《三国:第一革命集团军》 第292章:陶谦之死 井陉关下,并州军的大营,被一股挥之不去的焦躁与败气笼罩。 帅帐之内,酒气熏人。 高干赤着上身,将一爵冷酒灌进喉咙,冰凉的液体顺着他虬结的胡须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砰!” 他将铜爵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那张铺开的军事地图都跳了一下。地图上,代表着井陉关的那个墨点,像一个无情的嘲讽,刺得他眼睛生疼。 半个月。 整整半个月,他麾下数万大军,就在这座关隘之前,撞得头破血流。那些他以为不堪一击的泥腿子,依托着闻所未闻的坚固工事,像一群打不死的蟑螂,将他一次又一次的猛攻,化为徒劳的伤亡。 士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这支军队的骨髓里流失。 “一群废物!”他低声咒骂,抓起酒壶,正欲再倒。 帐帘被亲兵猛地掀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 “将军!”亲兵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许都来人了!说是丞相派来的使者!” 高干抓着酒壶的手,停在半空。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的醉意被瞬间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饥渴的期盼。 援军? 是曹操的援军到了! 他胡乱地套上一件外袍,大步流星地迎了出去。 然而,帐外没有他想象中旌旗招展的援军。 只有一个穿着文士服,面容普通的中年人,安静地站在那里。他身后,只跟着两名仆从,牵着三匹风尘仆仆的瘦马。 那人见到高干,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在下满宠,奉丞相之命,前来拜见高将军。” 高干脸上的期盼,迅速凝固,随即转化为毫不掩饰的失望与不耐。 “使者?我不要使者!”他粗声粗气地说道,“我要的是能砸开那座龟壳的兵!丞相的兵呢?” 满宠脸上没有半分波澜,仿佛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无礼。 “丞相的兵,不会来。”他平静地说道,“但丞相的计策,已经到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用火漆封口的竹简,双手呈上。 高干一把夺过,粗暴地掰开火漆,展开竹简。 第一眼,他脸上的肌肉就猛地抽搐了一下。 信,是郭嘉的笔迹。 那字迹瘦劲,锋芒毕露,开篇第一句,就让高干感觉像被人抽了一记耳光。 “将军猛攻井陉,半月无功,非兵不勇,实策之不智也。” 高干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一股怒火从胸腔直冲头顶。他正要将这封无礼的信撕碎,目光却被接下来的几行字死死吸住。 “井陉之固,非在城墙,而在人心。张燕以工代兵,军民一体,其志已凝。强攻,乃以我军之短,击敌军之长,无异于以卵击石。” 信上,郭嘉精准地分析了他每一次攻城的失败,指出了他兵力调度的每一个错误,那洞察力,仿佛亲临战场一般,让高干的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的怒火,不知不觉间,被一种巨大的惊骇所取代。 他接着往下看。 当他看到郭嘉提出的新计时,他脸上的惊骇,又迅速转变为一种近乎狂喜的兴奋。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黑山之众,看似一体,实则山头林立,各怀鬼胎。张燕能服其众,靠的是威望与旧情,而非铁律。此,便是我等可乘之机。” “不必再耗费一兵一卒于城下。当以重金、美官,分而化之。” 竹简的末尾,附着一张名单。 名单上,罗列了七八个黑山军二流头目的名字。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用小字,清晰地标注着他们的出身、性格,乃至癖好。 “于毒,贪财好色,可许以黄金千两,美女十人。” “杨凤,素与张燕不睦,有野心而无大才,可许以‘平北将军’之印,允其独领一部。” “白绕,其人……” 高干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已经不是计策了。 这是一把淬了剧毒的刀,绕过了坚固的城墙,直接捅向了黑山军的心腹! 这支庞大的情报网,其触角之深,其分析之精准,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他终于明白了。 曹操需要的,从来不是他高干的兵,而是他这个属于袁氏的身份,一个名正言顺,从西面捅刀子的借口。 高干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那口气,带着浓重的酒气,也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畅快。 他将竹简小心翼翼地卷起,对着满宠,郑重地,深深一揖。 “高某,鲁莽了。” 这一次,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语气里,是发自内心的折服。 “请回报丞相与郭祭酒,干,领命!” 他转身,对着帐前的亲兵,下达了与半个时辰前截然相反的命令。 “传我将令!全军停止攻城,后撤十里,安营扎寨!” 随即,他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几名心腹吩咐道:“立刻从军中挑选精干之人,带上库里所有的金饼,还有这个……” 他将那枚曹操以天子名义提前备好的,崭新的“平北将军”铜印,拍在心腹的手中。 “潜入太行山,找到名单上的这些人!” “告诉他们,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几道黑色的影子,趁着夜色,像毒蛇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太行山脉那深不见底的沟壑之中。 …… 三日后。 黑山军,张燕的中军大帐。 一名负责巡山的头目,正唾沫横飞地汇报着敌情。 “……那高干,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就不打了,还往后退了十里,我看,八成是怕了咱们!” 帐内,响起一片哄笑。 张燕坐在主位,却没有笑。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堂下众将的脸,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发现,有几个平日里最爱叫嚣的头目,今天却一言不发,眼神躲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股无形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似乎正在这支军队的内部,悄然涌动。 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立刻挥退众人,只留下最核心的几名亲信。 “立刻去查。”他的声音,冰冷而凝重,“我要知道,高干的营帐里,最近都进了些什么人。” “还有,给我盯紧了于毒和杨凤他们!” “是!” 亲信领命而去。 张燕独自坐在空旷的大帐里,看着摇曳的烛火,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死死罩住。 他知道,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立刻取过笔墨,写下一封急信,用最快的渠道,送往邺城。 “西线有变,军心浮动,速请定夺。” 第293章 徐州的新主人 府衙的书房内,松油灯的灯芯“噼啪”爆开一粒火星。 李峥靠在椅背上,用指节用力按压着发紧的眉心。案几上,摊开的竹简堆成了几座小山,每一卷都来自冀州各地,记录着春耕后的第一批产出。 田里的粟米长势喜人,工坊的产量也在稳步回升。 但李峥的眉头,却拧得更紧。 他面前的一张麻纸上,几行数字被他用炭笔圈出,显得触目惊心。 邺城铁官所产的一柄制式环首刀,成本是三百二十钱。运到北境的村庄,却只能换回半石不到的粮食。而从南方贩来的盐,在邺城集市上,五天之内,价格翻了两倍。 他们自己的铜钱,出了邺城的地界,就迅速变成一堆不值钱的废铜。 生产的血液在奔流,可循环的血管却被一处处看不见的关隘死死卡住。长此以往,不用敌人来攻,这具刚刚开始强壮的躯体,就会被自己憋死。 门轴轻响,陈默端着一盏新茶,走了进来。 他将茶杯放在案几一角,目光扫过那张写满数字的麻纸,轻声开口:“委员长,还在为钱粮流转之事烦心?” 李峥没有回答,只是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那堆竹简。 “你看看。粮是多了,可集市上,人心比粮价变得还快。我们就像一个辛勤的农夫,种出了粮食,却发现地里全是别人的田鼠。” 陈默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用细麻绳扎得整整齐齐的报告,轻轻放在李峥手边。 “这里有份东西,或许能帮委员长扎上几个鼠洞。” 他卖了个关子。 “一位‘新人’的大手笔。” 李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手拿起那份报告。入手不重,纸张是纺织场自产的,带着一股淡淡的浆洗味道。 他解开麻绳,展开报告。 扉页上,一行清秀而有力的字迹,写着撰写人的名字。 甄姬。 李峥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往下看去。 没有华丽的辞藻,通篇都是最平实的数据与分析。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惊人的敏锐。 “……币制不统,则利归于外。物价不定,则民心难安。此非商贾之小事,乃国本之大患……” 李峥的目光,被这几行字死死吸住。 他翻开下一页,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片刻。 上面,是一个他从未设想过,却又无比清晰的构想。 “……以府库之粮、布为本位,发行‘冀州通行券’,一券可于任意官营货栈,兑换等值之米、盐、布匹……” “……立‘冀州供销总号’,于各县设分号,统购统销,以官方之力,平抑物价,打击囤积居奇……” “……凡我军将士之军饷,工坊匠人之薪俸,皆以通行券发放,使其先行流转……” 李峥看得极慢,每一个字都像在他的脑海里,构建出一副庞大而精密的商业蓝图。 他放下报告,但手指依旧压在那几行字上。 许久,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着一种混杂着震惊与兴奋的光。 “她人在何处?” 半个时辰后,一间偏厅。 甄姬换下工坊的布衣,穿了一身素雅的长裙,安静地坐在客席上。她面前的茶水,还冒着热气,她却一口未动。 李峥推门而入。 甄姬立刻起身,敛衽一礼。 “坐。”李峥摆了摆手,径直在她对面坐下,将那份报告放在两人之间的案几上。 “你这本册子,写得很大胆。”他开门见山。 甄姬抬起眼,目光平静,没有半分怯懦。 “妾身只是将纺织场遇到的难处,想得深了些。”她的声音清脆,条理清晰,“纱线运出工坊,换回的铜钱,却在集市上买不回足量的粮食。工坊做得越多,换回的铜钱便越不值钱。推及全冀州,也是一个道理。” “通行券?”李峥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以何为信?百姓为何要用一张纸,换走自己手里实实在在的粮食?” “信,在府库里堆成山的粮食和布匹。”甄姬毫不犹豫地回答,“更在委员长与这片根据地,在百姓心中的信誉。” “只要第一批拿到通行券的士兵和匠人,能从官营货栈里,用这张纸,平价换回他们需要的盐和油,那这张纸,就比那些时涨时跌的铜钱,更让人安心。” “信誉一旦立住,通行券便有了根。” 李峥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不再是那个初见时,眼神里带着迷茫与不安的世家贵女。 她的眼睛里,有一种光。 一种因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而焕发出的,自信与智慧的光。 李峥站起身,在厅内缓缓踱步。 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有节奏的吱呀声。 甄姬安静地坐着,等待他的决断。 终于,李峥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看着甄姬,也看着门外的陈默。 “陈默。” “在。” “民政司下,即刻成立‘财经委员会’。”李峥的声音,斩钉截铁,“你,兼任主官。”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甄姬身上,那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与托付。 “甄姬,任副官。” “这份规划,由你全权推行。人、钱、物,皆由你调配。” 甄姬的身体,微微一震。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李峥,那双美丽的眸子里,瞬间漫上了一层水汽。 但她没有哭。 她只是缓缓站起身,对着李峥,深深地,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妾身……领命。” 就在这间小小的偏厅里,一场即将席卷整个冀州的深刻变革,悄然拉开了序幕。 然而,新的命令还未传出府衙。 一名亲兵便卷着一身风尘,疯了一样冲进院子,他手里高举着一根用火漆死死封住的竹筒,嘶声力竭地大喊: “委员长!西线,黑山军八百里加急警报!” 李峥脸上的那丝振奋,瞬间凝固。 他一把接过竹筒,捏碎火漆,展开那张写满潦草字迹的绢帛。 只看了一眼,他的眉头,便死死锁在了一起。 郭嘉的毒计,发作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第294章:李峥的阳谋 府衙,议事堂。 灯火被夜风吹得摇曳不定,将墙壁上巨大的堪舆图照得忽明忽暗。 空气里,有一种凝固的紧张。 那封来自井陉关,由张燕亲笔写就的加急警报,就摊在议事堂中央的木案上。绢帛的边缘已经起了毛,上面潦草而急促的字迹,像一道道裂痕,横在冀州这片刚刚稳固的根基之上。 高干的银弹与官印,正像一把无形的刀,悄无声息地捅向黑山军的心腹。 “必须立刻增援。” 沮授那张枯瘦的脸上,满是忧虑。他走到沙盘前,枯瘦的手指点了点井陉关的位置。 “张燕将军虽忠心可嘉,但黑山军成分复杂,山头林立。若无强援,只怕他压不住那些心怀异志的头目。” 陈默也跟着出列,神情凝重。 “沮先生所言极是。为今之计,当效仿高干。我等可送去更多金银,并以委员长的名义,正式册封张燕将军,以固其位,安抚其众。” 堂内几名将领纷纷点头,这几乎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用更厚的赏赐,去对冲敌人的收买。 李峥一直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椅子的扶手。 “哒,哒,哒。” 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议事堂内,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他停下了敲击的动作。 “不行。” 两个字,轻描淡写,却斩钉截铁。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那副巨大的堪舆图前,目光扫过太行山脉那连绵的褶皱。 “送钱,高干背后是曹操,曹操背后是整个中原的世家。我们送得再多,能有他们多吗?” “派兵,只会让黑山军内部的矛盾更加激化。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会以为我们是去吞并他们,反而会把他们推到高干那边去。” 他转过身,看着堂内众人。 “这些,都是下策。”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但思想的堡垒,是任何刀枪和金银,都攻不破的。” 议事堂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着李峥,试图理解他话中的深意。 李峥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困惑的脸。 “对付思想上的敌人,只能用思想的武器。”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力量,“我们要相信我们亲手建立的一切,相信那些已经分到田地,挺直腰杆的普通士兵,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看向陈默。 “传我命令。” “从赤曦军政学堂,抽调三十名最优秀的教导官,即刻组成‘西线思想工作团’。” “让他们带上最新的教材,带上幻灯机,即刻出发。我要他们,在十日之内,深入到黑山军的每一个山头,每一个营寨!” 陈默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明白了。委员长要做的,不是去安抚上层的头目,而是要从根子上,去争取那些底层的士兵。 李峥没有停。 他回到案前,取过一张全新的麻纸,亲自研墨,提起笔。 “再替我,给张燕将军写一封信。” 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告诉他,不要压制,不要隐瞒。高干不是想收买人心吗?我们就把这件事,摆在所有人的面前,让大家看个清楚,辩个明白!” “让他以根据地的名义,在军中召开‘忆苦大会’!让那些拿了钱、动了心的头目,当着所有士兵的面,说说他们以前跟着旧主子,过的是什么日子!再说说,他们想带着大家,回到什么样的日子里去!” “再召开‘寻道辩会’!让他们辩一辩,是跟着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人人有地种有饭吃,更有尊严地活着是一条道。还是拿了别人的钱,去给那些曾经骑在他们头上的人卖命,是一条道!” “把选择权,交到每一个普通士兵的手上。” 李峥放下笔,将那封墨迹未干的信,递给陈默。 “用阳谋,去对付他们的阴谋。” “用道理,去碾碎他们的利益。” 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沮授、陈默,以及所有的将领,都呆呆地看着李峥。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场无形的,却比任何战场都更加凶险的战争。 这场战争,没有刀光剑影。 却能诛心。 …… 半个时辰后,一支由三十名精干教导官组成的队伍,背着行囊,带着一箱箱沉重的教材与设备,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邺城,向西而去。 李峥站在府衙的高处,目送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知道,这是对他一手建立的思想体系,最严苛的一次考验。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从楼下快步走来。 “委员长。” “高顺将军求见。” 亲兵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他说,他已经想好了,陷阵营的魂,该如何重铸。” 第295章:引狼入室? 李峥的书房内,松油灯的火苗静静燃烧。 高顺走了进来。 他身上那件破损的,沾着血污与泥土的旧甲,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崭新的,熨烫平整的赤曦军军服。深灰色的布料,衬得他那本就挺拔的身形,愈发像一杆沉默的标枪。 他走到书案前三步,停下。没有下跪,而是并拢双脚,抬起右臂,行了一个标准的赤曦军军礼。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李峥放下手中的笔,抬起眼。 “坐。” 高顺没有坐。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厚厚的,用麻绳捆扎得一丝不苟的竹简,双手呈上。 “主公。” 他第一次,用这个称呼,来面对李峥。 “这是顺,对重建陷阵营的一点想法。请主公斧正。”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洗去了所有的迷茫与挣扎,只剩下一种淬过火的沉稳。 陈默上前,接过竹简,放在李峥的案头。 李峥解开麻绳,缓缓展开。 竹简铺开,一股混杂着墨香与竹子清气的味道散开。上面,是一行行用炭笔写下的,工整得近乎刻板的小字。 开篇第一句,就让李峥的瞳孔微微收缩。 “兵无魂,则为爪牙走狗。甲再坚,刃再利,亦不过是权贵手中,屠戮同胞之凶器。” 他接着往下看。 竹简上,没有空泛的议论。通篇都是最详尽的规划。 从新兵的挑选,到每日的操练时辰。从负重越野的斤两,到阵法配合的步调。其严苛与精细,远超赤曦军现有的任何一支部队。 但这,还不是最让李峥感到震惊的。 他看到,在军事操练的条目之下,高顺用同样详尽的笔墨,规划了思想教育与文化学习的课程。 每日晚间,必须有一个时辰的识字课。 每七日,必须召开一次“士兵委员会”,由底层士卒,评议操练得失,检讨个人过错。 甚至,在竹简的末尾,高顺用加粗的笔迹,写下了他整个构想的核心。 “新陷阵营,当设教导官一人。其职,非为监军,乃为铸魂。主抓思想,掌管人事,军中赏罚,需其与将主二人共同签押,方可推行。” 李峥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 高顺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见李峥看来,他沉声开口,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陈述自己这几日的心路。 “末将愚钝,身陷囹圄,方才得见天光。” “昔日,顺只知练兵,练得麾下儿郎,人人悍不畏死,令行禁止。自诩为天下强军。”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 “却不知,那样的军队,不过是一群被磨快了爪牙的走狗。主公指向何方,便撕咬何方。从不知为何而战,为谁而战。” “末将以为,无思想之军队,再强,也不过是匹夫之勇。有思想之利刃,方能为万民,开天辟地。”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诚恳。 “末将恳请主公,从赤曦军中,选派最优秀的教导官,入主新陷阵营。末将愿与其,共掌此军。若有半分私心,请主公斩我头颅,以儆效尤。” 书房内,一片寂静。 只有灯火,在轻轻地跳动。 高顺说完,便垂下头,静静地等待着裁决。 许久。 李峥站了起来。 他绕过书案,走到高顺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了高顺那只布满老茧,虎口粗糙的大手。 “好!” 李峥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振奋。 “高将军能有此见,我军如虎添翼!” 他用力地拍了拍高顺的肩膀,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光亮。 “我不仅要给你一个营。” “我给你一个师!” “即刻起,你高顺,便是我赤曦军第一步兵师师长!兼任新陷阵营营长!所有编制、钱粮、军械,一路绿灯,优先拨付!” 高顺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李峥,那双铁打的眸子里,瞬间漫上了一层滚烫的水汽。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最终,他松开手,后退一步,再一次,对着李峥,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末将……领命!” …… 新的王牌部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组建。 整个冀州,都像一台上满了油的战争机器,每一个齿轮都在高速而精准地运转。 就在邺城上下,都将目光聚焦在这支即将诞生的强军身上时。 府衙之外,来了一支不起眼的南方商队。 为首的管事,在验明身份后,被带到了农学研究所的门前。他没有带来金银财宝,也没有递上任何军情密报。 他只是命人,小心翼翼地,抬下了几只沉甸甸的麻袋。 麻袋解开,里面滚落出来的,是一种黑乎乎,沾满了南方红土的,满是芽眼的奇怪块茎。 管事抹了把汗,对着前来交接的官员,恭敬地说道: “这便是委员长画下图样,让我们去南方寻来的神物。” “说是,能让这片土地,再也不饿肚子。” 第296章:吕布的困境 (279-295章的剧情改了一下,至于改了什么,剧情上没改,只是节奏变了一下) 濮阳的府衙,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座巨大的酒池肉林。 浓烈的酒气混杂着烤肉的焦香,几乎要将房梁都熏黑。 “温侯神武!” “天下无敌!” 一群衣甲不整的并州悍将,正围着主位上那个高大如魔神的身影,放浪形骸地叫嚷着。 吕布满脸红光,将一大块肥腻的羊腿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流油。 他一脚踩在案几上,手中那杆方天画戟就靠在身侧,戟刃上的血迹尚未擦拭干净。 “哈哈哈哈!” 吕布发出雷鸣般的狂笑,将手中的酒爵猛地掷于地上。 “曹阿瞒,不过一阉人之后!李峥,一黄口小儿!这天下,终究是我吕奉先的!” 他醉眼朦胧地环视着堂下众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自得。 一日之内,袭取濮阳,尽得兖州大半。 这等泼天大功,让他那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彻底被野心和酒精烧成了灰烬。 堂下,只有角落里的一道身影,与这片狂热格格不入。 陈宫端着一杯早已冰凉的酒,眉头紧锁。 他的面前,放着几卷竹简,上面全是关于城中府库、粮仓、民户的清点文书。 可他连看都看不下去。 “温侯。” 陈宫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声音在这片喧嚣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军新得兖州,根基未稳。当务之急,是安抚地方士族,清点钱粮,招募新兵,以备曹操反扑!” “而非在此,终日饮宴!” 话音刚落,堂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十几道带着煞气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陈宫身上。 吕布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冷了下来。 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将脚从案几上放下,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公台。” 吕布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 “你太多虑了。” 他指了指门外,声音陡然拔高。 “曹操如今被李峥牵制在徐州,自顾不暇!就算他能回来,也是丧家之犬!我麾下有八千并州狼骑,更有陷阵营!何惧之有?” 一名满脸横肉的将领也跟着怪笑起来。 “就是!陈先生,你一个文人,懂什么打仗!” “咱们只管跟着温侯冲杀便是!那些算计人的事,太麻烦!” “哈哈哈哈!” 堂内,再次爆发出哄堂大笑。 陈宫看着眼前这群有勇无谋的匹夫,看着主位上那个刚愎自用的主公,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劝。 吕布却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公台你若乏了,便先去歇息吧。” “来人!奏乐!继续舞!” 靡靡之音再次响起,彻底淹没了陈宫最后一点声音。 陈宫站在原地,脸色铁青。 他看着那群重新陷入狂欢的武夫,第一次,对自己当初的选择,产生了一丝动摇。 这,就是他赌上身家性命,辅佐的主公? 这,就是他梦想中可以匡扶天下的英雄? 不。 这只是一头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野兽。 * * * 与此同时。 百里之外,一处刚刚扎下的曹军营寨。 气氛,压抑得像一块铁。 没有酒肉,没有喧哗。 只有一股兵败之后,混杂着血腥、汗水与绝望的死寂。 中军大帐之内,灯火通明。 曹操一身布衣,卸去所有甲胄,就那么静静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的面前,是数十名同样沉默不语的文武。 夏侯惇、曹仁、程昱、荀彧……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兵败后的疲惫与家园被占的愤怒。 “此败,” 曹操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罪,在我一人。” 他没有推卸任何责任,只是缓缓抬起头,那双总是充满了枭雄霸气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深深的自责与痛苦。 “是我,轻信陶谦,小觑天下英雄,致使兖州被袭,诸位家眷受困,将士们流离失所。” 他对着帐下众人,重重地,磕下了一个头! “我曹操,对不起你们!” 咚! 那一声闷响,砸在地上,更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主公!” 夏侯惇第一个冲了上来,双目赤红,虎目含泪! 他一把扶住曹操的肩膀,声音哽咽。 “胜败乃兵家常事!此非主公之过!” “是啊主公!”曹仁亦是单膝跪地,“我等愿誓死追随主公,夺回兖州,救出家人!” “誓死追随主公!” 帐内,所有将领,呼啦啦跪倒一片! 他们心中的慌乱、愤怒、绝望,在曹操这惊人的一跪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凝聚力”的东西! 主公没有抛弃他们! 主公还在! 只要主公在,家,就还能夺回来! 曹操缓缓站起身,看着帐下这群忠心耿耿的部属,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好!” 他猛地拔出腰间倚天剑,剑指苍穹! “传我将令!收拢残部,安抚伤员!告诉所有将士,他们的家人,我曹操,一定会救回来!”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了角落里一个始终沉默不语,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年轻人。 “奉孝。” 郭嘉缓步走出,对着曹操躬身一礼。 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潮红,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 “主公,嘉有一策,可破吕布。” “讲!” “吕布,勇则勇矣,却无谋,性情猜忌,刚愎自用。”郭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其新得兖州,看似势大,实则如沙上之塔,一推即倒。” 他伸出三根手指。 “其一,他必不恤百姓,不敬士族,不出半月,兖州人心必失。” “其二,其麾下诸将,皆只知冲杀的匹夫,不懂经营。我等只需坚壁清野,断其粮道,彼军自乱。”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郭嘉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吕布轻敌,必会主动求战。我等只需示敌以弱,诱其深入,设伏击之,一战可挫其锐气!” “届时,攻守之势,便可逆转!” 一番话,逻辑缜密,一针见血! 帐内众人,眼前豁然开朗! 曹操看着郭嘉,那双黯淡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好!好一个郭奉孝!” 他猛地一挥倚天剑,声音如同惊雷,在帐内炸响! “就依奉孝之计!” “全军听令,稳固防线,准备……屠狼!” * * * 接下来的半个月,战局的发展,几乎完美印证了郭嘉的预言。 吕布果然按捺不住,仗着兵精马壮,数次主动出击。 曹军则坚守不出,只是不断派出小股部队,袭扰吕布的粮道。 吕布凭借个人武勇,和并州狼骑的强大冲击力,在野战中,确实取得了几次小胜,斩杀了数百曹军。 这让他更加骄傲,更加看不起龟缩防守的曹操。 他甚至在军中放出狂言,说曹操已经被他吓破了胆,只配当个缩头乌M! 终于,机会来了。 这一日,夏侯惇率五千兵马出营挑战。 吕布二话不说,亲率一万精锐,倾巢而出! 两军阵前,夏侯惇与吕布交手数合,便拨马败走。 “哪里逃!” 吕布大吼一声,想也不想,便率军衔尾追杀! “温侯!不可!” 后方的陈宫,看得心惊肉跳,连忙高声示警。 “恐有埋伏!” 可他的声音,早已被震天的马蹄声所淹没。 吕布的眼中,只有夏侯惇那狼狈逃窜的背影,只有那唾手可得的巨大功劳! 他一路狂追三十里,来到一处狭长的谷地。 也就在此时。 “咚!咚!咚!” 两侧山坡之上,战鼓声陡然炸响! 无数面黑色的曹军旗帜,如同从地底冒出来一般,瞬间插满了山头! “杀!” 曹仁、于禁、乐进,三路伏兵,如三道黑色的铁闸,从四面八方,狠狠合拢! “中计了!” 吕布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踏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温侯!突围!” 高顺率领着陷阵营,如一柄黑色的重锤,死死顶住了正面曹仁的冲击,为吕布撕开了一道缺口。 “杀出去!” 吕布也反应过来,方天画戟舞成一团雪花,状若疯虎,带着残部,朝着那道唯一的生路,疯狂冲杀! 这一战,从清晨杀到日暮。 血,染红了整个山谷。 吕布终究是杀出了重围。 可当他带着残兵败将,狼狈逃回濮阳城下时,才骇然发现。 出征时的一万大军,此刻,跟在他身后的,已不足三千! 精锐的并州狼骑,损失泰半! 连高顺的陷阵营,都人人带伤,阵型不整! 此战之后,双方的攻守之势,彻底逆转! 曹操的战争机器,开始发动。 他不再防守,而是步步为营,一座城一座城地反攻,一块地一块地收复。 而吕布,则被死死地压制在濮阳城内,粮草日渐不济,军心涣散,内部的矛盾也开始彻底爆发。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飞将,如今,成了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绝望的野兽。 又过了数月苦战。 曹操的大军,终于汇集到了濮阳城下。 黑色的旌旗,遮天蔽日。 冰冷的杀气,直冲云霄。 一场决定整个兖州归属的最终决战,即将拉开序幕。 第297章:濮阳之败 黑色的旌旗,在濮阳城外连绵成一片死亡的森林。 肃杀的秋风卷过原野,吹动着旗帜猎猎作响,仿佛是无数冤魂在低语。 曹操的中军大帐之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程昱一身青衫,站在沙盘前,手指着濮阳城的模型,声音嘶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冷静。 “主公,吕布有勇无谋,且生性多疑,却又极度自负。” “我军只需遣一能言之士,诈降入城,言城中大族田氏,愿为内应。” 程昱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冰冷的,算计的光芒。 “再约定,以火为号。待吕布出城,我军便四面合围,一战可定!” 曹操看着沙盘,那双总是充满了枭雄霸气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动。 他只是缓缓点头。 “准。” 一个字,决定了数万人的生死,也决定了整个兖州的归属。 * * * 濮阳城,府衙之内。 吕布烦躁地将面前案几上的酒爵一脚踹翻,金色的酒液洒了一地。 “坚守!坚守!又是坚守!” 他豹眼圆睁,死死盯着堂下那个面色凝重的文士,咆哮声如同受伤的野兽。 “公台!我吕奉先纵横天下,何曾当过缩头乌龟!” “那曹阿瞒如今兵败将寡,士气低落,正是将其一举歼灭的大好时机!你却让我龟缩城中,是何道理!” 陈宫躬身而立,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失望。 “温侯,曹操此人,坚韧非常,绝非轻易可败之辈。”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方才那名来降的曹军校尉,言辞闪烁,神情不定,其中必有诈!” “曹操定是想诱我军出城,而后设伏击之!此乃骄兵之计,万万不可中啊!” “够了!” 吕布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他指着陈宫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酸儒!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懂什么兵法!我看你是被曹操吓破了胆!” “我军有陷阵营之坚,有并州狼骑之锐,更有我吕布的方天画戟!区区埋伏,何足惧哉!” “哈哈哈哈!” 堂下,一众只知冲杀的并州悍将,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言语间充满了对陈宫这个“外人”的鄙夷和不屑。 “就是!陈先生,你还是回去读你的书吧!” “打仗的事,有温侯在,怕个鸟!” 陈宫站在那片刺耳的笑声中,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看着主位上那个刚愎自用,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主公,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熄灭了。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劝。 吕布却已经不耐烦地一挥手,如同在驱赶一只苍蝇。 “此事我意已决,无需再议!” 他看向一旁的高顺和张辽,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高顺!张辽!” “末将在!” 两人虽然也觉得此事不妥,但军令如山,只能出列抱拳。 “你二人,各率本部兵马,随我出城!” 吕布重新拾起靠在身侧的方天画戟,戟刃上反射出的寒光,照亮了他脸上那副贪婪而狂热的表情。 “今夜,我便要踏破曹营,生擒曹阿瞒!” 陈宫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绝望。 他知道,完了。 兖州,守不住了。 * * * 夜,黑得像一盆泼翻的浓墨。 濮阳城外,吕布的大营之内,数万将士枕戈待旦。 吕布亲自披挂上阵,跨坐于赤兔马之上,方天画戟在手中微微震颤,发出一阵阵渴望饮血的嗡鸣。 他的眼中,满是即将到来的大胜所带来的狂热。 就在此时。 “轰——!” 远处,曹军大营的方向,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那火焰,在漆黑的夜幕下,是如此的耀眼,如此的清晰! “信号!” 吕布身旁的一名副将,激动地大吼起来! “温侯!是信号!城内的内应动手了!” “哈哈哈!天助我也!” 吕布发出一阵雷鸣般的狂笑,再无半分犹豫!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向前一指,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士兵的耳边! “全军出击!” “踏平曹营!生擒曹操!” “杀——!” 数万大军,如同开闸的洪流,卷起漫天烟尘,向着那片火光亮起的方向,疯狂地涌去! 马蹄声,呐喊声,汇成一股死亡的交响乐,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高顺率领着陷阵营,如一柄黑色的重锤,沉默地跟在主力之后。 张辽则率领着并州狼骑,护卫在吕布的两翼。 他们的心中,都萦绕着一股不祥的预感,但此刻,他们只能随着这股疯狂的洪流,向前,再向前! 然而,当他们冲到那片燃起大火的营寨前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营寨之内,空无一人。 只有几堆被点燃的柴草,在“噼啪”作响。 “不好!” 高顺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中计了!是空营!” 他的话音未落。 “轰!轰!轰!” 四面八方,无数道火光,同时冲天而起! 这一次,被点燃的,不再是曹军的营寨。 而是他们自己的后方大营! 火龙,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扑来,转瞬之间,便将整个吕布军的大营,吞噬成了一片火海! 粮草、辎重、帐篷……所有的一切,都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 “我们的营地!” “粮草!我们的粮草被烧了!” “有埋伏!我们中埋伏了!”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数万大军中,疯狂蔓延! 阵型,瞬间大乱! 也就在此时。 “咚!咚!咚!” 战鼓声,如同死神的脚步,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轰然响起! 无数面黑色的曹军旗帜,如同从地底钻出的毒蛇,瞬间插满了周围所有的山坡! “杀——!” 夏侯惇、曹仁、于禁、乐进! 曹操麾下最精锐的四支部队,如四柄淬毒的利刃,从四个方向,狠狠地,扎进了吕布军那混乱不堪的阵型之中! 凿穿! 分割! 屠杀! 吕布军的将士们,进退失据,前后受敌,瞬间崩溃! 他们扔掉兵器,哭喊着,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却被曹军的包围圈越收越紧,成片成片地倒在血泊之中。 “曹阿瞒!你敢阴我!” 吕布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极致的愤怒与屈辱,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手中方天画戟舞成一团血色的旋风,对着冲杀上来的曹军,疯狂地劈砍! 噗!噗!噗! 挡在他面前的曹军士兵,无论是人是马,皆被他一戟斩为两段! 鲜血,染红了他的铠甲,染红了赤兔马的鬃毛! 他勇则勇矣。 可一个人的武力,在数万大军的溃败面前,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温侯!突围!快突围啊!” 高顺率领着仅剩的数百陷阵营将士,组成一个坚硬的方阵,如怒海中的一块礁石,死死顶住了正面曹仁的冲击,为吕布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缺口! “保护温侯!” 张辽亦是浑身浴血,带着残存的骑兵,疯狂地冲击着曹军的侧翼,试图为吕布争取哪怕一丝一毫的喘息之机! “杀出去!” 吕布也终于从狂怒中清醒过来,他看着周围那一张张惊恐绝望的脸,看着那片已经化为火海的大营,知道大势已去! 他再不恋战,拨转马头,朝着高顺撕开的那道缺口,疯狂冲杀! 这一战,从深夜,一直杀到了黎明。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照亮这片修罗场时。 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遍地,都是尸体。 遍地,都是残破的兵器和旗帜。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焦臭味。 吕布,终究是杀出了重围。 可当他带着残兵败将,狼狈地逃出数十里,在一处荒坡上停下喘息时,才骇然发现。 出征时的数万大军,此刻,跟在他身后的,已不足千人! 高顺的陷阵营,人人带伤,铠甲破碎,仅剩三百余人! 张辽的并州狼骑,更是只剩下不到两百骑,战马都跑死了一半!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他辛苦夺来的兖州,他引以为傲的精锐,他那称霸天下的美梦…… 所有的一切,都在昨夜那场冲天大火中,被烧得干干净净! “噗——!” 吕布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洒在身前的黄土之上。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前方。 身后,是曹操漫山遍野的追兵。 身前,是茫茫无尽的旷野。 他,已经成了一条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 “温侯……我们,去哪?” 张辽策马上前,声音沙哑地问道。 吕布的嘴唇哆嗦着,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迷茫与恐惧。 许久。 他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指向了东南方。 “去……去徐州!” “去投刘备!” 他不知道。 在他逃亡的必经之路上,一张由李峥亲手布下,由赵云的白马义从执行的,更加冰冷,更加致命的大网,早已悄然张开。 黄雀,已经等了太久。 第298章:黄雀在后 一份沾着血迹和尘土的军报,被送到了李峥的案头。 彭城,新落成的指挥部内,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新木料的味道。 李峥没有看那份军报。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目光落在一枚代表着吕布残部的黑色棋子上。 那枚棋子,正在从濮阳的方向,沿着一条狼狈的路线,朝着徐州境内,仓皇逃窜。 帐内的将领们,屏住呼吸。 所有人都知道,那份军报里写着什么。 吕布,大败。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飞将,如今已是丧家之犬。 而现在,这条狗,正慌不择路地,一头撞向他们早已张开的口袋。 长达数月的布局与等待,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 李峥伸出手,拿起一枚代表着赵云所部的白色骑兵棋子。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那根修长的手指。 那根手指,仿佛有千钧之重,决定着数千人的生死,牵动着整个中原的未来。 他将那枚白色棋子,轻轻地,放在了吕布逃亡路线的正前方。 一个完美的拦截点。 “传令赵云。” 李峥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古井,听不出任何情绪。 “开始行动。” “是!” 传令兵重重抱拳,转身快步离去。 帐内,依旧一片死寂。 但所有将领的胸中,都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黄雀,要出手了。 * * * 兖州与徐州的边境。 一片枯黄的草甸之上,秋风萧瑟,卷起地上的落叶,像是为即将到来的死亡,奏响哀乐。 “温侯!快走!曹军的追兵就在后面!” 一名并州骑兵声嘶力竭地吼着,话音未落,一支从后方射来的冷箭,便精准地洞穿了他的后心。 他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滚落,瞬间被后方涌上的马蹄,踩成一滩肉泥。 吕布伏在赤兔马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身上的金甲,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布满了刀痕与血污。那张总是充满了狂傲的脸,此刻只剩下蜡黄与惊恐。 他的身后,是不到千人的残兵败将。 每一个人,都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浑身浴血,眼神空洞。 他们已经逃了两天两夜。 不眠不休。 曹操的追兵,就像附骨之疽,死死地咬在他们身后,不断地吞噬着掉队的袍泽。 “温侯!” 张辽策马上前,他的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鲜血糊住了半边眼睛。 “不能再往东了!前面是徐州地界,是李峥的地盘!” 高顺也催马上前,他麾下的陷阵营,如今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人人带伤。 “文远所言极是!”高顺的声音沙哑,却依旧沉稳,“李峥此人,深不可测,其心难料!我等此时闯入其境,无异于羊入虎口!” “闭嘴!” 吕布猛地回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状若疯虎! “不往东走,我们能去哪?!” 他嘶声咆哮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回兖州?去找曹操送死吗?!” “天下之大,如今除了刘备,还有谁肯收留我吕奉先!” 高顺和张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 他们知道,温侯已经方寸大乱。 现在的他,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 他就像一个溺水之人,只想抓住眼前那根看似是救命稻草,实则可能是催命毒蛇的绳索。 就在三人争执不下之时。 “呜——!” 一声悠长而尖锐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他们左翼的地平线上响起! 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颤,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白色的线。 那条线,起初还很细微,但转瞬之间,便迅速扩大,拉长! “是骑兵!” 一名眼尖的斥候,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白色的……是白马!” 白马! 这两个字,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残兵的心上! 天下间,有如此规模,又通体白色的骑兵,只有一支! 邺城,李峥麾下! 赵云的,白马义从! “怎么会……” 吕布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李峥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不是应该在徐州北部,和刘备对峙吗?! “跑!快跑!” 极致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吕布最后一点理智! 他来不及思考,也根本不敢思考! 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落入李峥的手中! 那个年轻人的手段,比曹操,要可怕百倍! 吕布猛地一夹马腹,赤兔马发出一声悲鸣,朝着与白马义从相反的方向,也就是东南方,疯狂逃窜! 身后的残兵败将,亦是魂飞魄魄,紧随其后! 然而,他们跑出不过数里。 “呜——!” 同样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在他们的右翼! 又一支白马骑兵,如鬼魅般,从一片稀疏的林地中杀出,截断了他们的去路! “温侯!这边也有!” “他们包抄过来了!”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队伍中彻底炸开! 这两支白马骑兵,就像两只经验丰富的牧羊犬,一左一右,将他们这群本就疲惫不堪的“羊群”,死死地夹在了中间。 他们不冲锋,也不靠近。 他们只是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用冰冷的眼神,和手中那闪着寒光的弓弩,逼迫着吕布的队伍,只能沿着中间那条唯一的“生路”,继续向前。 高顺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他看明白了。 这不是追杀。 这是驱赶! 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要在这里歼灭他们! 而是要将他们,赶到一个预设好的,真正的屠宰场! “温侯!停下!我们不能再往前了!” 高顺猛地勒住缰绳,对着吕布的背影,嘶声力竭地大吼。 “前面一定有埋伏!这是李峥的阳谋!” 张辽也反应过来,脸色煞白。 “是啊温侯!这支骑兵只赶不杀,其心可诛!我们宁可回头与曹军死战,也不能再往前一步了!” 吕布的身子,剧烈地一颤。 他不是傻子。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可他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是曹操那漫山遍野,不死不休的追兵。 左右,是李峥那神出鬼没,如狼似虎的白马。 他,还有退路吗? 没有了! 一条都没有了! “冲过去!” 吕布的眼中,迸发出一股困兽般的疯狂与狠厉! “前面就是彭城地界!只要冲进城里,我们就安全了!” “谁敢再言后退,杀无赦!” 他猛地一抽马鞭,赤兔马化作一道血色的闪电,朝着那条唯一的,也是最危险的道路,冲了过去! 高顺和张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们知道,一切,都完了。 * * * 在两支白马义从的“护送”之下。 吕布的残部,被赶进了一片地势险要的密林峡谷。 峡谷两侧,是陡峭的山壁,怪石嶙峋。 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仅容三马并行的通道。 当吕布的最后一骑,也踏入这条通道之时。 “咚——!” 一声沉闷的战鼓声,如同死神的擂槌,从峡谷的入口处,轰然响起! 赵云一身白甲,手持银枪,率领着五千白马义从,如一道不可逾越的白色城墙,彻底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吕布猛地回头,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也就在此时。 “风!风!风!” 峡谷两侧的山壁之上,无数面猩红色的“赤曦”战旗,如同从地底钻出的血色獠牙,瞬间插满了每一个角落! “赤曦军!万胜!” “委员长!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音波洪流,狠狠地冲击着谷内每一个人的耳膜! 数不清的弓箭手,出现在山壁之上,张弓搭箭,冰冷的箭头,密密麻麻,对准了谷底那不到千人的残兵! 那场景,如同神话中,天兵天将,在审判一群误入绝境的凡人! 谷内的吕布军将士,彻底崩溃了! 他们扔掉兵器,发出绝望的哀嚎,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却发现自己早已是瓮中之鳖,天上地下,再无生路! 吕布呆呆地坐在赤兔马上,浑身冰凉。 他抬起头,看着山壁上那密密麻麻的,如同死神眼睛般的箭头,看着那漫山遍野的,猩红色的旗帜。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逃出濮阳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踏进了一个由李峥亲手为他编织的,天罗地网。 所谓生路,不过是通往地狱的捷径。 就在整个军队陷入混乱与绝望之时。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一声沉稳,却又带着无尽悲壮的怒吼,陡然炸响! 高顺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指苍穹! 他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一股名为“决绝”的火焰! “结阵!” 他身旁那仅剩的三百陷阵营将士,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灵魂! 他们没有丝毫慌乱,以最快的速度,收拢阵型,将手中的盾牌重重砸在地上,将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出! 短短数息之间,一个坚不可摧的,闪烁着死亡寒光的钢铁龟甲阵,便在混乱的谷底,悍然成型! 他们,准备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第299章:最后的陷阱 三百面重盾,狠狠砸进谷底的泥土。 盾牌的边缘,连接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防线。 三百名陷阵营的士卒,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麻木。 他们就像三百尊沉默的石像,用自己的血肉,在这片绝望的屠宰场中央,硬生生钉下了一块最后的阵地。 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出,斜指苍穹,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这支小小的方阵,如怒海中的一块礁石,顽固地矗立在混乱与哀嚎的中央。 山壁之上,李峥放下手中的千里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身旁的周铁山,看着谷底那块硬骨头,忍不住咂了咂嘴。 “委员长,这伙人确实是精锐。” “高顺练的兵,自然不差。” 李峥的声音很平静。 他没有立刻下令总攻。 杀戮,从来不是他的第一目的。 诛心,才是。 一名亲兵举起一个铁皮卷成的喇叭,凑到李峥嘴边。 李峥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这个简陋的扩音装置,被放大数倍,如同一道惊雷,清晰地传入了谷底每一个人的耳中。 “谷内的吕布军将士听着!” “我是赤曦军委员长,李峥!” 这一声,让谷底的混乱为之一滞。 无数双绝望的眼睛,下意识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你们的败局已定,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我李峥在此承诺!” “凡主动放下武器,跪地投降者,一律免死!” “非但免死,我军还会为尔等医治伤势,并发放三日口粮与回乡路费!” “若有不愿回乡,愿为我赤曦军效力者,可就地编入屯田营,开垦荒地,按劳分酬!” 轰! 这番话,比刚才那漫山遍野的喊杀声,更具冲击力! 谷底那些本已陷入绝望的吕布军士卒,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免死? 还给治伤? 还发路费? 甚至……还能加入他们,去种地挣钱? 这……这是在打仗,还是在招工? 他们这辈子,从未听过如此优待俘虏的条件! 军心,在一瞬间,发生了剧烈的动摇。 不少士兵握着兵器的手,已经开始松动,脸上露出了犹豫与挣扎的神色。 “妖言惑众!”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陡然炸响! 吕布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他用方天画戟指着山壁上的李峥,嘶声力竭地咆哮道: “李峥小儿!休要在此惺惺作态!” “我吕奉先纵横天下,岂会向你这等鼠辈投降!” “将士们!不要听他的鬼话!他这是要瓦解我军斗志,将我等尽数坑杀于此!” 他猛地拨转马头,环视着身边那些残存的骑兵,高高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 “随我冲锋!” “只要撕开一道口子,我们就能活下去!” “杀——!” 他猛地一夹马腹,赤兔马化作一道血色的闪电,朝着谷口赵云布下的防线,发起了决死冲锋!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相信,凭自己的天下无双之武勇,凭赤兔马的绝世脚力,只要能冲起来,这世上,就没有任何防线能够阻挡! “温侯!” 张辽看着吕布那疯狂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与无奈。 他知道,这是在送死。 可到了这一步,他别无选择。 “并州狼骑!随我护卫温侯!” 张辽怒吼一声,率领着仅剩的不到两百骑,紧随吕布之后,发起了冲锋。 “唉……” 陷阵营的方阵之中,高顺看着那两百多骑决死的背影,缓缓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了绝望的叹息。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 * * 谷口。 赵云一身白甲,静静地立于阵前。 他看着那道如同疯魔般冲来的血色身影,那双星辰般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波动。 他甚至没有举起手中的长枪。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然后,向下,猛地一挥! “放!” 他身后,一名传令官声嘶力竭地吼道。 下一刻。 “嗡——!” 密集的箭雨,如同乌云盖顶,从赤曦军的阵后,铺天盖地而来! 这不是寻常的弓箭。 而是由重弩发射出的,足以洞穿铁甲的重型弩矢! 三段击! 连绵不绝! “噗!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并州狼骑,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瞬间被射成了刺猬,连人带马,翻滚在地! 吕布挥舞着方天画戟,舞成一团密不透风的银色光轮,将射向自己的弩矢尽数磕飞! 可他能挡住射向自己的箭。 却挡不住射向袍泽的箭!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那些跟随他多年的老兄弟,一个接一个地坠马,被后续的马蹄踩成肉泥! “啊啊啊啊!” 吕布目眦欲裂,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 他不管不顾,仗着赤兔马的速度,硬生生顶着箭雨,冲到了赤曦军阵前不足五十步的距离! 近了! 更近了! 只要让他冲进阵中,他就有信心,将眼前这道看似坚固的防线,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此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他前方的人群中炸开! 吕布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大力量,从正面狠狠撞来! 胯下的赤兔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竟被这股气浪掀得人立而起! 吕布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被甩下马背! 他定睛一看,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只见赤曦军的阵前,被炸开了一个直径数丈的大坑! 坑内,是十几具被撕成了碎片的,并州狼骑的尸体! 泥土,混杂着血肉,像下雨一样,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这是什么?! 妖法吗?! 吕布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还没反应过来。 “轰!轰!轰!轰!” 又是十几声连绵不绝的巨响,在他冲锋的路径上,轰然炸开! 无数的火光与黑烟,冲天而起! 大地在剧烈颤抖,仿佛要被撕裂!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彻底淹没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 那些悍不畏死的并州狼骑,他们不惧刀枪,不惧弓箭,可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 战马被惊得嘶鸣打转,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下! 士兵们被炸得晕头转向,耳中嗡嗡作响,七窍流血! 曾经那支纵横天下,所向披靡的并州狼骑,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一锅混乱的沸粥! 阵型,荡然无存! 斗志,彻底崩溃! 所谓冲锋,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被屠杀的闹剧! 吕布呆呆地坐在马上,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浑身冰凉。 他引以为傲的天下无双之武勇。 他赖以成名的骑兵冲阵之术。 在对-方这种闻所未闻的,如同天罚般的攻击面前,显得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苍白无力! 这不是战争! 这是碾压! 是来自一个更高层次的力量,对一群手持木棍的原始人的,降维打击!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输得不明不白。 “退!快退!” 张辽浑身是血,一只胳膊被炸断,软软地垂在一旁。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力竭地吼着,试图收拢那些已经彻底吓破了胆的残兵。 可没人听他的。 所有人都疯了,哭喊着,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只想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噗——!” 吕布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洒在赤兔马雪白的鬃毛之上。 他那颗高傲的,从未向任何人低下的头颅,在这一刻,缓缓地,垂了下去。 最后一丝希望,被扑灭了。 最后一丝尊严,被碾碎了。 山壁之上,李峥看着谷底那彻底崩溃的吕布军,脸上依旧古井无波。 他知道,时机,到了。 他举起手,再次下达了命令。 这一次,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冰冷。 “总攻。”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再次响起! 四面八方,无数身披玄甲的赤曦军将士,如黑色的潮水,开始向着谷底,缓缓合围! 那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像死神的鼓点,敲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 李峥的目光,越过那些溃散的乱兵,最终,落在了谷底那块唯一的,还在顽抗的“礁石”之上。 他又补充了一道特殊的指令。 “传令下去。” “高顺,和他的陷阵营……” “我要活的!” 第300章:陷阵营的绝唱 山谷里的喊杀声,变了。 不再是山呼海啸般的总攻,而是变成了一种沉闷、规律、如同巨人心跳般的鼓点。 “咚!” “咚!” “咚!” 张郃面无表情,挥下了令旗。 他麾下的赤曦军主力,改变了阵型。 前排的刀盾手收起了兵刃,将一人多高的重盾狠狠砸进地面,盾与盾之间严丝合缝,瞬间组成了一道移动的钢铁城墙。 城墙之后,是密密麻麻的长枪手,枪尖如林,斜指苍穹。 他们不再冲锋。 他们只是迈着整齐划一的、沉重无比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前压。 那感觉,不像是两军交战,更像是一台巨大而冰冷的战争机器,要用最原始、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将谷底那三百多人的方阵,活活碾碎! 陷阵营的方阵之中,高顺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看懂了。 对方不求速胜。 对方这是要……耗死他们! “举盾!” 高顺的声音沙哑,却依旧带着一股钢铁般的穿透力。 三百名陷阵营士卒,没有丝毫迟疑,几乎是本能地将手中的盾牌举过头顶,侧面的盾牌向外倾斜,瞬间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龟甲阵。 也就在阵型完成的下一刻。 “嗡——!” 山壁之上,箭雨如蝗,倾泻而下! “叮叮当当!” 无数的箭矢,狠狠地撞击在盾阵之上,爆开一团团无力的火星,却无法穿透那层坚固的铁壁。 高顺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对! 这不是普通的箭! 这是重弩! 寻常弓箭,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力道! 第一波箭雨刚刚过去,还没等陷阵营的士卒喘口气。 “咻——咻——咻——” 一阵阵刺耳的破空声,从赤曦军的阵后传来! 数十个黑乎乎的陶罐,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抛物线,精准地落在了陷阵营的阵中! “轰!轰!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瞬间淹没了整个山谷! 火光冲天,黑烟弥漫! 无数的铁片和碎石,夹杂着无可抵御的冲击波,在狭小的阵型内疯狂肆虐! “噗!” “啊——!” 惨叫声终于响起! 龟甲阵的防御,可以挡住来自上方的箭雨,却挡不住这种在内部炸开的毁灭性攻击! 瞬间,便有十几名士卒被炸得血肉模糊,阵型出现了一个微小的缺口! “补位!” 高顺双目赤红,嘶声怒吼! 后排的士兵,没有半分犹豫,立刻踏过同袍的尸体,将缺口死死堵上! 阵型,在摇晃中,再次稳固! 山壁之上。 李峥放下手中的千里镜,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身旁的周铁山,看得是心惊肉跳,忍不住咂嘴。 “委员长,这陷阵营,果然是块硬骨头!” “寻常军队,挨上这么一轮,早就该崩溃了!” 李峥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谷底那块黑色的“礁石”,在箭雨和爆炸的怒涛之中,顽强地挺立着。 他看到了。 看到了高顺那如同标枪般挺立的身影。 看到了那些士兵,即使浑身浴血,即使身边的同袍被炸成碎片,眼神里依旧没有半分慌乱,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纪律性。 兵,是好兵。 将,是好将。 可惜,跟错了人。 “继续。” 李峥吐出两个字。 命令,被忠实地执行。 第二轮箭雨。 第二轮轰炸。 第三轮…… 时间,在残酷的消耗战中,一点点流逝。 陷阵营的士兵,就像被困在铁罐头里的鱼,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捶打。 他们无粮无水,体力在长时间的高度紧张和剧烈震荡中,被飞速地消耗。 握着盾牌的手臂,早已酸麻不堪,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干裂的嘴唇,因为缺水而裂开一道道血口。 每一次爆炸带来的巨大声响,都在无情地摧残着他们的神经。 高顺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不用对方攻进来,他们自己就会先被活活耗死! “随我……冲!” 他抓住一个轰炸的间隙,猛地举起佩剑,想要组织一次反冲锋,打乱对方的节奏! 然而,他刚刚带着前排的几十名士卒冲出盾阵。 “放!” 对面赤曦军的阵中,响起一声冰冷的号令。 早已等待多时的长枪手,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将数排长枪,狠狠地刺了出来! “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陷陣营士卒,瞬间被洞穿了身体,被串成了糖葫芦! 高顺挥舞着佩剑,磕飞了数根长枪,却也被巨大的力道震得连连后退!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冲出来的袍泽,在对方那如同钢铁丛林般的枪阵面前,撞得头破血流,死伤惨重! “退回来!” 高顺目眦欲裂,只能无奈地下令后撤。 这一次失败的冲锋,不仅没能打乱对方的节奏,反而让他们自己,又付出了几十条性命的代价。 士气,不可避免地,开始滑落。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漫上每一个士兵的心头。 一个时辰。 整整一个时辰。 当山谷里的太阳,已经升到最高点时。 陷阵营的方阵,依旧没有被攻破。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 不少士兵,已经因为脱力而瘫倒在地,全靠身边的同袍用身体支撑着。 高顺本人,也早已多处负伤,左臂被一块弹片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半边铠甲。 但他依然像一根钉子,死死地钉在阵前。 只要他不倒,陷阵营的军魂,就还在! 山壁上,李峥看了看天色。 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再拖下去,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 他对着身旁的传令兵,做了一个手势。 信号,发出。 下一刻。 赤曦军的阵型,再次发生了变化。 一直稳步推进的重盾兵,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条通道。 一支与众不同的队伍,从通道中快步而出。 他们没有穿戴沉重的铁甲,而是一身轻便的皮甲。 他们手中没有拿长枪大刀,而是提着一个个造型古怪的陶罐,和一张张巨大的网兜。 神机营! “投!” 为首的校尉,一声令下! 数百个陶罐,被瞬间点燃引信,朝着陷陣营的方阵,投掷了过去! 高顺瞳孔一缩,以为又是那种会爆炸的武器,连忙大吼:“稳住!举盾!” 然而,陶罐落地。 没有爆炸。 只有“噗噗”的闷响。 下一刻,一股股刺鼻的、浓烈的白色烟雾,从破碎的陶罐中,疯狂地涌出! 短短数息之间,整个陷阵营的方阵,便被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烟,彻底吞噬! “咳咳……咳咳咳!” “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眼睛!睁不开了!” 浓烟之中,还夹杂着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刺激着士兵们的眼睛和喉咙,让他们涕泪横流,完全无法视物! 阵型,第一次,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混乱! 也就在此时! “神机营!上!” 那支精锐小队,人人用湿布蒙住口鼻,如同鬼魅一般,持着盾牌,冲进了那片混乱的浓烟之中! 他们的目标,无比明确! 就是方阵最中央,那个依旧屹立不倒的身影! “保护将军!” 几名亲卫发现了冲进来的敌人,嘶吼着挥刀砍来! 但神机营的士兵,根本不与他们恋战! 前排的几名队员,用盾牌狠狠一撞,将亲卫撞开! 后排的队员,则眼疾手快,将手中的数张大网,朝着高顺的头顶,猛地撒了过去! 高顺猝不及不及,瞬间被罩了个结结实实! 他怒吼着,想要用佩剑割开网兜,但那网不知是何材质,坚韧异常! 他越是挣扎,就被缠得越紧! 不等他反应过来,数名神机营的队员已经一拥而上,用一种擒拿的招式,死死锁住了他的关节! “砰!” 高顺再也支撑不住,魁梧的身躯,重重地跪倒在地! 主将,被擒! 当浓烟渐渐散去。 谷底所有的陷阵营士兵,都看到了让他们肝胆俱裂的一幕。 他们的将军,他们心中不倒的战神,此刻正被数名敌人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根代表着“陷阵营”的战旗,也无力地倒在了一旁。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是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最后一根名为“意志”的弦,终于,崩断了! “当啷……”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这个声音,像会传染一样。 “当啷!” “当啷!” 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三百陷阵营,这支曹操梦寐以求,吕布赖以成名的王牌部队,在这一刻,终于放弃了所有抵抗。 * * * 乱军之中,张辽、陈宫相继被俘。 整个战场,大局已定。 一名负责清点战场的校尉,匆匆跑到张郃面前,脸色古怪地禀报。 “将军,所有降卒都已清点完毕,高顺、张辽、陈宫等头目,也尽数被擒。” “只是……” “只是什么?”张郃皱眉。 那校尉咽了口唾沫,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只是,我们把整个山谷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吕布的踪影!” “什么?!” 张郃脸色一变。 也就在此时,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斥候,骑着快马飞奔而来。 “报——!” 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急促。 “禀将军!方才混战之时,有一红马小将,单人独骑,从南侧山谷的峭壁小道突出重围,马快如风,我军骑兵……追之不及!” 第301章:生擒三将 山谷里的血腥味,浓得像化不开的雾。 残破的旗帜倒插在泥土里,折断的兵器随处可见,尸体堆积如山。 赤曦军的士兵正在打扫战场,动作沉默而高效,将一具具尸体抬上板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赵云一身白甲,上面沾满了血污与尘土,快步走到李峥面前。 他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 “委员长,云办事不力,防区出现疏漏,致使吕布单骑逃脱,请委员长责罚!” 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自责。 身后,张郃等一众将领也是面带愧色。 此战虽大获全胜,但放跑了主犯,终究是美中不足。 李峥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跪在面前的赵云,然后走上前,亲手将他扶起。 “子龙何罪之有?” 李峥的脸上,没有半分怒意,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一下,不光赵云愣住了,周围所有的将领也都愣住了。 “委员长……”赵云急道,“吕布乃当世枭雄,此番让他逃脱,无异于放虎归山,他日必成大患!” “虎?” 李峥笑了,摇了摇头。 “子龙,你错了。” 他拍了拍赵云肩膀上的灰尘,目光扫过众人脸上那不解的神情。 “一头没了爪牙,没了地盘,没了兵卒的孤狼,还算是虎吗?” 李峥的声音很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他不过是一介莽夫,空有一身武勇,却无谋略,无信义,更无人心。” “今天,我们打断了他的脊梁,拔光了他所有的牙。” “这样一条丧家之犬,天下虽大,何处能容他?让他走,反而省了我们许多麻烦。” “让他去祸害别人,岂不更好?” 一番话,让众将领面面相觑,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周铁山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问道:“委员长,那……那咱们费这么大劲,布下天罗地网,到底是为了啥?总不能就是为了看个热闹吧?”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是啊。 既然吕布不重要,那此战的意义何在? 李峥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对身旁的亲兵说道。 “把缴获的战利品清单,还有俘虏的名册,拿来。” “是!” 很快,两卷竹简被呈了上来。 李峥看都没看那份写满了金银器械的战利品清单,随手将其扔到了一边。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份俘虏名册上。 修长的手指,顺着一行行名字缓缓滑下,最终,停在了三个名字之上。 他用指尖,在那三个名字上,轻轻点了点。 “这,”李峥抬起头,看向众人,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收获”的光亮,“才是我此战,真正的目标!” 众人下意识地凑上前去。 只见那竹简之上,清清楚楚地刻着三个名字。 高顺! 张辽! 陈宫! 轰! 所有将领的脑子里,如同响起一道惊雷! 他们瞬间明白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委员长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个有勇无谋的吕布! 甚至不是那所谓的兖州地盘! 他要的,是人! 是吕布麾下,这三位当世顶尖的帅才、将才、谋士! 放走一个匹夫吕布,却将他麾下最精华的大脑和臂膀,尽数收入囊中!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丢了芝麻捡西瓜了! 这是扔了一粒沙,却捡回了三颗夜明珠! 想通了这一点,所有将领看着李峥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只是敬畏。 更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一种更高层次格局的仰望与折服! 他们还在为一城一地的得失而计算,而委员长,早已将目光投向了整个天下的人才! 这等眼光! 这等魄力! 何其恐怖! “走吧。” 李峥将名册卷起,淡淡地说道。 “去见见我们这三位,‘贵客’。” * * * 临时搭建的俘虏营地里,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三个人,被分别绑在三根木桩上,待遇却截然不同。 最左边的高顺,浑身是伤,铠甲破碎不堪,但他依旧跪坐得笔直,双目紧闭,面如古井,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中间的张辽,待遇最差,被铁链捆得结结实实。他一头乱发,满脸血污,一双眼睛却像狼一样,死死地瞪着每一个靠近的赤曦军士兵,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充满了不屈的恨意。 最右边的陈宫,则像一滩烂泥。他披头散发,面如死灰,只是不住地摇头,嘴里喃喃自语,长吁短叹,充满了怀才不遇的绝望和悔恨。 李峥带着众将,缓步走了进来。 张辽一看到他,瞬间激动起来,剧烈地挣扎着,铁链被他挣得哗哗作响! “李峥!你这卑鄙小人!” 他嘶声咆哮,声音沙哑。 “只会用些阴谋诡计!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的,与我家温侯阵前单挑!” “放开我!有本事就杀了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李峥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他没有动怒,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欣赏的微笑。 “文远将军,忠勇可嘉。” 他只是淡淡地评价了一句,便不再理会张辽的叫骂,将目光转向了另外两人。 高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平静,或者说,麻木。 他看着李峥,声音嘶哑,却异常沉稳。 “成王败寇,无话可说。”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睛,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力气。 李峥点了点头,最后看向陈宫。 “公台先生。” 陈宫身体一颤,缓缓抬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了近二十岁的年轻人,看着那张平静的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尽苦涩的叹息。 “唉……” “非战之罪,实乃……遇主不淑啊……” “我陈宫,输得心服口服。” 三个人,三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李峥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没有审问,也没有羞辱,更没有劝降。 他只是平静地看完了他们,然后转过身,对身旁的卫兵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命令。 “传令下去。” “给三位将军松绑。” 卫兵愣住了。 张辽的叫骂声也停了。 高顺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陈宫那张死灰般的脸上,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李峥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反应,继续用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道。 “找军医来,为他们处理伤口,上最好的药。” “再准备三套干净的衣服,让他们换上。” “他们不是囚犯,是我的贵客。” 这番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在这个时代,战俘的待遇猪狗不如,能留一条性命已是天大的恩赐。 可李峥,竟然要给他们松绑、治伤、换衣,甚至……尊为贵客?! 这是什么操作? 所有人都懵了。 包括那三名降将自己。 张辽瞪大了眼睛,忘了挣扎。 高顺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动容。 陈宫更是浑身一震,看着李峥的背影,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李峥的格局,他的手段,远远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他要的,从来不是俘虏的性命。 他要的,是他们的心! 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阳谋,远比任何刀剑,任何刑罚,都更加可怕,也更加……令人敬畏! 李峥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径直向营外走去。 在即将走出营帐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下达了最后一道,也是最令人费解的命令。 “为三位贵客,准备一个特殊的营地。” “不要牢房,不要刑具,一日三餐,好酒好肉,皆按我军将领的份例供给。”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 “看看我们的士兵,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 “看看我们的军营,是什么样的。” “看看我赤曦军,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第302章:一个特殊的“俘虏营” 这里没有高墙。 也没有手持皮鞭的狱卒。 甚至连一根像样的栅栏都看不到。 当高顺、张辽、陈宫三人被带到这片独立的营区时,第一感觉不是被囚禁,而是荒谬。 空气里没有战俘营常有的血腥与绝望,反而飘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草药味。 一排排白色的营帐,搭建得整整齐齐,如同用尺子量过一般。 营区中央是一片空地,一群穿着灰色制服的士兵正盘腿而坐,跟着一名文士大声朗读着什么。 琅琅的读书声,在这片肃杀的军营里,显得格格不入。 营区的入口处,甚至没有卫兵站岗,只立着一块简陋的木牌。 上面用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简洁有力的字体,写着五个大字。 思想交流学习处。 张辽脸上的血污还没擦干净,他看着那块木牌,愣了半天,随即发出一声充满不屑的冷哼。 「装神弄鬼!」 陈宫则皱紧了眉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与审视。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诡异。 这不像是陷阱,却比任何陷阱都更让他感到不安。 只有高顺,从始至终面无表情。 他只是沉默地观察着,将这里每一处与众不同的细节,都死死记在心里。 “三位,请吧。” 引路的赤曦军校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客气得不像在对待阶下之囚。 三人被带进了一顶独立的营帐。 帐内收拾得干干净净,三张铺着干爽稻草的床铺,一个烧着热水的炭炉,甚至还有一壶温热的茶水。 这待遇,比他们自己军中普通校尉的营帐,还要好上几分。 张辽一屁股坐下,端起茶壶就往嘴里灌,发出一阵咕咚咕咚的声响。 他骂归骂,但两天两夜的逃亡与血战,早已让他精疲力竭。 陈宫则走到帐门口,掀开门帘的一角,警惕地向外观察。 高顺没有动。 他只是盘腿坐在床铺上,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抓紧一切时间恢复体力。 很快,一名伙夫送来了晚饭。 不是残羹冷炙,也不是黑乎乎的霉米。 而是三大碗冒着热气的肉粥,里面还能看到大块的肉丁,旁边甚至还配了一小碟咸菜。 “三位慢用。” 伙夫放下饭菜,转身就走,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 张辽饿坏了,端起碗就狼吞虎咽起来。 可他刚吃两口,动作就猛地一僵。 他抬起头,透过门帘的缝隙,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营区的空地上,摆开了一排排巨大的饭桶。 士兵们正排着整齐的队伍,一个个上前打饭。 这没什么稀奇的。 稀奇的是,那些负责给士兵打饭的,竟然是几名佩戴着校尉、都尉臂章的军官! 更让他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的是,一名断了胳膊,缠着绷带的普通士兵,行动不便,他身前的一名军官,竟很自然地接过他的饭碗,亲自为他打满了肉粥,甚至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那个士兵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诚惶诚恐。 反而像是习惯了一般,对着军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张辽手里的饭碗,差点掉在地上。 「这……这算什么?」 「尊卑何在?军法何在?」 他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在他看来,军官为士兵打饭,这简直是乱了纲常,是军队即将崩溃的征兆! 可他看到的,却是那些士兵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和那支队伍井然有序的纪律。 “公台,你看……” 张辽下意识地想喊陈宫。 他一回头,发现陈宫也正死死地盯着外面,那张总是智珠在握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混杂着震惊与迷茫的神情。 “收买人心……” 陈宫的嘴唇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高明的收买人心之术!” 他认定,这一定是李峥故意演给他们看的一场戏! 一场旨在瓦解他们意志的,拙劣却又极其有效的戏! 只有高顺,依旧沉默。 他睁开眼,也朝外面看了一眼,随即又闭上了。 只是,他那双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他治军极严,自认麾下陷阵营的纪律性天下无双。 可他从未见过,一支军队,能有如此诡异的凝聚力。 那不是靠军法和鞭子强压出来的服从。 而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夜幕降临。 营地里没有传来赌博的吵嚷声,也没有喝醉酒的叫骂声。 吃过晚饭的士兵们,竟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点起了油灯。 他们没有休息。 而是在一间间临时搭建的“夜校”营帐里,捧着一本本简陋的册子,跟着教习,一笔一划地学习写字。 “天、地、人……” “我们的‘我’……” 稚嫩而又充满渴望的读书声,在夜风中传出很远。 张辽彻底呆住了。 他戎马半生,从未见过如此离奇的军队。 让一群大头兵识字? 有什么用? 难道指望他们用笔杆子去杀敌吗? 陈宫的脸色,则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想得更深。 一支有文化的军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不再是浑浑噩噩的杀戮工具! 意味着他们能够理解更复杂的命令,执行更精密的战术! 更可怕的是,这意味着他们会开始思考! 思考自己为何而战! 李峥,到底想打造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这个念头,让陈宫感到一阵发自骨子里的寒意。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智谋,在这个年轻人的面前,似乎变得有些不够用了。 对方所做的一切,都超出了他过往三十年对权谋、对战争的所有认知。 就在三人心思各异,陷入长久的沉默时。 帐帘,被轻轻掀开。 一名穿着干净制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頭,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手里捧着几卷东西。 他身上没有半点杀气,反而更像一个书院里的学子。 “在下荀攸,奉委员长之命,担任三位先生在此期间的‘学习向导’。” 年轻人彬彬有礼地对着三人躬身一礼。 向导? 不是狱卒? 张辽眉头一挑,刚想说几句场面话。 荀攸却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敌意,自顾自地将手中的几卷东西,分别放在了三人的床头。 “这是我们根据地印发的《民声报》,上面记载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三位先生若有闲暇,可以翻阅一二。” 报纸? 又是一个闻所未聞的词汇。 陈宫下意识地拿起一卷。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轻薄而洁白的纸张,上面用一种极为清晰的墨迹,印着密密麻麻的方块字。 他展开报纸,目光迅速扫过。 头版头条,不是歌颂李峥的丰功伟绩。 而是一篇题为《关于推广新式曲辕犁,提升秋耕效率的若干办法》。 下面,还配着一副画得惟妙惟肖的犁地图样。 陈宫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快速翻到第二版。 上面刊登的,是一篇名为《赵家村屯田队队长工作作风粗暴,经群众举报,已被撤职查办》的报道。 报道的末尾,还附上了一篇赵家村屯田队召开的“批评与自我批评”会议纪要。 上面详细记录了队员们如何当面指出那名队长的错误,以及那名队长如何红着脸做出检讨的全过程。 “砰!” 陈宫手里的报纸,无力地滑落在地。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两个字在疯狂回响。 “妖术……” “这是妖术!” 这不是军队! 这是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全新的世界! 在这里,耕地的技术可以被公开讨论,一个小小的队长犯了错,竟会被普通民众拉下马! 这种组织,这种制度,是他穷尽一生所学,都无法解释的怪物! 张辽和高顺,也各自拿起了报纸。 他们虽然不像陈宫那样看得透彻,但那上面一个个鲜活的事例,那种扑面而來的,与他们所处的世界截然不同的气息,同样带给了他们巨大的冲击! 他们感觉自己像是三个闯入了巨人国度的矮人,茫然,无措,又充满了恐惧。 荀攸将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不变。 他知道,第一颗种子,已经种下了。 他再次对着三人躬身一礼,缓缓退出了营帐。 在门帘即将落下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用一种平静的语气,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三位先生好生歇息。” “明日辰时,委员长将亲自为三位,讲授第一堂课。” “课题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军人,为谁而战?》” 第303章:高顺的沉默 夜,很静。 高顺睁着眼,盯着漆黑的帐顶。 作为一名将领,他早已习惯了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安然入睡。可这一夜,他失眠了。 耳朵里没有任何杂音。 没有士兵聚众赌博的吵嚷,没有军官醉酒后的叫骂,更没有女人凄厉的哭喊。 他熟悉的军营生活的一切,在这里都消失了。 静得可怕。 静得让他心慌。 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白日里所见的一切。 军官为士兵打饭。 士兵在夜校里识字。 还有那份名为《民声报》的鬼东西。 一切都颠覆了他三十年来对军队的认知。 他一生治军,信奉的是铁一样的纪律,山一样的等级。军法如刀,悬于每一个士卒头顶,令行禁止,不敢有丝毫逾越。 他用这套方法,练出了天下无双的陷阵营。 他坚信,这是唯一的,也是最正确的道路。 可在这里,他看到的一切,都在无情地嘲笑着他的信念。 「假的。」 高顺在心里对自己说。 「都是演给外人看的戏法。」 李峥一定是在用某种更严酷、更看不见的手段在背后控制着这支军队。对,一定是这样。 他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 * * 第二天天还未亮,一阵低沉而雄浑的号角声便划破了营地的宁静。 不是紧急集合的尖啸,而是一种规律、沉稳的唤醒。 张辽翻了个身,骂骂咧咧地继续睡。 陈宫则警惕地坐起,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高顺已经穿戴整齐,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帐篷门口,掀开门帘的一角,向外望去。 天色还是灰蒙蒙的。 数万名赤曦军士兵,已经如同从地里冒出来一般,在各自的校场上列队完毕。 没有军官的呵斥,没有鞭子的抽打。 队列整齐得像用刀切过一样,每一个士兵都昂首挺胸,精神饱满。 「喝!」 「哈!」 随着统一的口令,数万人同时动作,开始进行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晨练。 动作大开大合,充满了力量感。 喊声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声浪,震得高顺的耳膜嗡嗡作响。 那不是被逼迫出来的嘶吼。 而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充满生命力的呐喊! 高顺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麾下的陷阵营,也能做到令行禁止,阵列如山。 但他从未在自己士兵的脸上,看到过这种光芒。 那是一种……对新的一天充满希望的光芒。 晨练之后,是兵器操演。 长枪如林,刀盾如墙。 进退开合之间,法度森严,杀气腾P。 高顺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以一种挑剔的目光审视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 「阵法尚可,但……」 他正想在心里找出一些破绽,一个意外发生了。 一名年轻的士兵在做一个劈砍动作时,或许是太过用力,手中的环首刀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士兵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他惊慌失措地看了一眼站在队列前方的军官。 高顺的心也跟着提了一下。 在他军中,操演时掉落兵器,是重罪!轻则二十军棍,重则直接斩首示众! 他想看看,李峥的军队,会如何处置这种“严重”的违纪。 然而,那名军官只是皱了皱眉。 他没有咆哮,更没有拔刀。 他只是平静地走了过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弯腰捡起了那把刀。 他没有立刻还给那名士兵,而是仔细检查了一下刀柄,又看了看那士兵满是汗水的手。 “回去用布条把刀柄缠厚实些。” 军官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了高顺的耳中。 “手汗太多,握不紧刀,上了战场是要送命的。” 他把刀递还给那名士兵,拍了拍他的肩膀。 “归队吧。今天的劈砍训练,自己加练一百次。” 那名年轻士兵的脸涨得通红,眼中充满了羞愧。 他没有丝毫怨言,重重地点了点头,接过刀,跑回了队列。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打骂,没有一下惩罚。 高顺站在帐篷的阴影里,如遭雷击。 他感觉自己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闷得喘不过气来。 这…… 这算什么? 这还是军队吗? 一支没有严酷军法,没有等级压制的军队,如何能成为精锐? 一支对士兵如此“宽容”的军队,上了战场,如何能悍不畏死? 他坚守了一生的治军理念,在这一刻,被眼前这看似平淡的一幕,冲击得摇摇欲坠。 「妇人之仁!」 高顺的牙关紧紧咬住。 「这是在自掘坟墓!上了真正的血肉战场,他们就会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 他固执地,为自己的理念寻找着最后的防线。 早饭时间到了。 依旧是热气腾腾的肉粥。 依旧是军官为士兵打饭。 高顺沉默地吃着,眼神却死死地盯着外面。 他看到,那些士兵在吃饭的时候,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采。 那种神采,不是吃饱喝足的满足,而是一种……参与感。 一个瘸着腿的伙夫,端着一个木盆走过。 几名正在吃饭的士兵,立刻站起身,七手八脚地帮他把木盆抬进了伙房。 伙夫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捶了其中一个士兵一拳。 士兵们哈哈大笑。 高顺放下了手中的碗。 他吃不下了。 这里的一切,都像一根根尖刺,扎在他的心上。 他所熟悉的那个世界,那个弱肉强食、等级森严的世界,在这里仿佛不存在。 这里有一种全新的,他无法理解的秩序。 饭后休息的时间,昨天那一幕再次上演。 一名识字的文书,拿着一份新的《民声报》,站在空地中央,大声朗读。 数百名士兵围成一圈,听得聚精会神。 “……经屯田委员会决议,为应对即将到来的冬小麦播种,决定于下月起,在彭城周边地区,兴修三条主干水渠!预计可灌溉良田五万余亩!凡参与水渠修建者,除正常工分外,每日另有粮食补助……” “好!”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一名皮肤黝黑的士兵,激动得满脸通红,挥舞着拳头。 “太好了!俺老家就在彭城西边,那地方就缺水!这水渠要是修成了,明年的收成,至少能翻一番!” 他身边的同袍,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同样满脸喜色。 “是啊!等打完了仗,咱们回家分了田,又有水渠,这日子,可就有盼头了!” “盼头……” 高顺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他呆呆地看着那些士兵脸上洋溢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那种光芒,是装不出来的。 那种为了自己的家园,为了更好的生活而战的信念,更是任何军棍和赏金都换不来的! 他一直以为,士兵打仗,是为了什么? 为了将领的许诺。 为了封妻荫子。 为了那点可怜的军饷和战后的赏赐。 他们是工具,是主公和将军们实现野心的代价。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眼前的这些人,他们不是。 他们在为自己而战! 他们在为自己的田地,为家乡的水渠,为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未来而战! 高顺坚守的那个世界,那个“忠于主公,换取功名”的价值观,在这里,找不到任何存在的土壤。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一寸寸地崩塌,碎裂。 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抗拒。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去看外面。 他走回自己的床铺,重新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 他用沉默,来武装自己。 用冷漠,来抵御这股足以将他吞噬的洪流。 他的外表越是平静,内心的风暴就越是猛烈。 张辽和陈宫也感受到了这股冲击,两人一整天都显得心事重重,坐立不安。 黄昏时分。 那名叫荀攸的年轻人,再次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帐内三个神情各异的“俘虏”,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微笑。 “三位先生。”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委员长已准备就绪,请三位随我来。” 高顺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真正的思想交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