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最冷糙汉撩动心》 第1章 穿书 黎向晚穿书了。 当她意识到的时候,自己正迷迷糊糊地压在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身上。 还没多想,身下就传来一道隐忍,暗哑又咬牙切齿的声音。 “黎向晚你疯了,为了个小白脸竟然做到这份上,你快松开我!钱我给你。” 黎向晚抬眼匆匆,这是什么限制级画面? 男人面容精致,满脸是汗,隐忍地咬着下唇。 粗壮的双臂交叉向后,被麻绳五花大绑在铁架床的靠背板上。 赤裸的上身在黑夜中白得发光。 尤其是她嫩白的手正游走在男人若隐若现的八块腹肌上。 他健硕的身子已然紧绷得像熟透了的虾。 天哪,这一幕跟她睡前刚看的那一本糙汉小说好像。 黎向晚脸热得鼻血差点流出来。 她手忙脚乱地道歉松绑。 “我这就给你解开绳子。”麻绳扣松了,身下男人抽回僵硬的双手。 黎向晚匆匆从他身上下来。 手脚酸软无力反而还跌坐在了男人身上,不知道误触到了男人哪个部位,他嘴里溢出一声闷哼。 黎向晚还未想明白,天旋地转间,就被满脸通红的男人按在了床上。 “黎向晚你这么急不可耐就为了给外面的小白脸拿钱,那我就成全你,省得你一天到晚总想着外面的那个男人!” 男人面容实在好看,即使咬牙切齿,暗哑沉闷的声音还是蛊惑到了黎向晚,是梦吧? 她抬起纤纤玉指,搭在他的脖颈上,幽兰吐香。 “就算是梦,能睡到这么帅的帅哥也值了。” 细腻柔软的双唇接触到他结实火热的肌肉。 酸软的身子发热发烫,黎向晚第一次知道po文里写的这种事可以这么持久。 天翻肚白,黎向晚累得手都抬不起。 身上的男人还在匍匐,她扬头咬住了近在眼前的凸起喉结。 尖牙磨了磨,双目赤红的男人双臂收紧,一声闷哼后,嘎吱响了整晚的铁架床这才停歇。 * 一九七八年六月沙溪村 南方小城,天亮得很早。 黎向晚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时,浑身酸痛得就像刚参加完半马的第二天。 全身上下像被拆了重新组装过一样,尤其是后腰那里。 入眼的是头顶的老式粗布蚊帐。 离床边不远处的木架上,摆着红色牡丹花洗脸盆,青砖地板上一个竹藤编制的暖水壶。 这些东西都是她奶奶辈用的了。 脑子清醒过来,回想起昨晚那香艳的一幕。 毫无疑问,黎向晚穿进了一本前几天刚看的一本七十年代的年代文里了。 书中原主从小父母双亡,寄住在叔婶家。 半年前,原主被叔叔婶婶托媒人给原主许了“一桩好亲事”。 让她嫁给一个眼瞎刚复员回来的退伍军人程霄云,一个吃喝拉撒睡都要靠人照顾的瞎子,拖油瓶。 原主听到噩耗差点想不开要去跳河,但正好这时原主的奶奶腿断了,需要一百多块钱的治疗费。 家里的叔伯三推四阻,愣是没有一家肯主动掏医药费的。 原主咬牙切齿向程家要了两百块的彩礼钱。 第二天卷了薄薄的包袱跟着媒人进了程家,照顾程霄云这个瞎子。 原主性格软如但时间久了再软弱的人也逐渐生出了怨言。 何况原主之前还有个谈了没几个月的对象。 他是在县文化馆当临时工的,一个月领二十三块钱,每个月要拿二十块钱去跟狐朋狗友胡吃海喝。 但他们因为彩礼钱谈掰了。 原主婚后照顾瞎子的耐心,被沉重的家务中磨灭得一干二净。 所以当小白脸再回头来找她的时候,她心底的防线土崩瓦解,她飞蛾扑火般跟小白脸重新纠缠在了一起。 小白脸甜言蜜语哄得原主心花怒放。 经常告诉原主,他会努力写诗争取赚够彩礼钱,让她早日离开那个瞎子。 只能暂时委屈她待在程家。 除了奶奶,从来没人对原主这么好过,她被感动得眼泪汪汪,她把小白脸当做是她的救命稻草。 小白脸说要写诗登报,原主掏钱。 说要买新衣服新鞋子上台演讲,原主掏钱。 说要跟同事打好关系请去国营饭店吃饭,还是原主掏钱…… 原主不仅掏自己的钱给小白脸花,还掏她老公的买药钱给小白脸。 甚至婚内为小白脸守身如玉,青天白日,更是拎着大包小包去小白脸的宿舍给小白脸洗衣做饭。 俨然一个贴心的保姆。 原主婚内继续和小白脸谈恋爱,另一方面也很抗拒跟她老公的触碰。 要是程霄云的手指头不小心挨到她一下,她都能大骂上他十分钟。 而原主老公虽然眼瞎了。 但是看在那张帅脸的份上,十里八乡还有不少小姑娘愿意嫁给他的。 大概小说里的人物都有各种童年创伤。 程霄云也不例外,他八岁时亲妈就因为肺癌去世了。 不到三个月他爸就迎娶了现在这个后妈进门。 后面几年,后妈接连生下了三儿一女,小程霄云逐渐被透明边缘化。 亲爸顾不上他,后妈故意冷落他不让他吃饱饭,甚至还让他在刺骨寒冬去河边钓鱼。 小程霄云饿得头晕眼花,差点一头栽进河里。 是原主救了他,给了他一碗热气腾腾鲜美的蚌粥,他才熬过了那个冬天。 是以,程霄云才会对原主有这么深的执念。 即使婚后原主辱骂他,他也死咬着牙关从不还嘴。 这半个多月来,原主每日在家里发疯,翻箱倒柜找钱,但钱全都被程霄云收起来了,她哪里找得到。 原主被程霄云逼得狗急跳墙,是以才会在前一晚在他的中药里放了高浓度的白酒。 原主她洋洋得意自己也喝了点。 没想到不胜酒力醉醺醺地磕到了脑袋,就换成了她穿了过来。 然后她就变成了原主。 想到昨晚疯狂的一夜,黎向晚低头看了下自己白嫩细软的胳膊,大腿。 现在全都青青紫紫的,留下了不少痕迹。 门外“哐当”一声巨响,像重物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 黎向晚眉头紧蹙,想起小说里程霄云眼瞎看不见的事实,心里一慌。 程霄云不会是摔倒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跳了下来。 第2章 摔倒 大门的青砖门槛处 一抹高大的身影狼狈趴在地上,他清隽俊朗但双目无神。 尤其是高挺的鼻梁沾满了灰,结实的长臂在粗粝的地板上摸索着什么。 手掌触摸到一截熟悉的竹质拐杖,眉头一松。 还未来得及强撑着站起身,程霄云人连同拐杖被一把扶起。 鼻尖刮过股甜腻的白桃味香风,跟昨晚交颈缠绵时闻到的一般无二。 灰蒙蒙的双眼闯进来一只细腻白皙的手,霄云身子僵硬片刻。 程霄云面容清隽冷厉,锋利的下颌角微绷,双手一动不动紧握成拳。 昨晚他估计是被酒精冲昏了头脑。 绳子解开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竟然想着顺了她。 他以为,黎向晚这女人知道自己,辛辛苦苦为外面小白脸保留的清白之身不见了,会闹死闹活。 但没想到,她反应竟然这么平淡? 黎向晚瞥见他那渗血的小臂时,惊呼道:“你手出血了,疼不疼,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小臂冷白皮肤上的表皮卷起,渗出丝丝血珠。 是刚刚摔倒的时候,被粗粝的地面划破的,还沾了点灰和小石块。 想想也知道疼死了,尤其是他身上还有那么多伤口。 程霄云曾经在滇市当过八年兵。 紧握住竹棍的右手半截小臂肌肉虬结,隐约可见的弹痕刀痕像蜈蚣一样。 但好在他皮肤冷白,看起来也就不明显。 但现在宁愿疼,他也绝不开口求她! “与你何干?我死了不是刚好合你意吗?” 程霄云冷哼一声,将疼得火辣辣的手臂从女人的柔软的手心中挣脱。 “不过除非我死,不然,我绝对不会让你跟外面的小白脸有机会在一起!” 程霄云当然知道,黎向晚这女人心眼很多。 这半年多来,这女人以各种各样的借口从他手里骗走了很多钱。 他昨晚洗完澡回到房间时药已经端到桌上了。 他以为她突然好心,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会在他药里灌了酒。 苦涩的中药味掩盖住了酒精味,没设防的他才没喝出来。 原以为,自己这番的话能激起黎向晚变脸。 她又会向从前一样大骂他是个瞎子,一点用都没有。 但没想到,黎向晚噔噔噔的不知道从哪里捧出了一个医药箱。 她一把拽过他受伤的右手臂,消毒,上药。 两人离得很近,黎向晚一抬头就看见了那抹凸起喉结上的点点暧昧红痕。 昨晚的激烈场景,还深深地映在她脑海里。 昨晚,就是她现在握住的右手,死死掐住了她的细腰,把她按在了身下。 想到昨晚的缠绵,黎向晚耳根子微微发红。 她在现代是个母单,昨晚还以为是一夜春梦,没想到梦里的帅哥变成老公。 天光洒在他凉薄的琥珀色眼底,衬得他双眼黯淡无光又无情,就像被蒙上灰尘的明珠。 被握住的关节有点热,微微发麻,是那样的细腻柔软,跟昨晚触碰他身体的触感一样。 程霄云咬紧了牙关,语气冰冷道:“不用你假惺惺,在这装模作样做好人,怎么样算盘落空的滋味不好受吧。” 掌心向外用力一把挥开她上药的手,紫红色的药水溅在黎向晚白嫩的掌心,顺着细腻的掌纹晕开一团。 黎向晚撇撇嘴,将棉签丢进垃圾桶,明知道他看不见她,但却依然端坐着面对程霄云。 “不管你信不信,以后我会好好跟你过日子,至于你说的外面的那个人,我早已经跟他断干净了!” “我们从前处过一段时间不假,但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这半年来是他一直对我百般纠缠。” 黎向晚声音顿了顿。 “至于我们的婚事,是我这半年来一直没调整好情绪,我一直埋怨我叔婶斩断了我的感情。” “所以很多时候才会在情绪失控的时候对你恶语相向,对此我真的很抱歉!” “以后我会好好控制自己的言行,尽好我妻子的本分,好好为我们这个小家庭做出贡献。” 程霄云偏过脸,下颌紧绷,攥紧的双拳头放在两膝盖上。 虽然他没有任何回应,但他从前是军人,黎向晚知道他五感一直很敏锐。 只是脑袋里残留的弹片被压迫到了他的视觉神经,这才导致他眼瞎了! 但程霄云的脸一直帅得没话说。 他可是用十多年时间,就从寂寂无名的小商贩就做到了商界大佬位置的人,可等到他有钱后,残留的弹片已经深入卡进他头颅里了。 请了最有名的脑神经专科专家多次手术也没办法取出。 惨死在了手术台后他的亿万家产全便宜了外人,全捐给了慈善机构。 而原主作为他的前妻,则在多年前偷盗他的钱财跑路。 等到他发家时,原主已经被小白脸骗走全部身家,她被抛弃流落街头捡垃圾为生。 最后佝偻着背扛垃圾走过街头时,在杂志社门口,被小白脸轰鸣飞驰的跑车撞飞在了车水马龙里。 想到她被碾成肉泥一样的结局,黎向晚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她可不是原主那傻妞会为爱飞蛾扑火,以后男主可是拥有金山银山的金主,她得给他捧起来! 黎向晚上辈子学的是中医,她从小泡在医馆里长大的。 她爸妈前段时间刚因车祸意外去世,她情绪低迷闭馆休息了一段时间,没想到,就穿书了。 他脑袋的伤,她得想办法看下,可不能让大金主早死了! 程霄云冷哼一声,“这里没人,你情真意切的台词换个人说说估计对方就信了。” 他的言下之意,‘我不信你说的,你别说了,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程霄云之前是军人警惕心很高,不信也是正常的。 毕竟原身有好几次,误以为他睡着了都偷偷约外面那个小白脸,像松鼠用来过冬攒下的全部身家都送给了小白脸。 “这是我的心里话,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吧。” 黎向晚扬起冶丽清纯的脸蛋,笑眼眯眯,看程霄云的眼神像看大金主。 她要钱,要花上大佬的钱! 但程霄云眼瞎看不到,他眼前只有一团模糊的光影。 继母同他介绍黎向晚这人时说过,他未婚妻子很漂亮。 性格有点怯懦,但是很能干活,照顾他没问题。 就是彩礼钱很贵,要两百块。 第3章 被蛇咬 他那时刚伤退。 手里捏着的退伍费,被他继母以翻新老宅房子的名义拿走了也一半。 剩下的还有一部分,两百块虽然多,但是他给得起。 他记挂着十来岁时那碗滚烫的河蚌粥。 满心期待,想着他们再见面她应该能认出他吧? 洞房夜他特意拜托邻居帮忙熬煮了一碗河蚌粥,但她没喝。 她十分警惕,像个刺猬一样蜷缩在床角。 身体蹦得紧紧的,他身子稍微动一下,她的身子就靠墙更近一些。 还没从搞清楚心脏空荡荡的感觉。 程霄云又知道了。她还有个谈过几个月的对象。 她甚至还为了这个对象上门洗衣做饭,把他给的生活费全都给对方。 他知道她还想离婚嫁给那个小白脸,但他偏不如她的愿! 昨晚那一夜实在过于荒唐,程霄云绷着脸没说话。 黎向晚尴尬得摸了摸耳根子,刚想再张嘴说点什么,门外闯进来一个神色匆匆瘦弱的中年妇女。 “霄云,霄云,你,你的平板车能不能借阿婶用用? 是程霄云隔壁家的钱婶。 她小麦色的皮肤额头满是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怎么了?” “山娃子被蛇咬了,现在我急着送他去医院!” “车子阿婶先拿走了,稍后还你啊!” 她双手抡走了墙角破旧的平板车,如同来时慌张的那边,又慌张地走了。 程霄云微绷着的脸,浮出一抹担忧。 钱婶的小孙子山娃子刚八岁,调皮捣蛋,正是狗都嫌的年纪。 他过年的时候刚玩炮仗炸了手,被家里人拘了好几个月。 没想到暑假刚开始,又开始闯祸了。 沙溪村在偏岭南一带,夏天雨水蚊虫多,尤其山里跟动物园一样热闹。 这半年来钱婶一家照顾他许多,要是他眼睛没出事,他倒是能帮下忙。 但现在,他过去的话,就是给他们添乱。 黎向晚看程霄云暗暗心焦,她也能理解。 在书里程霄云眼瞎,原主脾气还大,他什么事都只能拜托钱婶子一家。 可以说程霄云能走出阴霾,钱婶子一家人出了很大的力气。 只是后来,钱婶小孙子被毒蛇咬伤去世,全家上下被乌云笼罩,也顾不上程霄云。 那时程霄云全身上下的钱都被原主掏了个一干二净。 他在家里饿了三天三夜,脚软走出家门却摔倒被人送进了卫生所。 原主的事迹才被人传遍了整个公社。 她遭人唾弃,才会在后来身上钱被小白脸骗光了,也不敢回来。 “我也去看下,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黎向晚想到了这点,抛下一句话,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黎向晚刚踏进徐家大门,就听见钱婶子又气又急道。 “山娃你个衰仔,阿嫲话你几次了,你不要整日到处跑,现在好了……” 钱婶子气喘吁吁,双手扶着平板车,大声催促道。 “阿珍,阿强,你们两公婆快点搭把手让他躺下来,卫生所五点就要关门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崽快喘不过气来了!” 钱婶子中气十足地吼了声哭哭啼啼的儿媳赵美珍。 两公婆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呼吸急促,面庞青紫的山娃子抱上车。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医院赶,黎向晚一把拦在他们前面。 “钱婶,山娃现在送到医院去必死无疑!” “黎同志,宜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快走开别挡路。” 钱婶子心急如焚,古铜色的皮肤上满是汗珠。 她对黎向晚没什么好印象! 这半年来,村子里关于他们夫妻不和的传言很多,他们住在隔壁知道的小道消息更多。 半个月前,程霄云突然找到她,托她帮忙买菜。 每天的菜量不多,程霄云眼睛看不见,都是她主动送过去,每次送菜时经常看不见黎向晚的影子。 一问程霄云,他说她出去走亲戚了。 可黎向晚就住在隔壁村,全村人都知道她父母双亡。 除了她叔婶和外祖家,还有什么亲戚可以走? 她不喜欢花花肠子太多的小姑娘,尤其是黎向晚这样长得好看,又会骂人的小姑娘。 小程人老实眼睛又看不见,斗不过她的。 “我们现在要送山娃去卫生所,麻烦赶紧让让!” 钱婶心跟被火燎了一样。 她顾着被蛇咬了的孙子,手推着车刚要往旁边转,黎向晚又出声阻止道: “先等等!山娃现在这样状态,怕等你们送到医院,就要死了!” 黎向晚蹲下来,一把把死死勒住山娃子小腿的粗布条解开。 “快给我拿几根绣花针和酒精过来,越长越好!” 赵美珍哭声尖锐,苍白的指尖颤抖。 “黎向晚你疯了!布条是为了阻止毒素进入心脏的,国强,国强,你看这个疯女人,你快给她拉住,她这是要害死山娃啊!” 徐国强面色铁青,粗壮的双臂红得充血。 眼看就要一把把她按在地上,黎向晚语速飞快地解释。 “山娃是被尖吻蝮咬了!就是传说中的五步蛇!” “怎么会是五步蛇?” 徐国强的手停在半空中,赵美珍挂满泪珠的脸上满是错愕。 “那不是深山里才有的吗?山娃说他就在山脚下转了下,你骗我们的吧?”徐家三人不可置信,五步蛇是有,但平常上山打猎的基本上很少遇见。 “信不信随你们!” “看样子他已经被咬了大半个小时了吧?” “那蛇剧毒无比,他现在动得越多,体内的毒素就随着血液循环得越快,怕你们还没赶到卫生院,人就凉了!” “你们说的粗布条都把他脚都勒紫了,你们有没有想过,脚供不上血会有被截肢的可能性?” 徐国强梗着粗红的脖子,生气道: “你骗谁呢?你一个高中都没上的人,哪会懂得那么多药理知识?” “阿妈,你快给她赶出去,别听她信口雌黄!” “我信口雌黄?我妈好歹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她留下来的札记上面就有这一例!” “信不信由你们,心肺功能受损,腿瘸,脸僵,截肢,这里面最严重的后果你们能承受哪个?” 黎向晚掷地有声,冰冷的视线扫过面前三人。 她没开玩笑,五步蛇剧毒无比,需要立马救治,等下还要送去卫生所打血清。 第4章 又在勾引他 原主父母双亡,她从小生活艰苦无人庇护。 但原主外祖家以前是地主家,原主妈早些年受过好教育读过为卫校。 打地主时被没收了家产。 但因为原主外祖以前从未苛待过底下的长工,他主动捐出了家里的钱财才没被打得特别狠。 原主妈算稀缺人才,公社特许她以赤脚大夫的身份在附近几个村子治病救人。 原主八岁那年,原主妈去救人回来的路上,被洪水卷走了;。 而原主爸则在去接原主妈的路上,被山腰掉落的树干砸到了脑子,当场身亡。 这些钱婶子都是知道的。 她脚步像被钉在地上一样,苍白的厚嘴唇微微抖动,低头死死地盯着躺在平板车上的山娃子。 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确实如同黎向晚说的一样。 眼看他眼皮子无力地耷拉下来,她心猛地一跳。 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她儿媳,“阿珍,你去帮忙拿绣花针和酒精!” “阿妈!你怎么也信了她的鬼话!” 赵美珍死死揪着衣袖,眼泪要掉不掉。 钱婶推她两把催促,“让你去你就去,快去拿!再不快点,山娃子就危险了!” 她年轻时村里有个年轻人结婚前一天就被五步蛇咬了。 当时就是被黎向晚的妈救的。 好在送得及时,被咬到的脚也只是坡了点,不然就是截肢! 山娃子才八岁,要被截肢下半辈子就完了! 钱婶子眼睛睁得老大大气不敢喘,死死地盯着黎向晚莹白的手指。 她大拇指和食指中间捏着一指长的绣花针,酒精消毒后,飞快精准地在山娃子腿上施了几针。 指尖翻飞,绣花针乍现的银光让钱婶子心跳都漏了好几拍。 山娃子充满气的胸膛,像自行车轮胎被放气一样慢慢平缓下去,眼皮子快速滚动后山娃子睁开了眼睛。 “阿奶、阿妈、阿爸,对不起,我没事是我调皮叫你们担心了……” 钱婶子虚脱两脚虚浮,嘴里喃喃自语,“没,没事就好,吓死老婆子我了。” “山娃,你终于醒了,阿妈以为你死了……” 赵美珍嗷了一嗓子,她趴在板车上死死攥着山娃子冰凉的手哇哇大哭。 “哭什么哭,接下来还要赶紧送他去卫生所打血清,脑袋记得拿枕头给他垫上。” 黎向晚扯了一嗓子,几人脑袋才点如捣蒜。 慌乱的钱婶子拉着平板车,徐国强在后面推。 赵美珍一手抹眼泪,一手捏着枕头追在徐国强后面。 中间是躺在平板车上的山娃子,一连串的人飞快地消失在了视线内。 黎向晚解决了一件大事,心里那口气缓了点。 她帮徐家掩好大门,转头看见杵着竹棍的程霄云,用竹棍点着路。 他扶着墙走得磕磕绊绊的。 黎向晚上前两步,搀着他的小臂,“我来帮你,墙角摆了几块石头别不小心摔了。” 程霄云心窝像被烫了下,这女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把他当马戏团里的猴子耍吗?就因为昨晚没偷到钱现在疯狂靠近他又想找机会下手? 可惜她主意打错了,他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程霄云剑眉拧起,他冷漠着脸一把甩开她的靠近,“我自己能行不需要你假惺惺装模作样!” 黎向晚手落在半空,眼睁睁瞧着程霄云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了。 果然是大佬,心智坚定,疑心更重,不是她随便三两句话和关怀的举动,就能攻克下来的。 但怎么办呢,她已经下定好决心了,要花上他的钱。 那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消除他的疑心,获得他的信任。 但还没获得信任,回到院子黎向晚就被墙角半人高的杂草被吓了一跳,像一簇簇灌木丛一样,感觉都能藏个人。 杂草要拔掉,就连院子里沤黄的枯叶,堵塞堆积院子出水口位置的垃圾全都要清掉。 六月是汛期,岭南多暴雨,前段时间一场暴雨才将这座小院淹了一次。 那时原主还跟小白脸黏黏糊糊的,程霄云的脾气也没那么暴躁。 但最近总是动不动就给原主脸色看,程霄云眼神冰凉,黑着脸时周身的空气跟结冰一样。 原身本就有些怵和反感他,她迫不及待地让小白脸把自己带走。 两人大吵一架后,原主回到家把院子里的东西还胡乱砸了一通,整个院子像个战场一样脏乱不堪,至今未收拾。 纤细洁白的手腕向后,一头如瀑布般的乌黑发丝被扎成了丸子头。 配上她身上穿的白色衬衫和蓝色布拉吉长裤,黎向晚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清爽。 黎向晚二话不说就拿过了院角的扫帚。 下水道要通,垃圾要扫,杂草要拔,整个人忙碌得像个陀螺一样。 很快院子里的动静就引起了程霄云的注意。 他放下手中的螺丝刀和录音机,抓起搁在木椅旁的竹拐杖,慢慢地踱到门口。 眼前还是只有模糊的光晕,但是他大概能看到院子里忙碌的团团转转的熟悉人影。 黎向晚她在清理杂草? 程霄云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习惯性地眯了眯眼,琥珀色的瞳孔被阳光刺激后,微微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墙角处大丛的杂草根深蒂固,根系扎得很深。 黎向晚正用两只纤细的胳膊吃力地挥着锄头,看样子是想要把它挥倒。 程霄云昨晚才摸过那两只手。 他知道她胳膊软绵绵的没劲,一锄头下去,恐怕杂草还是纹丝不动。 果然,被他猜中了。 黎向晚泄了气,锄头被她脚踩着木把靠在肩头。 左手揉着泛酸的右手,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小脸上出现了懊恼,又像有点对自己技术不自信的神情? 程霄云眯眼想要再看清点,往前走了一步,但没想到脚下的黑色千层底步鞋踢到了竹拐杖,不小心发出了声音。 黎向晚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喜,莹白的手抓起了还带着一团泥土的草根,骄傲地朝他炫耀。 “程霄云,你看这草长得多好啊,我们家院子风水也太好了吧!” 她身上白色的衬衫沾上了土,鼻尖泛着晶莹汗珠,嘴角边的两个小梨涡像盛满了酒,甜甜的。 程霄云心头一跳,猛地转过了头。 这女人怎么回事? 昨晚勾引了他没完,现在青天白日又开始想办法勾引他了? 这半年来,他除了见她对外面那个小白脸笑过,她什么时候这样对他笑过了? 第5章 她勤劳?她装的 黎向晚嫁过来半年,从来没见她拿过扫帚。 院子平常都是他在扫的,但是他眼睛时好时坏看不清东西,偶尔只有眼睛好的时候才能拿起扫帚。 古怪,从昨晚到现在黎向晚都透露着古怪。 他身后,黎向晚露出来狡黠的笑容。 她用干净的手背揉了揉笑僵的嘴角。 清冷的目光穿过院子,落在大门处的高大身影。 程霄云上半身仅着一件工字背心,露出的半截小臂肌肉线条流畅,他皮肤白皙,耳根子微红,神情颇不自在。 六月的天,天上的太阳跟个火球一样。 岭南的天闷热潮湿,她刚刚干了没两下就出了一身汗了但还是卖力地干这才吸引到了他的目光。 程霄云不自在就对了! 黎向晚就是要让他不自在。 书里写这个时候,程霄云对原主还残留有那么一丝丝感情。 但这半年来,原主对程霄云又是辱骂又是发疯,程霄云心底的好感被她磨灭得七七八八了。 但白月光的杀伤力就是比别的东西来得强大。 程霄云自从他亲妈去世之后就没得到过什么关爱,而原主又对他有救命之恩,那碗小小的河蚌粥竟成了程霄云记忆里最温暖的存在。 他一直对原主百般包容,所以小说里写原主偷走他的钱后,他一点都没有追究! 她刚刚其实是装的。 她早在程霄云杵着拐杖时,她就听见了声音。 她也知道那双锐利的眸子打量了她很久,但她为了维持住自己之前辛勤能干的人设,所以才那么卖力的除草! 她又不是傻子,那么大的草根还要自己动手,那得挣扎到猴年马月去! 下午她就去买农药,农药一打,院子里的草全都死光光。 还费力折腾这个? 黎向晚她从小在城里长大,但暑假时也经常回乡下的爷爷奶奶家,她也干过农活除过草,她可不是那种死命埋头干活的人。 黎向晚如是想。 她扔下锄头往西边的房间走去。 她得一步步击碎程霄云的疑心,才能放开手做很多事情。 比如,给他医治脑袋,竟然知道了他能赚钱,还能拼个亿万身家回来,黎向晚日后对他也不会太差,至少给自己日后找了个稳定饭票不是? 她父母已经去世了,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回去,对她来说区别不大,但七十年代的住宿环境实在是太艰苦了。 头上顶着老式泥瓦房,脚踩泥巴地,用着纸糊的窗户,她爷爷奶奶家的老房子都没这么差,黎向晚是个对居住环境要求很高的人。 但来到了这里,不管待一个月,还是两三个月,那她都要住好的环境,更遑论她还是个大夫,十分讲卫生爱干净。 原主嫁过来半年,不是整日往外跑,就是整日辱骂程霄云,家里的活是一点都不干。 这才会让院子垃圾成山,但懒也有个好处,如计划年代,家家户户都会养的一两只鸡鸭鹅,但原主嫌脏一只都没养。 她也嫌脏,好在不用清理鸡鸭鹅粪便,那她真的会被熏死的。 但进了原主的卧室,黎向晚被吓了一跳。 昏暗的房间脏乱,头顶房梁还结了好几个大蜘蛛网,丝网上还有只蜘蛛在爬! 原主这段时间自怨自艾,除了整日捣拾自己,还经常往外跑。 她的房间也仅是晚上睡觉用,她浑浑噩噩地吃饭,洗澡,睡觉,骂程霄云,还有找小白脸诉衷肠。 黎向晚站到床上,垫脚伸手撕掉了窗户上堆积了厚厚灰的报纸、。 她扫了房间,又端来水擦了窗户上的玻璃,斗柜,简易的折叠桌。 脏水换了一盆又一盆,黎向晚直起累得酸痛的腰,看见灰败的房间焕然一新,窗明几净,心底升起了自豪感。 终于像是个人住的屋子了。 她住的这个房间紧挨着西边,靠近村口的大马路,纸糊的报纸被她撕掉后,来往的人都能透光窗户看见她房间内的东西。 黎向晚想再找块破布挡下。 但原主的行李少得可怜。原主带过来的陪嫁物件里,除了三四套换洗衣服之外,竟没给她带回一分钱彩礼。 也就是那两百块彩礼钱,全都进了那两公婆的口袋? 黎向晚眉心紧紧拧起,那双好看的杏眼里闪过一丝冰凉。 黎向晚歇了换下身上脏衣服的想法,去了厨房。 忙活了一个早上,腰酸背痛,再加上她还没吃早餐,肚子早就饿扁了,还传来咕咕叫的声音。 从中医角度讲,午饭要在十一点到下午一点间,这时候心经当令,这是一天中的消化能力较好的时段。 黎向晚盯着厨房里两个发了芽的烂土豆,陷入沉思。 黑了点,应该吃不了了吧…… 她捏着两个烂土豆站在厨房中间,思索如何向程霄云开口拿钱。 “程霄云,你还有钱……吗?” “小程在家吗?徐叔来给你送菜了。” 但黎向晚话音还未落下,院外就传来了一道浑厚中气十足的男声。 来人个子不高但身材魁梧壮实,一脸横肉。 他穿着灰色汗衫短袖,下半身搭配了一条黑色棉麻短裤,走起路来大摇大摆。 圆滚滚的光头锃亮,尤其手里拎着一串血糊糊的大猪蹄。 一眼看着像黑社会。 来人是隔壁的徐老汉,他跟隔壁钱婶子是两口子,他是个屠夫,经常凌晨就要起床杀猪。 他刚从镇上回到家放了家伙什,就想着先把程霄云订的菜给先送过来,但看到空荡荡的家里,还是有点诧异。 徐老汉反手将背后的竹编背篓拿下,抬头就看见眼前站了个俏生生的人,正笑容甜甜地站在自己面前,喊他,“徐叔!” “我来帮你吧。” 黎向晚嫩白的手伸过来,想要接过他背上的背篓。 徐老汉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我自己能行,我自己来就好了。” 小程新娶的媳妇今日是被下了降头不成? 他哪次来给小程送菜,她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还记得刚开始,他给小程扛了袋米,再加上双手拎着菜不方便,卸下来的时候就想让她搭把手。 结果她张口就把他骂了一顿说他不会怜惜女同志,扛袋米都要邀功,天知道那顿一分钟的骂,给他整得有多害怕。 小半个月来,他哪次来送货都要先提前打探下看她在不在家。 刚刚明明没看见她的,这小丫头,从哪里钻出来的? 居然还对着他笑,徐老汉摸摸手臂上的汗毛,倒起来了。 太瘆人了。 第6章 小算盘 “早知道你在家,我就不过来……” 徐老汉神情不自在地躲过黎向晚白嫩的双手,嘀嘀咕咕道,不会又给他骂一顿吧。 见她靠近,徐老汉迅速把话题绕开。 “诶,诶,诶,小黎同志你今日没出门?” “小黎同志,你有没有听看见我家老婆子去哪里了?” “我刚进家门没看见人。” “山娃子今早被五步蛇咬了,婶子他们刚把他送去了卫生所,还没回来。” “被五步蛇咬了?” 徐老汉声音陡然拔尖,见程霄云拄着拐杖从堂屋出来,他将背篓往黎向晚手上一塞,冲他大喊。 “小程今早的菜放在这里了,这两根猪蹄全当叔送你的,背篓我晚点再来拿!” 徐老汉扔下猪蹄,急匆匆跨上那凤凰牌自行车往卫生所去了。 黎向晚被塞了满怀,还有点愣就看见白得发光的程霄云拄着拐杖到她面前来。 他侧过半边身子,嗓音暗哑地朝黎向晚伸过手,“把背篓递给我。” “我来吧,你不方便。” 程霄云他撑着竹拐杖直起身子,声音略微嘲讽。 “我不方便,那你来做饭?这次是打算砸碗,摔盆,还是火烧厨房?我家真的没地方给你烧的了。” 听见程霄云淡淡的嘲讽声,黎向晚尴尬。 是了,原主除了骂人厉害之外,还经常干蠢事,洗碗故意打碎碗,打碎盆。 有次她灶里煮着饭,趁机去给小白脸送东西,等程霄云闻到饭烧焦味时,半边厨房都烧没了。 虽然后来拜托徐老汉重新铺了下头顶的瓦片,但现在厨房房梁顶上还是黑黢黢的,一股被火烧过的痕迹。 火烧厨房这一战绩之后,程霄云就没让她下过厨房,基本上每顿都是程霄云做的饭。 让一个眼瞎的人伺候手脚健全的人,就这,原主也真是好意思! 他又重复了一遍:“背篓给我。” 黎向晚二话不说抱着背篓进了厨房,“我来,这次让你见识下我的手艺。” 黎向晚说什么都不肯给他动手,而且程霄云拄着拐杖,走得哪有她快。 等程霄云进到厨房时,黎向晚已经把背篓里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 有两只猪蹄,一小袋黄豆,一把枸杞叶,一斤精米,小半篓的红薯粗粮还有辣椒蒜头。 黎向晚刚看过橱柜,除了那两个烂土豆外,米缸里确实没有粮食了。 这一兜的粮食,最多只够他们两个人吃两天。 黎向晚这是第一次见到能把家里的粮食盘点得这么细致的人。 也不怪程霄云,从前原主,经常拿家里的粮食出去接济小白脸。 像老鼠搬家一样,渐渐把程家这个粮缸搬空了。 程霄云才不得不出此下计。 黎向晚蒸了红薯米饭。 把猪蹄洗干净放到砧板上四处寻找菜刀时,程霄云抢先一步将橱柜顶上的菜刀拿了下来。 “菜刀给我,别伤了你。” 瞎子拎着菜刀剁肉,这几个字组合到一起,看着就心惊,黎向晚真怕他不小心剁到手! “你让开到一边,这顿饭我来做!” 说什么胡话,她是中医,对人体穴位倒背如流。 古有庖丁解牛,今有她手拿菜刀斩猪蹄。 黎向晚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菜刀,冲洗干净。 她淡定地将刀子高高扬起,一整根猪蹄被砍成完整的碎块。 程霄云手里空了,他盯着黎向晚认真砍肉的背影 蓝灰色的围裙松垮的系在她纤细的腰身上,为了方便干活,她扎起了丸子头,露出了饱满的额头,莹白修长的脖颈。 搭配上今天的这一套白衬衫看着十分有活力。 从前她最爱的就是披散着头发,最好两耳边的碎发垂下来挡住两边的视线,不跟他眼神对视。 是以,他虽然知道她长得好看,但是没跟他有过太多的眼神接触。 除了昨晚,他把她压在身下,绯红的脸蛋,水润莹亮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没忍住在她身上作乱…… 她腰被掐红了,声音也是哑的,但从早上到现在,她没说过闹着要离婚要自杀,反而收拾院子,收拾房间,现在竟然要主动做饭? 程霄云从前他在军营里时学过心理学。 一个人的谈吐行为基本上不会在短时间内有变化太大。 如果有,那证明对方是肯定是别有目的,需要再深入观察,及时调整防御机制。 程霄云的这个想法,持续到吃上黎向晚做的黄豆闷猪蹄,和枸杞叶菜汤再次加深。 炖了一个小时的猪蹄软糯脱骨,筷子夹起的时候微弹,但放入口中稍微一抿,多汁的肉就在嘴里化开。 新鲜蒸的红薯精米饭,和清爽解腻的枸杞叶汤,搭配在一起,能让人多吃两大碗饭。 他当兵那几年,军营后厨有个做饭做了三十年的西北老师傅。 他最拿手的菜就是红烧肉,每次做小窗口回回排队都爆满,还不一定抢得到。 自从伤退了之后,程霄云再也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但跟今天这顿饭相比,程霄云竟然觉得这道黄豆闷猪蹄略胜一筹。 从前黎向晚做饭有这么好吃吗? 程霄云没吃过两回。 一回是饭烧糊了,一回是炒青菜糊了,再接着就是她摔碗砸锅,火烧厨房,后来他就把做饭的活都包揽了过来。 黎向晚看程霄云微垂着眸,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碗里戳着,心里打鼓一样。 是不是不合胃口? 她这次做饭很少放辣椒,岭南潮湿闷热,程霄云还在吃药,辣菜吃多了烧心烧胃,她就放了两个小米辣。 她是滇市人,从小吃饭重口味,她也觉得今天的菜味道有点淡了,程霄云也在滇市当过八年兵,那饭菜可能是真的不太合他的口味。 黎向晚思忖着,小心翼翼开口,“那个程霄云,我想跟你谈点事儿。” 果然来了,是借着昨晚那事情给那小白脸要钱吧。 外面的那个小白脸真的就那么好,好到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挑战他的底线? 他看着柔弱不堪风一吹就倒了,难道就因为他会写两句酸倒牙的诗哄她开心? 程霄云泛酸的思绪跟泡泡一样冒了出来。 琥珀色的目光瞬间变得有些深沉,他倒是要看看她要耍什么小把戏。 他抿了口温开水,将嘴巴里的味道冲淡了点。 黎向晚还没注意到程霄云的目光已暗了下来。 第7章 借钱 “关于昨晚的事你要说什么?” 程霄云的声音暗哑,手攥成拳头,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了想要把手里的碗捏碎的冲动。 “黎向晚昨晚是你主动的,你给我的药里面放了酒,你诱惑了意识不清醒的我。” “我,我不是想说这个……” 黎向晚耳根红透了,打量的目光落在程霄云腹部的位置。 关于昨晚她没什么好吐槽的,权当自己睡了个天菜。 天菜身材顶顶好,有八块腹肌,她昨晚一点都不亏。 前世她那老古板的爸妈管得严,她读书时就不给她谈恋爱,等她毕业后立马催促要她相亲。 好家伙,脉一诊,不是这儿有病,就是那儿有病,肾虚的三秒男摸一下脉搏就能摸出来。 她知道对方的身体情况太清晰。 以至于对方拿着玫瑰花跟她说想处对象时,吓得她直接脱口而出。 “我不喜欢那方面不太行的。” 对方脸色大变,顶着灰溜溜的脸跑了。 后面还把她的联系方式全删了,气得她妈差点没拿棍子捻她出家门。 程霄云的脉她昨晚探过,沉稳有力,而且他身强体壮,手脚热得像个火炉。 就是小说里好像写他有些性冷淡…… 他发家后身边不少人都给他介绍了对象,但就是一个都不同意。 唯一的缺点就是视力不太好,脑袋里的弹壳得取出来。 黎向晚咬牙,“我想说,你能不能借我十块钱?我下午想要进城里买点东西。” “买东西?” 程霄云脸色阴沉得能结冰。 想到原主以前的劣迹斑斑,黎向晚急匆匆补上一句,“欠的钱,我可以给你打欠条的。” “我会还的,真的会还!我发誓!” 见黎向晚右手四根手指靠在脑门上,眼巴巴地一脸诚恳,程霄云冷笑一声。 “你是又想拿钱给外面的人?说吧,这次是二十,还是三十?” “谁说我要拿钱给他了?呸,你别侮辱了我的人格!” 想到那个冷漠负心汉,黎向晚小脸浮起厌恶,她极其讨厌吃人血馒头的小白脸!害得原主那么惨! 黎向晚觉得自己有必要向程霄云解释清楚。 她可是想以后花上他钱的,可不能让他心里埋了一根针,伤了夫妻感情! “之前几次都是王向东跟我说要写诗登报纸,让我借他点钱,他死皮赖脸地找了我好几次。” “我不想借但耐不住他死缠烂打,非要找我借,看在是一个公社的我每次都是半推半就地借他了。” 王向东就是那个在县文化馆当临时工的小白脸。 “你也知道我穷,我从小住在我叔婶家哪有钱给他啊。” “但他就威胁我,要是我不借给他的话,他就找人四处散播谣言说我俩好过……” “我跟你结婚了,如果外面风言风语的,那传出来对你多不好啊。” “我俩是媒人牵桥搭线的,也没感情基础,我也怕你多想,所以每次都被他威胁成功……” 黎向晚软糯的声音像带着哭腔。 低低的声音,砸到他耳朵里泛起了一阵酥麻的感觉。 跟昨晚在他身下求他放过她时差不多,那会儿是带着气流的低喘声的。 她又在撒娇。 程霄云的指尖搭在蓝边线条上,用力压住心中那抹跟被猫挠了下的痒。 他政委从前教育过他们女人都是豺狼虎豹,心机多得很,黎向晚骂人这么狠的人还愿意低哄他拿钱。 是真缺钱了。 “既然觉得我们没有感情基础,那为什么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是他主动找你借钱?他敢张口乱说,那我的拳头也会乱挥。” 见他的拳头砰地砸到桌子上,黎向晚心抖了一下。 大佬的思维就是这么活络,一下就抓住了漏洞。 黎向晚稳住心神,“那还不是你整日冷着脸凶神恶煞的,半天憋不出两句话,我,我哪敢跟你说啊……” 她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糖,还带着抽泣声。 程霄云微抬起脑袋,黎向晚乌黑纤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阴影,没有泛光的泪珠。 雷声大但不下雨,装的。 “我们是夫妻,结了婚就是要好好相处的,你这样,你这样我怎么敢跟你讲?” 他抬着脸,目光没有焦点,黎向晚吸了下鼻子,抬手抹了下不存在的眼泪。 “我下午要去镇上买东西,你先借我十块,就十块,一周内还你!” 黎向晚打定了主意,要借程霄云的钱。 程霄云不借钱给她,她哪里来的钱买银针,哪里来的装备赚钱? 虽然知道他未来会有钱的,但现还家徒四壁啊,她可不想跟原主一样,要靠捡垃圾过活! 这钱得借到手。 “一周内还我?你怎么还?” 是靠哭,靠骗他的? 他可没钱给她了。 “你早上不是看到我救山娃子了吗?五步蛇蛇毒我都能解。” “我会医术,会中医,能治病救人,但我现在没钱没银针,最多一周,我肯定就还你!” 听到程霄云嗓音里的质疑,黎向晚忍不住道:“还有你脑袋里的东西,我也可以帮你取出来,前提是你先借我这个钱。” 底牌要亮出来才能跟他谈判。 就她?把他脑袋里的弹壳取出来? 她在说胡话,还是他在做梦? 他从滇市抢救室出来时,恰好碰到京市第一解放医院脑神经外科教授在工作交流。 他的主治医师就帮忙拿他的片子给那位老教授看了下。 对方都摇头说手术难度大,风险性很高,如果硬要手术的话,会有生命危险。 一个书都没读过几页,连村子都没走出过几次的农村小姑娘,如何有这样大的口气说要帮他把脑子里的东西取出来? 呵,又在哄他开心,不过是又在寻由头罢了。 黎向晚的心机长进了! 程霄云努力控制住心底那抹怒火,从口袋掏出了一张大团结给她。 “省着点花,我身上没剩下几个钱了。” “谢谢!” 黎向晚接过那张大团结,声音里是压不住的雀跃。 她回房间找了件红色格子衬衫换上。 “程霄云我先走了啊,晚点就回来。” 走出家门前,黎向晚回头朝堂屋看了一眼。 程霄云正手拿螺丝刀修理翘了一半的收音机,看不见还那么努力赚钱。 午后的阳光打在程霄云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上,碎发披着一层金光,真帅! 原主真是眼瞎! 这样好的男人她要牢牢抓着,先出门买工具赚钱了。 她的身影轻快,像乳燕第一次离巢般雀跃。 没注意到,身后的程霄云的脸绷得死死的,握住螺丝刀的手用力到泛白。 第8章 购物遇渣男 黎向晚在村口等了二十来分钟才坐上了公交车。 有乡亲赶了鸭子进城,鸭子的腥臭味闷在车厢里,配上公交车半个小时的急刹车,黎向晚一下车就扶着柱子吐了。 “小姑娘身体素质不行啊,以后怎么生娃娃。” 有大娘在身后笑话她,气得黎向晚回头想骂人。 刚一张口,就吸了口公交车尾气,她呕地一声又吐了出来。 真不是人坐的车! 下次得跟徐叔借个自行车,他看着好说话,能借给她的吧? 黎向晚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性泪水。 朝记忆中镇上的国营医药商店走去。 来之前,她去村长家让他帮开了介绍信。 一看见她,村长赵大强躲得比猴子还快,她大声地敲了好几次门。 在黎向晚保证自己不骂人下,赵大强才颤抖着手把介绍信给了她,迅速关上门把她赶出了院子。 黎向晚很无语,原主骂人有这么狠吗? 让看见的人都怕? 黎向晚踏进国营医药商店。 午后的太阳暖洋洋的,窗口里的职工跟蜷在地上晒太阳的猫一样,头一磕一顿地直犯瞌睡。 黎向晚敲了敲窗口,“同志,给我来副医用银针。” 打瞌睡的职工被吵醒后满脸不耐烦,不情不愿道:“介绍信!” 黎向晚早就从她爸妈口中听说过,从前他们物质生活贫乏。 哪能像她那么惬意,哪能躺在沙发底下吹着空调吃西瓜吃零食? 来这一趟,亲眼见证了。 国营医药商店里的药品种类很少,而且这年头公家的职工都拽,那脑袋都恨不得拽上天了。 黎向晚没跟她一般见识。 那职工将一包银针甩在窗口柜台上,声音冰冷,“银针五块,工业券一张。” “什么券?”黎向晚没听清。 “工业券,没券你买什么银针!” 窗口哐的一声又拉上了。 黎向晚撇撇嘴。 真拽,可她拿她没法! 要是从前,她敢拿这种态度对待上门求医的患者,她爸妈早就一巴掌呼上来了,惯的。 黎向晚翻了翻随身带的小包,里面塞了一沓票券,有副食品票,月经带票,鸡蛋票,肥皂票,食用油票…… 杂七杂八的票加起来,嚯,有十来种那么多。 翻遍了整个口袋,都没找到工业券。 原主应该没有这个票,黎向晚心想。 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她爸妈前世说过的,他们以前肚子饿,馋啊,想吃肉又没肉票,冒着风险去黑市高价买肉。 这边应该也是有黑市的。 黎向晚观察路边走过的人群,随便找了个看起来看起来神色匆匆,头上抱着头巾,捂得严严实实的大婶,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背后。 黑市不大,但挤了满满当当的人。 有拿自家农副产品出来换钱的村民,有趁午休出来买菜的城里职工,以物换物,换钱或换票。 各个神情紧张,但又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有点小时候跟她妈妈赶大集的那种热闹感觉了。 黎向晚还看到了公交车上背鸭子的大婶,他们好像是一站上的公交车,应该是他们村里人。 大婶等人挑选鸭子的间隙抬头,瞟见黎向晚瞬间神情慌张起来。 黎向晚食指放在唇中,对她嘘了一声,表示自己不会说出去的。 黎向晚在黑市里找票贩子花三毛钱换了张工业券,又回到了国营医药商店。 黎向晚脑袋探进窗口,笑容甜,嘴也甜。 “同志我工业券刚被放到裤头里面了,刚找到,同志辛苦再帮我拿下那副银针呗。” 那职工哧了她一声,倒没再说什么。 拿上银针,黎向晚又去了副食品店。 买二两肉,五两豆油,两斤面粉,两斤鸡蛋,一盒火柴,两斤不要票的红薯粉,藜麦,豆干若干…… 洗衣服的肥皂也没有了,黎向晚转身去了供销社又花了一毛钱买了块上海牌肥皂,还有洗澡用的药皂。 看到玻璃柜台洗护品有蓝色罐,上面写着“海鸥洗发膏” 这年头大家都是一块皂角用全身上下,但原主有点营养不良,从小头发干枯毛躁很难梳开。 刚刚梳头的时候头发卡在梳子上,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梳开。 想到那扯掉的一地的头发,黎向晚头皮有点痛。 “同志,那蓝色洗发膏也帮我拿罐。” “这可是沪市来的高级货,要一块二。” “给我来一罐。” 买完洗护用品,还去了农资商店买百草枯, 直到最后,那十块钱都快花光了,黎向晚这才收手。 她拎着东西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出了供销社,到公交站等车。 六月的天风吹来都是热热的,黏黏的,一身汗糊在身上,黎向晚手作扇子状猛地给自己扇风。 下一趟回村里的公交车还要二十分钟。 黎向晚找了个位置刚要坐下。 屁股还没黏到椅子上,就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向晚!” 一个长相白净的青年站到了自己面前,他个子不高,黎向晚站在他身边,稍微垫脚还能看到他头顶。 青年穿着白衬衫,带着金丝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是现下不少小姑娘喜欢的长相。 但黎向晚不喜欢这种阴柔的奶油小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她感觉自己一拳头就能把他抡死。 青年微微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黎向晚,你怎么又带了这么多东西来看我?” 刚一开口,黎向晚就知道了来人是谁。 王向东,就是原主的前对象,她喜欢的那小白脸。 黎向晚打量着王向东,怪不得原主会喜欢他。 对象有才华,有颜值会穿搭还会哄人开心,这得多招人喜欢啊。 怪不得原主动不动就把家里的东西搬出来给他,甚至还愿意为了他去偷钱。 王向东享受着黎向晚炽热的目光,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就说,黎向晚今天迟迟不出现肯定是还在生闷气。 他上次说哄她等诗登上报纸了才有钱娶她,还要她等一两年。 黎向晚登时就红了眼,愤怒地说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王向东今天休息,不用值班。 今天早早就醒了一直在宿舍躺着,就等黎向晚给他送吃的。 但从白天等到,白开水都喝饱了几次,过去大半个晌午了,都没看到黎向晚的身影。 第9章 抢劫犯 他出门转悠想碰碰运气。 果然,刚到就看见她人在车站这里坐着,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就是不肯提东西去他宿舍看他。 黎向晚肯定是因为上次吵架的事,还在跟他置气! 王向东边说着,手边要去拿黎向晚手边的袋子。 “我都跟你说过了,你不用每次来看我都带这么多的东西,这得花费多少钱啊!” 王向东语气略微责备,“重不重啊?我帮你拿,你今天出门晚了吗?来得也太迟了……” “你做什么呢!这是我的东西!” 王向东被黎向晚冰冷的语气吓了一跳。 那几个袋沿还没碰到呢,就看见黎向晚冷着脸死死地护在怀里,生怕他要抢她的东西! 站台不少等车的人,都八卦地看了过来。 王向东白净的脸瞬间涨红,他咬牙切齿,声音压得很低。 “黎向晚你疯了!我好心帮你拿东西,你做什么用质问犯人的语气来质问我?” 搞得他像个抢劫犯一样! 王向东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好端端在这里你莫名其妙来抢我的东西还不兴说了?” 黎向晚可不给王向东留面子! 她知道他自诩体面人,以前跟原主处对象时总暗戳戳地哭穷。 说自己在单位写诗,被同事嫉妒他的才华,总是被使绊子。 他工作压力很大,原主又心疼他被穿小鞋。 总是把自己攒的三瓜俩枣给他,告诉他多花点钱请同事去下馆子,花钱打点下会好过很多。 但实际是,王向东是去下馆子了,只不过是和狐朋狗友去花天酒地了。 王向东把自己的形象塑造得很好,嘴巴又甜又会说经常哄得傻乎乎的原主相信。 “我是心疼你拎重物,你手细干粗活就不好看了,你来探望我拿这堆东西已经辛苦了一路了。” “在车站等久了吧?这些我帮你提去宿舍。” “我对象,对象。” 王向东红着脸跟路人解释。 “上周我俩吵架了,她还跟我生气呢。” 说着,他就要去拉黎向晚的袖子,黎向晚身子往后一闪,他手又落了空。 “王向东我可是结了婚的人,谁跟你对象啊?你一个惯犯别总想着占我小便宜。” 黎向晚可不是原主那傻乎乎的人,整天给男人花钱。 等车的人乌泱泱的。 八卦传播得也很快,她现在要是认了,还没到家呢,估计八卦就传到程霄云耳朵里了! 诡计多端的小白脸! 黎向晚瞪了他一眼,“东西是我买给家里的,我有老公,你脸那么大,我请你吃肉啊?” 黎向晚故意晃了晃袋子。 将没被油纸包牢的那块肉露出给大家看,她买来给程霄云的。 他中午没吃多少饭,得多吃点肉补补。 哟,眼尖的大妈立马就瞧见了袋子里面的二两肉。 “这位男同志,你是不是想吃肉想疯了啊?” “这小半斤肉也要五毛钱呢,我看你人模人样,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想吃肉就自个买去,仗着是个男人欺负人小姑娘是咋回事,这事做得不地道。” “不是,我怎么会馋她袋子那点肉……” 王向东被看好戏的大爷大妈围着。 三两张嘴将事情越描越黑,偏偏这时候到了一辆公交车,车站被堵着,乌泱泱的人头跟潮水一样过来。 “诶,王向东,你上次在单位不是说这位女同志是你同乡吗?” 王向东不知道曾文博从哪里蹦出来的,曾文博脸上得意的笑气得他眼睛都红了。 曾文博耳朵尖,刚人公交车门一开,听见了王向东这八卦,立马跟猴子一样钻出了人群。 曾文博跟王向东同一个单位的死对头。 平日特别看不惯他用从哪本书上抄来的酸诗讨小姑娘喜欢! 吃着碗里的又看着锅里的! “杜舒荣上次问你俩是不是对象,你不是说不是吗?” 曾文博戏谑道。 杜舒荣是广播站的,长相甜美声音好听。 曾文博最近在追她。 但每次约她吃饭看电影,总是被王向东截胡,恨得他牙根子痒痒。 半个月前,这女同志在上班时间来找王向东。 被杜舒荣碰见了,那时黎向晚拽着他袖子,气得脸都绿了。 事后她质问王向东跟这女同志是不是正在处对象? 王向东打死不承认。 就说是“同乡来找我帮个忙。” 可他明明瞧见这女同志来找过王向东好几次了。 拉拉扯扯举止亲昵,跟他处对象时的神态一样,就这还是同乡?! 他不死心去跟杜舒荣坦白,却被杜舒荣指鼻子骂他善妒,见不得别人好。 想起这,曾文博就窝火,他可不是那种小气没度量的男人。 怎么他没带录音机出来? 就该把刚刚那段话录下来给杜舒荣听,省得杜舒荣总是说他妒忌这小白脸会作酸诗。 “看吧,这位同志也证明了,他俩是一个单位的,我们见过几次,可算有人能证明我的清白了,他就是想抢我东西!” 黎向晚无辜地眨了眨眼,暗地里心花都要乐开了。 她本想这次先甩开王向东这个包袱就行。 没想到,还能碰上恨王向东,恨得牙根子痒痒的死对头。 “对不起黎同志,我喝醉了,错把你认成了我对象,刚刚说胡话坏你名声了。” 王向东目光幽深地盯着黎向晚,一个字一个字从牙根子蹦出来! 王向东本来想着黎向晚还生气,哄哄就好了。 但现在人多,他不好解释,偏偏曾文博还在! 愣是让他找不到机会跟黎向晚接触,王向东气得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跳。 曾文博这个大嘴巴,总是跑到跟杜舒荣跟前描黑他! 想到明天到单位后不仅要面对流言蜚语,还要掏钱出来买东西,哄耍小脾气的杜舒荣。 王向东两眼发黑。 他这个月的工资只剩下两块钱了,离下个月发工资还有十天! 黎向晚这女人! 一个村姑除了那张脸好看点,性子又差。 他平日里哄两句,生气还开始蹬鼻子上脸给他气受了? 公交车靠站,他眼睁睁看着挎着大包小包的黎向晚上了车。 这周的粮食补给全没了! 他今天肚子饿了一整天,除了喝水什么都没吃。 大爷大妈也散了,自己却平白无故成了曾文博的笑话。 “曾文博你给我滚!” 王向东无能地怒吼了一声。 黎向晚! 他不会轻易原谅她的,等他拿到她的钱,就一脚把她狠狠踹开! 第10章 小骗子 傍晚晚霞漫天,像湖面泛起的金光粼粼。 “程霄云。” 美好场景随着院外的喊声哗一下碎了。 “我回来了!” 气喘吁吁的黎向晚提着大包小包,回到程家小院,推门前大喊了一声程霄云的名字。 “快来看看我都买了什么?” 但并没堂屋里看见程霄云的身影。 黎向晚把手头上的东西归置好。 厨房用品,洗漱用品,卫生用品,还有农药,她分门别类放好,绝不让程霄云有出现误拿的情况。 “程霄云,你在哪儿……” “别喊了,我在这儿。” “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啊?我刚刚喊你你怎么没出声?” 黎向晚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没好气道。 任谁身后突然出现一道幽幽人影,都不会控制住责备的语气。 怎么这么悄无声息的? 黎向晚窥了眼程霄云淡淡的神情,一双眼睛无神,落在她眉心处。 “我刚睡着了,没听见。” 程霄云声音冷冷的,听起来比早上的还少了两分温度。 乌黑的发丝有点凌乱,睡眼惺忪,确实像是刚睡醒。 好吧。 心里的小火苗刚升起来,又熄灭了下去。 她得对病患有耐心点。 “我回来迟是因为在县里逛了一下午,可好逛了!” “我不仅买了油、面粉、洗澡的香皂,还有红薯粉,以后就不用麻烦钱婶子他们家里人了。” 黎向晚尽量讲点新奇的玩意儿给他听,程霄云整日闷在家里,生病久了的人,心里都会有点抑郁。 “还有院子里的草不是长高了嘛?我还买了点百草枯。” “今晚睡前我把它打上,明早起来草应该就全都死光了,到时候,墙角那里再种上点菜心,豆角……” “今晚喷药,院子里的水井要盖好……” 程霄云绷着脸,面前小女人絮絮叨叨的,跟个大喇叭一样在他耳边放。 如果不是他知道她又去县里找了那小白脸,恐怕他还真信了,她会好好跟他生活的鬼话! 十分钟前。 程霄云发小孙志刚从县里回来,到他家来拿修好的收音机。 一进门他就提起了黎向晚,“霄云,今天那女人又不在家啊?” “上县里去买东西了。” 程霄云给指了指桌上修好的收音机,“收音机放桌子上了,你检查看看。” “嘿,我就想着碰个运气才拿给你修下看看,没想到还真给我瞎猫碰上死耗子了!霄云你真厉害!” 孙志刚欣喜若狂地拉起收音机顶上的天线。 刺啦的电流声之后,新闻联播主持人字腔正圆的播报声又从那端传了过来。 “真是太谢谢你了,霄云,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我前段时间摔烂了收音机,我老婆正恼我呢,都快闹着要跟我离婚了!” “我找了好几个手艺好的老师傅,都说不会修,你真是救了兄弟我一命!” 孙志刚笑得眼睛都没了,他给程霄云塞了钱,程霄云推手就拒绝了。 “你拿着!” 但孙志刚还是强硬地往他手里塞了八块钱。 他又叮嘱了一遍:“霄云这八块钱你真得拿着,这钱可别再给你那女人了。” 他神情有点严肃。 “我跟你说严肃的,我刚路过县公交站台,瞥见一个跟她身影很像的人在跟一个男的拉拉扯扯的,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男的白白净净的,带着个眼镜儿,说话斯斯文文的,不会就是那女人传说中的对象吧……” “但显而易见,那女人也不会是想跟你久处的……” 孙志刚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浑身的气压低下来了,冷得能结冰。 孙志刚瞟了程霄云黑沉沉的脸,迅速闭嘴。 “害,兄弟不说了,就先走了。” “我老婆等我回家吃饭呢……” 黎向晚看程霄云沉着脸没接话,还以为是他没休息好,被自己吵醒犯了起床气。 想起中午他没吃两口饭,黎向晚又试探性地问了句,“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给你做饭吃?” “不饿,晚饭你做你自己的,不用叫我,以后都不用再叫我!” 他冷漠地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想吃她做的东西! 小骗子,满嘴谎言,全都是在骗他的。 至于那十块,她耍小手段骗到的,就当做自己喂狗了吧! 程霄云满脸讥讽,这次之后,得知他身上没钱了,她应该就会跟她心上人走了吧! 程霄云嘲讽地勾起嘴角。 天渐渐黑了,村子里的狗在吠。 天边晚霞逐渐消散,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 程霄云端坐在乌漆嘛黑的房间里,任由黑暗吞噬了自己一动不动的身影。 肚子咕咕叫的已经在抗议,程霄云没胃口。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鼻尖飘过来一道越来越香的鲜香味。 越来越饿,肚子在痉挛。 黎向晚小心翼翼地端来刚出锅的肉粥,烫得很! 隔着湿布,指尖都能感觉到那一股热度,她将肉粥放到饭桌上。 “程霄云你身体不舒服,出来喝点香菇青菜肉粥。” “你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饿着对身体不好。” “这粥我炖了一个多小时呢,米都开花了,里面放了猪肉,香菇青菜……” 热气腾腾的粥香混着鲜肉,香菇的浓郁鲜香,仿佛一口就能鲜掉眉毛。 程霄云赌气,刚想说不想吃她的,但转念一想,买肉的钱,还是他给的! 他要是不喝的话,那不就是便宜了外面那个小白脸了! 这事儿黎向晚这女人做得出来! 黎向晚双手交叉,望着端碗埋头喝粥的男人,不自觉扯出了一抹骄傲的笑容。 大佬还是好养活的! 给什么吃什么! 喝完了粥,黎向晚顺手拿了碗去厨房。 等身影消失在门口,他这回拄着拐杖直接往院子里去了。 等黎向晚洗了碗和锅出来,拿起墙角下的桶去水井边兑除草的农药。 黎向晚压好了下水井,刚要打算把井盖盖上。 她探头一看,水井井盖已经安安稳稳盖好了,是她刚刚她盖好的吗? 杏眸里闪过一丝诧异。 还是说是程霄云帮忙的? 他看不见,要是他搬井盖的话不小心就能掉井里。 不会的。 黎向晚对自己这个方法摇了摇头,拿起装满农药的桶,往墙角边上的杂草浇。 第11章 暧昧 处理完杂草的事情,澡房刚好空了出来。 黎向晚拿上睡衣去洗澡,她现在浑身脏兮兮的,都是农药的味道。 洗完澡后路过东边程霄云的房间,还亮着灯,她抬手敲了敲门。 “叩叩叩!” “程霄云,我有点事想要跟你说下。” 程霄云坐在床边,抬手擦微湿的头发。 肱二头肌健硕,线条流畅。 “什么事?” 他放下手,腰间线条流畅的人鱼线一闪而过。 想到昨晚的手感,黎向晚耳根子微微发红。 她昨晚仔仔细细地摸过这几块腹肌,即使半年多没锻炼,程霄云的腹肌还是很紧致很有力量感的。 夜色很美,但美人警惕心很重。 他眸子锐利,盯着黎向晚,让她心底的那点旖旎消失得一干二净。 黎向晚晃晃脑袋,将脑子里那点残存的不干净想法赶出去。 “我下午去县里买了银针,刚好今晚可以帮你看下,我先帮你诊脉看下吧?” 没等程霄云作声,黎向晚就坐在了床边拉过了他的右手。 两人靠得近,程霄云一低头,鼻尖就被她身上飘来的香皂清香笼罩住了。 清香入肺,程霄云即使瞬间屏住了呼吸,但还是闻到了。 黎向晚乌发湿透,小脸莹亮红润得像个水蜜桃。 发尖还未擦干的水淌下来,浸透了她蓝色的碎花棉麻睡衣领口。 从他这个角度,隐约能瞧见她领口下那抹卓绝的风光。 口干舌燥,程霄云猛地闭了闭眼。 第一次觉得自己唾弃自己时好时坏的双目,好得不是个好时候。 绵软温热的指尖,在他手腕脉搏上作乱。 心尖痒痒的,好似被她发尖扫了一下一样,酥麻,想打喷嚏又打不出的那种感觉。 “你别动!” 程霄云正思考着,突然听见她的惊讶声。 “程霄云你又喝酒了吗?怎么你今晚的心跳又跳得那么快?” 她脑袋紧贴着他胸口,胸膛下心脏咚咚地跳动。 “一分钟一百二十次了,程霄云你今晚喝酒了……” 黎向晚话音还未落,就被哑着声音的程霄云打断了。 “我不需要你帮我治,太晚了,黎向晚你回去!” 程霄云伸手一把推开她。 黎向晚右手指尖还搭在他手腕上,正思索着程霄云的是个什么脉象呢。 一个没设防,就被他粗鲁地推了下。 她以为自己差点摔个屁股墩了,好在眼前粗壮的胳膊及时拉住了她。 重力作用下,黎向晚习惯性地往前倾倒,她忍不住惊呼了声。 手下的胸肌硬挺,耳边是他紊乱的心跳,还有热热的呼吸气流。 细软的后腰被牢牢禁锢着,滚烫的大掌力度大得似乎要把自己揉进他身体里。 身下相贴的某处很热。 “你,你干什么啊?不要脸!” 黎向晚脸更红了。 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起来。 却在不小心碰到了程霄云腿间,他弓腰侧过身,喉腔里挤出一声闷哼。 黎向晚差点又摔倒了。 程霄云把身体支撑起来去扶她,但黎向晚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红着脸尖叫着跳下了床。 “你,程霄云,你气死我了!我好心好意帮你看病。” “给你诊脉还发这么大脾气!” “不治就不治,谁稀得跟你看病一样,过两天你别求我。” “好心当做驴肝肺!” 程霄云张了张嘴想解释,就见黎向晚气呼呼离开的背影。 他低下头看了眼。 月色如水。 程霄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闭上眼,睁开眼,眼前都是那抹白到发光的风景。 黎向晚昨晚她还依偎在他怀里,跟他交颈缠绵。 今天又住回了隔壁的房间。 今天,身侧是空的,但那抹清香味还存在。 那张水蜜桃一样的脸蛋,和黑得发亮的双眼像火星子一样,点燃着他。 身上体温高得吓人,程霄云热得汗流浃背,被濡湿的汗衫牢牢贴在的后背。 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罩着他。 程霄云扯了下贴身的白色汗衫,带起的丝丝凉意完全不能缓解身上的燥热。 要是,要是跟昨晚一样… 程霄云猛地闭了下猩红的眼,他向伸出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 不知过了多久。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低低的闷哼。 一室归于平静。 夏夜的空气里漂浮起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 第二天一早 黎向晚睡醒出到院外,就看见水井边程霄云在用力地拧着被子。 看不见,倒还这么勤奋。 黎向晚从喉间挤出冷哼,“早。” 声音淡淡地打了声招呼,然后目不斜视地掠过程霄云。 病号看不见,她作为家里唯一健全的人,按理来说应该帮他干活。 但黎向晚觉得自己昨晚才受了气。 程霄云昨晚还对她那么差,害得她差点摔倒了两次。 这个仇,她要狠狠记在本子上! 她才不要热脸贴冷屁股帮他干活呢。 于理,黎向晚觉得自己应该要抓紧时间讨好大佬,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衣食住行全部照顾到位。 这样以后他发家之后,才会记得她这个糟糠之妻。 但现在,她只想记他的仇! 还没花上他的钱呢!就给她气受,那未来还得有多少气受啊? 她妈教过她,要学会拿捏男人。 吵架要让男人主动道歉,她要学她妈妈。 “早。” 水井边背对着她的程霄云也回了个单音节字,暗暗舒了一口气。 他抬手将微微滴水的床单又拧了拧,才挂到了晾衣绳上。 院门处传来钱婶熟悉的嗓音。 “霄云,有在家吗?” 满脸笑意的钱婶子走了进来。 “钱婶,您大早上的找我有什么事?” 她怀里抱着大堆东西有些吃力,程霄云想搭把手。 但钱婶子伸头四处打量,“不,我今天不找你,我找你媳妇儿。” 她目光在院子里四处晃。 在瞄见穿着白底碎花衬衫,穿着卡其色布拉吉大短裤,咬着牙刷,踢踏着拖鞋的黎向晚,立刻跟咬到了骨头的狗似的,双眼发亮。 “小黎同志!” 黎向晚早起呆滞的大脑被这魔音冲击了一下,迅速清醒,她快速漱了下口。 “哎呦,婶子可算找到你了!” 第12章 采药 “卫生所那边怎么说,山娃子好多了吗?” 钱婶子很热情,黎向晚不由自主地扯出一抹真诚的笑。 跟昨天相比,钱婶子态度也没那么差了。 好事! 原书里面,钱婶一家在小孙子死后,全家上下笼罩着阴霾的结局,被她改写了! 前世在医馆,她见过太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例子了。 “好多了,你听这臭小子,又在闹了。” 隔壁传来了山娃子大喊大叫的哭闹声音,想到那小胖墩,黎向晚捂嘴笑。 “卫生所的医生说好在解毒及时,昨天已经打过血清了,没有生命危险。” “小黎同志,真是多谢你了。” 钱婶子很感激黎向晚,顺便还拿了一堆山货过来。 塞到了黎向晚怀里! 有鸡枞菌,红枣,龙眼干,还有一斤多的猪肉和红糖。 都是贵价东西,红糖和猪肉,有票都很难买。 “不不不,不行,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黎向晚被钱婶子的热情吓到了。 不是说钱婶子很讨厌原主的吗? 就算是昨天她救了他小孙子,那还大吵了一架呢。 “你必须收下,这些就当做是婶子给你的诊费,还是你嫌低不肯收?” 钱婶佯装生气。 昨天她确实不信黎向晚所说的。 但听到她拿出她妈的背景,她又觉得学过的,好歹比他们这些没文化的大老粗强。 后来送到卫生所去,医生还夸他们伤口处理得好! 不然山娃子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你要是不收,就说明你还在为昨天我跟你吵架的事生气!” “不不不,我没这么想,婶子……” 钱婶皱起一张脸,倒是把黎向晚搞得有点手足无措。 “您真是客气了,那,那我就收下了。” “快收,这是红枣,枸杞,还有党参……” “都是阿强去山里挖的,拿来煲汤最滋补了。” “那臭小子,又跟他妈撒娇闹着不肯喝药呢。” “等我回去揍他。” 黎向晚注意到,钱婶子话语里说要教训山娃子,嘴上却带着笑意。 也是个宠爱孙子的,不然也不能够将孩子吃得这么肉实,小胖墩一样。 山娃子闹着不喝药的声音又大了点,钱婶子嘴角弧度更大了。 声音大,能哭能叫,就证明快好了。 跟昨天那样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跟被霜打过的小白菜一样。 半天说不了两句话,她还是宁愿他吵点,中气十足有活力! “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他去!” 钱婶子说要走,黎向晚不放心,“我跟您过去再给他看下。” 黎向晚把了脉,看了下山娃子泛青的舌苔,还有涣散的瞳孔。 身后婆媳俩紧张得互掐胳膊。 “身子没啥大问题,但毕竟是被毒蛇咬了,现在他免疫系统有点弱,要按时吃药。肉蛋奶都要保证摄入量。” “肉蛋奶我们都紧着他了,但那药他一直喊苦,不肯吃,咋整啊。” 赵美珍一脸愁容,儿子是她的命根子,昨天山娃子中了蛇毒之后,她哭了一天,现在双眼还肿得跟核桃一样。 “不吃?阿嚒给打一顿就完事了,看你吃不吃!” 钱婶子瞪眼,山娃子吓得躲到赵美珍身后。 他死死揪着赵美珍衣角,肉脸上的紧张盖过了害怕。 “苦,那药就是苦!阿嬷不然你试试看!” 山娃子才八岁。 卫生所给开的药是胶囊,温水服用会卡在喉咙里。 咽不下去,还在喉咙里化开。 给他苦得眼泪都要咳出来了!吃不了一点。 “你吃不吃?” “我不,我就不,阿嬷你打死我好了!” “那我真打死你这臭小子算了!” 山娃子说什么都不依,气得钱婶子操起扫把就要打他。 徐家霎时间鸡飞狗跳,体弱的山娃子被钱婶按住,哭得跟鬼叫一样。 黎向晚阻止钱婶子教训他,劝道: “山娃子不乐意吃西药的话,就改成中药吧,等下我上山去采回来。” 钱婶子扔下扫把,笑容灿烂跟朵菊花似的。 “那感情好,婶子先谢过你了!” 黎向晚:“……” 她怎么有种,自己好像被做局了的感觉? 黎向晚回家拿了小锄头,背篓,水壶,包上头巾,还有草帽。 见黎向晚整装待发像要出门一样,程霄云顺嘴问了一句,“你去哪儿?” “山上,帮钱婶摘点中药,我很快就回来了。” “中午饭你自己解决可以吧?” 黎向晚瞥了眼坐在椅子上的程霄云,今天他啥也没干。 昨天的收音机也没在捣鼓了,她顺嘴问了句,“诶,你今天怎么不修那收音机了?” “修好了?” “嗯,昨天给孙志刚来拿走了。” 孙志刚是程霄云的发小,婚后也经常来找程霄云。 书里也提到过这个人,他怕老婆,那收音机就是他搞坏了他老婆的又修不了,才拿来给程霄云试着修修看的。 没想到误打误撞给程霄云开辟了一条新路。 黎向晚点点头,“午饭你看着来随便吃点吧,我会尽早回来的。” “小黎!” “诶来了!” 门外钱婶大声喊她,黎向晚也不等程霄云回复,匆匆忙忙背上背篓走了。 沙溪村属于沙湾镇,地貌由平原和丘陵组成的。 地形平坦,说要去山上采药,但村内并没有山,只能去距离沙溪村两公里外的大夫山去采。 自行车一早被徐老汉骑走了,两人背着背篓走过去被晒得汗流浃背。 好在收获颇丰,采到了重楼、蒲公英、紫花地丁、雄黄、丹皮、大黄。 这些中药能清热,凉血,解毒,利尿。 后世用来做成中成药比较多,现在药店还没得卖的,只能自己花费点心思熬煮。 黎向晚擦了擦额角的汗,越来越热了。 “钱婶,今天采的几味药,回去我教您煮‘蛇伤解毒汤’,一天三回,连着喝三天,山娃子身上的毒也清得差不多了……” “好嘞!真是太谢谢你了,小黎。” 钱婶子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刚刚一路上,都是黎向晚照顾的她。 明明她更熟悉山上的情况,早些年饿得只能吃观音土和树根的时候,她也来挖过树根。 但反倒是她好几次没注意脚下的路,差点都摔了。 是黎向晚搀用力扶着她,才终于到了山脚。 钱婶觉得自己给黎向晚添了很多麻烦,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这样一个心思细腻,还有大本事的人,怎么会一颗心扑在一个没用的男人身上? 她看霄云就挺好的! 为什么这丫头就是看不上呢? 第13章 难产 “小黎啊,你别怪阿婶多嘴,你跟霄云既然结了婚,那就是上天给的缘分,缘分是要好好珍惜的。” “霄云嘴笨不会说话,但阿婶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他眼睛坏了,但心底是很好的,夫妻相处都是有矛盾的,要学会抓大放小,日子才能过下去。” “你看你徐叔,一脸凶相,当年人人都说他一个杀猪匠,凶、狠、脏、臭、不讲卫生。” “我嫁给他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但阿婶知道他但心底善良。” “除了大饥荒那几年,他基本上没让阿婶饿过肚子,谁不羡慕我啊……” 钱婶子忆起当年说得起劲,没注意到侧后方一辆歪歪扭扭的自行车,眼看要撞过来。 “钱婶,小心有车!” 黎向晚心急地拉住走在外边的钱婶子,但自己却不小心被自行车车把带倒了。 连人带背篓里的中药撒了一地。 “小黎,你没事吧。” 钱婶子心脏怦怦跳,赶紧去拉摔倒在地上的黎向晚。 好在黎向晚今天穿的是长衣长裤,这才没受伤流血。 “你们眼瞎了啊!大马路这么宽非要往人身上撞!” 钱婶子怒冲冲地揪了那骑车人的衣领。 “对,对不起,我们赶时间!” 骑车人是个高壮的青年,自己被拦着后脸上满是焦灼。 “我嫂子快要生了,我身后坐着的是接生婆,我看你们也没受伤,就行行好,让我们先走吧。” 黎向晚这才注意到自行车后座,还坐了个矮个儿中年女人。 “走走走!今天算我们倒霉,就当我们给孕妇和没出生的孩子积德行善了。” 钱婶子轰他。 “诶,谢谢!” 骑车那青年十分感谢,骑着自行车又歪歪扭扭地走了。 “女人生孩子分分钟都是要命的事儿,鬼门关走一趟半条命都没了。” 钱婶子脸上划过一丝懊恼。 “小黎你今天都救了我好几次了,在山上就算了,刚刚车子过来喊我就行了,做什么还拉我……” 黎向晚好笑地打断她,“我年轻人,好得快,钱婶你看,我不也任何事都没有吗?” 黎向晚朝她转了个圈,眼见她好端端的,钱婶子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婶子你不要自责了,就是药脏了,等会儿回去洗洗就好了。” 黎向晚捡起从背篓里掉出来的草药,又拍拍裤腿上的灰尘。 刚要走,就听见路过两个女人聊天。 “卢红柳有点悬了,刚跟她那婆婆吵架,气得身下的血哗哗的,据说比杀猪流的血还多。 “我婶儿说她都生了一个多小时了,孩子也没有要出来,羊水都快流没了。” “刚请到接生婆了,孩子快出来了吧。” “诶,还不是她那老婆婆嫌花钱多,要是去卫生院多好……” 她竖起耳朵听旁边人的八卦。 卢红柳? 黎向晚好看的杏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是个只出现过一次名字的炮灰女配。 但对程霄云的作用绝对是影响深远的。 黎向晚是如何得知的呢? 因为书里写程霄云发家的时候,说他第一笔投资找人拉了很久,人家才给他介绍了一个同乡的投资人。 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笔投资是十拿九稳的事了,但没想到,人家一听程霄云的名字就拒绝了。 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这位投资人曾经有个妹妹,嫁给了程霄云村里一个沾亲带故的远房亲戚。 他那妹妹就叫卢红柳。 卢红柳她是个城里姑娘,上头有三个哥哥。 三个哥哥在城里都有正式的工作,三个哥哥分别在钢铁厂,压机机床厂,国营药酒厂工作。 家里千娇万宠着她不用她工作干活,但她偏偏是个恋爱脑,不要城里的工作和亲事,反而相中了一个穷小子! 不顾家人反对坚持下嫁,气得家里人纷纷跟她断了联系。 三个哥哥存着让她吃点苦的念头,一直没联系,也不知道她从婚后就一直被她那粗鲁的老婆婆拿捏。 就连怀孕生孩子她婆婆也要自作主张,说挑个黄道吉日在家生。 还没等到黄道吉日呢,婆媳两人就因为生产问题大吵了一架。 卢红柳难产一尸两命。 等她那三个哥哥得知事情真相赶到时,卢红柳已经被夫家一家人裹着薄薄的草席下葬了。 气得那三个哥哥打断了他那妹夫的手脚,连带着连他们一家的亲戚也恨上了。 第一笔投资任凭程霄云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拉到。 如果转折点是这,那救下卢红柳,是不是就能让程霄云能提前拿到投资? 那程霄云也会提前变成富豪? 她也能提前过上好日子啦! 越想越美,黎向晚而二话不说,就朝着刚刚那瘦高个骑车的方向走了。 “诶诶诶,小黎,你去哪儿?!” “他们刚刚不是说生产很难吗?我会医术啊。” “万一需要帮忙呢?” 钱婶子看黎向晚满脸压抑不住的激动,她欲言又止。 没见过生孩子,兴奋也正常。 给她去瞧瞧,兴许看见那血腥的场景就立马想回去了。 钱婶子只好道了一声好。 * 李家 “用力,再接着用力……” 泥草屋外,一个身穿白衬衣的高瘦青年焦灼地在门外走来走去 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听见任何动静。 李景辉闻着里面浓郁的血腥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哥你别着急,赵稳婆已经在里面了,她给那么多人接过生,嫂子不会有事的……” 话音未落,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圆脸矮个儿中年女人一脸严肃地走出来。 要是黎向晚在,肯定一眼就认出了! 她刚刚坐在自行车后座的赵稳婆。 “孩子生不出来你们要做好准备,你们谁去帮我拿个擀面杖来,只能用擀面杖试试看了。” “不成,不成,我媳妇儿会被擀面杖碾死的!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 李景辉急得眼眶都红了。 “胎位不正,孩子脚朝下出来的,你媳妇羊水现在流得差不多,孩子再不出来会被活活闷死在里面的!” 赵稳婆橘皮般的脸满是严肃。 “呆子!” “你儿子不要了?” 王寡妇一拳重重拍到他后脑勺上,咬牙切齿道: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她怕不怕疼,要不是她跟我吵架会提前生吗?搞得你老娘我一个措手不及,现在还要担心我大孙子!” “阿东你去拿厨房拿擀面杖!” 第14章 不是难产 李景东捏着擀面杖,为难地看了眼自己的大哥李景辉。 “大哥……” “阿东,你连娘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把擀面杖给娘!你嫂子还在里面等着用呢。” 从这段时间卢红柳怀孕以来,自家老大就紧张兮兮的,生怕她会吃了他媳妇一样! 王寡妇阴沉着脸,一把抢过李景东手里的粗木棍递给赵稳婆。 “给!” 李景辉想去抢那个擀面杖,却被王寡妇指使李景东将他死死按住。 他哭得眼眶都红了。 “媳妇,红柳她怕疼……” “娘,娘,要不咱们还是把红柳送去卫生所……” “真没用!” 王寡妇瞥见眼眶红肿的李景辉,暗骂了一句卢红柳是个扫把精。 “送什么送!我当年生你们哥俩都是在家里生的,何况我找神仙算过了,在家里生出来的孩子长得好看,又聪明。” “我生你们哥俩的时候还是在地里生的,肚子疼了一撅你们就生下来了,你们在家生不也活得好好的?” 王寡妇说什么都不肯。 一个城里的小丫头片子,又不是公主! 哪有那么娇贵! 王寡妇脸沉得跟乌云密布一样。 屋内的卢红柳气若游丝,“疼,阿辉,你能不能……能不能把我送去医院……” 五脏六腑,被棍子滚过的地方的肉跟被刀割成了一片片似的。 “啊!疼……” 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叫人汗毛倒起。 王寡妇手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啐骂了一句:“真是没用!跟谁没生过孩子似的!” 李景辉眼球愤怒充血,死死按在地上,产房里妻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像是针扎一样,细细密密地扎着他的心肺,哪哪都疼。 要是妻子没了,他也要跟着一起去赴死! 李景辉猛地闭了闭眼,咽了下喉头涌上来的那股血腥味。 “哎哟!谁踢我!” 李景东正看着脸色涨红,两只鼻孔重重出气的李景辉,生怕他下一秒就抡着拳头砸到了自己脸上。 转头就看见他娘摸着老腰,倒在地上直叫唤。 “娘!” “你,你,你不是走了吗?” 李景东活脱脱像是见鬼一样。 是刚刚自己撞倒的那姑娘! 她,难道她受伤了? 但眼球急速从她身上扫过,只能看见她目光能喷出火星。 “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 王寡妇骨头像被扭到了似的,站起身来一咔一咔的。 “李景辉,你要眼睁睁看着你老婆去死是不是?!” “傻愣着干什么,你老婆,孩子,还要不要了?” 见李景辉死死咬着唇呆愣愣的,黎向晚冲他大声道: “我会医术,你老婆这里我帮你看着,你快去叫医生!” 瞧见面前姑娘笃定自信的模样,李景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嗓音沙哑地大喊了一声,“我信你!” 他想也不想地拉过墙角的自行车,撒了腿地蹬。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她身上自信的气质,就是让他莫名其妙地相信她就是能做到! 这个姑娘说得对,他该为自己老婆全力以赴一次。 去他的黄道吉日! 他现在只想要他老婆好好活着! 产房内 “这可如何是好啊?” 赵稳婆看了眼手上拿起带血的木棍,满面愁容。 “李家老大媳妇儿醒醒,还能再来一次吗?” “孩子的小腿刚出来了,但是身子还没出来,孩子,醒醒,再蓄力来一次。” 赵稳婆拍拍卢红柳。 她整个人满身大汗面色青紫,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疼,我疼……” 赵稳婆心急如焚,孩子闷在里面两个多小时了,可卢红柳现在…… 她咬牙,“再来一次吧。” 城里姑娘的身子骨就是娇弱,无论她怎么使力气,床上的人都说疼。 还没等她手上的动作再继续,房门哐地一声被踹开了。 “你,你来干什么?” 赵稳婆第一眼就认出了黎向晚。 有点没底,追人都追到产房来了? “嘿,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 王寡妇一个不察,手里的人滑溜溜的,跟条泥鳅钻进了产房。 她刚想追过去,就被钱婶子拦住了。 “你们干什么!钱翠花!” 怒火从王寡妇那双精明的眼睛喷出来了,她的两片厚唇因为愤怒而紧绷。 “你带头来找人闹事是不是?!你个丑虔婆嫉妒我,你是想害死我孙子是不是!” 王寡妇有两儿一女。 几年前她貌美如花的小女儿看上了徐国强,王寡妇找了媒人光明正大去说亲,以为这事铁定能成,但钱翠花说徐国强还小,暂时不说亲。 但是没到一个月,徐国强转头就找了现在的老婆赵美珍,生生打了她的脸! 而她女儿也因为被拒亲,嫌丢脸丢的十里八乡都知道,一怒之下嫁到了外乡去,现在两三年才回一次娘家,每次提起这件事还总是恼她。 王寡妇恨死了钱翠花! 此后大到一分钱,小到一粒米,王寡妇都能跟钱婶子吵得不可开交,两人水火不容,就跟火焰跟火药一样,碰到一起就炸了。 “你才是个老虔婆,你个老货!” “你儿媳妇一个好人家的女孩嫁到你家来真是倒了血霉了!” “生孩子不给去医院,你不是要她命吗?” “你懂什么?大仙算过说要在家生,生出来的孩子才能聪明,你滚开,再不滚我就打你了!” “你让开!” “我就不让!” 钱婶子死死拦着门口,说什么都不让王寡妇踏进产房一步。 黎向晚刚刚跟她说了,要看好产房,不让任何人踏进来。 她当年也被她婆婆折磨过,能体会,在女人最脆弱的时候被折磨,这种事情想起来,一辈子都会流泪的。 黎向晚听着身后争吵声,淡淡地勾起了嘴角。 钱婶子还真是有事就上。 她原本只是想来看戏的,但是没想到,刚一到门口,就看见了这一场好戏。 产床的上卢红柳面色青紫,呼吸急促就像要休克一般。 不对,这根本就不是难产! “不想我动手的话,就把你手里的棍子丢掉!” 黎向晚冷声命令浑身紧张的赵稳婆。 第15章 担心 “轰隆”一声巨响 夏日的午后闪电划破长空,刚刚还万里无云的晴空瞬间被昏暗的乌云覆盖住。 空中飘来泥土的气息,没一分钟就暴雨倾盆。 程霄云转头出去收个被子的功夫,身上全湿完了。 听着如柱的雨声,程霄云没来由的心慌。 黎向晚如何了? 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一个念头。 程霄云死死地抿住了嘴唇。 想起早上出门前,黎向晚跟他说过的她跟钱婶出去摘草药了。 但这都大半天过去了,怎么还没摘完回来。 她会不会路上也碰到了暴雨? 路上有地方躲雨吗?要不要去接她一下? 这些念头像雪花片片一样,从心间飞出来,快得抓也抓不住。 虽然他讨厌极了黎向晚总是出去跟外面的男人约会,但总不想她出事的。 程霄云手指头攥得有点紧。 还没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就隐约瞧见雨幕里冲进来一道披着蓑衣着急的人影。 “霄云,出大事了!” “你媳妇,你媳妇……” 程霄云眉心猛地一跳,指尖掐进了冰凉的掌心里。 “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 孙志刚气喘吁吁地脱下身上的蓑衣,“她,她把村头的王寡妇一家人给揍了!” * 夏季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孙志刚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也进水了。 不然他刚刚怎么会听见程霄云说,要自己送他去王寡妇家,去找他媳妇儿呢? 先不说程霄云跟他媳妇儿的关系如何水火不相容,就说他回来的半年都没出过家门。 突然间说要出门的消息,就已经够让人他消化的了。 孙志刚正迷迷糊糊地想着,就听见门外自行车铃伴随着一声粗犷的大喊声响起。 “霄云!” “徐叔!” “叔要去王寡妇家,你去不去?去的话叔捎你一段路!” * 李家院子里围了一堆人,闹哄哄。 村长赵大强也在,听着耳边嘈杂的吵闹声,他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听说王寡妇的儿媳妇正好好地生着孩子,程霄云这小子的媳妇,闯进了人家产房把人家婆婆给赶了出来。 黎向晚刚嫁过来半年,除了骂人厉害,她一个未生育过的小姑娘,给人家接什么生! 王寡妇可请了公社里最有名的赵稳婆过来的,这不是瞎胡闹嘛! “村长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我刚刚好好的在家,她冲进来就把我打了一顿,害得我手也断了。” “我现在头也晕,手也疼,哎呦……我命真苦啊……” 王寡妇摸着脑袋装柔弱,钱婶子气得要死。 “你个老货,你再乱说我就把你嘴巴撕了!谁把你手打了,你再说我就真打断它。” “村长你看钱翠花……” 王寡妇哭声细细密密,钱翠花怒声冲天。 “好了你们别吵了!吵得我心烦!” 赵大强被这两个女人吵得脑瓜子嗡嗡的。 要不是刚下过雨,王寡妇和钱翠花两人甚至还能在地上扭打。 “你别哭了行不行?至少稳婆还在里面。” “你大儿媳生孩子怎么你大儿子一直不见人?” “你说你是在家,但我怎么听说你是跟你儿媳妇吵架才让她早产的?” 村长赵大强吵不过中年妇女,但偏偏他怎么问,王寡妇都是支支吾吾的。 赵大强刚想蹲下,但眯起的目光在瞥见不远处的身影,眼睛倏地一亮,他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 还未等程霄云从徐老汉的车后座上下来呢,村长赵大强就已经立在车边了。 “霄云!” “霄云你赶紧管管你媳妇儿!” “她非要说人家是什么羊水栓塞,她一个小姑娘没生过孩子,她知道怎么生吗就给人胡来……” 羊水栓塞…… 听着赵大强的埋怨声,程霄云目光遥遥地落在紧锁着的那间房门上。 虽然看不清,但鼻尖似乎有浓重的血腥味,还有那丝孱弱的呼吸声,他也能听得见。 就跟他八岁那年经历过的一样。 那年他八岁,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他爸他妈大吵一架后砸了门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他爸刚出家门,她妈就肚子疼得浑身都是血。 程霄云急匆匆地追着他爸的脚步出去,却没找到人。 他恐惧地盯着他妈妈的身体渐渐失去机能。 才二十分钟,就在他怀里变得僵硬。 为了不被外人知道,他爸一直对外宣扬他妈妈当年的死因是因为她有家族遗传病-肺癌突发死掉的。 程霄云知道不是。 他十八岁去军营里当兵之后,某次听说有个同营的战友的老婆也是生孩子时因为羊水栓塞去世的。 那时都躺手术台上了都没救回来。 程霄云一辈子都记得八岁时怀里那冰冷的温度。 程霄云闭了闭眼,坚定道:“叔,我相信我媳妇!她说能治就能治!” “你,你们一个个真是要气死我才罢休!” 赵大强气得厚嘴唇抖动。 “她都能治好钱婶的孙子山娃身上的五步蛇蛇毒,那帮孕妇接生,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别忘了,她妈妈曾经是村里的赤脚大夫。” “她妈是赤脚大夫,黎向晚是吗?” “黎向晚她妈去世时,黎向晚才多大?她叔婶那个德性会给她机会上学?” 一个书都没读过几页的小姑娘,知道救人两个字怎么写吗? 赵大强手一甩,额头上的川字更深了。 这两公婆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都一样会气人。 气死他了! * 半个小时之后 赵稳婆脚步轻快地把擦好身子的婴儿抱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襁褓里响起孩子微弱的哇哇哭声。 王寡妇接过襁褓里的婴儿,激动地大叫。 “祖宗保佑!我的大孙子!” “大仙算得真准,在家里生就准是个男娃。” “哎呦看着小脸,这小嘴长得多像你爸啊,奶奶给你起名字就叫耀祖好了……” “乖乖……” 黎向晚身体乏力,靠在冰凉的墙上,听着外面激动的声音,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 产床上,卢红柳涟涟泪水,从肿得跟核桃一样的眼睛里流出来。 黎向晚拿指尖轻轻擦拭了下,是凉的。 “月子期间别哭,会落下病根的。” “我知道的,我是伤口还没好,疼的。” 卢红柳孱弱的身子轻轻地在被子下抖动,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后悔。 第16章 渣爹 黎向晚给床上的卢红柳掖了掖被子。 她满身血腥味,得出去好好洗洗。 她走出产房时,外面霞光满天。 雨后的空气清新,鼻尖的血腥味被冲淡了点。 “程霄云!” 看见墙角下矗立的高大身影,黎向晚的杏眼里满是惊喜。 “你怎么会在这里?来等我的吗?” 黎向晚刚刚太过陶醉,以至于到了忘我的境地。 村长赵大强正蹲在墙角下抽着旱烟。 看见满身脏污的黎向晚出来时,赵大强被满口的烟呛了一下。 “霄云管好你媳妇儿,不要老是插手别人家的事情!” “人家家里生孩子,关你什么事儿啊?请了稳婆的还叫你自作主张?你怎么不说卫生所是你家开的呢?” “可以批准吗?我确实想在村里开一家诊所。” 黎向晚双眼发亮,似乎对赵大强的提议感到非常有兴趣。 “批准你个大头!滚!一个两个都快滚!别在这里碍眼。” 黎向晚撇撇嘴,不给就不给呗,这么凶。 “我们走吧,忙活了一天我肚子也有点饿了。” 黎向晚叫上程霄云,钱婶他们几人。 她在里面呆了多久,钱婶子就在外面守护了多久,甚至还多次护着产房这才没让那王寡妇闯进来。 也算是患难见真情了。 听见她熟悉的嗓音,程霄云那颗悬在空中的心,突然间落地了。 在他来之前,黎向晚应该没受欺负,是他担心过头了。 “听说里面的人是羊水栓塞,她……怎么样了?” “你放心吧,她好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黎向晚的错觉,她觉得程霄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干涩无比,喉咙似乎像被胶布黏着一样。 “就是生孩子累得睡着了,现在先需要安静地休息一会儿。” 黎向晚瞥向旁边还在逗弄宝宝的王寡妇。 刚出生的小婴儿都还在闭眼睡觉,王寡妇是能逗弄出个花儿来? 黎向晚提高了音量,“刚出生的婴儿,也需要休息,你说话这么大声,宝宝会被你吓到的。” “孩子给我,送他回去休息。” “不给!” “你个死丫头,刚刚的事情我还没跟你计较,你又来抢我大孙子。” 王寡妇粗糙的双手牢牢抓住襁褓不放,精明的双眼里翻滚着怒意。 黎向晚想抢但又怕王寡妇这女的发起疯来,会伤到小婴儿,万一不小心摔到地上也说不准。 黎向晚刚想对钱婶子使眼色,转过头就看见一个怒冲冲的中年男人,举着巴掌到了程霄云身后。 “程霄云你后面有人,快让开!” 话音未落,中年男人那大大的巴掌就甩到了程霄云脸上,他白皙的脸庞瞬间浮起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程霄云跌坐在地上,嘴角流出了一抹鲜红的血。 “你打我老公干什么!” 黎向晚一把把孩子塞回了王寡妇怀里。 黎向晚怒了! “这是法治社会,人不是你想打就打的!快给他道歉!” 被自己的儿媳妇当众大呼小叫,程伟毅更觉丢人和生气。 “我教训我儿子用得着你管?我是你公公!” “今天这欺负人都欺负到自家头上来了,这巴掌应该甩到你脸上!” “但看在你是女的份上,赶紧给我让开!” 原来他就是自己的便宜公公! 原书中写,他在程霄云亲妈死后没几个月,就娶了新老婆。 连带着不待见小程霄云,可以说程霄云悲惨的童年完全有他这个亲爹的一份功劳! 从小得不到父爱,以至于程霄云长大后,才会执着于小时候得到的那点微弱的温暖! 程伟毅胳膊肘撞了扶着程霄云的黎向晚一下。 两人一个不察差点一起摔倒,好在钱婶子和徐老汉一把扶着了两人。 钱婶怒了,她眼睁睁看着程伟毅对王寡妇献殷勤。 “表姑有没有哪里受伤?是我这个不孝儿子不会管家,表侄真是对不住你。” “程伟毅,你先搞清楚青红皂白再来发脾气!” “是你表姑对你的表侄媳妇动粗,才让她羊水栓塞犯了,向晚只是帮了个忙救了两条人命。” “不然你表侄媳妇有极大的风险当场暴毙,还是你想眼睁睁看着你表侄媳妇再重现阿清之前一尸两命的惨剧,而跟你一样什么都不做……” “钱翠花!你不要胡说!” 程伟毅怒喝一声,恨不得上去捂住钱翠花那张死嘴。 但刚一靠近,满身横肉的徐老汉就跟一堵墙一样挡在了她面前。 “想骂我媳妇,先过我这关。” 看着他跟锅底一样黑的脸,黎向晚嗤笑,下一秒响亮的巴掌又甩了过来。 黎向晚正一惊,却看见程霄云抬手牢牢接住了。 “闹够了吗?” “程伟毅,你这么多年都没尽过父亲的责任,突然间来关爱我们对亲戚礼不礼貌,你可不可笑啊?” “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竟然也能引得你现身……” 程霄云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右边脸红肿的巴掌印再配上嘴角鲜红的血迹,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程霄云十八岁出发当兵时,他身高才一米七几,跟南方的大多数男生一样,像细长的条竹竿。 但经过八年军营锻炼和营养补充,已经抽条长到了一米八五,当年的竹竿身材上长出了浑身肌肉,满身的力量。 程伟毅自认身强力壮,但站在体格健壮的程霄云面前,心底耻辱地生出了一种自己竟像是被猫抵在洞口前的小老鼠的错觉。 程伟毅只能抬头直视他。 不直视不知道,一直视吓一跳。 程伟毅才发觉程霄云眼睫毛纤长浓密,那双琥珀色的瞳孔竟跟他前妻的一模一样! 该死的! 程霄云都瞎了,怎么还这么能吓人。 程伟毅甚至就想起了他前妻,那个十几年前躺在血泊里了无生机的女人。 程伟毅胸腔里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程伟毅按了按扑通乱跳的心脏,“够了!你别说了!” “滚!” 程伟毅反手一巴掌。 程霄云早就预判了他的动作,掌风从耳边擦过,还没落到脸上就被他一把攥住了。 力道大得面红耳赤的程伟毅想怎么挣都挣脱不开。 村长赵大强敲敲旱烟枪,忍着声音里的怒意,“够了,你们两父子要吵就回去吵,这里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 不远处一道刺耳的声音由远及近。 黎向晚眼神一亮,“来了!” 第17章 我愿意生! 一辆白色的车子,闪烁着五颜六色的车灯由远及近驶来。 赵大强眯了眯眼,“救护车?” “村长你好眼力!” 黎向晚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救护车很快倒进了院子里,车上跳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男人目测身高一米八的个头,长相周正,一双眼清亮有神。 这人应该就是卢红柳的三哥,那个未来会早早靠自己超前目光下海经商,成为八十年代最早成为万元户的那批人。 等程霄云创业成功身价过亿时,他已经破产又开始重新创业成功了。 但现在,他还只在国营药酒厂当销售科长,自然也就谈不上万元户。 “我妹妹在哪里?” 卢华阳长得又高又大,声音冰冷,看起来很唬人。 他径直走到院子中央,瞧准正抱着婴儿的王寡妇,伸手道:“把我外甥给我。” “耀祖是我外孙,你想做什么……” “我再说一次,把我外甥给我。” 在卢华阳冰冷的视线中,王寡妇的声音弱得像只蚊子,最后她不情不愿地把怀里襁褓递给了卢华阳。 “我三妹呢?” “我知道,在这里!” 还不等卢华阳再问第二遍,黎向晚就把医护人员带去了卢红柳躺的那间房。 黎向晚还跟医护人员嘱咐了点什么。 只见原本想把卢红柳身上被子掀开的医护人员,将卢红柳连人带被子一起抬上了担架。 怀里刚出生的小家伙脸蛋通红。 在襁褓里睡得踏实,对周围环境没有任何察觉。 长得很像三妹…… 眼见他眉头皱红,下一秒张嘴就要哭出来,卢华阳赶紧松了松怀里的小家伙。 “这位女同志,今天就是你救了我三妹?你叫……” 卢华阳叫住跑回来的黎向晚。 “黎向晚,这是我的老公程霄云!” 黎向晚杏眸亮亮,一把拽过旁边皮肤白皙,脸上还带着巴掌印的程霄云刷存在感。 卢华阳皱眉,这位女同志长得挺标志,但怎么她老公双眼无神,看起来就像是…… 嫁了个瞎子? 卢华阳压下心底那抹不舒服,转头看向双眼发亮的黎向晚。 “多谢你帮忙救了我小妹和我外甥。” “救了我三妹那你就是我们卢家的救命恩人。” “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们,你可以到国营药酒厂来找我,我叫卢华阳,我们全家现在欠你一个人情!” 救护车鸣着警报声开走时,黎向晚回头瞥了一眼,那王寡妇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瞪她。 “黎向晚!我记住你了,你赔我孙子!” 黎向晚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我愿意生孩子,你帮我养那真是太好了!表侄儿媳先谢过你了,表姑婆!” 王寡妇气了个半死。 * “疼不疼?” “我来帮你上点药。” 程伟毅那一巴掌下了十成的力气,程霄云的脸还肿得跟馒头一样。 他鼻梁高挺,眉骨优越,如同女娲捏造般精致的脸上巴掌印突兀得很 “我不碍事,明天就好了。” 刚刚是他没察觉,才被他扇了一巴掌。 “不行,今晚不处理的话,等你明早起来,这块脸这里都是肿的,你吃饭都成问题。” 黎向晚把拧干水分的湿毛巾给程霄云敷住伤口,自己又跑去八仙桌上找出那小药箱。 程霄云看不见,身上经常会有磕磕绊绊的。 小药箱还是程霄云的发小孙志刚给准备的,但程霄云从来没用过就是了。 才来穿过来两天,黎向晚已经摸清楚了这家里的每一处东西的摆放位置了。 “头抬高一点点,我看不见你嘴角的伤口在哪里。” 黎向晚坐在小马扎上,右手拿棉签蘸了碘伏。 左手抬起了程霄云的下颌角,先给他破皮的嘴角上了药。 从被程伟毅打到现在,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程霄云脸上的毛细血管破裂,瘀血散开在他白皙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狼狈得像被秋风狠狠摧残过的树木。 黎向晚愤愤不平,“你爹真是的!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抱歉,都是让你承担了一切,不然他打的人就是我了。” 黎向晚拿来煮熟后的鸡蛋,趁着热度轻轻地滚过程霄云的脸颊。 听见他嘴里发出“嘶”的一声,黎向晚缩了缩手,“我再轻点。” “你瘀血已经扩散开了,今晚要赶紧揉开,不然明早会更疼。” 程霄云的下颌角被顶在黎向晚食指和拇指的虎口处。 随着黎向晚右手的动作,他的左边脸也被一下一下地动着。 蹭在她掌心里,像是对爱人的抚摸…… 太亲昵了,程霄云很不适应,身上很热。 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燥热的,湿湿热热的呼吸在唇角纠缠。 程霄云轻轻地将左半边脸转过去,但一秒就被黎向晚左手的掌心顺着带了回来。 “别乱动!” “有点痒。” 他们的呼吸离得太近了。 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清爽的香味,像橘调的花果香,更贴近水蜜桃那种甜蜜的香。 “痒就说明快揉开了,明天早上起来就能好了。” “你就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害你被打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黎向晚边认真地帮程霄云揉脸,边解释。 她软糯娇媚的声音落在程霄云耳朵里,就变成了撒娇的意味。 她突然听见程霄云哑声道:“家里换洗发水了吗?” “昨天去供销社新买的,你今晚试试,可好闻了。” 怪不得那么香,比昨晚闻到…… 想到昨晚,程霄云脑海里划过那浑圆白嫩…… 程霄云闭眼,将心底的旖旎赶出脑海中。 “黎向晚。” “嗯?” “你不要太在意。” “我从小他就这样,我早习惯了,小时候我总是两三天就被打一次。” 有由头,或者是没也由头的。 考试成绩超过了他后妈那几个孩子了会被打,做饭咸了被打,就连洗衣服太用力把衣服搓皱了点,也要被打。 被打得最狠的那次,他偷偷跑去报名参军成功,被继母想尽办法要他出参军名额给他弟,他撒谎入伍通知书掉了那次。 他被打了程伟毅和他继母轮流打了一天,鞭子都断了两根。 半夜,他趁着全家人熟睡时拿上藏在炉灶灰底下的入伍通知书,偷偷上了参军的火车。 “程霄云你等着,这个仇我一定会帮你报回来!” 这么优秀的一张脸上面顶了一个巴掌印,还要过两天才能好。 真是气死她了! 此仇不报非君子! 黎向晚心头划上一计。 程伟毅怎么打的,她就要让他用什么方式还回去! 第18章 当年的真相 被下午的事插科打诨。 等黎向晚想起来把采回来的草药拿给钱婶子时,已经是晚饭过后了。 “真是太谢谢了,我正想说找你去呢,阿婶见你忙就想着晚点才去,没想到就忙到现在。” 见黎向晚拎着药上门,钱婶子还有点不好意思。 她捏着蒲扇给满头大汗的黎向晚扇了扇。 燥热的夜,黎向晚烦闷的心情的舒缓了阵。 黎向晚嘴甜甜道:“多谢阿婶,下午要不是你帮我拦着人,我还差点回不来了。” “差点耽误山娃吃药的进度了。” “不耽误不耽误,那臭小子皮实着呢,今晚还吃了一大碗饭。” 这小姑娘,真会说话! 钱婶听了这话通体舒畅,“你是去救人积功德的,阿婶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黎向晚微微一笑。 将下午采的重楼、蒲公英、紫花地丁、雄黄、丹皮、大黄从背篓里拿出。 黎向晚才注意到,草药里还夹杂了几株曼陀罗。 她将曼陀罗拿出。 剩下的草药有点蔫了,但不碍事。 全部的草药洗干净,各取出一部分放到炉子里烧开,其他的放在院里的架子上晾晒。 半个小时左右,炉子里的水逐渐翻滚沸腾变成了黑褐色后,倒出来放凉。 怕山娃子调皮不愿意喝,黎向晚还特地拿了粗布过滤。 中药也还是有点苦,但比黏在喉咙里的胶囊好入口很多。 “啊,苦死我了!” 但即便是山娃子咬牙一口气全灌进了肚子里,还是被苦得五官都挤成了一团。 黎向晚趁机往他嘴巴里塞了一颗橘子味的糖。 甜甜的糖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小家伙扭曲的表情舒展。 “阿姨再给你颗糖,明早吃完药吃一颗就不苦了。” “谢谢姐姐!” 山娃子小肉手死死捏着橘子味的硬糖,小酒窝从肉嘟嘟的脸颊两边挤出来。 “你这臭小子,是叫阿姨!你黎阿姨是你隔壁程叔叔的媳妇。” “就是要喊姐姐,姐姐看起来比程叔叔小了好多岁,怎么能叫阿姨?” 钱婶子被山娃子问倒了。 她看向明眸善目,笑容舒展的黎向晚,确实比以前看起来年轻。 上周去给程霄云送菜的时候,还觉得她年纪轻轻眉间总是充斥着一股忧愁, 但这两天来,已经像是完全舒展开了。 明明就是几天的事情,但人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呢? 黎向晚摸摸笑出来的眼泪,摸摸他圆滚滚的脑袋。 “山娃嘴真甜,不过还是叫阿姨吧,等下你程叔叔听到该不高兴了。” 程霄云今年二十六岁,黎向晚今年也有二十四了。 两人年纪相当,黎向晚被叫姐姐,他却被叫叔叔,黎向晚不敢想象等程霄云听到这话时脸色会有多黑。 药熬煮好,黎向晚的任务也完成了,不过在钱婶把她送到门口前,她还是小声地问了一句。 “钱婶,我能不能问问你,程霄云的妈妈是怎么去世的啊?” “真的是肺癌吗?” 下午钱婶说的那番话,将程伟毅变得跟锅底一样黑。 黎向晚就觉得,程霄云妈妈的死因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你怎么会想问这事儿?” 黎向晚好看的杏眸亮亮的,好似天上的繁星全都坠落在这片无边黑暗的寂静里。 钱婶觉得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靓! 村里人都以为是阿清染上肺癌去世的,但钱婶知道不是。 钱婶咬牙切齿,“要不是看在他是霄云的亲爹份上,我真想一锄头铲了这老货。” 通过钱婶的讲述,黎向晚逐渐知道了当年程霄云亲妈去世的真相。 程霄云的亲妈叫余娆清,从小就是家里的独苗。 二十几年前,程伟毅家乡发洪水,他流落至沙溪村被余父捡回家。 余父见他眉清目秀,还会学过几个字,便动了把独生女儿余娆清嫁给他的想法。 婚后不久,余娆清生下程霄云。 没几年,余父便得了肺癌去世。 病逝前他将家里的家产全都赠予了程伟毅,并希望他善待自己的女儿和外孙。 程伟毅答应了。 但直到,怀着二胎的余娆清某次做家务,发现了下程伟毅藏着的满抽屉信件。 跟初恋往来的信件里,字字句句,情真意切,都在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 心灰意冷的余娆清才知道,程伟毅在婚前就有了一个相恋多年的初恋,家乡发洪水也是骗人的,他就是为了来骗取她家的财产。 此后程伟毅就不装了。 他甚至不顾还怀着孕的余娆清,开始光明正大地去跟他初恋约会。 直到最后一次,余娆清憋屈数月的情绪爆发了,她挺着大肚子跟程伟毅大吵了一架。 但程伟毅漠视余娆清的崩溃,直接撇下她走了。 等他回来时,余娆清已经死在了血泊里。 她死后不到三个月,程伟毅便把早就丧偶的初恋娶回了家里,不到半年时间就生下了现在的老二,老三,老四。 黎向晚的拳头硬了。 原小说里只提到过程霄云妈妈,说她是肺癌去世的。 所以黎向晚便以为小说里说的都是真的。 但没想到…… 黎向晚眼眸发冷,想到原小说里写到,程霄云发家之后,他很少联系老家的亲戚。 甚至登报断绝了亲人关系,连他亲爸去世的时候,都没回去。 但任凭新闻报道他是个冷漠无情的人,程霄云也从没出来澄清过。 程霄云死在手术台上后,他继母、继弟、继妹这些老家的亲戚听到消息纷纷来分一杯羹,还为此闹上了法院争个你多我少。 直到律师把程霄云的遗嘱在法庭上当场宣告程霄云之前的遗嘱,这滑稽的戏剧这才落下了帷幕。 那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程伟毅就像是一个蛀虫一样,蚕食着余家,靠着余家的气运丰富了自己的口袋。 这种人尤为可恨! 他长久的蛰伏,就为了余父去世后那点家产,那这样的话,程霄云的外公一定是因为生病去世的吗? 黎向晚的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 程霄云满身水汽地从浴室出来。 路过厨房时听到乒乒乓乓的响声,里面微弱的煤油灯还亮着。 他模糊的视线里,黎向晚手里正拿着小瓶子。 似乎往里面洒了点什么东西,手放在灶台上的不锈钢铁盆里搅了搅。 哐哐作响,像是在发泄满肚子的火气。 “这么晚了你还在厨房做什么?” 拐杖咚咚地敲了下门,黎向晚转身看见了月光下的他。 程霄云五官冷峻,鼻梁高挺卓越,薄唇微微抿着。 一身粗糙的灰布棉麻短袖难掩满身矜贵的气质,尤其是会让人忽略了他那双没有焦点的深邃双眸。 他看起来很正常,完全没看出来被虐待过。 但一想到钱婶口中的不公平待遇,黎向晚怒火在胸膛里打滚。 “程霄云,你说我们今天说话太冲了,拿点东西过去孝敬孝敬你爸好不好?” 她嗓音冰凉,就像是有阴风刮过,阴恻恻的。 像不怀好意。 程霄云没搞懂黎向晚的想法。 他抿了抿唇,还是顺着她的话道:“你想给就给,我随便。” 第19章 秘密 第二天中午,家家户户都下了工回家吃饭。 黎向晚顶着正午三十七八度的高温,把肉送到了程家老宅。 程家老宅修得很气派,两进的青砖瓦房,在沙溪村也是独一份的存在。 黎向晚踏进来的第一步就感觉到很凉快。 完全不像她现在住在村尾的泥瓦房那么热。 黎向晚昨天听钱婶说过,程霄云的外公从前是木匠。 当初在建房时候就花了很长的时间。 房子的木材都是他去山里挑选的十五年以上的樟木,砍了拖回来的,而且木材都刷上了清漆防虫蛀咬。 整个房梁都用的榫卯结构,不见一颗钉子。 虽谈不上雕梁画栋,但足以看出,程霄云的外公曾经倾注了多少心血。 但现在这个房子里面住着的,全是跟他外公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姓人! 她到时,程霄云的继母薛红萍刚把一碟炒空心菜端上桌。 不大的四方桌上,每人面前盛了一碗红薯稀饭。 一道清炒空心菜放到桌中间。 “爸。” 黎向晚在门外喊程伟毅。 “你来做什么!” 程伟毅端起红薯稀饭正要吃,闻言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还记得这个儿媳妇,人长得眉清目秀但骂人很难听。 尤其是昨天下午,维护那程霄云小兔崽子,差点一巴掌甩到了他脸上。 现在他右边脸侧边还留着她的指甲印! 程伟毅横挑鼻子竖挑眼。 “爸,我来给你赔礼道歉来了。” 黎向晚可不是没看出来程伟毅在落她的脸,但做人嘛,要厚脸皮。 “昨天的事是我们小辈做得不对,我不该当众落您面子的。” “霄云说过我了,让我亲自上门来给您道歉。” “霄云本来也想来的,但你也知道他不方便,我便为代劳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黎向晚笑盈盈的,脸上带着几分讨好。 她手里拎着的上好五花肉,足足半条手臂那么长,供销社卖也要九毛一斤! 此外,黎向晚还带过来的还有一瓶绿色玻璃瓶装的红星二锅头。 想到那醇香的滋味,程伟毅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 今年的粮食还在地里,米缸也快空了,他们还要省吃俭用的给城里上大学的老二寄过去。 老二说他每个月生活费要十二块! 这小半个月来,家里一直都吃红薯稀饭。 他的嘴巴里快要淡出鸟来了! 程伟毅火气消了五分,但还是冷哼了一声。 “道歉就道歉,送肉过来做什么?浪费钱!” “给您和阿姨吃怎么会浪费,是我跟霄云做错了,应该做的。” 黎向晚脸上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 还以为他不想收,那她计划不是就失败了嘛? 她余光撇见程伟毅,一双精明的目光牢牢地黏在自己手里的肉。 还咽了咽口水。 一副贪婪的模样。 黎向晚心底多了几分底气。 “阿爸,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程伟毅的小儿子程天宝刚十来岁,还不会控制自己的表情。 埋在碗底的肉脸抬起,上面几分蛮横。 他一把将手里的木筷子砸在桌上,闹着要吃。 “阿妈你快给我煮肉吃,天天粥配青菜,我都吃不下去了!” 程天宝眼底闪烁着蛮横的光。 他馋得听见肉就流口水,就像驴看见胡萝卜就忍不住去叼来吃。 他太馋了,肚子每天都是空空的。 要不是薛红萍拦着,只怕他此时已经要闹着躺在地上打滚了。 如果说山娃子是调皮,那程天宝简直算泼皮无赖。 “一天到晚你就想着吃,十来天没吃至于这么馋吗?” “你嫂子嫁过来半年多了,第一次来串门你就闹,你给我乖点!” “我不管,我就要我就要!” 程天宝被薛红萍打了一巴掌,一下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叫。 程天宝胖乎乎的手指往黎向晚的位置抓了把。 却抓了把空。 肉感十足的脸混着鼻涕和泪痕,眼底闪过错愕,看起来十分滑稽。 “给我,给我……” 眼见他又要哭,桌边坐着的程菲菲忍不住吼了程天宝一声。 “你烦不烦啊?别哭了!” 黎向晚目光瞟了过去。 程菲菲身上穿的是现下最时兴的红色格子的确良长裙。 头上带了一个米白色发箍,脚下踩的细细的高跟鞋。 看起来文艺又秀气。 但怒指程天宝,一开口功夫就破了。 结合这一家人的穿搭,黎向晚一下就看出来了,她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 这个家,只有程伟毅一个干活的人。 程菲菲骂完程天宝,转过头就看见黎向晚瞧着她。 眼底闪过怒意。 其实从黎向晚进来的第一眼,程菲菲就认出她来了。 红色碎花老粗布上衣扎进腰里,下身一条蓝灰色劳动布的长裤。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穿搭,却衬得她腰细腿长。 程菲菲眼底闪过一丝嫉妒。 对上她那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可不就是勾引人? 真骚! 在乡下一天天扭着个腰给谁看呢?她那个继兄瞎了又看不见! 长得比她漂亮有什么用! 现在还不是只配嫁给她那个瞎子继兄?以后一辈子都要像地里的牛一样照顾他的吃喝拉撒睡! 程菲菲扭曲的目光中闪过隐秘的兴奋。 黎向晚也注意到了程菲菲的眼神,但她注意力全部薛红萍吸引走了。 黎向晚听出来,薛红萍话里话外都在指责他们的不是。 怪不得她跟她前夫结婚后,还能牢牢霸占程伟毅心底的位置。 细一看薛红萍的长相,黎向晚就知道了为什么薛红萍能被称为程伟毅的白月光初恋。 跟村里上了年纪,皮肤粗糙的大婶不一样, 薛红萍皮肤白皙光滑,指甲修剪得当。 尤其身上那件蓝底碎花裙,甚至衬得她有几分清新。 但细看,她鼻翼两边有些淡淡的斑点,连眼周下也有细细的皱纹和眼角纹。 “是我们做小辈的不对。” “霄云病了,我照顾他也抽不开身,不然我早就过来看你们了。” 黎向晚抬起头,让通红的双眼落入他们的眼底。 她泫然欲泣,“公公,阿姨你们是不是生气了!” “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等下次再让霄云带着我过来。” 说着她倔强地抹了通红的眼角,转身就要走。 眼见送到嘴边的肉飞了,薛红萍急得拦住她,语无伦次道:“不不不,我们没生气!” 她冲程伟毅使眼色。 程伟毅也赶忙解释道他没生气。 黎向晚眉开眼笑,她舒了一口气,把肉郑重其事地交到薛红萍手里。 “我怕肉坏了,今早拿盐腌了下。” “吃起来会有点咸,阿姨您洗的时候多洗几遍。” …… 等黎向晚从程家老宅出来时,沙溪村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传遍了。 程霄云新进门的小媳妇,拎了一斤多的肉去给老公公赔礼道歉了! 黎向晚哼着小曲进门,程霄云正在修孙志刚给他送过来的手表。 曲声悠扬绵长,程霄云一下就听见了。 “你去做什么了?” 黎向晚双手背在身后,探头看了眼程霄云手里的手表。 不错,技术好像更加精进了。 黎向晚弯弯嘴角,左手食指放在唇中间,小声地嘘了一声。 “秘密。” 她的声音跟犹如山泉水激石般清澈空灵。 莫名其妙的。 程霄云就感觉黎向晚像挺着胸脯,骄傲得不行的小孔雀。 程霄云觉得自己的心尖像被轻轻地挠了一下,喉头干涩。 嗓音低沉有磁性地嗯了一声。 第20章 她不是黎向晚 夜半 沙溪村家家户户都熄了灯。 村子里安静得只有狗的叫声。 月色下,村尾的泥草房西厢房悄悄地打开了一个门缝,里面探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脑袋。 人影赫然就是黎向晚。 黎向晚轻手轻脚地阖上了院门。 按照白天走过的路线去了程家老宅。 在外面蹲守了半个多小时,她手脚被蚊子咬出第十五个包,耐心快告罄时,程家老宅的终于打开了。 老式的大门打开会有嘎吱声响。 程伟毅身穿白色大背心,灰色棉麻短裤,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他吹着口哨,边解裤头的绳子。 两米远处,正打算把他敲昏丢旱厕的黎向晚嫌弃地闭了闭眼。 既然她公爹这么爱脱裤子随地露鸟,那她就成全他! 脑子里原定的计划迅速改变。 黎向晚抬手将她浓密的头发放下,摸了下嘴角的口红。 确保没有晕染出来,然后将手电筒夹到腋下。 脚步轻轻地靠近,轻轻地点了点程伟毅的肩头。 “伟毅~伟毅~” “你怎么不理我~” “薛红萍你能不能改改你心急的毛病,消停会儿,老子就上个厕所的时间……” 程伟毅不耐烦地转过头。 一张脸泛着幽幽白光,嘴唇鲜红,两个瞳孔血淋淋的。 身上暗色的蓝色棉麻裙摆湿了一块,鼻尖仿佛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指尖轻轻地点了点程伟毅恐惧到僵硬的胸膛。 程伟毅恐惧得硕大的眼珠子都凸了出。 是余娆清! 死死地盯着脸色惨白的女人,继续诉说她的思念。 “伟毅~这十几年来我在下面好孤独,我好想你,你怎么都不来找我……” “我和孩子好想你……” “鬼啊!” “啊啊啊,余娆清你快滚开……” “你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孩子是你害死的,你当年非要拦着我,跟我出门……” 程伟毅两个眼睛瞪得硕大,“出门,我是不想出门的……” “你要找害死你的人,就去找薛红萍。” 程伟毅手指哆哆嗦嗦,指向亮着灯的东屋。 “是她不安分死缠着我,婚后还一直写信给我勾引我说她过得不好。” “我心软可怜她……你,你别过来,薛红萍就在里面,你去找她……” 程伟毅心肝胆都要从嘴巴跳出来。 他顾不得被淋湿了一半的裤子,转身就跑。 幽幽倩影还在身后追。 “伟毅,这段时间孩子一直闹着找我要爸爸,我带他来看看你。” “记住你的脸……” 程伟毅被吓得魂都在飞。 黎向晚压了压微勾的嘴角。 惨白的脸凑上去,下一秒砰的一声。 程伟毅两眼一翻,整个人倒地晕死了过去。 黎向晚伸脚踹了踹,硕大的身躯纹丝不动。 “真没劲!我还没玩够呢!” 黎向晚对倒头就睡的程伟毅十分不满! 她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绝妙好点子,怎么没到一分钟,就结束了? 她还真没让它结束了。 黎向晚先是屏住呼吸,将程伟毅身上的变形的白色汗衫脱了。 又忍着难闻的尿骚味,又将他裤子往下拉了点。 最后给摆上一个好看的造型,保证让他明天全方面出片。 黎向晚拍拍手正想走,就听见身后薛红萍轻柔呼唤声。 薛红萍披头散发,睡衣轻薄。 “伟毅,你还好吗?” 想起刚刚程伟毅话语里透露的信息,黎向晚勾唇冷笑。 悄悄绕到她身后。 “薛红萍~伟毅在地上睡着了。” 幽幽冷气从脖颈吹过,薛红萍僵硬地侧过脸,寸寸关节作响。 灰白的脸,血盆大口缓缓张开,鲜红的嘴角淌出了几滴血。 “我,我死得好惨啊,肚子里面的孩子说他好疼……” “啊啊啊啊啊鬼余绕清……你,你别过来啊!“ “当,当年你的死跟我可没有任何关系。” “是程伟毅,他,他说他厌恶你,整天管来管去……” 薛红萍被吓得花枝乱颤,瞳孔瞪大乱叫。 “伟毅说是你当年勾引他,薛红萍,我肚子好痛,我的孩儿……” 虚无的手往在空中勾了几下,“孩儿你过来认认脸。” 薛红萍觉得面前空气都重了几分,仿佛眼前真的有个小厉鬼朝她张牙舞爪。 喉咙干涩得咽口水都痛。 “来,看清她的脸,以后报仇就找她,是她害的你。” 利爪倏地抓过来,薛红萍侧脸捂住满是血痕的脸。 “以,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血口大张,露出锋利獠牙。 薛红萍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两夫妻,没一个有用的! 黎向晚暗暗吐槽了一句。 但她是个好心人。 黎向晚把薛红萍拖到程伟毅身边并排躺。 怕两人晚上着凉,黎向晚又贴心地将薛红萍的手搭到程伟毅的身上。 最后才踩着轻快的步伐走了。 黎向晚踩着轻快的步伐了。 两米外,刚刚她待的那个灌木丛动了下。 * 黎向晚到家,蹑手蹑脚地开门。 “你出去了?” 黎向晚僵硬地扭过脑袋,就看见了院子里正起夜的程霄云。 程霄云声音低沉有磁性,侧头过来时夜色打在他琥珀色的眸里。 清凌凌的,似水洗过那么干净。 似乎自己的小心思,和小动作无所遁形。 “对,心情有点闷,睡不着我就起来走走。” 黎向晚手忙脚乱地擦擦唇上残留的厚重口红。 黎向晚心虚极了。 “那个,有点晚了,我就先回房睡觉了。” “你也早点睡。” “晚安。” 纤细的身影跟兔子一样,慌忙逃跑。 虽然看不清晰,但程霄云莫名其妙地觉得她在心虚。 程霄云微勾起了唇,薄唇轻启,“晚安?” 真是个新鲜词汇。 狭长的双眸闪过一丝微光,想起十来分钟前,他在程家老宅看到的那一幕。 敢装神弄鬼吓人,敢给男人脱裤子,这所作所为,绝对不是原来的黎向晚能做出来的! 原来的她只会发脾气,会围着外面的小白脸团团转,这些弯弯绕绕的小聪明她不会。 她绝对不是黎向晚! 黑眸扫过她紧紧闭上的窗扉,微弱的煤油灯已经灭了。 胸膛下那颗温热的心跳动得厉害。 程霄云微垂下眸,任由黑夜将他吞没。 第21章 丢脸 次日一早 前一晚恶作剧成功,黎向晚心底的郁闷驱散出去了不少。 黎向晚好心情地起了个大早做早餐。 厨房还剩了不少菜,有前两天隔壁的徐老汉给买的,还有她自己上街去买的。 正好她和程霄云都不爱吃太清淡的。 黎向晚今天早餐打算做两样,一个土豆丝煎饼,还有一个酸辣粉。 她从橱柜里拿出红薯粉加入热水泡开。 等待的时间另外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土豆,切成细细的丝。 土豆丝冲干淀粉后加入适量的盐,葱花,白胡椒粉调味。 最后再倒入两勺的面粉,任土豆丝裹上面浆,团成掌心大小,放进加热好大铁锅里。 铁锅温度很高,土豆丝被高温煎过滋啦滋啦两面金黄,黄灿灿的焦香。 黎向晚尝了一口,被香迷糊了。 红薯粉这时也泡好了,先烧热水煮开,黎向晚趁这个时间打算先来弄个辣油。 酸辣粉好不好吃,全取决于汤汁的味道。 蒜头切成末,在碗里放入干辣椒面,白芝麻,葱花,香菜。 把烧好的热油倒入碗中,刺啦一声,调料瞬间冒出热腾腾的香味。 这时趁热热锅的温度,黎向晚把红皮花生倒入锅里,炒至微焦黄。 大海碗里放入调配好的料汁,煮好的红薯粉条。 再拿出昨晚钱婶给的油麦菜,洗净放入锅里稍微烫了下。 这时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辣粉就出锅了。 “程霄云,快来吃早饭!” 小院内 黎向晚笑意盈盈,端着两碗酸辣粉进来,立马招呼程霄云。 程霄云琥珀色的瞳孔里一闪而过诧异。 “你做了早餐?” 他视力不佳,只能模糊瞧见黎向晚手里端着两碗什么。 直到更近了点碗被放在了桌上,程霄云狭长的眼睛又眯了眯。 一股浓郁的香味飘进鼻子里。 是他从来没闻到过的味道! “嗯,快坐下来吃啊。” 黎向晚把其中一碗推过去给他,又把筷子递给他。 “这个味道你肯定会喜欢!” 黎向晚笑着肯定道。 原小说里写过,程霄云是有轻微的胃病的。 跟原主结婚的这半年里,原主很少会主动做饭给程霄云吃。 时间久了,程霄云宁愿选择自己动手,不然他都会尽量减少进食的次数。 更逞论是黎向晚主动做早餐,还主动邀请他吃。 但黎向晚想给他留一个好印象嘛,再加上她也不怕麻烦。 黎向晚今日着了一身浅绿色的套装,蓝白色格子纹的丝带绑在脑后,随风摇摆。 那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的笑意,明晃晃的吸引人。 程霄云琥珀色的眸子似乎有些不适应。 他接过那双木筷子低低地“嗯”了一声。 筷子挑起的红薯粉晶莹剔透,碗底的汤汁红彤彤的。 配上翠绿的油麦菜,看着十分的诱人。 程霄云试着尝了一口,入口瞬间就被惊艳到了。 鲜,香,麻,辣,还带着微微的酸,像从前在滇市吃过的米线,但又不太像。 米线只香,辣,。 是这碗红薯粉还有点麻麻的口感,入口一瞬间,灵魂都被惊艳到。 程霄云进食的速度瞬间快了起来。 黎向晚没管程霄云,她昨晚忙活一晚上,她早就饿了。 钱婶子给的油麦菜很清甜。 前世的时候,黎向晚也在各大商超里买过很多有机蔬菜来吃。 但无论广告怎么打得天花乱坠,但是吃起来还是能感觉得到微微的涩口。 钱婶给的这个完全不会。 黎向晚边吃着边想,等饭后就去找钱婶拿点菜种。 家里是什么都没有的。 院子里的草打过农药后都黄了,她打算今天把地板锄一下,再学习怎么撒种种菜。 必要时还可以自己培育些草药,减少上山的次数。 黎向晚思绪胡乱想着,耳边传来了程霄云喝光最后一口汤的吸溜声。 她诧异地侧目,程霄云手里的碗都空了! “你吃光了啦?” 黎向晚没想到程霄云这么捧场。 被她明晃晃地点出来,程霄云耳根子都有点红了。 “这个红薯粉很好吃。” “这叫酸辣粉,你喜欢的话我明早还给你做,前天我买了两斤呢!” “这里还有土豆丝饼,你别忘了。” 说着,黎向晚莹白的指尖将碗边的土豆丝饼推了过去给程霄云。 “快试试,趁热吃。” 程霄云用筷子轻轻夹起一块土豆丝饼,放入嘴里一咬。 焦香浓郁的滋味满嘴,叫人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 四个土豆丝饼,程霄云吃了三个。 最后一个还是因为黎向晚咬了一口,因为黎向晚真吃不下了。 “出大事啦!出大事啦!” 程霄云最后一口土豆丝饼吃完,门外钱婶子边大喊边兴冲冲地跑进来。 “霄云你们有没有听说了,你爸那个狗东西和你后妈两人的事情?” 钱婶高兴得无语伦次。 “听说啊,他们昨晚在外面抱着睡,一晚上没回房。” 钱婶笑得幸灾乐祸。 “今早被老王家那新进门的小媳妇撞见,人家脸皮薄,被你爸那狗东西浑身赤裸露被吓得哭出了声。” “诶呦,老王家那两口子说,昨晚十二点多外面吵得啊。” “那声音简直……诶,真是不堪入耳……” 钱婶分享完这重磅消息,看了眼小夫妻两人。 程霄云眼睛无焦距,一张冰块脸无喜无悲,看不出反应。 至于黎向晚嘴里咬着土豆饼,两个杏眼瞪得圆圆的,活像受了惊吓的波斯猫。 钱婶一拍脑门,才想起这俩人也没结婚多久,还害羞呢! “阿婶说话直,忘记你俩也才结婚半年!” “嘿,阿婶就先跟你们说这么多,等我出去打听打听,晚点再回来跟你俩分享。” 说完,钱婶又像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黎向晚喉咙一抻。 艰难地把嘴巴里的土豆丝饼咽下去。 “钱婶刚刚是说,你爸和你后妈昨晚在外面抱着睡……?” “嗯,如果我也没听错的话。” 黎向晚差点没被口水噎到。 老天冤枉! 天地良心,她昨晚根本就没想着这出。 只想着怕两人着凉,这才把两人给放一起了,但现在? 这误会未免太大了。 但程霄云薄唇紧抿,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琥珀色的眸子,看不出在想什么。 黎向晚试探着问了句,“你爸丢脸丢到全村人面前了,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我巴不得他越丢脸越好!” 程霄云微微抬起头,天光洒在他眸底,一丝愠怒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第22章 约法三章 程家老宅 “薛红萍你别哭了!能不能消停会儿?” 程伟毅烦躁地吸了一口烟,怒吼声吓得床角的薛红萍一哆嗦。 她抹了把眼泪,怒冲冲地抬头。 “昨晚要不是你被余娆清那女,那鬼缠着我怎么会受牵连!” 她手一甩,吧嗒吧嗒的眼泪继续往下掉。 “那小厉鬼还把我抓破相了,我的脸会不会化骨流脓啊……” 薛红萍偏过头,右侧脸上细长血痕从太阳穴延伸到下颌角。 歪歪扭扭像被鬼抓过一样。 不对,余饶清二十年前就变成鬼了。 薛红萍心脏砰砰跳。 村头有个老鳏夫,平日疯疯癫癫,嘴歪眼斜,最恶心的是他干瘦的脸上长满了脓疮。 看一眼就犯恶心。 村里人说是他摔小时候误摔进沼泽地,被鬼抓了留下的。 薛红萍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程伟毅还无动于衷。 “你说话啊!” 薛红萍捏拳锤他。 “要不是你懦弱无能,抢了余饶清钱财,她怎么会死死记恨你二十多年,是你无能!” 程伟毅怒了,一把攥住薛红萍的拳头。 “我是靠女人来谋生计,但你当年婚后写信勾引我,破坏我和余娆清的婚姻怎么不说?” “我敢对外认我当年被你迷了眼,你敢认你主动勾引的我吗?” 在外人眼里,薛红萍早年第一任丈夫死后,膝下无子。 再加上她不堪恶婆婆搓磨,这才寻家人说媒另嫁了刚丧妻的程伟毅。 当年两人虽被指指点点过,但也没闹到明面上来,薛红萍的形象维持得很好。 谁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曾经有过一段。 薛红萍倒在地上呜咽一声。 “你这负心汉,你当年信里写得天花乱坠,说婚后要让我过上好日子,现在却害我被连累诅咒……” “阿爸阿妈!你们别吵了,真是丢死人了!” 程菲菲猛地冲进来,一脚踹翻了堂屋内的木椅。 怒目扫了眼屋内。 她阿妈的两个眼睛肿成核桃一样,右手捂住的脸颊下若隐若。 而她爸则烦躁地抽着旱烟,来回踱步。 她今天一早就被隔壁王大婶的尖叫声吵醒了。 昨晚她隐约听见了点。 但第二天她爸妈没告诉她她也乐意当做不知道。 她找她妈拿了一块钱之后,迫不及待地跑出去看电影了。 没想到刚走到田埂上,就被几个八卦的中年女人团团围住。 其中那个叫钱婶的老女人问得最犀利! 中年妇女的荤笑话不堪入目,她急赤白脸地跟那群大婶吵了一架,丢下她同学就回来了。 程菲菲又气又恼。 气的是她爸妈一早就害得她在同学面前丢了脸! 恼的她同学吴小柳! 当着她的面幸灾乐祸,别以为她没看见她那努力压平的嘴角! 一想到开学后,被同学指指点点,程菲菲就羞愤难当! 程菲菲绕开倒在地上的薛红萍。 “爸都怪你,昨晚为什么非要起夜?房间内有尿壶,阿爸你平常都是在房间内解决的!” 程菲菲气得跺脚,低头却瞥见脚上的带灰和脚印的小皮鞋。 刚刚那群中年大婶踩的! 给她气得心疼死了。 “依我看肯定是有人装神弄鬼!我说不准就是黎向晚那臭婊子,她昨天那么好心拿酒拿肉孝敬你……啊,爸!!” 程伟毅巴掌迅速扫过来。 程菲菲头被打得偏向一边,白皙的脸火辣辣的,迅速肿成了馒头一样。 “菲菲!程伟毅你个孬种没胆子骂别人骂女儿,老娘跟你拼了!” 眼见女儿被打红了脸,瘫坐地上的薛红萍跳起来想给程伟毅来一巴掌,但却被推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不怀好意的肉偏偏你吃得最欢,老子起夜碍着你了?小王八羔子。” 程伟毅啐了程菲菲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 屋内,薛红萍和程菲菲母女俩抱头痛哭。 * 小院内 “什么?你真答应要让我给你治眼睛了?” 黎向晚激动得一拍桌子。 “嗯。” 黎向晚:!!! 程霄云嗓音低沉,但简短的一声简直跟天籁一样。 黎向晚努力压下微翘的嘴角,她清清嗓音,手背腰后:“那我可要跟你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我要先跟你做一个约定,你只有答应了我才会帮你治。” “你说。” “第一,在治疗期间很痛苦,任何我提出的要求,你都要积极配合,中途不能提出放弃。” “第二,你眼睛好之后,要是看不上我也不能跟我提出离婚。” “不可能!我的妻子除了你之外,不会再任何人,除非你主动提出离婚,不然我永远也不会跟你提。” 黎向晚话音刚落下,就听见程霄云掷地有声道。 黎向晚耳根子微红。 看来,原主一碗粥的恩情对他来说影响甚远,所以书中原主跟王向东跑了之后,程霄云也没有再娶过,一直为她守了活寡。 是个守男德的五好青年。 “第三点呢?” “我暂时还没写想出来,先欠着。” 黎向晚没想到程霄云竟然会同意得如此痛快,连第三点也没问,就直接在纸上签字画押。 黎向晚捏起微黄的牛皮纸,朝字迹未干处的落款吹了吹。 “约法三章我一份,你一份,此刻起正式生效。” “给,这是你的。” 程霄云注意到,黎向晚的视线似乎在落款那行瞧了很久。 她有这么高兴吗? 程霄云想起刚刚她要加上去的那句话,‘如程霄云主动提出离婚,则其名下一半的财产将要分割给其配偶黎向晚’ 眸光渐渐暗了下去,无论她是不是黎向晚,他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提离婚的。 骨节分明的指尖稍稍用力,掌心里的牛皮纸被掌心攥起了皱纹,一如他不平静的内心。 第23章 她喜欢年轻的 黎向晚上次给程霄云把过脉。 但手指刚搭过去,就被程霄云弹开了。 弹片擦过的地方,经脉受损,情况比黎向晚想象中的还棘手一些。 如果漠视它继续下去,那么程霄云结局也会跟原小说结局一样。 “你平常能看见东西吗?眼前会不会有雾?” 洁白的小臂在眼前晃了晃,程霄云眯了眯眼。 黎向晚今日身穿浅绿色的上衣,衬得她那一截小臂白得发光。 就像门前榆树刚抽芽时脆嫩嫩的,蕴含着别一般的生命力。 那双水润的杏眼在眼前放大,程霄云眼皮子被掀开又放下。 这个外人看来有点狼狈的动作,轮到他做时,程霄云眼睛都不眨一下。 “嗯,偶尔能看见,像你说的一样雾茫茫一片,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有时不时的窥见那一点天光,他才不会觉得自己稍微有点用。 从滇市回来沙溪村,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的。 从前在战场上,有敌特形容他的双眼不像人眼,倒像鹰隼,锐利得能精准瞄锁定数百米外的敌人。 目盲太久,他不甘心,但又好像只能死心。 放在裤腿上的掌心牢牢攥紧,程霄云屏住呼吸,等着煎熬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黎向晚皱眉沉思良久,程霄云的心也不由得打起了鼓。 “很棘手吗?” “病患对医生的信任就是对最大的帮助,我年前会先让你恢复一大半的视力,你相信我。” 黎向晚收回诊脉的右手,她能看得出来成程霄云心神不宁。 但治疗刚开始,她没办法跟程霄云解释他最后会恢复到哪个程度。 黎向晚拿出那天买的银针,程霄云的脑门上扎起了程霄云扎满了银针。 他僵着身子和脖子,像田里的稻草人一样一动不敢动。 黎向晚噗嗤一声。 “程霄云你放宽心。” “我熟读过很多遍阿妈从前的札记,小时候没少拿着银针往自己身上扎。” “而且前两天我能把卢红柳救回来,不也证明了我的实力吗?” “你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黎向晚真假话掺半,如果是换做别的人早就相信了,但这个人是程霄云。 前两天,他接到赵志刚的通知赶到王寡妇家时,黎向晚已经进去产房了。 羊水栓塞,她竟然一下就将那产妇给救回来了。 他妈当年也如此。 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羊水流尽,鲜血染红了脚下的路。 她究竟是个什么人? 小小年纪就会治病救人了,医术竟然还不赖。 黎向晚可不知道自己的面具已经被程霄云识破了。 她拔出银针,手背擦擦满额头的汗水。 “今天先这样,我晚点去采点中药回来,到时候针灸结合中药一日三次,有好转后续再调整治疗方案……” 话音刚落下,外面就有人在喊黎向晚的名字。 “老大家的,萧云老大家的,黎向晚!” 薛红萍一进屋就解下头顶的白色纱巾。 “帮薛姨看下这脸,我一觉醒来脸上就多了几个爪印,阿姨听说你有治病的大本事,怎么也不提前跟大家伙儿说呢。” 薛红萍也不知道怎么的,那几道红痕越挠越痒! 生怕自己的脸跟村头的丑八怪一样生疮流脓,吓得她连早饭都没吃,就跑了过来。 黎向晚可知道。 昨天的肉里加了点致幻的曼陀罗粉,配上她送的一瓶红星二锅头,不用想程伟毅酒鬼肯定忍不住开来喝了。 她原本只想报复程伟毅的,没想到薛红萍主动送上门来了。 黎向晚昨晚还加了点痒痒粉。 薛红萍的脸才会挠成这样。 “你帮薛姨看看。” 黎向晚看了眼故作为难,“薛姨,你的伤口太深了,而且我用的药材比较贵,要二十块钱一次。” 薛红萍倒吸一口凉气,“二十块钱治一次脸?怎么不去抢银行!” 黎向晚抿下嘴唇,看了眼伤口又看了眼程霄云,压低道:“薛姨你这脸上的阴煞重,是被鬼爪划的吧。” “我救您还怕惹祸上身惹了对方,算了,要不就不治了。” “那不成!向晚,你就帮帮你薛姨吧。” 薛红萍原本还对黎向晚的医术也存疑。 但没想到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心底的猜测一下被证实,薛红萍害怕得手都在抖。 仅仅一个早上的时间,昨晚的事情就传遍了十里八乡。 她今早还是咬牙围了纱巾走小路绕开人才过来的。 贵也要治! 薛红萍手抖着翻出大腿内侧的钱,塞进黎向晚手里。 “药,什么时候会有?” “有几味药需要上县城买,等今晚配好药,我会送过去给您。” 送走薛红萍,黎向晚一把将二十块拍到程霄云面前。 “承诺一周内还给你的十块赚到了,程霄云你找我十块。” 黎向晚脸色红润,出手大方得就像是在马路边上捡到的一分钱。 “二十块不是买药的钱吗?你现在还了给我,怎么买药?” 黎向晚和薛红萍的大声密谋,程霄云在旁边听了全程。 “骗她的,药钱才这个数。” 见黎向晚伸手比了个巴掌,程霄云迟疑道:“五块?” “五毛!” 程霄云错愕。 “你还真信她脸是被鬼抓的啊?一切的鬼怪都是人为的。” 黎向晚好笑,想不到程霄云竟然也会相信这种鬼怪传说。 “那你说,昨晚的事是谁做的?” 黎向晚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大概是神仙也看不惯他们,出手给你出气了吧。” 程霄云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笑声爽朗,眉梢染着笑意,嘴角好看的弧度让周身的阴霾都被驱赶走不少。 身上的那抹疏离感,也淡了几分。 黎向晚呆住了,她这是第一次看见程霄云笑,她忍不住赞叹: “程霄云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也多笑笑,显年轻!” “你喜欢长得年轻的?” 程霄云抹抹眼角的生理性泪水。 这是时隔半年多来,他露出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谁不喜欢长得年轻的啊?男人找老婆都找年轻的,那女人喜欢看些年轻的帅哥怎么了?” “你整日沉着脸,小姑娘都被吓跑了。” “这钱你不要的话,那我先拿去县城买药了。” 直到黎向晚走后,程霄云还忍不住回味。 她刚刚那句话,是在说他长得帅吗? 多笑笑就能变年轻,还能拉近距离,那有没有可能,她会喜欢上他? 第24章 帮小家伙起名字 黎向晚去到国营中药商店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手捏“巨款”,她直奔柜台。 这次的中药不要票,但比预想的贵了点,六毛。 黎向晚又问了麝香多少钱,柜员声音冰冷无情,“三块钱一克。” 黎向晚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是打算给程霄云先买点药,但是没想到竟然要这么贵。 二十块钱里除了她的十块,还有包含了程霄云的十块钱在内呢。 她捏着药转身走人,却碰见了新熟人,卢华阳。 他一身白衬衣,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腋下夹着皮质公文包。 看起来十分板正的人,却在碰面一瞬间激动地喊出了黎向晚的名字。 “黎同志!” “真巧。” 卢华阳手遥遥一指,“不巧,我就在中药厂就在后面一条街。” 黎向晚目光挪到他衬衣上胸牌,恍然一拍脑门。 “你是中医厂的,我来好几次了,才第一次知道中药厂离这边这么近。” 两人闲聊几句,得知卢华阳是要去医院看卢红柳的,黎向晚心念一动。 “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了,你可是红柳和我小外甥的救命恩人!” “你等我一下,我进去买点东西给我小妹,顺便一起拿过去。” 黎向晚自然是没有不应的,她眼睁睁看着卢华阳找柜员买一堆营养品。 两罐麦乳精,两罐婴儿奶粉,补气补血的红枣一斤,麝香五克,还买人参。 看卢华阳掏出钱包里的一大沓票券,除了什么肉票,米票,蛋票,奶票之外,卢华阳竟然还有一沓外汇券! 让黎向晚看得都眼花缭乱。 黎向晚艳羡地看卢华阳大方地付了九十三块钱过去给柜员。 不愧是原书中最有脑子的男配之一,长得不差,赚钱能力还好。 卢华阳所在的国营中药厂效益良好,而卢华阳作为其中药厂的销售科科长,每个月工资七十五块钱,加上年度奖金,绩效那些,每个月下来差不多能拿到九十多块钱。 在这个年代是很不得的了。 只是后来国企裁员动荡,裁员数更多,虽然没裁到他,但后来卢华阳还是自请辞职下海经商去了。 所有人都骂他傻,可短短五年卢华阳就创业成功,成为了他们所在的广南县的首富第一人。 在后来程霄云需要投资的时候,才会这么想要拉到卢华阳给的投资。 柜员这次态度很好,见卢华阳买的多,甚至给装进了两个网兜里,将满满两大一兜挂到了他自行车前头。 “走吧,你坐我自行车后座。” 县医院离这边不远,黎向晚没多想就答应了。 等到了医院,卢华阳还要去护士站问病房怎么走,黎向晚还有些诧异。 卢华阳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那天去接我小妹回来之后,这几天厂里天天有事,我也没来得及看她。” “这不,礼物都在这里了。” 黎向晚噗嗤一声笑,“我还以为你天天都买这么多来呢。” 到了病房,看见她,卢红柳虚弱地直起身,一脸激动,“黎同志你怎么来了?那天真是太谢谢你,救了我和我儿子了。” 卢家老太太听说这是她女儿的救命恩人,也激动得捂脸差点哭出来。 “小同志,谢谢你救了我们全家人,要不是你,我,我就差点失去了我女儿和我外孙啊。” 见她膝盖一弯,差点就要下跪,黎向晚急忙拉住,“阿姨我就是顺手的事,还是红柳争气,身体底子好,我就是帮帮忙。” 卢家老太太泪水涟涟,她看着刚年过五旬,手脚身子都健朗,就是眼下两个黑眼圈,看着憔悴极了。 黎向晚两只手被握得紧紧的,拽也拽不出来。 等卢华阳拎着热水从热水房那边回来的时候,黎向晚手里刚被塞了一个削好的苹果。 餐桌上堆着他妈妈剥好的一个又一个的橘子,老太太还在热情的邀请人吃。 黎向晚向他使眼神求救。 卢华阳赶忙放下手里的暖水壶,一把接过老太太手里的橘子。 “妈你别给小黎同志吃了,你给我,我想吃。” 橘子被卢华阳一整个塞进嘴里,气得老太太直打他骂他没礼貌,不懂规矩。 黎向晚看病床的的卢红柳。 她脸色稍稍苍白,眼底藏着心事,不时地低头看着床边的小家伙。 “黎同志你看看他多可爱啊,要不是因为你,我真不一定能拥有这么可爱的儿子。” 小家伙脸色红润,他捏着拳头,睡梦香甜,一点都没被卢华阳和卢家老太太的吵闹声吵醒。 黎向晚伸手去勾了勾他的小拳头,肉肉的,还挺温热。 心房处酸胀胀的,感觉很不一样。 “黎同志,你能帮他起一个名字吗?” 黎向晚诧异卢红柳这句话,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来起吗?孩子爸爸呢?” 卢家老太太哼地一声,“他来一次,我就把他赶出去一次,我好好的女儿嫁到他们家没一年,就被搓磨成了这样。” 说着眼泪又要滴下来,老太太吸鼻子伸手一抹。 “红柳的主意我赞同,孩子的名字就该由你来取,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你取的名字,肯定能保佑他未来福泽深厚。” 老太太是个传统迷信的人,黎向晚看了卢华阳一眼。 “都说外甥似舅,我看华阳哥一身正气,事业有成,长相英俊,名字里的阳字就挺好的,你们看叫正阳怎么样?希望他的人生如同阳光大道上,他也能被阳光照耀茁壮成长。” “正阳,正阳……好名字!” 卢家老太太激动得一拍大腿,看了眼还在囫囵吞橘子的小儿子,嫌弃道:“你今天也就做了这件好事,带黎同志来医院看了你外甥还给他起了个好名字。” 老太太撇撇嘴,“家里四个大男人,四个脑瓜子,想了两天,竟然还不比同志脑子好使,真是没用!” 听着老太太对卢华阳的数落,黎向晚捂嘴嘴巴,想笑又不敢笑。 眼见日落西山,黎向晚也没多待。她带着卢老太太硬要塞过来麦乳精告别了卢家一家人。 卢华阳还将她送到了县医院对面的公交车站,快要上车时,黎向晚察身侧包里被塞进来了什么东西。 黎向晚想跳下车,但车门这时已经要关上了。 隔着站台,卢华阳大声道: “药是给你的,谢谢你救了小妹,我代表我全家人谢谢你!你这份礼物除了你,没有其他人更适合了,你一定要收下!” 黎向晚捏起那小包油纸包好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她刚刚在柜台想买的麝香。 足足五克,卢华阳眼睛都不眨地送她了,出手真大方。 公交车司机松开油门,黎向晚差点一个没站稳,紧急拉住把手的瞬间,没注意窗外拥挤的人流中闪过一张熟悉的脸。 第25章 程菲菲又被打 黎向晚拎着草药回到家,一头就钻进了房间里。 直到程霄云喊她吃饭,她还在捣鼓。 黎向晚头也没抬道:“我今晚不饿,就不吃了,你先吃吧。” 门外很快没了声音。 黎向晚将所有的草药切碎,再切碎。 拿了捣盅,把所有药材放进去,捣出的浓绿汁液跟融化的蜂蜡,茯苓粉,白芍药粉混合成型。 为了维持‘药膏’味道,黎向晚没加甘松等增添香味的香料。 黎向晚从屋内的桌子上找了个原主之前用空的雪花膏罐子,擦干后倒入成型的药膏。 捏着药膏出门时,黎向晚并没有看见程霄云。黎向晚没多想,她拿起手电筒就往程家老宅去。 程家老宅 黎向晚到的时,还喊了公公。 大概是怕了,程伟毅今晚倒是没裸着上身了。 程伟毅眼热地往黎向晚手里瞄了下,双手空空没拎着肉,程伟毅从鼻尖挤出一声哼,声音淡淡道:“来了”。 “公公,我找薛姨。” 还没等到薛红萍呢,程菲菲蹬蹬蹬地从屋内跑出来,她一脸怒意,“你又来看什么?看我们家的好戏吗?” “黎向晚你个贱人,我告诉你你的计谋不会得逞的,你昨晚拿过来的肉肯定有问题,不然我们一家人吃了之后,昨晚怎么会各个都睡不着!” 黎向晚没想到程菲菲竟然这么警觉。 但现在肉已经吃完了,她敢料定,程菲菲肯定拿不出证据来证明。 黎向晚揉了揉眼,假装受了委屈,“三妹,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我是霄云的妻子,霄云虽跟你不是一个妈生的,但我们怎么会平白无故来害你们呢。” “你要是这样说,以后家里有什么好东西,我们都不敢拿过来了。” “那样好我肉我们都不舍得吃,想着先紧着你们,但以后省得你们身体不舒服,吃了又赖我和霄云动了手脚。” “我就先走了,公公这药你帮我给薛姨爸……” 话音未落,黎向晚就眼睁睁看着怒气冲冲的程伟毅冲过来扇了程菲菲一巴掌。 “各个都睡不着?程菲菲你昨晚亲耳听见我跟你妈在外面被打,你还能心安理得地睡?” 程伟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程菲菲的屋子在东侧,整个家里除了老二的房间外,是采光最好,最靠近前厅的房间了。 他们昨晚声音那么大,隔壁的老王都听见了,如果程菲菲也没睡着的话,那她昨晚就是听了全程。 为了村里的躲避闲言碎语,他跟薛红萍今天一天都没敢去上工,而这一切,竟然都是他最疼爱的女儿造成的? 要是昨晚她能出来帮一下,那他和薛红萍也不会丢这么大的人! 想到这,程伟毅的怒火猛地从心底蹿上来,他想也不想地又冲程菲菲另外一边脸挥了过去。 这一下刚好打在了早上那一巴掌的位置,疼得她牙根子嗡嗡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程菲菲刚张嘴,血腥味就涌了上来。 “爸!你不要听信外人的蛊惑,我跟你才是亲生父女!” 程菲菲捂着红肿的脸,想解释,但奈何程伟毅火在气头上,说什么都不肯听。眼见他操起了墙边的扫帚。 “你嫂子是不是蛊惑人心,我心里门清!但昨晚的事我和你妈跟你没完!” 黎向晚假装拉住他,结果不小心让撞了一下程伟毅,他手里的扫把跟雷电一样落在程菲菲身上。 疼得她在眼眶里直打转的泪水簌簌地落下。 这么大的动静,薛红萍早就听见了。 等她套上衣服从洗澡房出来,就看见了程伟毅正满院子追着程菲菲打。 “程伟毅,你快放开菲菲!” 黎向晚刚松了手,就看见薛红萍着急地冲出来。 黎向晚装作不经意拉住她。 “薛姨你别上去,公公是在教训三妹呢,她说昨晚一晚没睡着,却不肯起来帮你们的忙,公公知道都快气疯了。” 薛红萍见程菲菲被打得满院子跑,心疼得都在滴血。 这就是她最疼爱的小女儿! 早上眼睁睁看着她被打,都没来帮忙,那她现在为什么要帮她忙! 薛红萍心疼得要死,但是想到今早大家对她的指指点点,她就羞愧难当。 薛红萍狠下心来撇过脸去不看她。 怕她忍不住心软,黎向晚岔开她注意力,把装药膏的小罐子给她。 “薛姨我来给你送药,你脸现在痒吗?要不要先擦药?” 薛红萍大喜,拿着小罐子爱不释手,“擦了就能好了吧?我脸上不会留疤吧?” “这哪能呢!这个药一天擦三次,大概三天后就会结痂了,到时候一天两次,保证你的脸还跟之前一样细腻光滑。” 薛红萍拿着手里的药,被黎向晚说的好话哄得喜笑颜开。 根本就忘了程菲菲这个亲生女儿还在被追着打。 程菲菲眼见她妈笑得像朵花一样,捏着黎向晚给的小罐子回屋去,她气死了。 她妈也被黎向晚这女人收买了!黎向晚这贱女人究竟有什么魔力! 程伟毅这时也追累了,拿着扫帚的右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程菲菲一把撞开他哭着跑回了房间。 中途还把咬着棒棒糖的程天宝撞倒了。 胖墩墩的小家伙,脸着地瞬间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疼,疼,疼!我的棒棒糖!” 等程伟毅扔下扫把他抱起来时,就看见程天宝血渍拉呼的乳牙黏着棒棒糖上掉在了土里。 程伟毅想也没想就捡起沾灰的棒棒糖,擦了擦就塞进了程天宝的嘴巴里。 程天宝立马就不哭了。 而被气哭了的程菲菲,回到房间后趴在床上大哭了一场。 直到哭得嗓子都哑了,也没任何人来安慰她。 程菲菲坐到书桌前,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恶毒,咬牙切齿道:“黎向晚你给我等着,我一定叫你好看!” 说罢,她从抽屉里掏出了纸笔唰唰地写了起来。 第26章 她哭了 黎向晚溜回家时,程霄云还没睡。 他身姿挺拔坐在堂屋内的椅子上,拿着螺丝刀不停地对着手表修修补补。 “锅里还有点饭,你看饿不饿要不要吃点?” 被程霄云提醒,黎向晚肚子确实也饿了。 “正好饿了,谢谢你给我留的饭。” 可能是早上的约法三章起了决定,程霄云也下定主意跟她好好生活了吧? 不然平常,程霄云可不会主动留她的饭。 黎向晚心情愉悦地去到厨房,把灶上的程霄云给她留的饭菜端出来。 今晚吃的是茄子炒豆角。 豆角有点糊了,但是味道还行。 黎向晚第一次吃到程霄云做的饭,对他的手艺给予了极大的认可。 吃饱喝足把锅洗干净,顺便收拾了一下灶台,黎向晚又向程霄云展示今天卢华阳给她的麦乳精。 “今天我收到了一罐麦乳精,以后我上山采药赶不及回来,你不方便做饭又饿了的话就冲点来喝。” “哪来的?” “别人给的,就是卢红柳的三哥,卢华阳送的!” 程霄云抬起头迟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卢华阳为什么会平白无故送你。” “他说是为了感谢我救了他妹妹,除了给我送了一罐麦乳精,他还送了我药,给你的。” 黎向晚把那一小包油纸翻开,递到程霄云的鼻尖。 一股高级鞣制皮革的味道扑鼻而来,程霄云嗅了嗅鼻子,是麝香的味道。 程霄云目盲了之后大大小小的西医、中医,还有赤脚医生,不少医生给他开的方里都含有麝香这一味药。 他从前存了希望,药吃了不少,闲钱砸进了一锅锅的中药,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知道麝香的价格很贵。 黎向晚平白无故得了人家的麦乳精和麝香,两样加起来如此昂贵的东西,别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地送给她? 即使是为了感谢她的救命之恩,也不该送如此昂贵的礼物! 除非,对方看上了黎向晚!想要讨好她。 想到这,程霄云的眸子一暗,说话的声音也冷了几度。 “这麦乳精我不要,这药我也吃不起,你拿回去还给人家。” “为什么?这麦乳精和药凭借我的医术赚来的,别人是为了感谢我给我送的谢礼。” 程霄云咬牙切齿,“一个陌生人会给别人送这么昂贵的礼物作为报答?黎向晚我劝你想清楚,这本就是不对等的报酬,你怎么知道别人是不是对你另有所图!” “给我。” 程霄云咬住后槽牙,伸手要将黎向晚手里的麦乳精拿过来,但黎向晚一下就把它背到了身后。 倔强固执地偏过脑袋,“不给,我不管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但竟然是他主动想给我的,那就是我的。” “我又不是不劳而获,这是我凭借我的劳动所换取的!” 她才不管程霄云什么想法,她只知道送到她手里的就是真的。 卢华阳对她有想法或者没想法又怎么样,这麦乳精和麝香又不是她靠坑门拐骗回来的。 黎向晚只知道她很饿,穿过来的这几天,每天晚上都在饿肚子。 饿肚子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即使她知道程霄云未来是会发家的,但是现在他还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她想买新衣服,想买化妆品好好打扮自己,但原主给她留下的坑太大,她得慢慢先把坑填了还上债,才能想些风花雪月的事。 从前她也是被父母千娇万宠,衣食无忧的小女孩。 但是现在,连喝麦乳精都成为了奢侈! 想着,黎向晚的眼眶就红了。 她这几天已经过得很节俭了,他负担不起她的开销,那她靠自己赚回来的麦乳精,凭什么她不能享受? 程霄云他不喝拉倒!那是他自己的事,她要喝。 程霄云没想到黎向晚会这么固执,就是不给他。 程霄云也存了气暗暗跟她较劲。 他不能忍受早上刚跟他约法三章要好好过日子的老婆,晚上就收了别的男人的礼物,还要让他一起喝,这绿油油的帽子,他才不要戴! 程霄云长臂伸到她身后,去扣被黎向晚抱得死死的那罐麦乳精。 “程霄云我对你真的太失望了,你仅仅用你武断的思想就来评判了我的行为,卢华阳喜欢我那又这么了?” “你娶我回来不也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吗?别的男人欣赏我正是认同了你的看法,你现在对我发什么脾气!” 黎向晚的手腕骨程霄云攥得发红发疼。 他力气大得就像是要把她的手腕骨卸下来一样。 黎向晚疼得嗓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何况这是我靠自己赚来的,人家想送就送,我想收就收,你凭什么说不让我喝就不让我喝?” “我又没被跟他跑,我不还是你的老婆吗?程霄云我对你真的是太失望了!” “你要是不给喝那我就不喝了,但是你要让还回去的话,那你就自己还,我黎向晚丢不起这个人!” 不知怎的,黎向晚越说越委屈,气极的她想也没想,就麦乳精狠狠地砸在八仙桌上。 老旧的木质桌角被砸出一个凹坑。 “你,你别哭啊。” 圆罐子咕噜噜地滚到程霄云脚下。 程霄云双臂脱力,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他不知道怎么前一秒还在吵架的女人,怎么下一秒就哭得如此伤心。 她哭声细软,糯糯的,带着极小的呜咽声,跟村里吵架输了的大婶哭起来的嘶吼声完全不一样。 程霄云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似的。 一口气咽不下去,又喘不上来,酸酸胀胀的。 要是程霄云看得清楚,就能看见黎向晚哭得眼睛和鼻尖都红成了一团,白净的脸像被蘸了胭脂似的红,像是过年时吃的寿桃馒头。 程霄云手足无措,“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哭啊。”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黎向晚的抽泣声更大了,像是被欺负狠了的小兽似的,嗷呜一声把他酸涩的心脏抓了一下,痒痒的。 “对不起,我就是有点生气才会说了这些胡话,你要是气不过就打我一顿。” 程霄云手忙脚乱地从衬衣内衬掏出蓝白格子的手帕,递给黎向晚。 黎向晚把脑袋偏过一边,不肯要,“程霄云你就是一直不相信我以后会好好跟你生活是吧?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这麦乳精是我的劳动报酬换来的,才第一次你就看不惯。” “要是以后还有别的男人给我送东西,你是不是还要挑刺,又说我要看上别人跟着别人跑了?” “这才第一次你就忍不了,那未来也不用再忍了,我们现在就离婚,今早的约法三章也作废……” “不行,我不同意!” 黎向晚话音还未落下,就被程霄云坚决地打断了。 “我,我人都是你的了。” 他忍着脸上羞红的热度,“我的清白之身都被你拿走了,你现在跟我离婚以后我就成二婚的了,那我以后怎么办?” “你知道的我瞎,以后大概率也没别的女人看得上我,而且我们今早才约法三章,你让我不能提离婚那你也不许提。” “今晚的事情,是我不好,我错了,你别生气。” “麦乳精你喝,我以后都不说了,你能不能不要哭了。” 黎向晚差点破功,“要是你再旧事重提怎么办?” “绝对不会,以后我闭嘴,要是我再提就罚我给你买。” 他碎发散落在额前,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洒入碎碎星光,明亮极了。 黎向晚觉得喉咙痒痒的,像被什么挠了一下。 她哼了一声,“你最好说到做到!” 第27章 翻新菜地 昨晚戏做得有点过,哭得黎向晚的嗓子都哑了。 尤其是眼袋非常的肿。 黎向晚热敷了好久,才终于把眼袋消下去了。 以至于她早上给程霄云再诊脉,针灸的时候,空气中就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程霄云也有点尴尬。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黎向晚的手指搭在他右手的脉搏上,两分钟过去了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程霄云觉得椅子上像长了银针,他哪哪都不自在。 “手还疼吗?” “不疼了。” 黎向晚只觉得很尴尬,想要赶快拔针走人,好不容易熬过十分钟,她像是被狗撵了一样,火急火燎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早饭在锅里,我去给你拿过来,你先吃早饭。” 今天的早饭吃的是玉米糊糊,配上黎向晚自己炒的小咸菜,程霄云一次就喝了两大碗。 想想太尴尬,黎向晚不愿意跟程霄云待在同一屋檐下。 她今天打算收拾一下院子后面那块荒了的菜地。 小院长时间没人打理,自留地都荒了,好在前两天的野草打了农药之后全都枯萎了,黎向晚戴了厚厚的手套,用镰刀把枯草隔了捡出来堆成堆。 小院后的菜地挺大,看起来约莫有十来二十个方左右,如果勤打理,他们两人一年的蔬菜量都够了的。 七六年,这时还需要挣工分换取粮食报酬,黎向晚从前听她爸妈说过,大学时也曾三下乡去体验过农村生活,她知道种地有多辛苦。 菜地还是比较容易收拾的,就是锄地难。 刚六月底,黎向晚打算再种一些南瓜秧苗,苋菜,空心菜等一些时令蔬菜。 家里没有锄头,她去隔壁找钱婶借。 钱婶一拍大腿,激动道:“霄云媳妇,我开春之前就告诉你了,家里的地要早早开起来,你就是不听,现在你终于想通了!” 钱婶像是生怕黎向晚反悔似的,不仅借给她锄头还热情地跟过来指点。 看见那块大大的荒菜地,忍不住眼热,“要是你春天就种上菜,现在你家得多少菜啊,这吃都吃不完了。” 她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黎向晚尴尬,“那时候躲懒没想过种地,现在勤快,还能赶上下半年的菜不是?” 钱婶听见黎向晚这番话有些欣慰。 她语重心长,“只要肯改变就好,你跟霄云好好的,别看他眼睛不行,但他人不差的,而且有责任有担当,要不是眼睛不好,指不定有多少小姑娘还追在他身后跑呢。” 黎向晚尬笑,也得亏了原主不在,现在便宜她了。 昨晚突如其来的眼泪让两人之间都产生了点微妙的感觉,她今早起来还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呢。 见黎向晚扛起锄头就要干,钱婶赶忙拦住这个实心眼的小姑娘。 “这么大块地靠你自己来那要干到啥时候啊,你得喊人帮你啊。” “哎呦,你个傻姑娘!”钱婶好大一声哎呦声,“霄云你过来!” 黎向晚尴尬摆手,“不用了,钱婶,我自己能行,程霄云正忙着,你就让他忙去吧,这点地我自己多辛苦一段时间就能搞定了。” 堂屋内 程霄云心不在焉,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手表里的零件。 发条、齿轮、中心轮、三轮、秒轮都检查过了,没问题。 先顺时针旋转拧20多圈,将其复拨到原位,手却突然打滑了一下,程霄云的思绪也跟着混乱起来…… 为什么黎向晚今早一早没跟他说话? 他昨晚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她在后院打理菜地,要不要过去帮忙? 两个女人干重活总归是没那么方便。 程霄云倏地把手表放下,摸起桌边的木质拐杖,想也没想地就朝着后院去了。 “……生活就是两个人共同创造出来的,家里的重活这时不让霄云来干,那什么时候让干?” “你一个小姑娘个子小小的,手臂纤细又抬不了重物,就让霄云来嘛,你主动开口拉近关系……” “再嘴甜多夸霄云两句,要是不知道夸什么,那就夸他靓仔,是个男的听到都会心花怒放……” 黎向晚被钱婶的话逗到,差点笑得肚子疼。 她实在是不敢想,叫程霄云靓仔,他会是什么反应? 到时候耳根子都会红透了吧? 没想到钱婶那句话呼唤声刚落下,院角后面就走出了程霄云的身影。 “要帮忙做些什么?” 黎向晚诧异一下,这么快? 从堂屋到后院,按照程霄云的脚程,起码也要两分钟吧? 他是早就过来了吗? 那刚刚的话,他是不是全听到了? 黎向晚尴尬地轻咳了两声,还没开口就听见钱婶数落他。 “霄云你真是的,你媳妇照顾你这么辛苦,你怎么还要让她来锄地。” “你块头大,干活又快,你还不快点来帮帮忙!” 黎向晚本来说她自己可以的,没想到钱婶二话不说就把她手里的锄头给抢走塞到了程霄云手中。 程霄云也没拒绝,拎起锄头就问黎向晚,“你要种什么菜?” “苋菜,南瓜秧,空心菜,豆角,茄子……” 没过十分钟,黎向晚就眼睁睁看着眼前的荒地,变成了一块块高低不一的方块格子。 田畦笔直整齐,就像是拿尺子精准量过一样。 程霄云甚至还留了排水位置! 黎向晚看呆了,程霄云还有这一项技能的吗? 眼睛看不见,活竟然还能干得这么好,简直不输正常男人。 跟她爸相比,简直是个眼里有活的男人。 她爸妈感情不错,吵架也比较少,但要是家里的下水道堵了,或者是水龙头开关漏水了要维修,她妈还得三催四请才能叫得动她爸干活。 关于他有些什么技能,原书里好像还真没写过。 黎向晚心底忍不住赞起了大拇指。 不到两个小时,程霄云就把要锄的地给锄好了。 黎向晚给从钱婶那儿栽植了些南瓜秧苗,空心菜苗过来。 至于小葱,香菜类的都是钱婶塞过来的,黎向晚随便找了个角落种上了。 此外她钱婶还想给黎向晚一些菜种子,但黎向晚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坚持要给钱她才肯收下。 刚锄过的地还是湿润的,但气温高,一下又干了,黎向晚忙前忙后给地浇水施肥。 黎向晚还打算给南瓜秧和豆角搭架子,程霄云说他也会搭。 她在后院捡了一些干树枝给程霄云,他也没费多长时间,就把爬豆角和南瓜秧用的木架给搭了起来。 第28章 口水鸡 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黎向晚和程霄云两人这才把菜地收拾好了。 小院水井前 黎向晚往脸上捧了一抔清水,泥污汗渍被带走的瞬间,露出了那张清丽的面容。 她抬手擦了干脸,轮到她帮程霄云压水。 今天是程霄云锄的地,锄地过程泥土飞溅了他一身,他身上,手臂上,脚上,裤子上都是泥巴。 井水冲过后,程霄云看起来清爽多了。 唯独眉骨处还有一抹灰。 泥印子顺着水珠淌过他白皙的脸,流进衣领。 黎向晚皱眉,“你额角还有泥没擦。” “不对,不是这里,手再往右上角一点……” 但无论黎向晚怎么形容,程霄云都没擦对地方。黎向晚是个急性子,她二话不说就接过了程霄云手里拿蓝白条纹毛巾。 “毛巾给我,我来帮你。” 平心而论,程霄云长得很好看,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条锋利。 黎向晚用毛巾擦过他的眉骨,又带了带衣领下方。 但没想到手刚拨开衣领,却看到了程霄云泛红的脖颈。 黎向晚知道程霄云皮肤很白,但没想到他都戴了草帽,脖颈后露出的皮肤还是被晒得泛红了。 可他一下午都在卖着力气,却一声都没吭。 “脖子晒得有点红,等下我拿点药给你擦擦。” 黎向晚说这话时气音飘过,撩得他耳根子酥酥麻麻的。 还没搞清楚那抹失落从何而来,就听见门外好大一声,“霄云哥!” 孙志刚一进门就看见黎向晚垫脚帮程霄云擦汗。 两人贴得近,浓密纤细的眉毛交缠,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要接吻呢。 孙志刚觉得这一幕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漂亮! 他才几天没来,霄云哥和黎向晚这个坏女人就亲昵成这样了吗? 门外的呼唤声打断了这场好事,黎向晚人已经走了。 他怎么不知道孙志刚这么碍事? “霄,霄云哥,我来了。” 眼见程霄云的眼神暗下来,孙志刚迈进院门的脚差点收了回去。 难道他打扰到他霄云哥的好事了? 不可能啊。 前几天他在县上碰见黎向晚跟那个小白脸约会,还特意告知了他霄云哥说了一声。 他那时候厌恶黎向晚的声音压都压不住。 再次见到她,孙志刚还是忍着心底的厌恶,也喊了旁边的黎向晚一声,“嫂子。” “志刚兄弟,你来了啊。” “我来给霄云哥送点吃的,我今早上山打了点野味,给你们送点过来。” 黎向晚往他手里一看,孙志刚正拎着一只看着约莫三四斤重的野鸡,它五彩羽毛,尾羽很长。 环颈雉,这种野鸡跑得很快,又善于躲藏,如果不是真有些本领,村里人还真难猎到。 来人皮肤黝黑,说话间露出的牙齿白到发光,黎向晚一眼就知道,这就是原书中程霄云那个擅长打猎的朋友,孙志刚。 原书里,孙志刚最开始很高兴程霄云娶了原主的。 但不少次,他来家里找程霄云偶遇了好几次原主无理取闹。 知道黎向晚婚后还跟外面的小白脸纠缠不清后,就厌恶上了原主。 他跟原主吵过好几次,今天的脸色已经算很好看了。 黎向晚很高兴地接过孙志刚手里的野鸡,并招呼他坐下。 “坐啊,嫂子正好要煮饭,志刚兄弟你今晚就在家里一起吃晚饭吧。” “霄云你跟志刚兄弟说会儿话,我去做饭。” 眼见黎向晚拎着野鸡,就进了厨房,孙志刚瞪大了眼睛,“霄云哥,黎向晚这女人是转性了吗?” “我记得前两天她连一杯水都不愿意给我喝,今天怎么还让我留下吃饭?” 每次他拎着满手吃的过来,每次空手走,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他媳妇还调侃他是热脸贴冷屁股。 但要不是为了霄云哥能吃上点好,他才不乐意每次都来贴黎向晚这个女人的冷屁股! “去你的,以后不要再直呼你嫂子大名。” 程霄云皱眉,孙志刚这话不是很礼貌。 孙志刚不服气地哦了一声,压下心底的不情愿。 他刚进门时就发现了,小院已经焕然一新了,变化很大。 丛生的野草被拔了,枯叶扫了,就连院后那块荒了很久的地都翻上了种上了菜。 程霄云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孙志刚帮忙向村里借的。 那时程霄云刚被继母算计赶出来,孙志刚气不过就找村里的几位领导闹了一场,他们这才愿意把这里借给他。 帮忙借了房子,但程霄云没让他帮忙打扫,所以住了半年,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但才两天!变化就如此之大! 黎向晚这女人难道是被鬼上身了? 这边,黎向晚拎着奄奄一息的野鸡进了厨房。 黎向晚也没让外面那两人帮忙,手一掰,野鸡脖子就断了。 她今晚想做一个口水鸡。 起锅烧热水,断了脖子的野鸡放进热水烫了,拔毛。 最好看的那几根尾羽留着,黎向晚刚一眼就相中了,她打算拿来做毽子,闲暇时还能踢踢毽子锻炼身体。 拔过毛的鸡肉冷水下锅,再加葱姜料酒煮熟过凉水。 野鸡的鸡皮很薄,过完凉水后脆脆的,这时再将鸡砍好放入盘子里。 砍好的鸡肉是没什么味道的,需要调味。 碗里放入蒜末,花生碎,白芝麻,干辣椒,淋上热油激发出香味。 再加入葱花,香菜,盐,糖,酱油,香醋搅拌均匀跟鸡肉抓拌均匀。 等搅拌均匀好黎向晚尝了一口,鸡肉鲜嫩酸辣,瞬间攫取住了她的味蕾。 黎向晚忍住继续下筷子冲动,又炒了两个青菜。 天刚擦黑,饭菜上桌瞬间香味扑鼻而来,孙志刚惊呆了。 没想到吃到嘴里,那味道,更让人神魂颠倒。 孙志刚觉得这个鸡的味道简直不输给县里国营饭店大厨做的! “太好吃了,嫂子你这手艺都能去给国营饭店当大厨了!” 程霄云蹙眉,他觉得孙志刚今天有点聒噪了。 “好吃就多吃点,不够锅里还有。” 黎向晚笑了两下,主动伸出筷子给程霄云也夹了一块鸡肉。 “程霄云,你今天锄地也辛苦了,多吃点。” 莹白的米饭上突然多了一块鸡肉,程霄云刚要让孙志刚闭嘴的想法被打消。 他夹起鸡肉送进嘴里。 味道不错,野鸡肉质紧致,调料麻辣鲜香,很是下饭。 看在今晚鸡肉的份上,程霄云决定原谅孙志刚。 饭后,黎向晚把剩下的鸡肉匀了一大半给孙志刚带走。 “志刚兄弟,剩下这些你拿回去给你弟媳和你家里人分分吧。” “谢谢嫂子!下次有再打到野味我还送过来给你。” 孙志刚左手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右手端着一盆黎向晚给的鸡肉。 一张黑得发光的脸笑起来一口大白牙。 第29章 道歉 晚上,黎向晚从院角处拔了两片芦荟,剥皮放入捣药盅慢慢捣碎。 程霄云洗完澡出来,听见咚咚咚的声音十分有节奏,顺嘴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 “捣芦荟给你擦。” 还没等程霄云问为什么,就听见黎向晚道:“把你衣服拉一下下来。” 程霄云不懂,但是照做。 程霄云一拉衣领,脖颈露出了一片粉色的肌肤。 程霄云手指骨节修长,洗变形后的领口比较大,一拉就露出了大半片肌肤。 从黎向晚这个高度往下看,能瞧见他碎发上的水珠顺着他脖颈往下流,划过他紧致的腹肌。 程霄云刚洗完澡,浑身上下散发着香皂的清香味。 配上这裸露的肌肤,黎向晚莫名觉得有点香艳,鼻血都快流出来了…… 黎向晚屏住呼吸,艰难的将目光稍稍挪开,“不用太往下了,上芦荟的地方只需要哦露出脖子,不要黏到衣领就行,你把衣服再稍稍往上一点。” 程霄云“嗯”的一声手指稍稍松开,衣领往上弹了下。 “你脖子晒伤了,今晚给你擦一下芦荟,不然明天要脱皮了。” 黎向晚将捣碎捣盅里芦荟的透明凝胶状果肉取出,直接涂在了程霄云晒伤的后脖颈处。 芦荟凝胶涂上脖子的瞬间,冰冰凉凉的触感让程霄云差点打了一个激灵。 “好了,芦荟有消炎杀菌修复的作用,你先敷二十分钟,等会再去洗掉。” 黎向晚刚捣完芦荟的手黏兮兮的,她得先去洗掉,这黏糊糊的感觉很不舒服。 但还没走出两步,她的手就被程霄云抓住了。 黎向晚诧异,“你还有什么事?是脖子不舒服吗?我再帮你看看。” 程霄云摇摇头,松开慌乱中抓住她的手腕。 “你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吗?” 不知怎的,黎向晚觉得程霄云嗓音有点低哑,心情也有点低沉。 不应该啊,刚刚吃饭的时候不是还跟孙志刚有说有笑的吗? 没有任何不对劲。 黎向晚摇摇头,“没有,我早就不生气了。” 昨晚是她情绪过于激动了,所以今天才会觉得尴尬得想远离他。 听见她这声,程霄云蹙着的眉头稍微松了松, “那你稍等我一下,我有点东西要给你。” 黎向晚眼看着他走回房间,然后没两分钟,他回来时手里捏了一团花花绿绿的钱? “这钱给你。” 黎向晚擦擦手,打开程霄云递过来的钱,一块,两块,五块…… 有零有整,刚好十块钱。 看着好像是她昨天给回他的钱? 她抬起头问了他一句,“这么多钱给我做什么?” “这十块钱你拿着,你以后要是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就去买,我给你钱。” 程霄云顿了顿,觉得他的嗓音有点干涩。 “昨晚是我态度不对,是我自尊心作祟,我不该那样说话,你说得对,你凭本事赚回来的,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不能喝。” 程霄云觉得道歉承认他的态度有问题,是一件很难的事,但又不是很难。 他犹豫了一整天,是否应该跟黎向晚道歉。 但直到刚刚孙志刚的态度点醒了他,他一前一后两天的态度都能因为一顿饭转变。 那他为什么不能? 何况她不是原来的黎向晚了,那他为什么要把原来的气撒到她身上? 她莫名其妙成为他的妻子,还要被迫照顾他这个残废,那她心里更委屈吧?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钱我也收下了,谢谢!” 黎向晚决定大方的原谅程霄云,她数着那一沓钱心情很好。 虽然才十块!但是可以拿来买很多她想要的东西了! 麦乳精她今早冲了一次来喝,甜甜的又很香醇,不比奶粉差。 她哼着轻快的小曲走了,程霄云心底那抹难以言喻的感觉,又从心尖上冒了出来。 * 次日 黎向晚从水井处压了水,想学着村里的大娘大婶用扁担挑水给菜地浇水,但是没想到,扁担刚挑到肩膀上,两桶水就洒了一半。 她完全使不上力气。 她还是喊了程霄云帮忙把水挑到菜地里,她来浇水。 南瓜秧昨天刚种下去的,即使浇了水还是有点蔫蔫的。 怕被太阳晒死,黎向晚又折了下树枝过来,把南瓜秧微微挡住,让它不至于被太阳晒得太过。 用了三扁担水,黎向晚才把地浇透。 黎向晚浇完水刚直起腰,就听见隔壁大娘的问候,“早饭吃了吗?” 这两天这边里的动静比较大,隔壁的大娘大婶都知道黎向晚这个懒货勤快起来了! 不止给院子拔了草,还种了菜,现在甚至还在浇水! 这一新奇的场景引得隔壁的大娘大婶纷纷好奇地探过头来,想要一睹看小院的新变化。 第一次搭话,黎向晚大大方方道,“早就吃过了,阿婶你吃了吗?” 那个搭话的大婶没想到黎向晚会回她,倒变成她尴尬的点头。 “阿婶你的鸡鸭鹅养得不错啊,肥肥的,准备去能拿去卖钱了吧?能有个三四块钱不?” 那个大婶警惕地望着黎向晚,像是想起了黎向晚掏空家底给小白脸的传闻。 她怒斥一声,“我的鸡鸭鹅不卖!谁都别想逼我卖!要是谁敢有什么想法来偷我的,我见一次打一次!” 说着,她便把刚靠近矮墙的那些家禽给赶回了笼子里。 黎向晚微微勾起嘴角,也没生气。 后院的围墙有点矮,她刚刚都看见那个大婶的鹅差点飞过来了! 要不是她站在这里,怕是那只鹅飞过来叮她的菜,对方也不管! 大鹅肥肥的,能展翅短距离飞行,还会咬人! 黎向晚曾经小时候还被大鹅追着咬过屁股,疼了小几天,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黎向晚害怕它们会飞过来吃她的菜,她临时决定,“要不我再去砍些竹子回来把墙给围上吧?”。 程霄云点头同意。 黎向晚穿上长袖,头戴草帽拿上砍刀和背篓就向后山出发了。 她这次是要砍竹子,并不需要去到两三公里外的大夫山那么远。 沙溪村群溪环绕,绕着村子的小山丘后就有一片自然生长的竹林。 现在还讲究集体经济,但村里的这些竹子是可以任由村民砍伐的。 黎向晚按照程霄云说的,走到了村右边的竹林,这边的竹子比较多,幸运的话还能挖到鞭笋。 笋质肉质洁白鲜嫩,味道鲜脆更胜春笋。 拿来泡成酸笋的话更开胃下饭,尤其适合暑气重的夏季。 黎向晚打定主意,一定要砍到竹子,挖到笋子回来。 黎向晚刚靠近竹林,还没说话呢,就听见好几个大婶围在一起骂她。 “黎向晚那贱女人,都怪她多管闲事!” 第30章 被造谣 “哎呦,我可怜的大孙子,刚出生就见不到爸爸奶奶,得有多可怜。” 黎向晚一眼就看见了王寡妇那张尖酸刻薄的脸。 她被围在人群中,嘴里骂骂咧咧,旁边几个大婶也不停地应和。 黎向晚眉头紧紧皱起,她想也没想就走了上去。 “听说景辉那小子去了医院,都被你家那位老大媳妇一家拦在门口,进都进不去啊?” “还有这样的事!你家老大媳妇做得也太绝了,是不是那懒货教的?那天听稳婆说那懒货非逼着她让她滚。” “可不是咋的!王三婶啊,黎向晚那个懒货她想缠上你家老大了吧,毕竟她家那位眼瞎了,看不见,什么都不能干,你家老大长得又帅,又能干。” “要是你家老大媳妇回不来,那不正好便宜了她吗?” “我看就是黎向晚这懒货就是要当个搅屎棍,非要把你们家搅得鸡犬不宁,王三婶,你可得小心点,万一她赖上你家老大了你摊上这样的媳妇,那可就完了……” 黎向晚本来想听了就算了,但是这群大妈说的话也太难听了! 她出手救个人,怎么就从这群大妈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说她要缠上王寡妇的大儿子? 李景辉她那天也不是没看见,是高瘦白净,但是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男人,她一拳就能一个。 她才不要! 说句难听的,比程霄云都不如,程霄云只是看不见,但是他在生活上可是帮了她很多忙的。 黎向晚冷眼一压,往那群人扫了过去,“哪个眼瞎的说我看上李景辉了?给我滚出来!我几时纠缠过他说要给他当媳妇儿了?” “李景辉进不去医院门,那不得问他自个还有王三婶你自己做了什么吗?!” 黎向晚的高声,引得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王寡妇也没想到,自己在背后偷偷吐槽黎向晚的话会被她本人听到。 不是说她懒整日不出门的吗? 到底是哪个乱说的,怎么最近几次出门都被她碰上了? 眼见黎向晚阴沉着脸,粗重的砍刀拎在手上,眼神恶狠狠的,仿佛要拿刀把她们都砍了的样子,王寡妇心一颤。 那几位大婶也被吓了一大跳。 “你,你想做什么!我们闲暇说着玩玩的,我们又没杀人放火,砍人可是违法的,我们可以报警抓你!” 有位大婶有点生气,最近县里派了公安干事下乡来普法,村里的知青晚上会召集大家一起学习,想听的都可以去听。 她们闲时去旁听过,现在满嘴说得最多的是可以报警。 她们可不是黎向晚这种满脑子只有男人的蠢货! 黎向晚气笑了,“我几时说要砍你们了,你们别颠倒是非,你们先在这里说我的坏话败坏我的名声,脏水都泼到身上了我还不能骂两句?” 那大妈被呛了一声,没敢回话,黎向晚冷哼调转枪头,“王寡妇你听着,我对李景辉没兴趣,我救你儿媳也就是顺手。” “至于你说的什么你大儿媳不给你儿子看孙子,那你得问你自己做了什么!”黎向晚提高声音。 “我年轻不懂事,那请各位阿婶们评评理,现在谁生孩子难产不去医院,还要用擀面杖碾肚子啊?” “啊,不去医院,还要用擀面杖碾过肚子,那得多疼啊,” 眼见身边的同伴各个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王寡妇慌了,她摆出原先的说辞。 “大师算过了说在家生的孩子才最聪明,是文曲星下凡,我家大孙子以后读书可是要回回考第一的嘞!是不是她管闲事,怎么会害得我们一家都见不到我大孙子!” 黎向晚见王寡妇倒打一耙,脸更沉了,“我听说村里有个孩子也是难产,后来憋了好几个小时结果生出来是个傻子!” “王三婶,你也是想要个傻孙子吧!” 哄堂大笑气得王寡妇老脸红了又转绿,她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她双眸阴沉,死死地盯着黎向晚那张带笑的脸! 黎向晚这个懒货!她从前怎么不知道程伟毅还给他儿子娶了个这么厉害的狠角色! 薛红萍不也说了黎向晚这个儿媳妇不中用吗? “大师说了我孙子是文曲星,就是文曲星,我不跟你们没见识的人说!你们休息够了还不干活,你们公分还要不要了!” 王寡妇心底咒骂狠狠地咒骂了黎向晚,自觉丢脸然后钻进花生地里去了。 作鸟兽散,黎向晚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拎着砍刀往竹林去了。 不得不说,程霄云给指的这片竹林就是茂密,而且旁边就有小溪,上工的村民累了还能去溪边洗手休息够了再接着干活。 黎向晚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体力,这才挑选了几根细长粗重适中的竹竿砍下。 嫩绿的竹子有不少水分,砍去竹叶枝干后,她一次也最多拎两根,黎向晚来回跑了三趟,累出满头大汗。 跑到第四趟时,黎向晚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了。 程霄云皱眉,“这些已经够用了,现在外面日头大,你别去了。” 黎向晚擦汗,语气兴奋道:“我刚砍竹子的时候发现了一堆笋尖,现在得去挖回来,等下午再去的话,得被挖走了!” “你在家先把这些竹子给砍了哈,我晚点就回来!” 黎向晚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挖到一篓沉甸甸的笋。 昨晚的鸡肉还剩下一点,拿来跟笋尖一起炒…… 想到笋尖的美味,黎向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背着满满一背篓的笋往回走,途经花生地,突然听见一道惊慌失措的救喊声。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没有人能救救我儿子!” “明远,明远你别吓阿妈,你怎么了?快醒醒!救命啊,救命啊!我家明远晕倒了!” 花生地里,一个中年女人拼命呼救,她苍白的脸上都是泪水。 黎向晚当即丢下背篓,想也没想地就朝那中年女人奔去。 晕倒的是一个十来岁的瘦弱少年。 他满头大汗,面色潮红又苍白,眼神涣散地躺在地上,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 他头上光秃秃的,连一顶遮阳的草帽都没有,是中暑! 黎向晚二话不说,就把男孩的衣扣解开。 那中年女人被黎向晚的动作吓了一跳,“我家明远都晕了,你在干什么!快停下来!” 第31章 救人 “明远!你这个女人你快撒开我儿!” “来人啊,快救命啊!” 这惊天动地的呼救声,竟引得不少刚下工的大爷大妈朝着看过来。 黎向晚没想到这大姐的力气这么大, 她的手背被死死地面前情绪失控的大姐死死按着,红了一大片。 黎向晚吃痛,“大姐你儿子中暑了,我这是在救你儿子,你快放开我!” “你,明远,明远,儿啊,你快醒醒啊,别吓阿妈!” “滚!别动我儿!” 眼前的大姐头发凌乱,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黎向晚,黎向晚艰难地想抽出手,但却被这位大姐推倒在了地上。 如果换做是脾气不好的医生,早就走开了,但是黎向晚看见眼前的小男孩表情痛苦,眼神涣散。 偏偏这位情绪失控的大姐趴在男孩身上哀嚎。 “明远啊,你别撇下阿妈一个人啊,来人啊,能不能来人帮我救救我家明远。” “我给你们磕头了!快来人啊,救救我……” 说着,这位哭得眼睛都肿了的大姐双膝跪地,脑袋磕在地上的声音一道比一道响亮。 听着就疼。 刚下工经过的几位大婶窃窃私语。 “哎呦,小麦真可怜,儿子眼看着前两天好转了点,怎么颠病又发作了?” “早上我都才跟她说了,让她不要把儿子带过来地里,她说放心不下明远一个人在家,带来地里还能照看一二,唉,现在惨了又病发了可如何是好……” 她们嘴里叹息得紧,但都是远远看着,就是没一个人过来帮忙。 偏偏现在伤心的大姐还像护崽子一样护着地上的小男孩,任凭她怎么拍打他红紫的脸蛋都没反应。 糟了,已经陷入昏迷了。 怕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黎向晚瞥了眼失去理智的大姐,光靠说是没用的,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黎向晚咬咬牙,绕到这位大姐的身后伸手薅住她的衣领一揪。 只听扑通地一声,原本正跪趴在小男孩身上的大姐身子往后一倒,暂时得了空,黎向晚心里一喜,见缝擦针地跪在梁明远身前,伸手就解他的衣扣。 黎向晚这一动作,这可把那几位路过的大婶给吓了一跳。 她们既惊恐又鄙夷,“哎呦,世风日下,她在干嘛哟!青天白日就解明远的衣裳扣子,真不害臊!” “这成何体统!明远才十二岁,这霄云媳妇大了明远十来岁,她想干什么!” “这姑娘家家的怎么还对一个小男孩耍流氓,她怎么能骑到男人身上去解男人衣服扣子呢,真不害臊!” 路过的不少小姑娘羞红了脸,她们被黎向晚的大胆吓得捂住了眼睛。 但不少年长的大婶,对这一猎奇的景象很好奇。 嘴里一边说着伤风败俗,但眼里全是一副她们在看好戏的表情。 梁明远瘦弱的身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早已被扒光了,而正跪坐在旁边的黎向晚正在挽起袖子,双手有节奏般地在他身上按压着。 “明远!我的儿啊!” 那大姐看见这一景象呲目欲裂,她嗷了一嗓子,从地上爬起来,“你这疯女人究竟要对我儿子做什么!” 黎向晚猝不及防又被这大姐推倒在地,这次她的头发都被薅掉了好几根! 黎向晚吃痛地摸着发麻的头皮。 这大姐完全不听她解释! 大姐手忙脚乱地把梁明远的衣服拢起,围观的人还在看好戏,还有人起哄:“霄云媳妇你咋恁的饥渴!是不是霄云没能满足你啊?” “要不要晚上来叔这里哈哈……” 人群中,一个老男人荤笑着呲出一口参差不齐被烟熏黄的牙,口气臭得像是一万年没刷过似的。 黎向晚沉着脸,眼里结满了寒冰,“谁再敢乱说话,我现在就拿这柴刀过去剁了他胯下二两肉!” 她将脚边的柴刀捡起,咚的一声菜刀飞到那老男人脚下。 老男人被吓得一哆嗦一跳,“你,你个姑娘家家的,说话真不害臊,叔,叔不跟你计较你!” “再乱说话,我绝不轻饶了你!” 眼见那老男人被吓得跟鹌鹑似的瑟瑟发抖,黎向晚冷哼一声,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来怒声。 “大姐你想让你儿子死是不是?他这是中暑,再不给我救他就要死了!” 这大姐被黎向晚冰冷的语气吓得浑身一抖,“你,你再说谎是不是,中暑哪有这样的?” “就是,哪有这样的?我们怎么没听说过救人还要把衣服解了把手压上去,那么用力地按人的肋骨可不就断了死了吗?” 人群中,王寡妇一听麦秋荷这声音就知道要坏事! 她刚刚想回家吃饭的,没想到回家前还能让再看见黎向晚又多管闲事! 她早上才在她面前吃了瘪,哪成想中午就给她抓到了机会报复她。 她一定要趁这次机会,把黎向晚这个贱女人狠狠踩在脚下,让她永远翻不了身! “麦秋荷,你就一个儿子,到时候你儿子死了可没地哭去!”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说着,麦秋荷的眼泪簌簌而下,凌乱的发丝贴在混着泪水,汗水的脸,瞧着很是狼狈。 有不少能共情的小姑娘,还有阿婶像是想起什么,激动道: “公社上是不是有卫生院的医生来做宣讲?我去帮忙请医生过来看看。” 麦秋荷激动得身子都在颤抖,“听见没有,有医生,我要等医生过来,你别动我儿!” 黎向晚往人群中瞥了一眼,看见有飞奔着去请医生的那身影外,还看见了王寡妇的身影。 对上黎向晚的冰凉的眼神,王寡妇有点心虚地往人群里躲了躲。 又是王寡妇! 黎向晚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怎么哪哪都有她,真是个搅屎棍! 如果是发烧感冒这些小病能等卫生院的医生来了再看,但是地上躺的这个小男孩脑门上冒了一头汗,脸色越来越青紫,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黎向晚还是想继续救人,但麦秋荷说什么都不让,两人起了争执。 一旁的程菲菲看见黎向晚这模样,露出了鄙夷和愤恨的眼神。 要不是这贱女人,她怎么会被她爸妈赶出来干农活! 她连着被晒了两天的身子火辣辣的,脚疼手上还起了一堆水泡! 程菲菲想起她爸妈的那几巴掌,现在还觉得脑门嗡嗡作响,害得她手和脸都被晒黑,粗糙了不少! 要是黎向晚这种水性杨花的德行被她继兄知道了,也不知道等黎向晚被休了赶回家的那天,她还能不能嚣张得起来! 想到这,程菲菲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抹扭曲的愉悦。 “吴小柳你先帮我看着,一定要等到我回来才能走,我去去就回!” “诶诶诶,菲菲你去哪儿?” 程菲菲匆匆地对身旁的吴小柳撂下一句话就跑了。 吴小柳偏头往人群外看了眼。 那蹲坐在地上的女孩清丽的面庞上沾着灰和汗水,明明狼狈极了,但那双杏眼又大又亮,叫人一眼就印象深刻。 “在场的有没有会点基础医护知识的?有谁能来帮帮我?” 吴小柳心念微动,人群中匆匆跑出一道高瘦身影。 吴小柳眼神一黯,抬到半空的手,又默默地放下。 第32章 休了她 “李景辉你疯了不成!你快回来!” 人群中王寡妇面色一慌,她想拽住李景辉的手,但半个身子刚侧了出去,就被前面的一中年妇女给挡了回去 “挤什么挤啊,想看戏也要讲究先来后到!” 气得王寡妇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浑浊的眼神死死盯着黎向晚,这小丫头片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魅力! 竟然害得她平时稳重的老大,今天这么失控! 莫不是真跟别人说的一样,那天她硬是要老大媳妇去医院就是逼着她走了,好让她有机会嫁给她家老大? 不可能,她绝对不会认这样的儿媳妇! 黎向晚对李景辉的出现也很诧异,他身上穿的白衬衫皱皱巴巴的,胡子拉碴,眼下黑眼圈乌黑,想来他这段时间也过得很煎熬! 早上刚传出了两人的绯闻,要是可以的话,黎向晚是很不想和他接触的,但是现在除了李景辉出手,竟然没有人可以帮她忙。 “我帮你按住她,你救人!” 黎向晚点头,她将梁明远的衣服掀开,两只手十指交叠伸直,对准梁明远胸骨下三分之一的位置有节奏的按压。 连续三十次按压,黎向晚又一只手按压住梁明远的前额,另外一只手抬起他的下颌,捏住他的鼻子再俯身人工吹气。 麦秋荷见儿子的肋骨被压住,还要被黎向晚嘴对嘴吹气,她哭得心都碎了,她身材矮瘦,又哪里能挣脱得开李景辉的束缚。 她两眼一白晕倒在地,人群更像是热水溅进了油锅里似的热闹。 “伤风败俗,简直是伤风败俗,光天化日之下对一个男孩耍流氓,诶!” “没爹没娘教的,就是没有一点礼义廉耻之心!” 老一点的老人家,还一直用手对黎向晚指指点点。 仿佛他们口中的黎向晚就是一个没有廉耻之心,只会当众耍流氓的一个人。 “霄云哥你听见了吗?你娶回来的这个老婆,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看她现在不仅当众解开了男人的衣服,甚至还跟人家嘴对嘴亲上了,多不要脸啊。” “你现在好好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回去就立马休了她!” 这边,刚把程霄云成功带过来的程菲菲幸灾乐祸。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把程霄云从家里带过来的,来的路上还怕好戏快结束了呢,没想到刚开场。 黎向晚这贱女人,竟然这么没脸没皮,还敢当着她哥的面跟别的男人亲嘴! 还是跟一个小十二岁的男孩! 真不要脸! 也不知道程霄云会不会肺都要气炸了! 程菲菲惊喜交加,她也没想到黎向晚这么虎,这么不在意她的名声。 听说她婚后还跟她前任对象好着,现在又跟另外一个小那么多岁的男人纠缠,真是放荡! 给她一张床的话,是不是还能把人拖到床上去! 她继兄真可怜,头顶上绿油油的! 程菲菲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黎向晚,又看了看脸色越来越阴沉的程霄云。 嘿,等下等黎向晚那贱女人过来,肯定要被她继兄打了! 程菲菲幸灾乐祸地想着,打得狠点更好,最好把她那张跟狐狸精脸给扇烂,骚货! 这样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恨! 程菲菲暗暗捏着衣角,她将勾起的嘴角想往下压压,就听见不远处梁明远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咳嗽声。 话音刚落下,梁明远刚面色青紫的脸,渐渐恢复了红润。 “阿妈……” 听见梁明远气若游丝的声音,麦秋荷悬在嗓子眼上的心终于落在了心上。 她猛地挣开李景辉,一把抱住了梁明远虚弱的身子,“儿啊,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儿!” 眼见母子俩亲密地抱在一起,程菲菲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 “不,怎么会!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黎向晚这大字不识的村妇,怎么会救人!不会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她死死地咬着舌根,疯狂地摇头。 “一定是巧合,巧合。” “程菲菲,这就是你说的你嫂子当众秽乱?跟男人纠缠不清?” 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程菲菲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霄云哥,你看不见,你听我跟你解释,刚刚黎向晚她真的是跟那个男的亲嘴,不止我看见了,大家都看见了!” “是吧吴小柳,你帮我说句话啊?”程菲菲慌张地掐了一下身边的吴小柳。 吴小柳吃痛地闷哼一声,“我,我……” 程菲菲急得一直催促她,“你别我我我,你快说话解释,你刚刚全程都在这里,应该都看到了黎向晚那贱女人做了什么,你帮我跟我哥解释,快解释给他听!” “黎向晚刚刚救人的招数我们见都没见过?老师没说过,我们不知道也正常吧,霄云哥,你可要相信我说的话啊……” “是吗?” 程霄云声音幽幽的,那双阴沉无光的眼神,吓得吴小柳一紧张,就说了一句:“高,高一上学期时老师有一节课上课说过。” 程菲菲惊呆了,“吴小柳,你在胡咧咧什么!” 吴小柳低下脑袋一声不吭,这时程霄云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程菲菲这是倒打一耙反被误! 他冷哼一声,“程菲菲,看来你好的不学净学些坏的,既然你爸妈不教你,那我这个做哥哥的就教你一下,有些话不是你能乱说的。” 听见程霄云冰凉的声音程菲菲心一慌,结结巴巴道:“霄,霄云哥,这,肯定是哪里误会了……” 话音未落,一个大巴掌当面甩过来,又砸在了她刚恢复好的半边脸上,口腔里涌了一股血腥味出来。 “呜呜……” 这次程菲菲捂脸真的哭得很大声,半边脸都是嗡嗡的,眼角的泪和嘴角的血,口水交织在一起。 叫看到的大婶还鄙夷地叹了一口气,“诶,怎么程伟毅这小女儿看着比梁明远更疯。” 第33章 当村医? “谢谢你,小姑娘,真是太谢谢了。” 麦秋荷摸摸梁明远的脑袋,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 “我为我刚刚的粗鲁向你道歉,明远快给这位姐姐鞠躬道谢一下。” 眼见麦秋荷按住梁明远就要让他鞠躬,黎向晚抬手阻止。 “鞠躬就不用了,他现在身子还有点虚弱,他刚中暑了,等下回家给他多喝点凉白开,煮水给他喝。” “要是有金银花,菊花,薄荷叶的话,也可以泡点水给他喝,没有的话煮点绿豆水也行,都是可以消暑的。” 黎向晚看了眼梁明远眼晒得黑红的脸蛋。 “现在日头大,就不要让孩子长时间在外暴晒,他打小身子就弱,不太适合长时间干体力活。” 黎向晚送走母子两,刚回头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几道极其有节奏感的掌声。 “这个女同志说得好!” 黎向晚眼皮子一掀。 不远处,几个穿着白衬衫领导模样的人中年男人不住赞叹。 村长赵大强恭敬地站在一旁,急忙向黎向晚招手,“黎,那什么,霄云媳妇,你你快过来!” 黎向晚诧异地走过去。 有一位笑容亲切,带着金丝眼镜的领导问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之前可有学过医术?” 赵大强给她介绍,这几人是公社那边的书记,主任,还有县卫生院的领导,这次过来刚好有点事一起开了会。 黎向晚点头,不卑不亢跟他们打了招呼,还做了自我介绍。 她说话声音清脆,十分有节奏,谦卑又不谄媚,叫人如沐春风。 “王主任,许书记,要不,今早商量的那个村医名额,给这位女同志吧,我看她就挺合适的。” 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的话刚一出,就被人群中另外一方脸精明长相的中年女人打断。 “不可!她看着年纪轻轻,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会医?我们也不能因为她一次心肺复苏,就把村医名额送出去了吧? “当赤脚医生还要考试呢,她就一个村妇,大字不识一个,就算得到了这个名额又如何,到时候看不懂医书又不会开药方,那不是坏事了吗?” “你如何得知我大字不识?” 黎向晚反问道: “我确实没读过两年书,但也不至于大字不识一个,望闻问切,我均有涉猎,我娘生前也是游医,我拿着她的札记自学过不少医学知识。” 黎向对上那中年女同志不屑的目光,不卑不亢。 “你娘叫什么名字?” “陈淑兰。” 黎向晚注意到,这话出来后面前的中年女人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但这女人声音尖锐道,说黎向晚很不合适。 黎向晚这时已经恼了。 一个早上,她搬了三趟竹子,刚还花费了好长的时间救人,早上吃的红薯早就消化完了。 她饥肠辘辘还要陪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领导周旋,商量说她合不合适做村卫生室的村医! 她正要发作,却听见脚步声靠近,抬头一看是程霄云:“你怎么在这儿?谁把你带过来的?” 黎向晚往他身后看了眼,程菲菲捂着红肿的脸闪闪躲躲,她冷哼一声,哪有还不知道的。 公社的王书记和许主任都是认识程霄云的。 附近几个公社有几个青年征兵时也征上了,但只有程霄云当兵当了最久,职位最高,听说还军营里当上高级干部了。 如果不是因为眼睛伤退了,那程霄云早就一飞冲天上,平步青云,怕是现在整个公社都要仰他鼻息! 只是当时他伤退回来萎靡不振,他们当初纷纷惋惜,说这样好的一个人才可惜运气不好。 但如今一看,程霄云身上哪里能找到一丝萎靡之气出来? 夫妻俩人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站在一起看着登对极了。 尤其是王书记还瞧见黎向晚轻轻地拽了拽程霄云的衣角,不让他被烈日晒到。 如此看来,霄云新娶的这个媳妇还是很体贴的。 再加上刚刚黎向晚露的那一手,几人对她的印象也好了起来。 王书记和许主任不由得也帮黎向晚说起了好话。 “就是要多给机会年轻人,乡村才能振兴发展嘛,何况我们公社已经多年没有村医了,村民们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要去几经辗转坐车去到县里才能看病,多麻烦不是?” “领导您也体恤体恤乡亲们,让乡亲们减少繁琐,在家门口就能抓到药?” “我看霄云媳妇来当这个村医也就挺好的,要不……” “不行!我们今早才开会确认了,此次是要选拔培训预备村医,如果像这样直接武断地定下名额,那对别人何其不公!我还是建议要通过报名培训考试方式来选拔人才。” 那中年女人还是执拗地不肯应承,这下连王书记,许主任的脸色都微变。 “我,我要报名培训!” 见众人的目光扫过来,程菲菲急赤白脸的还有点心虚,但瞧见黎向晚眼神里的质疑,她又咬牙挺起胸脯。 “我是高中生!有文化有知识,你们说要公平竞争,那我自然也可以报名!” “某些人不会是怕丢脸输不起吧?” “程菲菲!你搅和进来干什么?” 程霄云死咬着后槽牙,他没想到程菲菲竟然会突然搅和进来。 他刚想上前再教训她一次,就被黎向晚死死拉住。 “程霄云你别理她。” 黎向晚对程菲菲的挑衅嗤之以鼻。 “你说得好,就是要公平竞争这样以后才不会落人口舌,我一直都用喜欢光明正大的方式,来竞争自己想要的东西。” 黎向晚之前是没想过都穿书了还要做医生。 她从前在家,被父母逼着背书时喊苦喊累。 但这几次救人,她才知道她是发自真心的热爱,而且父母对她的传承早已融入到了她的骨子里。 她身上的医术是她存在过现世界的唯一证明,医术只有传承下去,才能救更多人。 但出乎黎向晚意外的是,在场的人除了她,程菲菲报名之外,还有一个叫吴小柳的女孩也报名了。 听说还是跟程菲菲一个学校的,都是同在市三中读高一的学生。 黎向晚瞧见怯懦的吴小柳,眯了一下眼睛。 她好像对这个吴小柳有点印象。 她刚刚喊帮忙的时候,吴小柳是不是也举手了? 但当时李景辉出现得太及时了,她自然就掠过了她。 现在么,一起竞争倒也不算什么。 第34章 受委屈了 其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现在还是集体经济。 村里人几乎家家户户都要上工挣工分,他们家是特殊情况,程霄云看不见,家里的经济来源是靠原主之前上工赚工分赚来的。 原主三天两头请假偷懒,挣的工分也不多,都不够她自己吃饱饭。 村里之前对原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双抢快来了,到时候上至七十岁老人下至五岁小孩都要下地。 黎向晚如果继续上工的话,那村里肯定不给再偷懒了。 想到下地插秧拔花生,黎向晚就头皮发麻。 她现在急需一个能逃避干农活的工作,这个村医她也当定了! * 报好名,日头也晚了。 村长赵大强和公社的王书记,许主任领着卫生院的领导去了村里的小食堂吃饭。 那是之前集体吃饭时期留下的食堂,早在几年前就关门了,现在只有来领导了,小食堂才会开放。 “我们回去吧,背篓给我。” 经程霄云提醒,黎向晚突然想起些什么似的,她围着树干转了一圈,找到了丢出去的那把柴刀,又在竹林下找到了背篓。 但背篓里仅存两根手臂粗细的笋子了! 黎向晚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天杀的,谁那么缺德! 谁趁乱把她的笋子偷走了! 黎向晚气得想哭,她早上饿着肚子挖了大半个小时,才挖来了这一筐笋子,一共是八根的! 现在竟然被偷了六根那么多,黎向晚心疼得心都在滴血,就差没哭出来了。 程霄云听着黎向晚委屈巴巴的吐槽,神情若有所思,“先这样,我们先回去吧,你忙活了一个早上了,也该饿了。” 黎向晚心情低落地走了,快要走出竹林时她这才注意到,竹林下坐了一个人。 他就蹲坐在地上,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丢了满地的烟头。 嚯,还是个烟鬼,黎向晚过去时还被浓烟呛了一下。 李景辉看见她走过来,拍拍裤腿上的灰,一下站了起来。 “黎同志,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李景辉苦笑一声,“帮我跟我老婆和我丈母娘说几句话好话,让我见她和儿子一面?” 他这些天在医院蹲守了好几天,但是他老婆就是不愿意见他。 只要他一靠近病房,他丈母娘就会把他轰走。 他蹲在来来往往的医院走廊上,目睹了医护人员为了救人,去往手术室时还要跪坐在病床上,给病人心肺复苏。 他对心肺复苏的动作丝毫不陌生。 刚刚他刚刚才会毫不犹豫地就冲出来帮黎向晚。 帮黎向晚就是帮他自己。 他上次无意间听见他丈母娘夸过她了,他们一家对黎向晚的印象都非常好,要是黎向晚跟他老婆说两句好话,说不准她就愿意见他了呢? 黎向晚摇摇头,拒绝他的请求,“恕我无能为力,你家的事情太复杂了,我帮不了你。” 她也不想掺和进去,她刚毕业时满腔热情,给她爸妈说做免费公益给老人看病。 有次有个老人 差点把医馆都给砸了,黎向晚就知道,不能对病患及其家属心软,更不要掺和进病患的家庭纠葛里。 说罢,她背上背篓,将程霄云的竹杖递给他,两人一起走了。 李景辉苦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里。 就看见他娘喜气洋洋地从厨房端了一大盆嫩白嫩白的炒笋子上桌。 “笋是哪里来的?” 李景辉声音沙哑,眼神阴鸷地盯着八仙桌上的炒笋,王寡妇没好气道:“我挖的!屋外柴堆上还晒了好些,快洗手吃饭!” 外面晒了足足五根,加上桌上的这盆,一共是六根,跟刚刚黎向晚说的数量对得上。 李景辉眼底染上一层阴沉,他做梦也没想到,他娘竟然会干出这些鸡鸣狗盗之事! 他想也没想,转身就把柴堆上那几根笋子抱走了。 “哥!” 王寡妇刚把菜放下,小耳边就传来了小儿子李景东的大喊声,她没好气地拧住他的耳垂:“叫魂啊,老娘耳朵都要被你喊破了!” 她顺着小儿子出神的目光往外面瞧去,只见柴火堆上空空如也,那五根笋不翼而飞了。 王寡妇慌忙追出去,却是看见了李景辉狂奔的身影。 她气急败坏,破口大骂,“李景辉你个浑蛋!笋是你老娘我千辛万苦挖回来的,你快把老娘的笋给拿回来!” 但她喊得越大声,李景辉高瘦的身影就跑得越快,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 王寡妇气得捶足顿胸,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老娘千辛万苦弄回来的笋子!李景辉这王八蛋!白眼狼!” * 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半晌午了。 黎向晚饥肠辘辘的,再加上还沉浸在失去笋子的悲伤中,并没有想法想别的。 中午饭是程霄云在出门前就做好了的。 他煮了红薯粉丝,加上昨晚剩下的口水鸡,看着卖相还可以。 粉丝已经凉了,但好在还能吃。 黎向晚困得脑袋一下一下的,她强撑着吃了两口,剩下的一大份都进了程霄云的肚子。 “你先去午睡会儿,等会我把竹子处理一下。” 她回来的路上一言不发,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他手边来,摇头晃脑的,想必是真的很累了。 黎向晚实在累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她脚步虚浮地走回西厢房,躺下呼呼大睡。 窗外,听着房间里有节奏的呼吸声响起,程霄云微勾的唇角缓慢压平,琥珀色的眼眸中那丝柔意顷刻间被寒霜替代。 紧握成拳的手背青筋暴起,脑海中一遍遍地回想起他听到的那些人欺辱她的话。 那么难听,那么不堪,要是他看得见,他就直接一拳头挥上去了。 可他是个看不见的瞎子,贸然打错人的话,只会给她增添更多麻烦! 黎向晚是他的妻子,如果不是为了照顾他的话,她根本就不需要受这些委屈! 为什么谁都要欺她,踢她,凌辱她? 程霄云咬咬牙,下定决心必须要让自己的眼睛尽快恢复回来。 他顺着墙壁,缓慢摸到墙边的小板凳,坐上去后长腿一弯,背篓里柴刀哐当一声跌落。 他拿起脚边的竹子和柴刀,沉静有力地将竹子一分为二砍断,再片开成手指般粗细的竹条。 很快竹条就堆成了小山一样高。 第35章 八卦 黎向晚这一觉睡醒时,已经过了正午。 她这觉是被热醒的。 六月流火,轻便的棉绸睡衣汗涔涔的贴在身上,黎向晚觉得她被腌过咸鱼一样盐津津的。 十分的不舒服。 “程霄云?” 黎向晚试探性地朝外面喊了一声。 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隔壁大婶鸡鸭鹅传过来的叫声。 人去哪儿了? 正疑惑着,黎向晚踏出大门。 程霄云正沉寂地坐在院角,他手里捏着两根细竹条,两手上下翻手里的竹篱笆初具雏形。 午后的阳光从他头顶上洒下,将他浓密的碎发和睫毛染上浅金色。 就连那挺拔的鼻梁和眉峰都被染上了一层清晰的金光色。 听见声响,程霄云微微侧过头。 金光随之折射入眼底,丝丝缕缕,晶莹剔透得像有琥珀在里面缓缓流动。 程霄云不舒服地微眯了眯眼,顺着黎向晚的方向哑声道:“怎么这么快就睡醒了?” “太热了,我睡不着。” “你在做什么?要不要我帮忙?” 正说着,黎向晚朝程霄云那边又走了两步。 看清他手上编的那呈井形的竹篱笆时时,也看清了他椅子边蹲的那一坨人。 男子身形瘦弱,皮肤白净,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地上的野草。 他脚边堆着小山一样的嫩白的笋。 黎向晚揉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还没开口呢,就见那人就欣喜地站了起来。 “表婶,你终于醒了!” “怎么了?李景辉,你怎么在这儿?” 看见黎向晚,李景辉咧嘴笑出了八颗大牙。 “我有事过来找你!” 李景辉将地上的那堆笋尖抱起来,兴冲冲道: “笋子我给你拿回来了,你看看对不对得上,是不是你今早丢的!” 他双手交叉兜起那一堆粗壮饱满的笋尖,看模样确实像是她今早费了好大力气挖的笋。 黎向晚诧异,“不是不见了吗?你从哪里拿回来的?” “总之是你丢的笋尖就行,我给你放这儿了。” 放下笋之后,李景辉也不走,他双手交叉。 嘴里衔了根狗尾巴草,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黎向晚。 黎向晚动,他也动,黎向晚停,他也停。 要不是程霄云还在这,黎向晚都快被吓得报警了! 李景辉眼神幽深,黑眼圈乌黑,胡子拉碴的,吓得黎向晚汗毛都要倒起了。 黎向晚想赶他走,但李景辉脚跟在原地旋出一个坑来,也没动。 “他等了你一下午了,非得要等到你起床。” 不知道是不是黎向晚的错觉,她总觉得程霄云的语气幽幽的,但瞥他一眼,他手里动作没停。 那应该是错觉吧。 黎向晚咬咬牙,她知道李景辉想干嘛。 但她中午已经想好了不要再掺和别人的家务事,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你想干嘛,李景辉你回去吧,你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我不会答应你的。” “这哪算浪费时间呢,我们可是一家人,表叔你说对吧?” 程霄云:“……” 他不想理他。 李景辉今天下午在这待了两个多小时了。 程霄云干活不想理他。 他就在这自言自语,他听着就闹心得慌。 程霄云牙关紧咬。 细软的竹条被他又用力地拉紧了好几下,咔嚓咔嚓几下就像是用力攥紧拳头的时发出的关节声。 黎向晚也不想理李景辉。 她咬牙切齿,努力把李景辉当做个透明人,自己打算先找点活干。 七根笋有点太多了,他们两个人吃不完,黎向晚打算着腌酸笋好保存久一点。 黎向晚拿出笋尖,菜筐,洗菜的盆放到水井边,刚动手剥了两片笋壳,就被李景辉抢了过去。 “我会剥笋,表婶你是要全部剥完吗?” 黎向晚嘴角微微抽搐,只见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钻进笋壳中间,咔嚓咔嚓没两下,一根笋的笋壳就被李景辉剥光了。 不仅如此,李景辉抢着帮她压水井、洗笋、搓笋、晾笋,甚至还帮她烧水,洗咸菜缸子!!! 勤快得就像古时候地主家的丫鬟。 黎向晚从来不知道男人干活还能这么细致! 李景辉帮她把笋洗得干干净净的,就连咸菜缸上厚重的油污,全都洗得干净锃亮,能当镜子使了。 程霄云冷眼旁观。 李景辉这卖力程度,像极相亲第一次上门时用力讨未来媳妇欢心的样子! 那他是什么? 那个可有可无的爹? 程霄云咬咬后槽牙没说话,只是手下的竹条又折了好几根了。 轮到要扫院子的时候,黎向晚也忍不住了! 她一把抢过李景辉手里的扫帚,语气冰冷。 “这是我家,你要是想干活,你就回去干,还有以后别叫我表婶,难听死了!” “这些活我自己能干,就算我干不了我老公也还在,你不要再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了!” 李景辉手里的扫帚被夺走,看黎向晚气得胸口都在起伏,脸上那抹强撑着的笑容,倏地一下消失了。 他垂眸,语气低落:“表婶,我就是想见我老婆一面,能不能求求你帮我一次,就这一次就好。” “昨天我去医院,我岳母让我老婆跟我离婚,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这次就当是我欠一个人情,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医院帮我解释解释。” 他卑微恳求的模样,黎向晚更生气了,他惹他老婆生气了,关她什么事情啊! “你老婆要跟你离婚,那你应该是去求她,你来求我又有何用,又不是我要跟你离婚!” 但无论黎向晚怎么骂他,李景辉都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牢牢粘在她手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气得黎向晚都想把笋尖全都还回给李景辉,但还没说话呢,后院墙边探出三张八卦的脸。 三位大婶手里纷纷拿着一把瓜子在磕,三张圆脸上如出一辙的八卦神情。 “霄云媳妇,在家呢?” 几道八卦的目光往院子里扫了一圈。 哟,黎向晚胆子这么大!竟然敢趁着程霄云在的时候把李景辉带回家幽会! 黎向晚怕是真跟外人说的一样,喜欢王三婶的大儿子吧! 三个人眼底全都泛着捅破惊天大秘密的幽幽绿光。 程霄云头上这是带了几顶绿帽子了? 诶呦,真是可怜啊。 刚消停了几天,现在胆子都大到敢带她的新奸夫上门献殷勤了! 而程霄云还在勤勤恳恳的干活。 手里这活计,有比媳妇还重要吗? 黎向晚看到这几位大婶就知道她们又想歪了! 她现在恨不得能帮程霄云加速搞好手里的竹条,把矮墙围起来,以后都不要再看见她们的脸! “是啊,这不表侄心疼他表叔,过来帮我打下下手。” 黎向晚咬牙切齿地将李景辉拽出院外,“算我输给你了,我答应你等过两天就去,你快滚!” 得了命令,李景辉出门前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表叔表婶那今天活也干完了,我先走了!” 嘿,原来他们是远房亲戚啊。 没意思! 三张圆脸上同是没吃到大瓜的兴致缺缺。 第36章 谁吃醋了? 送走了李景辉,黎向晚像卸下了心头之事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路过程霄云时,黎向晚顺带瞄了他一眼, 程霄云垂着眸,在专心致志地干他手里的活,编好的三个竹篱笆安静地躺在地上,手里正编着第四个。 应该快完成了吧? 黎向晚本着不想打扰程霄云的想法,踩着轻快的步伐掠过了他。 也就没看见,程霄云此时的嘴角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细软的竹条在他粗粝的掌心中,又折断了一根。 黎向晚还得趁着晚饭前把笋腌好呢。 她回到厨房里,把切好的洗好的笋条,放进洗过的干净瓦罐里面,倒入一层厚厚的盐。 再倒入一层笋条,再放一层厚厚的盐,如此往返循环。 直到瓦罐冒了尖,手里的笋条还剩下不老少。 黎向晚想了想,留够她和程霄云今晚要吃的。 冲对着厨房的那侧墙大声喊了一句。 “钱婶!我有点东西要给你,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诶,来了来了!” 钱婶踩着兴奋的小碎步。 下午上工的时候,村里都传遍了,说他们向前公社现要公开面向各村各支队招募一名有医学基础的村医! 要先笔试,过了八十分的才有资格去县里培训半个月。 旷工的也不怕。 大队长说了,到时村里工分照样算。 男同志给算的整整十个工分,女同志也算的整整八个工分。 这重磅消息可在向前公社炸开了锅。 他们这年年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一个工分能有差不多一毛钱呢! 就算培训没过,那也能磨洋工好几天了! 如果培训过了,那就真的当上村医吃上公家饭了! 到时候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就只用帮乡亲们看点小灾小病,那得多舒坦啊! 是以,整个沙溪村都轰动了。 别管会不会写,先报上名再说。 所以,刚刚下了工,村里的大半知青全都一窝蜂挤到村长那报名去了! 光他们村都有十来个人报名,整个公社加起来,那至少得几十号人吧? “别管他们是不是真的会,反正婶认准你了!黎医生。” 钱婶笑呵呵的恭喜。 黎向晚心里也不由得轻快起来。 村里看笑话的人太多,只有钱婶这声祝贺算是最真心的。 “霄云呢?他就没什么表示?” 黎向晚摇摇头,瞥了眼不远处院角坐着的人,压低声音。 “他手里的篱笆编了一下午了,刚刚后院隔壁几位大妈又来看笑话,我现在只想他快点把手里的篱笆编完。” 钱婶圆脸凝重地蹙眉,暗地啐了一声。 “这几个老虔婆又胡咧咧啥了,不说话会死啊!” 黎向晚摇摇头,“钱婶,不是你想的那样。” 黎向晚侧过身压低声音,将刚刚的事情经过全说细细地说了一遍。 结果没想到她还没说完,钱婶就笑得胖胖的身子后仰,合不拢嘴。 “诶呦,傻姑娘,霄云这是吃你和别的男人的醋了。” 黎向晚傻眼了,喃喃自语道:“程霄云吃醋,不可能吃醋吧?额……” 说着说着,黎向晚自个又有点不确定起来。 应该?不会吧? 可到底是心底存了疑。 这天晚上给程霄云针灸完之后,黎向晚给程霄云拿来了一个粗布缝制的艾草包。 “以后每晚睡前热敷二十分钟,促进眼周血液循环。” 粗布包里溢出浓重的艾草香,叫人闻着便觉得安神。 程霄云低低地嗯了一声,“给我吧。” 他刚想接过,就听见黎向晚那软糯的声音道:“你躺好闭上眼,我帮你放到眼皮上,。” 程霄云偏过脑袋,但这时候黎向晚已经侧身将艾草包递了过来。 冰凉的指尖擦过温热的鼻息,浓重的艾草香中夹杂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甜气息。 黎向晚手上抹香膏了? 程霄云呼吸一窒。 即使他已经迅速地屏住了呼吸,但那股幽幽香甜气息已经被吸入了肺里。 程霄云觉得胸口有股说不出的烦躁,他伸手微微解开领口扣子。 这种燥跟天气的燥不一样,他好一阵没缓解。 程霄云自己也说不出来怎么了,但胸口里像有把火在燃烧着。 以至于,黎向晚指尖落空的瞬间,心底莫名其妙地升起一种失落的感觉。 黎向晚见他不耐烦,也撇撇嘴。 想起傍晚时钱婶说的那句吃醋了,又自我否定。 这不能够吧? 但试探性地问了他,“程霄云,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吃醋了?” 程霄云身子僵硬片刻,“吃醋?我怎么会吃醋,李景辉是我表侄,帮家里干点活不是应该的吗?我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吃醋。” 黎向晚“哦”了一声,在半空中悬挂着的那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不是吃醋就好,那就是我会错意了。” 看吧,她就说钱婶是搞错了吧,这可是原书中传说中未来一丁点女色都不沾的大佬程霄云诶。 想要拿下他,还得花费多长的时间啊? 不过拿不下也没事,那不是已经跟他许诺好了,不准他先提离婚吗! 她才不会想不开,现在就谈离婚呢! 黎向晚不知道的是,她跨出了门,身后的程霄云那平静的脸上像出现了一道裂痕。 他喃喃自语,“我没吃醋。” 他仰天倒下,睁大双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不是在吃醋。” 他真的没吃醋!黎向晚为什么说他吃醋了? 程霄云又翻了个身。 啊? 啊! 啊…… 第37章 他洁癖 这个晚上程霄云注定内心煎熬。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顶着两个乌青的眼袋,颓然地坐到餐桌前,正打着哈欠的黎向晚都被他吓了一跳。 “程霄云,你昨晚没睡好吗?你房间是不是也有蚊子?” 黎向晚激动得小脸绯红,像找到了失散的多年的组织,她立马打开了话匣子。 “我房间的蚊子可凶了,在我耳边嗡嗡嗡了一晚上,把我脖子叮出了好几个大包!” 现在还痒得很,岭南的蚊子真的太毒了! 但一口就是好几个大包的那种。 程霄云微微眯了眯眼。 说实话,他看不到黎向晚嘴里说的那个比指甲盖还小的红痕。 黎向晚今天穿的是一条黄白格子V领连衣裙。 她领口微敞,露出的修长脖颈白皙细腻,仿若上好般的美玉般温润,叫人忍不住在手中细细把玩。 想到昨晚的触感,程霄云拿勺子的手一抖,嘴角就被刚出锅的红薯粥烫了一下。 “怎么回事,有没有烫到,疼不疼!” 黎向晚手忙搅乱,扯过自己的碎花小手帕想帮他擦拭,但程霄云垂眸躲开了。 “我自己有,不需要你的。”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方属于自己的那方蓝白格子手帕,轻轻擦了擦微红的嘴角。 黎向晚撇撇嘴,不需要就不需要! 他洁癖嫌弃她就算了! 她现在眼里只有红薯粥。 红薯软糯香甜,米粥粒粒开花,她幸福得简直眯起了眼睛。 早饭过后,黎向晚还要再去村外采点草药。 程霄云留在家里继续编昨天没做完的竹篱笆。 刚走到村口那大槐树下,黎向晚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喊她,“霄云媳妇?” 她转过头,就看见麦秋荷和梁明远气喘吁吁地赶上来。 “霄云媳妇,你去哪儿?我刚刚喊你好几遍你都没听见。” 麦秋荷嗓音干哑,她刚刚老远就认出黎向晚的背影了。 如果是别人她还真认不出,但整个向前公社真就没找到几个比黎向晚还白的人。 尤其今天身上她这条黄色连衣裙,衬得她像朵花似的娇嫩晃眼。 程霄云娶了个这么漂亮的老婆,真是好福气。 生怕赶不上,她一直催梁明远跑快点,以至于他们到了她面前,脸上都起了一层薄汗。 湿哒哒的,有点狼狈。 “我去采药,你们呢?” “上工,我今天就是想带孩子跟你道个谢,昨天冤枉你,真是不好意思了。” 麦秋荷咬咬唇,尴尬地将落她半个身子的梁明远推出来。 梁明远身材很细瘦,洗得发白的沉闷无袖劳动布套在他身上,麻袋一样罩着他。 实际上他只跟竹竿一样,纤细得肋骨根根分明,她昨天都怕给他肋骨按折了。 梁明远被黎向晚打量着也有点不好意思。 阿妈说,昨天是这位漂亮姐姐救了自己的。 他当时虽然昏迷了,但还是有感觉的,知道有人不停地在他胸口按压。 当时他都觉得自己快缺氧晕死过去了,但空气从胸腔尽数涌了进来进来,一下就活过来了。 他鼓起勇气,声音颤抖却坚定道:“姐姐,谢谢你昨天救了我。” “不用谢,身子好多了吗?” 黎向晚瞥了他头顶一眼,嘴角弯起,“还好今天出门记得戴帽子了。” 梁明远摸了摸头顶上藤编的草帽。 帽檐破了两个小洞,他平时戴都没觉得有什么,但今天他黑红的脸浮起一阵羞涩。 他咬唇点点头,“好多了,已经不晕了,以后我都会记得拿帽子的,还有你昨天说的金银花水,我和阿妈都灌进了水壶了,一人一壶!” “明远你真棒!” 她声音轻快充满活力,倒让梁明远那张脸又染上了三分薄红。 不过他黑,脸怎么红看着也不明显。 黎姐姐怎么跟哄小孩似的哄他啊! 梁明远到底是年纪小,脸皮薄,没问。 “黎姐姐,阿妈说你就要去做村医了,到时候我还能去找你玩吗?” “你以后要是想来,就随时来找姐姐,不过要等姐姐先考上再说了。” “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 少年正处于青春发育期,声音跟公鸭嗓一样粗。 但那双乌黑发亮的双眼,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崇拜。 黎向晚心尖软软的。 她刚想开口,一道尖锐的声音就把她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你说当村医就当村医,真是好大的口气!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黎向晚几人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了对黎向晚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程菲菲。 她手里正拿着一沓厚厚的书和笔记。 “你个村姑大字都不识几个,不要以为自己碰巧救了个人就一定能考过了!” 程菲菲她狠狠地剜了黎向晚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是骡子还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你以为光凭嘴巴说说就能当上村医?” 黎向晚都要气笑了,“我当不当村医与你有何关系,这次全公社有三四十号人报名,你想当村医,那就去跟大家伙说,看别人理不理你!” “程菲菲你省省嘴皮子,拿来精进你那三脚猫功夫还好点,别真的让你救人,你还手抖得尿裤子!” 哄堂大笑。 尤其是梁明远的声音粗尖跟公鸭声一样难听,狠狠地刺痛着程菲菲的耳朵的鼓膜。 程菲菲浑身剧烈地颤抖。 原本清秀的面容因盛怒而扭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硬生生忍住,只有那冰冷蚀骨的目光,像冷箭一样狠狠地往面前几人扎。 她一定一定要将黎向晚这贱人狠狠踩在脚下! “黎向晚你等着!” 她一定要狠狠打她的脸! 把她那张勾引人人骚脸打肿打烂。 要让她再也不能凭那张下三滥的脸来勾引人! 程菲菲目光喷火,腮部肌肉因咬牙狠狠鼓动。 “瘦猴,你别期待太早了,你看我怎么让你的黎姐姐狠狠落榜,希望到时候你也能像现在这样笑出声来!” “不过我不是小气的人,等我当上了村医来找我玩也成,说不定啊,姐姐还能给你指导指导作业!” “你做梦,黎姐姐一定会考过你的,一定会!” 少年气得脸红脖子粗,但程菲菲冷哼一声,表情狠狠抱着那一大沓书,扭着细腰走了。 麦秋荷忧心忡忡,“黎同志,要不你问她去借点资料回来抄抄吧?程菲菲好歹还是你继兄的妹妹,你开口求她两句,她肯定就心软了。” “麦姐,程菲菲她就是个疯狗,你别理她!而且你觉得我这个节骨眼去找她借书,她会借给我吗?” 程菲菲完全是逮住谁就咬谁,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人的。 抄书,她是不可能抄书的,绝对不可能。 如果是原主那肯定得需要抄书,但她不是原主啊。 她家三代中医传承世家,就为这抄书? 说出去都要笑掉大牙。 程菲菲借到的笔记知识,还比不上她脑子里的知识多呢。 反正村医她是当定了! “麦姐你别管我了,你先去上工吧,不然要扣工分了。” 黎向晚说着,就把犹犹豫豫还要再说点什么的麦秋荷赶走了。 第38章 考试了 程菲菲那三两句话完全跟小猫挠痒一样,实在对黎向晚造不成多大的伤害。 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原书里写她好吃懒做,争强斗胜,嫉妒心强总是看不见别人过得比她好! 这个节骨眼上,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备考,那书估计也是她从她朋友那硬‘借’过来的了。 哼! 也不知道对方如何想了。 黎向晚想到昨天那隐匿在人群里清秀的女孩,眼神里带着一团微弱的火苗。 她真的,又有程菲菲想的那么简单吗? * 考试前一天,家里的竹排编好围起来了。 矮墙上多了一排竹栏,隔绝了后院大婶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以后她们就是想趴在上面聊天都聊不了! 竹排尾部特意留做了一圈细细密密的锯齿。 这是黎向晚要求的,就是仿制碎玻璃的效果,家里没有碎玻璃,那她就变通嘛。 虽然使用寿命短,但现在口袋里没两个钱,等以后再说! 怕不牢固,程霄云还在上面加码一圈大石头,那些大妈也不能再偷偷做手脚了。 考试这天早上,黎向晚起了个大早。 村里前两天就用大喇叭通知过了,说第一场考试就集中在隔壁第七大队村党委办公室考。 那边办公室大,能同时容纳得下三十多号人的考试。 她们村属于第三大队,从第三大队走过去第七大队还要花上半个小时的路程。 考试前是要吃早餐的。 但没想到,黎向晚到时厨房内已经升起了火。 程霄云正坐在灶膛前。 晨光微弱,越过窗扉时就变成了浅浅一团,打在他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眸子里,盈盈流光流转,像一块上好的琥珀。 灶膛里小火苗噼里啪啦的,偶有火星子溅起,衬得他那冷白的脸,如梦似幻般的好看。 “你怎么起那么早?” “睡不着了,想到你今天要考试,就顺便起来做个早饭。” 说着程霄云站起来掀开了锅盖,厚重的水蒸气似升腾的云烟扑面而来。 米粥的清香瞬间盈满了整个小厨房。 “粥快好了,我再炒个咸菜就能吃了,再等五分钟。” “你先去洗漱,等会就能吃早饭了。” 程霄云的嗓音偏低沉,再加上刚睡醒,还有点沙哑和含糊不清,在这朦胧雾感十足的清晨里,竟多了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 黎向晚竟也傻愣愣地往外走,她一个没注意就碰到了门槛,“咚”的一声,大拇指的钝痛得黎向晚差点单脚跳起来。 “疼不疼?” 身后传来程霄云低低的闷笑。 “没事,不疼。” 白皙的脸蛋憋得绯红,但黎向晚硬是生生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直到到了水井边上,“啊啊啊啊啊!好丢人!” 程霄云很少笑,但笑起来是真的好看。 她怎么能因为这朦胧的清晨,多看了程霄云两眼就晃神了,她是还没睡醒吧? “黎向晚,你醒醒!” 冰凉的井水激得眼皮子一颤,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 她可不要被当前美色所迷惑,今天可还要考试呢! 吃过早餐,黎向晚拿起前一晚准备好的纸笔,就出出发了。 半个小时的路程,走过去身上脸上已然出了一层薄汗。 黎向晚以为自己算到得早了,但等到了第七大队党委办公室门口,乌泱泱的一堆人,黎向晚还以为她迟到了。 她快跑两步,恰巧这时,村喇叭响了。 七点整,是向前公社规定的上工时间。 而考试时间是七点半开始。 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考试,他们也太急了。 但急也是正常的,毕竟这个机会太难得,如果能选拔进培训的话,那正好能躲开过段时间的双抢。 去医院培训,那多干净卫生啊,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水打湿衣裳。 每个人的刻苦程度堪比考状元似的,甚至有些男同志的发尖上还挂了露水,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每个人各个手里都拿了几页薄薄的笔记闭眼背,这些对黎向晚来说很简单的医药基础对他们这些门外汉来说,就变成了晦涩难懂。 背不了两句就又听见有人卡壳的烦躁声,低骂几句又重头再开。 从前她在期末魔鬼考试周就是这样的抓耳挠腮,但现在么…… 黎向晚找了个角落背靠着,双手环抱交叉,闭上双眼,想再补下觉。 要是有个摇椅就好了,躺着听他们的朗朗书声,那应该很快能进入梦乡。 但黎向晚刚阖上双眼,就听见身侧传来两道低低的聊天声。 “……敲一下就是会,敲两下就是不会,我坐你左手边,你把卷子挪过来一点……” “菲菲,这不是抄袭吗,到时候被抓住了……” “吴小柳,你活腻了是不是,什么叫抄袭说得那么难听!以前你借作业给我抄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最近怎么回事,总是忤逆我,今天要是不把卷子给我看,我就跟你绝交!” “叮叮叮叮……请报名参加村医考试的各位考生现在依次进入考场考试。” 第七大队党委办公室的喇叭响了,闭眼背书的考生们,一个个神色紧张念叨着完了完了,但又趁被收走之前努力多瞄了两眼。 但即使如此,三四十名考生还是一窝蜂地拥挤进了考场。 黎向晚睁开双眼时,程菲菲已经拽着的袖子吴小柳跑了考场。 等黎向晚慢吞吞地磨蹭进考场时,已经是倒数第一个了。 考场确实很大,但巧的是,黎向晚坐在吴小柳身后,也就是程菲菲的右侧后方。 七十年代的课桌都是老式双人课桌,刚坐下,就听见了程菲菲那不大不小的鄙夷声。 第39章 考试还顺带抓了作弊的 “某些人还以为在外面多看两页书,就能多考几分吗?一个初一就肄业了的人,现在还认识几个字?写什么?在卷子上画猫画狗吗?” 敢报名这次考试的,大多都是上过高中来村里下乡的能读文识字的城里知青,敢报名的乡下人,满考场倒竟只有他们几个人! 程菲菲和吴小柳正上着高二。 只有黎向晚,仅初中肄业毕业! 这半年来,村里关于黎向晚的传闻不老少,她从前爱磨洋工,偷奸耍滑躲活;而前两天,竟然要因为救了一个中暑的男孩,差点获得了做村医的机会?! 凭什么内定她做村医? 一个刚初一毕业的村姑!大字都不识得几个,长得漂亮是真漂亮,瞧那白皙细腻的皮肤,又大又亮的双眼,但说读书么…… 他们都是高中毕业的,还能考不过一个初一毕业的村姑? 于是一个个打量黎向晚的眼神就带上了傲慢和鄙夷。 “那不是一年纪的小孩爱做的事吗?她都多大了还画猫画狗蠢不蠢啊,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然后整个考场哄堂大笑。 就连黎向晚身边坐着的那位女生,也捂住了嘴巴浅浅的笑了下。 黎向晚抿了抿嘴。 说实话,她不太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毕竟现在活在别人口中的还是原来的原主,不是真正的她。 她不在意,但并不代表监考的王书记不在意。 戒尺重重地敲了两下桌子。 “肃静!这是考场,再大声喧哗别怪我把人请出去了!” 他面容严肃,眉头紧缩,两眉峰挤成两道沟壑。 “谁要是再多说一句,我立马就取消他的考试资格!” 这下还在笑的考生立刻缄默闭嘴,考场温度现在跟蒸笼一样闷热,但考场氛围冰冷到了极点。 王书记那双锐利的眼平静地扫过在场的人,“好,看来没有一个是想弃考的。” “考试时间一个半小时,我现在把卷子发下去,大家互相传一下……” 王书记叮嘱了一大堆考试注意事项,边说边巡视考场。 等人站到了自己面前时,黎向晚朝王书记递过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她会记住这些小小的善意。 黎向晚本以为这次笔试还算有一点难度,但等拿到试卷时,她还是有点傻眼了。 很简单,太简单了。 简单到她妈看见了都要问她这无脑的试卷是从哪里找出来的程度。 在别人还抓耳挠腮想答案时,黎向晚奋笔疾书,洋洋洒洒行云流水地写满了大半个卷面。 等王书记,再次巡考场到黎向晚这里来时,看见黎向晚那手好字,忍不住赞叹得连连点头。 这手字很好看嘛。 考卷上能写这么多内容的,全考场都找不到第二个了。 看看,他前两天就说了要内定霄云媳妇做村医,县卫生院那边还不同意,现在非得来搞这一出! 哎呦哎呦,这不折腾死人嘛! 王书记从口袋掏出帕子擦了擦那一脑门的汗,他心里有苦,但说不出。 整张卷子写完,黎向晚也从心流模式里走了出来。 她检查了一遍,发现没错别字后,不顾别人还在抓耳挠腮就要交卷。 “王书记我写完了,我现在交卷。” 王书记刚想打个盹,没想到就看见黎向晚举起了手。 整个考场的人,纷纷望了过来。 王书记看了眼手腕上的梅花表,考试时间刚过去了四十五分钟,按卫生院的说法,就算是熟悉药理知识的,光写出来也要写一个多小时的。 霄云媳妇写字是真快啊。 想着,王书记控制不住的想笑,但他努力控制住,只咳了咳两声。 “考生请注意,考试时间刚过去了四十五分钟,最多只能提前十五分钟交卷。” 哦。 黎向晚举起的手也放下了,她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玩起了笔。 但不知道的是,同一考场的考生都在心底大骂了她几百遍了。 黎向晚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姑,到底是为什么敢这么快提前交卷啊!是想用心理战术让他们自乱阵脚屈服投降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可恶的是,她这一手计谋真的成功了! 考场上翻卷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连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 程菲菲也在心里大骂了黎向晚几百遍了。 她伸手轻轻敲了敲右侧的桌子,一声,又是一声…… 右边的吴小柳还是只顾着自己写,完全没理她。 吴小柳是不是聋了! 程菲菲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乱转,卷子的很多题她都不会写,怎么她看的笔记跟这卷子内容一点点边的不沾的? 她在学校时每个月给她一块钱生活费让她帮忙抄作业,写作业,她都乐意得很,怎么这次这么不情愿。 这样想着,程菲菲紧咬着腮帮子,手下的黑色签字笔在她的用力下,在卷子上拖出一条黑色的长线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黎向晚睁着大眼快要睡着时,就听见了侧前方窸窸窣窣的声音。 黎向晚努力睁开眼睛,就看见前面吴小柳的半张卷子都扯到了桌子中央,程菲菲一边瞄着卷子上的答案,一边奋笔疾书。 黎向晚眼睛眯起,程菲菲还真是大胆。 她刚刚在考场外就偷听到了,还以为这个吴小柳会有点骨气,咬死不给她抄。 但没想到,骨气只有那么一点啊。 黎向晚可不敢想程菲菲这种性格的人,就算笔试考过了当上村医不也是害人吗?! 她乌黑的眼珠子一转,计从心上。 黎向晚蹭的又举起了手,“王书记现在时间应该到了吧,我想交卷。” 王书记又抬手看了眼梅花表,颔首:“考试时间刚好还剩下十五分钟,可以提前交卷了。” 程菲菲抄卷子的手一抖,她明显感觉到右手边的吴小柳也紧张了,甚至想把试卷抽回去。 提前交卷是要考生本人把卷子拿上去的。 黎向晚的位置就是在倒数第一排右边靠墙的位置,她出去时还要绕过她的同桌,却不小心撞到了半个手臂悬在空中的程菲菲。 哗啦啦地,桌椅碰撞的声音,两张卷子跟蝴蝶似的被风刮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怪我没看路,卷子我帮你们捡起来,吹吹就行了不脏的,真是不好意思。” “怎么回事?” 这时王书记已经到了三人面前,程菲菲心脏一缩,想先一步抓起试卷,但没想到王书记的手更快,他已经碰到了那两张交叠的卷子。 “程菲菲,吴小柳,你们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连着五题的答案,为什么一模一样!” 听见王书记那如同宣判死刑般的冰冷声音,程菲菲的心如坠冰窖。 完了!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