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之龙舟码头》 第二十六章 山中遗蜕 河水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无孔不入地刺入江默的伤口,掠夺着残存的体温,也将冰冷的绝望灌入他的肺叶。暗流是暴虐的巨手,攥着他这具破败的躯壳,在蜿蜒的地下河道中疯狂翻滚、冲撞。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痛、寒冷和缺氧的轮番蹂躏下,明灭不定。 父亲笔记坚硬的棱角硌在胸口,仿佛是他与那个刚刚揭露的、沉重到无法呼吸的真相之间唯一的连接。龙舟…星骸…守护者…金孔雀…基金会…一个个词语如同冰冷的墓碑,在他即将涣散的意识中旋转、沉浮。 死亡的气息如此浓郁,几乎要将他彻底包裹。 就在他肺部的最后一点空气即将耗尽,黑暗要彻底吞噬一切时—— “哗啦!”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他从湍急的暗流中提了起来! 冰冷潮湿的空气涌入肺部,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带出大量浑浊的河水和血沫。 他像一条濒死的鱼,被粗暴地拖拽着,扔在了一片坚硬、潮湿、布满滑腻苔藓的岩石上。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远处水面上漂浮的某些发光藻类提供着幽绿、惨淡的微光,勉强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水腥味、腐烂的有机物味道,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蛇类栖息地的腥膻气。 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站在他面前,挡住了部分幽光。正是那个来自北部山地、敌友不明的猎人!他竟然也跟着跳下了暗河,并在激流中精准地抓住了江默! 猎人浑身湿透,古老的部落服饰紧贴在精悍的身躯上,脸上诡异的油彩被河水冲花了些许,更添几分野性。 他手中的猎刀已经收回腰間,此刻正用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警惕地、带着深深审视地打量着瘫软在地、不断咳水的江默。 他的目光尤其停留在江默那依旧闪烁着不稳定四色微光的右手掌心,以及从他怀中滑落出来的、那本兽皮笔记的船锚标记上。 警惕,疑惑,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对那“圣锚”标记的本能敬畏,在这原始猎人的眼中交织。 江默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地面刺激着他遍体鳞伤的躯体。 他艰难地抬起头,对上猎人的目光,试图从中读出意图。 杀意似乎减弱了,但绝非善意。 “为…什么…救我?”江默的声音嘶哑破裂,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猎人没有立刻回答。 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如同铁钳,猛地抓住了江默的右手手腕,力量大得惊人,不容反抗。 他将江默那只掌心烙印闪烁的手举到眼前,借着幽绿的光芒仔细审视着那混乱的色彩,鼻子微微抽动,似乎在嗅闻某种气味。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充满了困惑和厌恶。 “污秽…之血…沸腾…混乱…”猎人用生硬古老的泰语词汇,断断续续地低语,像是在判断某种危险的野兽,“…但…锚印…是真的…古老者的…气息…” 他猛地松开手,目光转向掉落在旁边的兽皮笔记。 他没有去拿,只是死死盯着那个船锚标记,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他似乎在进行某种激烈的内心挣扎。 最终,他抬起头,目光再次锁定江默,伸出一根手指,先指了指江默,又用力地指向溶洞深处一条更加狭窄、向上延伸的天然裂缝通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跟着他走。 没有选择。 江默咬咬牙,用左臂支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但伤势太重,刚起身一半就又踉跄着跪倒在地。 猎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没有帮忙,只是冷漠地看着。 江默喘息着,再次尝试。 这一次,他下意识地调动了体内那四股混乱力量中相对最“听话”的那一丝苍蓝色能量——源自龙舟“金人”的馈赠。 一股冰冷的、带着修复意味的力量缓缓流遍四肢百骸,虽然依旧伴随着剧痛,却勉强给了他支撑起身体的力量。 猎人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气息的细微变化和身上一闪而过的苍蓝色微光,眼中的警惕瞬间再次提升,甚至下意识地又握住了腰间的猎刀刀柄。 显然,他对这种“非人”的力量极度敏感和排斥。 江默心中一凛,立刻停止了力量的运转,装作只是凭意志力硬撑的样子,艰难地站穩。 猎人狐疑地盯了他几秒,才缓缓松开刀柄,不再多言,转身率先走向那条裂缝通道。 他的步伐稳健而轻盈,如同暗夜中的山猫,与江默踉跄沉重的脚步声形成鲜明对比。 通道向上,狭窄而陡峭,布满了湿滑的岩石和垂下的根须。不知名的昆虫在脚下窸窣爬过。 每向上一步,都耗费着江默巨大的体力,不住的喘着粗气。但他不敢停下,只能咬牙紧跟。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了微弱的光亮和人声?还有…一种更加浓郁的、混合着草药和某种动物油脂燃烧的奇异气味。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这里似乎是溶洞群中的一个较大洞窟,被人为改造过。洞壁上有简陋的壁龛,里面放置着燃烧着幽绿色油脂的石碗,提供了主要光源。地上铺着干燥的茅草和兽皮。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狩猎工具、采集的草药和简单的陶罐。 这里是一个简陋的、临时的营地。 而让江默瞳孔骤缩的是——营地中央的火堆旁,竟然还坐着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瓦莱拉! 她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狼狈,头发散乱,昂贵的套装破损严重,脸上甚至有几道擦伤。但她依旧紧紧抱着那个空了的黑色金属盒子,眼神中的狂热和警惕丝毫未减。她看到猎人和江默出现,立刻像受惊的毒蛇般猛地站起,后退几步,摆出防御姿态。 另一个,则是一个穿着破烂僧袍、瘦骨嶙峋的老僧人。他盘膝坐在火堆旁,低垂着头,似乎处于一种深沉的冥想或昏迷状态,对周围的动静毫无反应。他的脸上布满皱纹和老人斑,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猎人没有理会瓦莱拉的紧张,他走到老僧人面前,用一种极其恭敬的姿态,低声用山地土语说了几句什么。 老僧人毫无反应。 猎人眉头紧锁,脸上露出担忧和焦虑的神色。他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江默和瓦莱拉,最终定格在瓦莱拉怀中的那个黑盒子上。他伸出手,用命令般的语气,生硬地说道:“盒子…给我…救…长老…” 瓦莱拉立刻将盒子抱得更紧,眼神闪烁,厉声道:“休想!这是基金会的财产!你们这些野蛮人根本不懂它的价值!” “价值?!”猎人似乎被激怒了,他猛地踏前一步,身上散发出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亵渎者!它伤了长老的灵魂!它的‘空响’…只有‘圣锚’的持有者…或许能平息!”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江默,更准确地说,是投向江默怀中的那本笔记。 江默心中一震。空响?伤了灵魂?难道这个老僧人的昏迷状态,和那个空盒子有关?雅拉最后扔出盒子,不是为了引开瓦莱拉,而是…她知道这盒子会对特定的人产生影响?!这猎人带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救他,而是想用他(或者笔记)来救这个长老?! 局势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 瓦莱拉显然也意识到了猎人的意图,她眼神急剧变幻,突然对着江默尖声道:“别信他!江默!这些山地人都是被‘金孔雀’遗弃的失败实验品的后代!他们的血早就被污染了!他们憎恨一切外来者,只想夺取力量!和我们基金会合作!我们可以帮你掌控你体内的力量,甚至可以帮你复仇!想想雅拉对你做的!想想哲子!” 她的话如同毒液,试图搅乱浑水。 猎人大怒,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咆哮,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抢夺盒子! 就在这时! 那个一直昏迷的老僧人,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他干瘪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念叨着什么。 猎人的动作瞬间停住,猛地跪倒在老僧人面前,急切地倾听。 江默和瓦莱拉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来自遥远彼岸的吟诵声,从老僧人口中溢出。那不是现代泰语,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晦涩的语言,夹杂着大量难以理解的音节。 但江默掌心的烙印,在听到这吟诵的瞬间,竟然再次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那四股力量中的苍蓝色部分,似乎与这吟诵产生了某种极其细微的共鸣!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脑中那些被“金人”****的、庞杂混乱的信息碎片,其中一小部分关于古老语言和仪式的片段,竟然开始自动与这吟诵声对应、解析! 他听懂了几个反复出现的词! “…星锚…沉眠…等待…苏醒…” “…污血…逆流…侵蚀…圣山…” “…契约…守护…或…毁灭…” “…彼之匙…启我之门…” 老僧人的吟诵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清晰!他枯瘦的身体颤抖得也越来越厉害!额头青筋暴起,仿佛正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进行着艰难的对抗!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如同覆盖着白内障的苍白!但在那苍白深处,却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金色的符文在疯狂流转、闪烁! 他的“目光”没有聚焦于任何人,而是直直地“望”向了洞窟的顶部,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岩层,看到了星空! 他用尽最后力气,发出了一个清晰而诡异的音节! 那音节如同拥有实质的力量,撞在洞壁上,激起低沉的回应! 紧接着,他猛地抬起枯瘦如柴的手指,颤抖着,先指向了瓦莱拉怀中的黑盒子,然后又猛地指向了…江默! “容器…已空…回响…不绝…” “血脉…虽污…锚印…为凭…” “找到…‘门’…阻止…‘祂’…醒来…” “否则…圣山…倾覆…万物…皆…” 话语戛然而止。 老僧人眼中的金色符文瞬间熄灭,那片苍白也迅速黯淡下去。他抬起的手臂无力地垂落,脑袋歪向一边,气息彻底消失,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在刚才那最后的预言中燃烧殆尽了。 洞窟内一片死寂。 只有油脂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三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老僧人最后的预言,如同冰冷的诅咒,回荡在每个人心中。 容器已空?回响不绝?指的是那个空盒子还在持续产生影响? 血脉虽污,锚印为凭?是在说江默? 找到“门”?阻止“祂”醒来?否则万物皆…? “祂”是谁?!是“金孔雀”企图唤醒的东西?还是…别的什么更恐怖的存在?! 瓦莱拉抱着盒子的手微微颤抖,脸上不再是单纯的狂热,而是掺杂了深深的惊惧和…一丝更加扭曲的贪婪?她似乎从预言中听出了别的信息。 猎人则扑在老僧人的尸体前,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鸣,随即猛地抬头,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剐过江默和瓦莱拉! “是你们…带来了灾厄!”他的声音因愤怒和悲伤而扭曲,“长老用生命…揭示了预言!你们…必须付出代价!或者…完成使命!” 他缓缓站起身,再次握紧了腰间的猎刀。这一次,杀意不再犹豫,而是混合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疯狂! 而江默,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那四色烙印仿佛因预言而变得更加灼热。 他又看向怀中那本沉重的笔记。 父亲…“龙舟”…你们守护的,究竟是一个希望,还是一个…足以毁灭一切的潘多拉魔盒? 世界的重量,仿佛在这一刻,狠狠地、无情地,压在了他这具残破不堪的躯体上。 出路在哪里? “门”又在哪里? 第二十七章 秽锚祷文 洞窟内,油脂火把投下摇曳的、如同鬼魅般的幽绿光影,将三人僵持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在湿冷的石壁上。老僧人枯槁的尸身歪倒在火堆旁,无声无息,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压迫力。他临终前那破碎的、充满不祥的预言,如同冰冷的蛛网,缠绕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越收越紧。 “是你们…带来了灾厄!”猎人的低吼打破了死寂,声音因悲愤而嘶哑变形。他握着猎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刀尖在幽光下闪烁着原始的、毫不掩饰的杀意,直指江默和瓦莱拉。“长老用生命…揭示了预言!你们…必须付出代价!或者…完成使命!” 代价?使命?江默心中冰冷。这突如其来的重担和敌意,几乎要压垮他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背脊抵住了冰冷粗糙的洞壁,断骨处传来钻心的痛楚,让他几乎晕厥。 瓦莱拉的反应更快。她紧紧抱着那个空的黑盒子,如同护住幼崽的毒蛇,迅速退向洞窟另一个方向的阴影里,与猎人和江默形成三角对峙。她的眼神急剧闪烁,显然在飞速权衡利弊。老僧人的预言似乎触及了她所知的某些核心机密,让她脸上的贪婪和惊惧交织得更加剧烈。 “愚蠢!”瓦莱拉尖声反驳,试图将祸水引向别处,“灾厄的根源是‘金孔雀’!是那个叛徒雅拉!是这个身负污血的小子!”她指向江默,“这盒子里的东西早已被雅拉取走激活!你们的长老是被它的‘回响’所伤!要找,也该去找他们!” “盒子…留下!”猎人根本不理会她的挑拨,目光死死锁定瓦莱拉怀中之物,脚步沉重地向前逼近,那股山地猎人特有的、混合着泥土和血腥味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亵渎之物…必须由圣山…净化!” “休想!”瓦莱拉厉喝,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似乎藏着某种基金会的小型装备。 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 江默的心脏狂跳到了嗓子眼!无论这两人谁胜谁负,下一个目标必然是自己!他必须做点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怀中,那本父亲留下的兽皮笔记,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仿佛内部有一块烧红的烙铁! 紧接着,他右手掌心那混乱的烙印(雅拉的秽血、玛瑙的剧毒、血清的残留),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猛地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和剧烈的灼痛!几种色彩疯狂冲突、扭结,仿佛要挣脱他的皮肉爆发出来! “呃啊!”江默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整个人蜷缩下去,右手死死攥住左手手腕,试图压制那几乎要撕裂他灵魂的狂暴力量! 这突如其来的异状瞬间吸引了猎人和瓦莱拉的注意!两人的动作都顿了一下,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尤其是那猎人,他看到江默掌心那爆发出不祥光芒、却又隐隐透出一丝奇异古老气息的烙印时,眼中的杀意被强烈的震惊和一丝更深沉的困惑所取代! 而江默,在极致的痛苦中,感觉自己的意识再次被扯离了身体!那本滚烫的笔记仿佛成了一个通道,将无数混乱的碎片强行塞进他的大脑! 这一次,是一些更加破碎、更加隐秘、仿佛被父亲用生命封印的记忆残片! —— 年轻的父亲,跪在一处昏暗的密室里,面前摆放着那本兽皮笔记和那把青铜钥匙!他的脸色虔诚而痛苦,口中吟诵着某种晦涩的音节,每一个音节都让笔记散发出微光… ——父亲与一个面容模糊、但气质阴冷的男人(素拉育?!)在深夜的码头秘密会面…父亲将一个密封的小型金属管交给对方…对方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父亲的眼神却充满了挣扎和无奈… ——父亲在藏起笔记前,用刀划破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涂抹在笔记的船锚标记上,那标记瞬间将血液吸收,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最后一段碎片,最为清晰,也最为诡异:父亲濒死前(?),躺在病床上,紧紧抓着年幼江默的手,眼神涣散,反复念叨着一段不成调的歌谣般的词句,那词句的发音古怪拗口,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以…污秽之锚…为引…” “叩响…沉眠之…门…” “血骨…为阶…星图…为凭…” “古老之…誓约…唤醒…或…永寂…” 这段词句,如同魔咒,此刻在江默沸腾的脑海中疯狂回荡,与他掌心暴走的力量、与怀中滚烫的笔记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共鸣! 鬼使神差地,在那巨大痛苦和莫名冲动的驱使下,江默猛地抬起头,那双因痛苦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视着步步紧逼的猎人和警惕的瓦莱拉,用尽全身力气,将脑海中那断断续续的词句,嘶哑地、扭曲地吟诵而出! 他的发音极其古怪,完全不似现代任何语言,却带着一种古老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Yī… wū huì zhī máo… wéi yǐn…” “Kòu xiǎng…chén mián zhī… mén…” “Xuè gǔ…wéi jiē… xīng tú… wéi píng…” “Gǔ lǎo zhī…shì yuē… huàn xǐng… huò… yǒng jì…” 吟诵声并不响亮,甚至有些破碎,但在死寂的洞窟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奇迹发生了! 江默掌心那狂暴冲突的混合能量,在这古怪的吟诵声中,竟然如同听到了某种指令,瞬间变得温顺了一些!虽然依旧混乱,却不再试图撕裂他,而是缓缓地、极其痛苦地再次达成了一种新的、更加诡异的平衡!光芒逐渐内敛,灼痛感稍减! 而他怀中那本滚烫的笔记,也仿佛被安抚了一般,温度迅速下降,恢复了冰冷。 更令人震惊的是对面两人的反应! 那山地猎人在听到这古怪吟诵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猛地停下了逼近的脚步,脸上的杀意和愤怒瞬间被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甚至…一丝深深的恐惧所取代!他手中的猎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岩石上!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江默,仿佛看到了某种绝不可能出现的幻象!他的嘴唇哆嗦着,用更加古老晦涩的山地土语失声惊呼: “圣…圣言?!失传的…启门祷文?!你怎么会…这不可能!唯有大长老和…‘锚定之人’…”他的目光猛地转向地上死去的老僧人,又猛地转回江默,眼中的敌意被巨大的困惑和敬畏彻底冲垮,整个人仿佛都混乱了。 而另一边的瓦莱拉,反应同样剧烈!她在听到那祷文的瞬间,脸色骤变!基金会显然对这方面的古老秘辛有着深入研究!她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炽热光芒!那不是杀意,而是一种发现了无价之宝的、极度贪婪的光芒! “祷文!果然是开启‘门’的钥匙!组织寻找了数十年的……”她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向江默,“把它完整地告诉我!我可以给你一切!!” 局势瞬间逆转! 江默懵了。他完全没想到,父亲濒死前无意识的呓语,竟然是某种…开启某个关键秘密的“钥匙”?而且似乎对山地部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甚至瓦莱拉背后的组织也苦苦追寻? 他看着眼前彻底失态的猎人和近乎疯狂的瓦莱拉,一个极其冒险、或许能打破僵局的念头在他脑中瞬间形成。 他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剧痛,缓缓站直身体,尽管摇摇欲坠,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他抬起那只刚刚平息下来的、依旧残留着恐怖烙印的右手,目光先看向震惊失措的猎人,用生硬的、夹杂着刚才学会的零星古老词汇的泰语说道: “我…‘锚定之人’…奉‘誓约’而来…”他指了指地上死去的老僧人,“完成…长老…未竟之使命…” 他又猛地转向眼神炽热的瓦莱拉,声音冰冷下来:“想要祷文?可以…用你知道的、关于‘门’、关于‘金孔雀’、关于你背后组织的一切来换!否则…”他顿了顿,故意让掌心那混乱的烙印再次微微亮起,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我可以让它永远沉默。” 狐假虎威!空城计! 江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根本不知道这祷文有什么用,更不知道所谓的“门”和“誓约”到底是什么!他只是在赌!赌这祷文对双方都极其重要!赌他们不敢轻易动他! 猎人的脸色变幻不定,他看着江默,又看看死去的长老,眼神中的敬畏和困惑最终压过了敌意。他缓缓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猎刀,但却没有再举起,而是反手插回了腰間。他沉默着,似乎在消化这惊天逆转,更像是在重新评估江默的身份。 瓦莱拉则死死盯着江默,眼中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她快速权衡着,显然江默提出的交易条件让她极其心动,但又充满了疑虑和不甘。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子?”瓦莱拉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诱惑,“与我们做交易,你需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和…资本。你根本不知道你掌握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它足够让你和你的组织疯狂寻找了数十年。”江默强行打断她,语气故作强硬,“这就是我的资本。说出你知道的,关于‘门’的位置,关于‘祂’是什么。否则,免谈。” 洞窟内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油脂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三人各自急促的呼吸声。 猎人沉默地站在一旁,仿佛成了局外人,又像是在警惕地观望。 瓦莱拉脸色阴沉不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空的黑盒子,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江默表面镇定,内心却如同在走钢丝,每一秒都无比煎熬。他必须知道更多信息! 终于,瓦莱拉似乎下定了决心。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微笑。 “好…很好…江默先生,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她缓缓说道,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我可以告诉你一些…‘门’可能所在的范围…以及我们关于‘祂’的一些…推测。” “但记住,”她的笑容变得冰冷,“如果你敢耍花样,或者给出的祷文有误…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比死亡更后悔。” 她向前一步,幽绿的火光在她精致的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 “古老的记载和‘金孔雀’内部碎片信息暗示,‘门’并非实体,而是一个…地点,一个被强大诅咒和古老力量守护的入口。它很可能位于暹罗北部,圣山(指因他暖山)深处,某个极隐秘的、被部落世代守护的河谷禁地…” “至于‘祂’…”瓦莱拉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恐惧,“记载模糊…被称为‘沉睡者’、‘万物之噬’、‘不朽的阴影’…我们相信,那可能是某种…被远古文明封印在此地的、极其危险的、近乎不朽的存在…或许是一种可怕的古老生物,或许是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诅咒本源…” “ ‘金孔雀’那帮疯子,妄想控制‘祂’的力量,简直是自取灭亡!”瓦莱拉的语气带着嘲讽,却掩不住一丝寒意,“我们的目的是确保‘门’永远封闭,或者…在绝对控制下,有限地研究那种力量,绝不能让‘祂’彻底苏醒!” 不朽的存在?诅咒本源?瓦莱拉的话语如同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恐惧的大门,让江默感到一阵阵头皮发麻!父亲他们守护的,竟然是如此恐怖的东西?! “那么…你们又想从‘门’后得到什么?”江默强压下心悸,逼问道。 瓦莱拉微微一笑,笑容冰冷而莫测:“力量。知识。超越凡俗的理解。以及…永生的可能性。这值得冒任何风险,不是吗?” 她的话真假难辨。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沉默的山地猎人突然开口,他用生硬的泰语,对着江默低沉地说道:“她…说谎…圣山之下…没有‘门’…只有…‘囚笼’…和…‘守墓人’…的骨骸…‘金孔雀’…和这些外人…想打破…囚笼…释放…里面的‘东西’…” 猎人的话如同另一块巨石投入水中,让局势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囚笼?守墓人?难道“龙舟”世代真正的目的,是看守?! 瓦莱拉脸色一沉,厉声道:“未开化者的迷信传说!荒谬!” 江默看着各执一词的两人,心中疑云更甚。但他知道,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必须离开!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瓦莱拉:“我已经知道我想知道的了。至于祷文…” 他快速地将脑海中那断断续续的祷文,故意打乱了其中几个关键音节的顺序,含糊不清地念诵了一遍!听起来似乎完整,却绝对无法真正起效! 瓦莱拉立刻全神贯注地记忆,眼中闪烁着狂喜的光芒,显然没有立刻察觉异常。 而那个猎人,则在听到这被打乱的祷文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并未出声,只是深深地看了江默一眼。 “现在,履行你的承诺,让我们离开。”江默对着瓦莱拉冷冷道。 瓦莱拉从狂喜中稍稍回神,她看了一眼猎人,又看了一眼江默,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当然…我很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江默先生…当你真正理解你手中力量的价值时…” 她并没有阻拦,反而主动让开了通向另一条较小隧道出口的道路。 江默不敢有丝毫停留,强撑着身体,踉跄着向那出口走去。那猎人犹豫了一下,最终也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似乎决定暂时监视他。 就在江默即将踏入隧道阴影的瞬间—— “哦,对了。”瓦莱拉的声音轻飘飘地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恶毒的愉悦,“忘了告诉你,江默先生…你体内那美妙的‘混合血脉’…可是‘金孔雀’进行某种邪恶仪式的绝佳‘容器’…也是唤醒‘祂’的…最理想祭品…” “好好活下去…千万别轻易死了…或者…被他们抓住哦…” 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江默的后心。 他浑身一僵,没有回头,咬着牙,一步踏入了黑暗的隧道。 身后的洞窟,瓦莱拉那低低的、意味深长的笑声,渐渐被岩石隔断。 前方,是未知的黑暗,和猎人那沉默却如影随形的脚步。 祭品…容器… 冰冷的恐惧,如同隧道的阴影,彻底吞噬了他。 第二十八章 囚笼回响与孔雀之影 冰冷、潮湿、黑暗如同实质的帷幕,笼罩着这条似乎永无尽头的古老隧道。 江默每迈出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又或是深陷泥潭。断骨处的剧痛与方才那场莫名其妙的力量爆发带来的虚脱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抽干他最后一丝力气。唯一支撑着他的,是身后那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以及瓦莱拉那句如同毒蛇低语般萦绕不去的警告——“容器”与“祭品”。 这两个词在他脑海中疯狂碰撞,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寒。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卷入了什么样的恐怖漩涡,父亲留下的谜团像是一个无底深渊,而他现在正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肯诺手中的小型松脂火把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投下摇曳而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狭窄崎岖的路径。火光跳跃着,将两人扭曲变形的影子投射在湿滑的岩壁上,如同跟随的鬼魅。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泥土腥气、腐烂苔藓的霉味,还有一种更深层的、难以言喻的古老陈腐气息,仿佛这条隧道已经沉睡了数个世纪,此刻才被不速之客惊醒。 江默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肺叶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的刺痛。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破烂不堪的衣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他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软,肩膀重重地撞在旁边一块凸出的、湿冷的岩壁上,发出了压抑的喘息声。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肯诺就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火把的光芒将他高大健硕的身躯投映成一座沉默而充满压迫感的剪影。他没有催促,也没有搀扶,只是用那双在昏暗中依然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静静地审视着江默,仿佛要从他狼狈不堪的表象下,剥出隐藏的真实。 沉默在隧道里蔓延,只有火把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江默粗重的喘息。 “你…到底是谁?”江默艰难地抬起头,用生硬的、带着喘息声的泰语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他必须知道这个强大的猎人为何态度转变,又打算如何处置自己。 “圣山的守护者,肯诺。”猎人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在隧道中产生轻微的回响,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属于山林的野性与威严。他的目光没有离开江默的脸,“你…吟诵了‘启门之言’。那是唯有历代大长老和真正的‘锚定之人’才知晓的圣言,早已残缺失落…你从何得知?”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与探究。 “我父亲…”江默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感觉喉咙干涩得发疼,“他留下的…遗言。”他顿了顿,强忍着剧痛,抬起了那只依旧残留着恐怖烙印、仿佛有无数细针在内部攒刺的右手,“这个…又是什么?为什么它会对那祷文起反应?”这是他最大的疑惑,这来自雅拉的秽血、玛瑙的剧毒和基金会血清的混合体,似乎隐藏着他无法理解的力量。 肯诺的目光立刻被那只手吸引,他向前微微倾身,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昏黄的火光下,那烙印的色彩混乱而诡异,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污血…剧毒…异邦人的药剂…”他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与警惕,但随即,一种更深的惊疑取代了之前的情绪,“…还有…”他的声音变得更低,几乎像是耳语,“…圣山深处‘囚笼’的古老气息?这怎么可能?你接触过‘祂’的牢笼边缘?”他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个荒谬的想法,“不可能…未完成净化仪式的人靠近那片区域,只会被吞噬心智,或陷入永恒的疯狂…”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江默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充满了巨大的困惑。“但你…偏偏诵出了圣言…尽管…”他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眼神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你的发音,似乎有些…‘不准’?像是…模仿?” 江默心中猛地一凛,后背瞬间渗出更多冷汗。这个猎人的感知敏锐得可怕!他确实是为了唬住瓦莱拉而打乱了顺序胡乱念的,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听出异常?他强作镇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守护的,到底是什么?那个‘囚笼’里…又是什么?”他必须抓住机会,从这个似乎知情的守护者口中挖出更多信息,与瓦莱拉那真假难辨的话相互印证。 肯诺沉默了片刻,昏黄的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明灭不定。隧道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良久,他才用一种极其低沉、充满了无尽忌惮的语气开口:“古老的邪恶。并非外界传闻的‘门’,那是一处错误的称呼。那里是封印之地,是囚禁之所。”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传承了无数代的沉重,“我们的先祖,立下血誓,世代看守于此,防止‘祂’的力量泄露一丝一毫,防止任何外人惊扰‘祂’的永眠。你们口中的‘龙舟’,或许就是远古时期迷失了的‘守墓人’一脉的分支,他们背弃了山林,流落外界,早已忘记了最初的誓言,甚至…可能变得贪婪,反而想去探寻、利用那份他们本该守护封印的力量…” 他的话语朴素,没有瓦莱拉那种精于计算的蛊惑,却带着一种源自血脉和历史的沉重感,让江默下意识地更倾向于相信。 “ ‘金孔雀’…还有那个女人(瓦莱拉)…他们是想打破囚笼?” “是的。愚蠢!至极的贪婪!”肯诺的语气中陡然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意,握着火把的手关节微微发白,“他们以为能够控制‘祂’的力量,就像孩童妄想驾驭山洪!结果只会引来彻底的毁灭!长老早已预见到了…灾厄将因这些外来者而苏醒…”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江默身上,那愤怒又化为了更深的困惑,“但你…为何能诵出圣言?难道…你会是预言中那个…带来变数的‘锚定之人’?可你身上的气息如此混乱…”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绝对不属于自然岩层收缩或滴水声的异响,从隧道前方深邃的黑暗中清晰地传来。 肯诺瞬间收声,全身肌肉绷紧!所有的困惑和交谈被抛到脑后,他仿佛瞬间变回了那个最顶尖的猎人。他猛地将火把移向前方,另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握紧了腰间的猎刀刀柄,身体微蹲,做出了随时可以扑击或防御的姿态。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眯起,所有感官提升到了极致,捕捉着黑暗中最细微的动静。 江默也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再次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跳出胸腔。在这深入地底、通往未知之地的古老隧道中,会是什么?瓦莱拉去而复返?还是…更糟的东西? 黑暗中,先是一阵缓慢而拖沓的、仿佛什么重物在地上摩擦的脚步声,接着,一个摇摇晃晃、姿态极其怪异的身影,逐渐被肯诺手中前伸的火光照亮轮廓。 是之前瓦莱拉小队的一名队员!他身上的基金会制服已经破烂不堪,脸色是一种死尸般的惨白,双眼完全涣散,没有任何焦点,嘴角咧开一个极大的、痴傻的弧度,挂着黏腻的口水,发出无声的、诡异的微笑。他的动作极不协调,关节像是生锈的零件,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脖子——那里有一个清晰的、已经发黑腐烂的怪异咬痕,而周围的皮肤下,似乎有无数细微的、活物般的东西在皮下蠕动、起伏! “退后!”肯诺低吼一声,用身体将江默完全挡在后方,眼神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如临大敌的忌惮,“是‘祂’的低语…侵蚀了神智…灵魂已被污染吞噬…没救了!” 那名被侵蚀的队员似乎被跳动的火光吸引,歪着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般的怪响,突然加速,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扑了过来! 肯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作为守护者,他清楚让这种被“祂”的力量彻底侵蚀的存在离开圣山范围会带来何等灾难。他毫不犹豫,猎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寒光,精准而狠厉地直劈向对方的头颅! 然而,就在猎刀破空,即将触及目标的前一刹那—— “咻!” 一道极其细微却尖锐的破空声,从侧方一处不起眼的岩壁裂缝中骤然射出! 肯诺的战斗本能远超常人!在那破空声响起的瞬间,他手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猛地一抖!刀光随之偏转!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一枚细如牛毛、在火光下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毒针,被他险之又险的刀锋精准地磕飞,斜斜地钉入旁边的岩壁,针尾兀自高速颤动! “谁?!出来!”肯诺厉声喝道,身体迅速回转,目光如电,锐利地扫向毒针射来的方向,全身紧绷到了极点。竟然还有人潜伏在侧!他甚至之前毫无察觉! 黑暗中,先是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电子设备受到干扰般的细微杂音,接着,一个略显虚弱、却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的年轻男声响起,用的是中文: “…江默?! 你还活着?!这信号…老天…你真的在这鬼地方?!这生物读数…你旁边那是…?” 这声音?! 江默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固了!这声音是…哲子?!那个他亲眼目睹(或至少确信)已经死在之前码头那场惨烈爆炸、或是金三角矿场阴谋中的兄弟?!他不是已经?!强烈的震惊和荒谬感席卷了他,让他一时之间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呆立在原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等江默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一个冰冷、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却依旧锐利如刀的女声响起,同样用中文,却粗暴地打断了哲子的话: “闭嘴,菜鸟。优先排除威胁。确认目标状态。” (是玛瑙的声音!) 话音未落!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从阴影本身中凝结而出,悄无声息地从肯诺和江默侧后方另一处更为黑暗的角落滑出!她并非来自那道裂缝,而是一直就像石像般潜伏在那里,与黑暗融为一体,连肯诺如此敏锐的感知都未能提前发现! 她的动作依旧迅捷,却明显能看出一丝不自然的迟滞,左腿移动时略显僵硬,似乎带伤。一身黑色的作战服多处破损,沾满了暗沉的、已经干涸的血渍和泥土,显得风尘仆仆。但她手中那柄匕首所散发的寒光,却依旧精准、稳定,带着致命的威胁,直取肯诺毫无防备的侧颈要害! 是玛瑙!她看起来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艰难,眼神却像淬火的寒冰,冰冷、坚定,充满了野兽般的生存意志和杀意! 肯诺的感官在最后一刻捕捉到了这来自死角的袭击!危险预警飙升到顶点!他猛地拧身,粗壮的手臂带动猎刀,以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回旋格挡! “当!” 匕首的尖锋与猎刀宽厚的刀身猛烈碰撞,爆出一小簇耀眼的火星!刺耳的金属交鸣声在狭窄的隧道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 巨大的力道让两人都向后微微一晃。肯诺借势稳住下盘,眼神中的震惊化为更深的凝重和战意。玛瑙则轻盈地借力后跃,如同灵猫般落地,瞬间与肯诺拉开了几步的距离,但微微急促的喘息和瞬间苍白的脸色暴露了她并非处于全盛状态。 “玛瑙!住手!”江默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找回自己的声音,失声惊呼,大脑一片混乱。哲子的声音?玛瑙还活着?并且一起出现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又为何要攻击肯诺? 哲子的声音又从岩壁裂缝中传出,带着明显的焦急和无奈:“玛瑙!别!目标变更了!优先获取情报!他不是首要目标!” 裂缝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线闪烁,表明哲子可能通过某种隐秘的观察设备关注着外界。 玛瑙一击不中,也没有立刻再次强攻。她那双冷冽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迅速扫过江默狼狈的状态和身上的血迹,最终定格在他身后那个如临大敌、散发出强大危险气息的山地猎人身上。她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惕和评估,如同两只顶级掠食者在荒野中的第一次对峙。 肯诺同样如临大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女人,和刚才那个只是被“祂”的力量侵蚀本能的疯子完全不同。这是同等级猎手的气息,冰冷、高效、致命。他紧握猎刀,肌肉贲张,将江默护得更紧,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吼声。 “解释。江默。”玛瑙的声音比以往更加沙哑,似乎喉咙也受了伤,但她的话语依旧简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她的目光并未从肯诺身上完全移开,保持着最高级别的戒备,“这个人。敌友?”她微微扬了扬下巴,指向肯诺。 “他…暂时不是敌人。”江默强迫自己以最快速度冷静下来,疯狂消化着这惊天逆转。眼前的玛瑙是真实的,裂缝后哲子的声音也是真实的。他们不仅活着,还找到了这里!“你们…你们不是已经…?”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目光在裂缝和玛瑙之间来回移动,充满了难以置信。 “呵,”玛瑙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充满嘲讽的冷笑,配合她苍白的脸和身上的血迹,显得格外刺眼,“‘死’过一次,才知道怎么活得更小心。”她这话语意双关,既指自己从绝境中挣扎求生的经历,似乎也暗指了哲子的状况。 哲子的声音适时地再次响起,语速很快,带着一种技术宅特有的、试图在危机中快速解释清楚的急切:“江默,长话短说!我当时是诈死!是诈死!码头那场爆炸是我计算好的,用了准备好的血浆包和一块改造过的尸体碎块…为了避开‘白象会’的彻底清算和乍仑蓬那个疯子的灭口,我只能制造假死现场,金蝉脱壳!玛瑙的‘失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是为了让她能彻底转入暗处行动,更方便搜集‘白象会’的直接罪证,并找到雅拉和那东西的确切下落!” 他喘了口气,继续飞快说道:“我们一直在利用我之前偷偷植入基金会和‘金孔雀’几个高层身上的追踪器残留信号,加上监测全球异常能量波动…最近这一区域的信号异常活跃,尤其是‘生物能量’和‘奇异物读数’爆表!我们怀疑基金会的大动作和雅拉偷走的‘神血’有关,就冒险潜入追踪…老天,没想到真的找到了你!你的生命信号刚才差点湮灭,然后又剧烈反弹…发生了什么?!” (合理化回归:哲子用技术诈死,玛瑙配合转入暗线,利用技术手段追踪异常信号,最终找到此地) 江默瞬间明白了大半。是了,以哲子那神鬼莫测的技术手段,伪造一个死亡现场并非难事。而玛瑙的生存能力、隐匿技巧和忍耐力更是顶尖中的顶尖。他们的“死亡”和“失踪”并非意外的悲剧,而是绝境中主动选择的、更为隐秘和危险的斗争策略!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震惊,有后怕,有重逢的激动,但更多的,是被卷入更深漩涡的冰冷预感。 “雅拉不在这里。”江默立刻抓住最关键的信息,语速也加快起来,“她带走了东西,并且可能已经用某种方式激活了它。基金会的人刚走不久,领头的是一个叫瓦莱拉的女人,他们也在疯狂寻找那样东西,还有他们称之为‘门’的东西。”他再次抛出这些信息,既是回答,也是试探,更是为了转移眼前一触即发的危险注意力。 “激活?!”“门”?! 这两个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引起了截然不同的剧烈反应。 “激活?!”裂缝中,哲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技术层面的深切担忧和震惊,“具体表现是什么?能量释放模式?物理规则扭曲程度?麻烦了…这比预想的最坏情况还要糟!基金会也深度掺和进来了?‘门’?什么门?数据库里没有相关加密档案…”他的声音变得急促,背景传来噼里啪啦的急促键盘敲击声(可能是通过骨传导耳机模拟或真实操作),显然陷入了高速思考和信息处理中。 而玛瑙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虽然她对技术术语不敏感,但“激活”这个简单的词所蕴含的意义她瞬间就明白了——事态已经失控升级,任务难度呈几何级数增长。她眼中的杀意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极度严峻的审视。她终于将更多的注意力从肯诺身上移开,投向江默:“详细情况。雅拉的可能去向。所有细节。”她的命令简洁直接。 肯诺虽然完全听不懂中文,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眼前紧张气氛的剧烈变化,以及新来的这两人与江默之间那种复杂难言的关系纽带。他保持着绝对的防御姿态,用泰语低沉地、充满警惕地问江默:“他们,到底是敌是友?他们的话,像丛林里的变色龙,不可全信。”他本能地不信任这些突然出现、手段诡异的外来者。 江默此刻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平衡点上。一边是警惕而强大、暂时提供庇护但目的不明的山地守护者;另一边是“死而复生”、携带着未知计划和秘密、同样危险致命的昔日同伴(?)。情报、猜疑、潜在的危险在此刻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他被牢牢困在中央。 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潮湿的空气似乎都无法缓解他胸腔的灼热感。他先是看向哲子和玛瑙的方向(尽管他看不到哲子):“情况非常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这里绝对不安全,基金会的人可能随时会回来,或者引来更糟的东西。”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我们先离开这条隧道。肯诺…就是这位守护者,他知道出去的路。”他选择暂时信任哲子和玛瑙,毕竟他们目前有最直接共同的目标——找到雅拉和“神血”,同时也迫切需要肯诺的帮助才能尽快离开这个诡异的地下世界。 紧接着,他又转向肯诺,用尽可能诚恳的语气,夹杂着零星的古老词汇和手势,努力解释:“他们…和我一样,在找那个带走圣物的女人(雅拉),她和那些想打破囚笼、惊扰‘祂’的安眠的人(指基金会和金孔雀)不是一伙的。至少现在,我们的目标部分一致…先离开这里,好吗?”他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可信,目光坦然地迎向肯诺审视的眼神。 玛瑙锐利的目光在肯诺和江默之间来回扫视了几次,最终,她盯着肯诺,虽然对方听不懂,但她还是用一种冰冷且充满威慑力的语气,缓缓地、清晰地说道:“带路。别耍花样。”她缓缓收起了匕首,但整个身体依然处于一种极致的紧绷状态,如同压缩到极点的弹簧,随时可以爆发出致命的攻击。 裂缝后,哲子也似乎操作完毕:“我…我找到了一条可能的并行路径信号,干扰很强,但应该能勉强同步你们的移动。我在监控周围的能量残留和生命信号,暂时没有发现大规模追踪迹象。你们先移动,我…我想办法跟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电子杂音,暗示他可能通过远程操控无人机、或者利用这条古老隧道本身某些不为人知的天然信道或遗留设施进行跟随,这非常符合他技术支援的定位。 肯诺沉默地看了江默几秒钟,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他又极其锐利地扫视了一眼浑身带刺、危险无比的玛瑙,以及那处传来声音的神密缝隙。最终,他粗犷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嗯”。作为经验丰富的猎人,他或许判断出,此刻合作是离开这片险境的最优解,至于这些外来者的真正目的,可以之后慢慢厘清。 他转过身,不再多言,举高了火把,示意江默跟上,然后迈开了沉稳的步伐,继续向着隧道更深处走去。 江默咬了咬牙,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极度的疲惫,迈步跟上。玛瑙则无声无息地移动起来,如同江默的一道冰冷影子,跟在他侧后方大约两三步的距离,保持着一段微妙的间隔——既像是在随时准备出手保护(或者说控制),又像是在严密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隧道中,气氛依旧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肯诺的火光是唯一的方向,黑暗在前方张牙舞爪。沉重的脚步声和细微的喘息声是主要的旋律,偶尔夹杂着岩壁滴水的声音。 哲子的“复活”和玛瑙的回归带来了巨大的变数和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但也注定了接下来的路程将更加扑朔迷离,危机四伏。雅拉的下落、被激活的“神血”究竟引发了何种变化、基金会的深层阴谋、神秘的“门”与“囚笼”的真相、肯诺所代表的古老守护者力量、以及“白象会”的阴影…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势力、所有的阴谋与秘密,即将在这暹罗北部的神秘山域中,不可避免地交织、碰撞,最终汇聚成一股足以颠覆一切的暗潮。而江默,这个原本只想查明父亲死因的普通物流商,已然被推到了这场风暴的最中心。 他的每一步,都向着更深、更黑暗的未知命运迈近。 第二十九章 幽光魅影与不灭证据 肯诺手中的松脂火把,成为了这片亘古黑暗中唯一跳动的心脏。 昏黄的光晕顽强地撕开沉重的夜幕,却也只能照亮脚下数步之遥的崎岖路径,更远方则是无尽吞噬光线的浓稠黑暗。每一次光影的摇曳,都让岩壁上扭曲的影子张牙舞爪,仿佛蛰伏的恶灵随时会扑出。 江默咬紧牙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之上。肋间的剧痛并未因短暂的停歇而缓解,反而变本加厉,随着每一次呼吸和迈步,尖锐地刺痛着他的神经,牵扯出阵阵令人晕眩的恶心感。冷汗如同溪流般不断从额角鬓边滑落,滴入衣领,或砸在脚下冰冷的岩石上,洇开深色的斑点。身体的虚脱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仅存的意志力。 他身后的肯诺,如同沉默的磐石,脚步沉稳得可怕,仿佛这幽深险恶的地底隧道不过是他家后院的小径。他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探路和感知前方未知的危险上,那双锐利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视着每一寸黑暗。然而,他身体的细微姿态——那微微侧向身后的角度,那并未完全放松的、握着猎刀的手臂肌肉——无一不在表明,他并未完全信任身后的两个“外来者”,尤其是那个如同幽灵般无声跟随的女人。 玛瑙的存在感低得令人心悸。她就像一道没有重量的阴影,精准地维持在江默侧后方三步的距离。听不到她的呼吸声,甚至几乎听不到脚步声,只有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江默的背上,让他如芒在背,丝毫不敢有任何异动。他能感觉到,那目光里没有关切,只有评估、审视,以及一种近乎冷酷的、对任务目标的绝对专注。她也在忍耐,左腿移动时那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以及偶尔因牵动伤口而略微加快的呼吸,暴露了她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无恙。 隧道向前延伸,仿佛永无尽头。空气中的腐霉气味愈发浓重,甚至还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腥气,令人作呕。岩壁变得愈发潮湿,甚至开始有冰冷的、黏滑的液体渗出,滴落在脖颈上,激起一阵寒颤。 “停。”肯诺突然抬起左手,握拳,发出一个简洁的指令。他停下脚步,火把向前探去,身体微微前倾,鼻翼翕动,像是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细微的气味。 江默和玛瑙立刻停下。江默趁机大口喘息,努力平复几乎要炸裂的心脏。玛瑙则如同凝固的雕像,只有眼珠微微转动,扫描着前方和两侧的黑暗。 “前面…有东西。”肯诺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猎人的警惕,“味道不对。不是活物。” 话音未落,前方深邃的黑暗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幽光。 那是一种诡异的、非自然的淡绿色荧光,如同鬼火,幽幽地悬浮在离地大约一米多的空中,静止不动。 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越来越多的幽绿色光点依次亮起,星星点点,粗略看去,竟有数十点之多!它们无声地漂浮着,排列似乎毫无规律,却又隐隐构成某种令人不安的图案,将前方一段隧道映照得一片惨绿幽森。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景象,让江默的呼吸猛地一窒。这绝不是火把,也不是任何已知的照明设备。 “能量读数异常!高频率波动!非热能辐射!”哲子的声音突然从玛瑙领口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通讯器中传出,带着强烈的干扰杂音,但语气急促而震惊,“小心!这可能是一种…生物荧光?但信号模式极其古怪!带有强烈的…精神干扰频段!” (影视证据线索1:科技设备的异常读数,暗示超自然现象) 肯诺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咕噜声。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将火把交到左手,右手再次紧紧握住了猎刀刀柄。他对这种超自然的现象似乎并不陌生,更多的是警惕而非恐惧。“是‘祂’的延伸…低语的具现…迷惑心智的幽光…不要直视!”他厉声警告,但用的是泰语。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些悬浮的幽绿色光点猛地发生了变化! 它们开始高速移动!如同被惊扰的萤火虫群,但轨迹却毫无自然生物的规律,而是带着一种疯狂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混乱!它们时而盘旋,时而骤停,时而相互碰撞又弹开,在黑暗中拖拽出无数道惨绿色的光痕,编织成一张混乱而诡异的光网! 同时,一阵极其细微、却直往人脑髓里钻的嗡嗡低鸣声响起。那声音并不响亮,却仿佛能穿透鼓膜,直接作用在人的平衡感和神经系统上。江默瞬间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扭曲。 “呃…”他发出一声痛苦的**,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旁边的岩壁,那黏滑湿冷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但恶心感丝毫未减。 玛瑙的身体也微微晃动了一下,她猛地甩了甩头,眼神中出现了一瞬间的涣散,但立刻又被极强的意志力强行凝聚起来。她的手已经握住了匕首,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就连肯诺,这个意志似乎坚如钢铁的猎人,动作也出现了一丝迟滞,眉头紧紧锁住,显然也在抵抗着这无形无质的精神侵袭。 “干扰…太强了…图像传输不稳定…”哲子的声音断断续续,杂音越来越重,“尝试…过滤频段…该死…这像是某种…防御机制…” 就在这时,那些疯狂舞动的幽绿色光点,像是突然发现了目标,所有的运动轨迹猛地一滞,随即,如同受到统一指挥般,齐齐转向了三人所在的方向! 下一秒,数十点幽光如同离弦之箭,带着那令人疯狂的嗡嗡声,猛地朝他们扑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躲开!”肯诺大吼一声,猛地将手中的松脂火把向前奋力掷出! 燃烧的火把旋转着飞入光点群中,短暂地照亮了那些光点的本体——那根本不是什么光点,而是一只只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半透明、如同畸形甲虫般的生物!它们的腹部发出强烈的绿光,复眼却是一片漆黑!火把掠过,几只怪虫被击中,发出“噼啪”的轻微爆裂声,溅射出几滴恶心的绿色浆液,瞬间被火焰吞噬。 但这丝毫未能阻止虫群的攻势!它们轻易地避开了火把,如同绿色的瀑布般倾泻而下! 肯诺猎刀挥舞,刀光形成一片短暂的屏障,几只怪虫撞在刀锋上,瞬间被切成两半坠落。但虫群数量太多,速度太快! 玛瑙的反应同样迅捷无比!她没有试图用匕首去劈砍这些细小高速的目标,而是身体猛地向侧面一个翻滚,同时从大腿外侧的战术口袋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如同金属烟盒般的装置,猛地拍在地上! “嗡——” 一道无形的、低频率的冲击波以那装置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只荧光怪虫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动作猛地一僵,腹部的光芒剧烈闪烁,随即纷纷坠落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后面的虫群也明显受到了影响,飞行轨迹变得混乱不堪,嗡嗡声也变得刺耳尖利。 “次声波脉冲!干得漂亮玛瑙!它们的生物磁场被打乱了!”哲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干扰似乎也减弱了些许。 然而,那脉冲装置显然能量有限,或者作用范围不大,仅仅清空了前方一小片区域,更多的怪虫绕过脉冲范围,再次扑来! 而就在这时,一只怪虫趁着肯诺挥刀的间隙,如同绿色的子弹般射向江默的面门! 江默头晕目眩,根本来不及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肯诺猛地回身,左手快如闪电地探出,竟然精准无比地用两根手指凌空夹住了那只疯狂振翅、光芒刺眼的怪虫! 虫子的力量极大,在他指尖疯狂挣扎,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腹部的绿光高频闪烁,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肯诺面不改色,手指猛地用力! “噗嗤!” 一声轻响,那怪虫被他硬生生捏爆!黏稠腥臭的绿色浆液溅进来,落在他的手指和手臂上,竟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冒起一丝白烟——具有腐蚀性! 肯诺只是皱了皱眉,随手将虫尸甩掉,目光更加凝重。 “不能缠斗!跟着我!冲过去!”肯诺低吼一声,不再理会零星扑来的怪虫,猛地向前冲去!他的皮糙肉厚,偶尔被一两只虫子撞上或咬中,也只是留下一个焦黑的小点,无法造成实质伤害。他挥舞着猎刀,如同劈波斩浪般在前方开路。 江默强忍着眩晕和恶心,咬紧牙关,拼命跟上肯诺的脚步。玛瑙紧随其后,手中的脉冲装置再次短暂启动,清空了侧翼扑来的几只怪虫。 虫群似乎意识到物理攻击效果有限,它们突然改变了策略。 所有剩余的怪虫猛地向后飞退一小段距离,然后齐齐悬停在半空,腹部的幽绿色光芒开始以一种相同的频率极速闪烁! 那嗡嗡声也陡然变化,不再是混乱的噪音,而是开始形成某种诡异的、单调而重复的旋律,如同无数人在耳边低语、哭泣、狞笑! “精神攻击强化!屏蔽听觉!”哲子急切的警告声传来。 但已经晚了! 江默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根钢针狠狠刺入!眼前的景象彻底扭曲变形,肯诺和玛瑙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周围岩壁上的影子疯狂舞动,仿佛变成了无数狰狞的鬼怪,要将他拖入地狱!父亲濒死的面容、雅拉染血的笑容、瓦莱拉恶毒的诅咒…无数混乱的幻象碎片在他脑海中爆炸开来! “啊——!”他抱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地上倒去。 肯诺的情况稍好,但动作也明显变得僵硬迟缓,眼神挣扎,似乎在对抗着脑海中的幻象。玛瑙则依靠着非人的意志力强行支撑,但她的匕首已经无法握稳,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 就在这危急关头—— “滋滋…切换至…强光频闪模式!闭眼!”哲子的声音如同破开迷雾的利剑! 下一秒,从玛瑙战术服肩部一个极其隐蔽的小型装置中,猛地爆发出无比强烈的、高频闪烁的白色炫光! 那光芒的频率极高,亮度甚至瞬间超过了肯诺丢出的火把!如同在黑暗中骤然爆裂了一颗微型的***! 强光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隧道! 那些依靠荧光和精神波攻击的怪虫,仿佛遇到了天敌!它们腹部的幽绿光芒在强光的冲击下瞬间变得黯淡、混乱,发出的诡异嗡鸣声也变成了尖锐的、痛苦的嘶鸣!它们的阵型彻底崩溃,如同没头苍蝇般胡乱撞击着岩壁,纷纷雨点般坠落在地,抽搐着,腹部的光芒迅速熄灭。 那令人疯狂的精神攻击戛然而止。 江默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头痛欲裂,但幻象已经消失。肯诺晃了晃脑袋,眼神恢复了清明,看着满地还在微微抽搐的虫尸,脸色凝重。玛瑙迅速关闭了肩部的强光装置,隧道重新陷入昏暗,只有地上零星还在燃烧的火把残骸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她微微喘息,看了一眼肩部的装置,显然这也是哲子的手笔。 “生物荧光依赖特定的光感细胞…强光是它们的克星…但能量耗尽了…”哲子的声音带着虚弱的喘息,似乎刚才的远程支援也消耗巨大,“你们没事吧?刚才…刚才那波精神攻击,我截取到了一小段残留信号…非常诡异…像是…某种…记忆碎片…或者说…诅咒的回响…” 危机暂时解除,但三人的心情都更加沉重。这诡异的生物,以及它们带来的精神攻击,无疑印证了肯诺的话——这片土地守护的东西,超乎想象的诡异和危险。 “快走!这里的动静可能会引来更多东西!”肯诺率先从震惊中恢复,警惕地环顾四周漆黑的岩壁,仿佛那里面还隐藏着更多未知的恐怖。 他不再节省,从腰间取出另一支备用的松脂火把引燃,催促着两人。 江默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脱力和剧痛再次踉跄。就在这时,一只冰冷却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是玛瑙。她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仿佛只是随手拉起一件物品,随即就松开了手,再次恢复了那冰冷的距离感。 江默低声道了句谢,玛瑙却毫无反应,只是警惕地注视着前方肯诺的背影和周围的动静。 就在玛瑙刚才拉动江默、身体微微前倾的瞬间,从她破损的作战服外套内袋里,滑落了一个小小的、方形的物体,“啪”地一声轻响,掉落在旁边一滩黏滑的、混合着怪虫绿色浆液和污水的地上。 那是一个黑色、塑料外壳、似乎密封性很好的U盘。上面还贴着一小块白色的标签,但被污秽浸染,看不清字迹。它掉落在如此污浊的地方,毫不起眼。 江默的目光下意识地被那声轻响吸引,瞥见了那个U盘。他心中猛地一动——这不是普通U盘,这种样式和密封处理,很像是…某些特殊部门或者大型组织用来存储重要物理备份数据的! 玛瑙似乎完全没察觉自己掉了东西,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肯诺和前方的道路上。 江默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哲子说过,他们转入暗线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搜集“白象会”的直接罪证!这个U盘…会不会就是…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提醒玛瑙的瞬间,肯诺回头催促道:“快!” 而玛瑙已经迈步向前。 电光火石之间,江默做出了决定。他假装脚下被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恰好挡在了那摊污秽之物前,蹲下身系根本不存在的鞋带。用身体挡住肯诺和玛瑙可能回望的视线,同时以极快的速度,用手指将那枚沾满黏滑污物的U盘捞起,看也不看就死死攥在手心,塞进了自己破烂裤子的口袋里。 冰凉的U盘贴着大腿皮肤,却仿佛滚烫得灼人。 他迅速站起身,强作镇定,跟上队伍。 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短暂而细微的动作。 第三十章 出口杀机 火把的光芒在狭窄的隧道里疯狂跳动,将三人仓惶的身影投在湿冷的岩壁上,扭曲拉长,如同逃窜的鬼魅。肯诺一马当先,他的步伐大而急促,厚重的靴底敲击岩石发出的回响,是这压抑空间里唯一的主旋律。 “快!”他头也不回,声音压抑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后面的东西…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时间。”他没有明说是什么,但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警惕让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江默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了。每一次吸气,断裂的肋骨都像有锉刀在来回刮擦,剧痛几乎剥夺了他的思考能力,全凭一股求生的本能拖着沉重的双腿跟上。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只能勉强盯着肯诺宽阔的后背,作为黑暗中唯一的指引。 玛瑙如同一道沉默的黑色闪电,紧贴在他侧后方。她的呼吸声比平时粗重了些许,显然之前的战斗和逃亡消耗巨大,左腿的动作也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但她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像安装了红外感应器般,冰冷而高效地扫描着前方、后方、以及两侧任何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角落。她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腰侧武器的握把。 隧道开始呈现出明显不同于天然形成的样貌。岩壁变得相对平整,出现了粗糙的开凿痕迹,甚至偶尔能瞥见一些被岁月和湿气侵蚀得几乎无法辨认的古老符号,像是某种原始的路标或警示。 “我们…是不是在靠近什么地方?”江默喘着粗气,用中文艰难地吐出疑问,更像是在对抗绝望的自言自语。 领口处,那枚微型通讯器里传来哲子压得极低、夹杂着稳定电流杂音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而脆弱的世界:“信号…在剧烈变化…能量读数不稳定…肯诺的路线…有很强的目的性…他绝对在遵循某种…古老的路径标记…” 突然,肯诺在一个几乎看不出区别的三岔洞口猛地刹住脚步。他蹲下身,火把几乎凑到地面,仔细拂开左侧洞口边缘厚厚的苔藓,露出了一个极其模糊的、刻痕很深的倒山形符号。他没有任何犹豫,像是确认了密码,立刻侧身钻入了那条最狭窄的通道。 这条岔路更加难行,宽度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岩壁湿滑黏腻。肯诺不得不放慢速度,艰难地挪动。 没走多远,他再次猛地停下,动作瞬间凝固,同时迅速将火把压到最低,几乎贴在地面。 “嘘——!”他发出一声急促得近乎窒息的气音,全身肌肉绷紧,如同发现猎物的豹子。 死寂之中,前方隧道尽头的拐角处,隐约传来一种不同于火把的、冰冷的、偏蓝白色的光线。同时,还有压得极低的、用英语快速交谈的碎片化词语飘来:“…扫描没有…”、“…保持队形…”、“…目标可能…” 基金会的人!他们竟然绕到了前面?或者说,这里本来就是他们的一个目标区域?! 肯诺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杀意几乎化为实质。他反手缓缓抽出那柄饱饮鲜血的猎刀,身体紧贴岩壁,肌肉贲张,就要潜行过去发动致命一击。 但玛瑙的动作更快!她一把死死按住肯诺握刀的手臂(这个接触让猎人身体猛地一僵,几乎本能地要反击),另一只手疾速而精准地指向隧道顶部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 那里,一个伪装成岩石颜色、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微型摄像头,正闪烁着几乎微不可见的红色工作指示灯!它的镜头,像一个冷漠的眼睛,正无声地记录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该死!”哲子的咒骂声立刻从玛瑙的通讯器里爆出,充满了技术层面的惊恐,“是基金会内部最高频段的加密信号!他们肯定已经收到我们的影像了!完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 “嗒嗒嗒嗒嗒——!!” 一阵狂暴到极点的、震耳欲聋的枪声毫无预兆地猛然爆发!灼热的子弹如同金属风暴般倾泻而来,不再是试探,而是致命的覆盖打击!子弹疯狂地撞击、撕扯、啃噬着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岩壁! 碎石像爆炸般四溅!火星在黑暗中乱蹦!尖锐的子弹呼啸声和震耳欲聋的回响几乎要撕裂人的鼓膜,压迫着每一根神经! 对方根本没有警告或询问,直接下了死手! “退!”肯诺凭借野兽般的本能大吼,猛地将身后的江默和玛瑙向后狠狠一推,自己则借力向侧后方一个狼狈却有效的翻滚,险之又险地躲到一块略微凸起的岩石后方。子弹噼里啪啦地打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留下触目惊心的密集弹坑。 玛瑙在被推的瞬间就已顺势卧倒,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无数次。她迅速从战术背包侧袋抽出一个扁平的、笔记本大小的合金板,猛地一甩——“咔哒”一声轻响,瞬间展开形成一面弧形的中型防弹盾牌,死死护在身前。 “叮叮当当!叮当——!” 子弹如同冰雹般砸在盾牌上,发出连绵不绝、令人心悸胆寒的巨响和震动!每一次撞击都让玛瑙的手臂微微颤抖,但她咬紧牙关,死死撑住。 江默被肯诺推得踉跄倒退,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岩壁上,断骨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惨叫被堵在喉咙里,几乎瞬间昏死过去。他蜷缩在肯诺和玛瑙身后狭窄的射击死角里,子弹呼啸着从前方咫尺之遥掠过,死亡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他的心脏。 “不行!通道太窄!火力太猛!退回去!”肯诺靠着岩石大吼,声音被枪声压得几乎听不见。 “***!”玛瑙的回应简短而冷静,几乎在肯诺开口的同时,她已经从腰间快速取下一个灰黑色圆柱体,拇指弹开保险销,看也不看就凭借感觉奋力向前方抛去! 小罐划过一道低平的弧线,落在地面上弹跳了几下,随即“噗”的一声闷响,释放出大量浓密的、灰白色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如同拉上了一道厚重的帷幕,很快便彻底遮蔽了前方的视线和射界。 狂暴的枪声骤然一停,只剩下子弹击中岩壁的零星噗噗声——对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烟雾干扰,暂时失去了目标,停止了盲目扫射。 “走这边!快!”肯诺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时间去取回火把。他猛地指向旁边岩壁上一道几乎被阴影和厚重苔藓覆盖的、极其狭窄的裂缝!那裂缝看上去根本不像路,更像是一处山体挤压形成的天然裂罅,阴暗潮湿,宽度仅容一人极其勉强地侧身挤入! 他率先侧身,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挤了进去,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玛瑙毫不迟疑,猛地收起防弹盾(这个过程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看也不看江默,低喝一声:“跟上!”便紧随肯诺之后,灵巧地钻入裂缝。 江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胸腔痛得几乎让他无法呼吸,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连滚带爬地扑向那道裂缝,用尽最后力气向内挤去。 就在他半个身子挤入裂缝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浓烟弥漫的隧道—— 烟雾恰好被气流吹开一丝缝隙。刹那间,他看到了几个穿着全黑色高科技作战服、戴着集成夜视仪和全面罩防毒面具的身影,正呈标准的战术队形,小心地交替掩护着向前推进。他们手中的 assault rifle 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而其中一人的肩膀上,赫然扛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如同长筒望远镜般的银白色设备,复杂的镜头上正闪烁着微弱的、不祥的蓝光。 下一秒,江默用尽最后力气,彻底挤进了黑暗狭窄的裂缝之中。 裂缝内部陡峭向下,通道极其难受,布满了棱角尖锐的凸起。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用尽一切方式向下移动,身体不断撞击在冰冷的岩石上,留下无数擦伤和淤青。身后隐约传来基金会人员逼近的、谨慎的脚步声,以及几声试探性的、打在裂缝入口处岩石上的点射。 但幸运的是,对方似乎评估后认为这条裂缝过于危险且难以通行,并没有选择钻进来死追不放。 向下连滑带爬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江默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要散架时,前方突然传来肯诺低沉的声音:“到底了!小心!” 紧接着,一股冰冷、清新、带着草木和泥土气息的山风猛地灌了进来! 江默最后一个踉跄着“掉”出了裂缝,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他勉强扶住旁边一块冰凉粗糙的岩石,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冰冷而自由的空气,仿佛刚从溺毙的边缘被拉回。劫后余生的强烈庆幸感如同潮水般冲刷着他几乎崩溃的神经。 他们竟然从山体内部钻出来了! 此刻已是深夜,夜空如同一块巨大的深蓝色天鹅绒,缀满了璀璨的星斗,一弯银钩般的月亮斜挂天边,洒下清冷皎洁的光辉,足以让人看清周围的轮廓。他们正站在一处隐蔽的山腰突出平台上,下方是黑黢黢的、深不见底的山谷,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在月光下呈现出墨黑色剪影的静谧山峦。 终于…出来了! 肯诺警惕地环顾四周,像一头回到熟悉领地的野兽,用所有感官确认着暂时的安全。他稍稍松了口气,但目光依旧凝重地回望了一眼他们出来的那道裂缝,担忧并未完全消除。 玛瑙则迅速移动到一块岩石后方,将自己隐藏起来。她利落地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平板电脑大小的多功能战术设备,屏幕亮起的冷光照亮了她沾着灰尘和少许血渍、却毫无表情的脸。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操作。 “信号恢复大部分…屏蔽减弱…正在尝试重新定位…扫描周围区域生命信号和能量残留…”她低声说着,既像是向通讯器那头的哲子汇报,又像是在理清自己的思路。 江默靠着岩石,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肋骨处的疼痛再次鲜明地传来,让他忍不住发出嘶嘶的抽气声。他看着玛瑙专注的侧影,手下意识地捂紧了口袋。 那个硬硬的、方形的轮廓还在。U盘。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皮肤,更烫着他的神经。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玛瑙和哲子拼死寻找的,就是这个?“白象会”的罪证?关于父亲和“龙舟”的秘密?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他的心疯狂地跳起来,混合着身体极度的不适和一种难以抑制的、危险的好奇。必须找个机会…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 玛瑙手中的设备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亮起一个刺眼的红色三角警告标识!同时发出一阵虽然轻微却极其尖锐急促的警报声! “嗯?!”玛瑙的眉头瞬间拧紧,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点击,试图解析数据,“有异常…高强度加密数据流…刚刚极短促地溢出了一下…信号源…就在附近?!这不可能!”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技术层面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的眼睛瞬间锁定江默!那目光中之前的审视和冷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如手术刀般的剖析、深深的怀疑,以及一丝被触碰逆鳞般的凶狠! “你!”她厉声问道,声音像冰锥一样刺人,“你身上到底带了什么?!为什么会有‘黑鸢尾’项目的加密信号残留?!” 江默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被发现了?!这么快?!这么精准?!他大脑一片空白,极度惊恐之下,那个捂紧口袋的动作完全是不打自招的本能反应! 肯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凌厉质问吸引,疑惑地转过头来看向两人,目光在江默惊恐的脸和玛瑙杀气腾腾的表情之间来回移动。 玛瑙的眼神彻底沉了下来,变得无比危险。她一步步走向江默,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跳上,带着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交出来。现在。否则,”她的手缓缓握住了腰间的匕首柄,声音低沉而恐怖,“我亲手解剖了你来拿。” 完了!彻底完了!江默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大脑嗡嗡作响,无法思考任何对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等等!玛瑙!停手!”哲子焦急万分、甚至因为语速太快而有些破音的声音,猛地从玛瑙的领口通讯器和她手中的设备喇叭里同时炸响,“信号解析错了!是干扰残留!是基金会刚才那个见鬼的特殊设备造成的!反向干扰脉冲!模拟了我们的加密频段!是误报!是误报!” 玛瑙逼近的脚步猛地顿住,她狐疑地、快速地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设备屏幕——那个刺眼的红色警告标识果然正不规则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像接触不良一样,迅速地变淡、消失了。设备恢复了正常的扫描界面。 她又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江默那张惨白如纸、写满了惊恐和心虚的脸,目光像是要钻透他的颅骨,读取他所有的思维。她显然并不完全相信这个突然的“误报”。 江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他拼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和身体反应,不敢露出任何一丝破绽,连呼吸都屏住了。 哲子的声音继续响起,语速极快,带着一种技术宅特有的、试图用复杂解释掩盖真相的强调,几乎有点语无伦次:“没错!是误报!基金会那帮混蛋!他们的设备越来越诡异了!用了某种相位干扰技术…对!肯定是这样!模拟了我们的标识符!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他们的无人机群可能很快就会搜索到这个区域!肯诺!最近的、最安全的下山路径在哪里?!” 肯诺虽然完全听不懂中文,但能清晰地感觉到气氛从剑拔弩张到骤然缓和的剧烈变化。他看了看眼神依旧冰冷怀疑的玛瑙,又看了看惊魂未定、几乎虚脱的江默,沉声用泰语说道:“跟我来。我知道路。但动作要快,夜晚的山林并不安全。” 玛瑙最终极其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收回了那足以杀人的目光,但眼神中的疑虑和警惕并未完全消散。她深深地、意味深长地看了江默最后一眼,仿佛已经在他的身上打上了一个无形的问号和标记,然后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干脆利落地跟上肯诺的脚步。 江默浑身一软,几乎要顺着岩石滑坐到地上,后背早已被冰冷的冷汗彻底浸透,双腿软得像面条一样,不住地颤抖。刚才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毫无缓冲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和玛瑙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哲子…他为什么要帮自己撒谎?他肯定通过玛瑙身上的某个隐藏摄像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捡起U盘的全过程!他想要这个U盘?还是他想通过我之手得到它?或者…他另有更深的图谋? 巨大的谜团和刚刚经历的生死危机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刚刚逃离了诡异危险的地下隧道,却仿佛一脚踏入了另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人际迷局。 他看了一眼肯诺和玛瑙即将消失在下方丛林黑暗中的背影,又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枚冰冷、却仿佛重若千钧、滚烫无比的U盘。 咬咬牙,他挣扎着,忍受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强迫自己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清冷的月光如水银般泻下,将三道疏离而各怀鬼胎的身影缓缓吞没在浓密的山地丛林阴影之中。他们身后,那座隐藏着无数古老秘密和现代阴谋的圣山,以及山腹中那条回荡过诡异低语与激烈枪声的隧道,在浩瀚的星空下沉默地矗立着,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而江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之前捡起U盘的那摊污秽旁,岩壁上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岩石纹理融为一体的裂缝中,一个伪装得更为精妙、处于长期潜伏状态的微型传感器,其针孔镜头微微调整了一下焦距,然后,缓缓地、无声地熄灭了它刚刚完整记录下这一切的、微弱的红外指示灯。 黑暗,重归寂静。仿佛从未有眼睛注视。 第三十一章 密林低语 冰冷的山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皮肤,带走体表仅存的热量,却也带来了某种残酷的清醒。月光下的山林并非静谧祥和,而是潜藏着无数窸窣作响的未知。每一片晃动的阴影,每一声遥远的夜枭啼鸣,都让神经紧绷。 肯诺像一头真正的山林之主,在前方引路。他甚至不需要火把,仅凭着对地形和星位的熟悉,在几乎看不见路径的陡坡和密林中快速穿行,脚步轻盈得不可思议,与他的庞大身躯形成鲜明对比。他偶尔会停下,蹲下身,用手指触摸地面或树干,像是在读取大地的信息,确认安全后才挥手让后面的人跟上。 江默跟在后面,感觉自己就像个笨拙的闯入者。每一次迈步,断裂的肋骨都发出痛苦的抗议,脚下的碎石和湿滑的苔藓让他步履维艰,不断拉扯着肯诺和玛瑙的速度。冰冷的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被山风一吹,冷得他牙齿都在打颤。但比身体更冷的,是口袋裡那枚U盘带来的心理压力。它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贴着他的大腿皮肤,每一次摩擦都像是在提醒他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遭遇和玛瑙那双冰冷怀疑的眼睛。 玛瑙断后。她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警戒机器,无声地移动,最大限度地减少着自身的存在感,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她的目光很少停留在江默或肯诺身上,而是不断扫视着两侧和后方漆黑的山林,耳朵微微颤动,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声响。她手中的战术平板已经收起,但江默知道,她与哲子的联系从未中断。 三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极其诡异的沉默。没有交流,没有互信,只有基于暂时共同利益(逃离基金会追捕)而形成的脆弱同盟。这种沉默比之前的枪声和怪虫的嗡鸣更让人窒息。 艰难行进了大约半小时,肯诺在一片相对平坦的、被巨大树冠遮盖的林间空地停了下来。这里月光难以透入,几乎一片漆黑。 “在这里休息五分钟。”肯诺的声音低沉而简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从腰间取出一个皮质水袋,仰头喝了一口,目光依旧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江默如蒙大赦,几乎立刻瘫坐在一根裸露的、冰凉潮湿的树根上,剧烈地喘息着,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他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试图缓解胸腔的灼痛。 玛瑙没有坐下。她选择了一个背靠岩石、能同时观察到肯诺和江默以及大部分来路的方向,如同雕像般站立着。她从背包侧袋拿出一小块高能量压缩口粮,面无表情地咀嚼着,补充体力,动作高效而机械。 寂静再次降临,只有风声和远处不知名野兽的隐约嚎叫。 江默的心却无法平静。口袋裡的U盘像一个不断收缩的漩涡,吸引着他所有的注意力。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哲子不惜暴露风险也要帮他隐瞒,这东西的价值绝对超乎想象。他必须知道!否则就像怀抱着一个不知道何时会爆炸的炸弹。 他偷偷瞥了一眼肯诺,猎人正闭目眼神,但耳朵微微动着,显然仍在监听四周。他又看向玛瑙,她正望着远处的黑暗,似乎暂时没有留意他。 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江默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他极力控制着呼吸,装作疲惫不堪地慢慢弯下腰,双手抱住头,手肘自然地搁在膝盖上。这个姿势完美地遮挡住了他身体前方的动作。 他颤抖着,用极其缓慢、极其小心的动作,将右手一点点伸向左侧裤子口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塑料外壳时,他几乎要窒息。他屏住呼吸,用两根手指捏住U盘,一点一点地往外抽… 就在U盘即将完全脱离口袋的瞬间—— “嗡……” 一阵极其轻微、但绝非自然界应有的低频震动声,突然从玛瑙的方向传来! 江默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将U盘死死攥回手心,塞回口袋深处,整个人像被冻住一样僵在原地,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惊恐地抬头看向玛瑙。 只见玛瑙已经再次拿出了那个战术平板,屏幕亮着幽暗的光,照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刚才的震动声正是平板发出的。她的手指快速在上面滑动着。 不是发现他…是别的事…江默暗自松了口气,差点虚脱。 但玛瑙接下来的动作让他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似乎接收到了什么信息,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她竟然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更加小巧的、火柴盒大小的信号转发器,将其连接在了平板上。 “信号中继…建立临时加密链路…”她低声对着领口的麦克风说道,语气严肃,“…带宽极不稳定…尝试接收…优先级数据包…” 她在接收或者发送非常重要的数据!在这个荒山野岭?来自哪里?发给谁?只能是哲子! 江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哲子在这个时候突然要传输数据?会不会和这个U盘有关?他是不是想通过玛瑙的设备读取U盘内容?难道他反悔了,想要直接拿走? 巨大的不安攥紧了他。 玛瑙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偶尔快速点击,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微弱的屏幕光映在她脸上,表情专注而冰冷。 突然,她像是接收到了什么关键信息,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目光不再是扫视山林,而是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直直地射向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江默! 那目光中,没有了之前的杀意,却充满了一种更令人不安的、冰冷的、仿佛看穿一切的审视和…一丝极其隐晦的指令意味。 江默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浑身僵硬,下意识地又想捂住口袋。 玛瑙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她只是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三秒钟。然后,她的嘴角极其微小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绝对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冰冷的、了然的嘲讽。 随即,她低下头,手指在平板上飞快地敲击了一串代码,然后迅速断开了信号转发器的连接,将一切设备收回包内。整个过程快如闪电。 她再次抬起头时,目光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和警惕,仿佛刚才那短暂而诡异的对视从未发生过。她不再看江默,而是转向肯诺,用生硬的、带着口音的泰语说道:“可以走了。东面,三公里外,有溪流声。可以补充水源。” 肯诺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在玛瑙和惊魂未定的江默之间扫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某种微妙的气氛变化,但他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站起身:“跟我来。” 队伍再次沉默地启程。 但江默的心却彻底乱了!玛瑙最后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她到底知不知道?哲子到底传输了什么给她?是一种警告?一个指令?还是…关于这个U盘的解密信息?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看不见的丝线操控着,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深渊。哲子和玛瑙,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这个U盘,是救命的稻草,还是催命的符咒? 冰冷的U盘贴在腿上,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意志,正发出无声的、诱惑的低语。 而在这片黑暗的丛林深处,似乎有更多的眼睛,在无声地注视着这三个各怀鬼胎的逃亡者。肯诺的直觉没有错,夜晚的山林,从不安宁。危险,从未远离。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悄然逼近。 第三十二章 溪流暗涌 肯诺引领的方向精准无误。不到二十分钟,冰冷湿润的空气变得更加清新,耳边开始清晰地传来潺潺的流水声,越来越响。穿过最后一片浓密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颇为湍急的山涧溪流,在月光下如同一条闪烁的银带,切割开墨色的山林。 溪水撞击岩石,溅起细碎的水花,发出清脆而充满生命力的声响,与之前地下隧道和寂静密林的死寂压抑形成了鲜明对比。 “十分钟。”肯诺在溪边停下,声音依旧简练。他先是警惕地扫视溪流上下游以及对岸的林地,确认没有异常,然后才蹲下身,掬起一捧冰冷的溪水,痛快地洗了把脸,并大口补充水分。他喝水的方式都带着一种野性的直接。 江默几乎是扑到溪边的。极度的干渴和疲惫压倒了一切,他顾不上形象,直接趴下身,将整个脸埋进冰冷刺骨的溪水里。那瞬间的冰冷激得他浑身一颤,却也极大地缓解了身体的燥热和喉咙的灼痛感。他贪婪地吞咽着甘冽的溪水,直到感觉胃里发胀才抬起头,剧烈地喘息着,水珠顺着他的头发和脸颊不断滴落。 稍微缓解了生理上的极限口渴后,肋骨和全身肌肉的剧痛再次清晰地反馈回来。他靠在溪边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疲惫地闭上眼睛,感觉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玛瑙则保持着极高的专业素养。她没有立刻喝水,而是先快速巡视了溪流附近一小片区域,检查泥土和植被是否有近期他人活动的痕迹。确认相对安全后,她才选择了一处水流较急、相对干净的位置,取下自己的水壶,灌满溪水,然后加入了一小片净水药片,摇晃均匀后,才小口地、高效地饮用。她的目光始终没有放松警惕,尤其在江默和肯诺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变长了些。 补充水分后,肯诺从随身皮囊里掏出一些用树叶包裹的、看起来硬邦邦的肉干和某种块茎食物,默默地分给江默和玛瑙。食物很简单,甚至有些粗粝,但在此刻无疑是宝贵的能量来源。 江默道了声谢,接过食物,艰难地咀嚼着。肉干很咸,很有嚼劲,勉强能补充些体力。 短暂的休整时间里,那种诡异的沉默再次弥漫开来。只有溪流的哗哗声充斥在耳边。 江默的内心却比这溪流还要汹涌。玛瑙之前那个冰冷的、意味深长的眼神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哲子到底给她传输了什么?是一种确认?一个计划?还是关于如何处置他和U盘的指令?他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而旁边的两个人,一个看似沉默的守护者,一个冰冷的执行者,都可能随时将他推入深渊。 他必须做点什么!他不能坐以待毙! 趁着肯诺走到稍下游一点的地方再次巡视四周,而玛瑙正在检查她靴子上一处稍微松开的鞋带(这可能是她少数显得“人性化”的时刻)的短暂间隙—— 江默的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用极低的声音,几乎是唇语般,对着空气急促地说道: “哲子!我知道你在听!这个U盘!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说完,立刻死死闭上嘴,心脏狂跳,几乎不敢呼吸,眼睛紧张地瞟向玛瑙和肯诺的方向,生怕被他们察觉。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两秒。 只有溪水哗哗流淌。 就在江默以为哲子不会回应,或者他的猜测完全是错误的时候—— 玛瑙领口的微型通讯器,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几乎被水流声掩盖的“嘀”的一声提示音。 紧接着,哲子的声音响起了。但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是透过玛瑙的通讯器传出,而是直接、清晰地响起了江默的耳边!声音很轻微,带着明显的电子合成感,但绝对是直接针对他个人的骨传导或者某种定向声波技术! “聪明…但下次别这么冒险,江默。”哲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语速很快,“U盘拿好。那是‘钥匙’,也是‘炸弹’。现在还不是打开的时候。” 江默浑身一震,瞳孔猛地收缩!哲子果然能直接和他对话!而且他承认了! “什么钥匙?什么炸弹?!你到底在计划什么?玛瑙她…”江默极力克制着声音的颤抖,用气声急促地追问。 “计划活下去,然后掀翻那帮杂碎!”哲子的语气突然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激烈情绪,但很快又冷静下来,“玛瑙…她和我目标一致,但方式不同。她暂时不会动你,除非你做出愚蠢的举动。刚才的数据传输是另一份情报,与你无关,但也证实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基金会?白象会?” “都是!还有更糟的!”哲子的声音变得极其严肃,“听着,我没时间解释太多。肯诺是变量,他不完全信任我们,但暂时可以利用。跟着他,去他们的村落。你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我们也需要了解更多关于‘圣山’和‘囚笼’的信息,这和我们追查的东西高度相关。” “那我…” “U盘藏好,忘掉它,直到我告诉你该用它的时候。”哲子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现在,扮演好你的角色——一个意外卷入、身负重伤、需要庇护的‘锚定之人’。少说话,多观察。尤其是…留意肯诺和部落其他人对‘祷文’和‘烙印’的反应。这很重要。” 话音刚落,那直接传入耳中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出现过。 江默僵在原地,浑身冰冷,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极其耗费心神的隔空对话。哲子的话语信息量巨大,却又迷雾重重。“钥匙”和“炸弹”?目标一致但方式不同的玛瑙?时间不多?更糟的?还有…观察部落的反应? 他感觉自己被卷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深、更复杂的漩涡。哲子似乎有一个庞大的计划,而自己和这个U盘,都只是这个计划中的一环。这种被利用、被操控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该走了。” 肯诺的声音从下游传来。他已经结束了巡视,站在那里等着他们。他的目光扫过江默略显苍白的脸,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没有多问。 玛瑙也已经系好鞋带站起身,恢复了那副冰冷警戒的模样。她看了一眼江默,眼神依旧没有什么温度,但之前那种凌厉的杀意和审视似乎暂时隐藏了起来。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能走吗?” 江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点了点头,挣扎着站起身:“可以。” 他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弄清楚父亲死亡的真相,才能明白这所谓的“使命”到底是什么,才能摆脱这被操控的命运。 他将心底所有的惊涛骇浪强行压下,脸上努力维持着疲惫和些许茫然的表情,跟上了肯诺的脚步。 三人再次启程,沿着溪流向下游方向行进。 溪流的声音逐渐被甩在身后,密林的寂静再次笼罩下来。 但江默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信任的裂痕已然出现,猜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这条看似通往庇护所的路径,前方等待他们的,或许并非是安全,而是另一个风暴眼。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它冰冷而坚硬。 钥匙,还是炸弹?答案,或许就在前方的部落之中。 第三十三章 山脊微光 沿着溪流向下游的行进并未持续太久。肯诺在一处水流相对平缓、岸边巨石林立的地方再次停下。他并未涉水过河,而是抬头望向溪流对岸那片更加陡峭、林木更加茂密的山坡。 “不能沿着水走太久,”他声音低沉,用生硬的泰语解释,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水声会掩盖危险,也容易成为追踪的目标。”他指向对岸陡坡上方隐约可见的一道蜿蜒山脊,“我们从那里绕过去。天亮前,必须回到寨子。” 月光下,那道山脊线看起来遥远而险峻。对于状态完好的肯诺和玛瑙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几乎耗尽力气的江默来说,这无疑又是一场酷刑。 没有选择。江默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肯诺率先踏着溪水中凸起的石头,敏捷地跃过不算宽阔的河道。玛瑙紧随其后,动作轻盈利落。 轮到江默。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小心翼翼地踩上湿滑的石头。水流在他脚下哗哗作响,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走到河中央时,一块石头突然松动,他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向冰冷的溪水倒去! 就在他即将落水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稳住了他的身形。是肯诺!他不知道何时已经折返回来,就站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如同扎根于激流中的古树。 “小心。”肯诺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但手上的力量却稳如磐石。他几乎是半提着江默,将他带过了剩下的河道。 “谢…谢谢。”江默惊魂未定,喘息着道谢。肯诺只是松开了手,示意他跟上,便转身继续带路。 这个小小的插曲,让江默心中对这位沉默猎人的观感复杂了一些。他似乎并非完全冷酷无情。 然而,渡过溪流后,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开始攀登那道陡坡。这里几乎没有路,全靠肯诺在前面用手扒开茂密的灌木和藤蔓,开辟出勉强通行的路径。坡度极大,很多时候需要手脚并用。 江默的肋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每一次向上攀爬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汗水如同溪流般涌出,很快再次浸透了他的衣服。他咬紧牙关,嘴唇甚至被咬出了血痕,依靠着顽强的求生意志苦苦支撑。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玛瑙跟在他身后,并没有催促,也没有提供任何帮助。她只是沉默地跟着,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但江默能感觉到,她那冰冷的目光几乎一刻不停地落在他的背上,像是在评估他的极限,又像是在监视他任何可能可疑的举动。这种无声的压力,比身体的痛苦更加难熬。 哲子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响——“扮演好你的角色…少说话,多观察。” 他必须撑下去。 就在江默感觉意识都开始因疼痛和疲惫而模糊的时候,前方的肯诺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他低声道。 江默艰难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道山脊之上。夜风瞬间变得强劲,吹得他几乎站立不稳。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 脚下是墨色林海的山谷,远处是层层叠叠、在月光下勾勒出蜿蜒起伏轮廓的群山,壮阔而苍凉。而在他们侧前方,隔着另一道更深的山涧,对面一座地势相对平缓的山坡上,隐约可见点点微弱的光芒! 那不是电灯的光芒,更像是篝火、油灯或者松明火把发出的暖黄色光点,星星点点,大约有数十处,依着山势错落分布,隐约能看出一个村寨的轮廓。那就是肯诺所说的部落寨子!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江默心头。经历了地下隧道的诡异、基金会的追杀、密林的跋涉,终于看到了一个可能提供庇护和答案的地方。但与此同时,巨大的不确定性和危机感也随之而来。那里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是短暂的安宁,还是更大的陷阱? 肯诺望着远处的光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神似乎柔和了极其细微的一丝。那是归家的眼神,即使这个家正面临着未知的威胁。 “还有一段路。”肯诺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下山,再过一道沟,就能到寨门。跟紧,最后这段路也不平静。” 他刚要动身,玛瑙却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等等。” 肯诺和江默都看向她。 只见玛瑙不知何时又拿出了那个战术平板,屏幕亮着微光。她眉头微蹙,手指快速滑动放大着某个区域。 “三点钟方向,寨子东南边缘,海拔略低的那片区域。”她语速平稳,却带着一种专业性的锐利,“看到那些光点的排列了吗?” 肯诺顺着她指示的方向眯眼望去。江默也努力看去,但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光点。 “有什么问题?”肯诺沉声问道。 “光点的分布密度和亮度,与寨子主体区域有明显差异。”玛瑙冷静地分析,如同在解读一张战略地图,“过于稀疏,且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光源静止不动,亮度恒定,疑似固定火把或油灯。剩余三分之一的光源移动轨迹…缺乏规律,不像日常巡逻,更像是在…搜寻或布置着什么。” 她抬起头,看向肯诺,目光锐利:“寨子最近有夜间大规模外出劳作或者祭祀活动的习惯吗?或者,东南区域是禁地、仓库之类很少有人夜间活动的地方?” 肯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再次仔细望向那片区域,这一次,猎人的本能和对自己家园的熟悉让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没有…”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危险,“那边是几家散户和老弱妇孺临时安置的草棚区…晚上不会点这么多灯,更不会有人乱走…” 气氛瞬间再次紧绷起来! 难道基金会的人…已经抢先一步摸到了寨子附近?!甚至…已经发生了冲突?! “能再清晰一点吗?或者捕捉信号?”江默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心提到了嗓子眼。 玛瑙摇了摇头,放下了平板:“距离太远,树木遮挡严重,细节无法确认。电子信号扫描被一种强烈的、持续的低频地磁干扰屏蔽,无法穿透。这片山脉的地下似乎有某种特殊的矿脉或者能量场,很多现代设备在这里都会失灵或者受到严重干扰。”这或许也解释了为何基金会的追踪没有预想中那么迅捷。 (影视证据线索:特殊的地磁干扰环境,限制了高科技设备的应用,增加了原始与科技对抗的张力) 肯诺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拳头紧紧握起,目光死死盯着那片异常的区域,充满了愤怒和担忧。家园可能正在遭受威胁,这对于一个守护者来说是最大的煎熬。 “我们必须立刻回去!”肯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怎么回去?”玛瑙冷静地反问,语气甚至有些冷酷,“直接冲下去?如果那里真有埋伏,我们就是自投罗网。如果寨子已经部分被控制,你的出现会立刻引发正面冲突,结果难料。”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肯诺立刻冲下去的冲动。他死死盯着那片光点,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江默看着远处那片可能暗藏杀机的微光,又看看身边焦虑的守护者和冷静得近乎残酷的前杀手,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场风暴的最前沿。哲子让他观察,他现在观察到的,是猜忌、危机和一触即发的冲突。 “也许…不是基金会?”江默尝试着提出一种微弱的可能性,更多的是想缓和一下令人窒息的气氛,“也许是你们部落自己加强了戒备?因为长老的预言…或者别的什么?” 肯诺猛地转过头看向他,眼神复杂。玛瑙也瞥了他一眼,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讥诮,但没说话。 肯诺沉默了几秒,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们的戒备…不是这样的…这感觉…不对…” 就在这时,玛瑙的平板再次发出极其轻微的“嘀”一声,屏幕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闪过一个绿色的数据流标记,瞬间消失。她的指尖微不可查地在屏幕边缘叩击了两下,像是某种确认。 然后,她抬起头,对肯诺说道:“有一个办法。我知道一条可能绕过东南区域、从寨子后方悬崖小径接近的路线。那条路很险,几乎没人知道,也更难被设伏。” 肯诺猛地看向她,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你怎么会知道那条路?!那是只有历代守护者才知道的…” 玛瑙面无表情地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息优势:“我知道很多你们以为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事情。比如,‘守墓人’并不像你们认为的那样,完全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选择吧,猎人。走大路冒险,还是相信我,走一条更危险但可能更安全的路。” 肯诺死死地盯着玛瑙,目光仿佛要将她彻底看穿。震惊、愤怒、怀疑、以及一丝被窥破秘密的恐慌在他眼中交织。这个外来女人,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江默的心也提了起来。玛瑙再次展现了她深不可测的信息网络和背景。那条路…哲子告诉她的?还是“龙舟”或者她背后其他组织掌握的机密? 信任的裂痕在这一刻急剧扩大,织成一张危险的网,将三人牢牢罩在其中。 肯诺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看看远处家园异常的微光,又看看眼前这个神秘而危险的女人。 最终,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近乎低吼的妥协。 “带路。” 第三十四章 悬崖小径 肯诺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钉子,死死钉在玛瑙脸上,试图从她那双冰封般的眼睛里撬出一丝一毫的破绽。空气中弥漫着近乎凝固的敌意和猜忌。一个外人,一个刚刚还试图攻击他的女人,竟然知晓部落最核心的守护者秘密?这比基金会的枪口更让他感到一种被亵渎的愤怒和寒意。 “……带路。”最终,这两个字几乎是从肯诺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屈辱和不甘,但为了寨子的安全,他别无选择。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知道多少,又想玩什么花样。 玛瑙脸上没有任何得意或松懈,仿佛这只是计划中微不足道的一步。她干脆利落地转身,不再看那片令人不安的寨子微光,而是走向山脊另一侧,那里是更加陡峭、近乎垂直的悬崖方向。 江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完全无法理解玛瑙的信息来源,哲子的身影在他脑海中越发神秘和庞大。他默默跟上,感觉自已正走在一条越来越窄、两边都是深渊的钢丝上。 玛瑙的行动快得惊人。她在悬崖边缘略一观察,随即抓住一根粗壮的古藤,试了试强度,然后毫不犹豫地向下滑去,身影瞬间被悬崖下的黑暗吞没。 肯诺脸色铁青,示意江默跟上。江默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咽了口唾沫,学着玛瑙的样子抓住另一根藤蔓,忍着肋骨的剧痛,一点点向下挪动。肯诺紧随在他身后,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这根本不能称之为路。这完全是在近乎垂直的崖壁上,依靠着偶尔凸出的岩石、坚韧的藤蔓和顽强的树根艰难攀爬。脚下就是虚空,山风在耳边呼啸,吹得人摇摇欲坠。每一次落脚,每一次换手,都伴随着碎石滑落的簌簌声,惊心动魄。 江默全神贯注,将所有精力都用在攀爬上,汗水再次湿透全身,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他不敢往下看,也不敢多想,只能机械地跟随下方玛瑙那如同灵猫般轻盈而精准的身影。 玛瑙对这条路径的熟悉程度令人咋舌。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总能精准地找到下一个落脚点,避开松动的岩石,选择最牢固的藤蔓。她甚至偶尔会停下,用匕首削断某些过于茂密、可能阻碍通行的荆棘灌木,动作熟练得仿佛走过无数次。 这绝非仅仅依靠一张地图或一段描述就能做到的。这种熟悉,更像是一种…肌肉记忆? 肯诺跟在后面,脸色越来越阴沉。他锐利的眼睛不仅留意着江默的安全,更将玛瑙每一个动作、每一次选择都看在眼里。他心中的震惊和疑虑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这条小径的某些细节,甚至连他都是在前任守护者口述和带领下了好几次才记住的!这个女人… 艰难地向下攀爬了仿佛一个世纪,玛瑙终于在一片略微凸出、长着几丛灌木的岩石平台上停了下来。这里像是一个小小的中转站,勉强能容纳三人歇脚。 “从这里横向移动大约五十米,然后向上攀爬一段,就能绕到寨子后方祭祀洞窟的上方。”玛瑙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声掩盖,她指着侧上方一片漆黑的崖壁轮廓。 江默几乎虚脱地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肯诺站在平台边缘,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下方和对面黑暗的山壁,确认没有异常。然后,他转过身,第一次主动对玛瑙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这条路的第三个标记点,那块像‘哭泣妇人’的石头,为什么绕开了?” 这是一个极其细节的、只有真正走过这条路并且牢记每一个特征的人才会注意到的点!那条小径在某个特定位置,确实需要绕过一块形状奇特、被老一辈称为“哭泣妇人”的岩石。肯诺这是在试探!他用一个真实的细节,拷问玛瑙知识的真伪和来源! 江默的心猛地一紧,屏住呼吸看向玛瑙。 玛瑙擦拭匕首的动作甚至没有停顿一下。她抬起头,迎向肯诺那审视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语气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三年前的雨季,山体滑坡,‘哭泣妇人’脖子位置裂开,根基不稳,绕行是唯一选择。你们的新标记,应该刻在了它上方那棵歪脖子松树的根部,对吧?” 肯诺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肌肉猛地绷紧!他死死盯着玛瑙,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丝撒谎的痕迹。 但她没有。她说的是事实!那个变化,那个新的、极其隐秘的标记点,是部落内部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甚至连寨子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条小径的具体细节! 这个女人…她不仅知道古老的路,甚至知道三年前的最新变化?!这怎么可能?!除非…除非有守护者级别的人…背叛?!或者…? 一个更可怕、更荒诞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入肯诺的脑海,让他的血液几乎要冻结。 玛瑙没有理会肯诺内心的惊涛骇浪,她收回目光,继续检查着自己的装备,仿佛刚才只是回答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但就在这时,江默注意到,玛瑙那看似随意垂下的左手,极其快速而隐蔽地对他做了一个手势——拇指和食指弯曲,形成一个类似“C”的形状,然后迅速收起。 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哲子教的暗号?江默完全看不懂,只能死死记住。 短暂的死寂之后,肯诺似乎强行压下了所有的震惊和疑虑,只是那双看向玛瑙背影的眼睛,变得更加深邃难测。他不再追问,只是沉声道:“休息够了就走。祭祀洞窟上方也不绝对安全。” 队伍再次沉默地移动。接下来的路程,肯诺变得更加沉默,但他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点,不仅对外,也对内。 横向移动更加危险,几乎是在崖壁上“飘”过去。向上攀爬的一段更是耗尽了几人最后的力气。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成功抵达了玛瑙所说的位置——位于寨子正后方、一处隐藏在悬崖中段、被茂密藤萝遮掩的洞穴入口上方。从这里,可以借着地势和植被的掩护,窥探下方寨子的情况,尤其是那片异常安静的祭祀洞窟区域。 下方一片死寂。祭祀洞窟入口处点燃着几支巨大的火把,火光跳跃,却只照亮了洞口一小片区域,反而让更深处和周围的黑暗显得更加浓重。看不到人影,听不到人声,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笼罩着那里。 “不对劲…”肯诺压低声音,眉头紧锁,“就算夜深,祭祀之地也该有守夜人…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玛瑙已经再次拿出战术平板,调整着模式。“没有检测到明显的热能信号…等等…”她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将屏幕上一个极其微弱的信号区域放大,“洞窟深处…有非常微弱的生命读数…不止一个…但状态很奇怪…非常低迷,几乎像是…休眠或…”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江默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基金会的人已经得手了?控制了洞窟?那寨子里的其他人呢? 就在三人全神贯注观察下方情况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但绝非风吹落叶的声响,从他们侧后方不远处的黑暗林中传来! 声音极轻,但在三个感官都提到极致的人耳中,不啻于惊雷! 肯诺和玛瑙的反应快得惊人! 肯诺瞬间转身,猎刀已然出鞘一半,身体低伏,目光如电般扫向声音来源! 玛瑙几乎在同一时间侧滚翻,无声无息地隐入旁边一块岩石的阴影中,手中的匕首反握,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腰间,那里显然还有别的武器! 江默慢了一拍,但也吓得浑身一僵,死死贴在岩壁上,大气不敢出。 时间一秒秒过去。那片黑暗的林地寂静无声,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错觉。 但肯诺和玛瑙都没有放松警惕。他们的直觉告诉他们,那里有东西! 突然,玛瑙领口的通讯器发出了极其轻微的、有规律的三短一长的震动! 玛瑙的身体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丝,但她依旧没有完全解除战斗姿态,只是对着通讯器极低地、几乎无声地吐出一个词:“确认。” 几秒后,侧方的灌木丛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一个矮小、灵活如同狸猫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山地少年,皮肤黝黑,穿着传统的部落服饰,但眼神却异常灵动和警惕。他对着肯诺的方向,快速而隐蔽地打了一连串复杂的手势,手指飞快地舞动。 肯诺看到那个少年和他的手势,紧绷的身体终于明显放松下来,但眼神依旧严肃。他也快速用手势回应着,两人进行了一场无声而高效的交流。 江默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部落内部的联系方式? 手势交流很快结束。少年对肯诺点了点头,又警惕地看了一眼玛瑙和江默藏身的方向,随即再次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黑暗的林中,消失不见。 肯诺缓缓收回猎刀,脸色却比之前更加难看。他走到玛瑙和江默藏身的地方,声音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是寨子里的孩子,‘小羚羊’卡尼。他冒险溜出来报信。”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翻涌着愤怒和后怕:“基金会的人…大概一个小时前到了寨子。他们没有强攻,而是派人包围了寨子,尤其是东南边和祭祀洞窟。他们…提出了‘谈判’。” “谈判?”江默心中一凛。 “他们要我们交出…”肯诺的目光转向江默,眼神复杂无比,“…‘诵出圣言的外来者’,也就是你。还有…”他的目光又转向祭祀洞窟的方向,“…‘圣地’的‘钥匙’。” 江默浑身冰凉。果然是为了他和那个所谓的“钥匙”而来! “寨子里情况怎么样?”玛瑙冷静地问,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大部分人被他们用某种手段驱赶集中在了广场,有武装人员看守。几个试图反抗的勇士被打伤了,但没有性命之忧。他们似乎…不想造成大规模伤亡,至少现在不想。”肯诺的语气带着屈辱,“长老们被他们‘请’去祭祀洞窟‘会谈’了…卡尼说,他看到那个带头的女人(瓦莱拉)进去了,还带着几个看起来像是学者而不是战士的人。” 谈判?会谈?基金会这又是什么套路?先兵后礼? “钥匙…”江默下意识地重复了这个词,他想起了哲子的话——你手里的U盘是“钥匙”。 难道基金会要找的“钥匙”,和他捡到的这个U盘是同一个东西?!还是指别的? “他们怎么会知道‘钥匙’?”玛瑙敏锐地抓住了重点,看向肯诺。 肯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甚至闪过一丝痛苦:“卡尼说…是…是阿萨拉告诉他们的…” “阿萨拉?”江默疑惑。 “寨子里负责协助长老管理日常事务的年轻人之一…很聪明,对外面的东西很好奇…”肯诺的声音充满了失望和愤怒,“他恐怕早就被基金会用某些东西收买了…” 内鬼!竟然出了内鬼! 局势瞬间变得更加错综复杂、危机四伏。基金会围而不攻,试图通过谈判和内部瓦解的方式达到目的。而他们,三个精疲力尽、各怀鬼胎的逃亡者,此刻就潜伏在敌人眼皮子底下。 下一步,该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都集中在了肯诺身上。 这位守护者,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艰难抉择。是冒险潜入救人?是等待时机?还是… 第三十五章 黎明前的抉择 肯诺的话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死寂的潭水,激起无声却剧烈的波澜。内鬼阿萨拉的背叛,基金会的“谈判”要求,长老们被控制在祭祀洞窟,大部分族人被软禁在广场……每一个信息都让当前的困境雪上加霜。 冰冷的山风似乎也带上了肃杀的气息。悬崖之上,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下方火把燃烧的噼啪声隐约传来,衬得这黎明前的黑暗愈发压抑。 江默的心脏被恐惧和一种奇异的负罪感攫住。基金会是冲着他来的!那个所谓的“圣言”竟然给他招来了如此大的灾祸?还有“钥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它冰冷坚硬,仿佛一颗注定会引爆的炸弹。 玛瑙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依旧冷静得像是在分析战场报告,不带丝毫个人情绪:“‘谈判’是假象。基金会的目的很明确——人和‘钥匙’。他们现在不动手,一是忌惮部落武装反抗可能造成的损失和动静过大;二是因为他们还没完全确定‘钥匙’的具体形态和存放位置,或者无法轻易拿到;三,他们可能想通过‘文明’的方式获取更多关于‘圣地’和‘囚笼’的信息,阿萨拉知道的内情有限。” 她看向肯诺,目光锐利:“那个瓦莱拉带学者进去,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想在控制长老的情况下,逼问出核心秘密。一旦他们得到想要的信息,或者失去耐心……”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血流成河。 肯诺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无比阴沉,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家园被侵,族人被胁,圣地将亵,这对一个守护者而言是最大的耻辱和煎熬。 “我们必须进去。”肯诺的声音沙哑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救出长老,保护圣地。” “怎么进?”玛瑙反问,语气现实得近乎残酷,“正面强攻?我们三个人,对付可能超过二十名装备精良、且有准备的基金会特工?还是你觉得你的猎刀能快过他们的子弹?”她的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肯诺一腔热血的冲动。 肯诺呼吸一窒,眼神挣扎。他知道玛瑙说的是事实。个人勇武在现代武器和严密组织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那个孩子…卡尼,”江默突然开口,他想起那个如同小羚羊般灵活警惕的少年,“他能溜出来,是不是意味着有一条基金会还没发现或者无法完全封锁的路径?” 肯诺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卡尼是最熟悉寨子周围所有兽径和隐藏角落的孩子…他可能是从‘风之通道’出来的…” “风之通道?”玛瑙立刻追问。 “一条只有孩子们捉迷藏才会用的古老裂缝,很窄,通向寨子边缘的旧谷仓后面,那里现在应该还没被基金会重点看守。”肯诺解释道,但随即眉头又皱起,“但就算进去,又能怎么样?我们三个人…” “三个人,如果运用得当,可以制造很大的混乱。”玛瑙打断他,眼中开始闪烁起一种冰冷的、计算般的光芒,“基金会的人手分散在寨门、广场、祭祀洞窟几个点,他们的人数是优势,也是劣势——兵力分散。而且,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对普通族人下死手,这是他们的弱点。” 她快速地说道,思维清晰得可怕:“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最大限度利用他们弱点和兵力分散现状的计划。” “调虎离山?”江默立刻反应过来。 “不止。”玛瑙的目光扫过肯诺和江默,“我们需要同时做几件事。一,制造一个足够大、能吸引大部分武装人员注意力的外部混乱。二,有人趁乱潜入祭祀洞窟,尝试营救长老或至少打断他们的‘会谈’。三,有人去广场方向,利用族人被集中看管的情况,伺机制造内部骚动,里应外合。” 这个计划大胆而危险,将三个人彻底分散,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外部混乱…怎么制造?”肯诺沉声问,他知道这通常意味着最大的风险。 玛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战术背包的夹层里,取出了两个只有口红大小、通体漆黑的金属管,以及一个微小的遥控装置。她的动作小心而谨慎。 “高频声波脉冲发生器,非致命,但范围足够大。”她语气平淡,却说着令人心惊的内容,“设定为特定频段,能瞬间刺激大部分人的前庭系统和听觉神经,造成短时间的剧烈眩晕、恶心和方向感丧失,效果持续约三到五分钟。足够制造恐慌和混乱。” (影视证据线索:非致命但高效的特种装备,显示玛瑙/哲子背后组织的技术支持水平) 江默倒吸一口凉气。肯诺也眼神一凛,显然对这种超出他认知的武器感到忌惮。 “这东西…会不会伤到族人?”江默担心地问。 “设定频段针对的是未经特定训练的成年人神经系统,对老人和孩子影响会稍弱,但不可避免会有不适。这是目前能最快制造大面积混乱且避免直接流血冲突的方法。”玛瑙冷静地评估着利弊,如同一个无情的战术AI,“两个发生器,需要放置在寨门和广场附近的关键点,同时引爆,效果最佳。” 这意味着需要有人冒险穿越基金会的封锁线,去放置这些装置。 “我去放置。”肯诺毫不犹豫地说道,目光坚定,“我熟悉寨子的每一寸土地,我知道怎么避开他们的视线。”这是守护者的责任,也是他挽回尊严的方式。 玛瑙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反对。她将其中一个声波脉冲发生器和遥控装置交给肯诺,快速而清晰地告知了他使用方法和最佳放置点。 “那另一个呢?还有祭祀洞窟和广场…”江默问道,感觉心跳加速。 “我去祭祀洞窟。”玛瑙的语气不容置疑,“潜入和精准行动是我的强项。我需要制造机会接近长老,或者至少弄清楚里面的具体情况。”她将另一个发生器收起,显然她打算在必要时在洞窟附近使用,或者有别的计划。 “那我…”江默看向他们。 “你,”玛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冰冷而直接,“你去广场。” “什么?!”江默和肯诺几乎同时出声。肯诺是震惊和反对,江默则是纯粹的愕然和恐惧。让他一个手无寸铁、浑身是伤的人去敌人眼皮子底下制造骚动?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玛瑙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基金会的主要目标是你。一旦外部混乱发生,看守广场的特工收到指令,第一反应很可能是加强对你的搜索和戒备,甚至可能会调动部分人手。这会为肯诺的行动和我潜入洞窟创造更大空间。” 她顿了顿,看着江默苍白的脸,补充道,语气近乎残忍的客观:“而且,你出现在广场,对那些被看管的族人来说,会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他们是你的同胞,你的出现可能会激发他们的情绪,无论是好是坏,都能制造混乱。这是利用你‘价值’的最有效方式。” 江默浑身冰冷。他明白了,在玛瑙冷酷的战略计算中,他不仅仅是一个需要保护的目标,更是一个可以被投入棋盘的、用来吸引火力和制造变数的“棋子”甚至“诱饵”! 肯诺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张了张嘴想反对,但看着远处死寂的寨子,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他不得不承认,玛瑙的计划虽然残酷,但可能是目前唯一有机会破局的方法。牺牲少数,拯救多数…这是丛林和战场最古老的法则。 “我…我该怎么做?”江默的声音干涩无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腿在微微颤抖,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混合着对族人的一丝责任,让他问出了这句话。 玛瑙似乎对他的配合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冷漠:“混乱发生前,尽可能隐蔽地接近广场边缘,观察看守的分布和族人的状态。混乱一起,想办法引起族人注意,喊话,制造动静,让他们恐慌或者愤怒起来,冲击看守。记住,你的目的是制造混乱,不是正面战斗。保命第一,充分利用人群。”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江默知道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一旦失控,他第一个就会被乱枪打死。 “卡尼应该还在附近,”肯诺突然开口,他看向黑暗的林地,发出一种模仿鸟叫的轻微哨音。片刻后,那个如同小羚羊般的少年卡尼再次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 肯诺用极快的手语和低语对卡尼交代着。少年听着,不时点头,眼神明亮而勇敢,最后他看向江默,用力点了点头,表示会带他从“风之通道”进入寨子,并尽量帮他接近广场。 计划,就这样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被仓促而残酷地制定了下来。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肯诺的眼中是决绝和责任,玛瑙的眼中是冰冷的计算和绝对的专注,江默的眼中则是无法掩饰的恐惧,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生出的、微弱的狠厉。 没有再多的话语。 肯诺率先转身,如同融入黑暗的山豹,向着寨门方向潜行而去,去放置那能制造混乱的装置。 玛瑙检查了一下装备,对江默最后说了一句:“记住,混乱一起,就是信号。各自为战,活下去。”然后,她如同鬼魅般,沿着悬崖边缘,向着下方祭祀洞窟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滑去,瞬间消失不见。 只剩下江默和那个山地少年卡尼。 卡尼对江默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然后灵巧地钻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江默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绝望和铁锈味的空气,最后望了一眼远处死寂的、却即将被引爆的寨子。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枚冰冷的U盘。 然后,咬紧牙关,跟上了那个少年的身影,向着未知的危险和使命,一步步走去。 黎明将至,黑暗却愈发浓重。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三十六章 混乱序曲 少年卡尼的身影在黑暗中灵动得像一头真正的羚羊,他对这片土地的熟悉程度令人惊叹。他带着江默绕开所有可能被监视的路径,专挑那些几乎不能称之为路的兽径、岩石缝隙和茂密灌木丛穿梭。 江默咬紧牙关,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拼命跟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冰冷的汗水不断流进眼睛,模糊他的视线。但他不敢停下,不敢落后,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肾上腺素支撑着他。 终于,卡尼在一处覆盖着厚厚藤蔓和苔藓的山壁前停下。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藤蔓,露出了后面一道极其狭窄、仅容一个瘦小身体勉强通过的天然裂缝。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从里面涌出。 卡尼对江默打了个“噤声”和“跟上”的手势,然后毫不犹豫地侧身钻了进去。 江默看着那黑黢黢的裂缝,深吸一口气,也学着样子,费力地挤了进去。裂缝内部更加狭窄,岩壁湿滑冰冷,不断摩擦着他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他只能屏住呼吸,一点点向前挪动。 这段路程并不长,但对江默来说却无比漫长。当他终于从裂缝另一端挤出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堆满陈旧农具和干草的破旧谷仓角落里。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谷物霉变的气味。 他们已经进入了寨子内部! 卡尼示意他保持绝对安静,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谷仓破旧的木板缝隙向外窥视。江默也凑过去,透过缝隙看向外面。 外面似乎是一条寨子边缘的僻静小路,此时空无一人。远处,能隐约听到一些模糊的嘈杂声,似乎来自寨子中心的广场方向。更远处,祭祀洞窟入口的火把光芒在夜色中摇曳。 卡尼观察了片刻,对江默打了个手势,指了指广场的方向,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示意自己会尽量帮他靠近,但之后就需要江默自己见机行事了。 江默紧张地点了点头。 卡尼如同影子般溜出谷仓,示意江默跟上。两人借着房屋的阴影和堆放的杂物,快速而安静地向着广场方向移动。 越靠近寨子中心,气氛越发压抑。他们能听到基金会特工偶尔通过无线电低语的声音,甚至能看到一两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持枪的身影在远处的路口巡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恐惧和紧张。 卡尼对寨子的布局了如指掌,总能找到最隐蔽的路线。最终,他们潜伏在距离广场边缘大约几十米远的一处堆放木柴的矮棚后面。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广场上的情形。 江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只见寨子的中央广场上,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几乎所有的族人,男女老幼,都被集中在这里。他们大多低着头,脸上带着恐惧、茫然和屈辱。周围,大约有十名全副武装的基金会特工分散站立着,枪口虽然并未直接指向人群,但那冰冷的威慑力足以让所有人不敢妄动。几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特工在不远处低声交谈着,不时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和通往祭祀洞窟的路。 而在广场靠近祭祀洞窟方向的一个略高的石台上,江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寨子里几位最年长的老者,他们没有被捆绑,但身边都站着一名持枪特工,显然处于严密监视之下。他们的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基金会果然控制了一切!他们在等,等祭祀洞窟里的“谈判”结果,或者等肯诺、江默他们自投罗网。 江默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制造骚动?恐怕刚一露面就会被瞬间制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江默的手心全是冷汗,身体因为紧张和伤痛而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肯诺是否成功放置了装置,也不知道玛瑙是否潜入了祭祀洞窟。他只能等待,等待那不知是否会来的混乱信号。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压力压垮时—— 突然! “嗡——!!!!!” 一阵极其诡异、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尖锐嗡鸣声毫无预兆地猛然爆发!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仿佛直接作用于人的大脑深处!像是无数根钢针狠狠刺入耳膜和神经中枢! 江默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波冲击得闷哼一声,瞬间感到天旋地转,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差点当场呕吐出来!他赶紧死死捂住耳朵,虽然效果甚微,但本能驱使着他这样做。 而广场上的效果更是立竿见影、混乱无比! 几乎所有的基金会特工,在声音响起的瞬间,都发出了痛苦的惨叫或闷哼!他们根本无法抵御这种针对性的声波攻击!距离声源近的几个特工直接扔掉了武器,双手抱头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干呕。稍远一些的也瞬间失去了平衡感和战斗力,像喝醉了酒一样东倒西歪,无法瞄准,无法有效思考,只能徒劳地试图抵抗那钻入脑髓的噪音! 被集中看管的族人们也受到了影响,不少老人和孩子发出惊恐的哭喊和**,纷纷捂住耳朵倒地,但似乎由于体质和距离原因,他们的反应比特工们稍轻一些。 整个广场,在短短两三秒内,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怪诞而恐怖的混乱之中! 就是现在! 江默的心脏疯狂跳动,血液仿佛在瞬间燃烧起来!他看了一眼旁边同样被声波影响、但凭借顽强意志力死死支撑着的卡尼。少年对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鼓励和决绝。 没有时间犹豫了! 江默猛地从木柴堆后站了起来!他无视了身体的剧痛和依旧残留的眩晕感,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混乱的广场,用中文声嘶力竭地大喊出声!他知道大部分人听不懂,但他需要的是吸引注意,制造更大的混乱和变数! “跑啊!快散开!躲起来!!” 他的声音在诡异的嗡鸣声中显得有些微弱和怪异,但在一片抱头**、失去方向感的人群中,却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 瞬间,无数道目光,惊恐的、茫然的、痛苦的,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声音的来源——那个突然出现在广场边缘、陌生的、浑身狼狈却在大喊的外来者! 那些尚未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基金会特工也艰难地试图将枪口转向他,但他们视线模糊,身体摇晃,根本无法有效瞄准! 而族人们,在被恐惧压抑了太久之后,突然看到这样一个变数,看到基金会守卫的狼狈模样,求生的本能和被压抑的愤怒瞬间被点燃了!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呐喊,紧接着,如同决堤的洪水,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人们挣扎着爬起,不再顺从地坐在地上,而是尖叫着、推搡着,试图向四面八方冲去,寻找掩体,逃离这个被控制的广场! “稳住!不许动!”还能勉强站立的特工小头目试图鸣枪示警并维持秩序,但他的命令在巨大的声波干扰和失控的人群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他被慌乱奔跑的人群撞得踉跄后退。 混乱,真正的、大规模的混乱,爆发了! 江默站在混乱的边缘,看着眼前这由自己亲手(间接)引爆的场面,心脏狂跳,既有恐惧,也有一种扭曲的、释放般的激动。他成功了…至少第一步成功了! 但就在这时,一名距离他较近、身体素质似乎格外强悍的特工,强忍着剧烈的眩晕和恶心,猛地举起了手中的手枪,摇晃晃晃地试图瞄准江默! 江默瞳孔猛缩,死亡的阴影再次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 那名特工的手腕猛地爆出一朵血花!他惨叫一声,手枪脱手掉落! 江默惊愕地转头,看到远处某个屋顶的阴影下,一个极其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是玛瑙?还是哲子安排的其他人?他们一直在暗中提供掩护?! 没有时间多想! 更多的特工在试图恢复秩序,试图控制人群,甚至可能已经通过无线电呼叫支援!声波攻击的效果正在逐渐减弱! 江默知道自己必须立刻离开现在的位置,他已经成为最显眼的靶子! 他立刻转身,想要钻回之前的藏身之处,却发现卡尼已经不在那里了!少年或许已经趁乱去执行别的任务,或者去通知其他族人。 而更糟糕的是,他似乎看到两个恢复较快的特工,正艰难地推开混乱的人群,朝着他的方向包抄过来! 江默暗叫不好,立刻向着与祭祀洞窟相反的、房屋更密集的寨子西侧踉跄跑去!他必须利用这宝贵的混乱时间,躲藏起来! 身后的呼喊声和零星的枪声(可能是鸣枪示警)越来越近。 而与此同时,在祭祀洞窟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沉闷的爆炸声!紧接着是激烈的、短暂的自动武器射击声,然后迅速归于沉寂,只剩下那依旧持续、但已开始减弱的诡异嗡鸣声! 玛瑙那边…也动手了!情况如何?! 江默无暇他顾,他拼命奔跑在狭窄、陌生的寨子巷道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体力早已透支,全凭意志力在支撑。 在一个拐角处,他猛地撞上了一个人! 他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基金会特工,刚要挣扎,却听到一个压低的、苍老而焦急的声音用泰语说道:“这边!快跟我来!” 是一个陌生的山地老人!老人脸上满是皱纹和恐惧,但眼神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善意,他一把拉住江默,将他拖进了旁边一栋不起眼的高脚木屋下面黑暗的储藏空间里,并用杂物迅速挡住了入口。 脚步声从外面疾驰而过,渐渐远去。 黑暗中,江默和那个陌生的老人挤在一起,都能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和喘息声。 外面的混乱声、嗡鸣声、偶尔的枪声和喊叫声依旧隐约可闻。 黎明前的黑暗,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撕开了一道口子,但更深的危险,也随之汹涌而至。 第三十七章 圣所惊变 高脚木屋下的储藏空间黑暗、狭窄,弥漫着尘土和某种根茎植物腐烂的气味。江默和那位陌生的山地老人挤在一起,外面混乱的声响——减弱的嗡鸣、零星的喊叫、奔跑的脚步声——仿佛被一层厚厚的棉花隔绝,变得模糊而不真切。两人剧烈的心跳和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老人颤抖着手,摸索着用一些麻袋和旧竹筐将入口堵得更严实些,只留下细微的缝隙透入一丝微光。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脱力般靠在土墙上,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看着江默,用极其低微、带着浓重口音的泰语艰难地说道:“别怕…孩子…卡尼说…你是朋友…是肯诺带回来的…” 江默心中一动,原来是卡尼在混乱中通知了族人。他低声道谢:“谢谢您…外面…” 老人摇摇头,脸上布满忧惧:“乱了…全乱了…那些拿枪的恶人…还有那可怕的声音…神灵发怒了吗…”他喃喃自语,显然也被之前的声波攻击和混乱吓坏了。 “祭祀洞窟…那边好像有爆炸声?”江默试探着问,心系玛瑙和长老们的安危。 老人的脸色更加苍白,甚至带上了一丝恐惧:“圣所…不能惊扰啊…里面有…有古老的东西…会醒的…”他的话语破碎而迷信,却更添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 一种新的声音,穿透了外面渐弱的嘈杂,隐隐传来。 那不再是声波的嗡鸣,也不是枪声或喊叫。 而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隆声? 像是巨大的石磨在缓缓转动,又像是某种沉睡的巨兽在打鼾。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令人心悸的穿透力,连他们藏身之处的土地都似乎随之微微震动! “!!”老人猛地瞪大眼睛,干瘦的手死死抓住江默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他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响…响了…地…地脉在响…圣所…圣所的门…真的被惊动了?!” 几乎在这地脉嗡鸣声响起的同一瞬间! “呃啊——!” 江默猛地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整个人如同触电般剧烈地痉挛起来! 他的右手!那个混合了雅拉秽血、玛瑙剧毒和基金会血清的恐怖烙印处!毫无征兆地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灼痛!那感觉不再是针扎或火烧,而是仿佛有一股狂暴的能量要从他掌心内部炸开!几种混乱的色彩再次在他掌心皮肤下疯狂冲突、扭结,甚至透出皮肉,散发出一种极其不祥的、微弱却清晰可见的幽暗光芒! 更可怕的是,他怀中那本父亲留下的兽皮笔记,也再一次变得滚烫无比,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贴在他的胸口! 巨大的痛苦几乎要撕裂他的灵魂!意识再次被拉扯、模糊… “!!”旁边的老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松开手,惊恐万状地向后退缩,直到脊背撞上土墙,难以置信地看着江默那只发光蠕动、如同恶魔附体般的右手,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地下传来的嗡鸣声与江默掌心的剧痛和光芒,仿佛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两者频率似乎在接近,在同步! “呃…啊…”江默蜷缩在地上,死死攥住左手手腕,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冷汗如瀑般涌出,眼前阵阵发黑。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再次被扯离身体,被那本滚烫的笔记和掌心的烙印拖入一个痛苦的漩涡… … 祭祀洞窟深处。 与外界想象的古老祭坛不同,基金会临时搭建的强光照明灯将洞窟核心区域照得亮如白昼。这里更像一个…被强行闯入的精密实验室与古老圣所的诡异结合体。 洞壁上是斑驳褪色的古老壁画,描绘着难以理解的仪式和扭曲的星图,以及无数跪拜的、被锁链缠绕的人形。地面中央,并非祭坛,而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漆黑地穴入口!地穴边缘镶嵌着早已失去光泽的黑色金属,上面刻满了比壁画更加复杂、令人望之头晕目眩的符文。 而此刻,地穴周围却架设着好几台基金会的高科技设备!闪烁着指示灯的分析仪、嗡嗡作响的能量探测器、甚至还有一台小型的激光测绘仪正在扫描地穴入口的结构! 瓦莱拉站在地穴边缘,她精致的脸上此刻充满了近乎狂热的兴奋和贪婪,完全不见了之前的从容。她身边站着几个穿着白大褂、同样激动不已的研究人员。而几位部落长老则被反绑着双手,由两名持枪特工看管在一旁,他们脸上充满了绝望、愤怒和一种深深的恐惧。 “能量读数还在飙升!不可思议!这湮灭级的能量反应…却又如此…稳定!”一个研究员看着仪器屏幕,声音都在发抖。 “看这符文结构!这绝非地球已知的任何文明!”另一个则痴迷地看着激光测绘仪生成的3D模型。 “还有这地脉共振频率…只要破解了它,就能找到稳定开启‘门’的方法!”瓦莱拉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她猛地看向被俘的长老们,“说!‘锚定之血’到底如何使用?!是不是需要特殊的祷文配合特定的血脉共鸣?!” 长老们怒目而视,闭口不言。 “不说是吗?”瓦莱拉冷笑一声,对研究员示意,“启动‘共鸣器’,调到最大功率!既然他们不肯说,我们就自己‘问’问这扇‘门’!” “可是主管…能量级别已经接近临界点…强行共振可能会…”一个研究员有些犹豫。 “执行命令!”瓦莱拉厉声道。 研究员不敢违抗,在操作台上快速输入指令。 下一秒,一台放置在洞窟角落、看起来像是大型音响设备的机器顶端,一个复杂的环形装置开始高速旋转,发出一种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特定频率声波,直接对准了那深不见底的地穴! 几乎就在这人工共鸣器启动的瞬间—— “嗡隆——!!!” 那来自地底深处的、更加剧烈恐怖的嗡鸣声猛然爆发!仿佛被彻底激怒!整个洞窟剧烈地震动起来!碎石和灰尘从头顶簌簌落下! 与此同时! “砰!砰!” 洞窟入口处突然响起两声枪响!紧接着是人体倒地的声音!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冲了进来!是玛瑙!她终于突破了外面的守卫! 但她进来的瞬间,也被洞窟内剧烈的震动和那恐怖的嗡鸣声冲击得身形一滞!而更让她瞳孔骤缩的,是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景象——基金会竟然将实验室搬到了这里!还有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地穴! “抓住她!”瓦莱拉又惊又怒,厉声命令。 离入口最近的两名特工立刻举枪射击! 玛瑙反应快得惊人,一个侧滚翻躲到一台仪器后面,子弹打在仪器外壳上,火花四溅! 混乱的枪声在洞窟内回荡,更加刺激了那地底的嗡鸣! 而就在这时,那地穴深处,毫无征兆地猛地涌出一股无形的、却如同实质般的恐怖能量冲击! “嗡——!” 这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能量爆发!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洞窟! 所有的灯光瞬间疯狂闪烁,然后噼啪爆裂,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地穴深处隐隐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幽暗光芒! 所有基金会的高科技设备屏幕瞬间花白,冒起青烟,彻底报废! “啊——!”那几个研究员抱头惨叫,七窍流血地瘫倒在地,显然他们的神经系统无法承受这种冲击! 瓦莱拉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踉跄后退,死死捂住耳朵,脸色煞白。 那两名持枪特工更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直接晕死过去。 就连玛瑙,也感觉大脑如同被针扎般剧痛,不得不依靠着岩壁才能站稳,眼中充满了震惊。 而被绑着的长老们,虽然也同样痛苦,但他们似乎对这种能量冲击有着某种天然的、微弱的抵抗力,只是萎顿在地,喃喃祈祷着。 整个洞窟,在短短一瞬间,从高科技的窥探现场,变回了古老而恐怖的真正圣所(或者说囚笼入口)! 而造成这一切的,似乎是基金会那作死的“共鸣器”与地穴本身力量的剧烈冲突,以及…某种来自外部的、意想不到的共鸣源… … 高脚木屋下,江默的痛苦达到了顶点! 在地穴能量爆发的同一时刻,他感觉自己的右手掌心和胸口笔记本的灼热也瞬间飙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断裂了! “噗!”他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鲜血溅落在地,竟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能量。 旁边的老人已经吓得几乎昏厥。 而江默,在极致的痛苦中,意识再次被拖入一片混沌… 他仿佛看到…那漆黑的地穴深处…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那并非生物的眼睛…而是…两团旋转的、吞噬一切的混沌漩涡… 他仿佛听到…无数混乱的、疯狂的低语和嘶吼… directly in his brain… 他仿佛感受到…一种古老的、冰冷的饥饿感…锁定了…锁定了某个散发着同源却微弱气息的目标… 锁定了…他! … 洞窟内。 能量冲击的余波渐渐平息,只剩下地穴深处那令人不安的幽光和持续的低沉嗡鸣。 瓦莱拉挣扎着爬起来,惊魂未定,看着一片狼藉、设备尽毁的洞窟,脸色难看至极。她的野心遭受了重挫。 玛瑙也迅速恢复,她的目光飞快扫过现场,最终落在了那几位萎顿在地的长老身上。她的任务是救人并获取情报。 但就在这时—— “嗬…嗬…” 一阵怪异的声音从地穴方向传来。 只见那个之前操作“共鸣器”的研究员,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乳白色,没有任何瞳孔,嘴角咧开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巨大的笑容,口水不受控制地流下。他的关节发出咔咔的怪响,以一种扭曲的、非人的姿态,摇摇晃晃地走向离他最近的一位长老! 他被地穴泄露出的能量侵蚀了!变成了和之前隧道里那个队员一样的存在!甚至更糟! “阻止他!”一位长老大惊失色地喊道。 玛瑙毫不犹豫,匕首瞬间出手! 寒光一闪! “噗嗤!”匕首精准地没入了那名被侵蚀研究员的额头。 研究员动作一僵,脸上的诡异笑容凝固,随即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不动了。 洞窟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地穴的嗡鸣声依旧。 瓦莱拉看着玛瑙,眼神变幻不定。玛瑙也冷冷地回视着她。两人之间,暂时失去了战斗的理由——共同的、无法理解的恐怖暂时压过了彼此的敌意。 而没有人注意到,地穴深处那两团混沌的“视线”,似乎微微偏转了一下,穿过了岩石和土壤,遥遥“望”向了寨子西侧,某处高脚木屋下的黑暗空间… … 江默猛地睁开眼睛,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无尽的虚脱和冰冷。掌心的光芒和胸口的灼热也迅速消退。 他瘫在冰冷的地上,如同离开水的鱼般大口喘息,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恐和茫然。 刚才那一切…是什么? 那个地穴…里面的“东西”…注意到他了? 老人惊恐地看着他,不敢靠近。 外面,寨子的混乱似乎渐渐平息,但一种更深沉、更诡异的寂静笼罩了下来。 黎明将至。 但最大的恐怖,似乎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