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做土匪的流氓不是好军阀》 第713章 老婆孩子热炕头 唐枭微微颔首,条理分明:“其一,地理中枢。” 他抬起手,仿佛在虚空中勾勒着城市地图:“此街北通松花江码头,舟楫辐辏;南接火车站,铁轨纵横!恰似一张巨弓搭上满弦,贯通全城血脉命门。称其‘中央’,名至实归!” 在座诸人,尤其熟稔哈尔滨格局者,无不颔首称是。 “其二,”唐枭语调微扬,目光投向会议室墙壁上悬挂的那面五色旗,“政治隐喻!” 此言一出,众人精神一振。 “少帅此刻,正与南京方面商谈易帜大计。此时定名‘中央’,一石二鸟:对外,昭示我哈尔滨归心中央政权;对内,又避露锋芒,不授人以柄!俄人听来,不过是地理称谓;南京闻之,便是心照不宣的政治表态!” 蔡运升眼中精光一闪,傅巨川等人更是恍然大悟般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激赏之色。 “其三,”唐枭环视一周,目光扫过华商代表傅巨川等人,又仿佛穿透墙壁,看到了街上那些俄人商铺,“商侨共利!此名不涉主义之争,不贬异国遗存。俄国老毛子的格瓦斯照卖,山东老哥的绸缎庄照开,字号招牌,一概无需更动!咱们要做的,只是把‘中国’这个沾着前清辫子味儿的旧名,换成一副契合新时代气象的金字招牌!” 哗—— 掌声骤然爆发,热烈如夏日骤雨! 满座军政商要员,无论是真心叹服还是审时度势,此刻皆用力鼓掌。 许多人拍着手,心头却暗潮翻涌,惊讶不已。 议题来得突然,这位以杀伐决断闻名的唐阎王,竟能在仓促间提出如此周全、深谙时局、兼顾各方的方案,条理分明,滴水不漏。 这份急智与格局,绝非寻常武夫所能及! “各位!各位!”储镇站起身,双手下压,待掌声稍歇,朗声道,“羽帅之议,高屋建瓴!既如此,咱们举手表决!同意将‘中国大街’更名为‘中央大街’的,请举手!” 话音未落,手臂如林,整齐划一地举起。 全票通过! 当天夜里,唐枭和小刀又来到了马家饺子馆的后院。 “你小子咋就这么招老娘儿们稀罕?”唐枭笑骂。 小刀苦笑:“两年前她来哈尔滨玩,吴督军让我负责安保工作,那娘儿们如狼似虎,当天夜里就把我拿下了……” 唐枭说:“我看你也是借坡下驴吧?” 小刀反问:“要不然呢?” 两个人都笑了。 这步棋可不是唐司令安排的,小刀也是顺势而为罢了,毕竟有了这个‘奸情’,很多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不然怎么两年没暴露,吴大舌头刚死不久,两个人就大摇大摆现身在了街上? 吴俊升被炸身亡时,他唯一的儿子吴泰勋,正在奉天讲武堂第八期骑兵科学习。 两年前,虚岁15岁的吴泰勋在其父的主持下,就与郑家屯县长靖鸣吱的二女儿结婚。婚后,跋扈的吴泰勋对靖氏如同仆役,张嘴就骂,举手就打,加上靖氏未生育儿女,夫妻感情很不好。 吴俊升去世以后,少帅命爆炸中幸存的侍卫长张春山,回齐齐哈尔主持家族事务。 张春山口碑不错,做事也是麻利,很快就把吴家分了。 吴泰勋还有一个妹妹叫吴赤芳,两个人分走了一半家产,余下平均分给了那些姨太太。 没多久,张春山便被少帅安排去了陆军第十七师,任副参谋长。 俞婉玉分到一大笔钱后,就奔着盛局长,来哈尔滨定了居。 此后每天混迹在太太圈,打麻将、逛街。 夜里有了这么个身居高位又相貌英俊的小伙子暖被窝,日子一下子就幸福起来。 事实上,此时的小刀正与哈尔滨山东商会会长傅巨川的养女热恋,却又不得不与俞婉玉虚与委蛇,各取所需。 也不知道他怎么和傅巨川聊的,此事并没有影响到小刀与其养女的感情。 翌日清晨。 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滨江时报》的报童挥舞着还散发着油墨香的号外,脆生生的喊声穿透薄雾:“看报!看报!‘俄国面包石铺就中央路,万国商贾笑迎中国主权!’中国大街改名喽——!” 傅家甸。 同和居茶馆。 人声鼎沸,茶香氤氲。 兼职《滨江时报》主笔的陈文昭拍案而起,连声叫好:“妙!妙极!真乃神来之笔!” 同桌的几位友人,都一脸不解。 张老板递过一根烟:“文昭兄,不就是改个街名嘛,至于这么激动?” 画家冯咏秋也打趣:“快别卖关子,说说,好在哪里?” 陈文昭呷了口热茶,眼中闪烁着洞察时局的兴奋:“唐司令这‘中央’二字,看似寻常,实则四两拨千斤,一举消解了三大死结!” 他声音不高,却引得邻桌几人也侧耳倾听。 “其一,对俄关系,”他压低些许声音,“既保留了他们那些洋楼门面的文化资产,给足了面子,又不动声色地抹去了旧日印记,避免了刺激北边那头熊!” 众人点头。 “其二,对南京政府,”陈文昭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虚写“易帜”二字,“暗含归顺臣服之意,这名字就是递给南京的一张漂亮的名片,为少帅的易帜大业铺了路!” 有人轻哼一声,低声嘟囔:“易帜?哼,扯犊子……” 陈文昭不以为意,续道:“其三,对咱们本地商民,最实在!招牌不用换,契约不用改,买卖照做,繁荣依旧!省了多少麻烦,省了多少银钱?” 他说的在理,众人纷纷附和,但这还只是浮在水面的道理。 当晚,道尹官邸。 蔡运升与李杜对坐小酌。 蔡运升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长长吁了口气,眼中带着复杂的光芒:“植初啊,今日方知,振羽大才呀!” 李杜也觉此名甚好,可并没有多想,闻言放下酒杯:“哦?愿闻其详。” 蔡运升手指敲着桌面,目光深邃:“一条街的名字,看似微末小事?错了!这是微言大义!是振羽对少帅整个东北战略的精准呼应和微观践行!少帅与南京周旋易帜,如履薄冰。他唐振羽用一条街的名字,四两拨千斤地向南京递了橄榄枝,稳住了俄人,安抚了商民……不动刀兵,不费钱粮,一着棋落,满盘皆活!此乃棋局中的妙手,真正的神算啊!” 李杜闻言,细细琢磨,脸色渐渐凝重,缓缓点头。 至于那位一锤定音的唐阎王? 他早把整编和换防等事务,一股脑儿扔给了赵木和陈卫熊,带着心腹杜小山,策马扬鞭,径直回了他的响马哨老巢。 外间的喧嚣、报章的赞誉、暗中的惊叹,皆被他抛诸脑后。 此刻,他只想图个清净。 两耳不闻窗外事,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血火里挣杀出的汉子,所求的安稳,不过如此。 还没消停几天,奉天又来密电:着唐枭、陈卫熊速来奉天! 第714章 双枪快腿小白龙 唐枭奇怪,让自己过去不稀罕,怎么这次把陈参谋长也带上了? 刘二说:“我的爷,不会把你俩拿下吧?” 贾宝鱼抬脚就踢:“你嘴吃屎了吧?” 陈卫熊笑:“吃屎是肯定的了,没开过光就好!” 刘二少爷表示自己很受伤。 第二天上午到了帅府,张学良的副官谭海引着他俩走进老虎厅,随后都愣在了那里。 就见陪在张学良身边喝茶的,是个穿着棉袍、高高大大的年轻汉子。 见他们进来,这汉子笑眯眯站起身,两只手抱拳甩过左肩,颠了三颠后,咧嘴露出满口白牙:“一杆大旗在手,吃的是山林饭,喝的是溪涧水!长白山,双枪快腿小白龙……” “我艹你奶奶个腿儿!”陈卫熊扑了过去。 二人抱在了一起,两个大男人相互捶打着,掉下了眼泪。 一旁的张学良看到这种情形,也是眼圈泛红。 这次江东督军陈子锟前来,是为蒋中正做说客的,目的就是让东三省尽快换上他们的青天白日旗。 “二哥,你咋还他妈这么寒碜?”陈子锟笑骂。 陈卫熊说:“你小子怎么好像又长个了?” “那是!”陈子锟嘴一撇,“二十八还窜一窜呢,兄弟我今年正好二十八……” 唐枭在一旁冷着脸说:“这个不要脸的货,小了我三岁,硬生生让我喊了半宿的大哥!” 陈子锟哈哈大笑,走过来用力抱住了他,两个人分开后,相互捶打了几下。 “江东省督军,陈大帅,真是威风啊!”唐枭话里透着醋意,“那次临走时,我送了你一把盒子炮,现在发达了,是不是得百倍奉还?” “瞅你个抠门儿样!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唐枭骂了起来:“你他娘的明明比我还抠门,还好意思说我?” “……” 张学良起身张罗起来:“走走走,酒桌上叙旧!” 这顿酒,他几乎插不上言,也是有意让他们多亲热,早早就撤了。 陈子锟把他离开东北,到了京城之后的事情,捡着说,还说了半个多小时。 陈卫熊和唐枭也是你一句他一句,把这些年的事情讲了一遍。 陈子锟骂起娘来:“二哥,你是不是太见外了?都混成那熊样了,为啥不去江东找我?” “别吹牛逼,你那时候还他娘的拉黄包车泡富家千金呢!找你干啥?拉车?”陈卫熊罚他干了一杯,这才饶了他。 叙完旧,酒也过了三巡,陈卫熊问他:“来做说客?” 陈子锟竖起了大拇指:“我二哥江湖人称鬼见愁,这脑子,比瓜子仁可是大多啦!” “你他妈的这是夸我吗?”陈卫熊笑骂。 陈子锟很快就收起了那一脸的玩世不恭神色,把自己这次来的心思一五一十都说了。 “你那么看好这位蒋校长?”唐枭问。 陈卫熊斜眼看他:“那是一定的了,人家可是拜把子兄弟呀!” 陈子锟苦笑起来:“和这些没关系,更谈不上有多看好,只是矬子里面拔大个、顺势而为而已!现如今,也是你们最好的选择了!” 唐枭问:“什么意思?” 陈子锟反问:“难道你们真就想在东北这嘎达待一辈子?” “我没问题!”唐枭说。 “可张汉卿呢?他的野心,可不比我那结拜大哥小!” “所以……”陈卫熊扔嘴里一颗油炸花生米,边嚼边说,“迈出这一步,才有可能继承大帅遗志,走出东北!” “二哥……”陈子锟又一次竖起了大拇指,“葵瓜子仁儿,长成南瓜籽儿了!” “你他妈的,嘴咋还这么欠儿?!”陈卫熊拿起酒杯作势要泼,忘了刚才干完没再倒上。 陈子锟哈哈大笑。 三个人一直喝到天色放亮,都已经醉了。 陈子锟拍着陈卫熊的肩膀说:“二哥,枭兄,别、别他娘的在东北熬着了……跟我去江东,我、我那儿没有小日本子……那里才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陈卫熊没说话。 唐枭喃喃道:“东北……是我的家呀!” 第二天,两人和张学良,陪同陈子锟参观了奉天兵工厂、东北大学等地。 陈子锟秘密离开奉天,唐枭和陈卫熊送他去了火车站。 临上车前,陈子锟对两个人正色道:“二哥,唐大哥,江东永远欢迎你们!” 当天夜里,唐陈二人回了哈尔滨。 回去就闲不住,每天都是忙忙碌碌,开不完的会,批不完的文件。 大帅半年前签署的那份《满蒙新五路协约》,原本就引来各方不满,渐渐发酵,终于酿出事端。 11月4日,哈尔滨工业大学、法政大学、医学专门学校和东省特别区立第一中学、第二中学、第三中学、女子中学,以及吉林省立第六中学等学生代表,在第一中学礼堂集会,组织成立了哈尔滨学生维持路权联合会。 会上,通过了《总罢课、游行示威、开展反筑路斗争的决定》,并定于次日组织全市学生游行示威。 消息传到唐枭这里,他马上让杜小山去联系了小刀,就一句话:别掺和! 11月5日,中午。 哈尔滨各大中学学生200余人,齐聚秦家岗东省特别区行政长官公署请愿。 哈尔滨各校学生示威的消息传开后,双城县省立第三中学、县中学学生举行游行示威,发表宣言,声援东北地区的反修“五路”斗争。 11月8日上午,哈尔滨学生维持路权联合会在第一中学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第二天举行一次更大规模的总罢课和示威游行。 次日上午9时,哈尔滨的大学、中学和部分小学的学生5000余人,冒着初冬的寒风,涌向秦家岗许公路东省特别区立第二中学对面广场集会。 法政大学女生林佩云挥舞着拳头大吼:“日本人的铁轨,要碾过我们的东北山河!我们同意吗?” “不同意!” “不同意!!” “……” 呼喊声震得广场上的雪都瑟瑟发抖。 学联主席张桂相发表简短的动员演说:“同学们,我们要到人口密集的傅家甸进行游行示威!以唤醒更多的民众,共同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强修‘五路’的侵略行为!” 医专学生挎着急救箱,白布上用红药水写着‘誓死护路’; 工大机械系的张振铎攥紧校旗铁杆,旗面‘还我河山’四个墨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 队伍如解冻的松花江,向着傅家甸正阳街奔涌而去…… 第715章 跟他们拼了 寒风如刀,卷过傅家甸北十八道街的深灰高墙。 吉东警备司令部那座前清衙门的飞檐下,铁马叮当乱响,三楼司令办公室里,唐枭指尖划过地图上道外正阳街的墨线。 昨日,江道警察厅高齐栋便请求警备司令部出兵支援,唐枭拒绝了。 不料张作相把电话打到了李杜那里,为防止有过激行为,李杜只好给高齐栋派了30名士兵。 陈卫熊焦急道:“高厅长调了警察厅的机动队,铁丝网就架了三层……” 刘二摇晃着腿,讥笑道:“我就不信了,他姓高的敢开枪?” “走,以防万一!” 唐枭说完,杜小山连忙把衣架上的棉大衣拿了过来,帮他穿上。 这时,电话铃响了。 唐枭接了起来,是张作相:“振羽,你可以不出力,但也别掺和!动不动就游行示威……不能惯他们的毛病!” “辅帅,孩子们的心是好的,更是热的……” 不等他说完,那边的张作相怒道:“热?热也不能动乱!” “哪里乱了?”唐枭的嗓门高了起来,“只要咱们温和地进行疏导,就不会乱!” “唐枭?!”张作相的嗓门同样也提高了,“你和我对着干是不是?” 唐枭喘着粗气,没说话。 那边的张作相语气温和起来:“振羽呀,学生们年幼无知,受坏人唆使,如果我们不制止,很可能演变成更大的骚乱!另外,那份条约已经签署了,还能怎样……” 砰! 窗外传来了枪声。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啪! “听到了吗?已经开枪啦!”唐枭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大手一挥:“快走!” 电话那边的张作相喊:“喂?唐枭?唐枭?!” 半小时前的正阳街口。 五十名滨江道警察厅的警察,30名东省铁路护路军士兵,严阵以待。 铁丝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阴影里,厅长高齐栋搓着貂皮袖筒冷笑:“听我命令,不听话就给我开枪!等崽子们冲上来再放血,子弹专挑举旗的打!” 示威人群到了,越走越近。 寒风裹挟着雪花掠过正阳街口,学生代表王秀英攥紧手中的传单,深吸一口气走向警戒线。 高齐栋扶了下帽子,皮靴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脆响,大声道:“站住!前面是军事禁区,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身后,三十名荷枪实弹的士兵,立刻端起枪。 王秀英举起《反筑路宣言》高声道:“高厅长!我们只是来宣传路权属于人民……” 新任滨江县知事李科元打断了她:“荒谬!东省特别区的治安我们说了算,你们这些学生不好好读书,尽学些歪门邪道!” 铁丝网后的警察,开始拉动枪栓。 高齐栋拔高嗓门:“辅帅有令!凡聚众闹事者视为暴徒!给你们三分钟,立刻解散!” 学生代表张磊挤到了前排,喝道:“张作霖卖国求荣,签了五路协定,我们连抗议的权利都没有吗?” 人群中爆发出‘打倒卖国贼’的呼声。 高齐栋脸色铁青:“放肆!大帅已经走了,你们还要鞭尸不成?!” “人走了,可协议还在,我们要求作废!”张磊喊道。 高齐栋指向他:“来人!把这个煽动分子抓起来!” 两名警察绕过铁丝网,冲上去就要抓张磊。 王秀英扑上去阻拦:“你们凭什么抓人?我们昨天已经向教育厅备案了游行申请!” 李科元冷笑起来:“备案?那也不行!” 两名警察与张磊撕扯起来,三个男生冲了过去,很快滚成一团。 学生群中,又冲出十几名男生,开始用书包砸向铁丝网。 高齐栋猛地抽出手枪。 砰!砰!砰! 他朝天连开三枪。 学生们先是一怔,紧接着又不管不顾。 “开火!给我打!”高齐栋大吼。 警察和士兵开了枪,不过枪口都抬高了,子弹擦着学生头顶飞过,打在砖墙上迸出火花。 高齐栋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敢放水,破口大骂。 王秀英边跑边喊:“同学们!冲过去!把铁丝网扯开!” 她刚抓住铁丝网,高齐栋枪口中射出的一颗子弹,正中她肩头,鲜血瞬间浸透校服。 张磊挣脱了警察,抄起地上的一根警棍,大吼:“跟他们拼了!” 学生潮水般涌向警戒线,砖头雨点般砸向军警。 高齐栋躲到了汽车后面,吼叫道:“开枪,快开枪!” 军警们真不想对这些孩子动手,所以之前都高抬了枪口,可对方人太多了,如此情况之下,再不反抗,估计踩都能踩死他们了。 他们先是组成人墙,用枪托阻挡冲在最前的学生。 很快就不行了,有人先调转枪口,换上了刺刀,慌乱中其他军警也都用上了刺刀。 雪地上,渐渐染出斑斑血迹,可学生们依然前仆后继。 突然,军警身后传来震天的鞭炮声,商铺伙计们举着‘誓死保路’的横幅冲了过来,人群瞬间如决堤洪水般冲垮了铁丝网。 “开枪!快开枪!”高齐栋嘶声高吼。 砰! 砰!砰!砰! 有一个开枪的,就有了第二个。 面对鲜血洒满街头的受伤同学,愤怒的学生再次集结成队,高喊着‘打倒高齐栋’、‘活捉杀人犯’的口号,与军警们正面交锋。 学生们用砖头、石块、旗杆、木棒向军警还击,打得他们抱头鼠窜。 要是没有那通电话,或许就能阻止这场惨案,唐枭率部赶到时,正阳街已经一片混乱。 李科元和高齐栋已经扔下了部下,坐汽车跑了。 唐枭远远便喊:“冲上去,保护学生!” 第8骑兵旅的士兵蜂拥而去,很快就扭转了局势。 现场很快统计出来,无人死亡。 那些军警们还是手下留了情,学生们8人重伤、140人轻伤。 警卫团连忙把学生们往医院送,好多轻伤的学生说死也不去,又融进了队伍里。 唐枭试图拦阻游行队伍,可根本就拦不住,只好命令士兵们左右跟随,防止惨事再发生。 游行队伍继续向前,并在繁华街口讲演,许多群众也加入游行队伍。 站在街道两旁的群众和学生,一起呼喊反日口号。 队伍所到之处,许多商号燃放鞭炮以示欢迎。 当来到十六道街滨江县公署时,已是下午4点钟,学生将县公署团团围住,要求李科元和高齐栋出来答复镇压学生运动的理由,但他们始终没敢露面。 唐枭进去以后,没找到滨江县知事李科元,反而见到了滨江道警察厅厅长高齐栋。 他叼着烟,正和几个县公署官员喝着茶水,见唐枭进来就跳了起来:“唐司令,你可来了,快快快,把这些人都抓起来……” “抓?抓谁?”唐枭冷声问。 “这些学生暴乱,危及治安……” 唐枭抬脚就踹,堂堂警察厅厅长被踹得蹬蹬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第716章 我来承担! 几个县公署官员见唐司令竟然动了手,都吃了一惊,这位可是随时能拔刀生往下割脑袋的主儿! 都吓得脸色煞白。 高齐栋怒骂:“唐枭?!你他妈的敢和我动手?” 唐枭上前两步,抬脚就踹在了他脸上。 “妈呀!”一声,高齐栋鼻血横流,两只手捂住了脸。 官员们瑟瑟发抖,谁也不敢出声制止这个唐阎王。 “治安?”唐枭的军靴狠狠踩在了高齐栋胸口上,恶狠狠道:“把枪口对准孩子,你这身皮,穿畜生身上了吗?” 高齐栋几次想掏枪,最后还是没敢。 唐枭怒骂一顿,又踹了几脚说:“出去,给学生们赔礼道歉!” 高齐栋怕被学生们撕烂了,哪里敢出去。 唐枭气得又是一顿大脚,踹得他满地打滚,可就是不出去。 刘铭见这么下去,弄不好就得踹死了,连忙拉住了他,小声说:“算了,就当没见到他得了……” 刘二算是救了高齐栋一命。 他们出去时,游行队伍已经往埠头区返了,吴铁牛带着兵继续跟着。 队伍来到了滨江道尹公署,要求蔡运升出来说话。 唐枭从后门进去,告诉蔡运升不要出去。 没想到的是,天都黑了,三九严寒,这些学生还是不散,高喊着废除《满蒙新五路协约》。 很快,石头、瓦块开始往滨江道尹公署里飞。 一块块玻璃被砸得粉碎,寒风涌进了一间间办公室,所有人都瑟瑟发抖。 李杜带兵过来了,跟在游行队伍后面的陈卫熊没让他上前。 蔡运升委屈呀,这件事情他根本没参与,更没同意滨江县知事李科元去镇压。 他要出去,唐枭没同意。 最后还是唐枭站了出来,亲口答应废除协约,保障今后学生游行示威自由,并答应严惩高齐栋、李科元及蔡运升。 听他亲口说了,示威学生这才散了。 在唐枭和吴铁牛等人的努力下,这场轰轰烈烈的示威游行,没再发生流血事件。 当天夜里,唐枭把电话打给了张学良。 “你凭什么答应?”张学良怒吼起来。 唐枭针锋相对:“不答应,难道杀光他们吗?” “你?!你气死我了!” “少帅,”唐枭语气稍缓,“那份协约是大帅签署的,你完全可以耍赖拒不承认!如果日本人找事儿,往我身上推!我看他们能把我唐枭怎么样!!”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渐渐锋利,‘能把我唐枭怎么样’几个字,更是掷地有声。 那边的少帅长叹了一口气:“振羽呀,你以为我想承认吗?可、可日本人步步相逼,我也是没有办法呀!” “办法这就有了,我来承担!” “……” 两日后,《国际协报》头版头条,登出唐枭站在滨江道尹公署台阶上讲话的照片。 标题如斧:《唐司令夺刀立誓,护路权血路终开!》 很快,奉天方面传来消息,少帅张学良拒绝承认《满蒙新五路协约》,并没有把责任推唐枭身上。 接着,吉林省长公署对高齐栋和李科元各记过一次,并要求查明开枪责任人。 张学良派特使慰问学生,支付医疗费用,此事件以学生的胜利告终。 位于哈尔滨花园街351号的日本驻哈尔滨总领事馆里。 总领事八木元八暴怒,拍着桌子嘶吼:“唐枭?!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公然刺杀奉军堂堂中将,这事儿大了。 可八木元八这口气咽不下,关东军总部那些少壮派军官,更是暴跳如雷! 很快,一个计划浮出水面…… 这天下午,开完会的唐枭刚回到办公室,便接到了利好洋行文员温婉的电话。 “死鬼,这么久了也不联系我,你是不是不想我?” 电话那边,温婉话中满是诱惑。 “想,怎么能不想呢,我弟弟更想,蠢蠢欲动……” 沙发上半躺的刘二做出一副恶心状,一旁的贾宝鱼压着嗓子说:“你他娘的能不能好好坐着?” “关你屁事!” “……” “讨厌!”温婉‘吃吃’笑着,“晚上一起吃饭?” “算了,直接进入主题吧,我就想吃你……”唐枭说。 “烦人!那就夜里九点,老地方?” “好,不见不散!” 一夜狂放,颠三倒四。 天明时,温婉要了两碗小馄饨,王敏学在后厨看着装入碗中,又亲自送进了房间。 套房里,厚重的窗帘垂地,遮挡住了晨光,满是荷尔蒙的味道。 王敏学不可能往里屋进,只是朝腰上裹着浴巾的唐司令眨了下眼,意思馄饨没有问题。 他走后。 唐枭把馄饨端进了里屋。 温婉从床上爬起来要去方便,妩媚一笑:“一起呀?” 唐枭笑:“这事儿还扎堆呀?你去吧!” 温婉回来以后,发现他已经吃完了那碗馄饨,眼底闪过一抹失望。 两个人喝过几次酒了,那时她就发现,想要在饭菜或酒里下毒,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位唐司令的肾太好,喝酒期间从来不去方便。 想当场下毒,瞒过他那双眼睛? 那是不可能的! 上床后更是如此,即使事后喝水,喝的也是警卫送进来的水。 温婉吃了那碗馄饨后,放下碗,盘着双腿,身后往后一躺,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体洁白如玉。 “达令……我想求你点儿事儿……”她柔柔道。 唐枭放下碗,点了根烟:“说吧,你总是什么都不要,我这心也是没着没落的……” “给我买套房子吧!我租的那间房又要到期了,屋顶还总漏。” “没问题,必须埠头区吗?” “是呗,要不上班太远了!”温婉起身,把头枕在了他大腿上,“我想要个洋房,带小院子的,行吗?” “可以呀,这样我每次去也能陪你在院子里喝喝茶!” 不能总不要什么,有所求,才不会被疑心,这也是为了安抚住唐枭司令。 “嗯……我渴了,想喝豆浆不知道这儿有没有?” 唐枭坏笑起来:“我有啊,现给你做……” “坏蛋!”温婉扬起小拳头,打了他一下,“你让警卫去买吧,我就想喝街头毛家早餐店的豆浆。” 馄饨没有问题,豆浆才有问题! 前一天,毛家早餐店就被关东军的人控制了。 新世界平时也有豆浆,可这种大饭店并不开早餐,这个时间当然没有。 杜小山拎着新世界的食盒,很快就把两碗热乎乎的豆浆买了回来。 其中一碗里面,滴了10滴砒莎尔凡(Arsphenamine,简称606),这是一种有机砷制剂。 该毒药通过饮食或香烟、雪茄摄入后,初期症状类似风寒,咳嗽、低烧、乏力等等,逐渐便会发展为肝肾功能衰竭或心力衰竭,最终导致死亡。 唐枭接过食盒进了卧室,打开后笑道:“别说,闻着还挺香,小山说有一碗加了料,你猜是哪碗?” 第717章 南造云子 温婉闻言身子不由一僵,马上笑颜如花:“加料?豆浆能加什么料?” 唐枭笑道:“白糖呗!” “我要喝甜的!”温婉也笑了,踮着脚过来了,纤腰一握,一双玉腿笔直修长。 挽起的头发上,一根银簪子上垂着两条银链子,链子尾端是两块翠玉,一晃一晃,煞是好看。 两个粗瓷大碗,看着一模一样。 只有温婉才知道哪个里面真有‘料’,伸手捧出了一碗。 唐枭调笑道:“我也要喝有糖的……” 说着话,接过了她手里那碗。 “行!”温婉一脸的贤良淑德,宠溺孩子般无奈一笑,捧出了另外一碗,赶紧喝了一口。 “真好喝!”她说。 说完,看向了唐枭:“达令,你怎么不喝?” 唐枭把那碗豆浆放在了柜子上,笑笑说:“知道吗?你特别像一个人……” “谁呀?”温婉秀眉一挑。 “我们中国有部《水浒传》,里面有个潘金莲,她曾经对丈夫武大说过一句话……” 听到‘我们’两个字,温婉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哦?说过什么?” “大郎,该吃药了……” 唐枭的‘了’字刚说出口,温婉手里那碗豆浆便泼向了他。 唐枭一个箭步斜窜出去,就地一滚,手就摸向了脱在门口的一只长筒皮靴。 温婉没半分犹豫,手里的粗瓷大碗朝他脑后飞了过来。 紧接着,她的人紧随其后,伸手拔下了头上的银簪子,离弦箭般刺向唐枭后心。 那只碗砸在了唐枭后背上,他已经在右脚靴子里面,摸出了一把小巧的银色勃朗宁手枪。 翻身,抬枪。 枪口顶在了俯身冲过来的温婉胸口上,那只银簪子距离唐枭的脸,仅有两寸。 两个人定格在了那里。 “你早就知道了?”温婉咬着银牙问。 唐枭手上的枪口使了些力气,这团饱满结实的肉变了形。 “是,你的记性不该这么差吧?九年前在哈尔滨到奉天的火车上,你和一个老毛子呜里哇啦聊天,记得吗?” 温婉迷茫起来,那次是她接了个临时的任务,于是请假说回老家。 那个白俄间谍,当天夜里便死在了自己手里。 火车上见过自己? 温婉真没有什么印象了。 唐枭又说:“那是第一次,没多久,咱们又在奉天一家羊肉汤馆遇到了……” “是你?!”温婉杏眼圆睁。 取得马龙潭的信任可不容易,她任劳任怨一年多,才调进内府。 又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取得了马龙潭的信任,哄得老家伙团团转,用不了多久,肯定会娶了自己做妾! 万万没想到,竟然被识破。 “是你告诉的马老头儿?”温婉咬牙切齿。 “不错!就是我!”唐枭伸手抢下她手上的银簪子,看了看说:“我说每次无论怎么折腾,你都不摘下来,看来是身上最后一件武器了……” 温婉问:“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我腰带上的手枪,子弹已经都被你卸下去了!” “所以,你在皮靴里面留了后手?” “不错!我想知道,你真名叫什么?”唐枭很好奇。 “我叫……南造云子!” 唐枭一愣,他听陈卫熊说过这个名字,据说此人号称‘日本第一女间谍’,被誉为‘帝国之花’。 不知道武艺如何,不过床上功夫确实高超…… 他枪口又用了些力气,“渴了吧?去把那碗豆浆喝了!” 南造云子突地妩媚一笑:“顶疼人家啦……小女子身无片缕,你还怕什么?” 说着话,她缓缓往起站。 就在身体离开枪口的霎那间,她身子往右一偏,右手同时摸向自己的臀部。 唐枭并没有开枪,那样的话,就打草惊蛇了! 就在南造云子扬手要摔碎手里的小球时,就见眼前的唐司令突然一张嘴,如同深山老林里修炼成精的老狐一般,从嘴里喷出了一股黄色烟雾。 一个呼吸之间,她便烂泥一样瘫在了地毯上。 一颗拇指盖大小银色球体,滴溜溜打着转,滚落一旁。 唐枭张嘴吐掉了嘴里的皮囊。 这是陈参谋长的迷障丸,要不是刚才出去拎食盒的时候,鼻孔里面抹了解药,此时他也得晕倒。 起身看了看那个银色小球儿,奇怪她从哪里抠出来的,又绕到了南造云子身后看了看。 咧了咧嘴:“真埋汰!” “进来吧!”唐枭大声喊了一嗓子。 杜小山、刘铭和贾宝鱼等人进来了,眼神都被地上的南造云子吸引了。 “丢人!没见过呀!”唐枭穿着衣服笑骂。 刘二笑嘻嘻道:“皮肤不错,屁股也够翘,可惜胸脯子小了些……” 贾宝鱼撇嘴:“太瘦!” 唐枭提上了棉裤,眼睛瞥向了地毯上那颗银色小球,说:“二少爷,那玩意儿送你了!” “啥呀?”刘二弯腰捡了起来,朝着灯光看,“这干啥的?” 唐枭板着脸:“这可是好东西,良药苦口,你舔舔!” “是吗?你不会想要害死我吧?” “不要拉倒!”唐枭憋住了笑,看向了贾宝鱼:“老贾,送你了!” “别呀!”刘二连忙把小球凑到嘴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细品…… 感觉没什么滋味儿,又连着舔了两下…… 再细品。 “没啥滋味呀!”他奇怪道。 唐枭说:“要不……你闻闻?” 于是,刘铭又把小银球凑到了鼻子下面,闻完,眉头一皱:“咋臭烘烘的?” 唐枭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啥呀?”刘二这该死的好奇心,还是想弄清楚手里这是什么东西。 唐枭过来穿皮靴,抬脚踢在了南造云子挺翘的屁股上:“你趴过来闻闻,是不是一个味儿?” “啊?她、她、她拉出来的?”刘二结巴起来,这辈子还没吃过这样的亏。 贾宝鱼哈哈大笑,那叫一个畅快。 刘二先是‘呸呸呸’好顿吐,随后扬手就把小球砸在了墙上…… 噗——! 一股浓烟升腾,卧室里瞬间谁都看不清是谁了。 唐枭大骂:“刘二,你个驴操的!” 浓烟中刘铭大吼:“我哪儿知道这玩意儿还会冒烟哪!” 半小时后,一行人走出新世界饭店。 两驾马车远远疾驰过来,还不等伸出枪口,就见新世界二楼冒出了一溜黑洞洞的枪口。 紧接着,枪声下雨般挥洒下来。 这是去年才给警备司令部装备的辽造17式6.5毫米轻机枪,仿造的是日本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俗称歪把子。 两驾马车瞬间成了筛子,四匹骏马嘶鸣着倒地,车厢翻滚,死尸遍地。 第718章 帝国之花 十六道街上。 听到枪声后,一大早就出来找食儿,或去上工的行人全都懵了。 唐枭早就料到了,自大帅去世后拉拢自己不成,到这次少帅拒绝承认《满蒙新五路协约》,日本人已经恨死了自己,他们不可能只有南造云子这一招,肯定还有后手! 第一招玩阴的,药不死自己的话,不会再有耐心,当街射杀才更有威慑力! 于是,便有了这个场面。 两辆马车上,除了车夫,一个车厢里面有两个人。 四个人四支枪,都是巩县兵工厂仿制的MP18冲锋枪,也就是唐枭他们常用的‘花机关’! 再一翻找,包括车夫,六个人身上干干净净,别说证明身份的东西了,连一片纸、一个大子儿都没有。 再检查他们的身上,也没有纹身。 贾宝鱼过来说:“中指、食指和左肩上都是新茧子,明显都是日本兵!” 其实不用查也知道了,只是找不到证据,这很郁闷。 南造云子虽说没死,可清醒以后不会承认的,如果送去奉天,就少帅那个心慈手软,弄不好就得放了! “抬出来!”唐枭说。 很快,南造云子被裹着床单抬了出来,被毫不怜香惜玉地扔在了那些死尸上。 或许是太冷了,南造云子眼皮开始滚动。 街上的行人几乎都认识唐司令,远远看着热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南造云子睁开了眼睛,挣扎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被裹了起来,厉声道:“唐枭,我是日本人,你敢杀我的话,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日本人?”唐枭一脸惊讶,“你不是利好洋行的文员温婉吗?祖籍山东蓬莱,十几年前跟随父母来到哈尔滨,父母在鼠疫中去世……” “你,什么意思?”南造云子瞪圆了眼睛。 唐枭眯眼一笑:“我没意思……” 说话间,手里的勃朗宁响了。 砰!砰!砰!砰!砰! 连开五枪,都打在了她惊恐的脸上。 “什么狗屁的‘帝国之花’!”唐枭骂骂咧咧收起了枪。 他们并没有走,很快哈尔滨警察局就来了人,还有几家报社。 唐司令当街接受采访:“很遗憾,是唐某行为不检!本是偷情,不成想遇到了仙人跳,这位利好洋行的女职员,竟然勾结土匪试图绑架我,幸好警卫防范到位,不然……” 他神色一暗,唏嘘起来。 身后的贾宝鱼怼了刘二一下:“司令不去演戏都可惜了!” “滚,别和我说话!”刘二鼻尖还留着那股淡淡的异味,后来他说,其实也不是很臭,就是怪怪的…… 第二天,此事便上了各大报纸的头条。 警备司令遇到了仙人跳,这事儿蹊跷,无数人议论纷纷。 关东军一众少壮派军人气愤不已,纷纷去找司令官村冈长太郎,说这个唐枭太过嚣张,他明明知道南造云子是日本人,竟然还敢当街射杀,必须杀掉他! 尤其那些早就垂涎南造云子身子的军人,更是嚎啕大哭。 因为皇姑屯事件,国内一波又一波的压力,早就让村冈长太郎焦头烂额。 刺杀失败,唐枭没有揪着不放,日方再继续的话,就是撕破脸了! 问题是,帝国做好准备了吗? 所以不等这些军官讲完,冲过去挨个扇起了大嘴巴…… 啪!啪!啪!啪! “八嘎!你们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不要再动唐枭,不要!明白了吗?”村冈长太郎红着眼珠子大吼。 “哈伊!”所有人都低下了脑袋,不敢再动这个心思了。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只有刘二少爷念念不忘,每每想起来,总得去刷刷牙,否则就有些干呕。 再后来贾宝鱼提起来,刘二改变了策略,舔着嘴唇很有回味地说:其实味道不错,可惜没含一会儿…… 这回轮到贾宝鱼吐了。 1928年的关外,寒冬来得又急又猛。 刀子似的北风裹着雪粒子,把奉天城墙抽得啪啪作响。 刚进腊月,唐枭就带着陈卫熊和贾宝鱼等人,一头扎进了这风暴眼里。 奉天城里的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吸一口都带着硝烟味儿,那是权力更迭的味道。 12月14日,东北保安司令部。 厚重的门帘挡不住里面呛人的烟味和更呛人的火药味。 长桌两侧,东北的虎狼之将们眼珠子瞪得溜圆,有人拍桌子骂娘,有人闷头抽烟。 空气凝滞,落针可闻。 主位上,年轻的少帅张学良一身笔挺戎装,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了下桌面。 “吵够了没有?”张作相按灭了烟头,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所有人心上。 满室瞬间死寂。 常荫槐沉默不语,斜瞥了杨宇霆一眼。 杨宇霆猛然起身,目光如炬,声调沉郁:“今日之议,实关奉系存亡!易帜改旗,非换一面布幡之易,乃弃北洋正统、自断后路之险棋!” 此前杨宇霆在1927年末,接替了韩麟春任第四方面军军团长,但大帅去世以后,张学良便取消了原有军师编制,改为旅制,该职务便被撤销。 为安抚元老,少帅任命他为东北保安司令部参议,但这一职位仅为虚衔,毫无实权。 而常荫槐,被任命为东三省交通委员会委员长。 杨宇霆扫视会场,语速渐急: “诸位,南京政府不过乘势而起之新军阀,其所谓‘统一’,不过以势压人!若我东北易帜,便是自毁北洋法统,将二十载基业拱手让人!试问,今日易帜,明日何安?若中原再起纷争,我东北将何以自处?是俯首称臣,还是重蹈直皖覆辙?” 他直视起张学良,语气低沉却锋利: “汉卿,我们都很清楚,日本人对东北虎视眈眈多年,若我等公开倒向南京,必激化那些激进的少壮派军人,恐招致更大干涉!届时,东北非但无‘统一’之利,反陷腹背受敌之危!这旗,换得值吗?” 冷笑一声: “至于‘三民主义’……哼!孙文遗训犹在耳畔,可蒋中正之流,何曾践行分毫?他们要的不过是‘正统’之名,以压服异己!今日易帜,明日东北便成其棋子,任人摆布!” 说罢,杨宇霆猛然拍案,激动得浑身颤抖: “我奉系苦心经营二十载,北洋正统、关外自主,此乃立身之本!若弃此根基,无异自掘坟墓!汉卿,你要三思啊!”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谁都以为张学良会劝杨宇霆几句,不料他却看向了身侧,声音毫无波澜,问:“振羽,你一直没放声,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唐枭腰杆笔直,目不斜视道:“卑职以少帅马首是瞻!” 陈子锟来那次,事情就已经勾兑好了,怎么可能因为杨宇霆这番慷慨激昂,就会改变? “易帜!”少帅斩钉截铁,“从今往后,东北升南京的旗!” 至此,决议落定! 杨宇霆面如死灰,拂袖而去。 呼啸的风雪刮了进来,成了这历史性一刻的背景音。 唐枭之前始终不表态,是因为他很清楚,少帅此意已决,折腾了这么久,这半年来硬生生瘦了二十几斤,谁叫唤都没用! 先前杨宇霆那番话,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换汤不换药而已。 第719章 易帜 12月26日,南京的一纸任命到了! 张学良任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奉军改称‘东北国民革命军’。 从此,‘奉军’一词是过去时了。 附带的名单,是多轮商议后的东北四省军政大员名单。 就在今年的9月17日,国民政府公布了《热河省政府组织条例》,正式将热河道改为‘热河省’,省会设于承德市。 名单中: 东四省军事,皆由张学良统管; 奉天省:省政府主席翟文选,负责全省行政事务;督办张学良,兼任奉天军务。 吉林省:省主席、督办张作相,军事、行政一手抓; 黑龙江省:省主席常荫槐,负责全省行政事务;督办万福麟,执掌军事大权。 热河省:省主席、督办汤玉麟。 张学良捏着那张轻飘飘又重逾千斤的纸,眼底深处尽是疲惫,这棋局,步步惊心,今天终于尘埃落定。 那天上午的会议上,他提议杨宇霆担任东北保安委员会委员。 杨宇霆坚辞不就。 让常荫槐任黑龙江省政府主席,他同意了。 12月29日上午7时,奉天省府礼堂,易帜典礼。 张学良率军政要员步入主席台,台下将士及外国使节肃立。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台前。 少帅立于中央,身后是奉天省主席翟文选、吉林省主席张作相、黑龙江省主席万福麟、热河主席汤玉麟,四省大员。 主席台的第三排,是哈尔滨特区行政长官张景惠、哈尔滨市长何玉芳、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军事参议官张焕相…… 原行政长官于驷兴在今年7月,主动辞去了所有职务,退隐归乡。 唐枭率心腹众将为他辞行,大醉一场。 原哈尔滨市长储镇,调任新成立的东北水道局局长,不再负责哈尔滨市政。 对于这些人事调动,唐枭极其不满意。 张焕相在去年1月时,已经被调去任中东铁路代理督办兼地亩局局长,没想到又被启用。 虽说这个小人被调去了奉天,可又来了一根墙头草! 唐枭做梦都不会想到,张景惠竟然被调来哈尔滨,而且市长何玉芳也是他的人! 他几次想找张学良聊聊,起身又坐下,最终还是没有去。 一声长叹,都是棋子而已,争什么呢? 不算张少帅的话,唐司令已经稳坐东北军少壮派头把交椅,却只是站在了第三排右侧。 会议前,张景惠有些夸张地扭头喊他:“振羽,过来!” 唐枭微笑着摇了摇头,而少帅…… 头都没回。 礼堂里的空气,黏稠得已经搅不动。 唐枭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与石雕唯一的区别是他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少帅环视全场,年轻的声音带着穿透风雪的力量,响彻礼堂。 通过电波,炸响神州大地:“仰承先大帅遗志,力谋统一,贯彻和平,已于即日起宣布遵守三民主义,服从国民政府,改易旗帜!” 话音刚落,日本使节团愤然起立,二十多名关东军将校以‘示威’的方式站,在了椅子上。 军乐停了,全场鸦雀无声。 台上的张学良怒目而视,唐枭见这么半天竟然没人站出来,顾不上心头那点儿不痛快,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唐枭走到了台边,背着双手,大声朝着台下道:“各位同僚,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日本友人离场!” 哗—— 场子更加安静了,后面的张学良带头鼓起了掌。 随即,掌声雷动! 日本驻奉天总领事林久治郎脸皮涨得通红,一甩袖子,大步往外走。 驻华特使林权助等人连忙跟上。 在上千人冷冷的目光中,退出会场。 唐枭瞥了一眼苏联使团,见他们并没有捣乱,看向军乐队,大声道:“继续!” 身后一众军政大员松了口气。 军乐再次响起,五色旗徐徐降下,青天白日旗在军乐声中升起。 轰!轰!轰…… 礼炮21响。 全场高呼“万岁”,军乐齐鸣,标志东北正式易帜! 唐枭看着那面缓缓升起的青天白日旗,并不激动,更多的是感慨。 尽管他对张少帅的‘制衡之术’也好,‘防微杜渐’也罢,心里面并不舒服,可也不得不说,这次易帜,他真是不容易。 只有真正在漩涡里的人才知道,这声‘换旗’,背后蹚过了多少刀山血海! 此前雷厉风行的裁军整编,多少老兄弟因此丢了饭碗,多少人暗地里骂少帅是‘败家子’,‘不念旧情’! 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这面旗帜能升起来,本身就是一场奇迹! 关东军的刺刀,就抵在东北的咽喉上! 日本人几乎把‘不承认易帜’写在了脸上,奉天城外,关东军的演习炮声日夜不停,震得窗户都在颤抖。 那些穿着黄呢子军装的日本军官,在奉天城里趾高气扬地走来走去,眼神里满是轻蔑和威胁。 日本和苏联你方唱罢我登场,车轮战般想让东北独立出去。 可张学良硬是半步未退! “基于国际公法,日本不应干涉中国内政!”这是他对日本驻奉天总领事林久治郎说过的话。 掷地有声,毫无转圜余地。 第二天,这句话便登上了《奉天公报》头版头条! 东北军内部,更是暗流汹涌! 那些跟着老帅打天下的叔伯大爷们,哪个是省油的灯?裁军?那是动他们的根基!整编?那是削他们的权柄!多少人暗中串联,多少人阳奉阴违,甚至有人私下和日本人勾勾搭搭,就等着看张学良的笑话。 可他愣是快刀斩乱麻,该压的压,该抚的抚,该去屯垦的去屯垦! 手腕之硬,手段之狠,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27岁而已,多少继承家业的纨绔,还在赌场和窑子里快活。 南京那边,更是一步一个坑! 奉天派出去的代表,南京来的使者,车轮战一样来回谈判。 每一句话,每一个条件,都是在钢丝上跳舞,既要表忠心,又不能把东北的家底全交出去。 可最终,他还是赢了! 以他远超年龄的政治智慧,以他磐石般‘中国必须统一’的信念! 更以他继承自张作霖的铁血权威,让所有人明白,东北,终究是姓张的说了算! 唐枭深吸一口气,望向站在城楼中央的张学良。 那个年仅27岁的年轻人,穿着笔挺的军装,面容沉静,目光坚定。 在他身后,是关东军的虎视眈眈,是东北军的暗流涌动,是南京政府的步步紧逼!青天白日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日本和苏联的分裂阴谋,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四分五裂的中国,至少在明面上,被这面旗帜重新拼在了一起。 第720章 二位这是逼宫吗? 礼炮轰鸣,震散了漫天风雪。 所有人出去拍照,奉天各个报社都来了记者,还请了永清照相馆的摄影师傅。 所有人站在礼堂前就绪,有两个人却迎着雪走远了…… 杨宇霆和常荫槐。 张学良的脸瞬间冷若冰霜。 照完相后,记者采访,唐枭退至廊柱旁抽烟。 青雾刚刚升起,便被寒风吹散了。 “羽帅!”张景惠穿过人群走来,“等到了哈尔滨,找机会咱喝点儿?我那儿有箱陈年竹叶青……” “这是一定的……”唐枭抬眼时笑容已绽开,“哈尔滨军政两届早备下接风宴,就等张长官莅临。” 特意咬重的‘接风宴’,而不是私宴,让气氛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张景惠喉结滚动,喉间溢出短促的笑声:“是呀,一晃儿好多年没回去了……” 又说:“我那妹……” “还要谢谢张长官,”唐枭截断话头,烟头在风雪中明灭如星,“若非您在皇姑屯上了车,此刻唐某怕是要在地下陪大帅了!” 张景惠眼眶就红了,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拱了拱手,便走了。 望着他在与其他人寒暄的背影,唐枭有些奇怪,这墙头草对大帅还有兄弟情谊不成? 刚才他眼睛里那抹水光,难道是眼泪? 记者群中的张少帅意气风发,大声道:“我们要让世界知道:中国,是中国人的中国!东北,是中国的东北!” 第二天,天津《大公报》评价:张氏促成统一之功,终有不可淹没者! 当天夜里,唐枭、李杜和蔡运升等人回了哈尔滨。 1929年1月10日,距离除夕还有一个月。 寒风如刀,割着奉天城的每一寸肌肤。 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城楼上,仿佛一场暴风雪即将倾盆而下。 城中的街道冷冷清清,偶尔有几个行人匆匆而过,也都裹紧了身上的棉衣,把头埋得低低的,似是害怕被这压抑的氛围吞噬。 大帅府内喜气洋洋,老管家和虎大爷在指挥着下人挂红灯笼。 张学良坐在宽大的书房里,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疲惫与忧虑,刚刚接手东北大权的他,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双重困境。 外部,日本关东军虎视眈眈,像一群饥饿的野狼,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一口。 内部,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少帅,杨宇霆和常荫槐求见。”侍从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张学良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让他们进来。” 门被缓缓推开,杨宇霆和常荫槐大步走了进来。 杨宇霆步伐有力,似乎从之前的失落中走了出来;常荫槐穿着一袭黑色棉袍,脸阴沉得像块化不开的冰。 “汉卿,我们今日前来,是想和你商议一件大事。”杨宇霆开门见山,语气中可丝毫没有商议的意思。 张学良微微抬起头,看着他们,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哦?不知是什么大事?”他淡淡问。 “是关于中东铁路的管理问题,我们认为,应该马上成立一个东北铁路督办公署,由瀚襄担任督办。”杨宇霆直截了当,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瀚襄,是常荫槐的表字。 张学良的脸色阴沉起来。 中东铁路,那可是东北的命脉之一,涉及到复杂的政治、经济和外交关系。 如今东北刚刚安定下来,涉及外交的事情怎能如此草率决定? 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说:“刚刚安定下来,涉及外交的事情应慎重考虑,须从长计议……” 杨宇霆和常荫槐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汉卿,此事刻不容缓!我们已经拟好了文件,你只需签字即可。”说着,常荫槐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放在了张学良的桌子上。 张学良看着那份文件,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他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喷射出愤怒的火焰:“二位这是逼宫吗?!” 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在房间里回荡着。 杨宇霆和常荫槐没有被他的愤怒吓倒,站在那里表情冷漠,仿佛他的愤怒与己无关。 “汉卿,我们也是为了东北的利益着想……你若执意反对,恐怕难以服众!”杨宇霆目光直视,说出来的话句句夹枪带棒。 张学良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脑子飞转,强忍着没有发作。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和他们翻脸的时候。 “让我想想吧!晚饭后你们再过来,再议……”张学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杨宇霆和常荫槐又对视了一眼,似乎对他的退让感到满意。 “那好,就等汉卿晚饭后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杨宇霆说完,拉了常荫槐一把,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张学良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 他缓缓地坐回椅子上,想起了五天前的那个晚上。 杨宇霆在小河沿豪宅举办盛大寿宴,张学良带着30根金条、2万银元前去祝贺。 可谭海高喊‘副总司令来了’时,厅内忙于赌博的众多官员反应冷淡,仅有少数人略表敬意。 更气人的是,当杨宇霆本人从后院过来以后,他只是对张学良轻描淡写地点了下头,随口说了句‘先休息,吃了饭再走’,便转身招呼其他宾客去了,态度极其倨傲冷淡。 见杨宇霆这般冷淡的态度,站在张学良背后的谭海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可少帅没有开口,谭海也只好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返回帅府后,张学良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谭海瞧出他心情烦躁,便悄悄溜出客厅,把于凤至请了过来,一番好言相劝之下,他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了一些。 杨宇霆虽说已无实职,常荫槐也没有军权,可他们在东北军中势力庞大,党羽众多! 张学良踱着步。 想想那晚寿宴上的官员,哪一个不是他杨宇霆的铁杆弟兄! 这两个人此次逼宫的行为,已经对自己的权威构成了严重威胁,如果不采取果断措施,不只是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东北局势也会因此陷入更加混乱的局面。 第721章 辽河流域,永远安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沉默良久的张学良,掏出一枚银元,喃喃自语:“你俩的命,就交给天意了……正面朝上,就是老天爷同意我动手……” 锃—— 银元掷向空中。 啪! 落地后,正面赫然朝上! 张学良的眼神中逐渐露出坚定的神色,找唐枭肯定来不及了……左思右想,拿起电话,拨通了奉天警务处长高纪毅的号码。 高纪毅,清光绪十六年(1890年)生人,字仁旃,奉天省辽阳县人。 他早年家境贫寒,先后就读于奉天陆军速成学堂、东三省陆军测绘学堂,毕业后留校任教。 民国八年(1919年)进入西北边防军,历任团佐、团副、营长等职。 三年后,任东三省巡阅使署上校科长,后随张学良剿匪,又历任奉军第27师副官处长、第17团团长等职。 因参与郭松龄反奉,失败后张学良求情,才没有被清算。 高纪毅做过一段时间的生意,没多久又被重新起用,任奉天警务处长。 “高处长,你立刻带人到我这里来,有重要任务。”张学良的声音低沉严肃。 放下电话,他又叫进来刘多荃、谭海和王卓然。 不一会儿,高纪毅带着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卫匆匆赶来,站在张学良面前,眼神中透露出紧张和期待。 “少帅,您吩咐!”高纪毅说。 张学良站起身来,走到他们面前,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杨宇霆和常荫槐企图谋反,我命令你们,今晚将他们就地处决。”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这是最后的审判,老天爷的授权。 警卫们微微一震,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齐声道:“是!” 张学良又对高纪毅低声交代了几句,随后让他们先去准备了。 他坐在书房里,谭海过来叫他去吃晚饭都没去,静静地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暮色沉沉,北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抽打得窗棂簌簌作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腥事件奏响前奏。 帅府内,几盏西洋吊灯明明灭灭。 灯罩里的火苗不安地摇曳,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扭曲的暗影。 七点整,府门洞开。 杨宇霆披着狐裘大氅,靴底沾着未化的雪泥,踏进厅堂时在柚木地板上碾出几道湿痕。 常荫槐紧随其后。 老虎厅里,静得骇人。 壁炉里的柴火噼啪爆响,墙上挂着东北虎标本,这还是当年唐司令送给大帅的,虎头的玻璃眼珠泛着诡异的琥珀光,獠牙森然,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下来。 杨宇霆不耐烦起来:“约好了时辰不来,要咱们干等?” 常荫槐始终没坐下,踱到虎头下方,两根指节无意识地敲打大腿一侧。 忽然,‘咔嗒’一声。 西洋座钟里的一只小鸟弹了出来,惊得常荫槐浑身一抖。 杨宇霆皱了皱眉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起身说:“走!” 晚了! 他话音未落,老虎厅的房门被猛地一下推开了,高纪毅带着一群警卫持枪冲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刘多荃、谭海和王卓然三个人。 所有人眼神中,都是冰冷的杀意。 杨宇霆和常荫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些人,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你……你们要干什么?”杨宇霆竟然结巴起来。 刘多荃冷冷地看着他们:“杨宇霆、常荫槐,你们企图谋反,罪不可赦!少帅有令,就地处决!” 两个人的脸瞬间惨白。 “不可能!他小六子绝不敢这么干!”杨宇霆嘶吼着,一张脸扭曲起来。 一切都太晚了。 高纪毅一挥手,警卫们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突突突! 密集的枪声在老虎厅内回荡着。 杨宇霆和常荫槐的身体如同被狂风吹倒的稻草,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鲜血从他们的身体里汩汩流出,很快就在地上汇成了一滩。 张学良站在书房的窗户前,听着那阵枪声,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沉重。 他知道,这枪声,将彻底改变东北的命运。 窗外,寒风依旧呼啸着,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权谋与血光的惊变。 消息在第二天上午传开的,无数人震惊。 陈参谋长几乎是冲进的司令办公室,唐枭淡淡道:“知道了,从庆典那天他俩离开,我就知道了……” “如果……我说是如果,如果少帅让你去动手,你去吗?”陈卫熊问。 唐枭疲惫地靠在了宽大的椅子里:“我身体有恙,怎么去?” “……” 一天后,1月12日,东北政务委员会正式成立,张学良、张作相、万福麟、汤玉麟、唐枭等13人为委员。 唐枭排名第五。 方本仁作为南京政府代表,也在委员之列。 张学良为委员长,负责全权处理东北的行政、军事等事务。 1929年2月9日,除夕。 响马哨爆竹的硝烟弥漫在低空。 后半夜,赵木和吴铁牛等人从响马哨城墙上下来,就都回了自己家,唐枭和鹤顶红裹着一身寒气,进了家门。 客厅里炭火烧得正旺,噼啪作响,驱散了屋外的凛冽。 两人卸下厚重的外氅,相对窝在沙发里,温热的茶水氤氲着白汽。 “上秋时,我带人出去打猎,依兰县南有座鸳鸯峰,真美,我都不想回来了……”鹤顶红笑道。 “是吗?找机会带我去看看!”唐枭说。 鹤顶红埋怨起来:“你呀,忙的儿子都快把你的模样忘了。” “我对不起你们娘儿俩……” 聊着聊着,话题自然而然就聊到了济南。 “日军还没撤?”鹤顶红捧着茶杯暖手,凤眼微抬。 唐枭喝了口茶:“南京方面谈着呢!” “谈?我不明白有什么可谈的?不憋屈吗?” “憋屈,可又能怎么样?当时我真想带兵杀过去,可大帅不同意……哎!”唐枭一声长叹。 鹤顶红安然:“这世道,啥时候能安稳下来?” “会的,一定会的……” 两口子相对无言半晌,又说到了奉天省改名这件事上。 鹤顶红问:“看昨天的报纸了吗?南京国民政府颁布第91号训令,把奉天省的名改了,往后得叫辽宁省了,三月一日起算。” 唐枭“嗯”了一声,火光在他脸上跳跃着。 作为东北政务委员会13名委员之一,他当然清楚。 改名不是小事,之前就议过几轮。 辽东、沈阳、安奉、关东、辽宁……五个名字摆在台面上,各有千秋。 张学良还特意拍电报来,询问他的意见。 “你怎么回的?”鹤顶红问。 唐枭扯了扯嘴角,有了些当时的热忱:“卑职以为,辽宁最佳!辽河流域,永远安宁……这寓意,好!” 他还记得自己写下‘永远安宁’这四个字时,怔了好半天,这也是大帅的期盼。 是非功过不说,他老人家是真心期盼这片土地能远离战火。 少帅和南京最终能采纳‘辽宁’这个名字,这结果唐枭本应欣慰。 可事实并非如此。 客厅里静了片刻,只有炭火的哔哔声,鹤顶红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洞悉的暖意,又有些许探寻。 唐枭端起茶杯,好半天没喝,目光盯着跳跃的火焰深处。 最终拍板定案的那个时刻,他这位曾参与谏言的心腹,却被排除在外了。 是因为他那封言之凿凿的电报分量足够,无须再议? 还是……有别的原因? 茶水微凉,杯壁凝起细小的水珠。 那点未被知会、未被邀请参与最后确认的微妙疏离感,如同这冬夜的寒气,悄无声息地渗了进来。 第722章 张四爷的人情世故 鹤顶红看出了他的不开心。 倒了杯温热黄酒,放在了他面前,声音不高,却像淬了火的针,直扎要害:“自古便是鸟兽尽,良弓藏!孩儿他爸,你这几年风头太劲。” “从马家饺子馆的跑堂小伙计,到东北军的上将司令,不过才区区十年时间!”她顿了顿,凤眼斜睨着他紧绷的侧脸:“过了年,你才32岁,只比少帅大了4岁而已,搁谁心里能不打鼓?” “防着你,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吗?” 唐枭没吭声。 她起身过来,和他一起窝在了沙发里,带着暖香的吐息拂过他耳畔,话却依旧干脆利落: “放几个人在你身边看着,算个啥?” “起码没动你的根本!军权还在你手里攥着,东北军十分之一的兵力,只听你一个人的命令!还给了你政务委员的身份……这都说明,少帅还没把你当‘鸟兽’给尽了,也没打算真把你当‘良弓’给藏了、折了。” “不过是加道锁,让你别跑得太快太远,忘了谁才是拿着钥匙的人……” 说完这些,鹤顶红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 “孩儿他爸呀,这世道,能让你手里始终握着刀把子,知足吧!真要惹恼了人家,削了你的权柄,打发你去守仓库、管屯垦,那才叫真的‘藏’你呢!” 这些,唐枭都清楚。 所以当初才没有去争吉林省保安司令一职,而是拱手让给了张作相。 他受不了是,历史的经验已经在那里摆着了: 墙头草不能用! 可少帅还是启用了张景惠,还有那个张焕相! 张景惠上了台,用不了多久,林元魁也该回来了。 唐枭悠悠一声长叹:“历史早已给出了标准答案,我们却次次都交上错误的答卷。” 鹤顶红道:“别无选择,是最痛的选择。明知是错,却不得不做。这其中的滋味,若非亲身经历,谁也难以理解半分。” 这话题太过沉重,她话锋一转:“对了,我听到一种说法,说大帅离开北平的准确消息,是他六姨太泄露出去的……” “别胡说……”唐枭刚吐出三个字,便突然顿住,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很快,额头上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鹤顶红觉得奇怪:“怎么了?” 唐枭猛然想起1928年6月2日那个傍晚,他从前门火车站赶回乐善堂面见大帅,正巧撞见六姨太送那个金姑娘出门。 难道……是她? 他急忙追问:“有没有说,马姑娘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都是些坊间传闻,说一个日本女间谍假扮成天宝班的妓女,在大帅离开的前一晚,去见了六姨太……”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唐枭耳边,让他瞬间想起那位金姑娘的背影,自己见过。 还是在1925年的上海。 他和少帅下榻在法租界福煦路181号,6月22日,就要动身离开。 他睡不着,在院子里踱步时,清晨雾浓,曾瞥见一道身影往后花园去了,那女人身材纤秀,穿着一袭素雅旗袍。 当时他还怀疑是宋三小姐,尽管丁大虎他们都说,三小姐夜里吃完饭就离开了。 万万没想到,竟是那位金姑娘! 怪不得自己感觉熟悉。 想到这里,一阵悔意让他肝肠寸断,如果当时能拦下这个女人,大帅肯定能逃过那一劫! 鹤顶红本想宽慰他,不成想换的话题竟然会让他泪流满面,连忙问怎么回事。 唐枭抹了一把脸,说我先打个电话。 他起身来到电话前,想要打给张学良,却迟迟接不通。 放下电话,他问:“那个日本女间谍叫什么?” “都说叫川岛芳子,是个极其美貌的女间谍……不过民间传闻,我觉得当不得真……” 唐枭摇头:“无风不起浪啊!” 鹤顶红问:“你见过?” 唐枭把事情说了一遍,鹤顶红说:“谁也没有前后眼,更不可能事事周全,这事怨不得你,还是不要和汉卿说了……” 唐枭摇头:“就算他对我有意见,也要说!不然,这就是颗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引爆,那时就晚了!” 孰轻孰重,鹤顶红明白,就不再劝了。 第二天上午,电话终于接通。 “汉卿,有谣言说是六太太泄露了回程消息,才导致了皇姑屯事件……离京城的前一晚,我确实见过六太太往外送人,而这个女人我在上海见过……你要小心一些……” 唐枭把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那边沉默起来。 “喂?喂?!汉卿,你在听吗?”唐枭有些着急,唯恐以后他遭什么不测。 好半晌,那天才传来张学良低沉的四个字:“我知道了。” 放下话题,唐枭一声叹息,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不出所料,还没出正月,新任东省特别区行政长官张景惠,带着他的妹夫林元魁来到了响马哨,给唐司令拜年。 张景惠到任,唐枭可是一点儿都没难为他,还组织了接风酒宴。 说起因果,毕竟没有他的话,自己不死也得重伤。 少帅已经启用他了,无论怎样,都不好冷眉冷眼,让人觉得小家子气。 不过这次上门,唐枭没给林元魁好脸色,看都没看他一眼。 话说张景惠出手真是大方,还没看到唐司令的公子,便拿出了一个红色的荷包袋子,放在桌上。 轻笑道:“羽帅可别和我撕巴,这是给孩子的压岁钱!” 就凭着放在桌上的闷响,还有荷包的大小,目测里面至少有二十根小黄鱼。 唐枭笑了:“可不能这么惯孩子……” 说完,扭头看向了杨二蛋:“二蛋,去叫夫人带柱子过来,谢谢张长官!” 张景惠连忙说用不着。 杨二蛋出去了,臊眉耷眼的林元魁拿出了一个信封,轻轻放在了桌上,轻声说:“唐爷,当年我鬼迷心窍,给您带来了太多损失,甚至是屈辱……我知道这不是钱能补偿的,但无论如何,还是要有所表示,也是林某的一点儿心思……至于以后,唐爷看我的表现……” 林元魁一口一个‘唐爷’,目的就是想拉近关系。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两个人大老远地跑来响马哨,张景惠又把姿态做足了,唐枭还真是不好翻脸,可又不想轻易原谅林元魁。 这时,鹤顶红带着唐国柱过来了。 小国柱已经五岁了,养得太好,又白又胖,两个脸蛋子鼓得像塞了鸡蛋,导致原本的大眼睛双眼皮成了一条缝儿。 “这小家伙,真是太可爱了!”林元魁表情和动作都有些夸张,不好说太好看了,只能说可爱。 小国柱看到了桌上的红荷包,不过没有着急去拿,他不知道是谁给的压岁钱,于是恭恭敬敬朝着两个人弯腰行礼,稚声稚气道:“祝两位大大福如东海,永远不死!” 张景惠先是一怔,随后爆发出一阵爽朗大笑。 鹤顶红连忙怼了儿子一下,嗔怒:“这孩子,会不会说话?” “好好好!”张景惠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连声叫好,一把抓起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红荷包,来到周国柱跟前。 他蹲了下来,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嗓门洪亮:“小娃娃说得好哇!帝王将相也好,寻常百姓也罢,哪个不想活个千秋万代?来来来……” 他把沉甸甸的红荷包往孩子手里一塞:“大大给的压岁钱,拿着!” 这辈分有些乱。 唐枭与少帅是同辈,两个人还传出酒后拜过把子。 而张景惠和老帅是把兄弟。 从张学良那边论,唐枭得管张景惠叫声叔叔。 以前唐枭和林元魁论过兄弟,从他那边论,得叫声大哥。 周国柱只觉得小手猛地往下一坠! 唐枭眼睛很毒,这荷包里装的就是20根小黄鱼,足有一斤多重! 五岁的小身板哪经得住这个? 他‘哎哟’一声,小脸一皱,脚下就是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栽倒。 张景惠反应很快,一把就将那摇摇晃晃的小身板稳稳搂住,搂在了怀里。 随即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震得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微微发颤:“小家伙,真像年画里面骑着鲤鱼的胖娃娃!” 一旁的唐枭冷眼瞧着。 这人,是出了名的墙头草,见风使舵的本事登峰造极。 可此刻笑声里透出的欢喜劲儿,抱着孩子笨拙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劲儿,却做不得假。 到底是快六十岁的人了。 黄土埋了半截,见了小娃娃,心底那点舐犊之情,终究是藏不住。 第723章 这么快吗? 鹤顶红做了个万福,笑道:“四爷也太惯孩子了,这可使不得……” 她这句‘四爷’,是按照江湖上的称谓叫的。 张景惠出身于农民家庭,以卖豆腐为生,后纠合一帮人成立保险队,在当地颇有名头。 因其在家族中排行老四,为人仗义,出手大方,与当地三教九流交往密切,江湖上便称其为‘张四爷’。 再后来他与张作霖等人结拜,虽说排序老五,但这个称呼依然被沿用下来。 鹤顶红扭头看向唐枭:“大过年了,四爷和林大哥来了,你别板个脸,过去那点儿事就过去了,没有林大哥,哪儿有你唐司令的今天?!再说了,如果没有四爷……” 说着话,她眼眶就红了,这是在说皇姑屯那件事。 唐枭借坡下驴,终于肯正眼看林元魁了。 傍晚,司令府备了一桌好酒好菜。 酒过三巡,又留两个人住了一宿,第二天吃过早饭才送走。 这次拜访,关系算是缓和下来,但也谈不上成为朋友,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唐枭压根瞧不起这二人的人品。 2月15日,东北政务委员会根据决议,正式撤销了龙江道等四省道级建制。 唐枭投了赞成票。 此次裁撤,标志着北洋时期奉系政权向国民党地方政权的转变,东北地区行政层级由省、道、县三级制简化为省、县两级制。 道级建制撤销后,原道级行政机构被裁撤,其职能由省级政府直接管理。 例如,滨江道撤销后,其行政区域由吉林省政府直接管辖,减少了行政层级,提高了行政效率。 滨江道公署道尹蔡运升,出任滨江市政筹备处处长,交涉署职能延续; 滨江道警察厅与哈尔滨警察局合并。 原属滨江道的滨江、双城、五常、宾县、阿城、同宾、珠河和苇河八县警署升级为警察局。 原厅长高齐栋以为自己会取代盛冬子,不料任命下来后,竟然只给了他一个副局长,这让他几分不爽,称病多日才去上任。 而依兰道公署道尹章德昌,调到了哈尔滨外事交涉办,任副专员。 2月28日,日方与南京国民政府签订《济案协定》后,开始撤军,这标志着济南惨案的正式结束。 协定规定,南京政府需保障日侨安全、赔偿损失,并承诺取缔抵制日货运动,日军则分阶段撤离。 惨案发生后,上海、南京等地爆发大规模抵制日货运动,日方贸易损失惨重。 面对着国际社会谴责,日本国内反对派以‘处理失当’施压田中内阁,迫使其接受撤军以缓和国际形象。 事情似乎就这么了结了,陈卫熊却说:国民政府如此妥协,反而暴露了其软弱性,一定会助长日军气焰!看着吧,虚假借口、国际绥靖等等,这套手法日本人还会重复使用…… 唐枭也看明白了,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开春后没多久,林元魁复出了,不过没来哈尔滨,而是出任了辽省警察厅副厅长。 陈参谋长说:这大舅哥和妹夫,都是聪明人哪! 唐司令笑:不急,早晚死我手里…… 天气暖了,东北军从安国军的青灰色军装,又改回了土黄色系,不过冬季棉服仍用青灰色。 细节也进行了调整,如翻领设计,肩章也改成了领章。 此次换装,标志着东北军正式加入国民革命军序列,军服体系逐渐与国军统一。 唐司令白天忙,晚上也闲不着。 温婉消失了,侨民事务科的伊万娜可不闲着,虽说还矜持着,可没几天小手也让唐司令摸了。 这两个女人性格、脾气秉性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温婉是头骚狐狸精,伊万娜就是个外表温顺小白兔。 4月2日,奉天市正式更名为沈阳市,由国民政府颁布法令实施。 报纸上说,这是为了消除清朝‘奉天承运’的皇家象征,体现国民政府的权威。 另外还有两个原因: 一是现代化需求:推动城市现代化,与国际化接轨,增强东北地区的国家认同; 二是行政区划调整:配合东北易帜后的政治整合,确立南京政府对东北的直接管辖。 奉天省改名辽宁省,奉天市改成了沈阳市,对老百姓来说,叫什么无所谓,无非是习惯问题。 所谓易帜,也只是看到五色旗换成了青天白日旗。 该冷还是冷,该饿还是饿,没什么变化。 他们看不到的是,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 四月中下旬,副官处处长罗涛大婚,新娘子是警察总管理处处长万启轩的闺女。 唐枭惊讶,笑骂你小子不声不响,竟然就把女人找了,真是厉害! 骂归骂,唐司令出手阔绰,给他在傅家甸买了套院子。 有了这层关系,万启轩与唐枭越走越近。 罗涛的新婚之夜,唐枭酒醉,贾宝鱼开车拉着他,去了南八街的苗家扎花店。 木鱼哥哥早就知道苗小朵这丫头对司令有意,就想创造个机会。 夜已经深了,扎花店里点着一盏小油灯,苗小朵和母亲赵山杏还在做纸花,看到醉醺醺的唐枭,慌忙起身,忙活着端茶倒水。 唐枭醉眼蒙眬,看着这满屋的花圈,有些不忍:“你娘儿俩这一天天肯定闲不着,换个买卖干吧!” 赵山杏叹了口气:“这世道,能糊口就挺好的了……” 苗小朵站在一旁揉搓着衣角,不敢去看唐司令。 这娘儿俩都不是贾宝鱼的菜,不过他对刘二不止一次说过:小朵那丫头是真白,她要是去参加花魁大赛,没别人什么事儿了! “嫂子,你和我出去一趟,我有点儿事儿找你……”贾宝鱼对赵山杏说。 “哦,好!”赵山杏连忙答应。 娘儿俩来这么久了,始终都是老贾照顾。 这人丑是丑了一些,可心眼儿是真好使,从来也没有过什么坏心思。 两个人来到院子里,贾宝鱼点了根烟,开始东扯西拉。 赵山杏明白他什么意思,也想给闺女一些机会和时间,于是配合着他聊。 一根烟功夫,唐枭晃晃悠悠出来了。 贾宝鱼惊讶:这么快吗? 尽管月色朦胧,赵山杏也看到了女儿红红的眼眶,不由暗叹了一声。 回去的路上,贾宝鱼问:“我的司令啊,你就不能多待一会儿?” 唐枭半躺在后面,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淡淡道:“别扯犊子了,咱不能坑了人家大姑娘……” “怎么能叫坑呢?随便买个院子,不就养起来了嘛!”贾宝鱼劝他。 “不行!以后别琢磨这事儿了!” “你看你……” “看个屁,好好开你的车!” “……” 第724章 三不协议 五月初,张学良赶赴南京。 他去出席国民会议第三次会议,归顺国民政府后,便承受着来自南京的巨大压力。 蒋中正的‘反赤绝俄’政策,如同一道无形的鞭子,催促着他必须在中东铁路上有所作为。 这条横贯北满、连接西伯利亚与海参崴的钢铁动脉,自日俄战争后,便成为中、苏、日三方角力的焦点。 民国十三年(1924年),老帅与苏联签订的《奉俄协定》虽规定中苏共管,但路局实权仍牢牢掌握在苏方局长手中,路局文件、财务、技术部门的关键岗位皆为俄国人把持。 这在张学良和许多激进的东北军政要员眼中,无异于国耻! 是悬在新生‘统一’中国头顶上的一根刺! 南京方面不断传来的指令,少帅身边的白俄顾问又一再鼓动,说什么‘苏联虚弱不堪,正陷于饥荒与外交孤立’。 再加上对收复国权、巩固自身威望的渴望,最终让张学良下定了决心。 他要以雷霆手段,一举夺回中东铁路的控制权! 5月22日,张学良因腹痛不止,回奉天的途中在北平下车,去了协和医院。 大夫分析,应该是在南京期间,大量食用鲜樱桃导致的腹泻和高烧。 初步诊断为伤寒病。 9天后,张学良体温达到38.5℃,德国医生建议住院治疗。 6月1日,住进协和医院,确诊为肠伤寒。 三天后,天津卫的赵四小姐来了。 民国十八年(1929年)5月27日。 哈尔滨。 刺耳的警笛划破了城市的宁静。 大批荷枪实弹的军警,在少帅的直接命令下,在东省特别区行政长官张景惠指挥下,以‘搜查赤色宣传品、清除颠覆分子’为名,悍然包围并强行闯入苏联驻哈尔滨总领事馆。 馆内一片混乱,文件柜被粗暴撬开,物品散落一地。 时任苏联总领事梅利尼科夫,及馆内数十名工作人员,被当场逮捕羁押。 同日,哈尔滨及中东铁路沿线的苏联职工会、远东国家贸易局、商船局、石油公司等机构亦遭查封,苏方人员被驱逐或监视。 此举无异于向苏联政府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瞬间引爆了远东的紧张局势。 消息如同野火般蔓延,震惊了国内外。 苏方暴跳如雷。 蔡运升作为滨江市政筹备处处长兼外事交涉员,唐枭还挂着吉林省保安副司令的头衔,每天忙个不停,大会小会不断。 5月31日,苏联向南京政府提出抗议,要求释放被捕人员并恢复原状,同时向中苏边境增兵。 6月21日,蔡运升、张景惠和唐枭等人抵达沈阳。 唐枭当晚便去找了少帅,劝他不要把事态升级,无果。 接下来连续五天的对苏会议,张学良决定武力收回中东铁路! 7月7日:张学良与蒋会晤,获中央政府支持,蒋中正鼓动其‘先取路,后谈判’,并且承诺军事援助。 7月10日,东北军强行接管中东路,驱逐苏方人员,派2000余人接管机构,中苏关系彻底破裂。 哈尔滨方面,由李杜的中东铁路护路军及城防部队出手,唐枭并未直接参与。 7月13日,苏联发出最后通牒,要求三日内恢复原状,否则采取军事行动。 7月17日,苏联宣布断绝邦交,中断铁路交通,召回驻华使节及苏籍人员。 8月17日,中国国民政府正式对苏宣战,军事冲突全面爆发。 9月29日,陈参谋长手里掐着一份报纸,一脸八卦地走进司令办公室:“看看吧。” 他把这份天津的《大公报》扔在了桌上,呵呵直笑。 唐枭给了他一个白眼儿,放下手里的文件,拿起细看,随后就怔在了那里。 头版头条,原文如下: “四女绮霞,近日为自由平等所惑,竟自私奔,不知去向。 查照家祠规条第十九条及第二十二条,应行削除其名,本堂为祠任之一,自应依遵家法,呈报祠长执行。 嗣后,因此发生任何情事,概不负责。 此启。 北洋政府交通部次长赵庆华。” “这、这、这不是那个四小姐的亲爹嘛!”唐枭惊讶地结巴起来。 陈卫熊伸出手,张开手指,笑道:“五天了,连续在《大公报》上登五天了!” 唐司令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于是喊过来刘二让他去打听打听具体情况。 这厮大嘴一撇:“打听啥呀,我都知道!” 唐枭和陈卫熊异口同声:“快说!” 原来,6月初张少帅在北平住院时,赵四小姐便在协和医院陪护了几日。 9月初,又以探望生病的张学良为由,从天津私奔至沈阳。 到了以后,她便以秘书身份,入住了帅府旁的小楼,于凤至为维护家庭稳定,默许了赵四小姐的存在,但提出苛刻条件,提出‘三不协议’。 协议内容如下: 一、不进帅府:不得进入帅府正宅; 二、无正式名分:不得有正式婚姻名分; 三、仅以秘书身份陪伴:对外宣称仅是张学良的秘书。 赵四小姐为爱情接受了这三个条件,以秘书身份陪伴了张学良身边。 刘铭指着报纸说:“这老头儿,急了嘿!肯定是认为女儿私奔有辱门楣,才发了这告示……” 唐枭摇头:“没那么简单!” 陈参谋长眉头一挑,呵呵笑道:“那你说说,怎么就不简单了?” 唐枭揉搓着下巴,“大夫人提出个‘三不协议’,而这位交通部的赵次长,同样有三重考虑……” 陈卫熊和刘铭都看着他。 “一是政治保护,通过断绝关系,避免赵家卷入军阀斗争,同时向外界表明‘家门清白’!二是逼少帅负责,将女儿置于‘无家可归’境地,迫使少帅承诺终身照顾她!三是个人尊严,赵次长重视面子,难以接受女儿成为已婚军阀的妾室。” 啪啪啪! 陈卫熊鼓起掌了,赞道:“唐司令啊,你长大了,我可以回广州陪老婆孩子喽!” 唐枭大手一挥:“快滚犊子!” 10月12日,苏联海军出动舰艇与中国东北江防舰队在三江口激战,中方军舰遭重创,江防舰队全军覆没。 苏军随后动用飞机轰炸,配合步兵强行登陆,最终攻占三江口阵地。 当天下午,一封加急密报,发到了拥有二十四万精锐的吉东警备司令部。 电报只有寥寥数字:“速来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