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王府世子,最终摆烂失败》 第305章 滴水不漏的蜀州 “那世子就不怕他们大军压境?”她轻声问。 “他们若是真的大军压境。”李成安看向她,“我反而求之不得!” 林倾婉嫣然一笑:“世子好像很有把握面对他们的大军?” “有没有把握,林小姐到时候就知道了,光是补给,我都能拖死他们,他们若不是脑子有病,断然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找我麻烦,至于极境...” 林倾婉微微颔首:“世子放心,别的地方不敢说,至少天启皇室的极境,定然不会干扰到世子在大乾的布局。但南诏那边,还请世子莫要掉以轻心。” 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落在两人相视而笑的脸上。紫嫣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自家小姐和这位世子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成安端起茶盏:“那便说定了,多谢林小姐,不过我这人向来对朋友都是很友好的,林家定然不会吃亏的,我等着南诏到来的那一天。” 林倾婉举杯相迎:“彼此彼此。” 茶盏轻碰,发出清脆声响。一场关乎天下格局的变动,就在这云淡风轻的对话中定了下来。而远在中域,似乎也随着这个决定悄然涌动。 三日后的清晨,王府外便站着几个百姓。 李成安的马车并不奢华,只是寻常的青篷马车,前后跟着十余名便装侍卫正在往车上装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李成安站在马车一旁:“春桃,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春桃轻声回应:“世子,您就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不会落下的。” “世子您这是要去哪儿?这是又要出远门啊!”一名掌柜模样的中年人恭敬揖了一礼,轻声问道。 李成安微微一笑:“是老刘啊,我得出趟远门,有些差事要办。” “那世子什么时候回来啊?” 李成安沉思片刻:“那可说不好,估计得要些日子,十有八九得明年了。” “世子要走这么久啊?那蜀州...” “你操心什么?蜀州还是蜀州,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本世子就是出个远门罢了,又不是不管蜀州,对了,你那酒楼最近生意还行吧?” 中年人连忙回应道:“托世子的福!生意很好,眼下到蜀州来做生意的人多上不少!” “那就行,我走了啊!” 说完便径直走上马车。 另一辆马车里,紫嫣坐在车辕上晃着腿,秦羽抱剑闭目靠在车旁,林倾婉则静静立在车边,看着眼前景象微微出神。 原本以为只是悄然离去,却不料马车刚出城门,就被闻讯赶来的百姓围住了。 最先来的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妪,她颤巍巍地捧着一篮还带着露水的鲜果:“世子,带上些路上解解渴,自家种的,甜着呢...” 她话音未落,又一个汉子挤上前来,手里拎着条熏肉:“世子记得早些回来啊!” 人越聚越多,有提着鸡蛋的农妇,有捧着布匹的织女,甚至还有几个读书人模样的青年远远作揖。不多时,官道两旁已经站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各种土产很快堆满了随行的另一辆小车。 林倾婉静静看着,忽然觉得这个平日里没个正形的世子,此刻在百姓中间仿佛变了个人。他记得住很多人的名字,会问老妪孙子的腿可大好了,会嘱咐汉子记得按时去医馆换药。 “春桃!这帮人怎么知道我要走的。”不知何时,李成安回到了马车里,额角还带着薄汗。 春桃解释道:“世子,你这算什么?去年王妃和王爷离开蜀州的时候,那阵势可比这大多了,那场面,几乎全蜀州城的人都来了,世子今天这个也就小场面。” 李成安微微一笑:“你这丫头,说的好像你见过多大场面似的,好了,赶紧走吧,一会儿人多了又是桩麻烦事。” 阳光越发灿烂,将整个送别场景镀上一层金边。马车终于缓缓启动时,百姓们还久久不愿散去,许多人都跟着马车走了好远。 直到蜀州城消失在视野中。 马车驶出数里,窗外送行的人群早已化作远方的黑点,蜀州城的轮廓也渐渐模糊在初夏的翠色中。林倾婉收回目光,车内一时静谧,只听得车轮碾过官道的碌碌声和远处几声鸟鸣。 紫嫣终于按捺不住,凑到林倾婉身边小声道:“小姐,没想到这世子还挺受百姓喜欢的嘛。”她掰着手指头数,“方才我瞧见了,有送果子的婆婆,送熏肉的大叔,还有送布的婶子...连读书人都来给他送行了。” 一直闭目养神的秦羽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年纪轻轻,对人心的把握竟到了如此地步,手段确实不可小觑。” 林倾婉挑眉看向秦羽:“秦叔也觉得这位世子很厉害?” 秦羽依旧闭着眼,言简意赅:“这些百姓对这小子的崇敬已经到了一种盲目的地步,可以说就算这小子要造反,这些人也不会有什么犹豫。整个蜀州已经被他经营的滴水不漏,莫说外人,就算皇权要插手,也是痴心妄想。” 紫嫣眨眨眼:“这不是和地方上的世家一样吗?没什么区别啊。” “区别可大多了。”林倾婉轻声道,指尖轻轻划过窗棂,“秦叔的意思是,在中域那些百姓,只是惧怕世家的庞大势力。”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深思,“而蜀州这群百姓,会心甘情愿为他做事,这其中的差距,不是几句话就能给你说明白的。这种高于皇权的声望,可不是用简单的利益就能得来的,这才是这位世子的厉害之处。” 紫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可是小姐,世子这人平时看起来挺懒散的,怎么会...” “大智若愚。”秦羽突然吐出四个字,便又回归沉默。 林倾婉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莞尔:“秦叔说得没错。这位世子殿下,对蜀州的经营,恐怕花费了极大的时间和精力,这不是一点利益就能得来的。” 第306章 王砚川的想法 林倾婉望向窗外飞逝的田野,只见农人们正在新垦的田地里劳作,几架明显是新式的农具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泽。 紫嫣歪着头想了半天,突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世子这是收买人心!” 林倾婉忍俊不禁,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你这丫头,怎么把话说得这般难听。” 她收敛笑意,正色道,“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种收买人心的手段,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至少中域这些年来,没有哪个世家能做到他这种地步。” 马车转过一个弯,前方出现大片新垦的梯田,层层叠叠宛如翠绿的阶梯直上山腰。几个农人看见世子的车队,纷纷停下劳作,远远地拱手作揖。 林倾婉望着这景象,轻声道:“我现在倒是更好奇了,这位世子接下来要如何应对天启和南诏的麻烦。” 紫嫣凑近小声问:“小姐,那我们真要帮他对付天启皇室吗?” 林倾婉笑而不语,没有回答,目光却投向窗外绵延的绿色,仿佛已经看到了远方正在酝酿的风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是天启皇室,还是允州陈家,包括她林家,都已经没有了退路,从她选择来到大乾那一刻起,就没有了退路可言。 在这个时候,无论天启,还是南诏和西月,都开始了自己的布局,就连常年不问世事的大荒,听说也掺和了进来,眼下,孟先生的棋局已成,整个中域已经没人能逃的过这场风波,就看谁能走到最后,谁能走的更远,又有谁,会在这场纷争中折戟沉沙,身死道消! 如今的诸多势力,只是在等,等一个契机,等那位老人离世的那一刻,他的死,便是这棋局开始的第一颗棋子,到了那时候,诸多势力的眼光都会聚集在这位世子头上。 这风波动乱的第一个地方,一定是在大乾,就看这位世子的能不能顶得住,若能扛住这场风波,他便有资格成为新的执棋之人,除了他那位老师给他留下的资源,还会新的势力源源不断的下注到这位世子头上,从此他便有了在中域争雄的资格。 若是顶不住,便彻底踢出棋局,跟着他的人,无一例外,全部都要死,整个大乾,便会成为镜花水月,大梦一场,所谓大乾王朝只会成为史书上的寥寥几笔! 而坐在前车的李成安,此刻正悠闲地哼着小曲,仿佛完全不知后车中的对话。只是若有人细看,会发现他唇角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林倾婉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忽然对这次行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期待,既然选择了自己的筹码,那就只能一条路走到头! 京都,王家府邸。 书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王砚传垂手立在紫檀木书案前,看着父亲王震反复摩挲着手指。 “允州陈家...”王震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砂,“好大的手笔,砚川,你怎么看?” 王砚传上前一步:“父亲,陈清瑶承诺,若王家归附,便为我王家在天启寻一片立足之地。”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若能得到陈家支持,南诏便不再我们的噩梦...” “话虽如此!”王震微微一笑,“砚川啊,倘若真有这么简单,你也不会来找为父了!说说吧,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站起身,在书房中踱步,锦袍下摆在灯影中翻飞:“你不是个甘心寄人篱下的人,虽说如此选择能为王家求得一个安稳,但今后的王家,便只是一颗棋子。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或许现在对他们还有点用处,一旦没了价值,王家的日子会很难!” 王砚传一脸正色:“孩儿想博一次,赌他李成安,能赢南诏...” 王震猛地转身,眼中精光乍现,“理由?” 他冷笑一声,“你应该知道南诏是何等的庞然大物,他李成安凭什么能赢?” 窗外忽然掠过一阵风,吹得烛火摇曳。王砚传看着父亲在明灭光影中忽晴忽暗的脸,忽然觉得后背发凉。 王砚川恭敬的回应道:“风浪越大,鱼越贵!孩儿想信他一次,父亲若一定要一个理由,孩儿只能说,就自己的直觉。陈家派了这位世家嫡女到了京都,但李成安却丝毫没有回京的意思,并且蜀州那边,还有一位深不可测的林家大小姐! 前些日子,他们是一起离开的蜀州,看上去,他们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南诏的事情,这小子虽说阴险了些,但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次,我想信他!” 王震沉默良久,缓缓坐回太师椅中,瞬间苍老了许多:“若是为父来选择,大概是不会去冒这个险的。但你才是未来王家的掌舵人...” 他指尖轻叩桌案,发出规律的轻响,“你若想冒这个险,你就去做吧。” “多谢...父亲!” “既然你选择了这位世子,也选择了大乾这条大船。”王震眼中闪过老谋深算的光,“你就要坚定自己的选择。” 王砚传愕然:“父亲的意思是?” “陈家也许只是一个开始。”王震轻笑,“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找到你,甚至是南诏。”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渐冷,“和这些人打交道,很危险。” 烛花啪地爆开,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王砚传忽然明白,父亲这是在提醒他将来的每一步都是在走钢丝,既不能把这些人得罪死,又不能真的背叛大乾。而这其中的分寸,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而且中域的那些人更会拿捏人心,皇权多疑,人心难测,很多时候不是说你拒绝了,别人就会相信你,这很难! “孩儿明白,若是别人,孩儿或许会做父亲一样的选择,但孩儿觉得...” 王震摆摆手:“好了,你如何抉择是你的事情,既然做了决定,为父便信你能带王家找到一条更好的道路。”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儿子,“砚川,多事之秋,不管将来输赢如何,为父都不会猜疑你的决定!这天下,终将是你们年轻人的,未来,为父也帮不了你太多,只能靠你自己了!” 第307章 路遇崔家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窗外月色渐浓,将府邸的飞檐勾画出冰冷的轮廓,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在夜色中静静等待。 御花园内,夜风拂过莲池,带起阵阵清香。八角亭中悬着几盏宫灯,将两道身影投在青石地上。 乾皇执壶为李镇斟满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下漾着微光:“二哥,这次和大康交手,感觉如何?” 李镇举杯轻嗅,眉头紧皱:“这次交手,让我感觉很怪。” “很怪?”李玄挑眉,指尖轻叩石桌,“这是什么意思?” “关于那位常国公的事迹,我看过很多,他行军打仗最是善于攻城,但这一次与我交手,却只是守,虽说也有进攻,但却很少。所以说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乾皇望向池中摇曳的睡莲,语气渐沉,“只守不攻?他还是攻城的一方,莫非是大康不想暴露太多底牌?想等北凉那边有了结果之后再做打算?却没想到北凉被成安这孩子给破了局!” 李镇摇了摇头,正色道:“若是要如此解释,倒也说得通。但我感觉还是有些怪异,倒是成安,这些日子在京都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李玄忽然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促狭的光,“二哥,若是成安做的这些也算麻烦,我巴不得这小子天天给我找麻烦。不过这孩子,有些随二哥你,心思太重了些,总是想尽办法把民间的那些声望放在我头上,生怕我把这位子给你扔回去!”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举杯对饮。月光洒在亭角铃铛上,叮咚作响。 良久,李玄忽然道:“京都那位陈家小姐,二哥怎么看?” 李镇执壶的手微微一顿:“不光是她,蜀州还来了位林家的大小姐,再加上一个姓苏的,她们可都是冲着成安来的,他那位老师啊,倒是煞费苦心。不过南诏那边,确实是个麻烦,你还是要早做准备。” “跳梁小丑,父皇和大哥的死,都得算在他们头上。”李玄轻哼一声,指尖摩挲着杯沿,“算了,难得有些兴致,不提这个。二哥,你见过那位林家大小姐吗?” 李镇沉吟片刻:“那倒没有,不过他身边那位极境,倒是很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李玄眼中精光一闪:“二哥,成安年纪不小了,是时候考虑考虑亲事了。大乾虽广,我可不认为谁家闺女配得上成安。” 夜风忽然转急,吹得宫灯摇曳。池中锦鲤跃出水面,啪嗒一声又没入黑暗。 李镇望着涟漪荡漾的水面,轻声道:“话虽如此,但这事儿啊,还是再等等吧,这小子的牛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这事儿我也插不了手。” 他转头看向乾皇,“关于他亲事这件事,就算他母妃也拿他没办法,而且,总要等着小子下完这一局!” 李玄执杯的手停在半空,目光渐深:“二哥,这样做,会不会对成安太不公平了,这本不是他该承受的...”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李镇声音压得更低,“你觉得现在,谁还能代替他?这几位到了大乾,就算他想藏,还藏的住吗?这是这小子的路,你我都代替不了。” 兄弟二人一时无言,只有亭外蟋蟀鸣叫此起彼伏。 李玄轻笑出声:“是啊,这是成安的路,也是大乾的路,我们谁都代替不了,二哥,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何都是李家血脉,成安这孩子如此优秀。我的那三个逆子,却一个比一个不成器。” 李镇也笑:“你小子莫要放屁,都是李家的血脉,也都是李家的好儿郎,他们都很好。” 他举杯敬酒,“只要你费些心思,他们早晚会成才的,他们还小,有的是时间。” 李玄一饮而尽,眼中闪着复杂的光:“希望真的还有时间吧。”他望向北方星空,语气悠远,“如今,我们也只能相信成安了。” 月光穿过亭檐,将兄弟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池中睡莲悄然合拢,仿佛也闭上了窥探的眼睛。 李镇忽然道:“对了...昨日听王妃说你家那位皇后胖了不少,怎么?还打算瞒着?” 李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瞒不住二哥,皇后确实有了。只是眼下大乾正是多事之秋,我不想把太多的精力放在这上面。” “你也莫要忧心,二哥回来了,我倒要看看,李家血脉,谁还敢伸手!” 更鼓声遥遥传来,惊起几只宿鸟。兄弟二人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对酌,任月光将身影融进深沉的夜色里。 而在千里之外,李成安正站在一处驿馆内认真的看着桌上的文卷,夜风吹起他额前碎发,唇边笑意清浅如霜。 驿馆窗外的喧闹声渐起,打断了李成安的思绪。他放下手中的文卷,揉了揉眉心:“春桃,外面怎么如此吵闹?” 春桃快步走到窗边张望,随即转身回禀:“世子,是大康那位太子成亲,咱们大乾的使团正好也住进了这处驿馆。听说带队的是礼部侍郎崔大人。” 李成安挑眉:“崔明德?是他?” 说着起身走向窗边。 只见驿馆院中车马络绎,礼旗招展。一群身着朝服的官员正在指挥仆从搬运箱笼,为首的正是礼部侍郎崔明德。几个驿丞忙前忙后,额角都沁出了汗珠。 “听说陛下是陛下安排的。”春桃小声补充,“让崔侍郎带队,还备了厚礼。” 李成安唇角微扬:“才打完仗就上赶着去送礼?陛下怎么想的?” “因为北凉二公主的事情,大康也是送过礼的,虽说才打完仗,但是在礼数上,咱们总不能让大康瞧不起。” 李成安点头:“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目光扫过院中那些沉甸甸的礼箱,几个穿着普通护卫服饰的人,正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口紫檀木箱。那箱子看似普通,但抬箱人的步伐沉稳,显然都是练家子。 “有点意思。”李成安轻声自语。 第308章 崔宇的消息 这时,院中的崔明德似乎察觉到了目光,抬头望来。见到窗后的李成安,他明显一愣,随即快步走进驿馆。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崔明德躬身立在门外:“不知世子在此,下官失礼了。” 李成安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崔大人这是要去大康贺喜?” “正是。”崔明德恭敬道,“陛下命下官带队,恭贺大康太子的大婚。”他顿了顿,试探地问,“世子这是...” “眼下新政总是会出些问题,顺便在大乾各地走走。”李成安说得轻描淡写,“对了,你家那位公子呢?没有和你同行?” 崔明德眼中闪过讶异,但很快恢复如常:“说起那个逆子,还没来得及向世子当面致歉...” “不必了。”李成安摆手打断,“在京都为官本就不易,那件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眼下那几位都离开京都了,你就好好为陛下办差吧。” 崔明德会意,躬身道:“下官明白。那...下官先行告退。” 待崔明德离去,春桃忍不住好奇:“世子,那箱子里装的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李成安轻笑:“谁知道呢,无非是些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吧。”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一阵迟疑的敲门声。春桃开门一看,竟是崔明德之子崔宇站在门外,面色忐忑。 “世子...”崔宇进门后深深一揖,“去年之事,是在下糊涂,特来向世子请罪。” 李成安挑眉打量着他。比起去年在京都时的纨绔模样,眼前的崔宇似乎沉稳了许多,只是眼神闪烁,带着几分不安。 “都是出门在外,免礼吧!崔公子大晚上到我这里来,就为了说这个?”李成安似笑非笑地问。 崔宇咬了咬牙,忽然压低声音:“其实...下官在京都碰到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李成安示意春桃看茶,“说说看。” 崔宇接过茶盏却不就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世子殿下,对于这件事,下官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只是下官的一些猜疑,若是有误...” “你姑且说说,若是有误,我也不会怪你。”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这还要从世子离京之后说起,世子离京没多久,那位北凉的二公主便到了京都,因为家父的缘故,便在礼部为下官谋了一个官职,由下官负责那位公主的一些日常事宜...” “北凉二公主,这件事我知道?她有什么不对?”李成安眸光微凝。 “流程上没有什么不对,人也没有什么不对。”崔宇道,“但下官在那位二公主身上,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香气。” 李成安眉头微皱:“不同寻常的香气?女子用些香薰本就常事,更何况是北凉公主,是香气有问题?” 他犹豫片刻,“下官怀疑...那香气确实有问题。” 春桃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李成安却面色如常,指尖轻轻叩着桌面:“这件事为什么不直接上报,反而在这个时候来告诉我?你又是怎么确定那香气有问题的?” 崔宇额头上冒出一丝细汗:“这便是问题所在,当时太医院的太医和宫里的人都来检查过,没有问题。但下官的家族是靠药材起的家,母亲那边祖上也是行医的,曾留下一本医书,下官平时也看些此类书籍,书上说那种香气叫做断魂香,本是无毒的,并且有安神之用,可这种东西在大乾早已绝迹。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种东西碰到龙涎香,会出现大问题,短期之内可能不会有什么事情,一旦日子久了,这种混合在一起的香气会让人变得神志不清,而且事后就算要查,根本无据可查。” 李成安脸色一变:“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在京都上报?” 崔宇脸色一白,当即跪倒在地:“这件事,下官没法报...毕竟大乾根本找不到这种断魂香,下官总不能凭着一本没有实证的医书去禀报这件事,而且大乾和北凉刚刚停战,若是这个时候再出点什么问题,崔家,担不起这个责任!” “起来吧。”李成安摆摆手,“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下官自己,就连家父也没敢告知。” “很好,你是聪明人。”李成安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龙涎香...陛下那御书房里成天用的都是龙涎香。” 他起身踱步,窗外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你回去吧,把这件事烂在心里,从今以后,王府便是你崔家的后台!此行大康,好好办差,从大康回来以后,我会给你安排别的差事。” 崔宇擦了擦额角的汗,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多谢世子。”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冒这么大个险,总算为崔家博得一个未来。这么大的事情一直在他心中压了很久,他不敢说,也不能说,涉及皇家,还带着北凉公主,崔家没那个本事去掺和。他所认知的人当中,只有这位世子有这个能力,至于说皇子,他是绝对不敢拿这件事去当投名状的! 说完,便离开了房间,李成安停下脚步,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借刀杀人,他瞬间陷入了沉思,他不明白北凉为什么要这么做,若真是北凉,那之前老皇帝在寒霜城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 到底是他的主意,还是其他人?北凉那老皇帝说的那些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段开炎有没有掺和这件事?这幕后之人到底是图什么?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这种种疑惑围绕在李成安脑海之中。 春桃在一旁脸色发白:“世子,若真是如此,那陛下那边...” 李成安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使团驻地闪烁的灯火,沉默良久。远处隐约传来使团驻地巡夜的更鼓声,一声声敲在寂静的夜里。 “春桃,”他突然道,“林小姐住在哪个房间?” “林小姐安排在东厢了。”春桃答道。 闻言,李成安便离开了房间,他快步穿过回廊,东厢的灯火在夜色中格外明亮。他轻叩门扉,开门的是紫嫣。 “世子?”紫嫣有些诧异,“这么晚了...” 第309章 断魂香 “找你家小姐有些要事相商。”李成安神色凝重,径直走进屋内。 林倾婉正坐在灯下看书,见李成安深夜造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世子这是...” “深夜来访,打扰林小姐休息了,但事情比较急,我就不绕弯子了,林小姐在中域可曾听说过断魂香?”李成安开门见山,目光紧锁着林倾婉的神情。 林倾婉执书的手微微一顿:“世子为何问起这个?” “看来林小姐是知道的。”李成安在她对面坐下,“还请赐教。” 林倾婉放下书卷,眸光微沉:“断魂香源自南诏,非常罕见,就算是在南诏,也是百年难得一见。单独使用确有安神之效,但若与龙涎香相遇...” 她顿了顿,“会逐渐侵蚀神智,令人癫狂至死。” 一旁的秦羽突然睁开眼:“断魂香在中域已被禁百年。” “正是。”林倾婉颔首,“因其毒性隐蔽,难以察觉,百年前曾引发一桩皇室惨案,自此被列为禁药。”她看向李成安,“世子突然问起这个,莫非...” 李成安将崔宇所说之事简要道来,末了沉声道:“那北凉二公主身上的香气,很有可能就是断魂香。” 烛火噼啪作响,映得几人面色明暗不定。 林倾婉沉吟片刻:“南诏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她忽然想起什么:“若世子确定那是断魂香的话,我可以告诉世子一个消息,或许对世子有用,在南诏,要得到这断魂香,大概只有一个人能办到。” “什么人?” “南诏大皇子,赵承霄。断魂香生长极为特殊,中域辽阔,但却只有在洪州那片地域能生长。而这位大皇子的母族,便是洪州出来的,这东西,和南诏脱不了关系。” 李成安指尖轻叩桌面:“南诏...赵承霄!” 他抬眼看向林倾婉,“林小姐可知破解之法?” “断魂香之所以阴毒,就在于它无药可解。”林倾婉摇头,“唯一的办法就是远离龙涎香,如果时日不长,对人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若是日子久了,恐怕...”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其中的意味。 窗外夜风骤急,吹得窗棂作响。远处使团驻地的灯火在风中摇曳,明明灭灭如同鬼火,李成安作为穿越之人,确实有远超这个时代的眼光,但这个时代,也会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时代的局限性不仅仅针对是别人,对于他而言,同样存在。 若不是有崔宇这个意外的惊喜,不仅是李成安,就连整个大乾都会输的很惨,如今的大乾正在变革,皇权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问题,陛下出事,膝下那三位皇子,没有一个能扛得住如今大乾变革的压力。一旦形成这样的局面,大乾的内政就会牵制李成安大部分精力,让他疲于应对。 李成安突然起身:“深夜叨扰林小姐休息了,是在下冒昧了,今天的事情,算我欠林小姐一个人情。眼下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李成安回到房中,面色沉静如水。他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却又放下,他仔细的回想着北凉的种种。 段天涯最初和亲的目标是他,是自己把陛下搬了出来,他才改变了最初的想法,而且是他告诉了自己裴世安的消息,同时还告诉了自己当年杀害大伯的凶手是老和尚,他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难道只是为了一个人情?当年大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春桃,去把玄影叫来。”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春桃领命而去,不多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 “世子。” 李成安摩挲着手指:“你去一趟暗卫的据点,让此处暗卫的头领来见我,就是现在。” “是。”玄影看了看李成安凝重的脸色,没有多问,身形一晃便消失在黑暗中。 约莫一刻钟后,窗外传来三声极轻的叩击声。一个穿着掌柜服饰的中年男子躬身而入,看似普通的面容上,一双眼睛却精光内敛。 “卑职周延参见世子。”男子跪地行礼,声音压得极低。 李成安抬手示意他起身:“你这里送信回京都最快需要多久?听清楚,是最快!” 周延略一沉吟:“若是寻常信件,需要五日。倘若特别紧急,可用八百里加急,快则两日半,最迟三日便可到达京都,敢问世子有何吩咐?” “很好!”李成安指尖轻叩桌面,拿起桌上的信件递了过去。“我要你做两件事:第一,用八百里加急把这封信送回京都交给陛下;第二,把当年关于我大伯的文卷全部拿来,还有大康国师宇文拓和刀宗顾云流的文卷,凡是和这两个人有关的文卷我也要,事无巨细,一份都不能落下。” 当年的事情父王一直让他不要碰,他之前也没有管的太多,但现在不一样,北凉那边出了问题,那段天涯所有的话都需要重新再去衡量,不管是大乾还是大康,很多事情都从他大伯身死之后才开始的,如今,他的这位大伯便是他始终绕不过去的槛。 那时候大伯身处军中,在整个天下能悄无声息杀他的只有极境,既然动手的是那位老和尚,为什么宇文拓会出现在北凉?段天涯当初说的是宇文拓是去找他的,为什么时机会那么巧,刚好就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北凉?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延眼中闪过讶异,但立即恢复如常:“卑职即刻去办。不过...”他犹豫片刻,“关于极境的文卷很少,而且全部都在京都,若是世子需要调阅,恐怕...” “那就用八百里加急给我送回来。”李成安眸光转冷,“有些事情没搞清楚,我还不能回京。” 眼下身边带着一个林倾婉,京都还有一个陈家在等着,而且京都人多眼杂,盯着他的人太多,不管他做什么,都会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最重要的事,这件事关系到大伯,若是自己父王知道了,怕是会生出其他事端。 周延神色一凛:“卑职明白。” 就在周延准备退下时,李成安忽然又道:“等等。还有一件事...”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名字:“你先安排人把这几人的文卷在天亮之前拿来,还有,这趟差事一定要快,但要绝对保密,你最好亲自去办。” 周延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瞳孔微缩:“卑职明白,卑职即刻出发,今晚卑职也没有来过这里。” 第310章 周延入京 “很好,你是个聪明人,去办事吧。”李成安摆摆手,“这件事办好了,本世子自会给你一场富贵。” “多谢世子!” 周延躬身退下,身影很快融入夜色。窗外风声更急,吹得屋檐下的灯笼剧烈摇晃。 春桃担忧地看向李成安:“世子,若是陛下真的...” 李成安站在窗前,望着远处使团驻地明明灭灭的灯火,声音平静得可怕: “先不急,这位二公主进京的时间并不算长,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等这件事查清楚再说,若真是北凉的手笔,那就让整个北凉...陪葬!还有那南诏的赵承霄!” 三天后的深夜,京都皇城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宫门早已下锁,唯有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在宫墙间规律地回响。 一骑快马自长街尽头疾驰而来,马蹄在青石板上踏出急促的声响,惊起几声犬吠。马上的骑士浑身尘土,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正是日夜兼程赶回的周延。 “来人止步!”宫门守卫厉声喝道,长戟交错挡住去路。 周延勒住缰绳,马匹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他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令牌:“暗卫指挥使周延,有十万火急密奏面圣!” 守卫验过令牌,面色凝重:“宫门已闭,大人明日...” “八百里加急!”周延打断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耽误了大事,你我都要掉脑袋!” 暗卫的八百里加急,他听都没听过,就在守卫犹豫间,宫墙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何事喧哗?” 周延抬头,只见禁军统领赵无锋正站在宫墙上,银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急忙拱手:“赵统领,暗卫周延有世子密奏,必须即刻面圣!” 听到世子二字,赵无锋眸光一闪,当即下令:“开侧门!”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是他身为禁军统领,可太明白这位世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了,皇子在这个时候都不太能进宫,可这位世子,一定是个例外! 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周延闪身而入,跟着赵无锋快步穿过一道道宫门。深夜的皇宫寂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长长的宫道上回响。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乾皇李玄披着外袍坐在案前,显然已被惊醒,面上带着几分倦色。 “陛下,暗卫周延有世子密奏。”赵无锋躬身禀报。 周延跪倒在地,从贴身处取出密封的信函:“世子八百里加急,命臣务必亲手交予陛下。” 李玄眉头微皱,李成安从来没有用过八百里加急,就连当初北境局势那般凶险,他也应对自如,但如今却让暗卫八百里加急送来消息,这让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接过信函,拆开火漆。当他的目光扫过信纸内容时,脸色骤然一变,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信纸被捏出褶皱。 “成安还说什么没有?” 周延恭敬回应道:“世子想调阅一些文卷,事关极境和...” 乾皇直接打断了他:“他要什么都给他,不管他想做什么,暗卫都全力配合,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臣遵旨!” “你们都退下。”皇帝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赵无锋担忧地看了皇帝一眼,但还是躬身领命,带着周延退出殿外。 殿门合上的瞬间,李玄猛地起身,信纸飘落在地。他走到窗前,望着沉沉的夜色,手指微微颤抖。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皇帝苍白的脸上。他缓缓抬手,抚上额角,眼中闪过一丝后知后觉的惊惧。殿内烛火摇曳,李玄伫立窗前良久,忽然轻声唤道:“王全。” 阴影中,一个身着深紫宦官服的老者悄无声息地出现,他躬身而立,声音低沉而平稳:“老奴在。” “你说...”李玄没有回头,声音飘忽得像窗外的夜风,“这深宫之中,到底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朕?” 王全垂首:“陛下乃真龙天子,自有百灵护佑。” 李玄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真龙天子?这次若不是成安,这次大乾可是要吃大亏了。” 他转身,目光如刀,看了看地上的信纸,“你自己看看吧!” 王全捡起地上的信纸,片刻之后,脸色微变:“陛下,要处理掉吗?” “不用了,按成安的意思办,暂且留着吧。”李玄指尖轻叩窗棂,他突然问道,“你觉得,北凉为何要这么做?” 王全沉吟片刻:“老奴愚见,不管是不是北凉,老奴觉得他们最初的目标恐怕都不是陛下。而是阴差阳错之下,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这背后之人怕也是极为歹毒。” “朕知道,大乾如果这么一直走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们盯上!”李玄冷笑,“只是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这时候中域的人就开始坐不住了。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二哥。”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尖锐刺耳。 王全低声道:“陛下,是否要即刻停用龙涎香?” “不。”李玄眼中闪过锐光,“既然成安不想打草惊蛇,朕就陪他们玩到底。从明日起,熏香照旧,但换成普通的檀香。朕倒要看看,到底还有多少魑魅魍魉会跳出来。” “可陛下的龙体...”王全面露忧色。 “无妨。”李玄摆手,“成安在信上说的很清楚,这种毒只对龙涎香有效。”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北凉公主近日如何?” “公主深居简出,每日只在漪澜殿赏花作画,看似并无异常。”王全答道,“但老奴发现,她身边有个侍女很是眼生,不像北凉人。” 李玄眸光一凝:“盯紧那个侍女。另外,加强漪澜殿的守卫,但不是明着来。” “老奴明白。”王全躬身,“还有一事...宫中不少贵人用的也是龙涎香,您看...” 李玄神色微变:“太后和皇后那边你盯紧一些,至于其他人,暂且不管,平日里她也接触不到其他人。”他揉了揉眉心,“切记,不可走漏风声。” 王全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中。 殿内重归寂静,李玄独自站在窗前,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忽然低声自语:“成安啊...大乾还有没有将来,就要看你了。” 第311章 大伯李睿 七日后,驿馆厢房内烛火通明。李成安正伏案翻阅着暗卫之前送来的文卷,眉宇间带着几分倦色。窗外夜雨淅沥,敲打着青瓦发出细碎的声响。 忽然,三声极轻的叩门声响起。 “进来。”李成安头也未抬。 门扉轻启,带着一身水汽的周延闪身而入。他风尘仆仆,衣袍下摆沾满泥泞,但双眼却亮得惊人。 “世子,卑职幸不辱命。”周延拖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箱子,双手奉上,“世子需要的文卷都在此处。陛下有旨,不管世子想做什么,暗卫上下全力配合世子调查。” 李成安看了看箱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表面。箱子用的是特制的暗卫机关锁,上面还带着夜雨的湿气。而陛下这番话,等于将整个暗卫系统都交到了他手中。 “辛苦了。”他示意周延起身,“这一路可还顺利?” 周延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世子放心,一路上并无外人发觉。” 李成安打开箱子,看着箱子里密密麻麻的文卷,微微一顿:“好了,连续数日赶路,你这二品的身子也够你喝一壶了,先下去休息吧。我会在京都送你一处宅子和一笔银子,让你和你家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卑职多谢世子!” 说完,周延躬身退下,轻轻带上门。烛火噼啪一跳,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李成安打开密匣,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十卷文书。最上面一卷的封皮上赫然写着“李睿”两个朱砂大字。 他抽出那卷文书,纸张已经泛黄,散发着陈年墨香和淡淡的血腥气,李成安展开卷宗的手微微一顿。 屋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雨打窗棂的声音。李成安深吸一口气,就着烛光展开卷宗。 第一页就是睿亲王李睿的画像。画中的男子剑眉星目,与他父王有七分相似,但眉宇间多了几分儒雅之气。画像旁用小楷注着:大乾二十一年秋,薨于北凉,年二十八...... 烛火猛地一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窗外雨声渐急,仿佛在为二十年前的故事呜咽。李成安缓缓握紧卷宗,指节泛白。 一连好几日,李成安都把自己关在房间内,直到四天后的一个深夜,驿馆厢房内烛火依旧通明。李成安眼底泛着血丝,桌案上散落着数十卷摊开的文书。窗外雨声未歇,更添几分寂寥。 他的手指忽然停在某一页上。那是关于大康国师宇文拓四位弟子入门记录的卷宗,纸张已经泛黄,墨迹却依然清晰。 “大乾十八年春,收大弟子张寒衣...” “大乾十九年夏,收二弟子风无止...” “大乾二十二年春,收三弟子刘思谦...” “大乾二十八年冬,收四弟子方益...” 李成安的指尖缓缓划过那些年份,眉头越皱越紧。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一丝逐渐明晰的惊疑。 他猛地起身,在散落的文卷中快速翻找,抽出一份关于北凉之战的详细记录。手指有些发颤地展开泛黄的战报,目光死死盯住某一处。 “大乾二十一年腊月...北凉春州城...”他低声念着,瞳孔骤然收缩。 不对。 肯定不对,时间上怎么会如此巧合! 烛火啪地爆开一朵灯花,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摇曳如同鬼魅。 李成安缓缓坐回椅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雨声敲窗,仿佛在应和着他越来越快的心跳。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自己大伯李睿的画像上,画中男子温润如玉,眉眼间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忧郁。 窗外的雨声忽然急促起来,仿佛在催促着什么。他缓缓握紧手中的文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次日清晨,雨势稍歇。李成安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却掩不住眸中的锐光。他径直来到東厢院外,恰好遇见正在练剑的秦羽。 “秦前辈,林小姐可起身了?”李成安的声音有些沙哑。 秦羽收剑入鞘,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世子稍候。” 不多时,林倾婉披着件月白斗篷出来,发梢还带着洗漱后的湿气。见李成安神色凝重,她微微挑眉:“世子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李成安压低声音:“确实有些事情想问问林小姐,小姐来自中域,见多识广,可知道世上有没有一种方法,能让人假死长达月余?还有...能让人改变容貌的法子?” 林倾婉执帕的手微微一顿:“世子为何问起这个?” “还请林小姐如实相告。”李成安目光灼灼。 林倾婉沉吟片刻,引他走进院内小亭:“假死月余?这几乎不太可能,若是假死几日,甚至是半月,这种法子都有,但是要让人假死一个月,这种法子我听都没听过...” “理论上是可以的!”秦羽突然接口,声音低沉,“中域有一种武学叫做龟息法,可以让人假死在十余日以上。” 李成安指尖猛地收紧:“前辈,我说的是月余,不是十余日!” “龟息法并不是什么顶尖武学,这种武功对练武之人来说很鸡肋,几乎没什么人修炼。”秦羽凝视着他,“但它确实是可以让人假死,虽然时间并不算长,若是再加上一门玄冰真经,以阴寒的真气封住所有的奇经八脉,在理论上可以让人假死到月余,但这件事从来没有人试过,到底能不能成,还是未知之数。” 李成安神色微变:“玄冰真经?那这种武学中域可有人修炼?” “没错,正是玄冰真经。”秦羽声音发沉,“至于修炼这玄冰真经的人,中域倒是没有,世子这地方,倒是有一个...” “前辈说的是大康国师宇文拓?” “没错,就是他!” 亭外细雨又起,打在荷叶上沙沙作响。 良久之后,李成安继续问道:“那改变容貌之法呢?前辈可曾听过?” 秦羽却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但江湖上乱七八糟的路子多了去了,老夫也不是全知全能,刚才这假死的法子还是在巧合之下听一位老友说的,具体真假,老夫也没认真考究过,只能给世子提供一个参考。” 第312章 去大康 闻言,林倾婉忽然轻声说道:“世子,就算这世间真有人能改变容貌,但有一样东西是永远变不了的。” “什么?” “眼神。”她望向亭外雨幕,“一个人的眼神,无论如何改变容貌,都很难完全掩饰。” 李成安猛地怔住。电光石火间,他想起画像上那双温润中带着忧郁的眼睛。 雨声渐密,敲在心上如同战鼓。当年隐藏在时间漏洞里的秘密,终于露出了第一缕蛛丝马迹,若这一切的说法都成立,那他那位大伯当年便没有死,如果他没死,为什么不回大乾?如果他没死,为什么不阻止大康和大乾的争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非要假死? 面对这些问题,李成安需要有一个答案,这位大伯真的以宇文拓弟子的身份藏在大康,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要揭开这一切秘密,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大康的那位国师宇文拓! 雨声渐密,敲在亭檐上如珠玉落盘。李成安沉默良久,忽然起身对着林倾婉深深一揖: “林小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林倾婉眸光微动:“世子但说无妨。” “我想借用一下秦前辈,请前辈随我走一趟。”李成安直起身,目光灼灼,“最多半月时间。作为交换...” “林小姐见过那些兵器的所有工艺,在下双手奉上。” 林倾婉执帕的手微微一颤:“世子可知这些兵器的价值?” “在下自然知道。”李成安语气平静,“但有些事,我必须要知道。” 林倾婉凝视着他,忽然笑了:“世子好大的手笔。不过...”她话锋一转,“我若是不要呢?” 李成安迎上他的目光:“林小姐想要什么,不妨直接开口,只要王府有的,在下绝不还价...” 亭内气氛陡然一凝。雨声仿佛都静止了。 “半个月,多一天都不行。秦叔,麻烦你跟着世子跑一趟了,听说世子善画,不如回来以后送我一幅画吧!” 秦羽眉头微皱:“小姐,我若走了,你的安危?” “前辈放心。”李成安再次躬身,“林小姐既然在大乾,那她的安全,晚辈自然责无旁贷,前辈离开期间,林小姐出了任何差池,晚辈提头来见。” 林倾婉忽然开口:“秦叔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世子打算何时动身?” “一个时辰后。”李成安看向她。 “那世子就先去安排自己的事情吧!” 雨幕中,三人目光交汇,各怀心思。 当李成安的身影消失在雨帘后,秦羽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姐,你这次玩儿的有些大了,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林倾婉轻声道:“秦叔,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咱们来大乾这么久,何曾见过这位世子如此紧张,就算是听到中域,他也是风轻云淡,我很好奇,他到底要去哪里?又要去见什么人?” 秦羽目光深远:“需要老夫陪着他跑一趟的,除了极境还能有什么人让这小子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倒是小姐,这么大的好处你不要,就要一幅画?” 林倾婉笑了笑:“秦叔,咱们和这位世子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大概也清楚。若是一直以利益交换,恐怕这笔账总有算清的一天!” 秦羽摇了摇头:“小姐,话虽如此,但我就怕这账永远也算不清楚,这事儿就麻烦了。万一哪天把你给搭进去了,凭这小子的德行,老夫怕是要不省心咯。将来若再来几个小的,那...” 林倾婉顿时脸色羞红:“秦叔你说什么呢?压根没有的事情!” 秦羽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雨越下越大,将驿馆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而一场跨越二十多年的迷雾,正在缓缓揭开。 雨幕如织,李成安快步穿过回廊,玄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 “我要出去一趟,你和春桃都留下,就当我还在驿馆。”李成安头也不回地吩咐,“在我回来之前,林小姐若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 玄影身形一顿,单膝跪地:“属下明白。” 李成安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周延所在的偏院。此时周延正在整理文卷,见他冒雨而来,急忙起身相迎。 “找个和我身形相仿的人。”李成安抹去脸上的雨水,语气急促,“换上我的衣服,留在驿馆,偶尔让人看个背影即可。” 周延眼中闪过讶异,但立即领命:“卑职这就去办。需要安排替身的行为举止...” “其他的都不必学。”李成安打断他,“若有事敷衍不过去,就直接卧床装病。每日饭菜照送,大夫照请,但要确保无人能近身探视。”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滂沱大雨:“另外,准备两匹快马,要能日夜兼程的耐力。” 周延神色一凛:“世子是要...” “不该问的别问。”李成安转身,目光如刀,“今日之事若走漏半点风声,你知道后果。” “卑职明白。”周延躬身,“快马一刻钟内备好。只是...”他犹豫道,“若是陛下问起...” “陛下那边暂时不用管。”李成安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若半月后我未归来,将此信八百里加急送京。” 周延郑重接过密信,触手只觉沉重如山。 雨声渐急,敲得屋檐噼啪作响。李成安望向東厢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还有,”他最后嘱咐道,“把周边暗卫中的高手都调过来,务必保护好林小姐的安全,若是有事,就算是用人命给我填,也要保证林小姐安然无恙...” “卑职明白。”周延会意。 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闪电,将李成安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雷声隆隆而至,仿佛在为这场隐秘的行程送行。 一个时辰后,李成安总算安排好一切,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驿馆后门,二人骑着快马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之中。 而東厢窗内,林倾婉执笔作画,笔尖却在纸上顿住。她望着窗外瓢泼大雨,忽然轻声道: “紫嫣,家里还没有回消息吗?” 身后的紫嫣无奈的摇头:“还没有,恐怕老爷那边...” 笔尖墨滴落在宣纸上,缓缓晕开一片混沌。 第313章 出手 雨声潺潺,林倾婉放下笔,看着宣纸上晕开的墨迹,轻轻叹了口气。 “小姐可是在担心老爷?”紫嫣小声问道。 林倾婉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窗边。雨幕中,驿馆后门的方向漆黑一片,早已不见人影。 “父亲坐镇新州,执掌林家多年,虽说现在形势复杂了些,想必他还是能应付过来的...”她轻声自语,“只是这个时候在大乾出现断魂香,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赵承霄敢在这个时候对大乾出手,怕是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先生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这个时候的先生,大概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再去管南诏了。” 紫嫣凑近些,压低声音:“小姐,那咱们留在这地方是不是太危险了?万一...” “万一什么?”林倾婉转身,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先生只是没有精力收拾他们,不代表先生已经死了,所以他只敢用这些下流手段来试探先生,代表他们心里还是怕的,但他也太小看先生了,先生这一脉能护天启几百年,他这等跳梁小丑的行径,何尝不是自取其辱!” 话虽如此,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雨夜里,隐约可见几道黑影在驿馆四周悄无声息地移动——那是李成安留下的暗卫。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玄影浑身湿透地出现在院门外,躬身道:“林小姐,世子临走前吩咐,让属下把这个交给你,若是小姐觉得闷了,可以看看这个解闷。” 他双手奉上一个精致的木匣。紫嫣接过木匣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数十卷书册。 林倾婉眼前一亮:“他什么时候写出来的...” “世子说了,林小姐喜欢看话本,这些都是最新的。不曾在市面售卖过!”玄影继续道,“若小姐有什么其他需要,也尽管吩咐。驿馆内外都有暗卫值守,绝不会让小姐受到半点惊扰。” 紫嫣嘴角一弯:“都这时候来还想着话本,看来这位世子对咱们家小姐...” 林倾婉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她随手拿起一本书卷,翻阅起来。片刻之后,他凝视着玄影,忽然轻笑:“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她凝重的侧脸,只是眼睛的最深处,多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 千里之外的清虚观内,初秋的凉意已经漫过石阶。几片早凋的梧桐叶飘落在庭院中,被细雨打湿后黏在青石板上,像极了斑驳的旧笺。 孟敬之披着件半旧的青色衣袍,正坐在廊下煮茶。泥炉上的水刚刚沸腾,白汽氤氲着融进雨雾里。平生撑着油纸伞快步穿过庭院,鞋履沾湿了衣摆也浑然不觉。 “先生。”平生将密信呈上,声音压得极低,“蜀州来的消息。” 孟敬之接过信笺,却不急着拆开。他先提起陶壶,将沸水缓缓注入茶盏。茶叶在杯中舒展,泛起嫩绿的涟漪。 “雨天地滑,走慢些。”他语气平和,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平生却急道:“是世子的消息!他带着天启那位剑绝往大康那边去了,还把暗卫都留给了林家小姐...” 孟敬之终于展开信纸。目光扫过那些墨迹时,煮茶的手微微一顿。水汽朦胧中,他唇角似乎弯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先生不担心吗?”平生忍不住问,“世子这个时候离开,怕是...” “怕什么?”孟敬之放下信笺,端起茶盏轻嗅茶香,“那是成安的大伯,还能害了他不成?当年的事,宇文拓和李睿都派人来找过老夫,但老夫那时候并不想插手这些事,所以他们自己搞了一出瞒天过海之计,他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却不想如今被成安看出了破绽,老夫这学生啊,大概是老夫此生最大的骄傲了,李睿那小子藏了这么多年,如今老夫也下了场,他们也该站出来了。” 平生面色一惊:“先生的意思是当年大皇子没有死?而是早就和大康那位国师联手了?” 一片梧桐叶被风吹落,正好飘进茶盘里。孟敬之拈起叶片,对着光线细细端详叶脉:“傻小子,若非如此,老夫怎么会放心在大乾腹背受敌的时候离开大乾?当年李睿那小子若不假死,大概便不会有如今的大乾。” 平生似懂非懂:“先生既然说大康那位早就与大乾联手,为何还会有如今的战事?而且看那样子,也不似作假...” “那时候的他们也没有办法,一个分崩离析的地域,和一个团结一致的地域,你觉得谁更可怕?” 孟敬之将叶片丢进泥炉,火苗倏地窜高几分,“当年的李睿太优秀了,他若不死,几国不乱,南诏便会亲自出手帮他们乱。也正是因为这里常年乱局,加上老夫在大乾,南诏才也懒得插手,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给老夫的,所以这些年南诏一直没有过多插手这个地方的事情。” 雨声渐密,敲打着观顶的青瓦。远处山峦笼罩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平生忽然道:“那我们要不要...” “不必了。”孟敬之抬手止住他的话,“他们老李家自己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他望向北方的天空,目光仿佛穿透重重雨幕。 “有些谜题,总要亲手揭开才有意思。不过这赵承霄,确实应该敲打敲打,老夫只是老了,不是死了,既然想试试老夫的手段,就让他看看吧。” 炉火噼啪作响,映得他面容明暗不定。廊下的菊花不知何时已经结满了花苞,在雨中微微颤动。 孟敬之忽然转向平生,“我记得这小子的母族是洪州,既然洪州是他的根基,就让他断了这条根基吧。” 平生一怔:“先生是说...” 孟敬之但笑不语,只将杯中残茶泼入院中。茶水融入雨帘,转眼不见踪迹。 雨越下越大,漫过青石,漫过阶苔,仿佛要将一切痕迹都冲刷干净。唯有廊下茶香袅袅,氤氲着一段未尽之言。 第314章 孟敬之的手段 数日后,南诏,洪州。 天色未明,洪州最大的码头却一反常态地寂静。往日这个时候,早已挤满了等待卸货的商船,此刻却只有零星几艘小船在江面飘荡。 “怎么回事?咱们的粮船呢?”码头管事焦急地踱步,“不是说好今日到洪州的吗?” 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不好了!刚收到消息,四大商行同时宣布暂停与洪州的所有商业往来!” 话音未落,又一个伙计慌慌张张地冲进来:“管事!北边的药材商也断供了!说是...说是洪州商路不通!” 码头上渐渐聚拢了人群,议论声此起彼伏。忽然有人惊叫起来:“你们看江面!” 只见原本停泊在江心的几艘大船正在起锚,船头调转方向,显然是要离开洪州。 “那是陈家的商船!”有人认出了船上的旗帜,“怎么连陈家的船都要跑?” 混乱中,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官吏面色惨白,举着公文高喊: “急令!全城戒严!官仓...官仓发现大批私藏兵甲!”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私藏兵甲可是谋逆大罪! 与此同时,洪州城内最大的酒楼“望江楼”突然歇业。掌柜的带着账本连夜出城,留下满堂目瞪口呆的食客。 “听说东家收到风声,说是洪州要出大事...”店小二悄悄对熟客说道,“不仅是咱们这儿,全洪州的很多商铺都在连夜关门!” 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打在青石街道上,溅起冰凉的水花。一队队官兵冒雨奔走,挨家挨户搜查私藏兵甲。百姓们紧闭门窗,从缝隙中惊恐地窥视着街上的动静。 洪州知府衙门内已经乱作一团。公文雪片般飞来,全是各地断绝往来的消息。 “大人!咱们的盐路也断了!” “报——城北发现私铸兵器工坊!” “大人!天州急信!” 城主赵文康瘫坐在太师椅上,面如死灰。他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窗外雨声渐急,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他惨白的脸。 洪州这座南诏平日里还算富庶的地方,在一日之间仿佛成了孤岛。商路断绝,民心惶惶,私藏兵甲的消息更如野火般蔓延。 洪州孙府,作为大皇子赵承霄的母族,在整个洪州说一不二的存在,一时风光无限。但今天,昔日车马盈门的景象早已不见。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孙府”二字的金匾蒙上了一层灰霾。 “家主!不好了!”管家踉跄着冲进书房,衣冠不整,“城西的粮仓被官兵查封了!说是...说是发现了私藏的军械!” 孙家族长孙文远手中的茶盏“啪”地摔碎在地:“胡说!我孙家的粮仓怎会有军械?” 话音未落,又一家仆连滚爬爬地进来:“老爷!南方来的商队全被扣在码头了!说是咱们的货里夹带了违禁之物...” 雨点急促地敲打着窗棂,仿佛在应和着这混乱的节奏。 “报——”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浑身湿透的伙计扑跪在地,“咱们在各地的商号...全被官府查封了!说是涉嫌通敌...” 孙文远猛地起身,脸色煞白:“通敌?通哪门子的敌?” “说是...说是与天启有勾结...”伙计的声音越来越低。 窗外忽然传来喧哗声。孙文远推开窗,只见一队官兵正在雨中张贴告示。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 “去看看!”孙文远厉声道。 管家匆忙跑去,不久后捧回一张湿漉漉的告示。墨迹被雨水晕开,但“孙氏通敌”四个朱红大字依然刺目。 “荒唐!”孙文远一把撕碎告示,“我孙家世代忠良,怎会通敌,他赵文康他怎么敢的?!” 然而噩耗接踵而至。午后,南诏各大世家纷纷送来书信,表示断绝与孙家的往来,就连孙家的姻亲也都闭门不见。往日门庭若市的孙府,转眼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在很多世家高层的眼中,心里都清楚孙家惹到了什么人,虽说那老头只是一个快死的瘟神,但他这个时候毕竟还没死,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孙家沾染上什么关系。毕竟那一位若要报复,死的时候总是能带上一些人的,几百上千年的富贵,他们没人想在这个时候陪孙家做这个替死鬼。 这个时候,必须要离孙家越远越好,绝不能牵连到自己家族,家族的富贵和传承,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孙家而功亏一篑,到了这个地步,可没有什么风浪越大鱼越贵的说法,若是普通的风波尚且好说,但这场风暴不是他们能拦得住的,恐怕还没等到鱼上钩,船就要翻了! 雨越下越大,孙府院内的积水已经没过脚踝。孙文远独自站在廊下,望着阴沉的天空,忽然苦笑: “孟敬之!好一招釜底抽薪,没想到你在南诏还有这么大的能耐...这是要把我孙家往死里逼啊。” 管家撑着伞过来,低声道:“家主,刚收到消息...大皇子那边也遭到御史弹劾...” 孙文远摆手制止他,目光投向南方皇宫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悲凉: “告诉承霄,不必管我们,明眼人都知道是那位铁了心要对付我孙家,只是将来,孙家没法再为他提供助力了,只要他在,我孙家就要还有重来的机会。” 这次的事情闹的这么大,用不了三天,就会传遍整个南诏,就算孙家能保全下来,也需要提供很大一批替死鬼交出去,这些事打不死孙家,却能让孙家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在南诏有任何作为,毕竟,南诏不是只有一位皇子,其他那几位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政治从来没有雪中送炭这个说法,若是可有可无的小事,为了维持表面的利益和情分,自然会帮你,但涉及到生死之危和利益之争,从来都只有落井下石,孙家在朝堂损失越大,其他人能得到的利益就越多! 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在石阶上溅起冰冷的水花。曾经显赫一时的孙家,就这样在雨幕中缓缓走向落寞。 而远在天州别院的赵承霄,此刻正捏着洪州急报,指节泛白。 他望向身旁的内侍,“朝堂那边怎么样了?” 内侍垂首:“殿下,今日御史台把洪州的官员都参了个遍,甚至就连孙家主也...” 第315章 赵承霄入宫 世家之人,不管是在地方上的利益争夺,还是朝堂里的纷争,总会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哪个世家手上没有点人命? 平日里身为特权阶级,家中有人稳坐高位,自然相安无事,但在这个时候,却被有心之人全部被挖了出来。 清算孙家,已经成了南诏朝堂这几日的主流,除了孙家自己的官员,没有人敢站出来为孙家说话,眼下这种情况,已经不再是孟敬之针对他孙家,而是彻底成为了南诏朝堂的一场政治斗争! “我知道了。”赵承霄冷笑,“把控人心,好一个孟敬之,果然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不留活路...” 他顿了顿,声音冰冷:“我先进宫见父皇,其他的回来再说。” 说完,他便冒着大雨坐上了驶向皇城的马车,雨声敲窗,仿佛在为这场权力的游戏奏响哀歌。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将父子二人的影子投在冰冷的金砖上。赵峥屏退左右,只留赵承霄一人跪在案前。 雨声敲打着琉璃瓦,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皇帝缓缓放下手中的奏折,目光如刀: “后悔了吗?” 赵承霄抬起头,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儿臣不知父皇所指何事。” “呵。”赵峥冷笑一声,将一份密报掷到他面前,“洪州三日之内商路断绝,孙家声名扫地,朝堂上下一片弹劾之声...这般手段,除了他,你觉得还有谁能做到?” 赵承霄拾起密报,指尖微微发颤:“儿臣...不后悔,一切都是为了南诏!” “为了南诏!”赵峥缓缓起身,龙袍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明知他快死了,这个时候去找他麻烦,值得吗?!” 窗外雷声炸响,映得皇帝面色阴沉:“天下人都在盯着,这个交代朕一定要给,朝堂上该死的那批人,朕也会杀,若是你将来能当太子,孙家还有未来!你若失败了,孙家便没有未来,你还是觉得值得吗?” 赵承霄咬牙:“儿臣认为...值得,谁也不知道孟敬之这些年在中域埋下多少棋子,这个时候不挖出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与其让他们藏下去,不如牺牲一个孙家,把这群人挖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后患无穷?”赵峥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你若是太子,朕觉得你这一步棋走的很聪明,但你现在还不是,这一步棋便走的很蠢!” 他走到赵承霄面前,俯身凝视:“不过到你如今这个年纪,能有这等想法,也算勉强有资格在旁边观棋了,至于说落子,你还差点火候!” 雨声渐急,敲得人心惶惶。 赵承霄垂下头:“儿臣知错。” “知错?”赵峥直起身,语气忽然平静下来,“既然做了,就别后悔。你自己也清楚,这些是孟敬之留下的棋子,但是未来下棋的人,会是他吗?将来有机会落子的,是李成安,而不是他孟敬之! 你就那么肯定李成安会用他这位老师留下的棋子?你以为孟敬之会看不透你的想法?但他依然选择了敲打你,可见南诏这些棋子在他眼中可有可无,这些棋子也并不是留给他那位学生的。 你连将来谁来落子都搞不清楚,还贸然出手,连自己的后路都不管,实在是愚蠢!朕给你说了很多次,局势不明,出手必要留有余地,你现在告诉朕,你接下来要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赵承霄沉默片刻,眼中闪过狠厉:“断臂求生。弃孙家,保根基。” “起来吧!”赵峥挑眉,“断臂求生?说的好听,朕知道,你还有别的世家支撑,但是你想过没有,一个孙家都保不住,将来你拿什么来翻盘?” 赵承霄缓缓起身,“既然父皇问起,那儿臣就直说了,儿臣翻盘的希望便是...李成安!”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他若能投效我南诏,这老头留下的一切都是我南诏的。” “若是他不同意呢?” “那就死!他死了,我南诏同样可以获益匪浅!” 烛火噼啪一跳,将父子二人的身影投在墙上,如同两只对峙的猛虎。 良久,赵峥忽然轻笑一声:“想法不错,但你觉得那李成安真那么好杀?” “不好杀,也要杀!” 赵峥转身走向御案,“下去吧,朕会给孙家一条活路。朕也给你翻盘的机会,但是朕必须要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若你没有抓住这次机会,你便只能从这棋局里滚出去,明白吗?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父皇放心,儿臣不会输,也绝不会败!” 他等的就是父皇的这句话,如今的太子之争,要想在几位皇子中脱颖而出,寻常的手段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只有借助棋盘之外的力量,才能让自己有机会坐上太子之位,而眼下,就是最好的契机,他不能再等了,若是再等,他那几位弟弟,也会把目光投向大乾,他只能兵行险招。 赵承霄躬身告退。在他转身的刹那,皇帝忽然又道:“话别说的太满,你已经葬送了自己一条后路,也莫要小看了那个地方的人,别再让朕失望了。” 殿门开合,雨声涌入又悄然退去。赵峥独自站在御案前,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枚白玉棋子。 窗外电闪雷鸣,映得他眸中神色莫测。 殿门轻轻合拢的刹那,一道黑影如墨迹般从角落中走了出来,悄无声息地立在御案旁。来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瘦削如刀削斧凿,一双鹰目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正是南诏第一刀,顾长歌。 “陛下觉得这小子能成事?”顾长歌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刀锋摩擦。 赵峥摩挲着白玉棋子,目光深远:“这孩子有野心,也有胆魄,就是...”他顿了顿,“太过急功近利,他此行,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顾长歌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岂止急功近利。明明知道孟老头没死,还要在这个时候去试探他,不就是为了你能给他这个机会吗?” 他手指无意识地按在刀柄上,骨节分明的手背青筋隐现。 第316章 抵达商州 “年轻就是好啊,不用有所顾忌...”赵峥忽然轻笑,“朕倒是欣赏他这份魄力,敢用孙家做饵,就为了逼出敬之埋下的棋子,这份狠劲,像朕年轻的时候。” 顾长歌冷哼:“可惜棋差一着。他以为自己在钓鱼,却不知自己才是那条咬钩的鱼。” 雨声渐密,敲得人心烦意乱。 赵峥将棋子掷回棋盒:“所以朕才要你帮忙盯着点。毕竟是朕的儿子,这孩子要是真一下子就把自己玩死了,这会显得南诏很没用。” 顾长歌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陛下是要保他性命,还是...” “若是事不可为,便替他收尸吧,那老东西的传人,没那么好杀的。”赵峥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赵家不缺皇子,但南诏...不能没有一个清醒的继承人。” 烛火猛地一跳,将顾长歌的身影投在墙上,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刀鞘与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白了,既然你知道李成安不好杀,为何还要让他去?你也说了,毕竟是自己孩子!” “可惜他生在皇家,若是百姓之家,他做什么朕都保他一命,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既然要争,就要承担这个代价,这把椅子从来都是人命所铸就的,成王败寇,古今如是。 而且,朕也想看看他的那位传人,还藏着什么手段!难得苏昊那个老东西也有同样的想法,这场祸事,天启也要承担一半的责任,不是吗?” 顾长歌微微颔首:“这场杀局中,那李成安若能不死,天启皇室就要承受他的怒火,而且孟敬之那个老东西大部分的棋子都留在天启。” “是啊,天启的乱局一起,南诏的压力就小多了!还是郭家那小子聪明,这么早就开始保全西月的实力了,你此去,顺便看看那几位的实力到什么地步了,朕记得,你已经很多年没有出刀了,那老东西特地去了一趟西月,那老酒鬼,你们还没交过手吧。” “是没打过,但你放心,问道之下,我便输不了,老大若败了,我会把他尸体带回来。万一,他赢了呢?” 赵峥笑了笑:“他若赢了,只能说那老东西的传人不过如此。朕也会如他所愿!” “知道了!” 他身影一晃,人已消失在殿内。只余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着雨水的湿意,在空气中慢慢消散。 赵峥独自站在御案前,手指轻轻划过御案上的奏折。 窗外雷声隆隆,仿佛千军万马踏破长空。 李成安离开五日后,商州城。 还未进城,就已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喜庆气氛。官道两旁挂满了大红灯笼,即便在白日里也点着烛火,映得沿途的树木都染上一层暖色。城门口车马如织,各地前来贺喜的使团络绎不绝,守城官兵的检查虽严格,脸上却都带着笑意。 李成安与秦羽牵着马匹排队入城。只见商州城内张灯结彩,街道两旁商铺的匾额都系上了红绸,小贩叫卖着喜庆的糕点和饰品,孩童们追逐打闹,手里拿着新得的糖人。 “看来大康这位太子殿下很得民心。”秦羽难得主动开口,目光扫过街边欢呼的百姓。 李成安微微颔首:“刘渊确实还算是个不错的储君。只可惜...”他话未说完,目光忽然定在远处。 一队身着北凉服饰的使团正从长街那头行来,百姓们纷纷避让。 “没想到北凉的人也来了。” 秦羽忽然低声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不急,既然来都来了,就暂且先安顿下来。”李成安轻笑一声,扯了扯兜帽,“等到了晚上,我们再去拜访那位国师大人。” 二人穿过喧闹的街市,来到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掌柜是个精明的中年人,见他们气度不凡,连忙亲自迎上来: “二位客官可是来观礼的?小店还剩最后两间上房,就是价钱...” 李成安抛出一锭银子:“要了。再备些酒菜送到房里。” 掌柜接过银子,笑容更盛:“好嘞!您二位来得正是时候,过些日子便是太子殿下要大婚游街,全城都要狂欢三日呢!” 上楼时,秦羽忽然拉住李成安,目光瞥向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门缝下,隐约可见一道黑影闪过。 “有意思。”李成安唇角微勾,“这商州城,倒是比想象中还要热闹。” 推开房门,窗外正好能望见皇城的方向。只见整个内外红绸环绕,工匠们正在加紧布置婚宴场地,一派繁忙景象。 秦羽低声道:“世子此行,究竟所为何事?” 李成安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国师府的飞檐:“来找个人,一个...本该在二十年前就死去的人,也是我父王和陛下最在乎的人。” 暮色渐浓,商州城的灯笼逐一亮起,将整座城池映照得如同白昼。 子夜时分,国师府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两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重重屋檐,悄无声息地落在主厅的飞檐上。秦羽指尖轻弹,一道无形的真气屏障将二人气息完全掩盖。 李成安轻轻掀开一片琉璃瓦,只见厅内烛火通明,一个白发如雪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独自对弈。 那身影看似消瘦,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棋盘上黑白子交错,俨然是一局残局。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白发人忽然开口,声音温润如玉,与那满头银丝毫不相称,“倒是没想到,前辈这样的高人,还有兴致来我大康!” 李成安与秦羽对视一眼,飘然落入厅中。 宇文拓缓缓转身。他的面容竟如青年般俊朗,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透着看尽沧桑的睿智。目光掠过秦羽时微微一顿:“没想到连天启剑绝都来了,你小子面子可真够大的。” 李成安躬身行礼:“晚辈李成安,冒昧来访,还望国师大人见谅。” 宇文拓拈起一枚白子,目光仍停留在棋盘上:“让这位给你当保镖,是怕老夫对你动手?” 烛火噼啪作响,在棋盘上投下跳动的光影。 李成安直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国师大人多虑了,晚辈只是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所以才把秦前辈借了过来,总不能因为晚辈无心之失,让国师大人和我大伯这么多年的谋划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