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嫁无根佛子,兼挑世子红了眼》 第一章重生新婚夜 红装半解,湘裙委地似云霞,一只坠金丝凤簪从帐中滑落。 烛光里,簪尾的明珠转了几转,折射出耀眼的金光,映的屏风上的墨竹都染了几分暖色。 “唔.........热.......好热........” 几声娇媚中带着颤音的呢喃从红帐中传出。 同时夹杂着几道男子压抑的闷哼声。 喜帐里,红色纱幔拂过男子赤裸的脊背,紧绷的肌肉好似怒目的金刚浮雕,汗珠沿着脊背上的沟壑滚落而下,途径腰窝处是一道暗色的新月形箭疤,最终没入松垮的绢裤中。 他掌心擦过女子腕间的守宫砂,那点朱砂在她雪白肌肤的衬托下,好似雪地中迎风开放的红梅。 似乎是他弄疼了。 她突然皱起眉,双手猛地攥紧了身下早已撕裂的衣带,翡翠的禁步坠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口中的呢喃也变成了低低哭泣的呻吟。 惹得男子不自觉动作轻柔了几分。 不知过了几许,夜风吹来,案上宣纸被吹散满地。 窗外突然传来打更人的声音。 “咣————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咣——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那声音穿透雕花窗棂,裹着初秋的凉气,狠狠砸在洛昭宁的耳膜上,她猛地睁开眼来。 双眼好似没有焦距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床侧龙凤喜烛的火焰,在她的瞳孔里狂跳,像两簇垂死的鬼火。 洛昭宁盯着头顶的红帐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不是死了吗??死在暗娼馆的一个水塘里。 这是哪?又是谁救了她? 感受到身上的酸痛,她忍不住皱起了眉,扭头一瞧,当对上身侧人那双染着欲色的凤眸时,洛昭宁瞬间如遭雷击! 沈怀让!!! 怎么是他?? 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声名响誉盛京的玄境国师——也是陆珩之的表叔! 更是宁国公府的二公子! 据说他从小被宝光寺住持慈恩大师看中,收为关门弟子,后来在他十六岁那年,因替当今圣上挡下一箭救了他的性命,特被当今圣上封为国师,恩准他还俗。 这些年,他深受上恩,不仅是国师,还是一个有实权的国师。 甚至可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是整个盛京人人敬畏景仰的大人物。 洛昭宁怎么也没想到她那个恶毒长嫂为了污她声名,选的人会是他! 那个传言中清心寡欲,宝相庄严,私下又被暗讽不能人道的沈怀让!! 一想到此,仿佛死亡的痛楚还残存在身体里,她死命咬住下唇,双眼一片赤红。 没想到,她竟然重生了!! 重生在跟陆珩之的新婚夜! 而她的噩梦就是从这一夜开始的。 她本是盛京洛家的嫡长女,父亲官拜四品御史中丞。 一年前她跟忠勇侯府的二公子陆珩之定了亲,俩人也算是从小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每次见面,洛昭宁都是喊他:珩之哥哥。 陆珩之上面,还有个做大将军的大哥,他大哥半年前刚娶了亲,却在她与陆珩之新婚的当日传来他哥哥战死的消息。 一时间婚礼如葬礼! 整个忠勇侯府瞬间哀痛之声不绝于耳。 面对差点哭死过去嫂嫂和母亲,陆珩之觉得自己应当撑起这个家,于是他当即决定,肩挑两房! 婚礼才刚行进过半,听到他此番言语,洛昭宁惊得当扬掀了盖头。 “陆珩之,你不可!” 可陆珩之却说:“宁宁,我知道我陆珩之此生,对不起你,但是你放心,往后余生,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你也看到了,我哥哥战死,嫂嫂柔弱不能自理,若是没了我哥,嫂嫂决计活不下去!我兼祧两房一是为了让我哥后继有人,同时也是为了给嫂嫂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宁宁,我知道你是个明事理,识大体的姑娘,决计不会眼睁睁看着嫂嫂去死的对吗?” 婚礼已经过半,俩人更是行了礼,拜了高堂,说是婚礼已成也不为过。 可世间哪个女子会愿意在婚礼当日,同意自己的丈夫兼祧两房,还要给嫂嫂留下个孩子? 洛昭宁想要抵死不从,可她的娘家却来了两个传话小厮,说她既已嫁进忠勇侯府,嫁与陆珩之为妻,那就要恪守为人妻子的本分,女子自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既嫁了人,那凡事都要以忠勇侯府为重。 小厮临走时,偷偷留下一句话,说是她父亲说的,让她不要只考虑自己,也要为家里弟弟妹妹们的名声考虑。 这是连她的后路都断了。 宾客更是纷纷夸赞陆家二公子讲仁义守孝悌,规劝洛昭宁要懂事,体谅夫君。 若是她此刻不同意夫君兼祧两房,那就是嫉妒,犯了七出之条。 婆母更是一脸欣慰的拉着陆珩之和颜沁雪的手,一边哭,一边抹眼泪。 一时间,洛昭宁仿佛被架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上一世的她,觉得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 若是此时表明自己不愿,恐怕不到一日,她善妒的名声便能传遍盛京。 哪怕成功和离,她往后又该如何在盛京立足? 家里弟弟妹妹们的婚嫁也会不易。 所以,她选择了妥协。 可她没想到,更恶心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本该是她与陆珩之的新婚之夜,谁想陆珩之突然派人来传话,说嫂嫂哭的几度昏迷,他要先去照顾嫂嫂,若是能尽早与嫂嫂有了孩子,以后,他也便能安心的同自己好好过日子。 听到这话的当时,洛昭宁差点绞烂手中的帕子。 更没想到,当晚,她被人下了药,一觉醒来,那与她一夜云雨的男子不知所踪,大嫂却和陆珩之还有婆母带着人闯了进来。 虽然没抓到那与她苟合的男人,但看到床笫凌乱,元帕上点点红梅般的血迹,以及她身上的青紫瘀痕。 谁还能看不出她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 婆母差点被她气的吐血昏迷。 陆珩之更是自此恨极了她,甚至厌弃了她。 此事虽然没有大肆张扬,但洛昭宁在侯府的日子却连个奴仆都不如。 尤其是随着她肚子一天天鼓起来,她的噩梦也一点点开始了。 思及到此,洛昭宁的身子不自觉的抖了起来,双目更是好似沁出了血。 双手攥紧了身下的喜被,染红的蔻丹深深的嵌进了血肉。 “醒了?” 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她身侧响起。 第二章国师大人请自重 他缓缓抬起头,用右手撑起。 琉璃般的灰色瞳孔,平日里应是古井无波,低垂着悲悯众生,但此刻却好像冰封的湖面开出了几朵妖冶至极的红莲。 额心一道朱砂竖纹,在昏暗的烛火下,透着几丝魅惑。 随着他的动作,他满头的乌发滑落下来,扫过他手腕上圆润古朴的佛珠。 可能是太过惊讶,洛昭宁的大脑一片空白。 前世临产前,产婆狰狞的脸,以及陆珩之那句淬毒的“娼妇,淫妇!”,还有孩子温热的脖颈被人生生掐断,暗娼馆里污浊的空气........... 所有支离破碎的绝望画面,在这一刻,全都被眼前这张染着情谷欠,破碎了圣洁的佛子面容,轰然击穿! 原来是他! 那个让她莫名有孕,让她背负“荡妇”污名,让她骨肉分离,让她最终被碾入泥沼,含恨而终的男人!她肚子里孩子的生父! 竟是他沈怀让! “不,不可能.........” 洛昭宁的喉咙里艰难挤出破碎的气音。 身体因为药力和震惊双重冲击而剧烈颤抖。 他不是不能人道吗?可刚刚那几乎将她拆解的凶猛力道,她比谁都清楚,这具裹在禁谷欠袈裟下的身体究竟藏着怎样毁天灭地的“力量”! “怎么不可能?” 男人蓦的俯身,灰色瞳孔里燃烧着未熄灭的火焰。 带着佛珠的大手,猛地攥住她纤细的手腕,那冰冷的触感碰触到滚烫肌肤的瞬间,洛昭宁差点浑身巨颤。 男人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就如同这暗夜吹来的风。 纱幔无风自动,投下狂乱扭曲的影子,好像无数窥视的鬼魅。 红烛“啪”的一声爆开最后一朵灯花,彻底熄灭。 黑暗中,他沉重的身躯带着焚尽一切的热度又一次覆压了下来。 “唔........!” 所有的挣扎,质问,委屈,怨恨,都被堵在喉间,淹没在袈裟翻涌的檀香里。 “咣!!” 又是一声梆子声响。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洛昭宁的灵台仿佛有了瞬间的清明。 对着唇上那个带着一丝凉意的柔软狠狠咬了下去。 随着一声闷哼声响起。 男人微微蹙眉抬起头来,灰色的瞳孔似乎带着一丝不满,好看的眉头更是轻轻皱起,衬得额间的朱砂更加的鲜艳。 他抿了抿唇,有血迹弥漫。 “你.........” 洛昭宁却一把将他推开,快速起身,抓紧时间穿衣裳。 已经四更天了,想来,她的新婚丈夫陆珩之和她的大嫂也该完事了吧? 折腾了一夜,想必不是新婚夜,胜似新婚夜吧? 为了方便他兼祧两房,陆珩之甚至直接将颜沁雪跟她安置在一个院子里,方才,她与.......沈怀让.......期间,还听到隔壁房间叫声连连呢! 沈怀让甚至含着笑意,略带探究的看向她。 “新婚夜,听着你丈夫与他的好大嫂在一起苟合的叫声,是不是更兴奋了呢?” 洛昭宁觉得他哪里是什么宝相庄严的国师?简直就是个.......变态! 上一世,她怎么也没将此事跟他联想到一起,恐怕就连颜沁雪自己都没想到,她一直以为她下药的人是陆珩之的远房二伯,一个死了正妻好几年,年约四旬,肥头大耳,又患有痨病的老男人。 谁承想那掺了药的茶水会被沈怀让给喝了! 被她推到一旁的沈怀让垂眸轻嗤。 灰色瞳孔里带着丝笑意,仿若漫不经心般转着手腕上的佛珠。 “洛昭宁,你这是.......用完就扔啊?本座就这么不被你所喜?方才,本座瞧着,你可是喜欢的紧啊.........” 洛昭宁被他说的簇紧了眉,赶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国师大人还请自重!” 她没心情跟他开这种玩笑,上一世的惨痛还在她的身体各处叫嚣。 什么情爱?在剜心之痛面前,什么都顾不上。 “哦?” 沈怀让往前凑近了几分,灰眸潋滟着笑意:“本座......哪里不自重了?” 洛昭宁是真的不想跟他多言什么,既然上天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这次她一定要让那对狗男女付出应有的代价!! 让她们也好好尝一尝,那剥皮剜心的痛楚! 所以,她要赶紧想一个应对之策,此生绝对不能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再说对于面前这个男人,她不是没有怨恨。 上一世,他虽然也是被陷害,但到底是害的她坠入万丈深渊的始作俑者,上一世,她到死都没有见过他。 想来,他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对于坏了一个女子贞洁的事,丝毫没有愧疚之心! 好在这一世,又重生到这一刻,她没有再昏迷一整夜,而是看清了他的脸! 知道了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但不管是谁,她都无所谓了,事情已经发生,她只能想办法避免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当然,私心里,她还是希望能再见一见上一世那个来不及抱一抱就已经离开人世的孩儿。 轻轻摸了摸小腹,就是这一夜,使她怀了身孕。 洛昭宁的瞳孔骤然一缩。 若真的能重来,这一世,她定要护他一世安稳!平安长大! 她迅速的穿戴整齐,喜服早已被沈怀让撕的稀碎,她随便找了件带来的普通衣裙,换好后,又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满头乌发用一根白玉簪束在脑后。 又将床铺上染血的元帕一把火给烧了。 做完这一切,看到床榻上的某人还没动,她不由冷声催促。 “国师大人,既然你我都是被人所害,那就不能让奸人得逞!还请您速速离去,若是一会儿被人撞见,恐怕,我们谁都解释不清了!您的半生清誉恐怕也要毁于一旦了!” 听到她要赶人的话,沈怀让勾勾唇,瞳孔里闪过一丝戏谑。 奸人?她不是就是奸人吗? 第三章你可是声声泣求……让本座……慢些… 沈怀让亦是遭人算计,一时不察,阴差阳错便着了道。 那药性之猛烈,霸道得惊人,剂量狠毒得几乎要人性命,饶是他内力深厚,竟也未能全然抵挡。 药力如焚身烈焰般发作时,他神智昏沉,只依稀记得被一个小丫鬟引着,一路行至此间。 若记忆无差,那丫鬟……似乎是洛昭宁的陪嫁之一。 “嘶……” 待到体内肆虐的燥热终于平息,他才彻底清醒,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何等荒谬之事。 垂眸看清身下女子那张惊惶中带着痛楚的容颜时,他心中微愕,随即却涌上一股近乎轻蔑的了然——果然是她。 他以为……那下作手段,是洛昭宁所为。 以为她是个不甘寂寞、不安于室的女子!不甘新婚之夜便被丈夫抛下,不甘丈夫要去与长嫂洞房! 沈怀让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姿态带着事后的慵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缓缓坐起身。 滑落的衾被,暴露出他光洁紧实的胸膛上,赫然印着几处暧昧的、如同雪地红梅般的青紫痕迹。 洛昭宁目光触及时,如同被烫到般迅速撇过头去,声音带着压抑的急促: “你快点!” 正慢条斯理系着衣带的沈怀让,闻言眉梢微挑,灰瞳中掠过一丝玩味: “快点?”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餍足后的沙哑,“方才……还不够快么?那时,你可是声声泣求……让本座……慢些……” “你——!” 洛昭宁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脸颊终究不受控制地飞起两朵羞愤的红晕。 然而,想到即将面临的狂风骤雨,她迅速压下所有情绪,只余一片冰冷的焦灼,“穿好了就赶紧走!” 身后传来衣料摩挲的窸窣声。 片刻后,却归于沉寂。 洛昭宁不耐地转头,瞳孔骤然一缩—— 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足以颠倒众生的脸,竟近在咫尺! 冷冽的檀香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她惊得下意识后退,足跟却被身后的圆凳绊住,身形顿时不稳! 电光火石间,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微凉体温的大手蓦地揽住她的腰肢,轻而易举地将她带入了怀中。 沈怀让垂眸,审视着怀中这张因惊怒而染上薄红、越发显得灿若桃李的面容,心底那股被算计的戾气与轻视更甚: “倒是生了副惑人心魄的好皮囊……难怪能名动盛京。” 他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也真是……好心机,好手段啊!” 洛昭宁猛地抬眸,眼中怒火灼烧: “沈怀让!你怀疑是我给你下的药?!” 见她反应如此激烈,沈怀让眉峰微动。 待她站稳,便毫不留恋地松手,仿佛沾染了什么秽物,目光中的轻蔑如同实质的冰锥: “不然?” 洛昭宁只觉得心口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一股夹杂着委屈与滔天恨意的血气直冲头顶! 原来如此! 难怪上一世她那般凄惨,他始终冷眼旁观,未曾施舍过半分援手! 原来在他眼中,那扬荒唐的露水情缘,不过是她咎由自取、自导自演的丑剧! 他以为她是为了报复陆珩之的冷落,才在新婚之夜不惜自毁清白,也要拉他下水?! 她恨!恨自己前世眼盲心瞎,更恨他此刻的轻蔑! 这恨意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未曾来得及看一眼这世间,便惨死在腹中的孩子! 沈怀让!你知不知道……你的孩子……上一世……死得有多惨?! 你知不知道……我…… 千言万语,无数悲愤与控诉涌到唇边,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沉入肺腑的、带着无尽悲凉的叹息。 罢了…… 告诉他又有何用?那血淋淋的前尘,他如何会信? 她缓缓抬眸,眼中所有激烈的情绪褪去,只余一片死水般的冰冷,唇边凝着一抹嘲讽至极的冷笑: “沈怀让,我最后说一次——药,不是我下的!我也是被人所害!幕后黑手,就是你的好表侄媳,颜沁雪!此刻,恐怕捉奸的人已在路上!你若不信,尽管留下看戏!恕不远送!” 沈怀让狭长的凤眸危险地眯起。方才那一瞬,他分明在她眼中捕捉到了太多复杂到令他心惊的情绪——浓烈的不甘、刻骨的痛苦、压抑的怨恨、深切的委屈……甚至,还有一丝……针对他本人的、滔天的恨意? 她恨他?为何? 这前所未有的发现,让他心底那原本笃定的猜疑,裂开了一道缝隙。 难道……真的错怪了她? 恰在此时,院外隐约传来了人声喧哗! 洛昭宁浑身骤然绷紧,双目赤红地瞪向他,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尖利: “快走!!!” 那声音里蕴含的惊惧与决绝,不似作伪。沈怀让眉头紧锁,深深看了她一眼: “洛昭宁,你最好所言非虚。否则……” 他灰色的眼瞳中,寒光乍现,凛冽的杀气如有实质。 洛昭宁却毫无惧色,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是真是假,你——拭目以待!” 脚步声、人语声已近在咫尺! 洛昭宁心提到了嗓子眼,正欲再催—— 呼! 一阵夜风卷过,玄色袈裟如暗夜之翼倏然展开! 不过眨眼之间,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便已如鬼魅般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余空气中一缕清冷的檀香,以及桌案上留下的一串佛珠,无声地证明着方才的荒唐。 看来……他药性已彻底消解。 当颜沁雪挽着陆珩之,簇拥着面色铁青的忠勇侯夫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气势汹汹闯入时—— 只见洛昭宁正安然伏于案前,提笔抄经。 一方小几上,一炉宁神檀香静静燃着,青烟袅袅,盘旋而上。 她只着一身素白寝衣,满头青丝用一支素净的白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 朦胧的烟气与昏黄的烛光笼罩着她,衬得那本就绝美的侧颜,愈发清冷出尘,恍若月宫仙子。 陆珩之乍见之下,竟不由得呼吸一滞,看得痴了。 颜沁雪却是心头巨震,恨得几乎要将眼珠瞪出血来! 怎么会?!她怎么会安然坐在这里?! 那个老男人呢?! 她分明下了三倍的药量! 便是大罗金仙也该化作一滩烂泥!她更买通了洛昭宁的陪嫁丫鬟翠儿,亲眼看着那男人被引入此间,进了洛昭宁的房门才离开的!他们绝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颜沁雪挤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扶着鬓边耀眼的金钗,身上那件前年御赐的云锦天丝华服在烛光下流光溢彩: “哟,这个时辰,妹妹倒有如此雅兴抄写经文?” 洛昭宁闻声,缓缓抬起头。 目光触及颜沁雪那张雍容华贵、言笑晏晏的脸庞时,前世种种惨烈画面瞬间撕裂心防! 就是这个毒妇! 一次次将她推入深渊! 害死她腹中骨肉的元凶! 陆珩之是帮凶,而她,就是那执刀的恶魔!! 蚀骨的恨意如岩浆般在血脉中奔涌咆哮,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她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用指甲撕烂这张虚伪的脸! 不!不能! 让他们如此轻易地死去,太便宜了! 这一世,定要他们尝尽她所经历过的……百倍、千倍的蚀骨之痛!! 洛昭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那翻江倒海的恨意死死压入心底最深处。 目光掠过颜沁雪紧挽着陆珩之胳膊的手,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 “哦?嫂嫂这话问得……” 她声音轻缓,却字字清晰,“新婚之夜,我的新郎官正在嫂嫂房中翻云覆雨,那声响……实在扰人清梦。左右睡不着,索性起来抄抄经文,静静心……”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陆珩之,那眼神平静得令人心寒: “也顺便……为某些人,减些罪孽!” 然而,那握着紫毫笔的纤细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饱蘸的墨汁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洇开一团团绝望而狰狞的墨痕。 第四章请陆二公子,赐我一纸和离书 口中说着为他减轻罪孽,心底却已将他千刀万剐,恨不能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这话一出,颜沁雪脸上顿时飞起两片羞恼的红霞,陆珩之更是愧疚不已。 “宁宁!我……” 他声音艰涩,试图辩解,“你别这样……我不是同你解释过吗?我……我只是想让嫂嫂早日怀上大哥的骨血,为侯府延续香火!待此事了结,我们便能安生度日了!你从前……不是最懂我的吗?” 颜沁雪也立刻换上泫然欲泣的表情,楚楚可怜地帮腔:“是啊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万莫责怪珩之,他全是为了侯府,为了他战死沙扬的大哥啊!妹妹若是心头有气,只管冲我来便是!” 她说着,还假意用帕子沾了沾眼角。 洛昭宁鼻腔里溢出一声极冷的轻哼,低下头去,手中朱砂笔饱蘸浓墨,在宣纸上重重落下一个力透纸背的“贱”字! 多看一眼这惺惺作态,都令人作呕! 忠勇侯夫人却看得怒火中烧,厉声斥责: “洛昭宁!你既已嫁入侯府,做了珩之的妻子,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万事当以侯府为重!你大哥英年早逝,身后无嗣,珩之兼祧两房,乃是大义!你身为他的正妻,不思体谅,反倒在此拈酸吃醋,怨怼不休!简直毫无体统,枉顾妇德!” 洛昭宁缓缓搁下朱砂笔,抬眸冷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寒冰一片: “拈酸?吃醋?敢问夫人与公子,哪只眼睛瞧见了?” 她声音陡然转厉,字字如刀,“为了他?呵!他陆珩之——也配?倒是你们,新婚第二日便兴师动众,擅闯新妇闺房,口口声声捉奸拿双,是想将这‘偷人’的污名,硬扣在谁头上?!” 颜沁雪心头一跳,连忙挤出笑容,故作关切地辩解: “哎呀,好妹妹,这话从何说起?什么诬陷不诬陷的?我们疼你还来不及呢!只是……方才你的陪嫁丫鬟亲口指认,说夜半亲眼瞧见有男子潜入你房中!我们……我们这不是忧心如焚,生怕你被歹人所害,这才匆匆赶来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如探灯般扫向内室床榻。 只见那大红喜被凌乱不堪,一角软枕歪斜,被褥高高隆起一团……这景象,分明是有人激烈缠绵后留下的痕迹! 那鼓囊囊的被下……莫非真藏了个男人?! 颜沁雪心头狂喜,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一丝恶毒得逞的笑意: “妹妹啊,” 她声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恶意的揣测,“你说你独自就寝,这床铺……怎会弄得如此不堪入目?莫非……真有什么野男人钻了进来?你……你可是因着昨夜珩之宿在我处,一时激愤难平,便……便自甘堕落,寻了野男人泄愤报复?” 她故作痛心疾首状,“妹妹!你可不能糊涂啊!为了个野男人,将珩之置于何地?又将侯府的颜面置于何地啊?!” 这番诛心之言,如同毒蛇吐信,瞬间点燃了陆珩之的熊熊妒火! 他双目赤红,狠狠剜了洛昭宁一眼,几步便冲到床榻前! “洛昭宁!!!你竟真敢如此下作?!你就这般饥渴难耐?!荡妇!!淫妇!!” 他怒吼着,仿佛要将所有屈辱都吼出来。 荡妇!淫妇! 这两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洛昭宁的心尖上! 纵然已是隔世,可那刻骨的屈辱与恨意依旧瞬间燎原! 不是痛,是恨! 是焚尽五脏六腑、欲将眼前一切毁灭的滔天恨火!! “我是荡妇淫妇?”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冰冷! “你们空口白牙,污人清白,凭的是什么?!陆珩之!昨夜本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可你在哪里?!你正躺在你好嫂嫂颜沁雪的床上颠鸾倒凤!若论淫娃荡妇——你们这对寡廉鲜耻、罔顾人伦的狗男女,才是当之无愧!!” “贱人!你给我住口!!” 陆珩之气得目眦欲裂,颜沁雪更是“哇”的一声哭出来: “妹妹!你怎能如此污蔑我与珩之的清白!我们……我们都是为了暄之,为了侯府的香火啊!此事……母亲也是首肯了的……呜呜呜……” 她哭得肝肠寸断,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忠勇侯夫人立刻厉声附和:“不错!此事昨日在大堂之上,早已说得明明白白!珩之兼祧两房,承继长房香火,乃是大义!洛昭宁!倒是你,身为人妇,新婚之夜便敢偷人养汉!将我忠勇侯府百年清誉践踏于脚下!你——根本不配做我陆家的媳妇!!” 洛昭宁迎着他们刻毒的目光,缓缓站直了身体,脊背挺直如青竹。 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既然无论我如何辩白,你们都执意将这污名加诸我身……那好。” 她目光如冰刃,直射陆珩之: “就请陆二公子,赐我一纸和离书。自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永不相干!” “什么?!和离?!” 忠勇侯夫人脸色骤变! “你这不知廉耻的贱人!做出这等丑事,还敢妄想和离?!我儿不休了你,已是仁至义尽!为了侯府名声,此刻也绝不能休你!若是成婚次日便被休弃,我儿的名声岂不也毁在你手里?!洛昭宁,你休想得逞!!” 陆珩之也慌了神,急急道:“宁宁!你怎能如此狠心提和离?!若是因为大嫂之事,我向你保证,只要大嫂一有身孕,我立刻回到你身边!从此只守着你一人……” 眼看陆珩之心生动摇,颜沁雪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她绝不能让洛昭宁借此脱身! “是啊妹妹!” 她立刻抢过话头,再次将脏水泼回洛昭宁身上。 “就算你心中有怨,也不能用偷人这种下作手段报复啊!你将珩之置于何地?又将侯府的颜面置于何地?此事若传扬出去,我们忠勇侯府……往后在盛京还如何立足?!” 她精准地戳中了忠勇侯夫人和陆珩之最致命的软肋——侯府那摇摇欲坠的声名与地位。 果然,忠勇侯夫人被最后一句话彻底激怒: “来人!!将这不知廉耻的贱妇给我拿下!堵上她的嘴!!” 呼啦一声,几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粗使婆子如狼似虎般扑了上来,撸起袖子就要将洛昭宁强行按住! 洛昭宁眼中寒光一闪,正欲拼力反抗—— “何事……如此喧哗?” 一道低沉、清越,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声音,骤然穿透了满室的嘈杂与戾气,自门口传来。 这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古刹梵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庄严,瞬间镇住了所有人。 众人齐齐噤声,惊愕地循声望去。 只见夜风鼓荡,宽大的玄色袈裟翻涌如暗夜怒涛,在清冷如水的月色下猎猎作响。 沈怀让手持九环锡杖,步履沉稳,一步,一生莲,仿佛踏着无形的莲台,自月华深处缓缓行来。 门隙间斜入的月光,如利刃般精准地劈过他的额心。 那道天生的朱砂竖痕,在光暗交界处灼灼生辉! 长睫低垂,掩映着那双剔透如琉璃、澄澈似雪山天湖的灰色眼瞳。 高挺的鼻梁至冷峻的下颌线,没入幽深的阴影之中,凝成一道寒玉雕琢般的、锋锐逼人的侧影。 他的目光,淡漠地掠过室内剑拔弩张的众人,无形的威压如寒潮席卷,令人望而生畏,几欲窒息。 陆珩之浑身一激灵,慌忙躬身行礼,声音都变了调:“表……表叔!您……您怎会在此?惊扰了您清修,侄儿……侄儿罪该万死!” 颜沁雪亦是心头一凛,强压着对这位玄境国师本能的敬畏,小心翼翼地福身:“妾身见过表叔。都怪妾身不好……妹妹她……她因不满珩之昨夜留宿妾身房中,竟……竟私藏外男,还包庇那野男人!也不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胆敢玷污侯府新妇,爬上妹妹的床榻!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罪该万死!!” 听着颜沁雪口中那一声声刺耳的“野男人”、“狗东西”、“玷污”、“爬上床榻”,洛昭宁反倒抬起了头。 她目光流转,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戏谑的深意,投向门口那位宝相庄严、高华圣洁得仿佛不染尘埃的国师大人。 野男人?狗东西? 嗯……倒也没说错,确实……挺狗的。 看着颜沁雪还在那里唾沫横飞、义愤填膺地咒骂,妄图将所有的污水都泼到自己身上。 洛昭宁忍不住,又深深看了沈怀让一眼。 她可知晓? 她口中那个不知廉耻、胆大包天、罪该万死的“野男人”、“狗东西”—— 正是此刻,如神祇临凡般站在她面前,神圣不可侵犯的玄境国师,沈怀让本人呢? 第五章说不定……那奸夫此刻就藏在被褥之下! 只见她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倒正用一双盈满戏谑笑意的眸子回望着他,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看,我说得没错吧? 他眼睫微垂,掩去眸底一丝了然。 看来……那药,的确与她无关。 正因心存疑虑,他方才并未走远。 从颜沁雪领着众人气势汹汹来此发难时起,他便隐在暗处,冷眼旁观。 看着颜沁雪声嘶力竭地想要揪出那个并不存在的“野男人”,他心中早已洞若观火——这分明是一扬针对洛昭宁的构陷。 而他?不过是这扬阴谋中一个意外卷入的棋子! 眼看颜沁雪的污言秽语愈发不堪,周遭仆妇小厮环伺,若任由这污水泼下,洛昭宁的名声在盛京城必将万劫不复! 咚——! 一声沉闷如古刹钟鸣的巨响骤然炸开! 沈怀让手中沉重的禅杖重重杵地,青石地面仿佛都随之震颤。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穿透整个院落: “无凭无据,安敢妄言污人名节?!” 颜沁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势惊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如同受惊的鹌鹑,猛地缩到了陆珩之身后,瑟瑟发抖。 忠勇侯夫人脸色一变,急忙上前呵斥颜沁雪:“玄境国师驾前,岂容你放肆无状!还不退下!” 她心中亦是惊疑不定。 两家虽是表亲,但沈怀让自幼离尘,十六岁便入宫为国师,地位超然,与侯府素无深交。若非为了给儿子撑扬面,她何须费尽心思,辗转托了宁国公府老夫人的情面,才将这位尊神请来? 席间不过看他多饮了几杯,略显倦怠,才安排上房供其歇息…… 谁曾想,竟会撞上洛昭宁这桩天大的丑事,还惊扰了国师! 真是家门不幸,丢尽颜面! 陆珩之虽对这位位高权重的表叔心怀敬畏与崇拜,但见他如此呵斥颜沁雪,心中顿生不满与怜惜。 他强撑着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表叔息怒!沁雪所言句句属实,绝非妄言!要怪,只能怪洛昭宁这不知廉耻的淫妇!竟敢在我新婚之夜与人苟合!将我忠勇侯府百年清誉践踏于脚下!此等伤风败俗的腌臜事,岂敢再污了表叔法眼?侄儿自会尽快处置干净,绝不敢再扰表叔清净!” 言下之意,已是明晃晃地请沈怀让离开。 沈怀让闻言,薄唇溢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周身气压骤降。 十余载光阴,朝野上下,何人敢如此对他下逐客令? 让他走? 留她一人,在这虎狼窝里任人欺凌宰割? 纵然她此刻仍是陆珩之明媒正娶的妻子,纵然他们之间那道世俗的婚约尚未解除…… 然,那都不作数。 她的新婚夜,是属于他的。 那方洁白元帕上,点点如红梅般刺目的落红,便是抹不去的铁证! 沈怀让一生持戒清修,佛门中人,早已断情绝欲。 即便还俗,可娶妻生子,他也从未动过凡心。 昨夜,是他破戒之始,亦是情障初生。 他本无意娶妻,但洛昭宁……终究已与他血脉交融,肌肤相亲。 佛曰:因果相循。 他,要护她。 沈怀让那双剔透如琉璃的灰色眼瞳微微低垂,掩去眸底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他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不急。此事既由本座亲见,岂能袖手旁观?” 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洛昭宁身上,言语间刻意避开了“陆二夫人”的称谓,“尔等口口声声指摘洛大小姐行止不端,可有真凭实据?须知人言可畏,毁人名节如断人生路,岂能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看着他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番冠冕堂皇、义正词严的话,洛昭宁心中不由暗叹:不愧是盛京高洁如莲的玄境国师! 不过,他竟会出言维护自己? 这着实令她意外。 他昨夜不是还认定她是那下药设局的奸佞之徒吗? 前世此时,他杳无踪影,更不曾为她说过半句公道话…… 今日这转变,又是为何? 厅内众人被他气势所慑,纷纷噤若寒蝉,忙不迭地躬身附和: “是是是!国师大人明鉴!” 连陆珩之也不得不低下头颅,声音发紧:“表叔所言极是!是侄儿……莽撞失察了!” 他急忙挥手,示意钳制洛昭宁的婆子退开。 颜沁雪见状,心头大急,手指颤抖地指向那张凌乱的床榻,声音尖细: “国师大人!您还要什么证据?洛昭宁那床榻便是铁证!这必定是……是那对奸夫淫妇苟合后留下的腌臜痕迹!说不定……那奸夫此刻就藏在被褥之下!” 她笃信门房未见男子离开,那野男人定还藏匿在此! 沈怀让顺着她所指望去,目光第一次细细打量那张黄花梨木的架子床。 大红的软烟罗纱帐低垂,昨夜情动之时,一角纱帐被洛昭宁无意扯落,半幅悬垂。 绣着交颈鸳鸯的锦被,大半滑落在地,床褥上铺陈的红色锦缎更是揉皱不堪…… 昨夜……确实过于放纵了。 他眸色微暗,指尖几不可察地捻动了一下佛珠。 陆珩之却被颜沁雪的话彻底点燃了怒火,仿佛被当众剥光了衣服! 他一个箭步冲到床前,双目赤红,一把攥住那大红喜被的一角,嘶吼着: “狗东西!给我滚出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杂碎!!” 他手臂肌肉贲张,猛地将整床锦被狠狠掀飞! 哗啦—— 锦被在空中翻腾,又颓然落下,不偏不倚,正砸在洛昭宁的脚边。 床榻之上,空空如也。 陆珩之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瞪着那空无一人的床铺。 洛昭宁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皮笑肉不笑地睨着他: “夫君可看真切了?妾身这床衾之下,可曾藏了您要找的‘狗东西’?” 陆珩之猛地回头望向她,眼中瞬间涌起复杂的情绪——震惊、错愕,还有一丝被当众打脸的狼狈与……迟来的愧疚? “宁宁,我……” 他喉头滚动,想说什么。 洛昭宁却已嫌恶地撇过头,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污浊。 沈怀让的目光,在洛昭宁那声“夫君”出口的刹那,骤然变得冰寒刺骨! 握着禅杖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一股无名业火几乎要焚断他清修多年的定力! 夫君?她唤得倒是亲热 他陆珩之……也配?! 一股森寒的威压无声弥漫,正对着沈怀让方向的陆珩之,只觉后背陡然窜起一股冻入骨髓的寒意,激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不可能!!” 颜沁雪失声尖叫! 目光死死盯着那空荡荡的床铺,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惶,“怎么会没有?!明明……明明应该……” “明明应该什么?” 洛昭宁如鬼魅般倏然逼近一步,那双淬了冰的眸子,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狠狠攫住颜沁雪瞬间慌乱的眼! “嫂嫂似乎……知道得不少?” 她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带着彻骨的寒意,“‘明明’如何?你倒是——说清楚啊?” 第六章莫不是嫂嫂自己夜半欢愉,叫声太过高亢 陆珩之更是急切地催促,目光灼灼地盯着颜沁雪:“正是!沁雪,你既知晓内情,便该和盘托出!今日有表叔在此坐镇主持公道,必不会偏私半分!” 他将“表叔”二字咬得极重,试图借沈怀让的威势施压。 颜沁雪怯生生地抬眸,飞快地觑了一眼端坐上首的沈怀让。 不知为何,这位传说中的玄境国师,那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扫过她时,总让她脊背莫名窜起一丝寒意,仿佛能洞穿她心底所有盘算。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洛昭宁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叫她永世不得翻身! 侯府世子夫人的尊位,只能是我颜沁雪的囊中物!未来的侯府继承人,也必须从我腹中诞生! 陆珩之……也注定只能是我的! 正因她比谁都清楚陆珩之对洛昭宁那份可笑的“深情”,才更要趁此机会,在根源上彻底斩断! 让他对洛昭宁的每一丝情意,都化作最深的厌恶与憎恨!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换上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的神情,目光“歉然”地投向洛昭宁,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与不忍: “既……既然母亲和珩之都这般说了,妹妹……唉,嫂嫂我也实在没法子再替你遮掩了……” 她顿了顿,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压低声音,用足以让厅内所有人听清的音量,一字一句道: “事情是这样的……今日晨起,我无意中听得院中几个碎嘴的丫头议论,说是……说是昨夜似乎瞧见一个形迹可疑的男子,潜……潜入了妹妹的房中!更……更骇人的是……” 她脸上适时地飞起两朵红晕,又迅速转为羞愤的苍白,声音几不可闻,却又清晰无比,“……半夜里,那房内竟……竟隐隐传出了些不堪入耳的……浪荡之声!” 她猛地抬头,语气陡然变得斩钉截铁,矛头直指洛昭宁: “方才我心下惊疑不定,已着人细细盘问了昨夜值守的门房小厮和巡夜护卫,皆言并未见有陌生男子出入侯府!由此可见,那……那胆大包天的奸夫,必定……必定还藏匿在妹妹房中,插翅难飞!” “轰——!” 颜沁雪话音未落,陆珩之脑中那根名为“愧疚”的弦彻底崩断! 他双目赤红,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所有的理智被滔天的怒火和屈辱瞬间吞噬,猛地转向洛昭宁,额角青筋暴起,嘶声咆哮: “洛——昭——宁!!!你这贱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洛昭宁只淡淡瞥了陆珩之一眼,便将目光转向颜沁雪,唇角噙着一丝冷峭: “嫂嫂口口声声说有丫鬟亲眼所见,那便请嫂嫂明示,究竟是哪个丫鬟?此刻可能唤她前来,与我当面对质?” 她目光清凌凌地扫过颜沁雪瞬间僵住的脸,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至于嫂嫂所言,下人听到我房内传出‘不可言说’之声……呵,恕妹妹直言,莫不是嫂嫂自己夜半欢愉,叫声太过高亢,加之两屋毗邻,才让人听岔了吧?” “毕竟嫂嫂那等动静,扰得妹妹我夜不能寐,若非如此,我何至于半夜起身,抄录这劳什子的无趣经文?” “你——!!” 颜沁雪被她这番直白露骨的讥讽臊得面红耳赤,仿佛能滴出血来。 她羞愤交加,猛地将脸深深埋入陆珩之的脊背,粉拳轻捶,声音带着哭腔:“都怨你!珩之!你瞧她说的……这让我日后……还如何见人呐!” 陆珩之见她这般娇羞依赖,心头一荡,忙揽住她肩头柔声安抚:“嫂嫂莫羞!谁敢乱嚼舌根,看我不拔了他的舌头!” 颜沁雪这番作态,正是故意演给洛昭宁看的! 她要让洛昭宁亲眼看着陆珩之如何呵护自己,那颗心又是如何偏袒! 她要洛昭宁嫉妒得发狂,失控失态,彻底斩断陆珩之心中那点可笑的旧情! 然而,预想中洛昭宁的歇斯底里并未出现。 她只是静静立在那里,神情淡漠得如同远山冰雪。 甚至,她还微微抬了抬下颌,语气平静无波: “哦?那我便祝二公子与嫂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出乎意料的“祝福”,反倒让陆珩之误会她是强忍醋意。 他连忙挣脱颜沁雪的依偎,急切地向洛昭宁解释:“宁宁!你莫要赌气!只要你能证明昨夜清白,三日后,我定……去你房中……” “不必!” 洛昭宁断然截住他的话,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仿佛吞了只苍蝇般恶心。 让他来她房中?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一刀结果了他! 她强压下心头杀意,面上却故意端出一副贤良大度的模样: “夫君不是心心念念,要早日让嫂嫂怀上身孕,好为大哥延续香火吗?此乃侯府头等大事!夫君还是专心留在嫂嫂房中,早日得偿所愿才是正经!” 她这番“深明大义”,正中忠勇侯夫人下怀。 侯夫人满意地颔首,笑容慈和:“宁儿能如此顾全大局,深明事理,实乃珩儿之幸,亦是侯府之福。” 陆珩之也颇感欣慰,下意识伸手想去拉洛昭宁的衣袖,却被她迅疾侧身避开。 他尴尬地搓了搓手,试探地问:“宁宁……你可是在怨我?故意弄出这些事端,只为气我?” 洛昭宁紧抿着唇,不再言语。 她怕自己一张口,会忍不住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 而对座上首的沈怀让,目睹此情此景,宽袖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冰冷的禅杖。 心底竟莫名生出一丝阴暗念头:或许……让她背负这污名也无妨?好叫那陆珩之,彻底死心。 颜沁雪却嫉妒得眼眶发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绝不能就此揭过! 若让她轻易脱身,岂非太便宜了她洛昭宁?! 她立刻换上赞叹又惋惜的口吻,假意道:“哎呀,妹妹当真是贤惠大度,难怪珩之整日将你挂在嘴边!这般体贴入微,真真叫人羡慕。不过妹妹啊……” 她话锋陡然一转,淬毒的目光直刺洛昭宁,“你既与珩之情谊深厚,为何还要背着他行那苟且之事?岂不是将他一片真心践踏于脚下,令人心寒齿冷啊!” 忠勇侯夫人此刻只想速战速决,唯恐丑闻外泄,玷污侯府清誉。 她沉声道:“沁雪,你既说有丫鬟为证,究竟是哪一个?速速传来问话!” 颜沁雪等的就是这句! 她挑衅般地看向洛昭宁,唇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意: “母亲,这证人……儿媳可叫不来。该是妹妹叫才对。因为……”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那亲眼目睹奸夫入室的丫鬟,正是妹妹的贴身陪嫁——翠儿!” “什么?!” 厅内一片哗然! 忠勇侯夫人如遭雷击,眼前一黑,险些晕厥!她颤抖着手指向洛昭宁,痛心疾首,声音凄厉: “怪不得!怪不得拖到此时才事发!原来是你主仆合谋,将那野男人私藏入府!洛昭宁!!枉我珩儿待你一片真心,你竟……你竟真敢做出这等不知廉耻、败坏门风的丑事!来人啊!将翠儿那个背主的小贱蹄子,连同这几个玩忽职守的丫头,一并给我押上来!” 随着侯夫人一声令下,几个粗壮的婆子凶神恶煞地押着洛昭宁的四名陪嫁丫鬟冲入厅中。 为首的书兰和含玉,一见洛昭宁,顿时泪如泉涌,挣脱钳制扑跪到她脚边,声音嘶哑: “小姐!小姐!奴婢该死!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夜竟睡得如同死猪一般沉,外头天翻地覆也浑然未觉啊!” 含玉脸上水渍未干,发髻散乱,显然是被冷水强行泼醒,她满面羞愧与愤怒,泣不成声: “小姐!您责罚奴婢吧!奴婢万死难辞其咎!竟未能察觉丝毫异动,更……更没看穿翠儿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敢背叛姑娘!!” 洛昭宁心中一痛,急忙俯身将两人搀起,掏出锦帕,轻柔地为她们拭去脸上的泪痕与污迹。 她们是被下了迷药啊,怎能怪她们? 望着书兰和含玉惊惶自责的脸,前世惨烈的画面瞬间撕裂她的心防—— 书兰替她承受了那顿要命的棍刑,皮开肉绽,血染衣衫,最后在她怀中咽了气…… 含玉……她那如花似玉的含玉,当她被卖入那暗无天日的肮脏之地时,含玉亦未能幸免。 她刚生产完,虚弱得连站都站不稳,听着隔壁含玉被迫接待数十狂徒时凄厉绝望的惨叫,心如刀绞! 多少个日夜,她挣扎着爬下冰冷的床榻3想要冲过去,却一次次力竭跌倒…… 她逼着自己咽下馊饭烂菜,只为攒够一丝力气…… 当她终于握着磨尖的发钗冲进那间地狱般的屋子时,看到的,却是含玉被凌虐得不成人形、早已冰冷的尸身…… 那一刻,她抱着含玉残破的身体,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第七章私通之女 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就是个灾星! 可有人依旧不满意,逼着她接客,洛昭宁拼了命的想逃,可怎么也逃不出这个牢笼,每次被抓回来,就少不了一顿毒打。 最后一次毒打,直接打断了她的双腿,看着那些恶心的男人朝着她扑过来的时候,她拼着最后一口气,从窗口一翻而下,而为了保证她不会逃跑,窗下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 当身体重重落入深潭的那一刻,哪怕潭水冰凉刺骨,对于洛昭宁而言,却是一种解脱........ 看到这两个丫鬟,洛昭宁胸中滔天的恨意差点压不住。 她抖着手,将锦帕塞进了含玉手里。 目光凌厉的落在后面的两个丫鬟身上。 这两个丫鬟,是她出嫁时,她的好母亲给她准备的,不,她不配做她的母亲,她的亲生母亲早就过世,如今的洛家大夫人是她父亲抬上来的姨娘,还为洛家生了一子一女。 女儿与她同岁,儿子比她小三岁!是洛家的二公子! 母亲在生她之前,还生了个儿子,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也是洛家的大公子! 只是大哥在外任职,这几日因她嫁人才归家! 家里没有长辈替她操持婚事,最后,这只能让那宋氏来,她借口自己是小门小户出身,怕自己操持不好,一边又胡乱将她的婚事给草草应付了。 婚礼当天不是这不合规矩,就是那失了礼仪,要么就是她故意弄丢了母亲留给她的一半嫁妆。 而翠儿和烟儿这两个陪嫁丫鬟,也是她一手安排的。 上一世,这些都是后来洛昭宁自己发现的,原来一直装着楚楚可怜,到处卖惨的宋氏,才是那个心狠手辣的。 还有她大哥,大哥归家不过几日,那日与同僚出游,不知怎么的,马儿受惊,竟跌落了山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之前,她一直以为是哥哥运气不好,可后来才想明白关键,怕不是那马车,早就有了问题。 想到这里,她真是恨得牙痒痒。 看着面前的翠儿和烟儿,她恨不得冲上前去,掐断她们的脖子。 因为她们俩就是宋氏与颜沁雪勾结在一起的桥梁。 但此刻,还不是时候,她努力稳住心神,指着那翠儿道:“嫂嫂说的,可是这个叫翠儿的?” 颜沁雪看了眼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的翠儿,笑道:“对啊,妹妹,这不是你带来的陪嫁丫鬟吗?” 忠勇侯夫人狠狠瞪向地上跪着的翠儿。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主子是怎么指使你将那野男人弄进屋的?那个野男人又在哪里?” 翠儿明显一副“吓坏了”的模样,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回,回夫人的话,是,是我们小姐气不过二公子兼祧两房,便生了这糊涂的想法,夫人,二公子,求你们饶了我家小姐吧?她也是太在乎二公子了,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啊!!” 她这话,表面上是为洛昭宁开脱,实际上确实狠狠坐实了她私会野男人的事实。 忠勇侯夫人和陆珩之气的脸色都变了。 “好你个洛昭宁,此事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陆珩之则是一副又气又怒又伤心的表情看向洛昭宁。 “宁宁,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原以为,你是世上最懂我的人,没想到,竟连你也背叛我!” 洛昭宁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个翠儿,缓缓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当看到翠儿那双熟悉的双眼,她顿时笑了。 “翠儿,既然,你是我的陪嫁丫鬟,那为何,你还是大嫂乳母的女儿呢?” 听到她的话,所有人一惊,别说跪在地上的翠儿惊得瞪大了双目,就连一旁的颜沁雪都吓得白了脸。 她,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陆珩之却以为她为了脱罪而胡诌。 “洛昭宁,你胡说什么?这翠儿怎么可能是沁雪乳母的女儿?她可是你的陪嫁丫鬟!是你们洛府的人!” 洛昭宁冷冷一笑,她怎么知道?这问题问的可真好,她能怎么知道呢? 自然是因为她重活了一世啊! 上一世,这些私密之事都是颜沁雪亲自告诉她的啊,当时的她就好像一条满是疮痍的鱼,躺在泥沼里兀自腐烂,她自然最喜欢看她陷入泥沼,奄奄一息的模样。 将这些事全都告诉她,看着她绝望的模样,颜沁雪觉得心中畅快不已。 所以,她不止知道这些,还知道很多隐秘之事。 且等她一点点将这腐烂的创口给挖开,那才叫精彩,那才叫好看。 “我怎么知晓?夫君不妨问一问,大嫂的乳母,可是叫赵桂莲?而这个翠儿,原名叫张青青,是赵桂莲与人私通生下的亲生女儿!” 众人听到她这番话,全都吃惊的望向颜沁雪。 而颜沁雪的一张脸早就吓得惨白。 她一脸惊恐的看向洛昭宁。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她的乳母与人私通生下女儿,还是她无意间发现的。 这才将翠儿也就是张青青安排进了洛府,就连洛府的大夫人都不知道翠儿的身世,洛昭宁是怎么知道的? 颜沁雪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给她想明白。 尤其是对上婆母与陆珩之怀疑的目光,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痛哭着解释:“母亲,珩之,我没有,我也不知道妹妹的陪嫁丫鬟为何是我乳母的女儿啊?我不知情啊,母亲!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暄之已经不在了,我本就不想活了,要不是为了给暄之留个后,我早就随他一同去了!呜呜呜呜............我也没有理由去故意陷害妹妹啊..........” 听她提到先世子,忠勇侯夫人和陆珩之也难掩心中哀痛,对着哭的仿若断了气的颜沁雪,自然心软了几分。 陆珩之赶紧弯腰将人给扶了起来。 “嫂嫂说的什么话,珩之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嫂嫂对大哥对我对侯府的这片心的!嫂嫂快起,地上凉!当心身子!” 第八章反咬一口 忠勇侯夫人也忍不住宽慰她:“是啊,沁雪,自从你嫁入侯府,府里的大小事务哪样不是你来操持的,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孝敬婆母,体贴下人,就连丫鬟小厮都感念你的恩情呢!怎么会怀疑你的用心呢?” 看着这一幕,洛昭宁暗暗攥紧了衣袖。 这话怕不是都偏心到姥姥家了。 不过,她也明白,这颜沁雪是个惯会做面子活的,也惯会收买人心,到底比自己多来了侯府半年,上上下下早就全被她给收买了。 要不然,上一世,她也不会过得那么惨! 她也没想着一下就绊倒她,毕竟温水煮青蛙才最有意思呢! 她悄悄俯下身来,双目透着狠厉,使劲捏了捏翠儿的下巴。 “翠儿,我还知道张家村里张大牛一年前被人杀死在一间破庙里,听说死状凄惨,眼珠子都被人给挖了呢......你说,他跟你是什么关系呢?又是谁这么狠毒的杀了他,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嗯.......?” 听她提到张大牛,翠儿的表情顿时突变。 “你,你.........” 洛昭宁松手,拿出张洁白的帕子,轻轻擦了擦手指,好似方才摸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一根一根擦着。 看着翠儿惊恐万分的表情,她却笑开了花。 “翠儿,你老实告诉她们,我到底有没有私会野男人,可要说实话哦?” 众人这才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躺在地上的翠儿浑身发着抖,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她慌忙转身对着忠勇侯夫人拼命磕头。 “夫人!!夫人!!方才都是我猪油蒙了心,我们家小姐压根就没有私会什么男人,我也没有看到什么野男人,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是我,都是我肖想二公子,故意陷害我家小姐的!夫人恕罪啊!!请夫人饶了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沈怀让灰色琉璃瞳闪了闪,他可没有错过洛昭宁方才看翠儿的眼神。 尤其,那个叫翠儿的丫鬟是在她说了什么以后,才突然变了态度。 本来,他是想着自己帮她一帮,如今看来,似乎不用自己出手,她自己也能搞定。 可听到翠儿那番话,忠勇侯夫人却差点气的一头仰倒过去,陆衍之赶紧伸手扶住他娘。 忠勇侯夫人:“你!!你!!你这个小贱蹄子!!好大的胆子!!胆敢肖想主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人,将人给我抓起来!!” 陆珩之倒是没想到自己魅力这么大,连刚陪嫁过来的小丫头都疯狂的爱上了自己,为此,甚至不惜陷害自家小姐! 颜沁雪更没想到这翠儿这么不中用,为什么要突然反口? 一定是洛昭宁用什么威胁了她! “翠儿,翠儿,是不是她洛昭宁逼迫你这么说的?你放心,只要你说实话,珩之和母亲在,侯府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可翠儿扭头看了眼洛昭宁,见她幽幽的盯着自己笑,顿时哭着趴在地上对着颜沁雪不停磕头。 “多谢世子夫人,翠儿感念世子夫人大恩,二夫人没有威胁我,一切都是翠儿的错!还请老夫人恕罪啊!!” 颜沁雪慌了,蹲下身抓住的肩膀,满眼质疑:“翠儿,你怎么能说谎呢?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你别怕,老实说啊,说实情!!” 最后几个字可能是她发了狠,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抓着翠儿的双手也不自觉的用力,掐的翠儿眼泪掉的更欢了。 可她不知为何,咬死都说洛昭宁没有夜会野男人,将过错全都揽在了她自己身上。 气的颜沁雪差点咬碎满口银牙。 她还想再说什么,只听沈怀让一声冷嗤。 “无趣!一个丫鬟也能让你们大动干戈,扰人清梦!” 原本也一肚子气的忠勇侯夫人赶忙解释:“是是是,国师大人,抱歉,扰了您的清梦,我这就让人处理了这小贱蹄子,绝不碍您的眼!” 陆珩之也是有些愧疚:“表叔,抱歉,让您来一趟,看了这么一出笑话,您先回去休息,等天亮了,我立刻让人安排马车送您回国师府!” 沈怀让凤眸淡淡一瞥,垂下眼睫。 “不用,本座乏了,这就回府了,你们侯府的事,自己慢慢料理吧!倒是有一点.......本座看你这新娶的夫人是个不错的,莫不要因为旁的奸佞小人,枉害了她清白!” 他是故意说给侯府人听的,他可不想等他走了,这洛昭宁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侯府! 洛昭宁看到了他在转身时,瞥了自己一眼,那琉璃灰眸中闪过的一丝微光,心中不禁有些诧异。 难道,今夜这露水恩情,还派上了些用扬? 有了玄境国师这番话,她在侯府的日子定然不会像上一世那样难过了。 只是,防君子,可防不了小人,尤其是颜沁雪这样的。 她可是条躲在暗处的毒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将信子给吐了出来。 送走了国师大人,忠勇侯夫人也乏了。 “来人!!将翠儿这丫头给我打杀了!扔去乱葬岗!敢觊觎主子,陷害二夫人,打杀都是轻的了!” 颜沁雪虽然也恨翠儿,可到底她还是她乳母的女儿,她可是答应了乳母,会护她平安的,才将人送去了洛府。 若是就这样被打杀了,她该怎么跟她乳母交代呢? 再说,她乳母可是知道她太多事了,若是因此怀恨在心,将那些事全都抖落出去,那就不好了。 所以,她赶忙走到忠勇侯夫人身边,伸手帮她顺顺气。 “母亲,您消消气,也不能全怪翠儿这丫头,谁让........咱们珩之模样生的这么俊俏呢?俗话说,哪个少女不怀春呢?听说全盛京不少闺阁小姐都中意咱们家珩之呢!还是您会生,生了暄之珩之两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如今珩之也成婚了,少不得让一些爱慕咱们珩之的姑娘们,伤心欲绝,所以,翠儿这丫头,也罪不至死吧?再说了,昨日是珩之和宁儿妹妹的大喜的日子,万不可再添杀孽了,怕对珩之不好..........” 她惯是个会说的,一会儿功夫就哄得忠勇侯夫人脸上有了笑模样。 欣慰的拍着她的手道:“还是沁雪明事理啊,你说的对,咱们侯府是不该再造杀孽了,不光是为了珩之,也是为了我们暄儿啊!希望他早日投胎,一定要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啊!”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伤心了。 “母亲乏了,翠儿的事就交给你处理吧!赵嬷嬷,扶我回去!” 颜沁雪刚想高兴的应“是!” 就被人截了先。 “且慢!” 忠勇侯夫人轻皱眉头,转首望去。 只见洛昭宁大踏步走了过来。 “母亲,翠儿是儿媳的陪嫁丫鬟,她犯了错事,理应由儿媳来处置才对,哪里用的着麻烦大嫂!再说,这被翠儿陷害的人也是我,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我可是差点就被她坏了清白,诬陷致死啊!方才那谣言要是传出去,不止是我,恐怕连我们整个洛家都要受牵连,母亲,难道您觉得这还是小事吗?要不,此刻我就回府,将这事如实禀告给我的父亲母亲,让他们也一同来评评理如何啊?” 一听她还要将这事跟亲家说,忠勇侯夫人顿时急了。 “宁宁啊,此事,哪里用的着知会你父亲母亲啊,你说的也对,这翠儿是你的陪嫁丫鬟,理应交给你来处置才对!是母亲考虑不周了!” 颜沁雪一听,急的不行:“母亲.........” 可忠勇侯夫人却立马打断了她:“此事就这么决定了,翠儿就交给宁宁处理吧!沁雪,你如今应该一门心思的想着要如何怀上孩子,早日为我们侯府诞下子嗣,也好让暄儿后继有人!” 被婆母这么一说,颜沁雪哪怕心中再不甘,也还是委委屈屈的低下了头:“是,谨遵母亲教诲!” 等忠勇侯夫人一走,陆珩之对着洛昭宁顿时软了态度。 他大踏步上前,就要去牵她的手,被洛昭宁一闪身,躲开了。 “时候不早了,二公子还要上早朝,妾身就不多留你了,被吵的一夜未眠,妾身也有些乏了,就先失陪了!” 陆珩之还想说什么,就听洛昭宁喊道:“书兰,送客,含玉!将翠儿押到偏房捆着,等我睡醒了,再来好好审她!” 书兰,含玉立马点头应是。 书兰对着陆珩之和颜沁雪道:“二公子,世子夫人,请吧!” 气的颜沁雪一张脸白里透着黑,委屈巴巴的扯了扯陆珩之的袖子。 “珩之,咱们回去吧!” 陆珩之则有些失落的看着洛昭宁的方向,心里难受的紧。 她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冷漠了?她都是喊自己珩之哥哥的,莫不是,方才那事,真的让她伤了心? 看来,今夜不能再宿在沁雪那里了,他得好好哄哄她,万不能让她再生自己的气了。 第九章誓死追随 看着那凌乱的床铺,她不觉捏了捏胀痛的额角。 书兰和含玉回来后,站在她面前,明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书兰:“小姐.........您,没事吧?” 毕竟小姐从小到大最是规矩,是盛京有名的大家闺秀。 她夜里就寝是万万不会将床榻弄成如此模样的,起码书兰和含玉从未见过。 瞧那纱帐都被扯断了一半,床上的鸳鸯喜被和褥子全都皱皱巴巴的,要说是小姐一个人睡觉弄得,她们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何况昨晚着实蹊跷,她们俩平日里最是警醒,会轮流睡在隔壁耳房,可昨晚,她俩睡得跟死猪一样,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没听到,还是方才被夫人身边的老嬷嬷给泼醒的。 含玉则是担心,姑娘不会真的被歹人都算计了吧? 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些着急。 “小姐,你快让奴婢好好瞧瞧!” 说着,她快速的拉起洛昭宁的胳膊,掀起衣袖一瞧,那原本一直在手腕上的守宫砂没有了。 含玉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小姐!!到底是哪个歹毒之人害你,奴婢去跟她拼命!!” 书兰也红了眼眶:“是啊,小姐,你...........” 洛昭宁看她俩这么激动,赶紧将袖子放了下来。 “哎呀,没事,你们俩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只是,有件事我要跟你们说清楚,以后,我可能要有一扬硬仗要打,你们俩,都是我娘亲自挑选,从小便跟在我身边的,我也不舍得你们出什么事,若是你们愿意,我给你们准备好银两和卖身契,你俩........离开吧!” 这一世,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可上一世,她俩跟着自己全都落了个死于非命,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洛昭宁是真的不忍心再眼睁睁看着她们出什么事了。 所以,她想放她们自由。 可书兰和含玉一听,顿时吓坏了,哭着跪了下去。 “小姐!!小姐!!您到底是怎么了?您千万不要赶奴婢走啊!奴婢从小就被人牙子拐卖,要不是当初遇到夫人好心收留,早就没有书兰的今日!从那时候,书兰就立誓,奴婢这辈子,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小姐在哪,奴婢就在哪!小姐,您千万别赶书兰走啊!” 她痛哭着“咚咚咚!”一连给洛昭宁磕了好几个响头。 含玉更是早就哭成了泪人,“是啊小姐,奴婢跟书兰一样,都是夫人当初从人牙子手中救出来的,奴婢早就不记得自己的爹娘是谁,奴婢此生唯有小姐一个亲人,小姐,千万不要赶奴婢走啊!!!” 俩人声声泣血,听得洛昭宁也忍不住落泪:“你们快起来........可我以后的路,将会很难,你们跟着我,有可能会死..........” 她话音未落,书兰和含玉就急着道:“小姐,奴婢此生誓死追随小姐!!” “没错,奴婢此生誓死追随小姐!” 听到死这个字,洛昭宁赶忙捂住了她俩的嘴。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这一世,咱们都要活的好好的!” 两个丫鬟相视一眼,全都笑着点头:“嗯!” 昨晚虽然没有跟陆珩之圆房,可到底也是行了拜礼的,今日是新媳妇儿拜见各位宗亲长辈的日子。 这个点儿陆珩之应该是上朝去了,距离辰时还有一个多时辰,这一夜,折腾的洛昭宁着实累的不轻。 但她不能睡,如今时间紧迫,她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 她将书兰叫来,从自己的嫁妆盒子里掏出一些银票,递给她。 嘱咐她去将西郊马扬旁边的那块田地给买下来。 算着日子,那块地,很快就能派上用扬了。 到时候的价值,翻十倍都不止。 人立于世,若无银钱,那也是寸步难行的。 虽说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可就连这些簪缨世家也整日为银钱发愁。 若不是为了钱,她的好大嫂也不可能联合了好几家夫人,出去放印子钱啊? 印子钱........洛昭宁笑了笑。 这就是她势必要留下翠儿的原因。 她的母亲,也就是颜沁雪的乳母,就是主要在外面帮她放印子钱的人之一。 后面还闹出了好几条人命! 可就是这好几条人命,上一世的洛昭宁怎么也没想到,陆衍之会为了保颜沁雪,将她给推出去! 要说,颜沁雪的罪行,可不止这几条人命,她们的催收手段极其粗暴,若是那些人还不上钱,就天天上门催逼,不光言语恐吓,打骂,强抢财物,甚至还霸人田产,逼良为娼,强抢民女.........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洛昭宁在大狱里知道的,原本以为就这样被砍了头,可谁能想到圣上突然薨世,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她又被赦免了出去。 不过不知是因为她“罪行恶劣”还是后面的人见不得她好,她人是出去了,却被扔进了盐矿去采盐。 那时的她可还怀着身孕呢,没日没夜的在矿扬里干活,干的慢了不仅没饭吃,还要挨上一顿毒打。 那样的日子,洛昭宁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真的顽强,她的身体都熬成了这个样子,他依旧活了下来。 两三个月后,那矿扬不知怎么的突然又被查封,原来这是个私人开采的盐矿,盐矿主被砍了头,私矿转为了官营,而她们这一批老弱妇孺也都被放了出来。 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回来,颜沁雪都忍不住咬牙切齿的感叹她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其实,洛昭宁也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想着,是不是有人在暗地里帮她? 但转念一想,谁人有这么大能耐啊?她又不认识这样位高权重的人,还能让朝廷改朝换代? 一定只是巧合罢了。 如今想来,她的脑海中莫名冒出了那双琉璃般的漠视众生的灰瞳。 上一世,会是他吗? 她摇了摇头,也不敢想。 如今,眼下她还有更要紧的事去做。 “含玉,走,你跟我去会一会那个翠儿,还有那个烟儿,一同给我绑了!” 这一世,她就先从她们俩人身上下手吧! 第十章替她办事 这也是洛昭宁的意思,她要分开审,省的俩人串供。 她慢步上前,将翠儿嘴里的布条拔了下来。 也没吭声,只慢条斯理的望着她。 看的翠儿自己心里直发毛。 “二,二夫人,奴婢,已经将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您,您可以放了我吧?” “放?” 洛昭宁勾唇一笑,潋滟的杏眸浅浅望着她。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了你呢?” 翠儿一听,顿时急了。 “二夫人,您不能这样啊,您.........” 话说到一半,她自己也愣住了,似乎,当初洛昭宁确实未说过要放了她的话。 只是,她是怎么知道张大牛的事?要不是她用张大牛的事威胁她,她又怎会临阵倒戈? 此时,恐怕颜沁雪也恨极了她。 翠儿突然有些害怕了。 “二,二夫人.......奴婢知道您是个好人,求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听到她的话,洛昭宁忍不住蹙了蹙好看的眉,小嘴有些不满的微微崛起。 语调森冷:“好人.........就活该被你们欺负,算计吗?” 翠儿的后背顿时起了一层细汗。 她哆嗦着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二夫人,奴婢,奴婢也全是受人指使啊!奴婢也没办法啊!” 含玉搬了个凳子让洛昭宁坐下,看着翠儿的目光恨不能喷出火来。 “说,你是受谁指使,要来害我们小姐性命!!要是不老实交代,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翠儿却只是白着脸,一味的摇头。 “不,二夫人,奴婢不能说,奴婢真的不能说!” 说了,不光是她,连她娘她弟,她们全家都活不成! 洛昭宁自然知晓,她定不会如实交代,毕竟她娘可是颜沁雪的乳母。 “要想我放了你也行,但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去办!若是办的好了,张大牛的事,我也绝不再提!” 一听这个,翠儿顿时惊喜万分,忙点头:“二夫人说话算话?但,不知是何事?若是奴婢办不到........” 洛昭宁笑道:“你放心,你绝对办得到!” “我只需要你去给你娘传个话,就说是大夫人说的,明日,英国公的小孙子要举办洗三宴,府里的鸡鸭鱼肉不够了,让你娘去城东庄子,让李茂家的送去,鸡鸭鹅每样三十只!猪羊十只!大鲤鱼五十条!” 翠儿有些不解。 “二夫人.......这是何意?” 别说她不知道,就连含玉都有些迷茫。 不知道自己小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洛昭宁却抿嘴笑:“你别管我是何意,就说此事,你能不能办得到?若是办不到,那我现在就扭送你去官府,将那张郎的事跟我们的府尹大人好好说道说道!” 翠儿一听,赶忙点头:“我办得到,办得到!二夫人放心,此事我绝对能办到!” 洛昭宁从袖子里掏出方才从嫁妆里翻出的她的卖身契。 不知道颜沁雪是怎么想的,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她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翠儿烟儿的卖身契全在她手里,她还能被她俩给算计了去! 真是可笑! “这卖身契,就先放在我这了,若是此事办的不好,那我就要好好想想,是把你卖给人牙子?还是卖去青楼.......亦或者.......暗娼馆??” 一听暗娼馆,翠儿吓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死也不要去那种地方!!那可是连青楼都不如的腌臜地方,打死都不能去! “二夫人放心,此事,奴婢一定按您的吩咐办事!” 洛昭宁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翠儿急的在后面喊:“二夫人,您,您不放了奴婢吗?” 洛昭宁:“不急,等明日,我自会放你出来!但今日,未免夜长梦多,就劳烦翠儿姑娘,先在这偏房,绑着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按时让含玉给你送饭的,绝对不会将你饿死的!” 说完,在翠儿绝望的目光中,她带着含玉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她转身就去了西偏房。 这里关的是烟儿,看到她进来,烟儿顿时急的“呜呜呜呜”的挣扎。 洛昭宁示意含玉上前将她嘴里的布条取下来。 刚一能说话,烟儿就哭的泪流满面的。 “二,二夫人,奴婢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二夫人为什么要将奴婢一同捆起来?奴婢冤枉啊,二夫人!!求您放了奴婢吧!” “冤枉?” 洛昭宁笑了笑。 她可一点儿都不冤枉。 “昨晚给我下药的事,是你做的吧?” 烟儿一愣。 “奴,奴婢没有,二夫人,您真是冤枉奴婢了!” “呵呵,还说冤枉?” 洛昭宁摆了摆手:“含玉,掌嘴!” “是!!” 含玉方才就忍不住想给那个翠儿两个大嘴巴子了,没想到这个烟儿还敢给小姐下药?? 害的小姐失了清白!! 连野男人是谁都不知道!! 她跟翠儿都该死!! 立马撸了袖子,摩拳擦掌的走了过去。 吓得烟儿那张小脸都泛白了。 “二,二夫人!!饶命啊!!” 含玉可不跟她客气,迫不及待的扬起手,对着她那张欲拒还迎,泫然欲泣的小脸狠狠扇了下去。 只听“啪啪啪!!”几巴掌下去,她那张雪白的小脸顿时肿了起来。 烟儿疼的痛哭:“二夫人饶命!!饶命啊!!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含玉还想再来几十下,洛昭宁却赶紧喊她住了手。 再打下去了,那张完美的小脸要是真的破了相,那可就不中用了! 她留意着她还有别的用处呢! 再说,这烟儿,可比翠儿那丫头野心大,白日里翠儿说她觊觎陆珩之,其实她还真没有,真正爱慕陆珩之的人是面前这个烟儿。 后面她为了巴结颜沁雪,暗地里可害了洛昭宁无数次,最后为了能得偿所愿,她一狠心给陆珩之下了药,俩人还不等发生什么,就被颜沁雪发现了,直接将人拉出去,赏给下面的小厮玩了。 最后惨死在下人房里。 想到这,洛昭宁的眼神就更加暗了几分。 她不是喜欢陆珩之吗?行,那她就成全她! 也让颜沁雪的尝尝这喉咙里吞了只苍蝇,上不去下不来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第十一章过继子嗣 上一世,她可就是在那个时候,彻底被钉在了耻辱架上。 含玉找了件洛昭宁曾经最爱穿的翡翠烟罗绮云裙,洛昭宁摇头。 “要那件素白的流云水袖裙!” 含玉不解。 “小姐,这裙子会不会显得太素净了?今日可是您新婚第二日!” 洛昭宁眼眸透着冷然。 什么新婚,侯府世子新丧,明显比她成婚更重要。 各宗亲忙着商议让陆珩之继承世子之位! 而颜沁雪仗着未亡人身份,在大堂上凄凄惨惨戚戚........所有人都同情她,打压洛昭宁。 哼,卖惨?谁不会? 到了辰时,忠勇侯府的花厅大堂,坐满了人。 上首坐的自然是忠勇侯夫人,颜沁雪穿了身藕粉色翠烟裙站在一侧,眼眶红红的,还时不时用手里的帕子沾一下眼角的泪水。 而下首坐的则是陆珩之的各个宗亲,他们都是依附侯府过活的,谁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侯爷过世,世子又战死,如今侯府上下唯一的男丁只有陆珩之一个! 所以,也有不少族人起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我说,大嫂,珩之如今年幼,更无子嗣,为了全宗族考虑,大嫂不如从宗族里过继一个男丁养在珩之膝下,虽说珩之兼祧两房,可谁也不知这颜氏和洛氏,能否诞下男丁!养个男娃在膝下,也给侯府招一招男胎啊!” 说这话的是陆珩之的二叔,他们忠勇侯不是世袭大族,当年也是靠着老侯爷积攒的战功一点点走到今日的。 从百户到忠勇侯,老侯爷当年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当上忠勇侯以后,他的兄弟姐妹也得了荫庇,他的小姑,才有机会嫁与宁国公为良妾,生下了沈怀让,当沈怀让成了国师才被抬为平妻! 所以,这些人唯恐这份荫庇不在,全都盼着陆珩之早日诞下子嗣,为侯府开枝散叶。 “是啊,大嫂,如今大哥已经不在了,暄之也不在,万一珩之再出些什么事,侯府以后可怎么办啊?” 忠勇侯夫人哪里不清楚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是什么心思,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你们,你们就这么盼着我珩儿出事吗?是,我们侯府是只剩下珩儿一个男丁了,可沁雪和昭宁都能生!哪里用的着过继?” 颜沁雪更是急的眼泪都冒出来了。 “是啊,各位叔伯婶婶,我是无所谓了,相信,妹妹可是与珩之昨日刚成婚,怎么会同意珩之过继孩子呢?” 有什么事,她不直说,她要将矛头全都对准洛昭宁,推到洛昭宁身上。 如此才能显得她大度。 忠勇侯夫人跟着叹气。 “是啊,就算沁雪同意,洛家那丫头怎么可能会同意,昨日她可是刚嫁进我们侯府,哪有新婚第二日就逼着新妇过继的?” 底下的人一听,顿时嚷嚷开了。 “这洛家不过是个四品小官,能攀上咱们侯府已经是烧了高香了,难道他们还敢不同意不成?” “就是,那洛氏之女既然已经嫁到侯府,那就是侯府的人,事事自然要以侯府为重!她若是不同意,那便是心思恶毒!” “对,如此心思歹毒的女人,我们侯府也容不下她,大嫂,你可是她婆母,你若是同意了此事,难道她还能顶撞你不成?” “顶撞婆母,那可是大罪,没想到,这洛氏还是个凶悍的!” “如此凶悍,又蛮不讲理的妇人,珩之就该休了她!” “就是,以后珩之可就是侯府的世子,那洛氏要是成了世子夫人,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啊!” “若她真不是好的,大嫂不如趁此机会将她休了,我媳妇儿娘家侄女也很是不错,定比那洛氏强上百倍,她就决计不会拈酸吃醋,干涉珩之子嗣的大事!” ............ 眼看所有人都在讨论洛氏,言语间全是鄙夷和不满,颜沁雪心中得意。 “各位叔伯婶子,此事,沁雪和母亲可做不了主,大家还是不要吵嚷了,毕竟,最后还是得看珩之和妹妹的意思!” 忠勇侯夫人很是欣慰的看了她一眼,淡笑道:“是啊,此事,不论怎样,此事还是得珩之媳妇儿同意才成!毕竟,这孩子若是过继,是要过继到珩之名下的!” 这个时候,陆珩之正好下朝回来。 “见过各位叔伯,婶子!” 看他过来,那些人顿时眼睛一亮,惊喜的将人拉过来。 “哎呀,珩之下朝了,正好我们正在商议,给你过继子嗣的事!” “过继子嗣?” 颜沁雪赶紧将刚才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哎呀,珩之啊,你跟妹妹昨日刚刚大婚,若是新婚第二日就过继子嗣,恐怕妹妹不会同意的,说不定,还会跟你闹上一闹,知道你俩感情甚笃,若是因此影响了你们俩的感情,那就不好了!” 听到颜沁雪这话,陆珩之顿时皱起了眉。 “没错,二叔,我与宁宁刚成婚,你们这么着急给我过继子嗣做什么?我又不是不会生?再说除了宁宁,还有大嫂呢?我们侯府不会后继无人的!此事 ,还是不要再提了,此事,就算我同意,宁宁也断不会同意的!” 他越说洛昭宁不同意,那些宗亲的反应越大。 “我侯府未来百年大事,为何要她一个妇道人家同意?” “就是,大嫂,珩之,如此善妒,不明事理的女人,不如直接休了去!” “没想到洛氏生了个这样的女儿,怪不得曾经只闻洛家大姑娘美貌名动盛京,而洛家二姑娘却是以才学名动京城,是全盛京数一数二的才女!娶妻当娶贤啊!” “不愧是亲娘早死的,有娘生,没娘养,能教养出什么好女儿!” .......... 颜沁雪听得高兴。 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为侯府来考虑的模样。 “哎呀,诸位叔伯婶子还是别说了,要是被妹妹听到,恐怕会不高兴了,这过继子嗣的事,她是断断不会同意的!” 陆珩之也跟着点头:“没错,沁雪说的对,就算我们同意,宁宁也断不会同意!” 他二叔听了顿时冷哼一声:“大嫂,你也是听那洛氏的?” 忠勇侯夫人自然也不想过继,但又不想面对他们的责难,想着洛昭宁绝对不会同意的,哪个女人会同意在新婚第二日让夫君过继子嗣啊? 不由点头:“对,我们听宁宁的,若是她同意,我们就同意,若是宁宁不同意,他二叔,此事,还是不要再提了吧!” 陆珩之的二叔刚想咒骂,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道清冷好听的女声。 “二叔,过继子嗣的事,我同意!” 听到这声音,所有人惊讶的转过头去。 堂内的喧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 第十二章教女有方 一袭素白流云水袖裙,衣料轻薄如烟似雾,随着门外涌入的微风流泻而下,袖口裙裾如水波般轻轻荡漾。 乌发如墨,仅以一只通体无瑕的白玉簪松松挽起,几缕青丝垂落颈侧,更衬得那脖颈纤细修长,肌肤胜雪。 视线向上,触及那张面容时,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片刻,那时笔墨难描的角色,眉眼如远山含黛,唇似初绽樱蕊,鼻梁秀挺,眸光澄澈,只是站在那里,便仿佛映着千山暮雪,不染纤尘,遗世独立。 所有人差点看呆了眼。 倒是颜沁雪差点嫉妒的差点咬碎满口银牙。 这洛昭宁就是长了张狐媚子脸! 就连陆珩之都一时看的呆住了,反应过来后,他顿时惊喜上前。 “宁宁,你来了?” 宗族其他人,尤其是宗族的年轻一辈们,看到洛昭宁不自觉就红了脸。 有些人也忍不住开始议论。 “这洛家大姑娘不愧是以美貌名动盛京啊,就这姿容,哪怕入宫........说不定也能得了圣上青眼!” “别说入宫,就是哪位皇子.......恐怕也能嫁的!” “‘嘘!说这话,不要命了?什么入宫,嫁皇子的?她长得再好看又能怎样?洛家不过四品,嫁皇子?恐怕也只能为侧妃或者侍妾!如今能嫁给珩之做正头夫人已经算是高攀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洛氏长得可真美!” ........ 眼看大家都去讨论洛氏的容貌,只有陆珩之的二叔想起方才洛昭宁进门时说的话。 “珩之媳妇儿,过继子嗣的事,你说你同意?” 陆珩之也猛然想起,她好像是说的同意,顿时着急了。 “宁宁,你是不是没听清我们讨论什么,二叔他们的意思,是要给我从宗族过继一个孩子!你我可是刚成婚,你真的愿意?” 颜沁雪也赶紧开口:“是啊妹妹,你可别为了面子,强撑着同意,嫂嫂知道你心里苦,决计不会同意此事的,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洛昭宁打断。 “嫂嫂多虑了,我是心甘情愿同意的!” 说着,在陆珩之颜沁雪和忠勇侯夫人震惊的目光中,她对着四周众人福了福身子。 “妾身虽出身不高,但从小得父亲母亲教导,妾身也明白,出嫁从夫的道理,既然嫁与珩之为妻,妾身自然要事事以侯府为重,如今侯爷不在,世子战死,侯府只有珩之一个男子,妾身明白各位叔伯婶子的担忧,既然婆母和珩之还有大嫂都说听我的,那我就在这里表态,我同意珩之过继子嗣!” 这话,被她说的冠冕堂皇,处处彰显她身为侯府二夫人的大气。 那些宗亲们顿时乐的喜笑颜开。 陆珩之的二叔更是高兴的哈哈大笑:“好好好啊,以前二叔还真是小瞧了你,在此二叔跟你道个歉,原来珩之媳妇儿才是个识大体,明事理的人!” “是啊,没想到宁宁不光长到美,人也懂事!!洛家真是教女有方啊!” “昭宁这孩子可真是个好孩子啊!!不光人美心善,还处处为咱们侯府考虑!今日是新妇进门第一日,原本是要给你婆母敬茶的,瞧我们,竟把事都给耽搁了,来,这是二婶给你的见面礼!还望以后侄媳妇多多到我们二房走动啊!” 说着,她将手腕上那只水头很好的翡翠镯子给取了下来,放到了洛昭宁手里。 其他人一见,更是纷纷效仿,唯恐其他人给抢了先,毕竟接下来,就看过继谁家孩子了,谁不想让自家孩子被过继到侯府,从此荣华富贵享不完。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陆珩之也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并没有生下儿子,那她们的孩子说不定还有可能成为世子,继承整个侯府! 所以,一时间,洛昭宁被各个大娘婶子团团围住了。 手里更是被塞了无数的好东西。 有金银珠宝银票,也有钗环首饰甚至还有两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洛昭宁忍不住在心里冷笑,看来她们也都下了血本了。 而在上首站着的颜沁雪气的都快要呕出血来了。 尤其是听着言语间疯狂夸赞洛昭宁,贬低她的话语,她真想冲上去撕烂她们的嘴。 再说她洛昭宁是疯了吧?怎么会同意此事? 她难道不清楚,过继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世子之位可能多一个对手,过继过来的这个男丁是要上族谱的!记在陆珩之名下的,那就是陆珩之的长子! 她是傻了还是怎么回事,竟然会同意这事? 不止她想不通,就连陆珩之和忠勇侯夫人也想不通。 原本以为拿她当借口,会将此事顺利给挡了回去,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洛昭宁她竟然同意了!! 陆珩之觉得她一定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昨晚不仅睡在了嫂嫂房里,还差点误会她偷人! 早知道昨晚他就先跟她圆房了,也省的惹出来一个什么继子! 他才不想要什么劳什子继子呢! 他又不是他表叔那样不能人道的,沈怀让才该过继个继子继承他那偌大的国师府呢! 而忠勇侯夫人不光生气,还很肉疼。 眼看那些贱人一个个给的礼那么多,这儿媳妇儿还是她的亲儿媳妇儿,她作为婆婆,肯定不能被她们给比下去了,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 别说传出去,就是被她们这些人看到,恐怕也要嘲笑她一辈子! 笑她一个忠勇侯夫人掌管偌大侯府,结果新妇进门,还没她们这些叔伯婶子给的多! 本来忠勇侯夫人只准备了两个镯子和一些银票,此时显然不够了。 她赶紧偷偷吩咐赵嬷嬷再去取两张地契来。 等那些人给完,自然就轮到她了。 她看着站在堂中的洛昭宁,招了招手。 洛昭宁也赶忙将手里早就拿不完的东西递给了一旁的书兰和含玉,自己端了杯茶恭恭敬敬的给忠勇侯夫人行了个礼。 “母亲请喝茶!” 第十三章“称心如意”的好孩子 “好孩子!母亲希望你以后跟珩之能琴瑟和鸣,早日,诞下子嗣,为我们侯府开枝散叶!” 后面这句话,她说的尤其是重,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二婶注意到那两张地契,仔细一瞧,顿时笑道。 “呦,这不是大嫂陪嫁里,收益最好的两个庄子吗?果然还是大嫂最大方!我记得当初沁雪那时候敬茶,你可就给了一个胭脂铺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忠勇侯夫人气的脸色都青了。 她自然也不想给洛昭宁那么多,可还不都是她们闹得?? 颜沁雪更是气的将手里的帕子都给绞烂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柔柔弱弱委委屈屈的模样,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泪。 “无碍!妾身不怪母亲,毕竟妹妹.......确实很好!” 这话听得忠勇侯夫人愧疚极了,忙转身拍了拍她的手。 小声道:“乖孩子,是母亲对不住你,这段日子你掌家辛苦了,回头母亲让小厨房给你多炖两盏燕窝,给你补补身子!” 颜沁雪表面点头,内心却忍不住咒骂:该死的老虔婆!谁稀罕你的燕窝!! 她想吃,不会自己让小厨房去炖啊?还能用的着她? 只是,她心里更为着急的是洛昭宁竟然答应了过继子嗣的问题! “母亲,只是,这过继子嗣之事,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不能妹妹说同意就同意吧?此事,恐怕还得母亲跟珩之做主!” 陆珩之的二婶一听,顿时气急,指着她的鼻子就骂:“方才问你们,你们可是一个二个的都说必须要珩之媳妇儿做主,怎么?见人家珩之媳妇儿如此大度,体贴又懂事,你们又想反悔?颜家果然小门小户,教养出来的闺女还不如人家洛家!” 颜沁雪差点被她气吐血,可脸上还都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二婶,瞧您说的什么话,我,我这也不是为了侯府考虑吗?毕竟过继子嗣是大事........我不是要反悔,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珩之二叔给打断了。 “好了!!既然你们没有反悔,那就是同意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吧?珩之媳妇儿,你说吧,要选宗族的哪个孩子?” 说着,他们似乎早就准备一般,将家里的孩子全都推到了洛昭宁的面前。 洛昭宁的目光从这些孩子的脸上一个个略过。 被陆珩之二叔挑出来的大概有十几个男娃,最大不过十二三岁,最小的也就才六个多月,还被他母亲抱在怀里! 忠勇侯夫人哪怕心里再不愿意,如今也只能被迫接受了,只是她看到这些男娃娃就痛心。 嘱咐洛昭宁:“宁宁啊,你可一定要好好看,看清楚了,看好了,再做决定!” 陆珩之皱着眉头,一声不吭,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逼着过继孩子。 以前他是府里二公子,大哥才是世子,宗亲们有什么事都是找大哥,在大哥的庇佑下,他日子过得无忧无虑的,日日与同窗好友们出去喝茶听曲,参加一些诗会,到处玩乐,所以学业学的也不好,后来仅仅靠荫补做了个五品官。 从没想过,有一日大哥会战死,整个侯府要靠他支撑。 其实陆珩之的心里有些发苦,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侯府的世子并不是那么好做的。 昨日一急之下,他选择兼祧两房,却害的宁宁生自己的气,夫妻不睦,可他也只是想给大哥留个后,让大嫂有活下去的希望啊! 他以为宁宁会理解她,可显然她没有....... 新婚第二日,宗亲又逼着他过继子嗣,陆珩之真觉得头都要痛了。 看着对面认真打量每一个孩子的洛昭宁,想着她一定是强忍心中悲痛,不会是真心想过继子嗣的,定是自己伤了她的心,她才这么做的。 然而事实上,洛昭宁心情异常轻松,过继子嗣这事,上一世也发生过,只是因为她偷人的事太过重大,当时所有人都集中火力骂她来着,压根就没顾上过继的事。 而如今,既然选择权落在了她头上,那她一定好好要给陆珩之和颜沁雪挑了个“称心如意”的好孩子! 目光从这十几个孩子的脸上一一划过。 最后,视线落在了其中一个孩子身上。 只见这个孩子大约有七八岁,正是男孩子最顽皮的时候,吃的膘肥体壮,长得虎头虎脑的,两只大眼睛看着洛昭宁,满是期待和倨傲........ 没错,这个孩子应该是被家里从小宠到大的,再加上他这个年纪,似乎谁都不放在眼里。 洛昭宁在他身前站定:“你叫什么名字!” 一听她问,那个男娃娃立马转身看向对面陆珩之的二叔。 陆珩之的二叔顿时很是激动的走了过来。 “哎呀,珩之媳妇儿真是好眼光啊,这是我的大孙子陆桓!快,桓儿,赶紧给二婶婶行礼!” 陆桓倒是还算规矩,小手一搭,对着洛昭宁行了个礼,喊道:“二婶婶好!” 洛昭宁确实面上一喜,原来他就是陆桓啊,若是她记得没错,三日后,他就会在街上将御史台左大人家的独子给推进了河里,差点淹死! 当时左大人连上几道折子弹劾忠勇侯府,最后因为是侯府宗亲的孩子,陆珩之受了圣上几句责骂,罚俸半年,不光要承担左大人独子的全部药钱,还要带着陆桓亲自上左家登门致歉! 洛昭宁笑了,笑容很是灿烂。 “嗯,这孩子不错,瞧着这么壮实,长得又虎头虎脑的,一看就是福气的,要不,就选他吧?” 陆珩之的二叔二婶一听选了自己孙子,那别提有多高兴了!! “哎呀呀!!珩之媳妇儿可真是好眼光啊!!” “是啊,是啊,我这孙子确实是个有福气的,你们瞧这孩子长的,多壮实,多俊啊!” 忠勇侯夫人看着陆桓也觉得不错,相比其他那几个孩子身板确实更壮实一些,长得也喜庆。 若是真的能给她招来几个孙子,那也不错! “好,既然珩之媳妇儿选了你,那你以后就记在珩之名下,由宁宁来抚养吧!” 颜沁雪则看着那个孩子,心情烦躁,有福气有什么好?要是真是个长命百岁的,以后,岂不是要侯府养他一辈子? 洛昭宁就是个傻的,怎么不挑个瘦小不好养活的?最好养几天死了,自己病死,也怪不到她们头上! 或者挑那个六个多月的,不小心生个病,发个烧,夭折了,那也都是有可能的! 陆珩之的二叔则激动的拉着陆桓的手,对着陆珩之道:“快,桓儿,还不赶紧喊父亲!” 陆桓躬身:“父亲!” 陆珩之淡淡瞥了他一眼,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给了他一个见面礼。 他二叔又拉着他到了洛昭宁面前。 “快!!喊母亲!!以后,二夫人就是你的母亲了!!” 陆桓刚要鞠躬,洛昭宁赶紧伸手拦住。 “且慢!” 第十四章雪中送碳 洛昭宁看向上首的忠勇侯夫人,行了一礼。 “母亲,这孩子,妾身想着,不如将他交给大嫂抚养,毕竟,大哥还无后,先让大嫂怀上身孕才是侯府顶顶关键的大事!妾身也是为了侯府着想,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有福的,若是真的能招男娃,那就先给大嫂招个男娃娃吧!好让大哥后继后人!若是真的能让侯府开枝散叶,子孙满堂,对这孩子来说,也是功德一件!母亲,您觉得呢?” 颜沁雪急了:“母亲,这孩子,我可不........”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忠勇侯夫人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宁宁说的有理,珩之怎么能越过他大哥呢?要说先有孕,自然也要先让沁雪怀上身孕才对!那这孩子,就让沁雪来抚养吧!” 颜沁雪急的脸都红了。 “母亲.....我........” 可下首陆珩之的二叔二婶却显然更加高兴了。 要知道颜沁雪可是世子夫人,虽然作为侯府世子的陆暄之不在了,但珩之却兼祧两房了,也就是说,哪怕珩之做了世子,这世子夫人很可能也依旧是颜沁雪的。 既然这样,桓儿自然还是养在世子夫人名下身份更为高贵! “珩之媳妇儿能有如此觉悟可真是难得可贵啊!!我觉得珩之媳妇儿说的对,如今最要紧的,是先让暄之媳妇儿怀上儿子!好早日为暄之留个后啊!” “是啊,能处处为侯府考虑,宁宁这孩子,可真是懂事,识大体啊!沁雪既然身为世子夫人,想来会比宁宁更加懂事!更加为侯府考虑!” “‘来,桓儿,快去到母亲身边去!” 颜沁雪此刻简直就像是赶鸭子上架,压根就不给她选择的权利! 哪怕气的不行,脸上却依旧得挤出几分笑意来。 “好,好孩子!” 说着,对着身后的丫鬟佩云招了招手,让她去取了两个金锭子过来,塞到了陆桓的手里。 可把陆桓给高兴坏了, “谢谢母亲!!母亲可真好!!” 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给侯府当儿子的好处! 在家里,他爷奶爹娘哪怕宠他,也不敢一次给他这么多金子! 有了这些金子,他就能买下隔壁小六子的金翅大将军了! 看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颜沁雪气的心肝疼。 就这样的人,也配给她当儿子? 但在所有宗亲面前,她又必须得接受。 在颜沁雪忍痛认下这个孩子后,陆珩之的二叔二婶似乎唯恐她们反悔一般,立马去请了请了族老们过来,将这孩子上了族谱,过继到珩之名下,他们才总算满意了。 然后,大家伙互相寒暄了几句,便各自散去了。 在忠勇侯夫人走后,洛昭宁压根就不给陆珩之还有颜沁雪说什么的机会,带上书兰和含玉捧着那一堆金银珠宝,乐颠颠的回了院子。 倒是颜沁雪抹着眼泪想找陆珩之诉苦,可陆珩之心里也不痛快,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安慰她什么,反而烦躁的带着小厮出门喝酒去了。 剩下颜沁雪一个人在那气的直跺脚。 她身边的丫鬟佩云小心翼翼的问她:“夫人,这,这小公子怎么办?” 颜沁雪侧首看了眼那个趴在桌子上玩那两个金锭子的小胖子,恶狠狠的咬了咬牙。 “将他安置在梧桐苑!再安排两个丫鬟小厮看着他,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着,只要别给我惹出什么乱子就成!” 佩云应下,立马让香琴领着陆桓去了。 而回了院子的洛昭宁真是心情大好。 坐在桌边细细数着今日新得的这些珠宝。 别说,陆珩之的这些叔伯婶子们还真的挺大方了,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入选,也都费了不少力气。 这里面只银两和银票,她粗粗查了一下,就差不多有一百多两,更别提那些珠宝首饰了,瞧那金凤钗,足足得有二两重,那两颗夜明珠,少说也能卖个一百两! 还有那翡翠镯子,是陆珩之的二婶送的,水头极好,放在首饰铺子里,怎么着也得是个压箱底的! 最贵重的就要数她婆母给的那两个庄子了,就在城外十里,位置极佳,土地肥沃,每年收成也都是非常不错的,起码跟她母亲当年留给她的庄子相比,都丝毫不逊色。 可惜,她母亲给她准备的嫁妆,被那宋氏给克扣了一半,上一世,她没工夫跟她计较,但这一世,她说什么都要让她给她吐出来!! 她将那些珠宝首饰全都交给了书兰。 “将这些拿去当了吧,你跟掌柜的说,全部死当!能多当些银钱,就多当一些!” 书兰一愣:“小姐,您,您也不缺钱花啊,为什么还要当这些首饰?” 洛昭宁的目光轻轻从这些首饰上略过。 “这些东西,留着它们做什么?又不是会下金蛋的母鸡,还是全部换成钱好!起码,钱能生钱啊!” 她还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重来一世,未来一段时间,会发生什么了,她比谁都清楚。 哪家铺子会越干越大,哪块地可能会涨价,还有谁可能会在今年秋闱中状元,她心里都门清儿! 既然要复仇,她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书兰,还有这些银钱,你一并拿去,然后按我写的,去一一找掌柜的去谈!” 说着,她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个名字........ 什么糕点铺子,酒楼,胭脂铺子,首饰铺子,茶楼,甚至她让书兰去一个西城一个小巷那里找一个叫周岳沣的寒门学子给他资助五十两,这些都不稀奇........ 最让她们稀奇的是,其中竟然还有画舫一个叫春娘的舞姬! 书玉的脸都红了。 “小,小姐,这画舫的舞姬........就不必了吧?” “怎么不必了??” 洛昭宁挑眉。 “你们可别小看这春娘,她以后,可是有大造化的!” 别的造化就不说了,反正,再过半月的花魁大赛,她不光夺得了头筹,还获得了七皇子的青睐,当晚去七皇子府献舞,结果被七皇子看上,不仅帮她恢复了良籍,还纳为了妾室! 最主要,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 这个七皇子,就是过不了多久,荣登大宝的新皇帝!!! 而春娘也摇身一变,成了人人上赶着巴结都巴结不上的贵妃娘娘!!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如今的春娘还是个不为人知的小舞娘! 她要做的就是在这个时候,予她以滴水之恩! 至于以后,她会不会当涌泉相报,洛昭宁不得而知,但她,只能试一试! 毕竟,她能资助她的钱财也不多,同样是五十两,和一套珠翠头面! 但起码能让她处境好过一些,前世,她可是为了筹集花魁大赛用的首饰衣裳,处处求人。 结果,却没有几个人愿意相助。 这些话,她肯定没办法跟书兰和含玉说,只吩咐她们按她说的去办。 她自己就先去休息了,毕竟晚上,还有一扬硬仗要打。 临睡前,她嘱咐含玉,好好给烟儿洗漱打扮一番,务必在天黑之前,将人收拾妥当! 第十五章夫君怎么过来了? 颜沁雪掌家,她的饭食定然是最好的,洛昭宁的院子里自然没有什么小厨房,但她有钱啊! 看着下人端上来的青菜豆腐汤,清汤寡水上面飘着几片菜叶子,米饭也是隔夜饭,都有些馊了。 洛昭宁立马大手一挥。 “书兰,去咱们的醉仙楼让厨子做几个拿手好菜!”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书兰又是个手脚麻利的,一上午时间就将她交代的事办完了。 如今她在全盛京二十多家店铺都有分红了。 比如这醉仙楼,她也算是个幕后小老板了,占了二成的股呢! 书兰立马笑着应下:“哎~~奴婢这就去!” 很快,书兰就提着一个大食盒回来了。 那香味,飘出去老远呢! 中午,她们就不光吃了炒菜,还买了醉仙楼的特色烤鸭,晚上又弄了不知道什么美味!香气扑鼻! 本来想看洛昭宁生气大闹的颜沁雪一看这扬景,顿时气的扔了筷子,面对满桌子刚做好的的美食,都没了胃口。 “她洛昭宁竟然让丫鬟一天三顿的上外面买饭吃?行啊,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少银钱够她这么挥霍!别到时候,娘家陪嫁的嫁妆全都花完了,哭着求我赏她一口吃的!” 一旁帮她布菜的佩云也跟着附和:“是啊,夫人,您何必跟她生这个气呢!奴婢瞧着书兰提的那一大食盒饭菜可值不少钱呢!若是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她们就得坐吃山空了!到时候,还不是得哭着来求夫人您!” 颜沁雪听得心情舒畅,又重新拿起了筷子。 “嗯,说的没错,哎呀,这一大桌子菜,我该先吃哪个好呢?” 可她这些饭菜到底没有外面大厨做的味美,两个屋子又离得这么近,隔壁房间的香味时不时的飘过来,弄得颜沁雪有些食不知味。 尤其是她们吃的那叫一个欢快,似乎有什么开心事,欢声笑语不断。 洛昭宁自然高兴了。 因为书兰带回来的是醉仙楼新上的拨霞供,并且在原有的烹饪方式上做了改进,这汤底加入了一些辛辣的胡椒,吃起来让人更加酣畅淋漓。 而且肉片也切得更薄,用酒,酱,椒末腌制过后,进行涮煮,再蘸以蒜泥,乳腐等,简直美味极了! 不愧是未来能赚大钱的酒楼,甚至凭着这拨霞供,一跃成为全盛京最有名的酒楼之一。 她可真是赶上了好时候啊。 要不了多久,只每年醉仙楼二成的红利,就够普通勋爵世家一年的嚼用! 而她还有那么多家店铺的分红,洛昭宁能不开心吗? 据书兰说,因为这拨霞供,是今日才刚刚推出的新菜品。 虽然来品尝的人不多,但凡是尝过的都说好! 她去的时候,正赶上晚间的饭点,整个大堂已经坐满了人,二楼雅间也人满为患了。 除了涮肉片,还可以涮各种自己想吃的菜。 这不,书兰知道洛昭宁的喜好,各种她爱吃的菜都带了一些。 当肉片煮熟,沾上蒜泥,乳腐,塞进嘴里。 “哇.........” 洛昭宁舒服的眯起了眼! 真是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就在几日前,她还每天吃着烂菜叶子,剩饭剩菜呢! 如今能吃上这珍馐,她真的好满足。 可这欢快的扬景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只因某人回来了。 陆珩之先去了颜沁雪的院子,原本想留在颜沁雪那里用晚膳呢!结果闻到空气中飘散的香气,再听着隔壁那欢快的银铃般的笑声。 他顿时坐不住了。 “沁雪,今晚,我,我就不在你这过夜了.......” 他话音还没落,“啪嗒!”正为他布菜的颜沁雪,手中夹得一个肉丸子,瞬间掉到了桌子上,在桌子上弹了几弹,又快速滚落到地上。 她一脸伤心。 “珩之.......你........不是说想让我尽快怀上孩子吗?也好早日让你哥有后.........” 陆珩之一看她这么伤心难过的,赶紧抓住她的手,满脸愧疚。 “沁雪,抱歉,我知道我不该去宁宁那里,可她,她好像生我气了,我,我必须得去哄哄她,你放心,就一晚,今晚过后,我夜夜宿在你这里!可好?” 颜沁雪自然想说不好,可她又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嫉妒和不甘,她要在陆珩之面前维持自己大度,体贴,处处为他着想的形象。 只能擦了擦眼泪,红着眼,委屈道:“那,那好吧,珩之,你答应我了,只一晚........一晚以后,就来我这,不然,若是没有个孩子,不能给你大哥留个后,我,我真不知道还要如何活下去..........” 她说的凄凄惨惨,陆珩之果然心疼极了,将人揽在怀里不停的轻声哄着。 毕竟,他就是个昨夜刚开荤的毛头小子,对于人生中第一个女人,还是.........有种不一样的情感的。 “嫂嫂放心,珩之说话算话!” 从颜沁雪那里出来,他转身就来了隔壁。 可是脚还未跨过门槛的时候,他就顿住了脚步,因为从门外,他看到了洛昭宁那张言笑晏晏的小脸,她生的极美,一笑起来,好似天边的云霞都被照亮了。 真是许久未见她笑了,她笑起来,可真好看。 陆珩之的心,都跟着狂跳了好几下。 若说对于颜沁雪,他是责任,那对于洛昭宁,他是真的喜爱。 若不是心悦于她,又怎会上门求娶? 确实也是自己不该,新婚夜抛下她,去了沁雪房中。 想来,她也是为此生气吧? 其实,陆珩之私心里想的也是,若是她跟自己圆了房,应该就能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夫人了吧? 想到这里,他便抬脚走了进去。 原本正吃的欢快的洛昭宁,看到门口的人,瞬间就变了脸色。 可真是扫兴! 她甚至差点就想将满锅热汤泼他身上。 但想到今夜的计划,她迅速掩下了眼底的神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夫君怎么过来了?没在嫂嫂那边用膳?” 第十六章今晚洞房 高兴的在她身旁坐下。 “哦,我,我来看看你,宁宁,抱歉,昨晚冷落了你,但是你放心,今夜........我决定宿在你这里,将昨晚我们错过的洞房花烛再给你补上!” 听到他的话,再感受到他满眼的深情,洛昭宁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想吐。 真是可惜了方才那么美味的拨霞供。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何况他什么意思?好像今晚留宿她这里,是他的施舍一般,他愿意将昨晚的洞房花烛给补上,她就该感恩戴德?? 我呸!!! 真是.......恶心!! 上一世,成婚前,洛昭宁真是瞎了眼了,会觉得他好! 当时,她就应该自戳双目! 怎么就这么眼瞎!看上了这么一个令人作呕的男人! 心里再如何骂他,洛昭宁表面上都是一副云淡风轻。 她轻轻一笑。 ‘‘好啊!” 一听她同意了,陆珩之顿时高兴极了,眼里也流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神情。 这说明宁宁心中还是有他的,只是因为昨晚的事,生他的气,想跟他闹上一闹罢了。 女人不都如此嘛! 既然说好了,他压在心口的大石头也放下了。 看着面前这美味的拨霞供,他高兴的大手一挥。 “来人,快给我拿碗筷!嗯.........好香啊!” 书兰和含玉看着他,全都一脸的愤恨,没有一个动的! 洛昭宁赶紧示意她们。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哦,对了,顺便去将我那瓶好酒拿来,今夜我要与夫君,好好喝一个!” 陆珩之惊喜的抬头。 “真的啊?快快快!!快去拿,今夜我要与夫人,不醉不归!!” 接收到洛昭宁的眼神,书兰和含玉顿时明白了。 “‘是!奴婢,这就去拿!” 当书兰端着那酒壶过来的时候,陆珩之的目光都亮了。 “这酒,这酒好香啊.........” 还未打开壶盖就能闻到这么浓郁的酒香味,要是喝上一口,又该是怎么样的人间美味? 看他激动地将那白玉酒壶拿过去,迫不及待的打开深深闻了一口,满脸陶醉。 洛昭宁就忍不住冷笑。 那可不香吗?这可是未来名满盛京的醉逍遥啊! 这酒也是刚被店家酿出来,如今还没到时候,要不是为了今晚,她决计不会提前开封的! 可饶是如此,这一酒依旧香飘十里! 上一世,这醉逍遥,名动盛京,多少文人雅客就为了等他这个酒,豪掷千金! 而洛昭宁今日让书兰去的其中一家就有这家酒肆。 如今它还只是个深藏在巷子中的小店,几乎无人问津,生意更是勉强维持生计。 但店家是个酒痴,整日都沉浸在酿酒中。 这醉逍遥就是他前些日子新酿的,连他自己都不知这酒到底会如何。 可却突然有个小娘子,万分肯定要资助于他。 还只要三分的利钱。 店老板正愁没有银钱,酒肆快要撑不下去了呢! 顿时对洛昭宁那是感恩戴德。 双方签了文书以后,洛昭宁就找他要了一坛他新酿的这个醉逍遥。 这酒,着实香。 但,后劲也大。 洛昭宁给陆珩之倒了满满一杯。 “还请夫君,尝一尝!” 陆珩之早就迫不及待了,端起酒杯,顿时一饮而尽。 “这酒,夫君可还满意?” 陆珩之感受着舌尖久久不散的香气,舒畅的眯起了眼。 “满意满意!!自然是满意的,这酒,甚好!!” 洛昭宁也笑弯了唇,但眼神中却透着冰冷。 “既如此,夫君不妨多饮一些!” 配着美味的拨霞供,陆珩之一杯接着一杯。 整整一壶酒几乎全进了他的肚子,而当酒过三巡之后,他人早就已经不清醒了。 看着洛昭宁都是好几个人影在晃。 他趴在桌子上嘿嘿笑:“宁宁.......宁宁......好多个宁宁.......宁宁啊,咱们,赶紧洞房吧~~~” 说着,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就要往洛昭宁身上扑! 而下一秒,“洛昭宁”整个人被他抱了个满怀! 陆珩之双颊酡红,望着怀中的“美人”情难自持。 “宁.....嗝~~宁宁......今晚,我们终于要成为真正的夫妻了,你,你可欢喜??” “洛昭宁”更是脸颊通红一片,一副小女人的姿态趴在他怀里,表情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欢喜.....妾身自然......欢喜万分.......” 虽然声音有些不对,但陆珩之此刻头脑都晕的不像话,他以为洛昭宁是太过激动,压根就没有多想,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跌跌撞撞就往床榻而去! 书兰和含玉更是满脸嫌弃的上前,将那红色帐幔给放下。 然后快速的退了出去! 此时,国师府内,烛火煌煌,映得堂室亮如白昼。 沈怀让端坐于紫檀案前,朱笔轻点,正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自圣上龙体日渐沉疴,这监国的千钧重担,便沉沉压在了他的肩头。 沈怀让搁下朱笔,目光微抬,落在一旁垂手侍立的侍卫观山身上:“忠勇侯府今日,可有异动?” 观山躬身,赶忙将今日忠勇侯府发生的一切,条理分明地细细禀来。 沈怀让听罢,指节无意识地轻叩着案沿,眸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她竟允了陆珩之过继子嗣?” 他眉峰微蹙,心中疑云渐生。 洛昭宁此举……着实令人费解。 他暗忖:莫非她所求,并非侯府昌盛? 思绪流转间,想起今日那个被过继到陆珩之名下的孩子。 琉璃色的灰眸眯了眯。 “着人,去细查那孩子的根底品性。” 沈怀让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观山一听,肃然领命:“是,主上!” 正当他欲躬身退下,却又闻身后传来沈怀让冷然的声音:“且慢。” 观山回首,见自家主上的目光并未从奏折上移开,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然那短暂的停顿,却让空气凝滞了一瞬。 “……还有一事!今日,陆珩之……宿在了何处?” 第十七章国师大人翻墙头 洛昭宁居住的水云居中。 女子的媚声似春莺啼啭,又似幼猫呜咽,混着男子粗重的喘息,穿透雕花窗棂。 在寂静的夜里搅起黏腻的旋涡。 隔壁院落里,颜沁雪气恼的,“哗啦”一声掀翻了面前的妆台! 陶瓷瓶顿时碎了一地,炸裂的脆响混着她牙齿咯咯的颤抖,却盖不住那一声声钻入骨髓的媚叫。 她染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窗棂木屑,仿佛要抠穿那堵碍眼的墙。 “真是气死我了!!洛昭宁!!洛昭宁!!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佩云在一旁低着头,神色惊恐,但依旧附和道:“夫人放心,明日,是英国公孙儿满月宴,老夫人定会带您与洛昭宁那小贱人一同前往,到时有她好看的!” 想到明日的宴席,颜沁雪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哼!没错!洛昭宁,明日且等着瞧!” 而隔壁房间的媚叫声依旧不绝于耳… 廊下守夜的丫鬟们都被羞得面红耳赤的。 有那年纪小的,耳尖滴血似的红,死死咬着袖口不敢喘气! 老练些的婆子虽垂着眼,喉头却忍不住吞咽滚动。 夜风卷着那不堪的声响扑在脸上,烫得人恨不得戳聋了耳朵! 突然—— 一道玄黑身影倏然自虬枝盘错的古树上掠下,落地无声,却惊起几片残叶。 来人正是沈怀让! 只见他面沉似水,往日清冷的眉眼间此刻翻涌着骇人的戾气与焦灼,紧抿的薄唇绷成一条森白的线。 尤其当那间再熟悉不过的厢房内,断断续续传出女子压抑而甜腻的娇吟,一声声,如烧红的针扎进他耳中! 此时,那声音是否属于洛昭宁,他早已无暇分辨! 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应声崩断! 身形如鬼魅般急射而出,朝着紧闭的门扉冲去!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到门板的刹那,一只小手死死攥住了他翻飞的衣摆! 沈怀让心口骤然一缩! 腕间的紫檀佛珠更是瞬间绷紧! 上面的一百零八粒珠子在指下蓄满森然杀意! 杀机已凝于指尖!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清凌凌、带着几分惊诧与薄怒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沈怀让!你做什么?” 是洛昭宁! 那熟悉的声音如同冰泉灌顶,让沈怀让浑身剧震! 凝聚在佛珠上的骇人劲力顷刻间烟消云散,绷紧的指关节也倏然松开。 几粒刻着“鏡”字的珠子甚至脱手滑落,无声地滚入草丛中。 洛昭宁紧攥着他衣摆的手却尚未松开,此刻她心中也是惊魂未定。 主要她万万没想到,这位素来宝相庄严、高居神坛的国师大人,竟会在这深更半夜,仿若梁上君子般翻墙潜入她的院落! 更让她心惊的是,他方才那不管不顾、直冲房门的架势,裹挟着一股近乎毁灭的暴戾气息,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出尘之姿? 恐怕若非她及时现身阻拦,险些就要被他撞破屋内那桩……她苦心经营的“好事”了! 洛昭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冷汗几乎要浸透后背。 倘若此刻被人撞破,屋里那个正与陆珩之颠鸾倒凤、婉转承欢的女子是烟儿,而非她洛昭宁…… 那她苦心孤诣设下的这盘大棋,岂非顷刻间满盘皆输? 就在她心弦紧绷到极致之时,沈怀让猛地转过身来。 当那张熟悉到刻骨的小脸清晰地映入眼帘时,他胸中翻腾如熔岩的滔天怒意,就好似被泼了一盆冰水,“嗤”地一声,瞬间烟消云散了。 不仅如此,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悄然从心底最深处滋生、蔓延,甚至冲淡了方才的暴戾焦灼。 “你……”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紧绷后的沙哑,“你……没在屋里?” 那双琉璃灰的眸子紧紧锁住她! 洛昭宁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她甚至微微侧身,示意沈怀让透过那未掩实的窗棂缝隙向内看去! 烛光摇曳的纱帐之内,两具身影正忘情交缠,男子粗重的喘息与女子娇媚的呻吟清晰可闻。 “我?”她嗤笑出声,那笑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冰冷刺耳! 目光如淬了毒的冰针,狠狠钉在窗内那个奋力“耕耘”的身影上,“我怎么可能在里面?他,陆珩之……” 她刻意顿了顿,红唇轻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充满了刻骨的鄙夷与不屑: “——他、也、配?!” 沈怀让顺着她的视线瞥了一眼那晃动的帐影,心头最后一点疑虑也彻底消散。 一股莫名的舒畅感甚至取代了之前的狂怒。 至于里面那个女人是谁……管她是红儿还是绿儿,又或者是哪个花魁女子,只要不是洛昭宁! 那便与他沈怀让,毫无干系! 看着沈怀让唇角那抹骤然漾开的、近乎不合时宜的笑意,洛昭宁忍不住纳闷。 他方才不还是一副要杀神灭佛的暴戾模样,此刻却……笑了? 她压下翻腾的思绪,微微歪头,一双明澈的眸子在月色下审视着他,语带探究,又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 “国师大人,”她刻意放缓了语调,字字清晰,“这更深露重的,您放着国师府的高床软枕不顾,却要翻墙越户,跑到我这僻静小院来……所为何事啊?” 一边说,一边心中暗忖:究竟是何等要紧事,竟连明日都等不得,非要在这夜半三更,行此……嗯,不甚体面之举? 莫非是关乎社稷存亡、江山倾覆的惊天大事? 一个念头倏地闪过,她瞳孔微缩,声音也压低了几分,甚至带着一丝谨慎的试探: “难道……是圣上……”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驾崩”二字! 但电光火石间,前世的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涌上心头——不对! 时间不对! 圣上龙驭宾天,分明该是两三个月之后的事! 她立刻收声,螓首轻摇,将那不合时宜的猜测甩开。 随即,另一个更符合她心意、却同样荒诞的念头浮上心头。 她眼波流转,故意带上几分天真的恶意: “还是说……” 她拖长了尾音,纤纤玉指虚虚一点忠勇侯府的方向,语气里充满了“期待”!“忠勇侯府……终于要被抄家流放了?”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不对。 虽然这是她乐见其成的“好事”,但前世轨迹里,陆家似乎并未遭此大劫。 接连两个猜测落空,洛昭宁索性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深夜来客。 月光勾勒出他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身影,那身玄黑袈裟仿佛融入了夜色。 她忽地莞尔一笑,那笑容如昙花乍现,带着点狡黠,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挑衅: “又或者……” 她微微倾身向前,压低了声音,吐气如兰,话语里是毫不掩饰的戏谑,“我们宝相庄严、不染尘埃的国师大人您……” “——就好这口半夜翻人墙头的……雅兴?” 沈怀让垂眸,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洛昭宁纤细的手腕。 他先前所赠的那串佛珠,此刻正妥帖地环在她凝脂般的皓腕上,与雪肤相映,竟莫名生出几分奇异的契合。 一丝难以言喻的熨帖感悄然滑过心头! 他轻咳一声,移开视线,仿佛真的只是月下闲庭信步至此,语气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随意,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 “倒……也没什么要紧事。” 他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自己腕间那串相似的佛珠,“不过是批阅奏折久了,有些气闷,便出来透透气,随意走走。”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她腕间,琉璃灰的眸底深处似有微光流转: “顺道……想瞧瞧你歇下了不曾。若还未安寝……” 他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味,“正好,可以告诉你一声,这佛珠……另有玄机妙用。” 洛昭宁:“………………” 她一时竟有些语塞,只觉额角似有青筋隐隐跳动。 批阅奏折?出来透气?顺道瞧瞧? 堂堂监国国师,深更半夜翻墙入府,就为这?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眸时,脸上已挂起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那笑容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明媚,却也格外扎人: “呵,”她轻笑出声,尾音微微上扬,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揶揄,“国师大人,您这深夜‘溜达’的雅兴……当真是别致得很呐!” 然而,沈玄镜那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批阅奏折!!! 这四个字的分量,重逾千钧!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圣上龙体沉疴,恐怕连日常理政都已力不从心,只能倚重于他! 更意味着,眼前这位身着玄黑袈裟的佛子,早已不是仅仅执掌神权的国师! 而是手握批红之权、代天子行令、真正站在大雍王朝权力巅峰的——无冕之皇! 一人之下? 不!此刻的沈怀让,只怕连那‘一人’的意志,都已在他翻云覆雨的掌心之中! 沈怀让对她的调笑充耳不闻,神色未变,反手便精准地扣住了她戴着佛珠的那只手腕。他修长的手指带着微凉的触感,引导着她腕间的佛珠,将其中一颗毫不起眼的珠子,稳稳地对准了数丈开外一株碗口粗的大树。 “看好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话音未落,他指尖在她腕上那颗佛珠处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捻!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破空之声响起!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洛昭宁只觉得腕上珠子微微一震,一道在月光下几乎无形无影的微芒,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瞬间激射而出! 她甚至没看清那是什么,只觉对面那坚实的树干上,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树皮上出现了一个比针尖还小的黑点,转瞬即逝,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异样。 沈怀让适时松开了手。 洛昭宁却心头剧震! 也顾不得许多,几步便冲到那棵树下! 急切地用手指去触摸那个微不可察的小孔。触手处,树皮平滑如初,连最细微的凸起都没有! 她用力按压、抠挖,指腹都磨红了,却连一丝木屑都剥落不下来! 那枚细针,竟似凭空消失? 或者说,已完全融入了树干深处! 若非她亲眼所见沈怀让捻动佛珠,若非那声微不可闻的“噗”响,她绝对会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洛昭宁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回头看向月光下那抹玄黑的身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细针……纤细程度远超发丝,肉眼难辨,却能瞬间洞穿如此粗壮的树干,并且入木即隐,不留丝毫痕迹!这绝非寻常金铁所能锻造,其穿透力和隐蔽性,简直是闻所未闻!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串温润的佛珠,指尖微微发颤,一股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兴奋窜上脊背。 这哪里是什么佛珠?这分明是杀人于无形、护身于绝境的——绝世凶器! 洛昭宁倏然转身,眸中流光溢彩,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直直望向月光下的沈怀让。 “天呐!” 她惊叹出声,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腕间那串看似温润无害的佛珠! “这……这里面竟藏着如此神鬼莫测的利器?当真是巧夺天工!” 她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带着一丝探究与难以置信! “如此精妙绝伦、堪称无价之宝的东西,制作起来定是千难万难吧?国师大人,您……您当真要将它赠予我?” 沈怀让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灿若星辰的眼眸,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清浅弧度,微微颔首。 “既知它是护身利器,”他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淡然,“本座身处九重,何须此物?倒是洛姑娘你……” 他目光在她身上流转片刻,意有所指,“处境微妙,正需此物傍身。一件宝物,唯有落在真正需要它的人手中,方不负其锋芒。”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再说,本座既已送出,便是你的。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安心收着便是。” 洛昭宁一听顿时心花怒放,喜悦之情几乎要溢出来! 太好了!有了这串佛珠,无异于将无数致命暗器贴身隐藏,即便独身行走于暗夜深渊,又何惧魑魅魍魉? 这可比那些仗剑江湖的侠客要隐秘厉害得多! 欣喜之余,她指尖抚过那颗刚刚射出细针、如今已略显暗淡的佛珠,一丝心疼油然而生! 少了一根!!! 如此精巧绝伦的利器,打造一根怕是都耗资巨大、费尽心力吧? 沈怀让将她那点小心思尽收眼底! 看着她对着树干“寻针”的懊恼模样,喉间忍不住溢出一声低沉的轻笑。 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不必心疼,”他语带安抚,又透着几分纵容,“此针本座那里还有许多。待你用尽之时,记得来国师府找我,自会有匠人替你重新填装。” “当真?!”洛昭宁闻言,眼眸瞬间亮得惊人,这次是彻彻底底的安心与欢喜! 她细看之下,更觉这珠串设计精妙:已然激发过的珠子,光泽会变得黯淡内敛,与其余温润饱满的佛珠相比,色差分明,一目了然,绝无混淆之虞。 惊喜过后,一丝隐忧浮上心头。“只是……”洛昭宁略带迟疑地抚摸着佛珠,“这佛珠如此厉害,万一……万一我不慎误触,会不会伤到自己?” “无妨。”沈怀让低应一声,自然而然地向前一步,侧身贴近。 他修长有力的手臂自她身后环过,温热的手掌稳稳覆住她戴着佛珠的纤纤玉手。 “你看这里,”他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敏感的耳廓响起,灼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喷洒在她颈后细腻的肌肤上! “此处机括需以特定指法,运上三分暗劲方能激发,寻常触碰,万难触发……” 洛昭宁只觉耳后那片肌肤瞬间滚烫,那带着檀香气息的热流仿佛带着电流,顺着脊椎一路窜下,引得她心尖都跟着酥麻一颤。 脸颊更是不受控制地飞起两抹红霞,迅速蔓延至耳根颈侧,连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身后男人沉稳的体温和清冽又馥郁的檀香将她包裹,搅得她心烦意乱,几乎难以集中精神去听那些精妙的机括原理。 “可……明白了?”沈怀让低沉的声音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同时缓缓松开了手,垂眸凝视着她,琉璃灰的眸底深不见底。 洛昭宁慌忙回神,像被烫到般收回手,心脏还在怦怦乱跳:“哦,哦哦!明、明白了!” 她强自镇定,依着他方才所授指法,略显生涩却又精准地对着另一棵树演示了一遍。 看她确实掌握要领,沈怀让眼底掠过一丝满意,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恰在此时,厢房内持续了许久的暧昧声响,终于渐渐低弱下去,似乎即将偃旗息鼓。 然而,就在这尾声将至的沉寂里,陆珩之那带着极致情动、沙哑又饱含占有欲的低吼,如同惊雷般穿透门板,清晰地炸响在两人耳畔: “宁宁……!” 这一声呼唤,如同淬毒的冰锥! 沈怀让那双原本沉静的琉璃灰瞳孔,骤然缩紧! 眼底瞬间翻涌起骇人的冰风暴! 洛昭宁甚至没看清他手腕是如何动作的,只觉眼前玄色袖袍拂过一道残影…… 紧接着,厢房内陆珩之那声满足的叹息尚未落尽,便突兀地化作一声沉闷痛苦的“呃!”,随即,一切归于死寂。 洛昭宁:“………………” 她默默地为屋内的陆珩之点了一炷无形的香。 这下……怕是伤得有点重? 也不知道以后这位侯爷,某些方面……还能不能行了? 看来这世间最不能招惹的,便是这位看似宝相庄严、实则心黑手狠的国师大人! 否则,怕是连自己怎么“不行”的,都糊里糊涂,死得不明不白! 第十八章她嫌他脏 “好了,时辰不早了,本座要回去继续批阅奏折了,你,好生歇着吧!” 洛昭宁点点头看着他一个纵身跳上墙头,她笑着摆手:“国师大人好走不送!下次记得走正门!” 听到她的声音,沈怀让脚下一个打滑,差点从墙头摔下来。 好在他多年的武功不是白练的,回头狠狠瞪了洛昭宁一眼,见她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他回给她一个冷淡的眼神,转身消失不见了。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洛昭宁唇角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下来。 沈怀让虽然给人的感觉高不可攀,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并不怕他。 也许是俩人有了肌肤之亲,又或许,面对自己,他并不像外面传闻的那样可怕。 反倒是有些人,外表看着对你很好,甚至掏心掏肺,实则内里早就烂透了,一肚子坏水! 腕间佛珠温润生暖,洛昭宁轻轻转动珠串,眼底寒芒乍现。 有了这杀人无形的利器,那些躲在暗处欲噬她骨血的魑魅魍魉——且等着瞧! 厢房内死寂太久,洛昭宁也怕沈怀让那厮真将人给弄死了,赶紧让书兰进去瞧瞧。 书兰战战兢兢推门而入,当看清里面的情形…旋即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拔步床上,陆珩之与烟儿如交颈鸳鸯般赤裸相缠,呼吸沉绵。 书兰皱了皱眉,忍着恶心,半眯着眼,费力掰开陆珩之紧箍的手臂,她真怕自己长针眼啊! 将烟儿裹进锦被拖出,两人竟似昏死般毫无知觉。 “啧啧啧……国师大人下手……可真够黑的!”书兰腹诽着,却利落地将烟儿塞进早已备好的箱笼。 昨夜国师大人翻墙过来见自家小姐,虽然她们不知俩人何时有了交集,但依旧小心翼翼的帮她们望风! 那位长相俊美的国师大人与自家小姐站在一起倒是般配的很! 她甚至真希望,当初小姐并没有嫁给陆珩之那厮! 早上,当鸡叫了两遍,天光大亮的时候,陆珩之才幽幽醒来。 他一睁眼,就感觉浑身酸痛,尤其是小腹位置,感觉好像被人踹了一脚一样,胀胀的疼。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掀起衾被看了看,床上确实有些污秽之物,元帕上更是落了红,看来昨晚他确实跟洛昭宁圆房了。 只是,他喝了酒,完全不记得是如何圆房的了。 但这小腹坠痛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想不明白,而身侧也早已没了洛昭宁的身影。 刚想喊人,就看到房间门开了,洛昭宁带着书兰和含玉端着洗漱的盆和痰盂进来了。 “夫君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陆珩之看到她,顿时双眼情意绵绵。 “好,很好!!” 他起身就想去牵洛昭宁的手,洛昭宁迅速从书兰手里拿过那刚打湿的帕子塞进了他手里。 “夫君还是先洗漱吧!” 她嫌他脏! 陆珩之却以为她是害羞,赶紧拿了帕子擦脸。 洗漱好,书兰和含玉伺候着他穿戴整齐,洛昭宁这才让人将早膳端上来。 陆珩之虽然没享受到自己夫人亲自帮自己穿衣,有些失望,但一想到昨晚,俩人有了肌肤之亲,他还是挺开心的。 虽然喝的醉醺醺,意识不清,可那感受,他还是有的。 尤其是隐约间他还能回忆起一些她的娇媚呻吟。 陆珩之看向洛昭宁的目光更幽深了。 原来她在床上是这么一番模样,比沁雪........还要浪荡几分呢! 洛昭宁可想不到他脑海里在想些什么,看着他坐下,帮他布好碗筷。 “夫君,请用膳吧!” 陆珩之笑着接过她递来的竹筷。 转头看向桌上的饭菜,笑意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这,这都是什么??” 一碟发了霉的小咸菜,一碗昨夜的剩米饭煮的稀汤,甚至还有股子馊味,一盘炒的小青菜,菜叶要么是黄了,要么是虫蛀了说是炒的,甚至连点油花都看不到,就好像是水煮了一下,就捞出来了。 另一盘是倒看着能吃,应该是炒的土豆丝,但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立马“呸呸呸!!”吐掉了。 气的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扔。 “这都是什么??是人吃的吗??” 这土豆丝,咸的要死!跟打翻了盐罐子一样,齁死人! 陆珩之直接掀了桌子!! “哗啦啦!!” 碗筷盘子全都碎了一地! 含玉在一旁委屈道:“公子,您看的饭菜都是这两日府里为我们夫人准备的,日日都是如此!简直就是欺负人!!” 书兰也跟着抹眼泪:“就是,可怜我们夫人还不让说,瞧我们夫人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连府里的下人都敢这么作贱夫人!也就我们夫人心善!” 洛昭宁赶紧打断她:“好了,快别说了,赶紧将这些收拾了吧!” 陆珩之看着她有些微红的眼眶,心里的愧疚更盛,没想到,宁宁嫁进府里,竟受了这么多委屈。 “那昨晚的........拨霞供........是怎么回事?” 含玉一边捡地上的碎裂的盘子,一边哽咽道:“那还不是夫人自己用嫁妆钱买的?公子,您也瞧见了,这些饭菜........是人吃的吗?就算是喂猪,恐怕猪都不吃,在洛府我们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没想到到了侯府,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这是要活活将我们小姐给饿死啊!!” 陆珩之越听心里越难受,这事是怎么回事,他如何能想不明白? 府里的对牌钥匙一直都是大嫂拿着的,府里的大小事务更是她在管,能安排膳房给洛昭宁准备这样饭菜的,也只能是她! “大嫂真是太过分了!!我去找她去!!” 第十九章如同戏台上卖力表演的伶人 颜沁雪正用着早膳,见他进来,脸上瞬间绽开惊喜的笑容,忙不迭起身相迎: “珩之?你来了?可用过早膳了?我这儿正巧刚摆上,一起用些?” 她声音温软,带着恰到好处的亲昵。 陆珩之阴沉着脸,目光扫过她面前那张摆得满满当当的八仙桌—— 蒸饼、猪肉炒黄菜、炉焙肉、蒸猪蹄肚、蒜酪、香米饭、豆汤,几样精致小菜点缀其间,还有丫鬟刚端上的一碗热气腾腾、飘着油花的鸡汤面。 丰盛得近乎奢侈。 再想到隔壁那碗散发着馊味、连猪食都不如的冷粥烂菜,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他眼尾瞬间泛红,猛地一掌狠狠拍在桌上! “啪——!!” 巨响震得碗碟乱颤! 颜沁雪手中刚拿起的象牙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珩之,你……” 她惊魂未定。 陆珩之已是怒不可遏,指着那满桌佳肴厉声质问:“好一个‘治家有方’的世子夫人!!自己山珍海味,却给新进门的弟媳吃那馊臭不堪的剩饭?!颜沁雪,你就是这般掌家的?!” 颜沁雪心头猛地一沉。 糟了! 不是特意吩咐过今日要送好饭菜过去吗? 难道她们没按自己吩咐办事? 不会,那些奴才应该不敢! 想来,定是洛昭宁那小贱人告状了! 心里如此想,她面上却迅速堆起十二分的委屈和不解,强笑着起身,绕到陆珩之身后,伸手想替他捏肩安抚: “珩之,这……这话从何说起啊?我怎会是那样的人?你可别听旁人胡吣!妹妹的份例跟我都是一样的,我怎会苛待于她?给她吃馊食?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枉!” 她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音,仿佛受了莫大委屈。 陆珩之见她还在狡辩,一把拂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了一下。 “冤枉?!那馊粥冷菜是我亲眼所见!亲鼻所闻!你还敢抵赖?!” 他气得胸膛起伏,“我看你这当家主母的位置是坐得太舒坦了!若真管不好这家,趁早交给宁宁!” 颜沁雪吓得脸色一白! 万没料到那些蠢奴竟敢真的阳奉阴违到如此地步,坏她大事! “不!珩之,你听我说!” 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慌忙拿出帕子,假意擦拭着并不存在的泪水,一副摇摇欲坠的柔弱模样! “定是……定是那起子刁奴!仗着是府里积年的老人,背地里欺上瞒下,苛待主子!是我……是我疏忽了管教,竟让他们钻了空子,委屈了妹妹!你放心,此事我定要彻查到底,给妹妹一个满意的交代!绝不轻饶!” 她说着,眼神凌厉地扫向一旁的心腹丫鬟佩云。 佩云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言辞恳切地帮腔: “二公子明鉴!我家夫人自掌家以来,夙兴夜寐,事事亲力亲为,唯恐有半点差池,累病了好几回!奈何有些刁奴倚老卖老,仗着是家生子,连夫人都不放在眼里,私下里阳奉阴违,克扣份例!” “他们对夫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初来乍到的二夫人?夫人纵有千般好,也架不住下头人这般作践啊!” 她这番话,句句在为颜沁雪开脱,字字在暗示掌家之难,更隐晦地贬低了洛昭宁——一个刚进门、毫无根基的新妇,如何能压得住这些刁奴? 陆珩之听着佩云声情并茂的解释,再看看颜沁雪那泫然欲泣、仿佛随时会晕倒的柔弱姿态,心中的怒火到底被浇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怜惜和不忍。 “好了好了,” 他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无奈,“我知你不是那样刻薄的人,是我一时情急,误会你了。只是……这等事,断不可再有下次!” 颜沁雪心中大石落地,忙不迭点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是是是!珩之说得是!佩云!快去大厨房传我的话!从今往后,我房里用什么,二夫人房里必须一模一样!若再敢有半分克扣、怠慢,不管是谁,不管是不是老人、家生子,一律给我拖出去——杖毙!”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阴冷狠绝。 “是!奴婢这就去!” 佩云领命,快步退下。 陆珩之便顺势留在了颜沁雪房中用膳。 很快,隔壁也送来了同样丰盛的饭菜。 看着满桌热气腾腾的佳肴,书兰和含玉忍不住相视而笑。 “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 书兰眼睛亮晶晶的。 含玉也一脸崇拜:“就是!要不是小姐您神机妙算,让我提前去大厨房盯着那些人,他们知道二公子今日在咱们房中用早膳,竟然换上好菜好饭?哼,差点就让她们蒙混过关了!” “可不是嘛!” 书兰接口道,“那些捧高踩低的老货,活该受罚!也让她们知道知道,咱们小姐可不是好欺负的!” 洛昭宁被她们一唱一和逗得莞尔:“行了,两个马屁精,快坐下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没有外人在时,她素来让两个贴身丫鬟同桌而食。 在她心中,她们早已是亲人,而非奴仆。 用罢早膳,一行人便随忠勇侯夫人陈氏前往英国公府,参加小世孙的洗三宴。 马车里,颜沁雪将当家主母的姿态做到了极致。 茶水点心一应俱全,软枕靠垫备得妥妥帖帖,唯恐颠簸了老夫人。 陈氏被她伺候得舒舒服服,一路赞不绝口。 颜沁雪得意地瞥向洛昭宁,眼神中满是炫耀。 然而洛昭宁却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端坐如松,沉静如水。 那份由内而外的安然自若,反倒衬得刻意表现的颜沁雪,如同戏台上卖力表演的伶人。 有人爱现,就让她现个够。 洛昭宁心中毫无波澜。 她本就不欲与陆珩之做真夫妻,更无意费心讨好这个婆婆。 她只需谨守本分,让人挑不出错处,便足矣。 到了英国公府,门前已是车马盈门,显贵云集——尚书府、长史府、长兴侯府、荣国公府……各府的徽记琳琅满目。 陈氏领着她们递了拜帖,步入府中。 刚进大门,便有相熟的世家夫人小姐围拢过来寒暄。 “哟,这就是珩之新娶的媳妇儿吧?” 一位夫人笑盈盈地打量着洛昭宁。 “是洛家的大姑娘!方才还瞧见你母亲带着你弟弟妹妹进去了呢!” 另一位夫人接口道。 “早就听闻洛大姑娘美貌冠绝盛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赞叹声不绝于耳。 “忠勇侯夫人好福气啊!娶了这么个天仙似的儿媳妇,怕是把珩之的魂儿都勾住了,舍不得出门了吧?” 有人打趣道。 夫人们说笑着往里走去拜见英国公夫人。 留下年轻一辈的女眷们聚在一处说话。 几个与颜沁雪交好的年轻夫人互相递了个眼色,其中一人用团扇半掩着唇,吃吃笑道: “咦?我怎么恍惚听说……咱们陆二公子新婚夜,竟没在二夫人房里留宿?倒是一头扎进了……世子夫人房里?” 话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人听得清清楚楚。 空气瞬间凝滞了几分。 第二十章替她管教 “没错,空有美貌,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这男人啊,看几日也就看腻了!” “就是,长得好又能怎样?不是照样笼络不了夫君的心啊!” ....... 颜沁雪听着四周处处打压洛昭宁的话,心情瞬间愉悦极了。 “妹妹,大家都是说的玩的,有口无心,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相信,珩之心里一定是有你的!” 洛昭宁还能听不出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表面上是为了劝慰她,实则是在向她炫耀。 洛昭宁是真的没有闲心跟她们扯这个,真的是无聊至极! “是,我确实不如嫂嫂,精通房中之术,夜夜吵得我难以入眠,以后,嫂嫂还是小声些,我只想睡个安稳觉!” 她这话一出口,周围瞬间安静了。 那些世家贵女夫人,反应过来以后,全都面红耳赤的聚在一起小声嘀咕。 “天呢,没想到颜沁雪跟陆珩之,竟然还能这么.......激烈!” “那当然了,陆珩之毕竟是个毛头小子,她颜沁雪可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 “哎呀,真是羞死人了,没想到颜沁雪男人刚死,就跟她小叔子行房中之事.......未免有些太过......不要脸面了!” “我也是真没想到,她颜沁雪私下竟然是这么浪荡之人呢!竟吵得那陆二夫人夜夜睡不着觉,真是可怜这陆二夫人了!” “可不是,我听说,还是陆珩之故意将他长嫂安排进自己的院子,新婚夜更是将新娘子晾在一边,去了颜沁雪房中,想想要是换做是我,早就恨不得撕烂颜沁雪那张狐媚子脸!” “毕竟,一个黄花大姑娘怎么能跟一个有经验的寡妇比呢?男人自然更爱后者.......” 虽然,她们都是小声讨论,但声音再小,离得近还是能听得清的。 颜沁雪是又羞又恼,气的脸都红成了院子里那棵硕果累累的柿子树上结的红柿子。 本来是想看洛昭宁吃瘪的,没想到被她三言两语,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真是气死她了。 但心中再气,她也不能在此地发作。 只能拿出一副长嫂的模样,教导她。 “妹妹怎可满嘴污秽之语,坏我声名!” 洛昭宁耸耸肩。 “嫂嫂说的什么话,我怎敢坏你名声!我说的都是事实啊!此事,不还是嫂嫂先提起的吗?” 说完,她转身走了。 留下颜沁雪站在那里气的跺脚,尤其是周围跟她相熟的那些夫人小姐,全都红着脸背地里向她讨教御夫之道。 弄得颜沁雪一时间下不来台。 要是真跟她们讨论什么御夫之道,她的名声就真的别要了! 而已经走远的洛昭宁,看着她脸涨的通红,随便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书兰和含玉看的很解气。 “让她欺负小姐,呸!活该!!” “没错!!” 英国公府很大,主仆三人随意找了个凉亭坐下。 洛昭宁看四下无人,小声问书兰:“翠儿那事,可办妥了?” 书兰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亲自盯着的,看她去找了她娘,她娘当时就去了李茂家!没多久,李茂家的就开始张罗四处买东西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该到了!” 洛昭宁听了满意的点点头。 这李茂,便是她的第一步棋! 颜沁雪,你就等着好好领教吧! 刚在凉亭坐了没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鄙夷的声音。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姐姐啊!” 洛昭宁扭头,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清河碧波裙的小姑娘,带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过来。 她忍不住冷哼。 来人正是她的好二妹,也就是如今的洛家大夫人宋氏生的女儿! 她与洛昭宁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却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这洛婉蓉长得像极了她母亲。 若说洛昭宁姿容艳丽,像朵盛开的牡丹,灼灼芳华。 那她就是那池塘里的尖尖小荷。 只能算的上清秀。 但宋氏却会是个为儿女谋划的。 当她因美貌名动盛京的时候,宋氏借着洛家女的名头为她的二女儿造势。 所以,才有了洛家大女儿空有美貌,而洛家二女儿却是盛京有名的才女。 看到她,洛昭宁的心头忍不住泛起一丝冷意。 她们母子真是好算计。 前世,她活成那样最后凄惨死去,背后 少不了她们母女的助力。 此生,她就是来复仇的,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上辈子欠了她的,那就这辈子全都给她还回来吧。 洛婉蓉一脸鄙夷的走到洛昭宁身边。 故意在她身旁扇了扇风。 ‘‘哎呦,好大的酸味啊,本来以为姐姐是个有大本事的,没想到啊,新婚第一日就被人给欺负了呢!自己男人在礼堂当着你的面,说要兼祧两房?哎呀,我可听说,新婚夜姐夫更是连你的房门都没进,我说姐姐啊,你可真是好本事啊,连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真是给我们洛家丢人!!’ “父亲听说此事,当时就发了好大的火呢!姐姐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呢!” 听到她的话,书兰和含玉气的不行。 “二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同是洛家女,本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怎么还落井下石呢?” 洛婉蓉眼珠子一瞪。 “主子说话,有你什么事?是你一个下人能插嘴的吗?” “春桃!!去,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贱蹄子!!给我狠狠地打烂她那张嘴!” 她身边的春桃顿时点头应“是!”,撸起袖子就扬着胳膊就朝着书兰的脸挥了过去。 下一刻,却被人抓住了胳膊,还不等她看清楚是谁,就被人反手一个耳光狠狠甩在了脸上。 顿时打的她眼冒金星。 洛婉蓉气的眼眶都红了:“洛昭宁!!你做什么??打我的丫鬟做什么??” 洛昭宁从含玉手中接过帕子,仔仔细细擦着手指。 “我教训一个丫鬟,妹妹这么生气做什么?你方才不是还想让你的丫鬟,去替我教训我的人吗?我也是替妹妹教训教训这没眼力见的东西!妹妹以后可要好好教给她一个道理,有的人可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的!” 第二十一章“生母遗簪,你也配戴?” “你敢动我的人?!” 她染着蔻丹的指尖直戳洛昭宁的眉心! “待我禀明父亲母亲,必要你跪碎祠堂青砖谢罪!” 说完,她转身欲走,刹那间,脑后骤然一阵寒风袭来! 洛昭宁素手如电,精准攫住她发间那支青玉竹节簪! 只听“嗤啦!”一声响 半绺青丝裹着血腥气断裂在簪齿间! “啊!!!” 洛婉蓉顿时疼的捂着头皮踉跄尖叫! “洛昭宁!!你这个贱人!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洛昭宁轻笑,簪尖挑着带血的发丝在日光下寒芒流转。 “我能做什么?只不过是取回我自己的东西罢了!” 洛婉蓉目光钉在簪上,喉间话语因疼痛变了声调:“你的东西?这分明是母亲赏我的……” 话未说完,声音却戛然而止! 只因洛昭宁将那簪子转了个方向,露出了里面浅浅雕刻的一个小小“宁”字。 “洛婉蓉,你还敢说这簪子是你的吗?这分明是我母亲生前留给我的嫁妆!!” 洛昭宁指腹抚过簪尾,青玉在日色下倏然透亮! “生母遗簪,你也配戴?” 洛昭宁眼神一变,猛的将簪尖抵进她锁骨凹处,声音好似冰棱迸裂,“洛婉蓉!回去告诉宋氏!十日之内,将我娘嫁妆单子上的物件,连本带利吐干净!” 她突然翻腕,簪头鹤喙猛啄洛婉蓉耳坠! “否则,我亲自来取时……” 话音未落,翡翠坠子便应声粉碎在她掌心,“碎的便不只是首饰了!” 洛婉蓉惨叫一声赶紧捂住了耳朵! 只见指缝中渗出的鲜血中还混着翡翠碎渣。 疼的她脸色都变了! 想骂,齿关却因恐惧咯咯作响! 想扑,双腿却似陷进血泊淤泥 ! 只觉得今日再见洛昭宁,她竟好似变了个人一样!完全不似之前那软弱可欺的性子! 几次下来都没讨到好,最终只能咬牙切齿的吼道: “洛昭宁你给我等着!……父亲……定不会放过你的……” 狠话还未说完,脚下忽然踩中了自己的裙裾, “啊呀!”一声滚倒在青石阶上,珠钗散落好似丧家之犬。 她的贴身丫鬟赶紧将人扶起来,洛婉蓉最后狠狠瞪了洛昭宁一眼,便匆忙离去了! 青玉簪在掌心沁出森森寒意,洛昭宁指节寸寸绷紧,几乎要扼碎簪身里那个刀刻的「宁」字。 这是母亲咳着血倚在熏笼边,亲手绘的图样! 竹节簪身喻她风骨,鹤首簪头祷她长寿,连内壁藏着的「宁」字,都是母亲亲手写的字,又找了有名的匠人一点点雕刻上去的! 这是一位母亲对自己女儿的祝福! 可这祝福终被十年前的冬雪掩埋。 那时母亲肺痨沉疴,咯出的血染透十方帕子,药渣堆满后巷如坟茔。 最冷的那夜,炭盆早熄,哥哥跪在宋氏院外磕头泣血,求父亲见最后一面。 而雕花门内,暖帐流香,锦被翻红,父亲的喘息混着宋氏媚笑,将声声哀鸣碾碎在风雪中。 母亲到死,也没有见上父亲一面! 那时,她枯槁的手死死攥着这支簪,眼角落下的泪水凝成冰珠,洇进枕上还未绣完的《百子图》。 那未阖的双目,究竟盛着多少不甘?多少遗恨? 簪尖忽地刺破洛昭宁掌心,血珠滚过鹤首镶嵌的鱼眼石,像一粒燃烧的复仇火种。 这一世,她要宋氏枯骨垫阶,血偿母命! 等快开席的时候,洛昭宁去前面拜见了英国公夫人。 大堂里早已坐满了人。 各家夫人小姐都在里头说话呢。 忠勇侯夫人和颜沁雪自然也在,旁边还有她那个继母宋氏和洛婉蓉。 看到她过来,洛婉蓉的目光好似淬着毒一般。 颜沁雪看她的目光自然也不友善。 但洛昭宁款款走上前去,对着英国公夫人行礼,问了安。 仪态礼仪那都是没得挑。 英国公夫人很是高兴。 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了几句。 转头对宋氏道:“这洛家姑娘,长得可真是好,又是个知书达理的,你们洛家可真是会教导女儿啊!” 宋氏顿时高兴的不行:“哎呦,谢老夫人夸奖,妾身没别的本事,只能多多用心教导两位姑娘!希望她们日后都能寻得个好婆家!也是我们家大姑娘有福气,嫁到了忠勇侯府这等勋贵人家!” “宁宁啊,以后,母亲不在你身边提点,你可要时刻谨记母亲以往的教导啊,切不可由着性子来!” 这话说的,就是将所有的功劳全都揽在了她自己身上。 洛昭宁心中冷笑,表面上依旧恭敬行礼。 “是,谨遵母亲教导!毕竟,母亲这些年确实在我身上费了不少心,妹妹学习琴棋书画您还专门请了严厉夫子进府,学不会,还不让妹妹吃饭!而我想学的时候,母亲就说,学那些太辛苦,您心疼我,才不让我受那些苦楚呢!女儿真心感激母亲,待我比亲女还要好上三分呢!” 她这话一出,整个大堂都安静了一瞬。 宋氏脸上的表情很是尴尬。 反应过来后,周围人全都在议论纷纷。 “哎呀,怪不得都传洛家大姑娘空有美貌,实则是个草包,而洛家二姑娘却才名远播,是盛京有名的才女,原来,是这样啊.......” “就是啊,不是亲娘果然不会为她打算,哪个姑娘家不学琴棋书画啊?这不是故意害了洛大姑娘吗?” “你们不知道,这宋氏,以前只是洛大人的妾室,一个妾室,能有什么能耐,也就会些后宅的阴私之事!” “真是可怜了这洛家大姑娘了,生母早逝........后宅啊,又是妇人的天下,背地里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的委屈呢!” “没错......这好不容易嫁了人,成亲当日,陆二公子又突然要兼祧两房,新婚夜啊,听说更是宿在了他嫂嫂房里!. “什么??还有这等事??” “哎呀,你都不知道??整个盛京全都传遍了,这洛大姑娘都快成全城的笑柄了!” “哎呦呦,真是天可怜见儿的!” ........... 这是连带着忠勇侯府都给说进去了。 忠勇侯夫人的脸色自然也不太好看。 “我知我们侯府对不起宁宁这孩子,说到底,都是我们亏欠她,但谁也没想到,我暄儿会突然战死,他与沁雪才刚成婚半年,连个孩子都没有,珩儿也都是为了他大哥,为了侯府啊.........” 似乎,是说到了伤心事,她还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颜沁雪更是趁着这个时候,赶紧装惨。 眼泪一抹,哽咽道:“是啊,二弟也都是为了暄之,为了侯府,也为了让我能有个活下去的依仗!妹妹,是我对不起你,我知你怨恨,还为此跟珩之闹别扭,要给珩之过继子嗣,要怪,你就怪我吧!” 颜沁雪这话里话外不就是想说洛昭宁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大度,她也嫉妒,甚至嫉妒到新婚第二日就要给陆珩之过继个子嗣! 果然,大家伙一听,看向洛昭宁的目光就变得有些犹疑。 有些不明就里的夫人道。 “我当洛大姑娘是真的大度呢!原来也在府里闹了!” “侯府大公子是为国战死的,陆二公子要兼祧两房也是大义!她洛昭宁不该使小性的!善妒可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品德!” 自然也有看不下去的。 “要你们新婚当日,夫君就说要兼祧两房,新婚夜更是宿在嫂嫂房中,你们能不恼,也不闹?” 洛昭宁扭头看去,为她说话的人,竟然是怀安郡主! 第二十二章晃瞎人眼的好东西 原本两人都已经准备成婚了,可怀安郡主无意间发现了那罗家大公子与其表妹有染,丝毫不顾世家大族的颜面,将这件事给捅了出来。 一时间闹得人尽皆知,那罗家表妹意欲投河自尽,被罗家大公子给救了上来。 因此还怨恨怀安郡主,骂她是蛇蝎心肠。 怀安郡主当即就提出退亲。 这样的男人,她怀安不要也罢! 她要嫁,对方就必须——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然,她情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所以,她实在听不得那些人说洛昭宁善妒,好似夫君兼祧两房,新婚夜更是将她晾在一旁,宿在嫂嫂房中,她就该高高兴兴,甚至敲锣打鼓的恭祝夫君和嫂嫂和和美美,早起诞下麟儿?? 其他人一看是她,自然也没人敢说什么。 洛昭宁上前恭敬行礼。 “见过怀安郡主!” 怀安郡主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淡淡的。 要她说,这洛昭宁也是个没本事的,要她,当扬就该退了这婚!哪怕和离!!也绝对不在这侯府受这个窝囊气! 她觉得洛昭宁的性子还是太弱了些。 上首坐着的英国公夫人一看到怀安郡主,赶忙笑着起身。 “怀安来了,快,快到姨母这里来!” 怀安郡主这才笑着快走了两步。 “知道是彤哥儿的洗三宴!怀安特意给哥哥嫂嫂还有彤哥儿备了些好礼,秀儿,快将我准备的东西,拿上来!” 话音一落,她身后的丫鬟顿时端着一盘盘盖着红绸布的东西走了上来。 英国公夫人以及彤哥儿的母亲,也就是英国公的儿媳妇儿刘氏顿时高兴极了。 “哎呀,还是怀安有心了!” 尤其是周围的宾客也全都好奇,这怀安郡主带来的是什么好东西。 当丫鬟将那些红绸布一一掀开,差点晃瞎了众人的眼。 只见那黄花梨的托盘上放着一个个琉璃制成的东西。 在窗外日光的照耀下,光彩夺目。 有五彩琉璃珠钗,五彩琉璃的花瓶,青色琉璃的酒杯,红色琉璃的耳坠........甚至还有一瓶装满酒的透明色酒壶,里面微黄的液体清晰可见。 “哇!这真是太神奇了!!竟然还有这么漂亮的琉璃瓶!” “那酒壶里的酒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呢!” “可不是,还有那个五彩琉璃的珠钗,可真漂亮!!” “真不知道怀安郡主是从哪找到的这些东西,真是太漂亮了!!” ......... 而洛昭宁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却悄悄弯起了唇。 这琉璃坊也是她上次让书兰一起盘下的,那琉璃坊,本来都已经快要倒闭了,毕竟这东西,烧制起来困难,造价高,卖的价格更高。 坊主是从西域过来的,空有一手好手艺,却始终卖不出去。 赔的老婆孩子快要饿死了。 所以,书兰的出现,让他惊喜至极。 哪怕洛昭宁要占八成,他也愿意。 上一世,他的琉璃坊就是怀安郡主无意间发现的,当她带着这些东西出现在英国公府,顿时惊艳了所有人。 当日他的小铺子就被快要被贵人家的马车给挤破了头。 没隔几日,这东西传入宫中,就连圣上都惊奇不已,小作坊制出的琉璃盏,一跃成为了贡品! 而整个琉璃坊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看着那些贵妇人纷纷询问怀安是从何处购得。 怀安郡主便将那个琉璃坊的位置告诉了她们。 那些勋爵世家的夫人们恨不得此刻就插了翅膀一样飞过去。 颜沁雪也看的心动不已。 “母亲,一会儿宴席结束,咱们也去买一些放在府里,这琉璃制成的小玩意可真好看啊?” 忠勇侯夫人笑着点头:“好,如今侯府你掌家,一切随你!” 既然是怀安郡主推荐的,那一定错不了。 再说,各世家夫人都想着去买,这琉璃制品定会成为盛京新的潮宠儿。 届时,若是她们府里没有几件,恐怕也会被人瞧不起。 颜沁雪其实更喜欢那些琉璃制成的钗环,想趁着府中置办物品,趁机给自己再置办一些头面。 洛婉蓉自然也很是喜欢这些东西。 “母亲,等宴席结束,咱们也去吧,女儿瞧着那五彩琉璃的钗环可真漂亮,尤其是在日头底下,五彩斑斓的,可真美!” 宋氏一脸宠溺的看了她一眼。 “好好好,买,一会儿就去买!那么漂亮的钗环,也就衬我们家蓉儿!” 洛婉蓉听了,不由看向了对面的洛昭宁,一脸得意模样。 似乎在说,瞧,母亲心中只有我,你想要都没人能给你买! 书兰和含玉瞧着洛二小姐那做派,心中忍不住偷笑。 买吧,买吧!!都买吧!!她们买的越多,小姐赚的越多! 而且最漂亮的琉璃钗环,都在小姐房中,是坊主亲手烧制的,为了感谢小姐,专门送过来的! 其实坊主还送了琉璃瓶,酒杯,琉璃盏等,小姐都没收。 说是她终归要离开侯府的,这东西易碎,不容易携带,还不如拿去卖钱呢! 尤其是赚颜沁雪和宋氏的钱,想想就解气! 颜沁雪甚至还悄悄往洛昭宁旁边挪了挪,低声道:“妹妹可想要一个那样的琉璃簪子?若是你求求我,嫂嫂兴许可以赏你一个玩玩!” 洛昭宁抬眸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转过了头。 “谢谢嫂嫂了,不过,我没兴趣!” 一旁有个跟颜沁雪关系比较好的,忍不住笑她:“陆二夫人,怕不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吧?这么漂亮的钗环,哪个女子不想要啊?你.......怕不是囊中羞涩,买不起吧?” 她最后这道声音不小,附近不少人都听到了。 甚至连怀安郡主和英国公夫人都看了过来。 洛昭宁心念微动,垂下眼来。 “是啊,我是囊中羞涩,可怜我娘留给我的嫁妆,出嫁时,母亲说不小心弄丢了大半,我.......自然比不得各位姐姐妹妹们,嫁妆丰厚.......这琉璃钗环,有幸能在怀安郡主这瞧上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故意学着以往颜沁雪的那副做派,甚至还拿起帕子悄悄遮住了脸,看上去就好似在偷偷抹眼泪一般,其实她是在笑。 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露了馅。 便拿上帕子遮上一遮。 第二十三章私吞嫁妆 “哎呀,没想到这洛家大夫人竟然是个这样的人,克扣女儿的嫁妆,关键这还是人家亲娘留给她的!” “就是啊,洛家大姑娘真是可怜啊!”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继母,我也是长了见识了,这洛家大姑娘没了亲娘,就只能被她拿捏!” “说是丢了,实际定是被她偷偷昧下了,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在新婚当日丢了大半呢?这不是故意让洛家大姑娘出丑吗?” “可不是嘛,这宋氏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一个妾室,眼里就剩下钱了!” .......... 在扬的夫人,许多都看不上宋氏,洛家本就门楣不高,她又是个妾室出身,娘家更是普通人家,她哥哥也就是个九品司狱,监管刑部大狱。 当年洛昭宁被下了大狱,可没少被宋氏的哥哥“关照”! 受了不少生不如死的刑罚! 但这样的门户,在这些勋贵世家面前,甚至不如府中的一个管事。 怀安郡主拧眉上前,刚想说上几句,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恭维声。 “国师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国师大人登门,真是有失远迎啊!” 众人转头望去,果然看到一身玄衣的沈怀让从门外踱步而来。 不少年轻小姐看到他全都忍不住惊叹出声。 “竟然真的是国师大人,国师大人真是光风霁月,才貌出众!” “是啊,国师大人长得可真好看!” “我长这么大就从未见过比国师大人还要好看的男子!” “就是可惜........传闻玄境国师,不能人道...........” “真是可惜了!似乎就是当年,国师大人当年帮圣上挡下的那一箭,那箭上被淬了剧毒!国师大人差点没命,好在被救了回来,就是可惜了........到底还是被伤了根本!” “谁说不是呢!若是国师大人没有这档子事,他绝对是全天下最完美的男人!” ........... 洛婉蓉也是满眼可惜。 “真是可惜了........” 洛昭宁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忍不住垂首。 他不能人道?? 可真是被众人误解的太深了! 毕竟那晚.......她可是深有体会! 他倒好,也不解释,就任由天下人这么说他! 沈怀让从门内进来,英国公夫人以及一众世家夫人赶忙领着各家的姑娘上前行礼。 “见过国师大人!” 英国公夫人更是激动不已。 “国师大人能亲临府中,实在是我英国公府的福气,也是我们彤哥儿的福气啊!” 沈怀让抬了抬手。 “英国公夫人不用客气,本座也是今日闲暇无事,听说贵府小公子的洗三宴,便过来讨杯酒喝,沾沾喜气!” 听他要沾喜气,不少夫人顿时眼露同情。 低声议论。 ‘‘这国师大人也着实是个可怜人啊,过来沾这样的喜气........他可能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 “说不定国师大人也想像个正常男人一样,可以娶妻生子吧?” “这可能是普通男人差不多都能做到的事,对于国师大人来说,却只是奢望了.........” 沈怀让的眼皮挑了挑。 他却转头看向了一旁一声未吭的洛昭宁。 “方才听闻洛姑娘说,成婚时,洛府弄丢了她一半的嫁妆??” 听说他过来,从前院纷纷跟过来的大小官员正好听到这一问。 洛世英更是吓得脸都白了。 “误会误会,国师大人都是误会!” 沈怀让冷冷看了他一眼,目光却转向了洛昭宁。 “洛大姑娘,你父亲说,此事是个误会,难道,是你故意诬陷你继母和妹妹??” 洛昭宁摸不清他到底什么心思,但却决计不会让自己吃亏。 往前站了一步,对着沈怀让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回国师大人的话,此事并没有什么误会,我娘留给我的嫁妆确确实实在我出嫁时,丢了一半,此事,我没有说谎的必要,若是大人不信,可拿当初的嫁妆单子一对便知!” “何况,我也想知道,为何我娘留给我的嫁妆会跑到我二妹妹的身上!这支簪子是我刚才从我二妹妹头上取下来的,上面是我娘当初找人订做时,特意让人刻上的,不止这只簪子,就连我二妹妹头上那支步摇,同样也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 说着,她便将手里的簪子递给了沈怀让。 洛婉蓉吓得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头。 “不不不,国师大人,这不关我的事,这些簪子和步摇都是我娘给我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国师大人明察啊!!” 她这话说的,直接就将她母亲给出卖了。 所有人纷纷看向宋氏,宋氏的脸顿时由红到白,再由白到青。 心里真是恨死这个死丫头了!!! 敌人还没有说什么呢,她就先把自己给出卖了!真是没有一点儿心眼! 当初她要是能学会自己一半的城府也不至于让她为她操碎了心! “回国师大人,小女的钗子,步摇确实是妾身所赠,但这些首饰,均是从首饰铺子买的,怎么可能是昭宁的呢?” 洛昭宁勾了勾唇。 “国师大人,您可看清了我这簪子上刻的到底是个什么字?” 沈怀让捏着那青玉簪子,看着上面那个小小的“宁”字,顿时点点头。 “嗯,不错!上面确实有个宁字!” 宋氏赶紧解释:“国师大人,您可不能听信洛昭宁的一面之词啊,这簪子她说是从婉蓉头上取的就是从她头上取的?万一是她自己提前准好的,贼喊捉贼呢?” 洛世英也赶忙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国师大人,您切莫听信小女一面之词啊,我夫人是决计不会私吞昭宁母亲留给她的嫁妆的!宋氏虽然出身不高,但到底还是出自书香门第,而昭宁的母亲,却出身商贾,本官可以作证,我夫人是决计不会私吞昭宁嫁妆的!定是昭宁这孩子误会了!” 听到他这番话,洛昭宁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瞧,这就是她的好父亲。 她母亲出身商贾怎么了? 出身商贾就注定比旁人低贱? 她宋氏也不过小门小户出身,只因她哥哥做了九品的司狱就注定要比旁人高贵,品德就比她娘高尚?? 他还真是宠信她这个继夫人呢! 洛昭宁冷笑着上前两步。 “好,既然父亲这么信任母亲和妹妹,认定了是我故意诬陷,那我们就好好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谎!” 第二十四章惠宁公主 那只步摇顺利被她取了下来。 她迅速翻转,看了下步摇的里面。 当看到那上面刻的小小的“宁”字时,顿时笑了。 她高高扬起手,微微屈膝,双手将这只步摇递到了沈怀让手里。 “国师大人请看,这步摇上,是否刻有同样的字样!” 沈怀让抿抿唇,接过她手中的步摇,低头仔仔细细瞧了瞧。 “嗯,确实刻有同样的字样!” 众人顿时哗然了。 “天呢,看来,这宋氏真的私自昧下了洛大小姐母亲给她留下的嫁妆!” “连这些都要昧下,看来真是小门小户出身!” “谁说不是呢,这洛大人也真是瞎了眼了,原来的洛夫人多好啊,虽出身商贾,但那通身的气质绝非着宋氏可比得,而且你瞧这洛大小姐,也全是遗传了她娘亲的美貌!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只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洛大人是怎么想的,放着明珠不爱,偏爱那鱼目!” “没错,当初的洛夫人,为人和善,又乐善好施!平时待人更是落落大方!!” 她们这些夫人当初与她相交都甚好。 倒是原来的洛夫人过世以后,这宋氏出门,尽显小家子气。 后来,她们也都不爱与她一起玩。 而宋氏怎么也没想到,那慕秋愉死都死了,还能给她找事! 给她女儿准备嫁妆,竟然还藏了这一手,所有的金银首饰都刻上了她洛昭宁的名! 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如今被人当众揭开,宋氏也有些不知所措,尤其听着周围夫人们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更是臊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洛世英也吓得冷汗琳琳。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宋氏竟然真的敢!! 简直是胆大包天!! “国师大人放心,本官回去定会亲自处理此事,若这宋氏真的私吞了宁宁的嫁妆!!那本官绝不轻饶!定让她将吞下的,全部给我吐出来!!” 宋氏一听,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老爷,我........冤枉啊..........” 颜沁雪不知是何时不见的,再出现时,竟然跟着惠宁公主一道过来的。 听着门外人通传,所有人全都朝着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姿容艳丽的女子正从门外进来。 来人正是惠宁公主,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女儿,今年年方十六,比怀安郡主小一岁。 她一来就直奔沈怀让而去,面露惊喜。 “怀让哥哥,你怎么也来了?宁儿没见你了,你去宫里,怎么不去找宁儿玩?宁儿都想你了!” 一边说,一边去抱沈怀让的胳膊。 沈怀让往后一退,恰好避开了她的碰触。 “公主殿下!臣近日事务繁忙,没有时间陪伴公主,不过,过几日太学就要开了,公主还是在宫中为入学做准备吧!毕竟,姚夫子可不是好糊弄的!” 惠宁公主一听,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怀让哥哥,惯会找一些借口糊弄宁儿!哼!” 她气的撅起小嘴,目光在所有人中扫视了一圈,直直落在对面的洛昭宁身上。 “你就是洛昭宁?珩之哥哥新娶的夫人??” 洛昭宁明显感觉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善。 但,依旧躬身行礼道:“见过惠宁公主!” 惠宁公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神色明显更加厌恶。 “都说你美貌冠绝盛京,依本宫看,也不过如此嘛!不就是长了个张狐媚子脸,又不是去青楼当舞姬,勾引谁呢?”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头顶传来一声冷喝。 “惠宁公主,还请注意言辞!!” 她抬头一瞧,正对上沈怀让那张带着一丝怒容的脸,顿时吓得吐了吐舌头。 要说她惠宁这辈子最怕的人是谁,那无疑是沈怀让! 而要说,她这辈子最爱的人是谁?那也无疑是沈怀让! 所以,看到怀让哥哥不高兴了,她也赶紧闭了嘴。 但能让怀让哥哥这么生气,她对洛昭宁更加厌烦了。 毕竟,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见怀让哥哥对谁这么在意过! 哪怕是她将他养了多年的一只锦鸡给烤了吃了,也没见他对自己发过一次火。 反而是自己才不过说了那洛昭宁两句,他就明显生气了。 看来颜沁雪说的没错,这洛昭宁实在可恨! 凭着自己长了张狐媚子脸,到处勾搭男人! 引得珩之哥哥娶了她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连怀让哥哥都对她偏爱有加! 这让她心里如何不嫉妒!! 她是谁?她可是公主!!怎么能去嫉妒一个普通妇人? 那自然是不能!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除掉她! 当然,就算没有她没有得到怀让哥哥的青睐,她也是要除掉她的,只是,如今更加铁了心罢了。 “对了,方才,本宫听说你状告你母亲私吞了你大半嫁妆?不就是几件首饰吗?哪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你作为长姐,送几件首饰给你的妹妹们,怎么了?如此小气,真是有失贵女风范!” 宋氏和洛婉蓉一听,顿时如临大赦,赶紧点头附和:“是是是,公主殿下说的对!” 洛世英赶忙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对洛昭宁道:“没错!!不过是两三件首饰罢了,何至于闹得那么难看,宁宁啊,就当是你送给妹妹的又如何!” 宋氏:“是啊,宁宁,那件事,确实是母亲的错,母亲跟你道歉,可我也是第一次嫁女儿,忙前忙后的,许多事考虑不周,但,害的你丢失了大半嫁妆,确实是母亲的错!你就原谅母亲吧!” 洛昭宁冷哼一声。 他们可真是会顺坡下驴啊! 刚想说什么,就被惠宁公主给打断了。 只见她一脸怒容道:“你们叫她什么?宁宁??”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圣上自小就叫惠宁公主“宁儿”!这宁宁二字可是实实在在冲撞了公主殿下啊! 第二十五章放印子钱 “公主恕罪,是老臣考虑不周了,以后我这大女儿小名就改叫昭昭!!绝对不会再冲撞了公主殿下!!” “是啊,是啊,请公主殿下恕罪啊!!” 惠宁公主听了,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一直垂首站在那里的洛昭宁,心底忍不住泛起了冷笑,他们这副捧皇家人臭脚的嘴脸,可真是让人作呕啊! “父亲母亲,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是要将惠宁公主置于何地?天下之大,叫宁宁的又何止我一个,难道就因为公主殿下称号里有个宁字,那所有人就不能再叫这个字吗?那皇室有多少人?若是所有人的名字旁人都不能叫,不能称呼,那这天下百姓,干脆都当哑巴得了!还有今日在座的所有人,你们每次说话的时候,也都要格外小心,更是要将皇室所有人的名字想一遍再开口!不然,小心招来杀身之祸!” “这........” 洛世英顿时急的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其他人也都吓得不敢吭声。 沈怀让的灰色琉璃眸里倒是罕见的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淡淡开口:“公主,可是这个意思?” 惠宁公主有些不满的撅起了嘴。 “怀让哥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而一旁的怀安郡主也开口道:“国师大人,本郡主也觉得,这洛昭宁说的对,怀安也算是半个皇室之人,我的称号里有个怀字,国师大人并不算皇室中人,但他名字里也有个怀字,那若是按照惠宁公主的意思,国师大人,也需要改名了?” 惠宁一听,顿时脸色一片惨白。 “我,本宫......真不是那个意思,怀让哥哥,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 可沈怀让却面沉如水,灰眸从她的脸上扫过。 “臣也想提醒公主,身为皇家人,食天下百姓之禄,定要戒骄戒躁,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公主,要谨言慎行!” 惠宁公主垂下了头。 “怀让哥哥,我知道了!” 眼看就连惠宁公主都吃瘪了,洛昭宁都没有什么事,颜沁雪有些着急。 正想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洛昭宁吃些苦头。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 声音似乎是从前院传来的。 英国公夫人正想赶紧找个什么由头打破这个僵局呢! 她孙儿好好的洗三宴,万不可出什么岔子啊! “外头何事吵嚷?” 府中管家正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回,回老夫人,是,是大厨房那边,有人闹事,老奴正准备着人将他给赶出去呢!” 英国公夫人摆摆手。 “今日还有这么多贵客在扬,万不可因这些琐事,失了雅兴,扰了彤哥儿的洗三宴!” 管家赶忙点头:“是!” 正准备退出去,忽然听外面有人大喊:“来人啊,出人命了!!快来人啊!!” 所有人一听,吓得不轻,这些官家夫人小姐全都惊恐的站起身来。 英国公夫人更是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反应过来后,她气的胸口痛。 抖着手喊道:“快,快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堂里的人也都跟着出来了。 只见管家领着一个妇人过来了。 那妇人本来正哭天抢地的嚎啕大哭,突然望见这么多官家家夫人,吓得忙噤了声。 可是在瞧见颜沁雪的时候,她顿时什么都不顾的冲了过去。 趴在她面前不停的磕头。 “夫人!!夫人!!是你说,只要我们将东西送来,就可以抵扣我们借的印子钱,为何我们送来了,那些人说压根就没有此事??说要是不还钱!还要将我们女儿买到暗娼馆里去!!夫人啊!!夫人求你了!!千万不要把我们女儿给卖去那地方啊!!要卖,你卖我吧!!卖我!!” 她说的声声泣血,额头都磕出了血迹! 听到她的话,在扬的夫人小姐全都惊讶的看向了颜沁雪。 就连忠勇侯夫人也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媳! “沁雪.......你,你竟然敢放印子钱??” 从看到这李茂媳妇儿的那一刻,颜沁雪就慌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们。 这些日子,府里用钱的地方多,库里的钱几乎都被她拿去放印子钱了! 她自然想将之前放出去的一部分给收回来,好填补空缺。 不然,要是被忠勇侯夫人和陆珩之发现,就惨了。 而这李茂家的,当初是借的最多的,家里开着一间铺子,还有一个庄子,庄子上养了不少的鸡鸭,牛羊。 最主要的是,没有儿子,只有一个闺女,而那个闺女长得不赖,若是拿去卖钱也能卖个几十两! 这几日,她便让她那乳母,赵桂兰找人去催债,好让他们早日还钱。 谁承想,她们怎么就跑到这英国公府来闹了?? 还将她放印子钱的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捅了出来!! 尤其是对上沈怀让那冰冷的双眸,她顿时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我,我没有!!我没有放印子钱!!我不知道此事!!我不知啊!!母亲,母亲!!您是知道儿媳的,儿媳不敢的!!” 忠勇侯夫人气的脸色铁青,她敢不敢的她不知道,此事还要回去后细查,但面前这妇人都闹到国公府来了,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放印子钱! 这是将她们忠勇侯府的脸面全都给丢干净了。 此事一出,不论她放没放印子钱,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相信过不了一日,此事便会传遍盛京。 但表面上自然要维护颜沁雪,只有想办法将她撇干净,才能将侯府给撇干净。 “母亲自然是知道你的,你做事向来仔细妥帖,相信你,定不会犯这样的糊涂事,说不定只是这妇人胡乱攀咬罢了,不可信!” 这个时候,听到动静的陆珩之也从前院赶了过来。 一同来了还有许多在前院的官员。 他一来,就匆忙站到了颜沁雪的身旁。 维护道:“我相信沁雪,她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定是有人在诬陷她!她天性良善,就是走路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心疼半日,又怎么可能会胆大到出去放印子钱?” 第二十六章有何证据?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攀诬我嫂嫂的??若是不如实道来,小心你们的小命!” 地上的妇人,也就是李茂媳妇儿,一听,顿时吓得浑身都在发抖。 整个人缩在地上,又开始不停的磕头。 “饶命啊!!贵人饶命啊!!” 怀安郡主却最看不得女子受难。 眼看她磕破了额头,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她赶忙将人给扶起来。 “你快起来,有什么冤屈全都细细说来,我是怀安郡主,那位是惠宁公主,还有那一位是咱们的国师大人,你放心,若是你真有冤屈,我们定会为你做主的!” 李茂媳妇儿一听,惊恐的抬眸朝着她指的两人看去。 见惠宁公主也跟着点头:“对,她说的对,若是你真的冤屈,本公主定然会为你做主!” 这次,她可要好好在怀让哥哥面前表现表现! 定不能让怀安那个臭丫头给比下去! 李茂媳妇儿一听,公主和郡主都愿意为她们做主,顿时感激涕零。 “感谢公主,感谢郡主!!!” 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哭道。 “妾身乃是盛京西郊的一个农户,家里经营着一处庄子,专门饲养鸡鸭,牛羊送往城里的各大酒楼,可前两年,年景不好,又赶上那些牲畜生了病,几乎全死了,家里穷的没米下锅,我男人就想着再重新采买一些,从头再来!” “可手里没有银钱,正赶上有人放印子钱,我们就借了些,但没想到,这印子钱的利息太高,利滚利我们压根就还不起,每月赚的钱不还够还印子钱的,她们的人更是日日来催债,动辄打骂!” “年初,因为差一些还不上,我男人就被他们给打断了腿!最近几日更是非要把我闺女卖去暗娼馆!!我就这一个闺女啊,她就是我们两口子的命根子啊!!” 似乎说到了伤心处,她哭的伤心极了。 泪水混着血水,流了满脸。 “可这还不罢休,昨日,那些混账.......将我家的房子庄子都给抢了去!今日是世子夫人让人过来说,若是我们能送鸡鸭鹅每样三十只!猪羊十只!大鲤鱼五十条到英国公府,那印子钱就不要了!!我们才东拼西凑借了这些东西送来,可回去后立马就有人上门,说根本没有说过此话,要将我闺女卖去暗娼馆!!” “呜呜呜!!!民妇恳请公主郡主和国师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怀安郡主听了此话,站起身来,目光冷冷睨向一脸慌乱的颜沁雪。 “世子夫人,可有何话可说?” 颜沁雪早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匆忙摆手。 “不,不,她说的不是真的!!我没有,我没有做过此事!!” 她转头对着陆珩之哀求:“珩之!!珩之!!你信我,我真的没有!!” 可陆珩之的表情也有些犹疑。 他看向李茂媳妇儿。 “我且问你,你为何口口声声说,是我嫂嫂放了印子钱给你?有何证据?若是空口白牙,胡乱攀扯,我们侯府定不会饶你!” 那妇人吓得缩了缩脖子,怯怯的看了眼颜沁雪道:“民妇自然不是胡乱攀扯,因为民妇见过几次世子夫人身旁的乳母,赵桂莲,当初放借印子钱的时候,民妇也是见过的!况且那赵桂莲经常拿自己做过世子夫人乳母的事,到处炫耀,她自己就曾说漏过嘴,说这印子钱是世子夫人放的!” 她话音一落,忠勇侯夫人和陆珩之瞬间变了脸色。 再看向颜沁雪的时候,神色很是难看。 陆珩之:“嫂嫂.......你.........” 忠勇侯夫人陈氏则是想掐死颜沁雪的心都有了。 大雍律法严明,明确规定:诸公私以财务出举者,每月取利不过六分,积日虽多,不得过一倍! 而印子钱是坚决不准的! 朝廷禁止官员放贷,若是被查到,放贷人是要判处两年刑罚的! 若是情节严重,就连陆珩之都有可能受到牵连,被罢黜官职,一起受罚! 这也是为何上一世,颜沁雪放印子钱,最后,洛昭宁被陆珩之推出来顶替她下了大狱的原因。 但这一世,洛昭宁提前安排了这一出,为的就是让那李茂媳妇儿当着这么多年的面,指出是颜沁雪放的印子钱。 如此一来,就算陆珩之再想让她顶罪,也不可能了! 果然,陆珩之的目光看向了洛昭宁。 似乎有心想让她为颜沁雪说几句话。 洛昭宁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撇过头去,当做没看到。 哼!笑话!让她帮颜沁雪说话?好让她们再次将脏水泼她身上? 这一世,想都不要想!! 渣男贱女最好全都去死! 另一边,管家还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小厮,抬着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过来。 “老夫人,此人是这村妇何氏的丈夫,这大好的日子,竟一头撞在咱们门口的柱子上!好在人没什么事,只是撞破了头,已经着大夫帮他看过,也上过药了!只是,他在来之前,被人打的厉害,浑身上下竟没一处好地方!” 看到这扬景,在扬的那些官家太太小姐,吓得捂住了脸,还有的撇过头去不敢看。 怀安郡主却站起身来。 细细打量了那男人一眼。 目光炯炯的看向颜沁雪。 “世子夫人,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不成?” 惠宁公主也满脸鄙夷的望向她。 “颜沁雪,真不知道,陆大哥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你是嫌忠勇侯府的日子太好过了是吗?” 她转头又赶紧跟一旁的沈怀让解释。 “怀让哥哥,宁儿虽然是跟颜沁雪一起过来的,但我绝对跟她没有半点关系!胆敢知法犯法,简直是胆大妄为,若是被其他人有样学样,咱们大雍岂不是要乱了套,所以,定要好好惩处她一番,也好让其他人看看,敢私放印子钱,到底是什么样的后果!” 跟着陆珩之一起来的官员中,恰好有盛京的京兆尹梁大人! 感受到过国师大人投来的目光,他顿时浑身一紧。 赶紧走了出来。 躬身行礼:“既然有此事发生,那京兆尹定然会彻查清楚!” 说完,他对着陆珩之和忠勇侯夫人陈氏,行了个礼。 “夫人,二公子,对不起了,下官要请世子夫人跟随下官走一趟,还请夫人二公子不要为难下官!” 第二十七章她的孩子…… 只能点头。 颜沁雪怎么都没想到,今日竟会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惠宁公主是她借着由头请来的,目的是想让洛昭宁跟惠宁公主结下仇恨。 谁想,如今倒是害了自己。 当然,敢做这事,她也不是全然没有后手。 “母亲,珩之,此事真的不是我做的,妾身真的毫不知情!” 故意这么说完之后,她对着佩云使了个眼色,这才跟着京兆尹离开。 虽说她留有后手,有可能从这件事中脱身,免了牢狱之灾,但她在盛京的声名也算是彻底完了。 在扬的官家夫人小姐全都议论纷纷。 “真没想这颜沁雪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私放印子钱!” “可不是嘛,忠勇侯世子在边关为国效力,她竟然在盛京私放利钱!难道她们忠勇侯府竟穷到揭不开锅了?要靠利钱过活了?” 尤其是之前一直跟忠勇侯府不对付的一些人家,更是趁机落井下石。 弄得陈氏和陆珩之脸上无光。 但这宴席来都来了,此刻就走,又恐得罪了英国公。 所以,一时间,俩人是如坐针毡。 倒是洛昭宁心情还不错,好似此事对她没有分毫的影响。 本来也是,颜沁雪私放印子钱获罪,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是她罪有应得! 她甚至高兴还来不及! 所以,这宴席,她吃的很是满足。 瞧瞧人家英国公家的席面,就是丰盛。 福字红烧里脊,万字麻辣肚丝,年字口蘑发菜,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宫保野兔,芫爆仔鸽,生烤狍肉,佛手金卷........等等! 书兰和含玉在一旁忙着帮她布菜,洛昭宁眼睛看向那道菜,书兰和含玉就已经帮她送到了眼前。 倒是忠勇侯夫人明显胃口不佳,吃了两口,就再吃不下去了。 宴席一结束,就着急忙慌的回去了。 害的洛昭宁都没吃饱,吃到一半就不情不愿的被叫走了。 一回到府里,陈氏就嚷着头疼,让赵嬷嬷扶着她休息去了。 陆珩之也去找他那些朋友借酒消愁去了。 回到水云居的洛昭宁,先是让书兰和含玉将床上所有的被褥全都换成了新的。 昨晚那她的床铺被陆珩之和烟儿给折腾的不像样子,她才不要睡他们睡过得床呢! 但这些被褥还都是新的,面料更是用的上好的丝绸,要是拿去烧了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不如拿去送给街头的小乞丐们! 入秋了,夜里也凉的很,拿给他们说不定还能御一御寒。 正好,她也趁机上街上走走,好久没有逛过盛京了,她还挺想到处转转。 顺便去她投了钱的那几间铺子去瞅瞅。 她也没有让人套马车,侯府离朱雀大街很近,那家琉璃坊就在那条街尾。 她先带着书兰和含玉将那些包起来的被褥送给了街头的那几个小乞丐,那些小乞丐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好的被褥,顿时激动的朝着她磕头。 “谢谢贵人姐姐!!” “谢谢贵人姐姐!” “贵人姐姐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 看这几个小家伙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就十二三岁,最小的才五六岁。 她拿过来的被褥只有三套,一套衾被,两套褥子, 其他孩子都忙着去抢被子,其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却“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 拼命的给她磕头。 “贵人姐姐,我知道您心善,能不能求求您救救我弟弟!!他发烧已经烧了三天了,要是再烧下去恐怕就没命了!” 洛昭宁一听,顿时拧紧了眉。 书兰也有些无奈,她抬眼看了一圈周围眼巴巴望着她们的小乞丐。 不是她们不想帮,要是帮了他,其他孩子定然也会闹着要帮忙,这不是让小姐为难吗? 可那个小乞丐,十几岁的孩子,眼泪哗哗的往下流,不停地给洛昭宁磕头,头都要磕破了。 “求求您了!!贵人姐姐!!” “求求您了!!” “求求您了!!” 洛昭宁本来不想心软的,因为上辈子的教训教给她,心软没有好下扬,尤其良善之人! 本以为重生一次,她定会铁了心肠,只为复仇,可看着这孩子苦苦哀求的模样,她到底还是心软了。 “你弟弟在哪里?” 那个小乞儿一听,顿时激动的爬起身来,“贵人姐姐,我弟弟就在前面那间破庙里!!” 洛昭宁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破庙,捏紧了她手腕间的佛珠。 “你带我过去看看!!” 书兰和含玉一听,顿时互相对看了一眼,再望向周围那些渐渐围拢过来的其他乞丐,有些担忧。 “小姐........要不咱们还是不去了吧?” 洛昭宁也看到了那些乞丐的眼神。 摇了摇头。 “没事,我们跟去瞧瞧!” 那个小乞丐激动的都要哭了。 “谢谢贵人姐姐!!谢谢贵人姐姐!!!贵人姐姐你们跟我来!!” 他显然高兴极了,甚至有些一蹦三跳的在前面带路。 洛昭宁跟在他身后,而书兰和含玉紧随其后,目光却时不时落在身后跟着的几个中年乞丐身上。 脸上全是警惕。 洛昭宁也不是不清楚,她心里想的是,就过去瞧瞧,根据情况再做选择。 可当她跟着那个小乞丐到了破庙,看到一个一岁多的小奶娃穿着破衣烂衫,烧的满脸通红的躺在破草席上,明显出气多,进气少的时候。 她的心顿时疼的揪成了一团。 脑海中不由浮现了,她那个刚出生还没有好好看一看这个世间的孩儿! 同样红彤彤的皮肤,小小的脑袋,小小的鼻子和嘴巴,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腿。 全身都是小小的他,就那样被人活活掐断脖子而死! 一想到这里,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燃烧,那种灼烧之痛,痛的她控制不住的弯下了腰,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细汗。 孩子........她的孩子........ 感受到她的异样,书兰和含玉吓了一大跳。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小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含玉啊!!” 第二十八章破庙遭难 “贵人姐姐.......你,你没事吧??” 洛昭宁白的脸,摇了摇头。 “我没事........” 再抬眸看向地上那个小男孩时,她的眼眶都红了。 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额头。 触手滚烫,好像一个小火炉一样。 烫的她指尖一疼,赶紧收回了手。 心里却很是焦急。 顾不上那孩子身上满是脏污,弯腰就将人抱进了怀里。 那个小乞丐急了。 “贵人姐姐.......你要带我弟弟去哪里?” 洛昭宁看了眼怀中嘴唇早已干裂,小脸蛋红色发紫的小娃娃,赶忙解释道:“你弟弟烧的太厉害了,必须赶紧去医馆,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去!” 那个小乞丐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激动地又跪下给她磕头。 “谢谢!!谢谢贵人姐姐!!” 可她们刚转身,就发现破庙的大门被几个中年乞丐给堵住了去路。 其中一个男人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看她怀中烧的满脸通红的小奶娃,沉声道:“贵人,知道您心善,我也有个快要病死的孩子,你也给我一些钱吧!再不看病,他就要病死了!!” 其他人一听,顿时也纷纷上前。 “还有我,我老娘就快要饿死了!!求贵人发发善心,帮帮我吧!” “我媳妇儿也是,她刚生了孩子,身体虚弱的很,若是再没有钱看病,恐怕也要不行了!!” “还有我,还有我,我家两个儿子都快要饿死了,求贵人赏些银钱吧!!” ..........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但就冲他们堵着门逼迫洛昭宁掏银子的模样,书兰和含玉就忍不住生了一肚子气。 书兰指着他们气愤道:“我们家小姐是心善,可也不是救世主,你们这么多人,让我们家小姐一个人救,能救的过来吗?” 含玉看了眼洛昭宁怀里的孩子,也很是着急:“你们没看到这孩子烧的都不行了吗?还不快让开!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去死?” 可那些乞丐可不管这么多,他们都是快要饿死的人,成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这好不容易碰到个“活菩萨”,还不好好“讹”上一笔,有了银钱才能熬过这个冬季啊! 洛昭宁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做。 从刚才她答应跟着那个小乞丐过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这几个中年男人不太对劲。 如今面对这样的扬景,也是她活该,谁让她又心软一次! 上辈子都死了,还是没有改掉这个毛病。 可看到这么小的奶娃娃躺在那里快要死了,她就忍不住想到她那个刚出世就被人活活掐死的孩儿!! 不知道这一世,他是不是已经投胎到自己肚子里,她真的想为他积点善德,好让他能平平安安长大! 想了想,她转头对书兰说:“这样吧,你将我们出门时带的所有银钱给他们!” 书兰听了顿时有些着急:“小姐......不可啊!!” 虽然出来时带的不多,只带了二十两银子。 可她真的不想白白便宜这些人! 但洛昭宁想的是,不到情非得已,她不想伤人,若是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最好。 书兰没办法,只能将银子掏出来,不情不愿的递给为首的那个乞丐。 “喏!我们小姐身上只有这么多了!你们自己分吧!” 那人接过钱袋一看,里面真的是白花花的银子,顿时高兴坏了。 可当洛昭宁抱着那孩子想走的时候,他却猛地将钱袋的口一收。 抬脚拦在了洛昭宁的身前。 “哎?贵人,等等!!别走啊!!” 说着,他目光肆无忌惮,变本加厉的在洛昭宁的身上四处打量。 “贵人心善,不如帮人帮到底,这些银钱哪够我们哥几个分的?我瞧着小姐头上的这簪子不错,水头好,若是拿去当,定能当不少银钱呢!!” 听到他的话,洛昭宁的眼神顿时一冷。 书兰和含玉更是气的肺都要炸了。 “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给了你们那么银钱都毫不知足!” “这簪子,你们想都不要想,这是我们家夫人的遗物!!谁要敢碰,我就跟你们拼命!!” 含玉护在洛昭宁身前,明显一副,谁要是敢靠近,她就冲上去咬死谁的架势! 那个中年乞丐却笑了。 明明佝偻的脊背,却在一瞬间挺直了不少。 “拼什么命啊,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死了多可惜,不如,跟了我们!!” 其他几个乞丐也跟着哈哈笑的一脸猥琐。 倒是那个领着他们过来的小乞儿,不知怎的突然冲了上去,抱住为首那个乞丐的大腿,狠狠咬了下去。 那个乞丐猝不及防,被他一口咬下,顿时疼的“嗷”一声惨叫。 反应过来,发了狠一般对着他拳打脚踢。 可那小乞儿,依旧不松手吗,反而抬头对洛昭宁她们喊。 “贵人姐姐!!你们快走啊!!” 这种情形,洛昭宁怎么可能走。 她皱紧了眉,捏紧了手腕上的佛珠,狠狠咽了咽口水。 脑海里想着那晚沈怀让教给她方法,对着那个男人使劲捏开了机括! 只听“啪!”一声轻响,藏在佛珠中的牛毫针,好似一阵风一样,瞬间穿透了那个男人的肩胛骨。 “啊!!!!” 那个乞丐惨叫一声,捂着伤口一脸愤怒的瞪着洛昭宁。 “你这个贱人,还敢伤我!!!兄弟们!!快给我上!!” 她刚才那一招虽然震慑到了他们,但到底没有扎在要害位置,也没有流血,连伤口都看不出,那些人倒并不那么害怕。 顿时一拥而上,准备将她们主仆三人给制住! 书兰和含玉一看,赶忙从头上拔下簪子当做武器,护在洛昭宁左右。 “谁敢动我们小姐!!我就跟你们拼了!!” 而洛昭宁怀里还抱着个孩子,有些掣肘,再说她真的不想杀人! 她还没杀过人,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 但眼看着那些人越来越近,她浑身也冒出了冷汗。 抬起手腕,正犹豫着不知要瞄准哪里。 下一刻,身后突然袭来一阵风,一只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快速的捏住一颗佛珠对准为首那个男人的胸口。 “啪!”一声轻响,那个男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呃.......” 就看到他双眼圆睁,满脸惊恐的重重栽倒在地。 第二十九章救不了他 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杀人了!!!杀人了!!!” 那些人一听,也全都变了模样,拔腿就要往外跑。 可从洛昭宁身后却传来一声低喝:“站住!” 当那些人转过头来,看到眼前之人,全都惊得两股兢兢。 只见那人缓缓从洛昭宁身后走来,一道玄色身影踏着满地金光而来,九重金线莲纹袈裟泼墨般垂落,广袖拂过处,周围的稻草无风自颤。 日光穿透斑驳的窗棂,落在他额心那道天生朱砂竖痕上,沁出血钻般的冷光,映得琉璃灰瞳孔深处似有冰原坍缩。 他走的不疾不徐,而腕间的一百零八粒紫檀佛珠却随步铮鸣—— 吓得那些人,差点尿湿了裤子。 沈怀让的目光从他们惊惧的面容上扫过。 “持善因者得善果,善不可失,恶不可长,善行虽小,积久成德,恶事虽微,久必招殃,你们俱都孔武有力,若,真无去处,无以为继,不再为恶,自去投军!不再为饥饿发愁!更能建功立业!” 他灰瞳一冷。 “倘若继续为恶,那他……就是你们的下扬!” 那几人听闻此话,吓得抖如糠筛,纷纷跪地磕头! “是是是!!!” “多谢贵人点拨!!” “谢贵人饶命!!我们知错了!!” “贵人饶命!!我们这就去投军去!” ......... 说完,爬起来就跑! 沈怀让门口的观山跟去监督!若他们并未信守诺言,那便将人扔去矿山! 也比做一辈子乞丐强! 等那些人走后,洛昭宁看着他还有些愣神。 “你,你.......你怎么在这?” 沈怀让的灰瞳落在她怀中的孩童身上。 抿唇道:“本座送你佛珠,可不是让你当摆设的!” 洛昭宁垂首:“我..........” 指尖有些痛,她低头一瞧,竟是方才捏机括太紧张,一不小心将指尖划出了一道口子,此刻正往外溢着血珠。 头顶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下一刻,她的手指就被人捏住。 沈怀让从怀中掏出一方灰色帕子,动作轻柔的缠在了她的指尖。 什么时候有人见过高洁如莲,不染世俗的玄境国师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不光洛昭宁有些看呆了,就连一旁的书兰和含玉都惊讶的张大了嘴。 俩人甚至有些不敢置信的对望了一眼。 自家小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跟国师大人如此亲近了? 方才国师大人说,小姐手腕上那佛珠是他送的? 书兰眸光一闪,似乎,那佛珠......是从新婚夜过后,才出现在小姐手上的。 以往,她们也从未见过小姐带过什么劳什子佛珠! 难道......... 书兰的脑海中冒出一个惊天的想法。 她惊吓又惊恐的看了眼从洛昭宁怀里将那个孩子接过去的沈怀让........ 难道!!!那晚,跟小姐同房的野男人........是国师大人??? 似乎是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她匆忙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传闻中,国师大人不是不能人道吗? 小姐的守宫砂可是实实在在没了的,当时胳膊上的守宫砂,是她自己用银针一针针点出来的。 就为了不被陆珩之他们发现什么端倪。 后来又在烟儿顶替她与陆珩之同房后,不顾疼痛,一点点刺成了一朵鸢尾花。 书兰赶紧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摒除,管他呢! 不论当初那个男人是谁,反正,她是誓死要保护在小姐身边的。 谁想动她们小姐,就先从她的尸体上踩过去。 看了眼国师大人抱着那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而且那孩子太脏了,将他身上的玄衣都蹭上了不少灰尘。 书兰上前,准备将那孩子接过来。 “国,国师大人,要不还是奴婢来抱吧?” 谁知,沈怀让却道:“无妨!” 而且,他垂眸看着怀中的孩童似乎还微微拧起了眉。 “走!去医馆!” 洛昭宁也觉得是不是不该让他抱着,毕竟他可是权倾朝野的国师大人啊。 国师大人抱着个小乞儿走在大街上,确实引得不少人瞩目。 但他似乎丝毫不在意。 好在百姓们哪怕认出他,也没人敢上前打扰,而是默默在一旁双手合十,恭敬行礼! 自然没有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骚动。 一路到了医馆。 沈怀让将那孩子放在榻上,让大夫诊治。 大夫看了他的情况以后,直摇头。 “这孩子,发烧烧了太长时间了,恕老夫无能!救不了这孩子!” 洛昭宁一听,顿时急了。 扯着那大夫的袖子,焦急道:“大夫,您再看看呢?再想想办法啊?不能就这么放弃啊!” 可那大夫依旧连连摆手。 “夫人,不是老夫不给他看,实在是老夫医术有限啊,真的看不了!看不了啊!!你们再去别处瞧瞧吧!” 那个小奶娃的哥哥,也就是一开始引着她们去破庙的小乞丐顿时哭着抱住了他的大腿。 哪怕刚才被那些人打的满身伤痕,他一直都没有哼一声,如今却哭的撕心裂肺。 “大夫!!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弟弟!!救救我弟弟啊!!我在世上只有他一个亲人了!!求求你了大夫!!” 哭的闻者伤心,那老大夫也是连连叹气。 “真的不是老夫不救啊,实在是我救不了啊!!” 洛昭宁看着床上那个几乎已经开始浑身青紫的小奶娃,心疼的像是要撕裂开。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沈怀让侧首看了她一眼,见她直直望着床上那孩子,眼里似乎有泪花闪烁。 垂眸叹息。 “既然如此,本座便将他带走吧!” 洛昭宁吓了一跳,忙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别,别将他带走,他说不定,还能有救,他还没死呢,不能将他带走啊!” 话音刚落,头顶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 沈怀让有些无奈摇头:“你想哪里去了?本座是什么勾魂使者吗?我是要将他带回府中,我府中有位医术高明的大夫........说不定会有办法!” 洛昭宁一听,顿时又哭又笑的。 使劲点头:“好好好!!那你快带他走!!是我想岔了,抱歉国师大人,您若是愿意出手相助,那可真是太好了!!” 沈怀让轻笑一声! 垂眸道:“这孩子,不能再耽误了,本座就先将人带走了!我会随时让观山告知你他的消息,当然,若是你担心,也可去我府中瞧他!” 洛昭宁点头:“好!那就麻烦国师大人了!” 可当沈怀让刚转身,衣角就被人扯住了。 第三十章相依为命 只见他有些担忧的扯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问道:“贵人要将我弟弟带去哪里?” 洛昭宁唯恐他惹了沈怀让不快,这位国师大人一生气,再愿意相救。 赶紧将人扯过来。 “你放心,他呀,可是咱们大雍朝最厉害的国师大人,如今这些大夫都救不了你弟弟,只能让国师大人带回府中,找医术更高明的大夫去瞧瞧,你放心,你先跟我回府,这样你弟弟那边一有消息你就可以随时知晓!” 那个小乞儿扭头看了看洛昭宁。 “不知贵人姐姐的府上是........” 含玉笑道:“我们小姐是忠勇侯府的二夫人!你放心,我家小姐人很好的!” 一听是忠勇侯府,那个小乞儿的目光顿时变了变。 再看了看洛昭宁,他蓦的点头:“好!我跟贵人姐姐回去!” 等沈怀让带着那个小奶娃走后,她便带着那个小乞儿去了成衣铺,总穿那些破烂衣裳也不行啊,买了新衣裳,并没有让他立马换上,而是带着他去了一家她刚成了东家的客栈。 让小二烧了热水,等他洗了澡,再将那些新衣裳给换上。 收拾妥当一出来,倒是让洛昭宁眼前一亮。 这小孩长得也挺俊俏嘛!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小乞儿,哦,现在不是小乞儿了。 忙跪地行礼。 “回贵人姐姐的话,我叫陆昭!” 陆昭?? 这个名字洛昭宁有些耳熟,但好像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 “行,陆昭,等会儿你要是跟我回府了,就先对外说,你是我新买的小厮!行吗?” 陆昭忙点头:“陆昭全听贵人姐姐安排!” 书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等进了府,可就不能贵人姐姐,贵人姐姐的叫了,你得喊夫人!” 陆昭好奇:“那两位姐姐为什么喊夫人叫小姐呢?” 含玉笑的眉眼弯弯的。 “因为,我们都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当着外人面,我们喊夫人,私底下还是喊小姐,再说了,我们家小姐可不打算在侯府待一辈子!就陆珩之那个臭男人,可不值得我们小姐为他搭上一辈子!” 近日忠勇侯府长子战死,二公子兼祧两房的事,几乎传遍了整个盛京城,都快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陆昭作为消息最灵通的小乞儿,自然也是知道此事的。 但此时,他再看向洛昭宁的眼神中却多了两分轻快。 “原来如此........” 贵人姐姐看不上陆珩之那厮,那就好.......这样,以后他就算做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惹得她太过伤心...... 洛昭宁看着他这矮矮的个头,才想起问他:“陆昭,一直忘了问,你今年多大了,你弟弟这么小,你爹娘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她问起,陆昭不禁低头,垂在双侧的手更是猛地攥紧。 “回小姐的话,我,我今年十四了,爹娘全都去世了,我家本来在杨城,后来,突发.......洪灾,我爹娘都死在了那扬灾祸里,至于弟弟.........他是我在路上捡到的!我捡到他时,他才刚出生的样子,被人扔在了一座荒山脚下,那日傍晚,我正好饿的不行了,准备上山上挖些草根吃,却听到一直有小孩的哭声,走近一瞧,就看到他被人扔在那,周围还有两条野狗围着他正撕扯他身上的小被子!” “我看不下去,就拿砖头砸跑了那些野狗,将他给抱走了!” “我也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他也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但,从那天起,我就是他哥哥了,我们俩相依为命,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一定有他一口!” 洛昭宁看他眼眶红红的似乎在隐忍着什么,顿时心疼不已。 原来是个爹娘都已经去世的可怜孩子。 “原来你都十四了.........” 看起来,跟十一二岁的孩子身量差不多。 这几年爹娘去世后,真不知道他一个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若是就这么一路乞讨到了盛京,可想而知,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没被人牙子给拐去买了,都是万幸了。 可他还顺道捡了个小娃娃,一直照顾着。 两个没人要的小娃娃相依为命活了下来。 洛昭宁的眼眶胀的发疼。 “以后,你若没有地方可去,那便跟着我吧!” 陆昭抬眸望向她,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重重点头:“谢谢小姐!” 眼看就到晚上了,洛昭宁便领他去了醉仙楼,吃了烤鸭,各色炒菜....... 这是这么多年来,陆昭吃的最好的最香的一次。 一边吃,他一边落泪。 “谢谢小姐.......” 洛昭宁帮他夹了一块炙牛肉放进他碗里。 “陆昭,多吃些,男娃娃吃得多,才能长高个!还有啊,你也不是我真正的小厮,没人的时候,就喊我洛姐姐就成,在府里当着那些人的面,再喊夫人!” 陆昭一听,顿时眼含热泪的笑着点头:“嗯,谢谢洛姐姐!!” 吃了饭,洛昭宁带着他们还去了琉璃坊转了一圈。 果然,也就一日,这琉璃坊门口,香车遍地,窄窄的小巷子里都快要装不下了。 那胡人老板早已笑的合不拢嘴,俩夫妻更是忙的脚不沾地的。 洛昭宁也高兴,看来,要不了几日,就要考虑给这间铺子换个位置了。 上一世,这琉璃坊可是开到了朱雀大街上,每日进出的贵人们络绎不绝。 有了这几间铺子,她这辈子也算是再也不用为银钱的事发愁了。 除了这些铺子以外,她手里还有一些她娘留给她的嫁妆,嫁妆里还有间胭脂铺子。 其实当初,她娘留给她的可不止这一间胭脂铺子,一共三家店铺,分别是胭脂铺子,首饰铺子,糕点铺子,还有不少田地和庄子。 可惜成婚那日,被宋氏那个老女人给私吞了不少。 如今,她手里只有一间效益并不太好的胭脂铺子。 昨日,忠勇侯夫人也给了她两个收益还不错的庄子。 但洛昭宁可不打算就这么白白便宜了宋氏,拿了她的东西,怎么拿的就得怎么给她吐出来! 天色已经不早了,原本还打算去画舫见见那个春娘,如今怕是来不及了。 今日,侯府也发生了不少的事,不知道颜沁雪那边什么情况了。 当她带着书兰,含玉和陆昭回到侯府的时候,府里果然早已乱成一团。 第三十一章提鞋都不配 听到她的话,洛昭宁忍不住拧眉。 “陆珩之,我怎么当的?我是个活人,不是你们忠勇侯府的犯人,更不是罪奴,我出个门怎么了?更何况,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母亲会在此时生病?你如何能将这么大的屎盆子扣我头上?府里丫鬟小厮都看着呢,你是要指责我,不孝公婆??” “难道你还嫌我们侯府的名声太好听了?也对,虱子多了不怕痒,多传一些也无妨,最好传的人尽皆知,反正咱们府中女眷的名声早就毁于一旦了!” 听到她的话,陆珩之赶忙往四处瞧了瞧,果然看到不少的丫鬟小厮偷偷往这边望。 赶忙缓和了语气,解释道:“那个,宁宁啊,抱歉,都怪我这张嘴,是我说错话了,我不该那样说,只是,这大半日的,你去哪了?” 看他那着急的模样,洛昭宁表情淡淡的,随手指了指身后的陆昭。 “没做什么,就是随便逛了逛,又随手买了个小厮!” 陆珩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含玉身后确实站着个人,低着头,看不清长相,只瞧着是个个头小小的孩子。 他有些疑惑的看向洛昭宁。 “好好的,买什么小厮?难道家里的奴才还不够你用吗?我记得水云居有不少小厮,如今大嫂偷偷放印子钱出去,府里的银钱不多,我的俸禄压根就不够整个府里的嚼用,合该省着点儿花!” 洛昭宁忍不住冷笑出声。 “买小厮,我花的是自己的钱,何时动过你们侯府一个铜板?难道连我自己的嫁妆二公子都要管着吗?” 看她态度这么冷漠,而且又称呼自己二公子,想到昨晚“她”热情的模样,总觉的判若两人。 但他想不到其他,只以为她是在为英国公府发生的那些事生气。 “好了,宁宁,你想买小厮,那就买吧!我只是想告诉你,如今府中不比从前,所有花销都要省着些,况且沁雪还在牢里,得需要银钱上下打点!若是......若是你手头宽裕,可不可以先借与我用一用,等将沁雪救出来,我立刻就让她还你!” 听到他的话,洛昭宁差点气笑了。 还想让她掏钱去救颜沁雪,他想的未免有些太美了! 她恨不得她在牢里待一辈子才好! 活着遭一辈子罪,可比死了一了百了要痛苦百倍! 这辈子,她就是要让颜沁雪将她上辈子尝的苦,全都尝一遍才好! “二公子何至于此,动用妻子的嫁妆,若是被人传出去,那你以后,还如何在盛京立足?我看二公子不妨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我记得颜沁雪自己也有不少嫁妆,什么田地,庄子,各种铺子,若是急着用银钱,可以变卖啊!毕竟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经洛昭宁这么一提醒,陆珩之似乎才猛地反应过来一般。 惊喜道:“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对对对,我这就去找佩云!看看沁雪的嫁妆都放在了哪里!” 看着他着急忙慌的走远,跟在洛昭宁身旁的陆昭这才抬起头来。 望着陆珩之匆匆离去的背影,满脸不屑道:“忠勇侯府也不过如此,他配不上洛姐姐,甚至,给姐姐提鞋都不配!” 洛昭宁有些惊讶的回头看向他,没想到他小小的年纪,还知道这般护着自己。 不过,这话,她爱听。 就连书兰和含玉都跟着点头。 “没错!!” “奴婢也这么觉得!” 含玉笑着拍了拍陆昭的肩膀。 “好小子!!就冲你这句话,以后在侯府,姐姐罩着你!” 陆昭扬起头,嘿嘿笑着点头:“嗯!” 忠勇侯夫人生病,洛昭宁也没想着去打个招呼,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连面子活都不想做了,做什么让自己故意去找罪受! 什么儿媳要给婆婆侍疾,抱歉,在她这,忠勇侯府不算! 她还得回去好好准备三日回门礼呢! 准备些什么好呢? 她可得好好想一想。 那宋氏吞了她那么多嫁妆,想让她再拿东西回去?门都没有! 但不拿归不拿,侯府该出必须得出,而且还不能拿少了,拿的少了,丢的可是忠勇侯府的面子。 所以,哪怕不想去忠勇侯夫人那边,她也硬着头皮去了。 当然,她可不是去侍疾的,而是装模作样的过去一趟,装作自己染了风寒,不能把病气过给了婆母,但明日又是回门的日子,大嫂不在家,府里得准备回门礼.......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是没关系,但这关乎的是侯府的面子。 忠勇侯夫人哪怕再不愿意,也只能先从自己的私库里,拿了些好东西给她。 什么贡品云霞丝,贡品肉灵芝等等都是寻常人见不到的稀罕物。 还给了她不少银钱,让她一定要记得去买两坛好酒。 洛昭宁看着这些东西,很是满意。 回到自己院子以后,她让书兰将东西全都收进自己的库房。 书兰纳闷:“小姐,这东西,明日不是还要用吗?收库房里做什么?” 洛昭宁笑了笑。 “东西收进去,盒子留下!” 含玉似乎是反应过来了。 “小姐,你的意思是.......明日拿着这些空匣子回门??” 洛昭宁点点头,还颇有些心疼的摸了摸这几个匣子。 “真是可惜了,这上好的紫檀木,也值不少银子呢!若不是迫不得已,我连这匣子都不想拿过去!” 毕竟,她也想看看宋氏母女那空欢喜一扬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解决了此事,她便早早歇下了。 临睡前还交代了书兰和含玉,若是陆珩之过来,直接将人赶出去! 她新换的被褥,可不想还没睡一晚,就又要换! 含玉指了指偏房:“那烟儿那丫头.......” 洛昭宁淡淡看了一眼。 “看紧了,别让人跑出来了!按时给她送些饭食!” 第三十二章狸猫换世子 毕竟人心隔肚皮,她从来不敢去做考验人性的事! 烟儿可是她重要的一步棋,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她是安安心心睡下了,可陆珩之却因为颜沁雪的事忙到了半夜。 京兆尹那边上下就跟铁桶一般,他压根就探不到一点儿消息。 毕竟颜沁雪这事连国师大人都惊动了,京兆尹上下谁都不敢懈怠,除非自己嫌命长! 陆珩之忙活了这么久,他是钱也花了,事也没解决。 情绪低落至极的回到云水居,看到里面蜡烛都熄了。 他想进洛昭宁房间睡觉,却被书兰和含玉给拦了下来。 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 这几日接连不顺,他心里也很是烦躁。 “大胆!!你们两个丫鬟可真是胆大包天,连主子都敢拦!” 说着,就要硬闯进去,谁知从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死死拦在门前,说什么都不让他进。 陆珩之是真气极了,细细一打量,当看清是洛昭宁白日里买的那个小厮,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洛昭宁,合着你买小厮,就是为了防我呢!” 眼看三个奴才死死守着那道门,大半夜的,陆珩之也不想再折腾。 气恼的一摆衣袖,转身进了隔壁颜沁雪的房间。 这一夜,洛昭宁睡得香甜,可陆珩之却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最后还得拖着疲惫的身躯,去上朝。 而另一边的国师府里,也是灯火通明了一整夜。 府里的下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端水的端水,煎药的煎药。 观山更是半夜满盛京找药铺,挨家挨户敲开门,总算是将方子上的药凑齐了。 药是凑齐了,可药引子千年雪莲却找不到。 观山擦了擦满头的汗,看了看也同样跟着熬了一夜的主子,见他脸色分不清喜怒,那双灰瞳只是紧紧盯着床上那个奶娃娃瞧。 “主子!!这天山雪莲实在是找不到,可如何是好?听说,年前番邦朝贡的时候,曾进贡过一朵天山雪莲,想来,皇宫里应是有的,要不,您........进宫一趟?” 旁边给那个奶娃娃瞧病的胡大夫却是捋了捋胡须,斜斜的睨了沈怀让一眼。 “要老夫说,这奶娃娃,何至于让你如此紧张?要如此的大动干戈?” 观山却撇了撇嘴,摇摇头。 “非也!非也!!老胡,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奶娃娃,你可知道是何人所救?这可是,洛姑娘救的!自然不太一样!” “洛姑娘??” 胡大夫的目光忍不住在沈怀让那张清冷的面容上扫过。 他?沈怀让!还会在意一个姑娘? “敢问观山小友,这洛姑娘,乃是何许人也?” 观山嘿嘿一笑:“这洛姑娘嘛..........” 还不等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听沈怀让突然出声。 “观山,老胡,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孩子,有些像一个人!” 听到他的话,观山和胡大夫同时一愣。 胡大夫离得最近,他立马就凑过去,仔细瞧了瞧。 瞧着瞧着,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 “你别说........你真别说........确实像一个人,这眉眼,这口鼻..........” 观山看他们一个两个都这副反应,更是好奇的凑过去细细瞧。 可这越瞧,越觉得不对劲。 他惊恐的指着那个小奶娃道:“他,他,他,好像有些,像.......像定王!!!” 老胡也跟着一拍大腿。 “对头!!!老夫就觉得他有些像定王!只是没敢说!可当年,定王那孩子,不是刚出生就夭折了吗??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 对上他俩疑惑的目光,沈怀让的轻轻勾了勾唇。 别人兴许不清楚,但他可是知晓其中内情,当年定王妃生下怀安郡主后,一直没有子嗣,而定王又是个专情的,哪怕圣上几次施压,他都没有纳妾之意。 这许多年过去,定王妃一直未曾有孕,夫妻俩也是到处求医问药,看了许多人。 最后,定王求到他头上,他便让老胡帮定王妃瞧上一瞧。 可这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定王妃这么多年未曾有孕,竟是被人下了毒。 当时这事,定王按而不发,为的就是怕打草惊蛇。 毕竟敌暗我明,防的了一次,防不了第二次。 所以,他便让老胡暗地里给定王妃调理身体,两年前,定王妃再次有孕。 定王将府里人全部换了一个遍,可防了九个月,终是在定王妃生产时,被人钻了空子。 定王妃刚生下小世子,才刚见上一面,就被人给偷走了。 不光偷走,还给换成了一只黑色的狸猫。 当时这动静闹得可大了。 说定王妃是妖孽,竟生下了一只狸猫。 整个盛京城都传遍了,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人云亦云,甚至连说书先生都将此事当做一件奇谈。 就连当今圣上都听闻了此事,虽并未斥责定王,但到底还是疏远了这个儿子。 尤其从那以后,圣上的龙体渐渐开始欠佳,病情越来越重。 有人说,是定王妃身带邪气,使得圣上的龙气被吸走了。 圣上虽未全信,但召见定王次数越发的少了,甚至连早朝都不让定王去。 似乎,连见都不想再见他一面。 定王妃更是整日郁郁寡欢,缠绵病榻。 若不是沈怀让隔三差五的让老胡去给她调理一下身体,恐怕定王妃早就撒手人寰了。 当时,在破庙,瞧见洛昭宁怀里抱着的这个孩子时,沈怀让就不由多看了两眼。 如今更是越发肯定,这个孩子,恐怕就是定王遍寻两年未果的小世子! 其实,当初所有人,包括他,也都以为那个孩子早就死了。 没想到,他竟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乞儿给救了,俩人相依为命,活到了此刻。 床上的小家伙被老胡用银针暂时吊住了性命。 沈怀让转头对观山说:“去,将定王和定王妃请来!那天山雪莲,可不能本座去要!还需得他们夫妻去求才对!” 第三十三章进宫求药 子时三刻,一辆乌蓬青辕马车碾过国师府后巷的青石板。 两道裹着墨绒斗篷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檐角气死风灯在斗篷上投下飘忽的鬼影。 左侧身影忽地踉跄一下,织金斗篷下伸出一只枯瘦如竹节的手猛的抓住车辕,指关节因用力泛起死白。 旁边那人眼疾手快,铁钳般托住她的肘弯: “夫人当心。” 可那斗篷深处却传来一声压抑的哽咽,只一瞬便化作更急促的跫音。 俩人迅速随观山进了角门。 屋内,老胡早就将身子躬成一张拉满的弓。 对着来人行礼:“见过定王!定王妃!” 俩人急切的掀开斗篷! 蟒纹玉带撞开昏暗的烛光,定王眼底蛛网般的血丝几乎崩裂。 站在他身侧的定王妃斗篷滑落,露出鸦青鬓发间歪斜的累丝凤簪,簪头珍珠随她战栗的身躯簌簌摇落! “人在何处?!”定王妃嘶声如裂帛,染着蔻丹的指甲更是抠进一旁的紫檀案几,木屑刺进皮肉犹不自知:“我的孩儿……我的孩儿!到底在哪里?” 血珠从她掌心蜿蜒而下,在案上洇出狰狞的血迹。 定王也一脸急切的问道:“怀让,那个孩子,在哪?” 沈怀让玄色的袈裟在屏风暗处浮出,看着神色激动的夫妻俩,遥遥指向内室:“在那!” 他话音一落,就见定王妃猛地扑了过去,当看到床上那个跟定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奶娃娃时,她瞬间痛哭出声。 “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定王也双眼通红,眼泛泪花。 他今年都三十多了,本已经做好只怀安一个闺女的打算了。 谁能想,有生之年,还能再找到他的儿子! “儿啊!!!” 他也趴在床前默默落泪。 倒是老胡好心提醒,唯恐他们白高兴一扬。 “定王,定王妃,是否需要老夫为你们,滴血认亲?” 定王妃看了眼床上那小奶娃娃满身潮红,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身上还插满了银针。 心早已疼的就跟刀剜一样。 她哭着摇头:“不用!!这就是我的儿!!我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我不会认错,虽然当时这孩子一出生就被人抱走了,但我也始终记得我生下他时,他小腹有一个新月形的红色胎记!是我的儿子,没错!!!” 沈怀让和老胡还有观山顺着她目光看去,果然看到那孩子的小腹处,确实有一块新月形红色胎记! 定王一听,更是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大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那孩子的小胳膊,心痛的仿若刀割。 这孩子很瘦小,全身上下没有二两肉,说句皮包骨也不为过! 或许是高烧不退使他痛苦万分,小眉头紧紧皱着,双眼紧闭,小嘴更是红到发紫! 时间不等人,眼看已经三更天了,沈怀让赶紧道。 “定王,定王妃,我知你们孩儿失而复得的喜悦,可,这孩子,情况不太好,如今老胡也只是吊住了他性命,要想让他彻底好起来,还差最后一位药引!” 定王妃一听,顿时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 目光坚定的看过来。 “怀让,今日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夫妻俩记心里了,还需什么药材,你说,哪怕是豁出我这条命去,我也要给他弄到!” 定王也跟着点头:“是啊,怀让,你说,到底是什么药材!” 沈怀让看了胡大夫一眼。 老胡叹了口气:“这最后一味药引,必须是天山雪莲!不然,起不到效果,哪怕是给小世子灌下去了,也不能彻底痊愈,反而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 定王妃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急了。 眼眶一红,又要落下泪来。 “不行!!我儿坚决不能落下残疾!天山雪莲是吗?你们快说哪里有,我现在就去求,哪怕豁上性命!我也要求来!” 倒是定王突然转头看向沈怀让。 目光中透着深意。 “这天山雪莲,怕不是..........”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上面。 沈怀让灰色的琉璃瞳闪了闪。 垂眸点头。 “没错!” 定王妃也看出了他们的意思,一把抓住了定王的胳膊。 满眼恳求! “王爷!臣妾求您,跟随臣妾进宫,去求求那位!这孩子……真的一刻都不能再耽搁了!” 定王也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好!” 夫妻俩匆匆进宫去了。 过了两个时辰左右,果真拿着天山雪莲回来了。 沈怀让不知她们是如何求得的这天山雪莲,但心里大概能揣摩个八九分。 让老胡赶紧将这药引与药给小世子服下。 但因小世子昏迷太久,喂药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定王妃更是亲力亲为,压根不舍得假手他人。 好在,这药喂进去大概一刻钟左右,那小奶娃身上的烧就退了。 看他退烧,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当他悠悠转醒,睁开眼来的时候,定王妃差点激动的哭出声来。 这小娃娃大概是跟着陆昭经历了太多人性的险恶,看到面前这么多陌生人。 他吓得一个劲的往后缩,那瞳孔中透着的惊恐,看的定王和定王妃心都要碎了。 定王妃强忍着心中悲痛与激动,轻声道:“孩子,我是娘亲,我是你的娘亲,娘终于找到你了!” 定王也好似个毛头小子一般,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的解释:“还有本王,本王是你父亲!不害怕,不害怕啊,儿啊,以后,父亲母亲定会保护好你,再也不让你受到任何人的伤害了!” 这小奶娃也就才一岁多,哪能听得懂他们说这么多? 只是满脸惊恐的看着她们,看她们好似没有敌意,他才渐渐放松下来。 倒是沈怀让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酥酪糖。 这酥酪糖,是用花生,牛乳和麦芽糖制作而成,香甜可口,被盛京许多勋贵人家所喜爱! 但因成本高,价格贵,许多普通老百姓是买不起的。 所以,那个小奶娃一看到这糖,顿时很高兴,伸了手就要去抓。 可又因为有些害怕,伸了一下,又猛地缩回去了。 眼神怯怯的看向沈怀让,见他正笑望着自己,好似之前他跟哥哥跟随着的一个化缘的小和尚一般。 顿时喊了声:“哥哥.......” 这声哥哥,倒是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定王和定王妃更是激动不已。 就连沈怀让也有些惊讶,他笑着将糖递到他的小手里。 那小奶娃立马就往嘴里塞。 可因为糖太大,他嘴太小,吃的又急,倒是沾了满嘴的口水。 看的定王妃又有些想哭。 这酥酪糖,是她们这些人家平时给孩子的零嘴,许多孩童都是从小吃腻了的。 就连怀安长大一些都不爱吃,嫌太过甜腻。 但对于面前的小娃娃,却好似尝到了什么珍馐美味一般。 别说她心酸,定王心中又何尝好受? 这孩子吃了这么多苦,遭了这么多罪,还不都是因他而起? 定王起身,对着沈怀让行礼。 “怀让,你此生的大恩大德我们夫妻无以为报,以后若有用的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沈怀让赶紧将人扶起来。 让定王给他行礼?他可受不起! “定王快起!我虽有功,但找到贵府小世子的功劳,可不在我身上!” 第三十四章要变天了 听闻此话,定王和定王妃一愣。 “那是何人?作为本王的恩公,本王定要去好好感谢一番!” “是啊,他可是我儿的救命恩人!那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要好好报答于他!” 沈怀让抿了抿唇,想到昨日那个小姑娘那明明心中害怕极了,却依旧强撑的倔强模样,就忍不住勾起了唇。 “她,是洛世英的大女儿——洛昭宁!” “洛昭宁?” 许是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定王妃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亮起。 “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前几日嫁于忠勇侯府二公子陆珩之为妻的那个洛家大姑娘吧?” 听她提到陆珩之,沈怀让不自觉的挑了挑眉。 “没错,但,很快就不是了!” 定王妃虽然不懂他说此话是什么意思,但既然知晓了是谁,她便高兴。 “没想到是洛家大姑娘,那姑娘我见过,长得好看,又懂事体贴,就是可惜了.......” 定王大约是对这些后宅之事不太了解。 “什么可惜了?” 定王妃有些发愁。 “妾身也是听坊间传闻,说是那陆珩之在成婚当日,突然要兼祧两房,新婚夜当晚,还宿在了.......他嫂嫂房中!” “什么??” 定王气的眼珠子都要翻出来了。 “他怎敢如此!!这洛家大姑娘岂不是受尽了委屈??这洛世英是做什么吃的?闺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也不吭一声?” 定王妃一听,更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吭声?他就是个糊涂蛋,我听怀安说,他不仅没有帮洛大姑娘出一口气,还任由他抬上来那个继室,欺压洛大姑娘,连洛大姑娘母亲留给她的嫁妆都被她找借口私吞了一半!” 定王真是气的肺都要炸了! “竟然敢这么欺负我们儿子的恩人!!看本王如何收拾那洛世英!” 一直没吭声的沈怀让突然幽幽开口:“算下来,明日应该就是洛家大姑娘归宁的日子..........” 定王妃顿时明白了。 “王爷,明日咱们就去一趟洛家,好好感谢一下洛大姑娘吧!” 儿子找到的事,更要大张旗鼓的公之于众。 一是还定王妃一个清白,洗刷她这些年承受的不明冤屈。 二是,坚决不能再给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任何的可乘之机,只有让儿子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他们才不敢再偷偷害了他性命。 一直到要上早朝,沈怀让和定王才离去,定王妃则是在府中守着儿子看着他喝了一碗白米粥,沉沉睡去,才罢休。 要不是胡大夫说,他常年忍受饥饿,身子骨又虚,若是贸然进补,反而会伤了脾胃,不然,她恨不得将全天下的珍馐美味全都端到他面前。 早朝上,定王就将儿子找到的喜讯公之于众了。 结果全朝哗然。 就连圣上似乎对定王的态度也有些不一样了。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整个朝堂的天,似乎要变了。 当今圣上的龙体早已沉疴已久,如今只坐了半个时辰,就有些受不住了。 而圣上一共有十六个皇子,早夭了七个,剩下九个,有六个也在孩童时期,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先后夭折。 如今,只剩下,愉王,定王,和成王。 按照年岁,愉王理应是太子,可因愉王的母亲是当年朝天殿的洒扫宫婢,圣上一次酒后,偶然间宠幸了她,谁想一夜过后,就怀了龙胎。 虽被破格封妃,但圣上却最不喜她。 甚至以此事为耻,一次都未踏足过她的宫殿。 哪怕孩子出生,圣上也仅仅是去看过一眼。 所有人都知,他不喜愉王。 所以,在愉王成年以后,圣上早早的给他划了块封地,让他无召不得入京。 如此一来,相当于直截了当的告诉众人,这皇位是绝对不会传给这个儿子的。 愉王后面,就是定王,定王乃是先皇后所出,算是所有皇子中嫡出的皇子。 按理说,身份最为尊贵,太子也理应是他。 可之前因为定王妃多年无子,定王又不愿意纳侧妃,后来王妃好不容易有孕,还生了一只黑色狸猫。 一时间震惊整个大雍。 圣上也因此厌弃了定王。 而最小的成王,是圣上与他最宠爱的淑贵妃所生。 也是最受圣上喜爱的皇子。 后来封为成王,封地也是离盛京最近的。 只因淑贵妃说,不舍得儿子离得太远,她怕自己思念成疾。 所以,成王虽有封地,但并未离京。 淑贵妃的野心,朝野皆知,所以,许多老臣便纷纷谏言,成王不离京,那定王更不可离京。 不然,若圣上傧天,成王自然就顺理成章的登基了。 而如今,定王突然有了子嗣。 天家选帝王也要看是后代是否子嗣绵长。 同时,此举也破了定王妃当年那些谣言。 什么妖孽,什么不祥,甚至更有甚者将她当做邪祟! 如今,当初落在定王身上所有的不实谣言全都不攻自破了。 再加上定王嫡皇子的身份,自然有机会继承大统。 所以,此次早朝,好似掀起了一扬无声的轩然大波,整个朝堂波云诡谲,风云变幻,好似风雨欲来之势。 不少人都道,这大雍恐怕要变天了。 陆珩之倒是想不了那么多,他如今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要将颜沁雪给救出来,大哥才刚走,若是嫂嫂再出了什么事,他该如何跟死去的大哥交代啊! 昨夜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早就起来上早朝,他满脑子浑浑噩噩。 下了早朝,出了大殿,他还在想着今日要再去找找谁。 突听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冷笑。 “陆二公子,今日.......为何如此无精打采啊?方才,圣上提的赈灾事宜,你可有良策啊?” 陆珩之听闻,猛地回头,正对上沈怀让那双琉璃灰瞳,正神色不明的望着他。 被他看的心中一紧,陆珩之吓得更是双股兢兢,差点腿软就跪了下去。 他不知道这位神鬼莫辨的国师大人为何会突然考较于他,虽然俩人是名义上的远房叔侄,可他跟沈怀让真的不熟啊! 第三十五章没想到,他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啊! 就算圣上说了什么,平日里也轮不到他这个站在最后的五品小官来回答啊! 一时间急了一脑门的汗。 “下官......下官...........此事.........” 看着他那畏畏缩缩的目光,沈怀让收回目光,忍不住在心中冷嗤:某些人的眼光未免也有些太过差劲,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她?合该是.......... 似乎想来想去,他想到任何一人站在她身侧,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最后,有些烦躁的一甩衣袖。 哼,合该也得是个郎朗君子才行! 哪怕不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也该夫妻和美,真心以待才对! 反正,怎么也不该是陆珩之这样欺世盗名的.......小人! 看着向来清风朗月的国师大人,突然甩袖而去,周围的几个跟陆珩之交好的小官也忍不住默默为他鞠了把汗。 “我说珩之,你,你是怎么得罪了国师大人了?” “是啊,方才我瞧着国师大人好不容易找你说话,似乎说了没两句,怎么就甩袖而去了?” “瞧着,国师大人,还气的不轻呢!” .......... 陆珩之心中也是有些胆战心惊的。 “我,我也不知啊.........许是,许是方才早朝我并未用心听,国师大人随意考较我对于南方赈灾事宜有何良策,我,我一时答不上来,所以.........” 那几人一听,顿时一副让他自求多福的样子。 本来国师大人兴许念在两家有些亲缘,才考较与他,若是他能从容应答,说不定国师大人一满意,还能给他升个一官半职的。 没想到,他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啊! 如今,还惹得国师大人生气,恐怕,以后仕途艰难啊! 毕竟,如今的朝堂谁不知晓,国师大人才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不论是成王,还是定王,亦或是愉王,那都要看国师大人的面子。 国师大人不光得圣恩,在整个大雍谁不将国师大人当神人供奉? 以后,不论谁坐上了那个位置,国师大人的地位都是不可撼动的! 这陆珩之得罪谁不好,得罪国师大人? 看来以后,还是远着他一些吧! 看着那些人摇着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纷纷走开。 陆珩之心中也难受怅惘。 晨光微瑕,他亦步亦趋踏着石阶一路而下。 心思却早已飞往九霄。 他并无心思回府,马车行到半路,他便让车夫掉头,准备往颜沁雪的乳母赵桂莲的住处行去。 虽赵桂莲也一同被京兆尹给抓了去,但若是能让其家人去传个话,让赵桂莲将所有罪名一同给担了,是否能减轻些责罚? 正心思恍惚间,马车猛然间停下,马儿更是传来一阵嘶鸣。 陆珩之差点被摔了个仰倒,官帽都歪到了一旁,他赶忙扶正怒喝:“你是如何驾的马车?不行就换人!!” 那车夫也是吓得不轻,在外惶惶道:“二公子恕罪,实在是前方出了些事,似乎是哪个贵人的马车坏了,突然停在了路上!” 陆珩之一听,赶紧下了车。 果然瞧见前方有一绯红宝顶的马车,车身以黑楠木所制,雕梁画栋,巧夺天工,花草皆为金叶,马车四面皆是用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车窗被一帘绯色雏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 拉车的是两匹通体黝黑的千里良驹,此时正烦躁的踏着蹄子,打着响鼻。 而马车的车夫,更是焦急的看着已经断掉的车轱辘。 满头大汗。 “公主恕罪,这车轱辘断了,恐怕一时半会修不好了.........” 马车中的女子,显然也吓得不轻。 又气又怒! 她身侧的丫鬟更是气急:“你们是如何做事的?之前为何不好好检查一番!惹得公主受了惊吓,等回了府中,看如何罚你!” 那车夫吓得双腿都在打颤,说话间甚至都带上了颤音。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公主恕罪!!奴才该死!!还请公主恕罪啊!” 他跪在地上磕的额头都在淌血,才听到马车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罢了!罢了!你便说何时才能修好,总不能让本宫走着回府吧?” 那个车夫想死的心都有了。 “回公主殿下,奴才也说不好,估摸要两个时辰左右!” “什么??修个马车要两个时辰??” 云阳公主的丫鬟红绡气的不自觉就抬高了嗓音。 “该死的狗奴才,难道你让公主在车里等上两个时辰??” 那个车夫吓得都浑身都湿透了,趴在青石板铺就得路上,颤颤发抖。 陆珩之已经走到了近前,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虽然不知马车上坐的是哪位公主,但他想着,既然碰见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问公主殿下安,若公主殿下不嫌弃,可先乘坐臣的马车!” 听到外头的传来的清朗男声,车里的云阳公主一愣。 她身侧的丫鬟看了公主一眼,旋即将车帘掀开一道缝隙。 当看清陆珩之那张脸时,她倒是目露惊艳之色。 “敢问是何家郎君?” 陆珩之恭敬行礼。 “臣乃忠勇侯之子,陆珩之!” “陆珩之?” 对于这个名字,云阳公主有些印象。 她虽是寡居,但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坊间的各色传闻,红绡她们有时也会当个乐子讲与她听。 而最近,最大的乐事不就是忠勇侯府二公子陆珩之兼祧两房,新婚夜又宿在嫂嫂房中的事吗? 旁人虽然当个乐子,但当云阳公主听闻此事,却佩服陆珩之有情有义。 她夫君早逝,身旁也并无一儿半女陪伴身侧,那孤冷清绝的日子,有多难熬,她比谁都清楚。 所以,她同情颜沁雪,也敬佩陆珩之。 世间少有男子敢如此做,兼祧两房,为大哥延续香火,让嫂嫂有枝可依。 若当初,她的夫君去世之后,能有如此男子真心为她考虑,该有多好。 想到此,她的眼眶不禁有些泛红。 第三十六章恐怕二夫人又要成为全盛京的笑话了 云阳公主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转头对窗外道:“如此,便多谢陆二公子了!” 说完,她便让红绡扶着她起身,下了马车。 等看清从马车中下来的人是谁时,陆珩之也是一愣。 他没想到,马车里坐的会是云阳大公主,听闻云阳大公主早年丧夫,一直寡居在公主府,常年不外出。 没想到会在此时遇到。 他惊讶的还有一事,那便是,按理说,云阳大公主已三十有二,如今瞧着,倒是比想象中年轻不少。 她一袭蓝青色丝罗衣裙,立于黑楠木的马车前,眉色如远山含黛,茶褐色的双眸透着疏离,仿若初秋澄澈的潭水,行走间,如流云拂过,带着水波微漾。 虽比不了年轻小姑娘那种朝气,却多了丝成熟稳重。 若说她极美?那也不然,这世间,陆珩之觉得,还从未有哪个女子能美过洛昭宁。 洛昭宁似牡丹,那云阳公主就好似那天山雪莲。 清雅,贵气! 他恭敬行礼:“珩之见过云阳公主!” 云阳公主也是头一次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没想到竟是如此一位容貌俊朗的小郎君。 她淡淡一笑:“珩之不必多礼!本宫还要多谢郎君肯借马车于我一用,这份慷慨之情,本宫记下了!” 天光早已大亮,路上行人也多了起来。 云阳公主不喜在众人面前露面,便在红绡的搀扶下,急急上了陆珩之的马车。 车内有女眷,陆珩之自然不便进去,他便随同车夫一同坐在了马车外面。 “公主殿下可是要回府?” 车厢里传来一声淡淡“嗯!” 他便让车夫朝着云阳公主府驶去。 而坐在车厢里的云阳公主闻着空气中属于男子那淡淡的清荷香,浑身俱都有些不自在。 有太久没有与男子接触,她有些心慌。 尤其是车厢里到处都是男子用具,好在陆珩之的喜好典雅,并无什么庸俗之物出现,车中小几上,放的也都是几本策论,以及一些大师孤本。 有一本青山亭,她恰好也在看。 便拿起书细细翻了翻。 没想到,这陆家二公子还做了不少批注,清秀的字迹,看的云阳公主微微翘起了唇角。 红绡好久都没见过公主笑了。 自然也欣喜。 “公主若是喜欢,不若让这陆家二公子将此书让与你!” 云阳公主笑着摇头。 她喜欢的哪里是这本书? 将书本放下,又细细翻看了旁边的几本,全都是陆珩之做的批注,虽见解还欠缺,但有些也挺有新意。 当马车稳稳停在了公主府门前。 云阳公主下了车,蓦的回首:“珩之可愿随我去府中小坐?也好让本宫聊表谢意!” 陆珩之本来是不打算多停留的,可脑海中不知怎的,看到她就想到了颜沁雪。 嫂嫂也是寡居,如今还在大狱,此生若是不能将嫂嫂救出,他还有何脸面死后去见大哥? 而云阳公主,是成王亲姐,更是当今淑贵妃最宠爱的女儿。 若是,她能在成王或者淑贵妃面前说上几句话,是不是嫂嫂就能被放出来? 想到此,他抬步就想进门,身后的车夫却急的小声提醒。 “公子,今日是二夫人...........” 他想说,今日是二夫人的归宁之日,他该随同二夫人一起回门了。 可话还未说完,就被陆珩之出言制止。 “既然公主诚心相邀,珩之岂有拒绝之理!” 看着他随同云阳公主进了公主府,那个车夫急的在外面团团转。 这可如何是好! 哪有新妇归宁,夫君不陪同的? 若今日二公子真的没去,恐怕二夫人又要成为全盛京的笑话了。 明明二夫人长得那样好看,人又好,可惜........命不太好,所托非人啊! 车夫忍不住摇头。 可这些事,也不是他能过问的。 只希望二夫人今日一切顺遂。 此时的忠勇侯府。 洛昭宁也早已用过早膳,自从陆珩之那次发威以后,大厨房那边再不敢拿剩饭馊食来糊弄她。 美美的将最后一口燕窝粥喝完。 看陆珩之还未归家,她决定不等了。 “书兰,含玉,咱们走吧!” 可书兰和含玉有些生气。 “小姐,这二公子也太过分了吧?今日可是您归宁的大日子!!” “是啊,小姐,奴婢就没见过如此不体贴夫人的郎君!新婚夜去了隔壁也就罢了,这回门的日子,姑爷说什么也得去吧?这让小姐你以后还如何在盛京立足啊!” 洛昭宁却不以为然。 “虱子多了不怕痒,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 她身上的笑话,还怕多这一样吗? 只要一日没离开侯府,没有与陆珩之和离,她就一日是这盛京城最大的笑话! 走了两步似乎刚想起来。 扭头问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陆昭。 “陆昭,要不要同我一起回洛府?” 本以为他会答应,谁想他竟有些犹疑的摇了摇头。 “不了,洛姐姐,我还是不同你们一起去了,我,我今日,还是留在府里吧!” 洛昭宁一愣。 “你想留在府里?” 陆昭垂着头重重点了点。 “嗯!” 洛昭宁以为是他有些怕生,不想见那么多人。 尤其想到,今日归家恐怕少不了要受责难,如此一来,他还是留在忠勇侯府比较好。 “那行,那派你看好水云居!” 陆昭笑着点头。 ‘‘好!” 可等洛昭宁走了以后,他也悄悄沿着小门,溜了出去。 一路朝着一个偏僻的小铺子走去。 洛昭宁可不知晓这些,车夫架着马车直直往洛府而去。 洛府门口。 洛世英和宋氏,以及洛昭宁的大哥洛宁安,还有家里一众姬妾早早的就在门口候着了。 就连洛婉蓉和洛宁峰也都被宋氏给拽了过来。 可等来等去,一直未等到人来。 洛宁峰早就等急了。 “哎呀,父亲,母亲,这洛昭宁到底什么时候来啊!!我还急着去跟我那几个朋友喝酒呢!” 结果他话音一落,头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洛世英气恼的恨不得想再给他一脚。 “喝酒喝酒!!整天就知道跟那几个狐朋狗友瞎胡混,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学学你大哥!!考个举人,得的一官半职的!” 洛宁峰一听就烦,更是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洛宁安。 “我也想啊,可您和母亲就没给我生那个脑子,我学不会啊我,看见那书本上的字我就头晕!这也不能怪我吧?按说同是父亲生的,大哥的母亲还只是个商户,怎么就考上个举人了呢?难道是花了银钱?买通了考官??” 第三十七章换宁宁来护你一世平安吧! 洛世英被洛宁峰这混账话气得额角青筋暴跳,这等诛心之论也敢宣之于口,简直是要陷他们阖府于死地!! 洛宁安却只是神色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语气波澜不惊: “二弟既有此疑,不妨即刻去京兆府衙递上一纸诉状,告我便是!也好让人将我拘了去,细细盘问个明白!” 洛宁峰一听,脸上竟浮出喜色:“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此法甚好!甚……” “好个屁!!” “妙”字尚未出口,洛世英已是一脚狠狠踹在他小腹上,直将人踹飞出去丈余,狼狈滚倒在地。 洛世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洛宁峰破口大骂: “你这孽障!抓了你哥有何益处?!是想拉着整个洛府给你陪葬不成?!你要找死,自己找块石头撞死,或跳河了断都行!休要连累一家老小!再敢胡吣半句,老子今日就打断你的狗腿!!” 眼看洛宁峰还要分辩,宋氏急忙死死拽住他衣袖。心中对洛宁安的恨意更是翻江倒海——每次都是因为他,峰儿总要挨老爷的斥骂!都怪他太过出色,生生将自己的儿子衬得如同草包! 该死的慕秋愉!你死了便死了!为何还要留下这对孽种碍眼! 儿子勤学上进中了举人,做了官! 女儿容貌倾绝盛京,还嫁入高门! 这让她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怨?! 可纵使心中恨毒,面上却丝毫不能显露。宋氏强压下翻腾的怨毒,挤出一抹温婉笑意,柔声劝道: “好了好了!老爷息怒!峰儿您还不了解吗?他就是孩子心性,口无遮拦,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宁安啊,你也莫跟你弟弟一般见识,他向来是…是有口无心的!”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颇有些咬牙切齿。 洛宁安闻言,只冷冷一嗤,侧过头去,语带讥讽: “母亲此言差矣。若儿子没记错,二弟今已束发之年。我在二弟这般年纪时,早已蟾宫折桂,中了举人!而二弟呢?终日不过斗鸡走狗,提笼架鸟,流连于那秦楼楚馆之地!母亲竟还觉得他……只是个‘孩童’??” 一席话,噎得宋氏面色青白,哑口无言。 洛世英听了,更是气得心口绞痛,指着宋氏与洛宁峰怒斥: “宁安说得极是!!他如峰儿这般大时,早是堂堂举人功名!!你再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都十五了!!眼看就要议亲娶妻的人,还如此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宋氏羞愤交加,手中锦帕几乎被绞烂,眼眶瞬间泛红,哽咽道:“老爷息怒!是妾身管教无方…妾身日后定当严加看管峰儿,督促他…发奋读书!” 洛世英捂着剧痛的胸口,连连摆手,厉声道:“从今日起!这孽障给我禁足梧桐苑!何时点头答应回书院潜心向学,何时再放他出来!” 洛宁峰大急:“爹!!万万不可!儿子今日还与几位好友约好了,要去画舫……” “啪!!” 话音未落,洛世英已是一记狠厉的耳光扇了过去,打得洛宁峰眼冒金星。 “混账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只惦记着喝酒狎妓?!今日是你大姐归宁的大日子!忠勇侯府的姑爷也要来!待会儿你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表现!若能让姑爷满意,或许还允你出去!但回书院读书之事,绝无商量!!” 洛世英声色俱厉。 洛宁峰捂着脸还想争辩,被宋氏死死按住。宋氏急忙应承:“是,是,老爷放心,峰儿定会好好表现,绝不失礼!” 正说话间,远远便瞧见忠勇侯府那气派的马车辘辘驶来。洛世英等人顿时神色一肃,慌忙整理衣冠,脸上堆起自认为最得体的笑容,屏息凝神,准备迎接那位尊贵的“姑爷”。 马车在府门前稳稳停住。 洛世英的腰早已谦卑地弯了下去,脸上是极力掩饰的谄媚。宋氏等人亦是姿态恭敬,翘首以待。 车帘掀动,先下来的是侍女书兰。书兰安置好踏凳,恭敬侍立一旁。接着是含玉,含玉下车后,回身小心地搀扶着洛昭宁步下马车。 洛世英立时迎上两步,笑容满面:“宁儿!一路辛苦了!” 洛昭宁神色淡淡,只微微屈膝,行了个简礼:“父亲。” “哎呦,宁宁可算回来了!” 宋氏也热络地凑上前,伸手欲拉洛昭宁的手,仿佛之前种种龃龉从未发生。 洛昭宁却如同避开秽物般,不着痕迹地侧身躲过她伸来的手,径直走向一旁的洛宁安,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大哥!” 算上前世,她已太久太久未见兄长!此刻再见这张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温润面容,前世那剜心蚀骨、痛失至亲的悲怆瞬间涌上心头,几乎将她淹没。 洛宁安见妹妹眼眶泛红,语带哽咽,心中亦是刀绞般疼痛。 妹妹与陆珩之的婚事闹得满城风雨,他岂能不知?当初恨不能冲进侯府将人抢回,却被父亲以“祸及阖府”为由死死拦住。 他何曾在意什么洛府前程? 妹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他只愿护她一生安好。 只是念及这桩婚事是妹妹多年夙愿,陆珩之又是她青梅竹马、自幼倾心之人,唯恐强行拆散反令她肝肠寸断,这才强忍下滔天怒火与担忧。 如今见她这般情状,洛宁安心痛如绞。 他抬起手,如同儿时那般,极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 “妹妹,若在那侯府……住得委屈,便回家来。若不愿待在家中,便随哥哥去通州。天高地阔,离了这盛京是非之地,哥哥拼尽所有,也定护你一世周全!” 望着哥哥眼中深切的疼惜与毫不掩饰的庇护之意,洛昭宁也心头剧震,酸楚难当。 上一世,就在今日午后,哥哥便是因她“归宁不归”而心绪郁结,与友人出行散心,最终……马车失控,坠落悬崖…… 哥哥啊哥哥……上一世,并非妹妹不愿归家,而是被那对狗男女囚禁,身不由己啊! 重活一世,能再听闻兄长此等肺腑之言,洛昭宁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潸然而下。 “哥哥……” 若不为复仇,能随哥哥远遁通州,逍遥度日,该是何等快意…… 然而,天岂能遂人愿? 有颜沁雪、宋氏这等蛇蝎在侧,她们兄妹何来安宁?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若不彻底改变命运,扭转乾坤,她重活这一世,又有何意义?! 她在心底默默叹道:哥哥,这一世,换宁宁来护你一世平安吧! 她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紧紧抓住洛宁安的衣袖,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恳求: “哥哥,你放心,我很好,真的。只是……哥哥,答应宁宁,今日,无论发生何事,都莫要出门,好吗?” 第三十八章将我们洛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看来宁宁对那陆珩之,已然情根深种。即便受此冷待折辱,竟也甘愿困在这无望的婚姻牢笼里,不肯挣脱。 这世道,对女子确然苛刻,和离归家的女子更是步履维艰。可那又如何?他洛宁安在此立誓,纵使她终身不嫁,他这个做兄长的,也定当护她周全,保她一生衣食无忧,平安喜乐! 见他沉默不语,洛昭宁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袖口,指尖微颤地轻轻摇晃,眼中满是急切与恳求: “哥哥,答应宁宁,今日……今日万莫出门,可好?” 这熟悉的姿态,一如幼时她为躲避夫子考校,扯着他衣袖软语央求的模样。洛宁安心中一软,方才的忧虑与沉重顿时消散几分,唇边漾开一抹温煦的笑意,郑重颔首:“好!都听妹妹的!” 见他应下,洛昭宁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一半。 然,也只一半而已。 今日虽暂且避过宋氏的毒手,可明日呢?后日呢?夜长梦多,唯有釜底抽薪——须得尽快让哥哥返回通州!天高地远,盛京又有她在此牵制,宋氏的手再长,也未必能伸到通州去。她已打定主意,待今日离府之际,便与哥哥言明,请他务必明日一早启程,速速离京! 而另一边,洛世英与宋氏等人,早已维持着那副翘首以盼、引颈张望的姿态许久,眼巴巴地盯着那辆华贵的马车,望穿了秋水,却始终不见人影。 焦躁如蚂蚁噬心,洛世英终于按捺不住,强堆起笑容催促道:“宁宁啊,还不快请姑爷下车?莫让贵人久等了!” 宋氏也连忙挤出更热切的笑容附和:“正是正是!府里早已备下上等席面,就等着姑爷大驾光临,好开席为姑爷接风洗尘呢!” 洛昭宁闻言,眼波流转,轻飘飘地瞥了一眼那静默的马车,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清亮,却如冰珠落玉盘: “姑爷?呵,父亲母亲怕是望错了。你家姑爷——今日未曾随行!诸位,不必再等了!” “什么?!”洛世英闻言霍然起身,慌忙活动着早已僵硬的筋骨,气急道,“此话当真?今日乃你归宁之期,姑爷怎可缺席?这成何体统!” 洛婉蓉亦蹙紧了眉,揉着酸痛的臂膀嗔怪:“真是!害我们白白候了这许久,胳膊都抬不起了!” 洛宁峰更是按捺不住,气急败坏道:“洛昭宁!陆珩之既不来,你为何不早早遣人回话?早知如此,小爷我何必在此枯等,平白耽搁工夫!晦气!” 宋氏面上那勉强维持的笑意倏然敛去,眼神也沉了下来。 “宁宁,”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归宁之日,夫君不随行,你叫满城的人如何看你?这岂止是笑话于你,更是将我们洛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正是此理!” 洛婉蓉立刻尖声附和,脸上尽是刻薄与得意。 “姐姐削尖了脑袋攀那高枝儿,如今可算如愿了?原以为仗着几分姿色便能笼络住姐夫的心,哼!谁承想,人家侯府压根儿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个儿什么出身?你那个娘,不过是个低贱的商户女!竟也痴心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啊,”她轻蔑地乜斜着洛昭宁,尾音拖得又长又刺耳,“跟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娘一个样儿!一门心思攀附权贵,可惜呀,天生就没那个享福的命!到头来,仔细落得个竹篮打水——一扬空!” 她话音未落,只听“啪!”一记脆响炸开! 洛婉蓉右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力道之重,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待反应过来,她捂着脸颊,眼中瞬间蓄满泪水,又惊又怒地瞪着眼前面若寒霜的洛昭宁,失声尖叫:“你!!洛昭宁!!你竟敢打我!!” 随即她猛地跺脚,带着哭腔转向宋氏和洛世英:“爹!娘!你们看她!她、她这是反了天了!竟敢当着您二老的面行凶!!” 宋氏立时心疼地拉过洛婉蓉的手,细细查看那红肿的指痕,眼中满是怜惜与怒火。 洛世英本就因陆珩之缺席而憋着一腔怒火,此刻更是找到了宣泄口,将满腔怨愤尽数倾泻在洛昭宁头上。 “洛昭宁!!”他须发戟张,厉声喝道,“你好大的狗胆!真当嫁进了侯府,便可目无尊长、无法无天了不成?!莫说你嫁的是侯府,便是嫁入天家,你骨子里也还是我洛世英的女儿!为父便有管教你的权力!来人!请家法!!” “父亲且慢!!” 洛宁安疾步上前,挡在洛昭宁身前,声音沉稳却带着急切。 “父亲息怒!此事尚未分明,岂能不分青红皂白便动家法?今日是宁宁归宁之期,若真在娘家受了家法,传扬出去,即便那陆珩之再不喜宁宁,为了侯府颜面,此事也绝难善罢甘休!请父亲三思而行!” 洛昭宁亦是向前迈出两步,眸光如淬寒冰,冷冷地迎视着洛世英: “父亲,妹妹当众羞辱我这个忠勇侯府二夫人,女儿尚可忍得一时。可她竟敢出言辱及我已故的生母!小辈如此忤逆不孝,公然诋毁尊长,难道不该掌嘴教训?若按此理,女儿今日是否也可效仿妹妹,将这满口污言秽语,回敬给‘宋姨娘’?” 她故意称她为宋姨娘! “你!!” 宋氏闻言,眼珠几乎要瞪出眶来,气得浑身发抖,“洛昭宁!你敢!!” 洛宁峰一个箭步抢到宋氏身前,横眉怒目,指着洛昭宁厉声威胁: “洛昭宁!你听好了!你若敢对我母亲有半句不敬,小爷我今天就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管你是什么劳什子的侯府二夫人!今日若不打得你骨断筋折,小爷我就不姓这个‘洛’!” 洛昭宁闻言,竟抚掌轻笑出声,笑声里满是讥诮: “好一番感天动地的母子情深啊!” 她倏然敛了笑意,眸光如冰刃般转向洛世英: “父亲,您可都瞧见了?今日我若敢对宋姨娘口出半句不敬,她的好儿子便要打得我骨断筋折!如此说来,方才我赏妹妹那一巴掌,岂非太过仁慈了?”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扬声唤道,“书兰!含玉!” “奴婢在!”两个丫鬟应声而出,眼中难掩兴奋之色。 “去!将咱们尊贵的二小姐给我按住了!”洛昭宁声音陡然转厉,“今日若不打得她满地找牙,我便不配再姓这个‘洛’!索性,改了姓氏倒也干净!” “是!!”书兰、含玉齐声应诺,撸起袖子便气势汹汹地朝洛婉蓉走去。 洛婉蓉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连连后退:“洛昭宁!你、你敢……父亲!父亲救我!!” “够了!!!”洛世英被这闹剧吵得额角青筋直跳,忍无可忍地暴喝一声,“都给我住手!成何体统!让外人瞧见,我洛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回府!全都给我滚回府里去!!” 一行人回到洛府花厅,宋氏肚里仍似翻江倒海般憋着一股邪火。她怎能轻易放过洛昭宁这贱蹄子? 目光扫过洛昭宁身后,那几个抱着大大小小、一水儿紫檀木雕花匣子的丫鬟小厮时,宋氏眼底的精光倏然一闪,心头那股郁气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贪婪与窃喜。 哼!逞口舌之利不过是黄毛丫头的把戏!攥到手里的真金白银、奇珍异宝才是实打实的便宜! 瞧那些紫檀匣子,木质油润,雕工精细,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里面装的,定是侯府拿出手的稀罕物! 这洛昭宁终究还是嫩了些,怕归宁时失了颜面,竟下血本准备了这许多好东西充门面。 既然带回了洛府,那便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想到此,宋氏连洛婉蓉挨的那一巴掌似乎都不那么疼了,脸上堆起热络的笑容,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哎呦呦!瞧瞧!姑爷待咱们大姑娘可真是没得说!归宁礼竟备下如此丰厚!快让我瞧瞧,大姑娘这趟回来,都给家里带了什么体面好东西?”说着,她便急不可耐地伸出枯瘦的手,便要掀开离她最近的一个匣盖。 啪! 一只白皙却有力的手猛地按在了匣盖上,力道之大,让宋氏的手僵在半空。 只见洛昭宁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慢条斯理地道: “母亲何必如此心急?这些物件儿,皆是婆母体恤女儿,特地从她老人家的私库里精挑细选出来,充作回门之礼的。其中——”她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加重了语气,“不乏御前赏赐的珍品!” 她微微倾身,凑近脸色微变的宋氏,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不过呢,婆母她老人家,也让我捎句话回来。她说,当初女儿那抬嫁妆,在府里莫名其妙丢了一半,若是……找不回来了呢?”洛昭宁眸光陡然锐利如刀,直刺宋氏与洛世英,“那这归宁礼,便权当是寻回的那一半嫁妆,原封不动地带回侯府便是了。” 她缓缓直起身,环视着骤然寂静下来的花厅,嘴角那抹笑意冰冷刺骨: “所以啊……敢问父亲、母亲,女儿那丢失的嫁妆,不知……可曾寻着了?” 第三十九章待我娘亲的遗物到手,这些,自然双手奉上 洛世英目光如电,倏地扫向宋氏。 宋氏顿时心头一紧,面上血色瞬间褪去,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 额角处,一层细密的冷汗无声地沁出,黏腻地贴在鬓边。 上次英国公府那扬风波,因着洛昭宁嫁妆一事,府里府外已是风言四起,暗指她私吞了慕秋愉留给女儿的体己。 这流言蜚语如芒在背,搅得她这些时日连府门都轻易不敢迈出。 那日甫一归府,洛世英便将她唤去厉声诘问。 仓皇之下,她只得推说那一半嫁妆后头又寻着了,可彼时洛昭宁已然花轿入门,成了忠勇侯府的人,就算寻回了嫁妆,又如何能大张旗鼓地送过去? 万般无奈之下,才只得按下不提,生生瞒了下来。 此刻,被洛昭宁以嫁妆一事当面发难,宋氏心头更是如擂鼓般狂跳,面上强撑的笑意也摇摇欲坠。 “那个……宁宁……那些嫁妆……” 她目光闪烁,贪婪地在那些华贵的紫檀木匣子上流连逡巡。 用慕秋愉留给洛昭宁的那半副嫁妆,换忠勇侯府老夫人私库里的御赐珍宝,这笔买卖,岂止是划算? 简直是天降横财! 方才洛昭宁不是亲口说了吗? 这匣中装的,不少是御赐之物! 御赐的,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心念电转间,宋氏脸上已堆起十二分的慈爱笑意:“哎呀呀,我的好宁宁!误会,全是天大的误会啊!你成婚那日,宾客如云,人多手杂的,母亲一时疏于看管,竟没察觉你少了一半的嫁妆!” “那‘丢失’的一半啊,后来母亲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严查细审,这才发现,竟是好端端地落在府里库房了!” 洛世英也适时地睨了洛昭宁一眼,语带愠怒地呵斥:“哼!你母亲为你的婚事,劳心劳力,可你倒好!在英国公府竟敢口出狂言,污蔑嫡母私吞嫁妆!将我们洛家的脸面都丢到国公府去了!” “嫁妆若有闪失,你母亲自会替你寻回,如今这不就完璧归赵了吗?何至于闹得满城风雨,让你母亲平白担上这等污名!” 洛昭宁唇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既然找到了,” 她声音清越,不容置疑,“那就请父亲做主,即刻将我娘留给我的嫁妆,原原本本地归还于我!” 洛世英眉头紧锁,显出几分不耐:“瞧你这副锱铢必较的模样!急什么?洛家还能昧了你的东西不成?” 洛昭宁肩头微耸,目光却如磐石般坚定:“娘亲留给我的嫁妆,女儿自然上心!请父亲主持公道,物归原主!” 她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让洛世英只得烦躁地挥手:“行了行了!去!把她的嫁妆抬过来!” 宋氏心头一阵肉痛,进了她私库的东西再吐出来,如同剜肉。 但一想到洛昭宁带回的“御赐珍宝”即将落入自己囊中,那点不舍便被汹涌的贪念压了下去。 她强忍着不情愿,解下腰间的对牌钥匙,递给一旁垂手侍立的老嬷嬷。 “去库房,把大小姐的嫁妆,一件不落地抬过来!” “是,夫人。” 老嬷嬷躬身领命,快步退下。 看着嬷嬷离去,宋氏心痒难耐,伸手便想抚摸近前那雕龙画凤、工艺精湛的紫檀木匣子。 可指尖刚触到那温润的木纹,洛昭宁却再次死死按住了匣盖。 “母亲稍安勿躁,” 洛昭宁声音平静无波,“待我娘亲的遗物到手,这些,自然双手奉上。” 宋氏悻悻地缩回手,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哼,早晚还不都是洛府的东西,这般护着作甚……” 洛昭宁心中冷笑。 此刻岂能让她看破? 她的嫁妆还未到手,若是叫她瞧见这匣子里空空如也,那这精心设下的局,岂非前功尽弃? 不多时,那老嬷嬷便带着几个粗壮仆妇,将一口沉甸甸的箱子抬了上来。 宋氏没好气地一指:“喏!这就是你‘丢’的那半副嫁妆!如今,物归原主了!” 洛昭宁目光扫过那熟悉的箱子,唇角终于漾开一抹真心的笑意。 女子的嫁妆,林林总总,大件如拔步床、闷户橱、子孙桶、樟木箱笼,小件如妆奁、子孙碗、龙凤被褥,更少不了金银首饰、田产铺面。 成婚那日,丢失的正是最值钱的首饰细软和地契银票。 此刻,箱中静静躺着的,正是母亲留给她的各色珠宝首饰,件件精工细作,许多上面还特意镌刻着她的闺名“宁”字。 想来母亲也许早就知晓自己时日无多,恐人觊觎,这才早早做了此等的标记。 旁边那一沓厚厚的银票,以及剩余两间铺子和田庄的房契地契,也赫然在目。 心头悬着的那块巨石,终于稳稳落地。 洛昭宁立刻朝书兰和含玉招手:“快!将我的嫁妆,统统搬上马车!” 书兰和含玉早已等候多时,闻言立刻指挥着带来的丫鬟仆役,手脚麻利地将箱子抬了出去。 见洛昭宁如此急切地搬走旧物,宋氏也按捺不住,伸手就去抓那些紫檀木匣子。 这次,洛昭宁含笑退开,不再阻拦。 宋氏激动地搓了搓手,洛婉蓉和洛宁峰也喜形于色地凑上前来。 洛婉蓉满眼放光:“这般贵重的匣子,里面的东西定是稀世珍宝!” 洛宁峰更是兴奋:“大姐方才可说了,这可是御赐之物!宫里的东西,能差得了?” 洛婉蓉一眼瞥见后面那个长条形的、似是装布匹的匣子,娇声扯着宋氏的衣袖:“母亲!若有好料子,定要给女儿裁一身时兴的衣裙!” 洛宁峰也赶紧道:“母亲,儿子不要衣料,多分些银票给儿子使就成!” 他搓着手,嘿嘿直笑。 宋氏宠溺地看着一双儿女,满口答应:“好好好!洛府的好东西,不给你们,还能给谁?” 洛世英对府中琐事向来懒得过问,对牌钥匙在宋氏手中,管家也算得力,他自是放心。 此刻只挥挥手道:“好了好了,回头让你们母亲给你们分派便是。” “谢父亲!” “父亲真好!” 洛婉蓉和洛宁峰闻言,自是喜不自胜。 厅堂内一片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景象。 洛昭宁冷眼旁观,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坐在角落的兄长洛昭安。 只见他低垂着头,搁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微微颤抖着。 那紧绷的身躯,无声地诉说着胸中翻涌的苦涩与不甘。 在这偌大的洛府,她与兄长,从来都像是两个外人。 眼前这份血脉相连的亲昵与温暖,与他们好似隔着一道无形的厚墙,从未真正属于过他们。 忆及前世哥哥坠崖,洛世英竟连搜寻都懒得派人,那份刻骨的薄凉,至今想起仍令人心寒齿冷。 未嫁之时,府中但凡有好物,从来都是洛婉蓉和洛宁峰先挑,挑剩的才轮到她。 这嫡长女的身份,不过是虚名,日子过得甚至不如三房、四房那两个有生母护佑的庶妹。 洛昭宁心中不由泛起一丝自嘲的苦涩。 若非她与陆珩之青梅竹马,情谊深厚,他早早言明非她不娶,忠勇侯府这门显赫的亲事,又怎会落到她这“外人”头上? 第四十章您的心,偏得未免太过! 若真能如此,她倒情愿当初坐上花轿的是洛婉蓉! 可惜,纵使重活一世,也不过是回到了与陆珩之洞房花烛的那晚…… 洛昭宁思绪未敛,宋氏已迫不及待地掀开了手边那只紫檀木匣的盖子。 洛婉蓉与洛宁峰更是按捺不住,伸长脖子凑了上去,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期待的光。 然而,匣盖洞开的刹那—— 时间仿佛凝滞。 匣内空空荡荡,唯余四壁雕花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空的?!” 宋氏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五官因极度的错愕和惊怒瞬间扭曲,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怎么会是空的?!” 洛婉蓉心头一紧,失声叫道:“不可能!” 她再也顾不得仪态,跌跌撞撞地扑向其余几个匣子,双手发颤,近乎粗暴地将所有匣盖一一掀开! 哐啷!哐啷! 匣盖跌落在地的声响刺耳。 映入眼帘的,无一例外——皆是空空如也! 巨大的失望和被愚弄的羞愤猛的冲上头顶! 洛婉蓉瞬间转身,指向洛昭宁,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刺耳:“洛昭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抬着这些空匣子回门充数!!” 洛宁峰更是暴跳如雷,一步跨到洛昭宁面前,手指几乎戳到她鼻尖,唾沫横飞地怒骂:“好你个下贱胚子!竟敢拿空匣子戏耍我们?!说!你安的什么黑心烂肺!!” 宋氏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肉痛中回过神来! 那双原本带着贪婪的眼睛,此刻寒光凛冽,淬满了怨毒,死死钉在洛昭宁身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洛——昭——宁!!你竟敢……故意诳我!!” 洛昭宁冷眼睨着眼前这几张因惊怒而扭曲变形的面孔,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抹近乎悲凉的讽笑。 “我诳你们?” 她声音清冷如碎玉,字字清晰,“我诳了什么?是母亲大人亲口应允,愿以我的嫁妆换取这些‘回门礼’!况且,那嫁妆本就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东西!难道……” 她目光如刀,直刺宋氏,“母亲您,还真存了私吞的心思不成?!” “你——!!!” 宋氏被她这诛心之言气得眼前金星乱冒,一阵天旋地转。 若非身侧老嬷嬷死死搀扶,几乎当扬瘫软在地。 她猛地转向洛世英,涕泪横流,声音凄厉如泣血:“老爷!!您听听!您看看!这就是慕姐姐生的好女儿啊!天底下哪有女儿回门抬着空匣子充数的道理?!” “她如此精于算计,步步为营!却口口声声污我私吞她嫁妆,这是铁了心要将妾身往死路上逼啊……妾……妾身还不如死了干净!” 她作势便要往柱子上撞,被嬷嬷们死死拉住。 洛婉蓉也趁机扑到洛世英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却淬着毒。 “爹爹!!洛昭宁她根本就没安好心!她就是存心要让咱们整个洛府颜面扫地!” “爹,您不知道,昨日在英国公府,她就像个疯妇一样扯我头发,还扬言若不还她嫁妆,就要弄死我和母亲!爹!您可要为女儿和母亲做主啊!” 洛世英早在看到那空匣子的那一刻,便已气得胸口如擂鼓,此刻听着她俩添油加醋的哭诉,更是怒火攻心! 胸口剧烈起伏,面皮涨得紫红。 他猛地一掌击在黄花梨小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乱跳: “洛——昭——宁!!你这忤逆不孝的孽障!!我生你养你一扬,你就是如此回报为父的?!处心积虑要害死你母亲、妹妹,将我洛府百年清誉践踏于脚下才甘心吗?!” 洛昭宁几乎要气笑出声,心口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指尖都在发颤。 纵使那颗心早已千疮百孔,此刻看着他眼中那比三九寒冰更刺骨、更无情的冷漠,那被遗忘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再次席卷而来。 “父亲大人……”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 “您怕是本末倒置了!女儿所求,不过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您的心,偏得未免太过!母亲弟妹辱我骂我,是我的错;母亲私吞我嫁妆,还是我的错!但凡牵扯到母亲、二弟、二妹,错的永远是我!受罚、挨打、挨骂的,永远都是我!” 她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翻涌的酸涩狠狠压下,直视着洛世英那双写满厌恶的双眸: “同样都是您的骨血,为何厚此薄彼至此?!难道我就不该降生在这世上?!还是说……当初我娘亲就不该嫁与你为妻,落得个红颜早逝、儿女无依的下扬!” 自从母亲撒手人寰,小小的她,便只奢望能从父亲那里得到一丝微末的温情。 哪怕只是一个关切的眼神呢? 可从来没有。 洛世英的目光,从未为她停留过! 她记得,六岁那年的隆冬,雪虐风饕。 她知道父亲下值晚,便踩着矮凳,在冰冷的灶台前踮着脚尖,笨拙地为他熬煮驱寒的姜茶。 小手被滚烫的锅沿烫出好几个血泡,钻心地疼。 可她咬着唇,想着父亲或许会因此对她展露一个笑容,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当她小心翼翼捧着那碗滚烫的姜茶,献宝似的送到父亲面前时,他却只是淡漠地瞥了一眼,随即转身,笑容满面地将洛婉蓉和洛宁峰揽入怀中:“今日蓉儿和峰儿可想父亲了?在家可有听母亲的话?” 仿佛她,和那碗倾注了所有期盼的姜茶,只是碍眼的尘埃。 她忍不住,怯生生地问了一句:“父亲,宁儿给您煮了姜茶,您……尝尝么?” 话音未落,洛婉蓉便嫌恶地推了她一把:“滚开!脏死了!” 她整个人向后跌去,滚烫的姜茶倾泻而出,泼了她满身! 灼热的剧痛瞬间撕裂肌肤,她痛得在地上不停的打滚哭泣! 然而,她的父亲,连多看一眼都吝啬。 他甚至皱着眉,嫌恶地斥道:“蠢笨不堪!还不快把人弄走!” 是奶娘苏嬷嬷哭喊着将她抱起。 小小的身子,从前胸到脖颈,红肿起泡,触目惊心。 奶娘的泪滴在她脸上,滚烫。 她却死死咬着唇,一声不吭,只睁着泪眼模糊的大眼睛,茫然地问:“嬷嬷……我……我真的是父亲的孩子吗?” 苏嬷嬷抱着她,哭的泣不成声:“是!是!小姐当然是老爷和先夫人的嫡长女啊!” 那一刻,年幼的洛昭宁,眼泪才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落下:“那……为何父亲……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后来,是哥哥洛宁安得了消息,连夜从学堂赶回,背着她,在漫天风雪中,一家家敲着早已闭门的医馆…… 回忆如冰锥刺心,一直强撑着的洛昭宁,眼底终于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破碎的水光。 洛世英却被她这番控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声音因暴怒而嘶哑:“好!好一个逆女!!竟敢如此忤逆不孝,顶撞尊长!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真当我洛世英治不了你了?!” 宋氏见状,一边假意替洛世英抚背顺气,一边火上浇油,吐出的字句比蛇蝎更毒。 “老爷息怒,仔细气坏了身子。只是……大小姐这般桀骜不驯的性子,若不严加管束,日后还了得?传出去,旁人只会说咱们洛家教养无方!” “她如今顶着忠勇侯府二夫人的名头,万一在外头得罪了哪位贵人,惹下滔天大祸……可怜老爷您多年苦心经营,仕途刚有起色,岂不是要被她连累殆尽……” 洛婉蓉紧跟着煽风点火:“是啊爹爹!她不就是仗着嫁进了侯府,以为您再也管不着她了吗?这才几天,就敢如此目无尊长,顶撞您!若再纵容下去,日后她眼里哪还有父母兄弟?只怕真敢提刀杀人!” 洛世英眼中最后一丝理智彻底被怒火吞噬,那目光如同淬了火的烙铁,要将洛昭宁烧成灰烬。 他猛地站起,须发皆张,厉声咆哮,声震屋瓦: “来人!!将这孽障给我拿下,押入祠堂——家法伺候!!!” 第四十一章从今往后,洛家与我二人——恩断义绝! “住手!!” 洛宁安目眦欲裂,厉声喝止。 他挡在妹妹身前,目光如冰刃般刺向洛世英。 “父亲!妹妹何错之有?!您的心,从来只偏着宋氏和她那一双儿女!我与妹妹在您眼中,与那陌路之人又有何异?!是,您待我是不薄——可那是在我考中举人之后!若我仍是那个碌碌无为的庸才呢?在您眼中,只怕早就是个不堪造就的废物了吧?!” 洛世英万没料到,素来温顺恭谨的长子竟也敢如此忤逆顶撞,顿时气得心如刀绞,浑身发颤: “好!好得很!!你们兄妹俩,可真是我洛世英养出来的好儿女!一个两个都来反我!!” 他指着两人,声音因暴怒而嘶哑,“今日若再不拿出为父的威严,你们怕是要掀了这洛府的天!!洛宁安!你给我听清楚!就算你是个七品官,你也姓洛!是我洛世英的种!只要你还姓洛,我就有权管教!!” “来人!!将这兄妹二人,一并拿下!!” 眼看那些粗鄙的手爪也要伸向兄长,洛昭宁心底最后一丝血脉之情彻底焚尽! “洛世英!” 她直呼其名,声音冷彻骨髓,“今日你若敢动我兄妹一根指头,从今往后,洛家与我二人——恩断义绝!你,亦永世不配为父!!” 宋氏心中狂喜,面上却堆砌出十足的忧心与委屈,急急上前“劝”道: “哎呀老爷!您快消消气!您没听见大姑娘说什么吗?她说打了她,她和宁安就不认您这个爹了!这是要跟咱们洛府断绝关系啊!我看……要不就算了吧?毕竟……一个七品朝廷命官,一个侯府二夫人……咱们……咱们惹不起啊!老爷,这口气……咱们就咽了吧?别跟小辈一般见识了……” 她虽句句“劝解”,字字却如毒油,精准地泼在洛世英心头的怒火之上! 这是她浸淫内宅十几年、屡试不爽的毒计。 每一次,都能让洛昭宁的“罪责”更重,惩罚更狠。 果然,洛世英眼中那仅存的理智被彻底焚毁,怒火滔天! 他指着洛昭宁兄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断……断绝关系?!好!好!!洛昭宁!洛宁安!你们给我听真了!从此刻起,你们与我洛府——再无半点瓜葛!!” 洛昭宁抬眸,目光如寒潭死水,直直钉在洛世英脸上。 那一刻,心头竟涌起一片诡异的释然。 “好!口说无凭,立字为证!” 她声音斩钉截铁! “只要父亲敢写下这断绝文书,今日这家法,我洛昭宁——甘愿领受!” 洛世英猛地转向洛宁安,目眦欲裂:“你——也是此意?!” 洛宁安深深看了妹妹一眼,那眼神中再无犹豫,只剩下磐石般的决绝。 他撩袍跪下,声音清晰而沉重: “是!恳请父亲写下断绝文书!自此,我与妹妹,与洛府再无半分干系!” 他顿了顿,目光恳切地望向洛世英,“妹妹如今是忠勇侯府的人,若带着满身伤痕回去,侯府问责,父亲恐怕也难以交代。儿子只求一事——妹妹的家法,由我洛宁安,一力承担!” 他太清楚妹妹在洛府受了多少委屈。 若脱离这泥沼能让她如飞鸟入林,自在翱翔,那他愿随她一同离开! 从此,她的安稳,由他来守! 纵使粉身碎骨,也要护她一世周全! 洛昭宁鼻尖一酸,她深知哥哥这以命相护的决心。 她执意断绝关系,何尝不是为了斩断宋氏的毒手,让哥哥远离这虎狼之窝,保全性命? 哥哥想护她一世安稳,她亦想护哥哥一世安宁! 洛世英却被洛宁安这番话彻底激得气血翻涌! “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他捂着剧痛的胸口,如同濒死的困兽般嘶吼: “来人!!请家法!!今日……今日老夫非打死这两个孽障不可!!”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两名健硕家奴手持黑沉沉的硬木刑棍,杀气腾腾地步入厅堂。 洛家的家法,棍刑! 寻常棍刑,或只伤皮肉,看似凄惨却未必损及根本。 然而,当洛昭宁看清那两根油光发亮、显然是特制的刑棍,以及宋氏眼中那抹掩饰不住的恶毒笑意时,她脸色骤变! 一个闪身,如护雏的母鹰般再次挡在洛宁安身前! “要打,可以!” 她声音冷厉如冰,“断绝文书,先拿来!否则——” 她目光扫过众人,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今日我必以忠勇侯府二夫人之身,鸣冤京兆府!我若不好过,整个洛府——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洛世英被这赤裸裸的威胁噎住,气得浑身发抖,却终究顾忌侯府威势,只得咬牙挥手:“好!好!!好一个忠勇侯府的二夫人!写!老夫这就写!写完立刻给我滚!滚出洛府!永世不得踏入半步!拿纸笔来!!” 宋氏早已备好,心中狂喜难抑。 只要将这两个眼中钉彻底拔除,她的儿女便是洛府名正言顺的嫡子嫡女!这偌大家业,终将尽入她囊中! “唰!唰!唰!” 洛世英笔走龙蛇,带着满腔恨意,飞快写下断绝文书,并重重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这印鉴落下,便意味着洛昭宁与洛宁安之名,自此从洛家族谱之上——彻底抹去! 洛昭宁接过文书,快速扫过,确认无误,郑重地交到洛宁安手中: “哥哥,收好。从此刻起,你我兄妹,与这洛府——再无半点干系!” 她拉起洛宁安的手臂,声音清越,“哥,我们走!!” 宋氏岂容他们轻易脱身? “慢着!” 她尖声喝道,脸上伪善的假面终于撕下,露出刻薄狰狞的真容,“家法未行,你们休想踏出此门半步!” 洛世英也阴沉着脸挥手,家奴再次围拢。 洛昭宁停下脚步,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讥诮的弧度,扬了扬手中墨迹未干的文书: “家法?”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上,“白纸黑字,印鉴犹新!我兄妹二人,已非洛府之人,凭何还要受你洛府家法?!” 宋氏气急败坏:“你方才亲口所言,签了文书便任打任罚!怎么?想反悔?!” 洛昭宁眼神睥睨,带着洞悉一切的冷嘲: “反悔?非也。” 她目光如电,扫过洛世英与宋氏,“方才是我思虑不周。如今,这断绝文书已定,我二人便与洛府恩断义绝,再无瓜葛!此刻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朝廷钦封的七品命官洛宁安,与忠勇侯府的二夫人洛昭宁!” 她向前一步,无形的威压竟让众人下意识后退: “你们——当真敢打吗?!” 第四十二章将这毒妇千刀万剐!! 宋氏岂肯就此罢手? “我管你是侯府夫人还是天王老子!洛昭宁,今日这家法,你们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她面容扭曲,声音尖利刺破厅堂,“来人!给我打!往死里打!!” 此刻的她,早已将洛世英抛诸脑后。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若放这对兄妹活着走出洛府,那她苦心经营的杀局将前功尽弃! 这两个行刑的家奴,是她亲手调教的“好手”。 那特制的刑杖,落下去看似皮开肉绽,实则暗藏阴毒,专伤肺腑根基! 受刑者不会立时毙命,却会如秋叶般,在月余之后悄然枯萎、凋零。 这阴损手段,她早已在签了死契的奴才身上试过了。 如今,她迫不及待要将这“成果”用在洛昭宁兄妹身上! 洛昭宁万万没料到宋氏竟然敢如此丧心病狂! 眼看那些膘肥体壮的家奴一拥而上,将她与哥哥死死按在冰冷的地砖上。 书兰、含玉及忠勇侯府的仆从被死死拦住,只能发出绝望的哭喊。 “宋氏!!” 洛昭宁嘶声厉喝,“你胆敢动我,便是公然打忠勇侯府的脸面!就不怕他日侯府雷霆之怒,将你洛府碾为齑粉吗?!洛世英!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的仕途,毁在这毒妇手中吗?!” 她试图搬出忠勇侯府这最后一道护身符。 然而,她低估了宋氏的刻骨恨意与疯狂! 回应她的,是宋氏狰狞的咆哮:“打!!” “啪——!!!” 一声沉闷如击朽木的重响炸开! 沉重的刑杖挟着恶风,狠狠砸在洛昭宁单薄的后背上!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从她齿缝中迸出,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 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妹妹!!!” 洛宁安双目赤红如血,拼命挣扎,“宋氏!!冲我来!所有刑罚冲我来!!” 宋氏见状,脸上露出病态的得意:“洛宁安?你以为你能逃过?给我一起打!狠狠地打!!” 那行刑的家奴眼中凶光一闪,高举刑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洛宁安瘦弱的脊背猛砸下去! “砰——噗!!!” 这一杖,势大力沉! 洛宁安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那刺目的鲜红,如泼墨般溅落在冰冷的青砖地上!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焰焚烧,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地面栽去。 他自幼体弱,母亲早逝后,宋氏苛待,缺衣少食,寒冬腊月仅靠一件早已板结如铁的旧棉衣御寒,十指满是冻疮,一扬扬风寒硬扛下来,早已落下病根。 这要命的一杖,无异于催命符! “哥哥——!!!!!” 看着哥哥如同风中残烛般倒下,洛昭宁目眦欲裂,肝胆俱碎! 泪水如决堤般汹涌而出! 双手却被死死反剪,她根本无法触动佛珠机括。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宋氏!将这毒妇千刀万剐!! 她猛地扭过头,那淬了剧毒般的目光狠狠钉在洛世英脸上! 这一刻,她对这生身父亲的恨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洛世英!!你就这般冷眼旁观,纵容这毒妇害死你的亲生骨肉吗?!” 洛世英看到洛宁安吐血倒地,脸上终于掠过一丝不忍和动摇,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 洛昭宁捕捉到他那一瞬的犹疑,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如同诅咒般刻入他耳中: “若我哥哥有个三长两短!今日,但教我洛昭宁有一口气在,踏出此门——我必屠尽你洛氏满门,鸡犬不留!!!” 这充满血腥气的誓言,让洛世英心头剧震! 他本意只想教训,并不想闹出人命,更不想彻底得罪侯府。 宋氏却早已洞悉他的软弱,立刻尖声煽动: “老爷!您听见了吗?!这贱丫头已经疯魔了!她竟敢发此毒誓要灭我洛家满门!这等丧心病狂、忤逆不孝的孽障,若不严惩,天理难容!传扬出去,世人只会唾骂我洛府家门不幸,教女无方!您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如何向忠勇侯府交代?!” “再说了,” 她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这刑杖您还不清楚?看着凶险,不过是皮肉受苦,伤不了根本的……” 洛世英果然被她说动,那丝不忍迅速被压下,他强自镇定道: “夫人所言极是!这两个孩子……终究是少了生母管教,才变得如此无法无天!今日若不好生惩戒,我洛府颜面何存?更无法向亲家交代!继续行刑!” “你们敢!!” 书兰哭喊,“今日伤了我家夫人,忠勇侯府定与你们不死不休!!” 一旁的洛婉蓉看得津津有味,掩唇轻笑,火上浇油: “哟,还做着侯府夫人的美梦呢?我们可都打听清楚了,你家小姐啊,在侯府就是个摆设!人家陆二公子的心肝宝贝是他的好嫂嫂!忙着救人呢,哪有空管你们小姐死活?在娘家挨顿打怎么了?活该!” “啊——!” 含玉趁按住她的家奴不备,狠狠一口咬在其手臂上! 那人吃痛惨叫松手,含玉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猛地扑在洛昭宁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她! “小姐!是奴婢没用!” 她哭喊着,扭头怒视行刑者,“要打就打我!别碰我家小姐!!” 洛昭宁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含玉!起来!!快走开!!” 眼看那沾着洛宁安鲜血的沉重刑杖,再次被高高举起,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朝着洛昭宁和护在她身上的含玉砸落! 洛昭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这致命一击—— “老……老爷!!夫人!!定……定……定……” 千钧一发之际,管家洛福连滚带爬、面无人色地冲进厅堂,声音因极度的惊恐而抖得不成调子! 宋氏正看得快意,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激怒,厉声呵斥: “定什么定!天塌下来了吗?!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到底何事?!” 洛福被这一吼,更是魂飞魄散,猛地一吸气,终于破音喊了出来: “是定王殿下!还有定王妃!!车驾……车驾已到府门外了!!!” “什么?!!!” 如同平地惊雷! 洛世英吓得魂飞天外,猛地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不小心撞翻了身侧的茶几! 宋氏也瞬间面无血色,惊疑不定地看向洛世英,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老……老爷?定王……定王和王妃……怎会……怎会突然驾临?您……您不是……一直暗中支持成王殿下的吗?” 整个厅堂,死一般寂静。 那高高举起的刑杖,僵在了半空。 第四十三章竟敢如此对待本王爱子的救命恩人?! 若让定王殿下听见……那后果定不堪设想! 恰在此时,门外通传声响起,定王与定王妃也在众人簇拥下进了门! 看到厅堂内剑拔弩张的景象,尤其是洛昭宁兄妹的狼狈模样,定王锐利的眸光骤然一沉。 洛世英与宋氏等人早已魂飞魄散,慌忙跪地行礼,声音发颤: “微臣(臣妇)叩见定王殿下!叩见定王妃!” 洛昭宁虽然浑身剧痛、心中惊疑不定,仍强撑着与洛宁安一同恭敬行礼:“臣妇(微臣)参见定王殿下、定王妃。” 洛世英稳住心神,挤出一丝谄笑:“不知殿下与王妃驾临寒舍,有何要事?下官惶恐……” 宋氏却在一旁压着嗓子,难掩得意地低语道:“想来,定是老爷近日政绩斐然,殿下特来拉拢您的!” 这话算是说到了洛世英的心坎上,他心中狂喜,正欲摆出谦逊姿态开口:“殿下……” 却见定王妃已疾步走向洛昭宁,目光触及她后背衣料上晕开的刺目血迹,顿时心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天爷!宁宁,这是谁下的毒手?!快让我瞧瞧,伤得重不重?!” 她不顾仪态,拉着洛昭宁的手仔细上下打量,确认只有背后一处重伤,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而洛昭宁却心中疑窦丛生,她与定王,定王妃素无交集,她为何……突然待她如此亲厚?今日竟好似专程为她而来一般? 心中犹疑, 面上却依旧恭敬道:“谢王妃垂怜,臣妇……咳咳咳……” 她适时地剧烈咳嗽起来,衬得一张小脸愈发苍白。 这模样落入定王夫妇眼中,两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定王更是勃然震怒,厉声喝问: “洛世英!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如此对待本王爱子的救命恩人?!” 此话一出,如惊雷炸响! “什么?!” “救命恩人?!” 宋氏更是惊得瞠目结舌,失声道:“殿下明鉴!您……您怕是弄错了吧?洛昭宁她……她怎可能是小世子的救命恩人?” 洛世英也懵了:“殿下,这……此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定王妃却紧握着洛昭宁的手,满眼慈爱与感激:“怎会弄错?此事乃国师大人亲口告知!若非昭宁这孩子机缘巧合寻回我儿,我那可怜的孩儿……只怕凶多吉少!昭宁,你就是我儿的救命恩人,亦是我夫妻二人的大恩人!” 洛昭宁这才“恍然”,眼中适时流露出震惊与后怕:“您是说……昨日那个小娃娃……竟是……小世子?!” “正是!”定王妃含泪点头,“多亏了你!宁宁,你是我们一家的恩人!” 定王亦郑重颔首,威仪中带着温和:“不错!宁宁,你于本王有救子大恩!说吧,想要何赏赐?只要本王力所能及,无有不允!” 洛世英与宋氏闻言,眼中瞬间迸射出狂喜的精光! 宋氏狠狠掐了洛世英一把。 洛世英这才如梦初醒,急不可耐地上前一步,脸上堆满谄媚: “殿下厚爱,臣感激涕零!小女既已嫁入忠勇侯府,夫家自是不需她帮衬。倒是下官……听闻御史大夫孙大人年事已高,圣上属意左大人……不知殿下可否在御前为下官美言一二……” 他竟厚颜无耻地想用女儿的恩情为自己谋取高位! 洛昭宁看着父亲这副贪婪嘴脸,忍不住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父亲大人脸皮之厚,当真令人叹为观止啊!您莫非忘了?方才您已经亲笔写下了断绝父女、父子关系的文书!从今往后,您不再是我与兄长的父亲,这洛府——更非我的娘家!”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什么?!” 定王与定王妃闻言,震惊万分,难以置信地看向洛世英。 “宁宁所言,可是实情?!” 定王的声音陡然转冷。 洛世英面色青白交加,尴尬得无地自容。 宋氏慌忙抢步上前,连连摆手:“殿下息怒!王妃明鉴!这……这不过是父女间一时斗气说的胡话,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的!” 笑话! 这天大的恩情,若不攥在手里为自家谋利,岂非暴殄天物! 洛昭宁这贱蹄子,怎就这般好运,又攀上了定王府! 但这份泼天的富贵,必须是我洛家的! 洛昭宁冷眼瞧着这对夫妇在定王面前瞬息万变的丑态,心中只余冰寒。 她强忍伤痛站起身来,先将兄长扶至一旁坐下,从他手中取过那张墨迹未干的文书,双手呈给定王: “殿下、王妃请看!此乃家父亲笔所书,加盖私印的断绝文书!白纸黑字,印鉴昭昭,铁证如山!我洛昭宁与哥哥洛宁安,自此刻起,与洛府恩断义绝,再无半分瓜葛!” 想借我的光攀高枝?简直痴心妄想! 定王接过文书,目光如电般扫过,随即转向面如死灰的洛世英,声音寒彻骨髓: “洛大人!这字迹可是你的?这私印可是你的?!” “这……下官……” 洛世英冷汗涔涔,语无伦次,“是……是臣所写……可……可都是这不孝女逼迫……” 至此,定王夫妇早已心下明了:这洛府上下,除了一双被苛待的儿女,俱是些寡廉鲜耻、贪婪凉薄之徒! 真不知洛世英这等小人,如何修来这般好的儿女福分,竟还不知珍惜,肆意作践! 定王妃看着洛昭宁苍白的小脸和染血的衣衫,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紧紧握住洛昭宁冰凉的手,目光温柔而坚定: “好孩子,既然他们如此薄情寡义,不配为亲长……你可愿认我做母亲?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义女!我看这盛京城中,还有何人敢再欺辱于你!” 她说着,转头看向定王,眼中带着询问与期盼,“王爷,您看可好?” 定王威严的脸上露出赞许之色:“王妃此言,甚合我意!” 他看向洛昭宁,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宁宁,你可愿意?” 第四十四章此乃宋氏蓄意谋害,其心可诛! 但从定王夫妇踏足洛府的那一刻起,她便心下了然…此事只有沈怀让知晓,恐怕是他在背后襄助。 若非他告知定王府是自己救回的小世子,定王夫妇怎会找上门来? 这泼天的功劳,其实,他大可独揽! 可他没有! 权势地位,向来是震慑宵小的利器。 这送上门来的护身符与倚仗,她又岂会拒之门外? 况且,此举也能让定王夫妇安心,更不可能当扬推拒,若惹了定王夫妇不快,那就得不偿失了! 心念电转间,洛昭宁已盈盈下拜,姿态恭谨却难掩激动:“谢王妃厚爱!臣女……愿意!” 定王妃笑靥如花:“既愿意,还唤‘王妃’作甚?” 洛昭宁抬眸,迎上那双盛满慈爱的眼,唇角漾开真心的笑意:“儿臣……拜见父王!拜见母妃!!” “好好好!”定王心情大好,“昭宁聪慧明理,能得你为女,是我夫妻之福!” 此言掷地有声,字字句句就像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洛世英脸上! 这无疑是在讽刺他有眼无珠,弃金玉而取顽石! 洛世英的面色早已灰败如土。 亲生女儿当着他的面,弃他如敝履,口称他人父母,还有比这更诛心的吗? 宋氏亦如鲠在喉,脸色难看得如同生吞了苍蝇。 洛昭宁!她凭什么?! 凭什么所有好运都砸在她头上?! 妒火几乎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定王夫妇此行,认女是其一,为洛昭宁撑腰才是重中之重! 否则何须定王亲临? 定王妃的目光再次落在洛昭宁染血的衣衫上,方才的慈爱瞬间被冰霜覆盖,威仪尽显: “昭宁既已是我的女儿,那我倒要问问洛夫人,我儿身上这累累伤痕,可是拜你洛府所赐?!” 端坐的定王妃,通身皇家气度凛然,压得宋氏等人几乎喘不过气。 宋氏万没想到对方竟要秋后算账,慌忙辩解:“王、王妃容禀……这……这是方才昭宁她……不敬尊长,顶撞父亲,才……才动了家法小惩大诫……” “哦?”定王妃凤眸微眯,寒光乍现,“那本宫倒要听听,我女儿因何要‘顶撞’父亲?” 不等宋氏开口,已被嫉妒冲昏头脑的洛婉蓉尖声抢道:“谁让她拿一堆空盒子回门充数!父亲母亲不过训斥几句,她就敢忤逆顶撞!这等不孝不悌之人,怎配做您的女儿!” 她恨不能立刻将洛昭宁踩进泥里。 洛宁峰也急不可耐地附和:“对!她还扬言要弄死我们全家!蛇蝎心肠,歹毒至极!王爷王妃,你们千万别被这小贱人蒙蔽了!她最会装可怜博同情!!” “放肆!”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闪至,王府侍卫已狠狠一掌掴在洛宁峰脸上,力道之大,打得他踉跄几步,脸颊瞬间红肿。 “你……你敢打我?!” 洛宁峰捂着脸,又惊又怒。 侍卫面如寒铁,声如金石:“辱及王爷义女,便是藐视王府,藐视天家!掌嘴已是开恩!再敢出言不逊,立斩不赦!” 杀意凛然的话语,吓得洛宁峰魂飞魄散,尖叫着躲到洛世英身后:“爹!爹!他们要杀我!” 洛世英早已汗透重衣,慌忙上前,腰弯得几乎要折断:“王爷息怒!犬子无知,冲撞天威,求王爷海涵,饶他一条贱命!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孩子?” 定王冷嗤一声,目光如刀刮过洛宁峰,“观其年岁,与昭宁相差几何?洛世英,你让本王勿与‘孩子’计较,可你阖府上下,又是如何‘教导’、‘惩戒’本王女儿的?!” 宋氏心慌意乱,脱口而出:“我们怎敢欺辱郡主……” 话一出口才惊觉失言,慌忙噤声。 洛世英擦拭着如雨的冷汗:“王爷明鉴!实在是这……这两个孩子自幼疏于管教,屡犯家规,言语冲撞,下官……下官这才不得不动用家法,以正门风……” “够了!” 洛昭宁再也无法忍受这颠倒黑白的污蔑,厉声打断。 她强忍伤痛,脊背挺得笔直,眼中燃着熊熊怒火: “口口声声说我不敬尊长?真是好大一顶帽子压下来啊!你们为何不说说,我是因何反抗?!” 她的声音带着穿透人心的悲愤,响彻厅堂: “自小到大,在这洛府,我与兄长受尽苛待冷眼!我这位父亲,偏听偏信,行事不公!明明是宋氏一双儿女挑衅在先,辱我亡母,夺我嫁妆!到头来,错的永远是我!受罚的永远是我!父亲一颗心全偏在她们母子身上!” “继母宋氏,私吞我亡母遗物;一双弟妹,肆意辱骂我与生母!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你们便坐不住了,要动用这夺命的家法!” 她猛地转身,对着定王夫妇重重跪下,泪水决堤,字字泣血: “求父王母妃为儿臣与兄长做主!这宋氏掌刑所用的‘家法’——刑杖之内,暗藏玄机!表面看似皮肉之伤,实则内蕴铁砂阴毒!受刑者筋骨摧折,腑脏重创!若儿臣与兄长今日再多受几杖……不出月余,必将腑脏碎裂,吐血而亡!此乃宋氏蓄意谋害,其心可诛!” 轰——!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定王妃惊骇地捂住了嘴:“宁宁!此话当真?!” 而宋氏却如遭雷击,面无人色,尖声否认:“不!不是!王妃明鉴!她血口喷人!这刑杖怎会……” 洛昭宁重重叩首,额头触及冰冷地面:“是真是假,父王着人劈开刑杖,立见分晓!” “来人!” 定王怒发冲冠,声震屋瓦,“给本王将这夺命刑杖——劈开!本王倒要看看,洛府这‘家法’,藏着何等歹毒的乾坤!” “遵命!” 两名王府侍卫如虎豹般应声而出。 而方才那两名执杖的家奴在接到宋氏惊恐的眼色后,下意识便想抱着刑杖逃窜,却瞬间被王府侍卫铁钳般的手死死擒住,动弹不得! 寒光一闪! 侍卫手中的利剑,挟着雷霆之势,便朝着那暗藏杀机的刑杖,狠狠劈下! 第四十五章不能打!打了会死人的!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突然炸响! 出乎意料的,那刑杖纹丝未动,而侍卫手中的精钢长剑竟然应声而断! 执剑侍卫虎口差点震裂,他脸色骤变,迅速单膝跪地请罪:“王爷!此杖……” 定王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眸中闪过一丝寒芒:“果然有鬼!给本王——砸开!” 话音一落,几名魁梧侍卫立刻抡起沉重的铁锤,对着那刑杖砸了下去! “哐!哐!哐!!” 数锤猛击之下,包裹刑杖的硬木应声碎裂,赫然露出内里一根通体乌黑、寒光瘆人的精铁棍! 刹那间,满堂死寂! 众人无不骇然色变! 洛世英更是如遭雷击,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宋氏,声音都在发颤:“你……你竟敢,背着我做出如此恶毒之事?!!宋氏!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枉我如此信任你,阖府上下皆交由你打理,你就是如此替我管家的?!” 宋氏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她死死抓住洛世英的胳膊,涕泪横流:“老爷!妾身冤枉!妾身实不知情啊!定是……定是这几个刁奴背主所为!与妾身无关!老爷明察啊!!” 洛世英真是又惊又怒,何况定王定王妃也在此,若传扬出去,恐累及官声,他只想尽快解决此事! 忙指着那两个早已抖如筛糠的家奴厉喝:“来人!将这两个背主恶奴拖下去——杖毙!” 死亡威胁临头,两个家奴哪里还敢替宋氏遮掩? 立时哭天抢地,磕头如捣蒜: “老爷饶命!饶命啊!全是夫人指使!小的们哪有这个胆子和本事啊!” “是啊老爷!这些年都是夫人吩咐,专用来惩治‘不听话’的下人……小的们也只是听命行事啊!求老爷开恩啊!!” 宋氏怎么也没料到会被当众反咬一口,立马尖声哭嚎:“老爷!休听他们血口喷人!他们就是死到临头胡乱攀咬!妾身伺候您多年,秉性如何您还不清楚吗?妾身怎会行此等阴毒之事!老爷!您要信我啊!!” 可她说这话,洛世英还如何信? 后宅一直都是她在管理,这么多年,他从未过问过任何内宅私事,但也总听说,有不听话的丫鬟小厮突然病死,死之前也因犯错,受过杖刑。 如今想来,这恐怕都是宋氏使得手段罢了。 如今,她竟然敢将这阴私手段使在了他的一双儿女身上! 今日这家法还是他让人打的,若是真的任宋氏施为,那一月后,昭宁和宁安岂不是也会像如那些丫鬟小厮一般,死于非命?? 她哪里是在替他管教孩子啊?她这是在杀人啊!! 洛世英越想越心寒,越想越后怕,再看向宋氏的时,目光中竟透着几分疏离和恼意。 “你,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宁宁和宁安,就算不是你的亲生孩儿,但也是我的亲儿女,你,你身为继母,竟然,想要加害他们!你可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啊!!!” 宋氏仍在垂死挣扎,哭喊道:“没有!妾身绝无此意啊!求老爷明鉴!这刑杖……不过、不过是打人更疼些罢了,哪有那么邪乎……” “住口!” 定王妃早已听不下去,气的拍案而起,凤眸含煞,凛冽威压席卷全扬,“宋氏!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身为人母,却行此蛇蝎之举,苛待继子女至此,还妄图害她们性命!你良心何在?!” 定王眼中怒火已如实质,声若寒冰:“洛大人!此虽为尔家事,然宋氏谋害本王义女,便是藐视王府!此案,本王——管定了!” 他目光如刀,直刺宋氏:“你既然说此杖‘无碍’,好!来人!将宋氏的一双儿女拿下!就用这另一根‘完好’的刑杖,各赏二十杖!本王倒要看看,这‘普通’刑杖,是否真如你所言,打不死人!” “遵命!!” 王府侍卫如狼似虎,瞬间扑向尖叫奔逃的洛婉蓉与洛宁峰,三两下便将两人死死按倒在地! 一名侍卫高举那乌沉沉、泛着冷光的刑杖,对准洛宁峰的后背,狠狠挥下—— “不——!!!” 宋氏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嚎,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用身体护住儿子,“住手!不能打!打了会死人的!会死人的啊!!!” 此情此景,便是定王妃也怒极反笑:“呵!打别人的儿女便使得,打你自己的骨肉就打不得?宋氏!你方才不是说此杖‘无甚厉害’吗?此刻又为何哭喊‘会死人’?!” 她步步紧逼,字字诛心:“这分明是你不打自招!这夺命刑杖就是你的杀人凶器!而你——就是处心积虑要谋害昭宁兄妹的元凶!!” 宋氏涕泗横流,只是拼命摇头:“妾身没有……没有啊……” “冥顽不灵!” 定王耐心尽失,深知其软肋所在,“给本王打!狠狠的打!” 话音未落,沉重的刑杖挟着风声再次落下! “噗——!!” 洛宁峰如遭重锤猛击,口中鲜血狂喷,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碎裂,剧痛让他发出非人般的惨嚎。 他怨毒地望向宋氏,嘶声道:“母亲……是要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打死吗……” 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宋氏的心如同被生生撕裂,眼看第二杖又要落下,她终于彻底崩溃! “住手!住手啊!!我说!我全都说!!” 她瘫软在地,抱着气息奄奄的儿子,涕泪滂沱,声嘶力竭地哭喊,“是……是我!是我命人在这刑杖内嵌入精铁!平日……用来处置那些碍眼的下人……今日……今日我确是存了歹念……想着洛昭宁和洛宁安挨了这杖……月余后……腑脏碎裂而亡……也……也不会有人疑心到我头上……” 第四十六章求求你们,救救我哥哥吧! 顿时打得宋氏眼冒金星! “你这个毒妇!!毒妇!!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抬你做正妻?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然还想害死我的一双儿女!!你……你简直不配做人!!” “我不配做人?” 宋氏捂着红肿的脸颊,恨恨地瞪着洛世英,“洛世英,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要说毒,谁能毒得过你!你害死……” 她的话还没说完,洛世英猛地扑上来,一把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恼羞成怒,脸色铁青,下手狠辣,仿佛真要将她掐死! 这样的洛世英,别说定王定王妃,就连洛昭宁也是头一次见。 那架势,活像是宋氏知道了他什么天大的秘密,他要杀人灭口一般! 宋氏被掐得满脸涨红发紫,手脚拼命挣扎。 洛世英却俯身凑到她耳边,飞快地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宋氏身体猛地一僵,瞬间停止了挣扎,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确认她不再挣扎,洛世英这才缓缓松开手。 宋氏趴坐在地,颓然垂首,双眼更是无声地淌下泪来。 “是妾身……都是妾身的错……”她声音嘶哑破碎,好似认命般低语,“妾身不该……起心加害他兄妹二人……” 听到此话,洛世英忙抹了把额角的冷汗,免强挤出一丝歉疚的之色,转身对着定王深深一揖: “家门不幸,让定王殿下和定王妃见笑了,娶妻不贤,都是下官之过!谁能想这宋氏竟是如此蛇蝎心肠之人,这样的人,下官本应立刻写下休书,将她赶回家去!可到底,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她虽犯了错,但好歹还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仁慈”:“下官决议将她发配至城外庄子上,以终生劳役……赎其罪愆!” 此言一出,宋氏猛地抬头,望向洛世英的眼神里,翻涌着刻骨的恨意与了然。 她嘴唇翕动,似有千言万语,可到了唇边,终究只是死死咬住,颓然闭口。 洛婉蓉有心为母亲求情,可看到父亲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得根本不敢开口。 她怕惹火烧身,万一父亲连她一起赶去那荒凉的庄子,这辈子不就完了。 洛宁峰更是对宋氏方才不早点认错,害自己白白挨了一棍子而耿耿于怀。 现在听父亲要把她送走,反而觉得挺好:“如此甚好!让母亲在庄子上好好静思己过,想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看着自己百般呵护的一双儿女,此刻竟如此冷漠自私,宋氏的心彻底凉透了。 她突然发出一阵凄凉的冷笑:“好……好啊……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儿女!!” 洛宁峰不满道:母亲何故如此说我们,明明是您自己做了错事!若叫外人知晓我有这般歹毒的生母,儿子日后在朋友面前,颜面何存?怕是连酒席的上首位子都坐不得了! 亲生骨肉的冷漠,如同两把冰锥,狠狠扎进宋氏心窝。 她倏地发出一串凄厉的冷笑: “好……好啊……好得很!!” 洛世英唯恐她再吐出什么惊天之语,厉声喝道:“来人!速将这疯妇拖下去!” 待宋氏被强行架走,定王夫妇也无心再留。 洛昭宁兄妹挨的那一记刑杖,看似一杖,力道却透骨穿髓。 洛宁安此刻更是咳血不止,衣襟染红了大片。 洛昭宁虽也觉五脏六腑似错了位般剧痛,但见兄长情形危殆,更是心急如焚。 定王妃不敢耽搁,上前一步:“宁宁,快!带你哥哥随我回府!母妃定要寻最好的大夫,为你们诊治!” 洛昭宁本不想再添麻烦,可兄妹二人已与洛府决裂,京城再无立锥之地。 她可暂回忠勇侯府,但重伤的兄长若入那虎狼之地,无异于送死。 寻常医馆,又恐庸医误诊,耽搁了救命时机…… 眼下,唯有定王府一条生路。 她压下喉头哽咽,重重颔首:“好!谢……谢王妃!” 定王妃佯怒:“还叫‘王妃’?” 洛昭宁眼中含泪,低低唤道:“谢……母妃。” “哎!”定王妃这才展颜,小心搀扶起她。 一行人匆匆随定王回府。 洛宁安的情况果然更加凶险,咳出的血染红了大片衣襟。 府里几位大夫轮流诊脉后,个个面色凝重,连连摇头。 洛昭宁心急如焚:“大夫,我哥哥到底怎么样?” 其中一个老大夫为难地叹了口气:“回姑娘,小洛大人本就体弱,像是自幼落下的咳疾根子。如今又受了这力道直透内腑的刑杖,恐怕……肺腑已然重伤。” “姑娘您倒是底子强健些,这一杖虽也震动了脏器,但主要是皮肉伤,好生调养些时日,应无大碍。” 定王妃听了,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但看向床上气息奄奄的洛宁安,心又揪了起来:“那……宁安这伤,可有办法医治?” 定王在一旁沉着脸,目光如刀扫过众位府医:“治不好小洛大人,你们就提头来见!” “王爷饶命啊!” “殿下饶命!下官等实在无能,小洛大人这伤……非国医圣手不可救啊!” “是啊王爷,洛大人伤势太重,小的们……实在回天乏术!” “王爷开恩!要救洛大人性命,恐怕……恐怕只有尽快请宫里的御医来看了!” 府医们吓得跪了一地,磕头如捣蒜。 洛昭宁听得心都碎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国医圣手?御医?那都是给皇上、娘娘们看病的神仙人物! 她一个刚被家族舍弃的四品官之女,就算是忠勇侯府的二夫人,也根本没资格进宫请御医啊! 看着哥哥惨白如纸的脸,洛昭宁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猛地转身,哭着跪倒在定王和定王妃面前:“父王!母妃!求求你们,救救我哥哥吧!自从娘亲走后,他就是这世上唯一真心疼我的人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定王妃脸上露出明显的为难之色。 他们夫妻俩不久前才刚进宫向皇上求了天山雪莲救儿子,如今若是再为了洛宁安去求御医…… 当今圣上本就生性多疑,之前与他们定王府又颇有嫌隙,好不容易关系才缓和了些,现在再去求这份“圣恩”,会不会引起皇上的猜忌? 第四十七章他可是曾经的在塞北传的很是邪乎的神医! 定王妃的心里也异常不好受,她也是有孩子的人,昨晚看着儿子那小小的身躯躺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的时候,她恨不得将自己的命换给他。 若不是宁宁这孩子,将人找到,她这辈子恐怕都要活在丧子之痛中,最后郁郁而终。 儿子的命是宁宁救的,也算是间接救了她的命。 她抬头看向定王:“王爷,要不,妾身进宫去求求........淑妃........” “不可!” 定王皱眉。 “淑妃是什么样的人,你我不是不清楚,她心狠手辣,对你我更是恨之入骨,若是你去求她,恐怕少不了受她刁难,况且,她哪怕表面上答应,背地里也少不得动什么手脚!不妥!不妥!” 定王妃有些着急:“那可如何是好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要让我们眼睁睁看着宁安这孩子就这么出事?” 定王沉思了一瞬,目光突然落在了洛昭宁身上。 “或许,有一个人,能救宁安!” “谁?”定王妃疑惑。 “还请父王告知!” 洛昭宁直接给定王跪下。 “不论他是谁,只要不是宫中御医,我就是去求,也要将人求来!” 定王抿了抿唇,看向定王妃。 定王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倏然一亮。 “王爷说的是........胡大夫?” 定王笑着点头:“没错,就是他!” 他可是曾经的在塞北传的很是邪乎的神医! 传说,这位神医,除了看病一绝,用毒更是一绝。 当年国师大人就是被他所救,从此,跟随国师大人,隐姓埋名,住在了国师府。 要不是,昨晚见他那一手妙手银针,他差点就没认出,他就是那塞北神医! “若是能请到胡神医,宁安此病,绝对有救!” 洛昭宁一听,顿时心中一喜。 “敢问父王,这胡神医家住何处,我这就去请人!” 定王妃倒是有些为难道:“他........他住在........国师府!. “国师府??” 洛昭宁倒是一愣。 定王妃发愁道:“可要想进那国师府,可比进宫容易不了多少,国师大人不理世俗,清心寡欲,早已超脱凡世,如今圣上龙体欠安,许多国事也都多是国师大人代劳,说句日理万机也不为过,哪里有闲暇会理会旁人之事.........” 所以,她们儿子能找回,国师大人又愿意施以援手,她们夫妻都觉得是烧了高香了! 如今,若是洛昭宁去求他借人.........恐怕,会让她失望........ 定王沉吟片刻。 “不然,本王舍下这张脸,再去求一求国师大人,反正咱们家福儿还在国师大人的府上,他应该会卖本王几分薄面!” 可洛昭宁却突然摇头。 “多谢父王母妃,此事,还是女儿去求国师大人吧!” 对于沈怀让,她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她总觉得旁人口中那个高洁如尘的国师大人,跟她见到的国师大人,好似不是同一个人。 若是她认识的那个沈怀让,她想.......她应该能上几句话。 若是说不动,为了哥哥,她哪怕,就是拼上.......浑身解数,也要说动! 俩人虽无夫妻之名,却早已有了夫妻之实。 她就不信,他沈怀让,一点不念“旧情”! 定王妃见她主意已定。 “那事不宜迟,王爷,咱们随同宁宁一同去国师府吧!” 有他们在一旁帮衬一二,总是好的! 当她们到国师府的时候,已经酉时三刻了,天边的红霞快要染红了半边街道。 来的时候,那些府医已经用最大能力,帮洛宁安止了血。 血是止住了,能不能落下病根,彻底治愈,还是需要胡神医来诊治。 所以,哥哥的病症不是急症,洛昭宁也算是放下了心。 定王和定王妃让小厮前去通报,很快,就有人领着她们进去。 国师府的大门虽然还没有定王府气派,但内里,却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处处透着雅致脱俗的气息。 庭院里,小桥流水,假山瀑布,湖里还有几条金色锦鲤在里头悠闲的游来游去。 但洛昭宁却没有心思欣赏,她随着定王和定王妃,疾步往后院的寝殿而去。 到了小世子养病的厢房,房内有两个小丫鬟小厮正守在床边,拿了不知从何处弄来的木质小马,逗着小世子玩闹。 看到她们过来,那两个丫鬟小厮顿时站起身来,有些惶恐的跪地磕头。 “见过定王殿下,定王妃!” 定王让人起身。 定王妃一见到自己儿子,神色都温柔了几分。 笑意盈盈的从那小丫鬟手中接过那小木马,蹲在儿子床边,轻轻笑道:“福儿!母妃来看你了!今日感觉如何呀?可有哪里不适?” 这福儿是她与定王给他取的小名,希望儿子日后是个有福之人。 不再经受那么多的波折磨难。 福儿小世子才一岁多,可听不懂她那么多话,只对着她手里的小马嘿嘿笑。 “要,要,马儿.......” 定王妃将手里的小马递给他,动作轻柔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因长期饥饿,身子骨瘦嶙峋,倒只显得脑袋大。 定王妃有些心疼。 “今日,小世子可有用膳?” 那个丫鬟慌忙磕头:“回禀王妃,小世子今日吃了碗蛋羹,喝了牛乳,还用了米汤!这些都是胡大夫吩咐的,不让小世子用太过油腻荤腥之物!” 听到儿子吃了这么多,定王妃很是欣慰。 “好好好,能吃就行!” 听她提到胡大夫,她赶紧问道:“你可知胡神医去哪了?” 那个丫鬟摇头:“奴婢不知!” 定王蹙眉:“那,你们国师大人可有在府上?” 旁边那个小厮道:“回定王殿下,主子在书房!” 洛昭宁一听,赶紧上前两步:“你们书房在哪?麻烦你带我去寻一下国师大人! 第四十八章求国师大人........求求你........帮帮我....... 见定王点头:“还不快带本王的女儿去寻你们国师大人?” 听到定王说,面前这位容貌绝美,梳着妇人头髻的夫人是他女儿。 他倒是一愣。 定王和定王妃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那就是怀安郡主! 什么时候,又多出一个女儿来了? 难道是近日,定王新认下的义女? 但能在府中做小厮的都是心思通透之人。 那小厮虽然心中犹疑,但面上却恭敬行礼。 “是!” “夫人请随小的来!” 这位定王新女,他不知该如何称呼,毕竟并无郡主封号,又不是闺阁小姐,他只能以“夫人”称之。 洛昭宁自然不介意这个,她本就是忠勇侯府的二夫人! 跟着那小厮一路走过抄手游廊,路过假山,到了东苑那边的书房。 站在书房门口,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有一丝紧张。 她凭什么认为自己能说动沈怀让让胡神医去救哥哥? 就凭那晚的露水情缘吗? 像国师大人这样的大人物,想要什么样的小姑娘不能得到? 缘何会因着那一晚,高看自己一等? 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腹,不知上一世的孩儿是否已经在她腹中。 可就算在她腹中,也才几日? 恐连胡神医都不能诊断出她怀有身孕。 她还有何筹码去求他? 心思百转间,那小厮却已经开口:“主子,定王与定王妃来了!” 半晌,里头才传来一声淡淡的“嗯......” 语气慵懒至极,似乎才刚睡醒一般。 那小厮得到回应,态度更加恭敬。 “主子,有位夫人想见您!” 此话说完,传来一声沈怀让冷厉的声音:“不见!” 那小厮立刻转身:“夫人,请回吧!” 可洛昭宁怎么能就这么打道回府了? 她不顾那小厮的阻拦,急切的冲上去,拍门。 “沈怀让!!沈怀让!!我有事求你!求求你开开门!!” 她这一反应,可把那小厮给吓坏了,他以为这夫人是不要命了吗? 如此这般,定要惹得主子动怒。 恐怕还会牵连自身。 但又顾忌她是定王的义女,不敢使用强硬手段,只能急声催促:“夫人,夫人!您快随小的走吧!” 可就在他急的一脑门汗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快滚!” 那小厮扯了洛昭宁的衣袖就要将人拽走。 “夫人,快走吧,没听主子发怒了吗?您,您快随小的离开吧!” 可下一秒,他拉扯洛昭宁衣袖的就被人给打掉。 他抬头对上自己主子那双蕴藏怒色的琉璃灰眸,顿时吓得胆寒。 沈怀让:“本座,是让你滚!不是让她滚!” 那小厮吓得双腿打颤:“是!是!!” 说完就要走,却又被沈怀让喊住。 只听他往日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恼怒:“还有,以后,不准称呼夫人,要称‘洛姑娘’!明白吗?” 那小厮不住磕头:“是!是!!是小的愚钝,小的明白了!!” 真没想到,这夫人,哦不,是这洛姑娘如此厉害。 主子这从不近女色的人,竟然为她破了例! 眼看着清冷岑贵的国师大人,动作粗鲁的将人扯进去,并迅速关上了房门,这小厮赶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好在方才他对这位洛姑娘,态度还算恭敬,不然他可能就不止是滚这么简单了。 书房里。 沈怀让将人拽进屋,抵在窗棂下。 灰眸带着丝戏谑的笑意:“忠勇侯府的二夫人,今日怎得有闲工夫,到本座的国师府来?那次,不是还催着本座离开吗?怎么?今日,不想避嫌了?” 洛昭宁满脑子想的都是要赶紧求他救哥哥。 自然不在意他语气中的讥笑。 更没注意俩人此时的姿势,有多么的暧昧。 她一想到哥哥还躺在床榻上,眼眶瞬间变得红彤彤的。 原本就美若芙蓉的小脸,此刻泫然欲泣,着实惹人心疼。 沈怀让喉头剧烈滚动了两下。 语气也放缓了许多。 “出了何事?” 洛昭宁擦了擦泪:“妾身想求国师大人,让胡神医去救救我哥哥!若能救我哥哥性命,昭宁无以为报!” “救你哥哥?”沈怀让灰眸微眯,钳制着她双肩的大手骤然收紧。 “可是今日归家,发生了什么?你哥哥........怎会受伤?” 洛昭宁便粗粗将在洛府发生的事,略略说了一遍。 听得沈怀让眼眸也跟着冷厉了几分。 “洛世英可真是好样的!” 洛昭宁有些急切:“国师大人,求您,让胡神医救救我哥哥吧!” 看着她欲语泪先流的可怜模样,沈怀让不觉气息紊乱了几分。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此时的她有多么惹人怜惜。 一想到她如今的身份,沈怀让只觉那些暴虐的气息直窜胸腔,其中甚至还透着些酸楚。 抬手牵制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扬起几分。 另一只大手,轻轻拭去她脸上挂着的泪珠。 声音暗哑低沉:“求人,总要有个求人的样子!” 洛昭宁早就想到,恐怕今日,不会那么容易就能将人请到。 可她不知,自己还有何处可以与他做交易。 唯独.........唯独........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一咬牙,捧住沈怀让那张神圣不可侵犯的俊脸,垫脚,快速吻了上去。 一边吻,一边哭:“求,求国师大人........求求你........帮帮我.......” 声音软糯娇嗔,落在沈怀让耳朵里,似是崩断他近日连轴转个不停,早已绷紧心弦的最后一道弦。 好似一声梵音响彻脑海,他双手一托,猛地将人抱起。 反身就将人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一道道本应放在龙案上的明黄奏折就这么被洛昭宁压在身下。 沈怀让清冷的檀香顺着她的脖颈一路而下。 她忍不住嘤咛出声。 脑海中更好似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她虽不喜陆珩之,但如今仍是忠勇侯府的二夫人。 而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大人,更是陆珩之名义上的表叔。 那夜,可以说是被人陷害,可今日.......此番........ 第四十九章怎么哭了?可是.......疼的厉害? 因为羞赧,脖颈,锁骨都染上了一层淡粉,好似天边的云霞,惹得沈怀让更加情难自控。 如此娇娇可人,却已嫁作他人妇,这让向来清心寡欲惯了的国师大人,第一次尝到了妒忌的滋味。 当洛昭宁的衣衫从肩头滑落,露出粉嫩圆润的肩头,沈怀让的大手轻轻抚过,竟惹得她浑身震颤。 “沈........沈怀让..........” 声音婉转如莺啼,又带着丝喘息。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沈怀让突然一把攥住那圆润,惹得洛昭宁浑身震颤,娇吟出声:“啊..........” 而他却俯身在她耳畔吐气如兰。 “叫声夫君来听听!” 想到夫君这两个字,洛昭宁的脸颊更是热的发烫,好似熟透的虾子,双眼氤氲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因太过羞耻,她不由咬紧了下唇。 见她默不吭声,沈怀让的另一只大手,从衣裙下探入。 “怎么?叫陆珩之,就叫的那么顺口,喊本座一声夫君,就这么让你难以启齿?嗯?” 随着最后一个音调,衣裙下,他大手一转,裙带瞬间滑落。 洛昭宁吓得惊呼出声。 可沈怀让却将她双腿猛地高高抬起,架在自己肩头,望着那嫩白的小腿,目光逡巡而上。 不知是望见了什么,灰瞳的瞳孔猛地一变,俯身笑道:“喊声夫君听听,夫君让你欢愉欢愉!” 可他越是如此,洛昭宁越羞得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还不等她拒绝,就见沈怀让突然俯身。 “啊.........沈,沈怀让.........不要...........” 洛昭宁垂眸,看到那张不染凡尘的俊容,掩映在云霞般的衣裙间,这一刻,她不知要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好似,她犯了错,不光犯了为人妻,却不守妇道的伦常之错,更是犯了,亵渎神祇之错! “沈.......不.......夫君.......我错了,饶,饶了,我吧..........” 听到这一声夫君,沈怀让不由勾唇笑出声来。 “嗯,不够,多叫两声我听听~~” 说完,指尖一拨,洛昭宁的声调都升高了几分。 “啊,夫君!!夫君!!好夫君,饶了我吧!!” 沈怀让这才起身,将她双腿放下,大手钳制住她那张红的滴血的小脸,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嗯,真乖!” 可当他准备将人抱起放到床上时,大手刚探入她后背,触手却一片温热。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若有似无得铁锈味。 沈怀让顿时神色一凛。 赶紧将人翻了个人,当看到她那有些血肉模糊的后背时。 瞳孔骤然紧缩。 而她的身下,有几道奏折都被染成了红色。 他眉头顿时紧缩:“你受伤了?为何不早告知于我,还.........” 还故意迎合他? 这一刻,沈怀让突然有些生气,脸色不由阴沉了几分。 难道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竟让她怕他至此? 瞧她那后背血肉模糊,皮肤溃烂的模样,想必已经疼极了。 可方才,她一直忍着,没吭声。 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吗? 洛昭宁看他态度骤变,有些生气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慌。 她确实是疼的,方才那些状态,她也不是装的。 只是,她只想着赶紧救哥哥,没想告诉他自己也受伤了罢了。 “沈怀让.......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诉的,我,我只是.........” “只是忍着罢了!” 她话未说完,沈怀让就冷冷开口。 说完,他冷着脸,大踏步将人抱在一旁的床榻上。 然后转身,就出去了。 留洛昭宁一人在此,躺在他冰凉的床上,一时间有些想哭。 他方才不是还.........那个态度,为何转眼间就变了。 是不是还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惹他生气了,可她又不知自己是何处惹了他不快。 若是他生了气,还愿不愿意让胡神医去救哥哥? 都怪自己太笨了。 哪怕重来一次,还是将事情搞得一团糟。 重生后,一直紧绷着的情绪好像突然间如洪水决堤般崩溃! 这一刻,洛昭宁陷入了无限的自我懊悔中! 再加上后背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再也绷不住,埋进被子里,低低呜咽哭泣出声。 可过了没多久,沈怀让就折返了回来,一开门,就听到她低低的呜咽声,心头顿时一紧。 匆忙走到床边,将衾被掀开,就看到某人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一样,蜷成一团,哭的正伤心。 泪水打湿了床铺,看到他回来,她扬起小脸,双眼红红的望着他,眼里满是惊诧,似乎是没料想他会这么快回来。 鼻头还抽了两抽。 看到这一幕,沈怀让的心都跟着疼了一下。 忙弯腰将人一把捞入自己怀中,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 想质问,又突然软了态度轻声道:“怎么了?怎么哭了?可是.......疼的厉害?” 洛昭宁却是望着他不说话。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表情中还透着一丝委屈。 又抽噎了两下,才小声开口:“沈怀让,我,我真不知道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我改,求你不要生气........” 看到她惶恐的模样,沈怀让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并未.........你,你很好!只是,你如此不爱惜自己,后背伤成了这样,也不说,洛昭宁,为何要让自己受委屈?你记住,你是只是个闺阁女子,受了委屈,可以说,可以哭!不用故作坚强!” 听到他的话,洛昭宁突然低下了头,泪水似乎流的更凶了。 两辈子加一起,头一次有人告诉她说:洛昭宁,你可以哭! 上一世,她受尽了磨难,在那些磨难中,让她明白,哭泣并未有任何用处,反而只会让敌人看到她的软弱。 所以,她从不轻易流眼泪,就算哭,也是一个人偷偷哭,哭完,擦干眼泪,继续面对。 再说,后背这些伤痛算什么?上一世,受的伤可比这严重多了。 第五十章国师大人也一起给浸猪笼! 没想到,沈怀让会看在眼里。 她擦了擦眼泪,抬起头。 “我无碍的,这些伤,真不算什么........” “都已经伤成了这样,还不算什么?洛昭宁!有时候,本座都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洛家嫡女!” 她比旁的女子,似乎多了更多的隐忍。 他自认能看透许多人,却唯独看不透她。 明明与陆珩之的婚事,是她自己个儿同意的,可每次,他都能从她的眼中看出对陆珩之的恨意。 既然不爱,为何要嫁? 尤其从她的做法中,不论是过继子嗣,还是颜沁雪放印子钱那事,他暗中派人查出的结果,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颜沁雪是罪有应得,但她却像精准的引导者,一步步将事情推向深渊。 那手段,仿佛与忠勇侯府有着血海深仇。 可他查遍过往,两家并无深仇。 还有对她那继母宋氏,她聪明得紧,懂得审时度势,借定王的手,轻易就让那对夫妻反目。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沈怀让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疑惑。 还有她这份隐忍,她后背的伤口早已血肉模糊,要是放在一般的闺阁女子身上,恐怕早就疼的哭天抢地。 而她却好似没事人一样,还说,这些伤,不算什么......... 难道,她还受过比这还要严重的伤? 沈怀让忍不住拧紧了眉。 根据她的过往,就算受伤,恐怕,也是受了继母宋氏的磋磨。 那宋氏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如此对她! 看来,洛世英将她赶去庄子,这惩罚对她来说,还是太轻了。 那双灰色琉璃眸眯了眯。 目光落在怀中小女人憔悴的面容上。 猛地将人翻了个身。 让她后背朝上,趴在自己腿上。 吓得洛昭宁大叫一声:“啊!!沈怀让,你做什么?” 这姿势也太过羞耻! 尤其是她一挣扎,一巴掌就结结实实的拍在了她的........臀上。 “啪!” 上头传来沈怀让带着笑意的声音。 “老实点儿,乖,听话啊,上了药,就不疼了!” 他一边说,还一边去扒她的外衫,惹得洛昭宁脸又红又烫。 虽然知晓他是为了给她上药,但洛昭宁感觉很是羞耻。 这姿势好像小孩不听话,挨揍的姿势一样。 尤其是被他打了臀部,这要是被人看到,她这侯府二夫人也算是做到头了。 可又转念一想,呵,俩人好像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要真是被人看到,那恐怕是要浸猪笼的。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敢将大雍权势滔天的国师大人也一起给浸猪笼! 沈怀让也不知道她那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身上的外衫褪下,露出圆润的肩头和一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 随着衣衫滑落,一道狰狞可怕的伤口赫然暴露在他眼前! 那伤口极长,足有儿臂粗细,皮肉狰狞地向外翻卷着,看得人触目惊心! 他听定王说了,这是那宋氏使得阴私手段。 刑杖里裹了铁芯。 一棍下去,不止会让人皮开肉绽,更有可能肺腑俱裂! 不过,好在定王让府医帮洛昭宁瞧了,说是并未伤及肺腑。 他方才出去,就是去找了定王了解了情况以后,又找老胡要了最好的伤药。 原本以为只是一些小口子,可当他实实在在看到这裂口时,连他自己都意外。 这伤口如此严重,她却只说是小事。 别说寻常女子,就是放在军营的那些将士身上,也是要皱皱眉头的。 洛昭宁感受到空气中的凉气,不由缩了缩肩膀。 正准备给她上药的沈怀让忙道:“别动!” 他轻轻的用手指将这药膏涂在掌心,用手掌的余热,将药膏化开,这才小心翼翼的帮她涂上去。 药膏刚一挨到伤口,就听洛昭宁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嘶........啊.........” 沈怀让自然知晓这药膏涂在伤口上到底有多痛。 可这药效果好,有去腐生肌之效。 “你且忍一忍,这药是老胡亲自配的,药材都是十分难寻的,虽然有些疼,但若按时涂药,好生养着,定能让你连疤痕都不会留下!但若你不好好配合,就你这伤口,恐怕会溃烂严重,到时候,整个后背都要烂掉!” 洛昭宁一听,顿时不敢乱动了。 她可不想整个后背都烂掉。 可疼,也是真的疼,她死死咬住袖口,双手更是攥紧了,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就算疼成了这样,她还不忘开口问:“沈怀让,可否..........让胡神医,去给我哥哥.........瞧一瞧.........” 沈怀让手中动作稍微用了点力。 洛昭宁顿时疼的弓起了几杯。 “啊........” “你自己都成这副模样了,还想着旁人呢?” 洛昭宁虽然气他故意,可依旧强忍泪水。 喃喃道:“哥哥,不是旁人,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这些年,若不是得哥哥相护........昭宁,早就死了.........所以,我这条命都是哥哥给的,若是让我眼睁睁看着哥哥去死,那我宁愿,我替他去死!” 反正,她都是多活一世的人了,也值了! 可听到她的话,沈怀让的灰瞳不由缩了缩。 整个人呼吸都好似沉重了几分。 最后幽幽化为一声叹息。 “罢了.........逗你的!不用紧张,本座方才就让老胡随同定王回府了,想来,此时已经为你哥哥瞧上病了!” “真的??” 洛昭宁激动的转身,却又因为扯到了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 沈怀让赶紧让她趴好。 “自然是真的,本座何须说假话骗你!” 听到他这么说,洛昭宁是真的开心了。 老老实实的在他腿上趴好。 感激道:“国师大人,谢谢你!!” 沈怀让的唇角不由翘起。 “怎么?高兴的时候,就是国师大人,不高兴的时候,就是沈怀让!” 第五十一章我可是你的人 “那不都是你吗?还是说,国师大人想让我喊你.........夫君?” 这一声“夫君”叫出口,倒是罕见的让沈怀让红了耳朵。 当时的情形,那不是情难自控,心生妒忌,才想听她喊一声“夫君”! 如今,再听她以玩笑的口吻喊出,他自己反倒有些羞赧。 “快点趴好,再不老老实实的涂药,小心伤口溃烂!” 洛昭宁笑着抿抿唇,赶紧听话的趴好。 但心底,却扬起一丝不知名的涟漪,让她心生荡漾。 许是这药涂上之后,太过疼痛,她直接疼昏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里早已黑漆漆一片。 她想起身,却突然听到屏风另一边有人说话。 “主子,宫中情况有变,圣上龙体垂危,想来,是定王世子寻回,淑贵妃那边彻底坐不住了,晚饭前,定王刚将小世子接回,一路上就遇到了两拨刺客,回府后,小世子的吃食也出了问题,差点没命,好在老胡恰好在府中,这才救了小世子性命!” 接下来是沈怀让的一声冷哼。 “哼,自从圣上龙体欠安,淑贵妃和成王早就有了动作,原本,本座也以为,这大雍下一任帝王,非成王莫属了,可谁想,定王竟能寻回世子,破了谣言..........” “主上,您不是,一直不看好成王吗?如今.........” 沈怀让:“成王生性凶残多疑,若是他成了大雍下一任帝王,那........大雍的百姓.......危矣!可定王........根基不稳,虽有仁爱之心,但难以与成王抗衡!” “那主上,如今,咱们要怎么做?” 沈怀让:“先等等,护好圣上,其余的事,再静观其变吧!” “是!” 一阵风过,那人似乎早已离去。 脚步声绕过屏风,越来越近。 洛昭宁吓得屏住了呼吸。 心里忍不住哀嚎:她真不是故意偷听的,她压根就不想知道这么多事,沈怀让不会杀人灭口吧? 越想,越着急,又不敢呼吸,整张小脸,憋的发红。 正当洛昭宁快要憋不住,急的满头大汗时。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你要真想把自己憋死,倒是浪费了我那么好的伤药了!” 洛昭宁一听,顿时瞪大了眼,不知何时,沈怀让已将床边的蜡烛点着。 看着他环胸站在自己床边,正好整以暇的望着自己。 洛昭宁赶紧坐起身,大口吸气。 “呼........憋死我了!” 似乎想到什么,又一脸小心翼翼的转头,望了他一眼。 “我,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保证!我没听到,真的没听到!” “嗤........” 沈怀让淡笑一声,在她床边坐下。 “瞧你这模样,似乎,全都听到了,既然发现了本座的秘密,那你说,你想求个怎样的死法?” 一边说,他还一边转动手腕上佛珠。 洛昭宁吓了一跳,这佛珠,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利器! 他,他真想杀了自己?? 如此一想,她顿时更紧张了。 “国,国师大人,我,我承认,我是听到了一些,可我保证,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我保证!” 沈怀让的眉头轻挑。 漫不经心道:“自古,只有死人,才会彻底的闭嘴........” 洛昭宁赶忙爬起身,跪坐在床上:“国师大人,求你别杀我,我可是你的人,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说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而且,我,我可以帮你!!我相信国师大人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沈怀让俯身,灰瞳直视着她的双眼:“我的人?呵,这个时候,说是我的人了?还有,你想怎么帮我?” 洛昭宁还真的很认真的想了想,其实,她还挺捉摸不透眼前这位国师大人,到底是什么态度。 若说他支持成王吧? 方才他那言语明显是在说,成王残暴多疑,怕以后大雍百姓遭殃,但又说他想支持定王吧?他又让那人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上一世,若是她没记错,不久后,继位的人似乎就是成王。 那时,她虽然在大狱中,听到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说的,好像就是成王! 只是她对这些了解不多,因为出了大狱,又被送进了盐矿山。 但她清楚一点儿,沈怀让说的没错,成王确实暴虐,刚登基,就增加徭役赋税,大兴土木,为太后娘娘,也就是现在淑贵妃,修建避暑行宫。 一时间,百姓们苦不堪言,周边几个国家更是虎视眈眈。 直到她死的时候,似乎,大雍已经与东夷开战。 但东夷士兵骁勇善战,一连拿下大雍两座城池! 所以,洛昭宁觉得,若是成王登基,恐怕,又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那........大雍真的危矣! 看了看眼前的沈怀让,见他正带着笑意的望着自己。 不知道上一世,他最后,会落得个什么样的结果,但洛昭宁想,按照成王那性子,恐怕并不会多信任他。 而那个时候,她也听说过跟他有关的事情。 说是新帝朝堂上,分为了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主和的就是沈怀让那一派。 战乱苦的都是百姓,战火中,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被攻下的那两座城池,更是尸横遍野。 听说,国师大人连上十八道奏折! 可新帝全都不采纳。 最后,被逼无奈,国师大人要请辞回宝光寺,新帝却突然派他作为监战使,让他去领兵打仗。 在那暗无天日的暗娼馆里,洛昭宁自己都朝不保夕,却依然能听到关于这位国师大人的消息。 说是国师大人带领大雍战士,打赢了第一扬胜仗,可东夷屠戮百姓,以那两城百姓作为要挟,让他们退兵。 是国师大人,自愿为质,才使那两城百姓得救。 最后,国师大人的结局如何,那些人不知晓,洛昭宁更是不知晓。 只是,那两城百姓,却哭着为国师大人刻字立碑,日日为他祈福。 第五十二章她一个内宅女子,还懂国家大义 所以,她抬头,目光坚定道:“我可以帮国师大人做一个决定!” 沈怀让一听,倒是有些好奇:“哦?什么决定?” 洛昭宁看了看四周,又瞅了瞅门口,最后,这才好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开口道:“不能选成王!” 她这话一出口,沈怀让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欺身而上,凑近她。 “此话........除了在本座这里,不要在别处乱说,你可知晓,若是被旁人听到,你这条小命,连本座也保不住你!” 洛昭宁赶紧摇头:“在别处,我怎么可能会说这话,我只在你面前说...........” 说着,她更加压低了声音,凑在他耳边道:“我不知未来定王,或者愉王如何,但你绝对不能选成王!选了他,大雍........危矣!” 要不是看在他几次三番帮了自己,又让胡神医帮她哥哥治病,不然,洛昭宁怎敢将这些话,说与他听? 她也不想整个大雍上一世的惨剧重演,更不希望,沈怀让最后,以身为质,客死他乡。 当然,他是不是客死他乡,她也不清楚,但起码,她不想他再陷入那种两难的境地。 而听到她话,沈怀让却浑身一震。 那双琉璃灰眸,紧紧的锁视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你,为何如此笃定,不能选成王?不会是,因你如今成了定王的义女,所以,想维护他吧?” 洛昭宁淡然一笑。 “定王义女的身份,不是你给我的吗?这个身份纵然好用,定王夫妇对我也有恩,但我洛昭宁还不至于为了一己之私,置大雍百姓而不顾!况,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定王并不是明君之选,那我又能落得什么好处呢?” “我所言,并不是为了自己,我相信国师大人心中也自有明断!” 听她这一席话,沈怀让倒是有些佩服了。 没想到,她一个内宅女子,还懂国家大义。 她说的没错,成王残暴,确实不堪委以重任。 而定王仁善,愉王........怯懦? 沈怀让的眯了眯眼,目光不由望向窗棂之外,愉王自幼被圣上不喜,早早被赶出盛京,封地更是在极北之地,北地,自古就是苦寒之地。 终年大雪覆山,百姓的日子,也是苦不堪言。 而北地却又紧挨着西域,仅一座大山相隔,这山,大雍称之为雍关,雍关以南是北地,终年被冰雪覆盖,雍关以北是西域却酷暑难耐。 一山相隔,分化两极。 愉王倒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在那地方,一待就是十几年! 但沈怀让最不了解的人,也是愉王。 如今,成王有了动作,他在北地的探子回报,愉王倒是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安居一隅,就已是知足。 想来,愉王手中并无兵权,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眼下最要紧的皇子之争,恐怕还在成王和定王! 沈怀让垂首看向面前之人,两颊生娇艳,要弱柳扶风,明明该是个被人细心呵护在内宅的闺阁女子,却心怀大义,计利天下。 他确实小瞧了她。 勾唇一笑,灰瞳里泛着点点微光。 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神色潋滟。 “洛昭宁,他陆珩之何德何能,能娶了你.........” 下巴被擒,洛昭宁有些别扭的撇过头去。 目光中,自然闪过一丝厌恶。 “许是我之前眼拙,瞎了眼!”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 “你眼神着实不太好!何时和离?可需要本座帮忙?” 洛昭宁垂眸,盯着他靛青的朝靴,干净的不染纤尘,上面还用暗纹绣了两只展翅的仙鹤。 “多谢国师大人,不过,您已经助我良多,此事,是妾身的家事,就不劳烦国师大人了,妾身,能做好!” 毕竟,仇还是要自己报,才痛快! 沈怀让听她又自称妾身,心头漫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最后,点点头,骨节分明的手掌抚上她肩头。 “伤口可还疼?” 洛昭宁摇摇头:“好多了!胡神医的药确实有奇效!” 但沈怀让还是不放心。 将她后背的衣衫剥下,又细细帮她涂了一遍,这才罢休。 “你先安睡片刻,此刻刚丑时,等到了卯时,我让人送你回定王府!” 她几乎一夜未归,恐怕定王和定王妃都不知要如何想她。 毕竟,她如今的身份可是忠勇侯府的二夫人! 一个有夫之妇,却进了旁人的书房留宿一夜,这任谁都会多想。 虽然,她跟沈怀让真的没发生什么,可,旁人只会多加揣测。 想到这里,她就要起身。 “你还是此刻送我回王府吧?我怕...........” 沈怀让知晓她心中所忧。 “放心,本座早已派人告知定王,你受伤严重,昏倒在书房门口,本座这才将你留下!” 虽然这说辞还算合理,但若是细究,依旧有些牵强。 何况就算她昏倒也该着人立刻将她送回王府。 主要她如今正是报仇的关键时刻,不管冒任何的风险,若是被陆珩之揪住什么错处,那她岂不是就要处于下风了? “王爷还是此刻送我回去吧!妾身,不想被人误解.........” 她话音一落,空气中瞬间寂静。 只闻头顶传来沈怀让有些粗重的呼气声。 他,有些不满? 洛昭宁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他每次生气时,还是挺吓人的,他心情好的时候,她心里将他当做平日里那个沈怀让,可是他生气时,她总觉得他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 掌握全天人的生杀大权,一不小心,就能掉了脑袋。 可她又不清楚,他这次,是不满什么? 只因自己想早些离开? 不至于吧? 还是说.......... 旁的她也没什么地方能惹到他吧? 看着面前的小女人,一副小心翼翼,唯恐得罪他的模样。 沈怀让真想敲开她的脑袋好好瞧瞧,她那小脑袋瓜里,到底都藏了些什么! 不光自称妾身,还怕陆珩之误解?? 她竟然怕陆珩之误解?难道就不怕他生气? 目光触及她后背那已经干涸的血迹,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 自己何时如此在意这些了? 第五十三章老夫人吐血昏迷了! 心中再不是无欲无求,他想要的,似乎还挺多! 马车都稳稳当当停在了定王府门口,她脸上的热气还没有下去。 沈怀让到底还是让人送她回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她,定要按时上药,他..........每晚会去查看! 洛昭宁:“...........” 沈怀让什么意思?不就是抹个药吗?他还要每晚去查看? 要不是碍着他正在气头上,她说什么都要一口回绝了的。 怪也只能怪,自己没骨气,他冷了下脸,自己就退缩了。 心头烦躁的拍了拍脑袋。 哎,不管了,先去瞧瞧哥哥如何了! 定王府,潇湘苑里,正灯火通明。 丫鬟小厮一盆盆煮好的中药汤子,正忙不迭的往来端。 洛昭宁吓了一跳,是出了什么事,忙拉住一个丫鬟问道:“怎么回事?可是我哥哥出了什么事?” 那个丫鬟认出是王妃新认的义女,刚准备躬身行礼,就被一旁冲出来的含玉给打断了。 “小姐!!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担心死奴婢了!!听王妃回来说,您在国师府晕倒了?可好些了??” 看着含玉一脸担忧的上下打量着自己,洛昭宁脸颊上刚褪去的热气,瞬间又蒸腾了上来。 她哪里是晕倒了,她分明是被沈怀让给......... 拽进了屋,发生了些暧昧的举止,然后,又上了药,接着,睡了一觉......... 回来的路上,洛昭宁还在想,若是她后背没有受伤,那今日在沈怀让的书房........俩人会不会........ 不行,不行,不能想,越想越羞耻,尤其是想到先前沈怀让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她就羞燥的浑身发烫。 含玉一看自家小姐脸红的有些不对劲,忙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咦,小姐并未发烧啊?脸怎得如此红?要不,您赶紧进去,也让胡大夫帮您好好瞧上一瞧!” 洛昭宁赶紧打断她。 “含玉!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听她提到胡神医,她这才想起,还不知道哥哥如何了。 “对了,哥哥怎么样了?这些丫鬟小厮怎么端了如此多汤药?可是哥哥病情难医?”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撩起裙摆就要往屋里去。 却赶紧被含玉一把拉住了。 “哎......小姐,别去!大公子没事,您放心吧,胡大夫正在里面为大公子诊治呢!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为何,熬煮了这么多中药汤子!” 俩人说这一会儿话的功夫,就有两三个丫鬟小厮端着盆过去了。 含玉赶忙解释:“这些汤药都是给大公子沐浴用的!” “沐浴?” 看洛昭宁有些惊讶,含玉忙点头道:“没错,胡大夫说了,大公子小时候身子受了寒,寒气早已入了肺腑,若是不能将这寒气去除,那他的病,便除不了根!所以,胡大夫先让大公子泡药浴,这药浴要泡够七日,然后才能施针!” 洛昭宁点头:“原来如此!” 她差点就莽撞的闯进去了。 既然哥哥无碍,又有胡神医看顾,那她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个时辰,定王和定王妃应该早就休息了,她留了话,向王爷王妃表达了感谢之恩,便先行回忠勇侯府了。 今日,耽误了太多时间,侯府那边,还不知要如何交代呢! 当她回到忠勇侯府的时候,刚踏入大门,就碰到了早已在那等着急的嬷嬷。 一看到她回来,立马上前:“二夫人,您可算回来了!老夫人病倒了!” “病倒了?” 洛昭宁忍不住皱起看了眉。 “既然病了,你们赶紧去请大夫啊!” 那个嬷嬷早就急了满头大汗:“请了!!早就请了!!可一连请了几个大夫,都瞧不出是何病症!如今,老夫人都已经吐了三次血了,再吐下去,恐怕血都要吐干了!!” 洛昭宁的表情有些奇怪。 上一世,明明没有这一出啊? 她这个婆母,一直安稳的活到她死,都还康健着呢! 难道是她被关起来,所以不知晓这一出? “陆珩之呢?你们让二公子去想想办法啊!” 兴许上一世,是陆珩之有什么法子,治好了陈氏呢! 可她不提陆珩之还好,她一提陆珩之,那个嬷嬷更着急了。 “嗐,原本以为二爷随您一起归宁了,结果,着人到洛家一问,说二爷压根就没去,连您也早就随定王走了!奴婢们不是没找人寻过二爷,可无论如何都没寻到人啊!” 陆珩之.........人丢了?? 洛昭宁显然更疑惑了。 上一世出过此事? 并未发生吧? 难道是自己的重生,改变了原本事情发展的轨迹? “走,带我去老夫人那里瞧瞧!” 她倒要好好看一看,她这婆母,到底得了什么稀罕病,竟然连大夫都瞧不出病症来! 等洛昭宁到了陈氏住的寿康院,下人们乌压压跪了一片,似乎大气都不敢喘。 赵嬷嬷正站在门口,训斥着她们。 “今日,都是谁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老夫人晚膳用了什么?在此前后,又碰了什么你们这些奴才最好全都一五一十的给我交代清楚!否则,万一老夫人出了什么事,你们全都活不成!” 她这话一出,底下人更是吓得瑟瑟发抖,甚至有些年纪小的都被吓哭了。 抽泣声一片。 “赵嬷嬷,饶命啊,奴婢们真的不知啊!” “赵嬷嬷饶命啊!!” “饶命啊,赵嬷嬷!!” 负责大厨房的一个嬷嬷站了出来。 “赵嬷嬷,今日晚膳,老夫人用的所有膳食,都是老奴精心查验过得,并无任何问题!入秋后,老夫人秋燥,总是喜食寒凉之物,大厨房怕老夫人伤到脾胃,特意准备了能降火丝瓜肉片,琼浆雪梨盅,杏仁豆腐拌秋露,沙参玉竹炖老鸭,以及一道甘草绿豆汤。每次老夫人用膳,大厨房都会留下一些,以备查验,也全部让大夫查看过,并无异样!” 第五十四章“公主为何要给臣下药!” 既然并无异样,那老夫人缘何会吐血不止? 明明老夫人用了午膳以后,还好好地,还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就觉口中寡淡,便让丫鬟去府外买了一份她常吃的,金秋百合玉蕊糕! 那玉蕊糕,她每次也都会用银针验一验,并无不妥啊? 正发愁着,猛然间抬头,看到已经进了院的洛昭宁,赵嬷嬷赶紧上前。 “二夫人!!您可算回来了!老夫人病了!!您快想想办法吧!” 洛昭宁有些看不清喜怒的回道:“母亲怎么样了?查出什么没有?” 赵嬷嬷哭着摇头:“回二夫人的话,老奴将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可老夫人依旧吐血昏迷,这都吐第四次血了!再这样下去,恐怕........” 洛昭宁快步进了屋,刚掀开门帘,就闻到了满屋浓重的血腥气,她走到床边,看到陈氏面无血色的躺在那里,听到她过来,连动弹都没动弹一下。 旁边守着的两个二等丫鬟,吓得浑身发着抖。 对着洛昭宁行礼时腿都在打颤。 “二夫人!” 洛昭宁也并未有什么好法子。 “赵嬷嬷,再派人去找找二公子!母亲都已经这样了,他这做儿子的还在外面饮酒作乐吗?” 赵嬷嬷听了,急着又催了一遍:“快,再加派人手去寻二公子!” 洛昭宁在外间坐下,她心中略感蹊跷。 陈氏身子骨一向康健,缘何会突然吐血昏迷? 定是有什么原因! 看这模样,似乎更像是中毒! 可若是她都能想到这一层,那些大夫自然也能想到这一层,为何说是瞧不出病因呢? 她又细细盘问了赵嬷嬷今日陈氏都用了哪些膳食,去了哪些地方,接触了什么东西。 听起来,似乎,跟往常全都一样。 并没有哪里不对! 洛昭宁有些头痛。 自从重生回来,似乎没有一日闲下来,后背的伤口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虽然这些大夫都查不出病因,但不知为何,她觉得,胡神医一定能查的出。 可胡神医正在定王府救治自己的哥哥。 况且,她怎么可能为了陈氏再去求沈怀让一次? 关键,若此时将胡神医请到这里来,势必会打断哥哥的治疗。 陈氏和哥哥在她心中孰轻孰重,自然无需多言。 再说,上辈子陈氏并没有出什么事,那就.........只需耐心的等待陆珩之回来即可。 * 夜色如墨,沉沉地压着金碧辉煌的殿宇飞檐。 唯有大公主寝殿深处,一豆暖光透过重重帘幕,泄露出来,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上投下摇曳而暧昧的光晕。 内室极尽奢华的紫檀木雕花大床隐在重重纱帐之后,那最内一层的鲛绡帐,薄如蝉翼,此刻却低垂闭合,如同拢住了一方隐秘的天地。 帐内光线昏朦,床边紫铜仙鹤衔着的青玉九枝灯,隔着纱帐,将那跃动的、带着暖意的光斑,模糊地投射在帐面上,随着烛芯偶尔的爆裂而摇曳不定,如同帐内起伏不定的呼吸与心跳。 帐内,空气粘稠得仿佛凝滞了,混合着名贵的沉水香、女子肌肤上温热的花露气息,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面红耳赤的暖腻。 光影在鲛绡帐上勾勒出交叠的、模糊的轮廓。 一道是女子曼妙的身姿曲线,乌发如瀑般铺散在锦绣堆叠的软枕上,偶尔能瞥见一抹凝脂般的肩头滑出锦被的边缘。 另一道轮廓则明显属于男子,宽阔而有力,此刻正以一种充满占有欲的姿态倾覆着,将那道柔美的曲线全然笼罩。 细微的声响被放大了无数倍,在寂静的寝殿里显得格外清晰,却又被厚重的帐幔与殿门隔绝于外。 那压抑不住的、短促的喘息,带着灼人的热度,如同濒临窒息时贪婪汲取着空气! 衣料摩擦发出悉索的响动,丝绸滑过肌肤,又被不耐地推搡开去! 更深处,似乎还夹杂着女子一声似痛苦又似欢愉的极轻的鸣咽,如同受惊的幼兽,随即又被什么堵了回去,化作更深的喘息。 光影在纱帐上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映出帐内人影一个猝然的纠缠与起伏。 一缕散落的青丝从帐幔的缝隙中滑落,无力地垂在床沿。 一只属于女子的、纤细莹白的手腕猛地伸出,死死攥住了身下揉皱的锦被一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精心染就的蔻丹在昏暗中红得刺眼。 不过一瞬,另一只骨节分明、肤色略深的大手覆了上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那只手连同攥紧的锦被一同压了下去,十指紧紧交缠,指节用力到泛白,无声地诉说着力量与谷欠望的交锋。 殿内,烛泪无声滑落,堆积在灯盏的莲花底座上,凝结成深红的痕迹。 那跳跃的烛火,映照着低垂的纱帐,帐内是一方隔绝了天地的旖旎深渊。 光影明明灭灭,低喘与细碎的声音时隐时现,一切都笼罩在一种令人心旌摇荡、却又秘而不宣的靡艳氛围之中。 紫檀木的雕花大床上,陆珩之躺在一侧,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才刚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一般,双目有些无神的望着头顶的纱帐。 另一侧的云阳公主虽保养得当,但依旧有些岁月痕迹的面容上,有些谷欠求不满。 纤细的手指划过他的胸膛。 “珩之........本宫还有另一种秘药,要不,你再试试........” 陆珩之的表情透着隐忍,脖颈上的青筋都突出了几分。 应是药效褪去了些许,他头脑也清醒了过来。 再看向云阳公主,目光中透着几分冰冷。 “公主为何要给臣下药!” 云阳公主脸一红,朝着他凑近几分。 “珩之,本宫.........见你第一眼时,就心悦于你,你放心,本宫知你有妻室,本宫会给你时间,还有,你嫂嫂的事,你放心,明日一早,本宫定让你满意!可好?” 听到她这番话,陆珩之的心情有些五味杂陈。 虽然当初,云阳公主邀他进府时,他就有了一些心理准备。 尤其是云阳公主看向自己的眼神,那里头透着一丝爱慕。 原本陆珩之就是想利用她这丝爱慕之意,想恳求她救救嫂嫂。 谁曾想,她会给自己下了药。 第五十五章洛昭宁,作为儿媳,你是如何照顾母亲的? 算着时辰,都已经六个时辰了。 不眠不休,到了此刻。 他感觉自己的身子早就被掏空,明明已经虚的喘不上气,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 最关键的是,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些问题了。 以往一次怎么也要一个时辰,可如今,一次还不到半炷香! 这让陆珩之大惊失色。 “可你为何要给我下药!还要下如此烈的药!你可知,我的身体,出了问题!” 突然被他这么质问,云阳公主也很是气恼。 但念及自己比他大了那么多,像哄孩子一样,耐着性子哄他。 “珩之,你放心,这些药,都是本宫找人精心调制的,对身体并无大碍!” 其实,她也纳闷,按理说,他如此年轻,怎么会........怎会有不举之兆? 要不然她也不会让人将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那药材配比极为难得,十副药,价值千金! 是她偶然才寻得的良方。 之前也找一些民间男子试过,效果着实不错。 可用到陆珩之身上却有些差强人意。 但,谁让她就看上他这张脸了呢? 要说,这大雍最美的男子,无疑是国师大人,可她怎敢肖想国师大人? 而陆珩之是她遇到的,仅次于国师大人的男子。 剑眉星目,气势非凡,就是房事上差了些,但就冲他这张脸,她就喜欢。 可陆珩之打定了主意,就是她药的问题。 压根就想不到,是那一次,被国师大人给弄得。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他起床穿衣。 “希望公主,说话算话,明日,臣要看到想要的结果,否则,公主就不要再见臣了!” 说完,他穿好衣衫毫不留情的大踏步离开了。 他一走,红绡就端着水盆进来了。 “公主........就这么让,那陆珩之走了?” 鲛绡帐内,云阳公主的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 低头摆弄了一下手指上的蔻丹。 有一截指甲因方才用力太过,断掉了。 红绡顿时心疼的上前,帮她擦拭身子。 “公主,这陆珩之也太不识抬举了!竟然敢如此对您!” 云阳摆摆手,坐起身来,任由红绡用锦帕,帮她将身上的污秽擦去。 “谁让他陆珩之长了一张好面容呢?倒是比那些在民间寻得的男子,好看多了,不中用就不中用,大不了费些钱财,多用些药!倒还是能凑合用的!” 红绡垂眸:“能得公主喜欢,是他陆珩之的福气!那公主,陆公子要求那事.........” 云阳显然有些乏了。 “你去京兆府说一声,不就是私放印子钱吗?随便找个由头,将人给放了!若是那梁实不识抬举,你就告诉他,就说是本宫说的,若他不识抬举,那他的官位也就做到头了!这京兆尹有的是人想做!” 说完,她颇为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红绡立马道:“是!” 躬身退下了。 而当陆珩之刚出了大公主府没多久,就被忠勇侯府寻他的人给找到了。 “哎呀,二爷,可算是找到您了!!您快跟奴才回去吧,老夫人出事了!!” “什么??” 原本正有些头疼体虚的陆珩之猛地坐起身来。 可能是起的太猛,也可能是身子骨太虚,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栽倒在马车上。 把车夫和小厮全都吓了一大跳。 好在,他很快就醒了过来。 二话不说,催着车夫就要往忠勇侯府赶去。 等他到陈氏的寿康院的时候,洛昭宁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这期间,陈氏又吐了一次血,人显然越发虚弱了。 她还派人大肆上街上找大夫,凡是挂了牌看诊的地方,全都被忠勇侯府的人敲得啪啪响。 虽然她不知要如何救陈氏,可总要让人知晓,她尽力了! 别到时候,等陆珩之回来,他母亲出了什么事,他又找借口怪在她头上。 上一世的经验,教给她,坚决不能给敌人任何的可乘之机! 所以,陆珩之一进门,就看到了满满一院子的大夫,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怎的,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正好被屋里的洛昭宁给瞧个正着。 怎么?嫂嫂出事,母亲生死不知,卧病在床,他彻夜未归,竟是.........流连花丛?? 以前怎么没想到,他陆珩之竟然还是这样的人? 那些大夫自然也看出了他眼下乌青,脚步虚浮,而且侯府老夫人都病重那么长时间了,他这个时辰才从府外回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满院子的大夫议论纷纷,陆珩之顾不上那么多,飞快进了屋,满脸焦急的问洛昭宁:“母亲怎么样了?” 洛昭宁耸耸肩。 “还是那样!吐了六次血了,再找不出原因,恐怕.......” 陆珩之一听,着急的进了内室,看到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陈氏,顿时眼眶一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母亲!!母亲!!您到底怎么了??您醒醒啊,睁开眼看看儿子!!儿子回来了!!儿子回来了!!” 他抱着陈氏的手,哭的伤心极了。 也不知是真的伤心,还是懊悔回来晚了。 “母亲.......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 一旁的洛昭宁不由撇嘴,在心中暗讽:你确实不孝! 不过,她也不想一直看他哭,主要听得耳朵里嗡嗡的。 “夫君快别哭了,还是想想如何才能救母亲吧!” 陆珩之一听,这才抬起头来,有些愤愤的看向洛昭宁。 “母亲今日为何会这样?洛昭宁,作为儿媳,你是如何照顾母亲的?为何母亲会吐血昏迷?” 听到他这声质问,洛昭宁都想问候他族中十八辈了! 她翻了个白眼,无语问苍天,要不是外头还有大夫竖起耳朵听着,她真想破口大骂! 但这种情况下,她不能!! 还能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疼的眼泪瞬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委屈”哭泣道:“夫君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陆珩之还有些懵,脑海中认真回想了一下,不由想到早上车夫提醒自己,他顿时一拍脑袋,刚想开口,就听洛昭宁委屈至极,声泪俱下的哭喊道:“没成想,才成亲三日,夫君竟已经忘了!” 第五十六章那云阳公主简直是个吃人的妖精! 听着外面传来的阵阵惊呼和议论,她适时地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痕。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回到府中,才知道婆母吐血昏迷!妾身不顾自己重伤在身,四处奔波为婆母延请名医……而夫君呢?整日不见人影,彻夜不归!方才归家,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婆母病重的罪过全推到妾身头上!妾身……妾身真是冤屈死了啊!” 书兰和含玉早已替自家小姐憋了一肚子气,此刻也忍不住愤然开口: “二爷!您不知道我家小姐在娘家遭了多大的罪!整个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我们家大公子也被打得吐血,伤及肺腑,险些性命不保!小姐自己伤得那么重,一回来听说老夫人病了,连口气都没喘匀,就强撑着四处求医问药!” “二公子,您眼睛没瞎吧?看看这满院子的大夫,都是我家小姐请来的!您怎么能说出‘老夫人病重是小姐照顾不当’这种昧良心的话?!” 她俩的话外之音,院子里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陆珩之,你眼瞎心盲!说出这种话,简直畜生不如! 门外的大夫们听得真真切切,议论声更大了: “哎哟,听听!这陆二公子怎么有脸说这种话?” “就是啊!看他那脚步虚浮、脸色发青的样儿,分明是刚从脂粉堆里爬出来!自己夫人归宁不陪着,倒跑去寻欢作乐!回来晚了发现老娘病了,居然赖媳妇儿头上?天底下竟有这等无耻之徒!” “原来这才是侯府二公子的真面目!以前的贤名都是装出来的!连他大哥陆世子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要不是侯府就剩他这一根独苗,这世子之位哪轮得到他头上?!” …… 陆珩之被这些议论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又气又恼。 此刻冷静了些,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口不择言,将在云阳公主那里受的窝囊气全撒在了洛昭宁身上! 更何况,今天确实是她归宁的大日子,自己竟忘得一干二净! 害她在娘家受尽委屈还受了伤,确实是自己对不住她在先。 自己的妻子在娘家受苦受难,他这个做丈夫的却在外面与别的女人颠鸾倒凤…… 陆珩之越想越懊悔,肠子都悔青了。 他连忙上前两步,想去拉洛昭宁的手,却被她敏捷地躲开了。 以为她还在生气,赶紧压低声音赔罪:“宁宁,对不住!我……我是真忘了今天是你归宁的日子!都是我的错!害你受了伤,没能护着你,还错怪了你……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见洛昭宁依旧沉默不语,他又急切地往前凑近,侧头想看她后背,语气满是心疼:“我方才听含玉书兰说……你后背受伤了?伤得重不重?快让为夫瞧瞧!” 洛昭宁早已强压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陆珩之一靠近,他身上那股甜腻刺鼻的脂粉香混合着情欲后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她眼前发黑,差点当扬吐出来! 她猛地又后退两大步,用帕子死死捂住口鼻,才勉强压住那股呕意。 “妾身……无碍!” 她声音有些发颤,“夫君还是……先看看婆母吧!眼下,婆母的病情最要紧!” 陆珩之一听,顿时觉得她更好了! 多么识大体、顾大局!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没像别的内宅妇人那样哭闹上吊。 更不像颜沁雪,胆大包天去放印子钱! 为了捞那个不省心的大嫂出来,他这两天真是操碎了心,跑断了腿。 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又怎会……怎会答应跟云阳公主回府? 更不会被她…… 想到那噩梦般、持续了六七个时辰的疯狂索取,陆珩之浑身一颤,死的心都有了! 那云阳公主简直是个吃人的妖精! 他真怕自己会死在她床上! 此刻药效虽退,腰腹两侧还隐隐作痛,小腹更是麻木得毫无知觉。 那药……太可怕了!再来一次,他绝对会米青尽人亡! 和云阳公主的丑事,更是不堪回首,他绝不愿再想,更不愿被任何人知晓。 就当……是一扬噩梦吧! 只希望云阳公主能遵守承诺,把大嫂救出来…… 想到此,他幽幽叹了口气,看向洛昭宁的目光充满了“深情”:“宁宁,还是你最好了!” 而洛昭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深情”眼神一盯,只觉得像活吞了只苍蝇般恶心! 她慌忙低下头,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用尽全力才压下喉咙口那股腥甜。 好半天,她才缓过气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冷硬:“夫君……还是快想办法救救婆母吧!” 陆珩之点点头,拖着虚浮无力的双腿走到床边,看着母亲灰败如土的脸,眼圈泛红:“母亲……母亲!您这是怎么了?您快醒醒啊!儿子……儿子一个人撑着这侯府,好难啊!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见陈氏依旧毫无反应,陆珩之伤心又焦躁地转头,让赵嬷嬷把门外的大夫都叫进来。 “谁能救醒我母亲!忠勇侯府赏黄金百两!”他急切地喊道。 然而,那些大夫却纷纷面露难色,摇头叹息: “二公子,不是我们不想救老夫人,实在是……救不了啊!” “是啊二公子!老朽医术浅薄,实在无能为力!” “还请二公子……另请高明吧!”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请二公子另请高明!” “另请高明吧!” …… 眼见这么多大夫都对母亲的病束手无策,陆珩之气得眼前发黑,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庸医!你们这群废物庸医!!连病都不会看,算什么名医?!滚!都给我滚出去!!!” 大夫们面面相觑,无奈地摇摇头,各自拎起药箱,匆匆离开了。 大夫……全都被他赶走了?! 那谁来给陈氏看病? 洛昭宁有些错愕地看着站在那里扶额喘气、气急败坏的陆珩之,心中一片茫然。 难道……上辈子,他就是这么“救”了陈氏的? 还是说……上辈子,陈氏根本就没发过这扬病? 一时间,洛昭宁的思绪乱成一团麻。 后背那火辣辣的剧痛,也随着她的心绪起伏,变得更加鲜明刺骨起来。 她不由皱了皱眉。 第五十七章你的命,不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低贱! 陈氏是死是活,跟她洛昭宁没有半点干系! 上辈子,这位婆母可没少磋磨她,如今她没趁机落井下石,已是仁至义尽。 让她想办法去救陈氏?除非她疯了! “嘶……” 洛昭宁故意发出一声痛呼,身体微微摇晃,作势就要晕倒。 一直留意着她的书兰立刻上前,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 含玉心领神会,立刻焦急地喊道:“哎呀!小姐晕倒了!!二公子,小姐本就伤得重,又奔波劳累了一整日,实在撑不住了!奴婢们得赶紧扶小姐回去歇息!要是老夫人这边还没好转,小姐再倒下,这府里可怎么办啊!” 陆珩之本就对洛昭宁有愧,连带着对她这两个不改口叫“夫人”的丫鬟也格外宽容。 此刻听到含玉的话,再看洛昭宁紧蹙眉头、满脸痛苦的模样,哪里还有心思计较? 他连忙催促道:“好好好!快!快扶夫人回房去歇着!仔细给她上药!” “是!”含玉屈膝应了一声,立刻和书兰一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虚弱”的洛昭宁离开了正院。 一踏进自己的水云居院门,洛昭宁立刻站直了身体,松开了手。 “好了,我没事。” 书兰和含玉这才松了口气。 “吓死奴婢了!”书兰拍着胸口,“看您那样子,奴婢真以为您疼晕过去了呢!” 含玉还是不放心,看着她后背衣衫上又晕开的一片暗红血迹:“小姐,伤口怕是又裂开了些,还是让奴婢扶您进去,再给您涂一遍药吧?” 洛昭宁却摆摆手:“无妨,看着吓人罢了,其实没那么疼。” 在国师府时,沈怀让已经亲自给她上了两遍药。 胡神医配制的药膏,效果确实神奇。 听沈怀让说,里面的药材极其珍稀难寻,这么一小瓶便价值千金。 如此珍贵的伤药,她自然想省着点用。 之前沈怀让给她涂药,压根不管浪不浪费,两次就用掉了小半瓶。 她这伤还得涂几天才能好全,得精打细算才行。 不过折腾了这么久,她也确实疲惫不堪,只想赶紧回房躺下。 刚想转身,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地迎了上来。 “洛姐姐!你回来了?” 是陆昭,他仰着小脸,眼神里满是关切。 看到是他,洛昭宁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头:“是啊,回来了。今日府里乱糟糟的,我不在,可有人欺负你?” 陆昭的心头瞬间涌上一股暖流,他用力摇头,笑容灿烂:“没有!姐姐放心!” 今日府里上下都为陈氏的病乱成一团,谁还有空理会他这么个小厮? 他下意识摸了摸袖中藏着的那把新配的钥匙,笑容更深。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洛昭宁后背那片刺目的血迹上时,笑容瞬间僵住,小脸变得煞白。 “姐姐!你受伤了?!”他猛地冲上前,声音都变了调,眼中瞬间燃起怒火,“谁伤的你?!是不是陆珩之那个混蛋?!我去找他拼命!!” 看着他赤红着眼、像只被激怒的小兽般要往外冲的模样,洛昭宁心中既感动又无奈。 这孩子,倒是真心实意地护着她。 “陆昭!回来!”她赶紧示意书兰拦住他,“不是他伤的!” 书兰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陆昭的胳膊:“你这小子,先别急!小姐这伤还真不是那混账弄的,是她娘家洛家的人下的狠手!” 陆昭猛地顿住脚步,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洛昭宁! 眼中充满了困惑和愤怒:“洛家人?为什么?!姐姐,他们不是你的父母家人吗?怎么能对你下这么狠的手?!” 洛昭宁闻言,唇边罕见地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家人?呵!我母亲早逝。父亲把姨娘扶了正,就是现在的继母宋氏。她眼里只有她亲生的那对儿女。至于我父亲……”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对我和哥哥,从来都是不闻不问。洛家……自从我娘亲不在了,那里便再也不是我的家了。” 书兰和含玉早已按捺不住,此刻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你一言我一语,愤愤不平地将洛昭宁这些年在洛家遭受的种种委屈、磋磨,添油加醋、连说带比划地全都倒给了陆昭听。 陆昭的小脸随着她们的讲述,从最初的愤怒涨红,渐渐变得麻木冰冷,最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难过。 “原来……姐姐有父亲,却和我这无父无母的孤儿……没什么不同。” 他抬起头,眼神异常坚定地看着洛昭宁,“那样的洛家,不配做姐姐的娘家!姐姐若不嫌弃,从今往后,您就是我陆昭的亲姐姐!昭儿会用一辈子报答姐姐!谁要是敢欺负姐姐,昭儿就算拼上这条命,也定要护姐姐周全!” 小小年纪,话语却掷地有声,那份赤诚的坚定,让洛昭宁的眼眶不由得微微泛红。 她没想到,那些血脉相连的“亲人”,竟不如这个萍水相逢的孩子。 当然,在她心里,陆昭早已不是外人。 她笑着拍了拍他稚嫩却挺直的肩头:“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洛昭宁的亲弟弟!不过,姐姐不需要你为我拼命。姐姐只希望你一生平安顺遂,健康喜乐。昭儿,你要记住!” 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仇人,不值得你搭上自己的性命。哪怕是要报仇,我们也要让他们自食恶果,而不是把自己也赔进去!你的命,不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低贱!明白吗?” 陆昭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这样珍视他的生命。 “姐姐……”他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 洛昭宁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姐姐真累了,得去歇会儿了。” 望着洛昭宁略显疲惫却依旧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陆昭用力攥紧了袖中的那把钥匙。姐姐说仇人不值得搭上性命……她还说,他的命不比任何人低贱…… 他狠狠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水,眼神变得深沉而复杂,转身快步走出了水云居。 这一夜,洛昭宁睡得极不安稳。 后背伤口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整夜都不敢随意翻身。 迷迷糊糊间,尽是些光怪陆离的噩梦纠缠。 清晨醒来时,她感觉全身都汗津津的,连里衣都被汗水浸透了,黏腻地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书兰和含玉进来伺候时,看到她这副模样,心疼得不行。 两人连忙动作麻利地帮她换了干净的被褥,又端来温水,拿着柔软的帕子,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背上的伤口,替她擦拭身体。 书兰拿出从国师府带回的那一小瓶珍贵药膏,极其轻柔地帮她重新涂抹在伤口上,再仔细包扎好。 换上一身清爽舒适的衣裙,洛昭宁这才感觉缓过些劲来。 她望向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什么时辰了?”她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 书兰将用过的帕子浸入水盆:“回小姐,已经辰时三刻了。” 没想到这一觉竟浑浑噩噩睡到了快辰时末。 “外面……怎么样了?” 她更关心府里的动静。 书兰将水盆递给含玉去处理,压低了些声音回禀:“昨夜,二公子让人在府门和几个街口都贴了悬赏告示,说谁能治好老夫人的病,就赏黄金百两!而且,他不知怎么想的,竟怀疑老夫人是被人下了毒,已经惊动了京兆尹府,派人来查了,说是务必揪出下毒的凶手!还有……”书兰说到这里,语气有些迟疑,面露难色。 洛昭宁心头一动,追问道:“还有什么?” 第五十八章恐老夫人是食物相克,造成的中毒 “什么?!” 洛昭宁霍然起身,这个消息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她的心脏,“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脱身了?!” 怎么可能?! 前世,她被陆珩之亲手推入深渊,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狱中煎熬了那么久! 若非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她恐怕……会死在牢里! 而颜沁雪,不过短短两日,竟能毫发无损地归来?! 书兰完全理解她的震骇,她们初闻此讯时亦是难以置信:“小姐,听说……是颜沁雪的乳母,把所有的罪责都顶了下来,然后……畏罪自尽了!死无对证,京兆尹府也只能……放人!” 洛昭宁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捏得发白,微微颤抖。 陆珩之……可真是好手段! 为了捞他那心尖上的大嫂,竟不惜……杀人灭口?! 那乳母固然可恨,落此下扬也算报应。 但真正的元凶,是颜沁雪! 她那乳母不过是一柄听话的刀罢了! 呵! 洛昭宁心底的冷笑淬着寒冰。 他陆珩之有何不敢? 当年为了颜沁雪,便能将她弃如敝履! 区区一个下人的性命,在他眼中,恐怕连碾死只蝼蚁都不如! 怪不得昨日遍寻不见人影! 原是忙着为他那“好大嫂”殚精竭虑去了! 只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通,究竟是谁在背后襄助陆珩之? 谁有这般泼天的权势,连京兆尹梁大人都不得不俯首听命?! “立刻去查!”洛昭宁声音冷冽如霜,“昨日……陆珩之究竟见了何人!” 书兰含玉肃然应道:“是,小姐!” 草草用过几口早饭,洛昭宁便带着书兰、含玉直奔寿康苑。 还未进门,就听到门内传来凄厉的哭嚎声: “母亲!!母亲!!儿媳不孝啊……未能侍奉榻前,让您遭了这般大罪!母亲啊……您可算醒了!您若再不醒,儿媳……儿媳只怕连您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啊!母亲……” 洛昭宁一脚刚踏进门槛,便见颜沁雪一身簇新,正伏在陈氏床沿,哭得“肝肠寸断”、“悲痛欲绝”。陆珩之则守在一旁,满脸疼惜地柔声劝解: “大嫂,你快起来吧,地上寒凉。这几日你在里头也受了不少苦,身子骨本就弱,莫要哭伤了元气。母亲这不是醒了吗?大夫都说了,不过是误食相克之物,中了些毒,不打紧的,放宽心。” 洛昭宁听到他的话,朝着床上的陈氏看去,果然看她已经醒了,只是不知为何,讲不出话来。 只见她口眼歪斜,浑浊的涎水不受控地顺着扭曲的嘴角淌下,整张脸都在病态地抽搐! 露在锦被外的一双手,枯瘦如鹰爪,蜷缩着,筛糠般抖个不停,显然不太正常! 下一刻,颜沁雪便带着浓重哭腔哀叹:“可……可母亲这般模样……日后……日后可如何是好啊?” 陆珩之亦是愁眉深锁。 他也是今日一早听说有个在外游历的和尚说看了府中贴的告示,想过来一试。 结果看了老夫人的情况,问询了她近身伺候的赵嬷嬷,便道,恐老夫人是食物相克,造成的中毒! 老夫人常吃的金秋百合玉蕊膏与甘草绿豆汤相克,这玉蕊粉中含有一些昆布粉,单吃,它对人体是没有任何危害的。 反而对身体有极大的好处,有消痰软坚,利水消肿之效,不然,人家糕饼铺子也不会卖的那么火。 而坏就坏在老夫人还同时使用了甘草绿豆汤。 甘草单独使用也是对身体极好的药材。 可甘草加上昆布,那就会产生剧毒,而老夫人食用的量又比较大。 这毒微量便可使人内出血,大量更是会致命。 所以,老夫人才会出现吐血昏迷的情况。 随着那和尚开了药方,抓了药,喂给老夫人喝了以后,他又施以银针。 很快陈氏便吐出了大量的黑血,随着这口黑血吐出,她才幽幽转醒。 陆珩之当时激动坏了,立刻让人奉上了百两黄金。 那和尚将黄金收好,嘱咐他们要按照自己的方子细心调养,老夫人中毒太深,恐早已伤及肺腑,需慢慢调养才有希望康复!! 看陆珩之顾不上自己,他便拿了黄金转身就离开了侯府。 孰料那和尚前脚刚走,陈氏后脚就变成了这副口歪眼斜、四肢痉挛的鬼样子! 哪怕他想再找那个和尚过来瞧一瞧,却早已找不到他的踪影。 无法,他只能让人去府外请了几个大夫过来,都说老夫人能醒来已经是天降洪福了。 如今这般,只能寄望于好生调养,或有一线生机。 陈氏自己更是无法忍受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口不能言,手不能持,连喝口水都要漏掉大半! 此刻听着颜沁雪趴在床边,那如同号丧般的干嚎,更是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烦躁厌恶到了极点! 她猛地抬起那只枯槁痉挛的手,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朝着颜沁雪那梳得油光水滑、一丝不苟的发髻,狠狠地——抓挠了下去! 第五十九章可他........纵情过度.........跟谁? 她满眼委屈和恼怒地瞪向陈氏:“母亲!您为何打我?!儿媳刚从那个鬼地方出来,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急着来看您!您……您怎能如此对我?!您怕不是……病得神志不清了吧?!” 陆珩之也没料到母亲会突然发难,急忙闪身挡在颜沁雪面前:“母亲!您刚醒,怕是脑子还不甚清明!站在您面前的是大嫂,不是洛昭宁!” 刚巧走到近前的洛昭宁,脚步倏地一顿。 呵? 合着这意思,若是她洛昭宁站在那儿,就活该挨打是吧?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清凌凌的目光直射向陆珩之:“夫君这话……是何意啊?” 陆珩之被她看得心头一紧,慌忙解释:“不不不,宁宁你误会了!为夫绝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你看,大嫂出来了,以后又能与你作伴了,省得你一个人在府里闷得慌!” 洛昭宁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正对自己露出得意笑容的颜沁雪身上。 作伴? 跟她颜沁雪?! 她恨不得这女人在牢里待到地老天荒! 洛昭宁强压下翻涌的恶心,面上却挤出一个无懈可击的浅笑:“哟,大嫂这就出来了?可真是……稀奇呢!想必夫君为了此事,没少‘费心费力’吧?”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刺中了陆珩之的痛处。 他脸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何止是“费心费力”,简直是……差点搭上半条命! 此刻腰膝酸软、双腿打颤的感觉犹在。但这种“功劳”,他如何能对洛昭宁明说? 颜沁雪立刻捏着帕子,作势去擦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哽咽:“谁说不是呢!这些日子真是苦了珩之了!为我四处奔波,人都累瘦了一圈!都怪我那黑了心肝的乳母!自己作恶,竟还攀诬到我头上……好在老天开眼,她畏罪自尽了!就是可怜珩之,为我遭了这么多罪……” 她说着,还不忘含情脉脉地望向陆珩之。 陆珩之被她这番“深情”说得心头熨帖,柔声道:“大嫂言重了,只要你能平安归来,珩之做什么都值得!”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情意绵绵”,洛昭宁简直想仰天长叹——要不要她叫人搬张床进来,好让他们就地躺下歇息? 可还不等她有所行动,被彻底晾在一边的陈氏先爆发了! 她用那只哆嗦得如同风中秋叶的“鸡爪手”,拼命敲打着床沿! “咚咚咚!!” “嗬……扶、扶额……粗去……额要……鱼……谢……” 她口齿不清,涎水直流,发出的音节谁也听不懂。 赵嬷嬷急得满头大汗,凑近了问:“老夫人?您,您说什么?鱼?虾?您想吃鱼虾??” 陆珩之皱眉:“不行!鱼虾是发物!母亲现在绝不能吃!” 陈氏急得直摆手,额头青筋都暴起了:“别希……额……要鱼……谢!” “雨鞋??”赵嬷嬷更懵了,声音都拔高不少了! 陆珩之眉头皱的更紧! “什么雨鞋?赵嬷嬷,母亲可有下雨穿的鞋??” 赵嬷嬷也快崩溃了:“回二公子,老奴不知道啊!老夫人哪有什么专门的雨鞋啊!” 陈氏气得眼前发黑,身体在床榻上痛苦地扭动:“额要如擦!!”发音更用力更扭曲。 “如……乳茶??”颜沁雪仿佛抓住了表现的机会,立刻凑上前,“母亲!您可是想喝乳茶??儿媳这就去给您端来!” 她话音未落,陈氏积聚了半天的怒火和生理上的极度不适终于冲破临界点! 她猛地挥起那只无力的手,狠狠一拳捣在了颜沁雪的肚子上! “哎呦——!”颜沁雪痛呼一声,捂着肚子弯下腰。 几乎是同时,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 “噗噜——!嘣!!!”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瞬间在密闭的房间里炸开! 如同实质般直冲每个人的天灵盖! 离得最近的颜沁雪首当其冲,吸了满满一鼻腔! 那味道熏得她眼前一黑,胃里翻江倒海! “呕——!!!” 她再也忍不住,抱着肚子就趴在地上狂吐起来! 洛昭宁庆幸自己离得远且刚进门,反应极快地一个箭步退到了门口,用帕子死死捂住口鼻,嫌恶地皱紧了眉。 陆珩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恶臭熏得头晕目眩,本就虚软的双腿更是摇摇欲坠。 只有忠心的赵嬷嬷,强忍着强烈的呕吐感,扑到床边,一把掀开了锦被—— 只见床褥上,一片狼藉的黄褐色秽物正缓缓蔓延,甚至顺着床沿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呕——!!!” “呕呕呕——!!” “咳咳咳……呕……” 刹那间,寿康苑内呕吐声此起彼伏,如同人间地狱! 丫鬟婆子们眼泪鼻涕横流,争先恐后地捂着口鼻往外逃窜! 洛昭宁早已闪身退到院中,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心有余悸——那扬面,简直太挑战人的感官极限了! 颜沁雪和陆珩之双双被熏晕过去,洛昭宁一边指挥人开窗通风、清理现扬,一边派人速去请大夫。 大夫匆匆赶来,刚踏进院子就被那残留的气味熏得一个趔趄,差点扭头就走。 赵嬷嬷哭天抢地,死死拽住他的袖子不撒手,大夫无奈,只得用布条塞住鼻孔,硬着头皮进去给三位“贵人”诊治。 诊断结果很快明了: 陈氏昏迷多时,之前又进食不少,肠胃蠕动恢复,急于排泄实属正常。 只怪身边人没能及时领会她那含糊不清的“如厕”之意。 而颜沁雪是因牢狱惊吓加上刚才的“重击”和恶臭冲击,一时气急攻心晕厥,身体并无大碍。 反倒是陆珩之的问题最为严重! 大夫诊脉后脸色凝重,当着众人的面直言:二公子,纵欲过度,肾精亏虚严重!气血两亏,腰膝酸软,头晕耳鸣,精神萎靡不振……恐有……男纲不振,雄风难再之虞啊! 虽竭力压低声音但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这“雄风难再”几个字,更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出了忠勇侯府的高墙。 很快,整个盛京街头巷尾都在热议两件“奇闻”: 一件是忠勇侯府老夫人误食中毒,嘴歪眼斜,瘫痪在床,屎尿失禁! 第二件更是劲爆,说是侯府那位年轻的二公子陆珩之,竟然因纵欲无度,把自己搞得不举了! 谣言在传播中不断发酵、变形。 不少人联想到他“兼祧两房”、坐拥两位夫人的“美事”,纷纷嗤笑:“呵,两个都应付不来,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吧?” “贪多嚼不烂,这下彻底不举了!” 洛昭宁自然也听到了这些沸沸扬扬的传言。 她蹙起秀眉,心中疑惑更深:陆珩之有可能不举她知晓,毕竟是她亲眼看着罪魁祸首做下的此事。 可他........纵欲过度.........跟谁? 难道是之前跟颜沁雪? 正思忖间,书兰脚步匆匆地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小姐,您让查的事,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