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孕肚另嫁他人后,特种兵前任急疯了》 第1章 八年不见再相逢 八年了,池欢以为终老一生都不会再和裴渡见面。 却不想,重逢发生的这样猝不及防。 山城连日暴雨造成洪灾,导致山体滑坡,泥石流埋了很多人。 前往救援有额外津贴补助,池欢主动申请,却在临时搭建的手术室里,看到了躺在里面的裴渡。 男人脸色苍白,形容狼狈,一身迷彩服沾满泥水,半截玻璃碎片插在右肩,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听到动静扭头看过来,淡冷疏离的眸子落在池欢身上,将她钉在原地。 那些让她痛不欲生,像钢针扎在心上的话猝不及防在脑海中浮现。 “我跟她只是玩玩而已,图她清净,比那些聒噪的强。” 池欢深呼吸一下,强迫自己镇定,不露痕迹。 八年不见,裴渡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春张扬,变成如今沉稳冷贵的模样。 只不过,他来这儿做什么? 池欢倒不至于不切实际地幻想他是为自己而来,但心底还是不可遏制的生出恐慌。 她太清楚裴渡是什么性子,表明温文尔雅,骨子里却全是冷漠恶劣。 如果让他知道八年前那件事是她骗了他,不敢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池欢想逃,可医生的职责让她必须认真对待每场手术。 是橡胶手套的触感拉回了她的理智。 池欢猛地回过神,她现在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全身上下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她跟裴渡八年没见,裴渡怎么可能透过一双眼睛,认出她来。 而且她已经不是八年前那个怯懦胆小的小聋子。 她改了名字,换了身份,成了三甲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 和以前的她,天差地别。 想到这里,池欢定了定心神,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神态自若。 “汇报一下病人生命体征,准备开始手术。”池欢在简易手术台边站定。 裴渡肩膀的碎片伤到了大血管,所以失血有点多。 但好在他身体底子好,除了血压比较低,并没有其他问题。 “准备麻药,开始手术!” 裴渡仰眸看了眼穿着手术服的女人,她长了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眼神清清冷冷,给人一种高冷不好接近的感觉。 那双眼睛,让他莫名感觉熟悉。 视线往下,女人一张脸被偌大的口罩遮挡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 右颌骨下方的位置,有一颗浅褐色的痣。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异常清楚。 看到那颗痣,裴渡的目光陡然变得幽深。 午餐时间,因为池欢坚持做完最后一台手术再去领物资,有些晚,轮到她的时候,物资刚好被领完了。 “池医生,您等一下,我再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给您垫一下。”负责分发物资的志愿者一脸愧疚地看着她。 池欢摆摆手,“算了,正好我也不是很饿,你去忙别的吧,不用管我。” 转身,准备回帐篷休息。 她一早上做了七八台手术,这会儿双腿僵硬,疲惫不堪,只想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物资领取处斜对面,临时病房区。 裴渡收回落在池欢身上的目光,对给他换药的护士道,“麻烦你,帮我把这份午餐,给那个医生吧。” 护士愣了一下,“午餐人手只有一份,你给了池医生,你不吃吗?” “池医生?” “嗯,池欢,池医生,我们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生。早上给你手术的,也是她。” 裴渡浅笑一下,把盒饭递给她,“给池医生吧,我没胃口。” 池欢在帐篷入口被护士拦下,递给她一份盒饭。 “这是早上一位手术病人托我转交给你的,他说他没胃口,正好池医生没领到午餐,别浪费。” 病人刚手术完吃不下饭是常有的事,池欢没有推脱,接过盒饭,点点头道了声谢,伸手撩起帐篷的帘子钻了进去。 池欢坐在小桌边,边吃边拿出手机给儿子小西打视频电话。 小西有先天性心脏病,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未来还需要一大笔治疗费。 只靠她那点微薄的工资,根本不足以支撑。 否则她也不会扔下还在住院的小西,主动申请来救援,赚取那一份额外的津贴。 视频是陆沉接的。当初池欢挺着大肚子带池母逃脱父亲掌控时,意外遇到了被身患绝症的母亲逼婚的陆沉。 陆沉需要一个妻子应付母亲,而她想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于是两人协议结婚。 她扮演他的妻子,安抚他病重的母亲。他充当小西的父亲,给小西一个合理合法的身份。 这些年,陆沉一直很照顾他们。 他把摄像头对准病床的方向,“小西睡着了,你那边怎么样?” 病床上,七岁小男孩脸上戴着氧气面罩,手背上打着吊针,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精致的眉眼七分像池欢,剩下三分……想到那个男人,池欢的眼神暗了暗。 看出池欢情绪不对,陆沉有些担心,“怎么了?救援不顺利?” “没有。”池欢回过神,摇头避重就轻地道,“这里灾情有点严重,伤员比较多,我有点累到了。” “小西这里有我,你不用担心,照顾好自己。” 池欢刚要说话,就听到一道稚嫩嗓音响起,“爸爸,是妈妈的电话吗?” 陆沉连忙将镜头移过去,病床上小西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池欢,“妈妈,我好想你啊!爸爸也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看着儿子眼底的孺慕,池欢红了眼眶,“妈妈也想你,救援还没结束,一结束妈妈马上就回来了。” “那好吧。”小西难过垂头,但也知道,妈妈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他也为妈妈感到骄傲,“妈妈,等你回来以后,和爸爸一起带我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好,妈妈……”池欢话还没说完,又有救援电话进来,她连忙道,“小西,妈妈这边有救援任务,结束再给你打电话。” “好。” 小西乖巧地挂了电话,池欢也起身往门口走。 一边走,一边接通救援电话,“池医生,请立刻到北区石头上来一趟,这里有几个不便挪动的伤员急需救治。” “好的,我马上啊……” 第2章 冤家路窄,以命相救 池欢低着头往外走,并没有注意有人正好进来,没留神正好跟那人撞在一起,跌倒在地。 “没事吧?”头顶传来温润男声,熟悉的语气让池欢身形一僵,惶然抬头。 裴渡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她视野之中。 池欢瞳孔一缩,慌忙移开目光。 “抱歉,我扶你起来。” 裴渡伸手想扶她,却被池欢侧身躲开。 那动作,如避瘟神,叫裴渡黑眸一暗。 或许是反应过来自己动作太过激,池欢掐了掐手心,强装镇定。 垂眸淡声开口,“没事,我自己可以。” “你……” 裴渡想说什么,池欢却飞快打断他,“抱歉,我还要赶去救援,先走了。” 说完,径直从裴渡身边擦过。背影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裴渡站在原地盯着那道背影,良久,一声嗤笑从薄唇溢出。 极尽的凉薄讽刺,透着令人胆颤的寒。 直到池欢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裴渡才收回目光,转身去了营地的公共休息区。 没多久,一个救援人员慌慌张张地冲进来。 “不好了,刚收到求援信息,石头山再度遭遇泥石流,二次滑坡造成山体坍塌,前往救援的几个医护人员全部失踪。上面命我们立刻组织救援队前往营救……” 话还没说完,一道黑影歘地从他身边掠过,速度快得救援人员都被吓了一跳。 “诶,裴队,你干嘛去?” 救援人员眼睁睁看着一向稳重的队长跳上车,发动车子,风驰电掣地离开。 池欢再醒来,发现自己在一条狭窄的石缝里。 满头满脸的泥泞让她回想起来,昏迷前发生的事。 他们前来救援,却在结束准备离开时,遭遇二次泥石流导致的山体坍塌。 医疗小队被迫分散,她运气好躲进了这条石缝,却还是被滚落的石头砸晕过去。 也不知道医疗小队其他成员情况如何。 池欢试探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腿被大石头压着,一动,钻心的疼。 夜晚的石头山,还不知道会有何种危险。 她必须尽快离开。 池欢咬牙,用尽全力才将腿上压着的石头推开。 她从石缝里爬出来,找了一根树枝当拐杖拄着,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道穿着迷彩服,极速奔驰的身影,闯入了池欢的视线之中。 是裴渡! 池欢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去摸自己的脸。 口罩还在,她松了口气。 男人也看到了她,几乎是两步就迈到了她面前,伸手想要抓她的手。 “没事吧?哪儿受伤……” “我没事。”池欢下意识避开他的手,侧身时牵连受伤的腿承力,疼得“嘶”了一声,身子一歪差点栽倒。 “站都站不稳了,逞什么强!”裴渡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手电光扫过她的小腿,看到那一片血肉模糊时瞳孔微缩。 帽檐下本就冷沉的脸愈发没有温度,抓着她胳膊的手指加重了力道。 池欢被握得有些疼,下意识想甩开:“我没逞强,一点小伤而已,我可以的。” 说完,迈步想走。 裴渡却抓着她的手把她拖了回来,小腿钝痛让池欢蹙起了眉,刚要开口,就见男人二话没说将手电咬在嘴巴里,然后在她面前蹲下。 语气不容置喙,“上来。” 池欢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时间意识有些恍惚。 她想起了八年前,那时的裴渡还对她很好,把她宠上天,任谁碰了她一根手指头,都会像个疯子一样狠狠报复回去,替她出气。 有一次,一个男生骑自行车故意从她身边刮过,将她蹭倒在地,擦破了膝盖和手心。 裴渡心疼得眼睛都红了,也是这样蹲在她面前,背着她去了医院。 小心翼翼的动作,好像她是什么容易破碎的珍宝一样。 第二天,她回学校,就听说头天撞到她的那个男生被迫转学。 裴渡更是放话,谁再敢伤她一根毫毛,就是跟他作对。 那时候的裴渡,真的对她很好,很好很好! 可是,对她那么好的裴渡,最后却成了伤她最深的那个人。 池欢垂眸,压下思绪,在裴渡不耐催促第二遍时,俯身趴在了他的背上。 小西还在等着她回家,她不能因为那些过往恩怨,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后背传来温热的触感,裴渡避开女人腿上的伤口,抄起她的腿弯,将她稳稳背了起来,大步朝山下走。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池欢巴不得就这样一直回到营地,免得自己在裴渡面前露出什么端倪。 可老天爷似乎很喜欢和她开玩笑,两人都到一半,天空突然毫无征兆地下起了暴雨。 雨势太大,模糊了视线,继续赶路实在太过危险。 没办法,裴渡只能在半山腰,找了个能够躲雨的地方,把池欢放了下来。 两人身上都淋湿了,被山风一吹,池欢不自觉抱着胳膊打了个寒战。 裴渡看了她一眼,脱下身上的冲锋外套扔给她。 “穿上,避免失温。”硬邦邦的语气,很裴渡。 池欢怔愣了一下,而后平静地把他的湿外套拿起来,放到一边。 用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说了一句,“谢谢,不用了。” 看着池欢陌生甚至是漠然的态度,裴渡突然笑了。 那是介于讥诮和自嘲嗤笑,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黑眸锁住池欢的脸,“山里温度低,再加上下雨。你如果想把自己冻死在这儿,可以继续清高。” 池欢口罩下的脸一僵,尤其山风一吹,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寒意直往骨缝里钻。 她不能死! 池欢掐了掐指尖,用力抿着嘴角,到底还是伸手把扔掉的外套捡了回来。 不过嘴上不饶人,吐槽道,“都湿了,披了等于没披。” 裴渡深深看了她一眼! 小聋子以前可不是这样,每句话都巴不得把人噎死 “我去找一下,有没有能生火的枯枝……” 裴渡转身离开,不多久,拿树叶裹着一堆枯枝回来,也不知哪里找的。 第3章 往事不可追 很快,火堆生起来,暖意驱散冰冷。 池欢坐在火堆这边,而裴渡坐在另一边。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好在有哗啦啦的暴雨声打扰,才让气氛不至于太过压抑。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快天亮的时候才停。 雨声停下的第一时间,池欢就抓着昨晚临时找来的拐杖起身准备下山。 结果才一动,一道阴影压了过来。 男人沉默走到她身前,蹲下,意思很明显。 池欢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抓住手腕拉到背上,抄起腿弯背了起来。 不等她说话,就听男人冷冰冰扔下一句。 “救你,趴着!” 池欢趴在裴渡背上,听到这句话,讽刺的勾了勾嘴角。 是啊,除了任务,还会有什么呢! 男人的背很宽阔,背着她走得很稳,轻微的晃动中,一夜未睡的池欢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似感觉似乎有人将她放在了床上,动作小心翼翼,让她回想起八年前,决定把自己交给裴渡的那个晚上。 八年前,她欣喜于自己和裴渡靠上了同一所大学,又可以继续在一起。 而她的耳朵,也因为意外撞击,恢复了听力。 她想要,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才十八岁的女孩,怀抱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把自己完完整整交到了男人的手上。 那时候的裴渡,也像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一样,小心翼翼的抱着她,一遍一遍温柔的亲吻她的唇,询问她可不可以。 看到她点头,更是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是那么小心温柔对待她的人,却在半夜醒来时,说出了那番让她痛彻心扉的话。 “到底是个聋子,没意思。” “她蠢得很,又听话,回头给点钱,就打发了。” 秦淼,是池欢改名前的名字。 听到心爱的人,用那样云淡风轻甚至是凉薄的语气说起和自己不过是玩玩,池欢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剜了出来,扔在地上,毫不留情的碾碎。 那一夜,泪水打湿了枕头。 然后她在第二天,选择了逃离。 自己偷偷回学校改了志愿,填了一所尽可能离裴渡最远的学校。 这一逃,就逃了八年。 八年后,这个男人猝不及防的出现,也撕开了池欢内心深处藏匿的痛苦和难堪。 池欢闭了闭眼,不管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这男人都能轻而易举挑动她的情绪,击穿她的心。 裴渡将她送回营地后,便转身继续去处理救灾的事宜。 之后的一个星期,池欢都再没见过裴渡。 营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有心躲一个人,就是能一次都碰不到。 临行这天,难得轻松的救援队和医疗小组聚在一起闲聊。 裴渡坐在角落,散漫幽冷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扫过,不出意外的,并没有看见想找的那个人。 他垂下眼睫,哂笑一下,却听坐在他身边的战友突然开口,“池医生呢?她怎么没来?” “池医生说,她有点累,在帐篷里休息,就不过来了。”一个医护人员道。 “池医生医术好,人也漂亮,实在很难想象这么年轻居然已经是外科一把刀了,追她的人一定很多吧?” 听出战友的旁敲侧击,裴渡凉凉的目光扫过去,不悦的眯起眼睛。 还不等他开口,医护那边扔下一枚炸弹,“池医生结婚了。” 裴渡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剧烈变化,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蹭一下站了起来,身上冷冽森然的气势吓了所有人一跳。 “裴队,你怎么了?”旁边的战友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裴渡碾了碾指尖,声线冷淡的扔下一句,“没事,你们继续。” 说完,大步离开。 身后,众人一脸莫名。 裴队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 帐篷里,池欢正在和小西打电话。 手机开着免提,放在桌子上,她走来走去正在收拾东西。 电话里,小西的声音软软的,听起来还不怎么有精神。 “妈妈,你们的救援任务结束了吗?” “嗯,已经结束了。妈妈现在在收拾东西,一会儿就可以见到小西了。”听说小西有点低烧,池欢很担心他。 听到妈妈要回来了,小西的声音都雀跃了几分,“太好了,爸爸,你赶紧去机场接妈妈吧。” “好。”一旁的陆沉语气无奈,“那你现在乖乖听话,把药吃了。不然妈妈回来看到小西不舒服,会难过的。” “嗯嗯。”小西很排斥吃药,因为从小到大吃得太多了。 陆沉照顾小西把药吃了,才看向镜头,“几点到机场?” “你别听小西胡闹,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回来就行。”池欢把东西装进包里,拉上拉链。 陆沉,“我要是不来,小西才要跟我闹了。” 两个人虽然没有感情,但是相处这几年,已经成了相互信任的朋友。 想到儿子固执的模样,池欢无奈的笑了笑,“大概还半小时出发,到机场估计两小时车程。” “好,一会儿见。” 池欢挂了电话,想起陆沉的叮嘱,准备去医疗区给自己的伤口换药。 刚出帐篷,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裴渡。 男人面无表情,一双眼阴沉滴水的看着她,眼底露骨的讽刺刺得池欢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些天她一直刻意避着他,就是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 现在也是这样,池欢假装没看见,转身就走。 “池医生!”裴渡却突然叫住她,语气冷得像是结了冰,“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池欢站定,却没回头,“我不觉得,我和裴队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没有吗?我倒觉得有很多。” 裴渡走过去,站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比如,池医生不觉得,还欠我一句谢谢!” 男人目光锐利幽深,让池欢感觉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一样。 她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手指掐了掐掌心,竭力维持镇定,挤出两个字,“谢谢。” 说完,就要离开。 擦身而过的瞬间,手腕被攥住,男人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开口,“就这?池医生的谢,未免太没有诚意了。” 第4章 修罗场 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池欢一下子想到那晚。 她一把甩开男人的手,退后几步拉开距离,忍了又忍才没有直接开怼,“那裴队想怎样?” “我暂时没想好。”裴渡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池医生方便的话,不如我们留个联系方式,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不方便!抱歉,我还要去换药,准备撤离。告辞。” 说完,看都没看裴渡一眼,转身拖着受伤的腿艰难离开。 身后,裴渡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良久后,发出一声意味莫名的嗤笑。 池欢换完药出来,没看到裴渡,这让她松了口气。 营地里,往来忙碌的人群正在收拾东西。 这里的灾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由其他人接手,他们要准备离开了。 医疗小组的人看到她,立刻道,“池医生,来接我们的车已经到了,你东西都收好了吗?” 池欢点头,回到帐篷背起自己的包,往停车场方向走。 来接他们的是军用卡车,车身很高,池欢腿受伤不好借力,爬不上去。 “池医生,我拉你上来。”车上,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军人道。 池欢感激的冲他笑了一下,伸出手正准备拉他的手借力,一只手突然伸到她面前。 那只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手掌很宽,掌心一层薄薄的茧,好看到手控看一眼就会尖叫的程度。 可此时此刻出现在池欢眼前,却让她头皮一阵发麻! 哪怕时隔八年,她依然记得,当初这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时,带起的层层战栗。 池欢抿了抿唇,伸出的收拐了个弯,自然抓住军卡侧边的栏杆借力,自己艰难爬了上去。 裴渡的手就那么伸在那,僵住,许久没有收回。 知道爬上卡车的女人从他身边走过,看都没看他一眼,他才低笑一声,手指缓缓卷曲,攥紧掌心。 诡异的气氛一下子在车厢内炸开,所有人都悄悄拿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池欢顾不得管大家怎么看刚才的事,她只想赶紧度过这最后和裴渡共处一“室”的时间,然后和他老死不见。 于是她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后便把包摊在膝盖上,然后埋脸假装睡觉。 等所有参与救援的人全部上车,军卡摇摇晃晃开始启程。 因为参与救援的一些人员是外省过来的,所以车子直接把他们集体送到机场,然后该坐飞机的坐飞机,该回家的回家。 两个小时的车程,池欢哪怕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一道冷漠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强迫自己不动声色,不要露出马脚,就这么强忍了两个小时。 车子停下的瞬间,她立刻睁开眼,急匆匆抓起背包下了车。 看上去,归心似箭一般。 “欢欢。” 池欢一下车,就听到有人喊她。 扭头看到人群中的陆沉,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隔着人群温柔朝她看来。 池欢抬脚朝他走去,眼里带了一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说好了来接你的。”陆沉看了眼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很累吧。” 手顺势拍了拍池欢的肩,“走吧,伯母为了犒劳你,准备了一大桌子好吃的。” 池欢点头,跟随陆沉一起转身准备离开,却不想一抬眼,撞进一双深沉莫测的眼里。 那双眼很冷,黑沉沉,压了很多池欢读不懂的情绪。 眼的主人薄唇抿着,唇角扬起一丝浅薄的弧度,似讽刺,又似别的。 池欢的脚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 陆沉敏锐察觉她情绪不对,低头询问,“怎么了?” “没事。”池欢摇头,一阵风吹来,她下意识瑟缩一下。 陆沉立马脱下身上的西装,披在她肩上,“这两天山城接连下了几场雨,气温降了不少,小心别感冒。” “谢谢。”池欢揪着衣襟拢了拢,冲陆沉淡笑一下,“走吧。” 池欢的腿伤还没好,之前逞强自己爬车有点扯到伤口,之后又蜷着腿坐了两个小时,一走路,伤口立马钻心的疼。 “嘶。”池欢痛呼一声,脚下一个趔趄。 “小心。”陆沉眼疾手快,一手拖着她的胳膊,一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扶住。 亲密暧昧的姿势,惹来旁边同事意味深长的起哄。 “哦~~~~池医生,这位就是你传说中的老公吧。” “好帅啊,池医生,没想到你吃这么好!” “有这么帅的老公还藏着掖着,池医生你也太低调了吧。” 当着外人的面,池欢不好解释太多,只是一味微笑。 眼风扫过,却见一身橄榄绿的裴渡阴沉着脸站在不远处,黑沉目光死死盯着陆沉搂着她腰的那只手。 恨不得将那只手给剁了! 池欢莫名心头一紧,下意识从陆沉怀里退出来,不自在的撩了下耳畔垂落的发。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见一道纤细身影裹挟着香风,蝴蝶一样撞进裴渡的怀里。 “阿渡,你终于回来了。”娇滴滴的嗓音,满满的思念和感情,猫一样埋在裴渡胸前蹭了蹭,“我好想你!” 池欢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密的疼痛以极快速度漫开。 她近乎慌乱的垂下目光躲避,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已经时隔八年,明明以为自己早已不在意。 可真当亲眼看见,难过又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温妍,八年前裴渡口中的联姻对象。 八年过去,两人应该……早就修成正果了吧。 “没事吧?” 耳边传来陆沉的声音,池欢抬头,见陆沉一脸担忧的望着她,努力牵起嘴角笑了笑。 “没事,走吧,回家。”池欢当先迈步,往陆沉停车的位置走去。 陆沉看了眼她的背影,又看了看不远处将怀里女人推开的裴渡,蹙了蹙眉。 抬脚追了上去。 等裴渡摆脱了怀里人的纠缠,再抬眼,只看见池欢上了陆沉的车。 车子没有犹豫,快速驶离,扬起一片尾气。 裴渡在一片尾气中,眼睛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阿渡,你在看什么啊?” 温妍又从身后贴上来,裴渡第一时间察觉,伸手将她推开。 脸色冷沉的转身就走,“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去。” 第5章 协议结婚 “裴渡!”看着走得头也不回的男人,温妍气得跺脚。 八年了,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心?! 池欢家住在四楼,老小区,没有电梯,爬上去在门口的时候,池欢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还给陆沉。 陆沉感觉她有心事,但没问出口,接过外套搭在臂弯,看着她拿钥匙开门。 门一开,听到动静的池母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拿着锅铲。 看了眼池欢疲惫的脸色还有微微垫着的腿,眼圈泛红,但却还是笑着说,“回来啦,先去洗手休息一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好。”池欢去卧室拿行李,顺便洗了手。 出来时,饭菜已经上桌,她刚坐下拿起筷子,池母就看着她道,“欢欢,你和小陆证都领了这么多年了,是不是也该抽空把婚礼给办了?” “妈,婚礼只是个形式而已,我和陆沉都忙,没必要非要走这个形式吧?” 她和陆沉是协议结婚,双方说好,以后如果有谁遇到心仪的对象了,就和平离婚。 如果没有,那这辈子就这么搭伙过日子。 不过他俩都没有办婚礼的打算,既然是协议结婚,实在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 陆沉在一旁配合,“是啊阿姨,只要我和欢欢感情稳定幸福就够了。婚礼什么的,只是走个过场。您和小西身体都不好,咱就别折腾了。” 他这么一说,池母也觉得有道理,真实的幸福的确比不必要的过场更重要。 只不过,看不到女儿披上婚纱的样子,她心里始终有一些遗憾。 但不重要,女儿开心最重要。 池母没有再提婚礼的事,池欢心里却忍不住思绪浮动。 裴渡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她八年平静的生活,让她生出一股惶然的危机感。 曾经裴渡最爱她的时候,常圈着她的腰说要娶她,还说要她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她不确定,裴渡有没有认出她来。 可男人的存在,就好像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她很担心,如果裴渡发现小西的存在,会怎么样。 他会跟自己争小西的抚养权吗? 还有陆沉。 她要不要,告诉他裴渡的事? 池欢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接下来大半个月,裴渡并没有出现,她也没再听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 池欢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松口气,到最后忍不住自嘲。 人家说不定早不记得她这号人了,更何况救援的时候她一直戴着口罩,裴渡未必认得出她。 对他来说,自己或许只是偶然遇见的过客。 或许这个过客有些不识好歹,但对高高在上的裴家公子来说,还不值得被放在心上。 就在池欢以为,她和裴渡这辈子或许不会再有机会见面时,她又一次在医院的急救室,看见了浑身是血的裴渡。 这一次的裴渡,伤得比上次去救援时重得多。 整个人躺在轮床上,满头满脸都是血,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是被急救送过来的,负责接诊的护士正好也参与了那次救援,一眼就认出了裴渡,惊叫一声,“裴队?他怎么……” “听说是临时接到救援任务,为了保护一个孩子,坠楼撞到了头。”120的医生一边推着轮床跑得飞快,一边解释。 护士捂嘴:“天啦!” “准备抢救!” 全场看起来,大概只有池欢一个人最淡定。 这场抢救整整持续了八个小时,最终,池欢竭尽全力,将裴渡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 之后裴渡在ICU躺了三天,情况稳定后转入普通病房。 池欢作为他的抢救医生,自然也是他的主治医生,这天她正准备去查房,路过护士站时意外听到两个小护士凑在一起小声八卦。 “你有没有觉得,12床那个病人看池医生的眼神不太对劲啊?” 另一个护士参与过那次救援,闻言有些激动,“你也发现了?我跟你说,那个病人绝对喜欢池医生。上次救援的时候,池医生去得晚没分到物资,他居然主动把自己的午餐让给了池医生。而且听到池医生他们在现场出了意外,他没等救援队集结完就一个人先开车过去,这不是爱是什么?” 池欢脚步顿住,眼底一点点攀上愕然。 她那天吃的午餐,是裴渡让给她的?裴渡还一个人跑去事故现场? 为什么? 池欢握着病历本的手指紧了紧,摇头抛开脑中的杂念,抬脚朝病区走去。 刚走到裴渡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响起一道甜腻娇软的嗓音。 “阿渡,你就让我来照顾你吧。有些事情,护工不方便。”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池欢看见闻言贴着裴渡的胳膊,正在对他撒娇。 裴渡面色冷淡地甩开她的手,“不用。” “裴渡,你什么意思?!”一而再地被拒绝,温妍恼了,“当初明明说好了,毕业就订婚,你莫名其妙毁约不说,这些年对我更是不冷不热。” 温妍红着眼睛质问床上神情冷漠的男人,“是不是因为秦淼那个聋子?你还忘不了她是不是?” 深埋在心底的名字猝然被提及,裴渡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瞬间阴郁得能滴出水来。 刚要说话,视线却不其然,和玻璃窗后一双眼睛对上。 冷漠的目光划过讶异。 深沉如墨的眼睛在看清她的瞬间微微眯起,显然已经是认出了她。 池欢压下短暂的心惊,强迫自己保持医生的职业素养,神色如常地敲门进去。 “你好,我是池欢医生,需要例行查看病人的术后恢复情况。” 温妍听到敲门声抬头看过去,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而裴渡则是直勾勾地盯着池欢,似乎是没想到还能跟她再度相遇。 从救援回来,他动用了所有关系去查这个叫池欢的医生,可查到的资料少得可怜。 看起来似乎也跟他想找的人毫无关联。 他本以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没想到命运有时就是如此凑巧。 看着眼前这双仍然透着熟悉的眼睛,裴渡更想探寻她遮掩下的脸是不是也是熟悉的。 好在池欢来之前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因此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 第6章 无关秦淼 她淡定地走到床边,打开病历本。 裴渡的腹部有一道被汽车零件刮出的很长伤口,缝了十几针。 “裴先生,我需要检查你的伤口愈合情况,麻烦你撩起上衣。” 但此时,温妍却对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来查房感到不满。 她直接看向池欢,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敌意:“池医生是吧?可不可以换个男医生来给我未婚夫检查?” 温妍还是跟以前一样,占有欲极强,恨不得所有的异性都知道她是裴渡的未婚妻,不要试图动歪心思。 她打量着池欢,虽然看不清口罩后的脸,但她眼睛确实很漂亮,身材也很好。 这让她本能地感到威胁。 池欢淡淡地开口,依然平静如水:“这位小姐,医生面前无性别之分,我们考虑的只有如何让患者快速康复。” 八年前,彼时的池欢在知道温妍存在后不可避免地会自卑,经常会因为自己听不见而感到配不上裴渡。 但现在,她已经做了母亲,也学会了在任何场景前都平静无波。 裴渡听到温妍的话,眉头紧皱,不悦地呵斥:“温妍,你管得太宽了,安静点。” 说完,他主动撩开了衣服,露出了结实的胸膛和腹部。 池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忍不住微微一怔。 男人肌理分明的肌肉上清晰可见无数深浅不一的伤痕,像是一枚枚勋章,诉说着他这些年的经历。 这些伤疤让他原本就难驯的气质上多了几分危险的魅力,就像一头蛰伏的猛兽,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池欢快速收回目光,垂下眉眼。 她戴上医用手套,开始仔细检查伤口。 “愈合情况很好,没有感染迹象。”她在病历本上快速记录着,“疼痛感如何?” “还好。”裴渡的声音有些沙哑。 池欢又问了他一些其他术后的情况:“食欲怎么样?有没有发热?睡眠质量如何?” 裴渡配合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但目光却不断在她脸上轻巡。 此时,若不是温妍在场,他真的很想问池欢。 救援时已经打过照面,再见却为何还是那么生疏。 好像在刻意疏离一般。 很快,池欢检查完毕,在病历本上记录完最后一项数据。 “裴先生,您的恢复情况良好,继续按时服药,注意休息。” “伤口要保持干燥,避免剧烈运动。有任何不适及时按铃叫护士。” 她说完便合上病历本,转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她刚要走出病房门的时候,温妍又不依不饶地重复起之前的问题。 “裴渡,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忘不了秦淼?” 池欢脚步一顿。 裴渡不耐烦地转过身子,面对着墙壁,没有看到池欢的异样。 “不关秦淼的事,”他声音漠然地说着,“你也别烦我了,赶紧走。” 男人冷淡的语气,好似现在秦淼俨然变得无关紧要。 池欢站在门口,听到这句话,心脏不可避免地被揪了一下。 她自嘲地勾勾嘴角。 明知道既定的答案只会是这个,可她还是抑制不住想要关注。 她深吸了一口气,拉了拉口罩的边缘,确保遮挡得严严实实,然后迈步离开了病房。 查房结束,池欢并未直接返回医生办公室,而是脚步一转,走向了位于行政楼三楼的财务科。 她走到负责薪酬发放的窗口,礼貌地敲了敲玻璃隔板。 “你好,我想咨询一下关于上次救援任务的补贴发放情况。” “是池医生啊。”窗口后的中年女人放下手中的报表,有些歉意地说道,“补贴可能还要再等几天。” 池欢心下一沉。 “还要几天?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财务人员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款项还没完全批下来,流程走得比较慢。” “你也知道,这种跨部门的专项拨款,手续上总要繁琐一些。院里也在催了,一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医院这几个月的薪资发放越来越不准时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讯号。 “张姐,咱们医院最近的财务状况是不是不太好?”池欢忍不住追问。 张姐含糊地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池医生,你再耐心等等吧。” 言下之意,是她也无能为力。 池欢抿了抿唇,只能将涌到嘴边的焦急咽了回去。 转身离开财务科,空手而归的她脚步略显沉重地走向儿科住院部。 推开小西病房门的瞬间,她迅速将所有忧虑都藏在了心底,换上了温柔的笑脸。 “小西,妈妈来看你了。” 小西正靠在床头,瘦小的身躯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显得单薄,脸上还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 但那双像极了裴渡的眼睛,却像黑曜石般清澈明亮。 “妈妈!”他扔下绘本,张开双臂,声音又甜又软。 池欢的心一下子就被这声呼唤填满了,所有的焦虑不安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抚平。 她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抱进怀里。 “我们小西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听医生和护士姐姐的话?” “当然有!”小西在她怀里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膛,“护士姐姐都夸我勇敢呢。” “爸爸还说我吃药也很乖,等下会来陪我去前面花园看小金鱼。” 医院养了金鱼的荷花池,恰好就在裴渡所在的贵宾病房区楼下。 从那里的窗户望出去,可以将下面的情景一览无余。 池欢的眼皮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 小西刚出生的时候跟池欢很像。 那时的她是不担心的。 但随着他一天天长大,眉眼之间却开始愈发透着裴渡的影子。 池欢当然不想他看到小西然后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她强压下心头升起的慌乱,用商量的语气柔声对儿子说:“小西,花园那边来往的人很多,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吗,你才刚刚手术结束,要尽量避开人多接触以免感染。” 见儿子脸上露出一点点失望,她连忙补充道,“小西乖乖在病房里多呆几天,等你康复了,妈妈带你去海洋馆看大鲸鱼好吗?” 第7章 顺势避开 小西是个懂事的孩子。 虽然对小金鱼恋恋不舍,但听到妈妈这么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吧。那到时候爸爸也会跟我们一起去吗?” 池欢的心被刺痛了一下。 虽然陆沉并不是小西的亲生爸爸,但小西对他已然有了依赖。 “会,如果到时候爸爸工作不忙的话,我们就一起去。”她亲了亲儿子的额头,掩去眼底的歉疚,“海洋馆里不仅有大金鱼,还有小水獭小海豚,小西一定会很喜欢的。” “嗯!”小西用力点头。 母子俩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护士进来提醒该午休了,池欢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下午,陆沉果然如约而至。 他没有直接去病房,而是先来了池欢的办公室,手里还提着几个印着知名保健品商标的袋子。 池欢看到他,连忙起身。“你给小西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多少钱?我转给你。” 陆沉无奈地笑了,径自走到她的办公桌前,将袋子一一放下。 “你跟我还不需要分这么清楚。” 说着,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轻轻放到池欢手边,“而且,这些不全是给小西的。” 是补气养血的阿胶糕,适合她这种长期劳累气血两亏的人。 “你这次从山城回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好。”陆沉的目光里带着真切的关怀,“平时总跟你说,要多注意休息,别那么拼,你肯定听完就忘了。” “所以,我干脆直接买来。” “哇哦,池医生,你老公也太好了吧!”同事柏云一脸羡慕地凑过来,“不仅对孩子温柔细心,对老婆也这么体贴入微,真是绝世好男人,我们都快羡慕死了!” 被同事这么一打趣,池欢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却涌起复杂的暖流。 她知道,陆沉的关心是真诚的,像朋友,更像亲人。 两人只是协议关系,他却做了那么多。 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更觉得亏欠。 陆沉跟池欢聊了几句,嘱咐她按时吃饭,才提着剩下的营养品去看小西。 他离开后不久,池欢对面的同事杜莎回来了。 杜莎是外科主任的侄女,家境优渥,人也长得漂亮,在科室里向来眼高于顶。 她一向不理解,像陆沉这样英俊多金优质男人,怎么会看上池欢这种除了工作毫无情趣的木头美人。 她私下里没少揣测,池欢是不是靠着孩子母凭子贵,才绑住了陆沉。 因此,平日里总是明里暗里地针对池欢。 此刻,她目光扫过池欢桌上那盒精美的阿胶糕,嘴角不屑地撇了撇。 “显摆什么。”她低声嘟囔了一句。 对于杜莎的出言不逊,池欢早已习惯,也懒得与她计较。 她低着头专注地输入着病历信息,仿佛完全没有听到那句夹枪带棒的话。 过了一会儿,杜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椅子一转,滑到了池欢的身边。 她伸出涂着亮红色指甲油的手,敲了敲池欢的桌面,颐指气使地说道:“池欢,你把贵宾区1号病房的病人转给我吧。” “看你还要照顾儿子挺忙的,勉为其难帮你分担一下。” 杜莎可不像是这么好心的人。 平时不弯酸她就很好了。 她这么殷勤很明显是别有用心。 因为贵宾区1号病房住着的人正是裴渡。 即便是受伤躺在病床上,也依旧气势非凡,引人注目。 池欢敲击键盘的手指一顿。 她抬起头看向杜莎。 杜莎的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表情,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野心。 正巧,池欢避之唯恐不及。 不想在裴渡出院之前跟他有过度的接触。 为了不让杜莎看出端倪。 她压下心底的喜色,表情有些为难。 “这……不太好吧?他的手术就是我负责了,临时换医生,难保病人跟家属会有意见。” “有什么意见?”杜莎不耐烦地摆摆手,“你都结婚了,再好的资源摆在面前也只是浪费。而且病人又跟你不熟,搞什么非你不可。” “那……那好吧。”池欢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那1号病房的后续就麻烦你了。” 她说着,就已经调出了裴渡的电子病历,准备做交接。 “这还差不多。”杜莎得意地扬了扬眉,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构思要如何展现自己的魅力。 傍晚。 到了查房的时间,裴渡眼神灼然地看着门口。 当门如愿被推开时,进来的人却不是池欢。 她虽然也带了口罩,但露出的皮肤过度白皙,眼睛上的眼影和眼线也特别明显。 而且,她身上的香水味还很强烈。 显然是化了浓妆。 走到病床边后杜莎夹着嗓子娇滴滴的自我介绍:“裴先生你好,我是杜莎,你可以叫我杜医生,我来给你查房的?” 裴渡脸顿时阴沉了下去,不顾杜莎的热络殷勤冷声问道:“池欢呢?” 他正好有话想问,查房的医生也正好变了。 不会这么凑巧。 “哦,池医生手上还有其他病人。”杜莎满不在乎的给出解释,“她其实也不是我们科室的,前两天我有事请假,拜托她帮我换了下班。” 她不知道池欢跟裴渡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只要病情不恶化,一般也没有哪个病人会非指定要那个医生不可。 但显然,裴渡不吃她这套。 他眉心皱紧,直接不给面子地捂住了鼻子。 “你们科室只有你一个医生?去换别人来,我对你身上的香水味过敏。” “这……”杜莎脸上的笑僵住,她联想到裴渡是部队的,以为他是太直才接受不了这些,放柔声线开口,“抱歉,裴先生,是我的疏忽,那我下次来的时候注意。” “不用下次了,我说换人!”裴渡的声音更冷了。“你要是听不懂话,就换你们主任、院长来听。” 杜莎还从未被病人这么不留情面过,一时下不来台。 可这时,温妍来了。 看着病房里又多了个年轻女医生,还花枝招展的。 温妍尖声怒吼:“你在我未婚夫病床前做什么?” 第8章 我们以前认识? 温妍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想将杜莎给推开。 杜莎也不傻。 非但没退,还巧妙地侧过身,让自己更靠近病床,仿佛在寻求裴渡的庇护。 “这位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声音透着柔弱无辜:“我只是在例行查房而已,你怎么这么激动?” 温妍冷笑一声,怎么会看不穿这点小绿茶伎俩。 “你还挺能装啊。” 她根本不给杜莎反应的机会,伸手就扯下了她那碍事的口罩。 果然,口罩之下,是杜莎精心修饰过的脸。 精致得像是要去参加晚宴,而非巡视病房。 温妍鄙夷的笑,“你化着全妆来查房?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把你们领导叫来,我要投诉!投诉你骚扰病人!” 杜莎的脸涨红。 但她强行按捺住火气,继续扮演着委屈的角色。 “这位小姐,病人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你这样大吵大闹,会影响他恢复的!” “也不知道你的脾气这么大,怎么能照顾好裴先生。”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教我做事?” “我是在尽一个医生的职责!”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在病床边吵了起来。 一个尖锐刻薄,一个夹枪带棒。 裴渡原本就因池欢的缺席而烦躁的心情,直接被点燃。 “都给我闭嘴!” 蕴含着绝对威压的低吼,瞬间让整个病房安静了下来。 温妍和杜莎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看向裴渡。 这才发现男人的脸色风雨欲来。 裴渡直接指着门口,下了逐客令。 “出去。” 温妍也有些委屈,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在对上裴渡透着不耐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 两人不甘不愿地走出了病房。又都觉得是对方的存在才会连累被裴渡嫌弃。 温妍咽不下这口气,直接气势汹汹的将这件事很快捅到了主管医生统筹的陈副院长那里。 说是因为他们的医生逾越使得裴渡发了火。 陈副院长深知这位裴家的太子爷是整个医院都得罪不起的存在,连忙亲自赶到裴渡的病房。 “裴先生,实在是对不起,是我们医院管理疏忽,让您受惊了。”陈副院长姿态放得很低,脸上堆满了歉意的笑,“不过您放心,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马上就给您安排一位我们院里经验最丰富的主任医师过来,保证给您提供最优质的……” “不用。” 裴渡打断了他油滑的客套话。 此时,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池欢那双熟悉而又清冷的眼。 “给我换成池医生。”他淡淡地开口。 “好的没问题,我马上就去安排!” 只要这位爷不追究,别说换回池欢,就是要他亲自来查房都行。 而另一边,这场风波的始作俑者杜莎,正面临着科室的问责。 杜莎哭得梨花带雨,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我……我也是好心。”她抽抽噎噎地说道,“但是池欢说她儿子生病住院,想多抽点时间去陪她,求我帮忙跟她换一下班。” “我看她带着孩子不容易,才答应的。我也不知道会碰上病人家属这么蛮不讲理。” 办公室里没有监控,她的说辞死无对证,池欢只能吃闷亏。 她虽然是院里最年轻的主任医师,但到底还是无权无势。 和一个身为外科主任亲侄女的关系户比起来,院领导会相信谁,不言而喻。 最终的处置结果很快下来了:杜莎作为主要责任人,被扣除一周的绩效以示惩戒。 而池欢也因为擅自调班,工作责任心不强,被连带着通报批评,并扣除了两百块的奖金。 两百块就这么没了,池欢很心疼。 “凭什么啊?”同事柏云替她打抱不平,气得脸都红了,“明明是那个杜莎自己上赶着要换的,现在出了事就把锅全甩给你?” “你就不会去跟主任解释吗?为什么要像个软包子一样任人欺负?” 池欢无奈又苦涩的笑笑。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等你当了妈就知道了。” 她何尝不想去辩解,去把杜莎虚伪的面孔撕下来。 可是她不能。 小西的心脏搭桥手术,费用高达几十万。 以她现在的工资根本负担不了。 所以她签下同薪延长五年的劳动合同,才从医院这里换来了小西手术费的全免。 如果她凭着一时的意气去硬碰硬,得罪了院里的领导,谁能保证这份来之不易的协议不会出现任何变动? 况且,以杜莎的背景,恐怕她就是辩驳十句也不如她的一句管用。 话要是起不了作用,还不如不说。 看着池欢眼底深藏的隐忍,柏云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所有的愤懑都化作了心疼,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块刚买的提拉米苏,不由分说地塞到池欢手里。 “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 池欢看着柏云真诚关切的脸,没有拒绝这份好意。 毕竟一会儿还要去裴渡的病房,她确实需要补充能量来对抗。 临去查房前,池欢站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戴好口罩,甚至刻意将两侧的带子都系得更紧了些。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病人之所以会重新回到她手上,绝不是陈副院长的意思。 而是裴渡本人的指定。 她推门走进裴渡病房时。 裴渡没有在床上,而是身姿笔挺地站在窗前,正眺望着花园的方向。 夕阳的余晖中,他紧抿的着薄唇,身上透着军人特有的冷硬坚毅。 裴渡的恢复能力真是强悍得惊人。 普通人受了那么重的伤,没个十天半月根本别想下床,他才不过短短几天,就已经能站立自如了。 池欢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句,然后收敛心神,拿着病历本走上前,准备开始例行的询问。 “裴先生,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还有没有……” “池医生……”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渡打断了。 他缓缓转过身,脸庞半明半暗,显得有些莫测。 犀利的目光精准锁定在她口罩外的眼睛上。 “我们以前……认识吗?” 眼神交汇的瞬间。 池欢觉得自己好像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但尽管内心早已惊涛骇浪,池欢脸上依旧维持着无懈可击的平静。 “裴先生说笑了。如果说在救援现场算是认识的话,那我们确实见过。” 裴渡黑沉的眼眸眯起,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他朝她走了几步,带着迫人的气势,一步步压缩着她周身的空气。 池欢下意识地想后退,但理智却死死地钉住了她的双脚。 第9章 送走麻烦 池欢不能退,一退,就等于心虚。 裴渡在她面前两步远的地方站定,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他俯视着她,仿佛要穿透她脸上的口罩,看清她所有的秘密。 “是吗?”他低声反问,尾音带着些许审视,“那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在刻意躲着我?” 池欢片刻沉默。 随即,她缓缓抬起眼,清冷的眸子里多了被误解的愕然。 “裴先生,我想你误会了。如果我真的在刻意躲着你,就不会在手术室里花了三天三夜把你救回来。” “是吗?”裴渡尾音上扬,不紧不慢地走回病床边坐下。 他单手撑在洁白的床单上,身体微微后仰,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姿势闲适却又充满掌控力。 “池医生,你最好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强势的慢条斯理,又一次让池欢眼前的画面重叠。 那时,他也会发现她的不坦诚后这样逼问。 她听不见,只能口型辨认出他的怒气。 继而不自觉地绷紧全身的皮肤,像一只即将受审的羔羊,无处可逃。 池欢握着病历本的手指收紧,冰凉的硬壳硌着掌心,让她找回一丝现实感。 她镇定自若地朝他走过去,顺着他刚才的问题,给出了准备好的答案。 “裴先生,你不用太在意我的行为举止。” “我已经结婚了。跟我先生的感情很好。” “所以,作为对他感情的负责,我在工作之余,会自觉地和所有异性,尤其是像裴先生这样优秀的异性,保持适当的距离。” 裴渡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他想起了几天前看见过她跟另一个男人拥抱。 当时那画面就扎得他莫名烦躁。 裴渡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很奇怪。 他对这个叫池欢的女人,产生了超乎寻常的好奇心,想要探究她的一切。 可当他问到答案,又开始不开心。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终,还是裴渡先一步结束了这场无声的对峙。 他收回具有侵略性的目光,似乎是终于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开始吧。”他淡淡地开口,示意她可以进行例行检查了。 池欢心头微松,随即为他检查伤口恢复情况,测量各项生命体征。 她尽量避免任何不必要的肢体接触,而裴渡也全程配合。 好似两人瞬间变回了普通的医生病患关系。 而另一头,被裴渡数次拒绝甚至连病房都进不去温妍开始感觉到了不安。 她索性给裴渡的父亲裴建业打电话,将他受伤的消息告知。 温妍巧妙地避重就轻,将裴渡的伤情说得十分严重,又状似无意地抱怨道:“这边的医疗条件毕竟比不上京城,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裴建业虽然人还在在国外洽谈一笔重要的生意,无法立刻抽身回来。 但在听到儿子头部受伤差点出事的消息后立马通知助理安排专机去接裴渡回军区医院治疗。 裴建业的助理老张就带着一行人出现在了裴渡的病房。 老张叫来池欢,直接说明了来意。 “池医生,裴先生头部的伤非同小可,我们想立刻为他办理转院手续。” 他说话时,裴渡就坐在病床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池欢的表情。 但池欢的反应平静得近乎冷漠。 她点了点头,“可以理解。病人的伤处在头部,家属为了谨慎起见,带他去条件更好的医院接受治疗,是可以的。我这边没有任何意见,会全力配合你们办理转院手续。” 甚至在说完这番话后,裴渡敏锐地捕捉到,她眼里似乎还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就好像,即将要送走一个麻烦。 裴渡的心中沉了下去。 看来,她真的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因为,那个人……只会视他作全世界,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男人垂下眼帘,遮住了眸底黯淡下去的光。 转院的手续办得异常迅速。 三天后,裴渡的外伤恢复情况达到转院指标。 他离开时,陈副院长带着科室里的一众医生护士,都站在医院门口相送。 裴渡冷着脸,目光快速地在人群中扫过一圈。 果然,池欢并不在这些人中。 罢了! 他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上了车。 车子平稳地驶离医院,朝着机场的方向开去。 而此时,在住院部三楼的窗户后面,池欢正悄悄地站在那里,看着裴渡坐的车消失不见。 绷了好几天的神经松懈下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多了几分酸涩。 这次之后,大概……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吧。 也好。 前去机场的路上,车厢内一片死寂。 裴渡一直沉默着,侧头看着窗外,但目光却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开车的司机和副驾上的老张都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谁也不敢出声打扰。 就在车子即将驶上通往机场的高速时,裴渡却突然开口。 “掉头,回医院。” 张助理愣了一下,连忙回头:“少爷,是还有什么事吗?飞机已经准备好了。” “我忘了东西。”裴渡的理由说得简单干脆,眼神却深邃得让人看不透。 如果池欢是一只狡猾而机警的猎物,那么这几天的正面交锋已经证明,强行围堵只会让她竖起更尖锐的防备。 那最好的狩猎方式,就是暂时离开,让她以为危险已经远去,才会放松警惕。 张助理虽然不明白他到底忘了什么非要此刻回去拿,但还是立刻吩咐司机掉头。 车子很快又回到了医院门口。 “你们在车上等我。”裴渡扔下这句话,便独自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了侧面的住院部,随便拦住一个路过的小护士问道:“你好,请问一下,池医生现在在哪里?” 小护士指了指外面的花园:“池医生刚刚带着病人去花园了。” “谢谢。” 裴渡顺着她指的方向找了过去。 果然在花园一角的长椅旁,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正半蹲着,温柔地安抚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正瘪着嘴哭。 “瑶瑶乖乖把去让护士打针,病很快就好了。”池欢的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温柔。 小女孩似乎是伤口又开始疼了,烦躁地挥舞着小手想要去摸头上的绷带。 “不行哦,不可以碰这里……”池欢耐心地抓住她乱动的手。 这时,小女孩的手不小心勾住了池欢挂耳的口罩带子。 隔绝了她长相的蓝色无纺布,就这么被毫无预兆地扯了下来,飘飘然落在草地上。 暗中的裴渡瞳孔放大! 第10章 相似的脸,是她吗? 裴渡看到的,是一张与秦淼有着五分相似的脸。 尤其是挺翘的鼻尖,以及略显苍白的唇色。 可细看之下,气质却又很不相同。 秦淼是个小聋子,性格羞涩敏感。 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总是下意识地把自己缩安全区,即便被逼急了也只会不痛不痒地挠人。 但眼前的池欢,眉宇间带着历经世事后的清冷澄静。 纵然笑容温和,却给人一种很值得信赖的感觉 口罩被意外扯下,她并没有急着带上。 只是微怔了一下,随即弯起眼眸,轻轻勾了勾小女孩的手指,逗她。 直到小女孩瑶瑶被她吸引,忘记了哭闹。 池欢才轻巧地将她抱起,朝着裴渡的方向走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池欢以为他已经走了。 她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在病房里要放松不少。 眼看她越来越近。 裴渡眼神无比暗沉。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叫嚣。 他很想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腕,质问她到底是不是秦淼! 问她为什么要躲着他? 为什么要跟他装作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六年,她到底去了哪里? 然而,脑海中却回想起这几天来与她相处的画面。 裴渡清楚,就算他冲上去,也绝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他悄悄地藏回了粗壮的廊柱后面。 眼神复杂地目送着池欢抱着孩子走进住院部的大门,消失不见。 裴渡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转身走向了与她完全相反的方向。 当晚的京城。 专机降落后,裴渡被老张送往了总军区医院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 负责为他进行诊断的,是全国最顶尖的脑外科专家年过花甲的孟教授。 孟教授仔仔细细地看着从A市医院传真过来的病历资料,以及裴渡刚刚出炉的各项检查报告。 良久,他推了推眼镜,看向病床上神色淡漠的裴渡。 “裴渡啊,你这次真的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孟教授感慨道,“不过A市虽然只是个三线小城,医疗条件跟京城没法比,但是,给你做这台手术的主刀医生,能力是真的很强。” 他指着CT片上那个极其凶险的位置,对裴渡解释:“这个位置,差一分一毫,你现在就不可能这么清醒地坐在这里跟我说话。” “在你受伤后性命垂危的情况下,她的所有处理方式,无论是手术时机的把握,还是术中方案的选择,都非常及时,而且精准得可怕。” “再加上你小子自己身体素质过硬,恢复得才会这么好。” “后面只需要静养一阵,很快就可以康复。” 裴渡全程安静地听着,听到这些意料之中的夸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收紧。 “孟教授,那我痊愈之后还能继续留在部队吗?” 孟教授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眼神里带着一丝惋惜。 他坦诚地说道:“回去是可以,但你的情况……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冲在一线执行那些高危任务了。” “你的头部受到过重创,虽然手术很成功,但谁也无法保证在极限环境下会不会有后遗症。你还年轻,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这个结果,裴渡其实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宣判,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 检查结束后,裴渡没有回裴家,而是住进了裴家旗下的一家高级私立疗养院。 几天后,裴建业终于结束了国外的生意,一下飞机,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疗养院。 他先是围着裴渡嘘寒问暖,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他确实没有大碍。 然而,父子间的温情永远持续不了三分钟。 裴建业又忍不住旧事重提。 “裴渡,这次的事就是个教训!部队那种地方太危险了,你不能再待下去了!”他语重心长地劝道,“趁这个机会办退伍吧,回家来,你手上的那些股份也该学着自己打理了。裴氏这么大的家业,早晚都是你的。” “还有,你跟温家那丫头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温妍这次为了你的事忙前忙后担惊受怕的,对你多上心。” 裴渡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你还没老到不能动,我这么早回来做什么。” 裴渡和裴建业的感情向来不好。 裴建业是个典型的商人,重利轻情,控制欲极强。 他早就为儿子规划好了一条完美的人生道路:退伍,从商,联姻。 每一步,都必须按照他的剧本走。 但裴渡天生就带着一身反骨,你越是逼他,他越是反抗。 父子俩的矛盾在裴渡母亲意外去世时,达到了顶峰。 那一次,正是因为裴建业动用手段强行将他拘在家里,试图逼他就范,才导致他错过了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机会。 自此以后,父子俩的关系降至冰点,裴渡扎进部队。 裴建业看着儿子那副油盐不进的冷漠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的对抗,他早就已经意识到,裴渡早已羽翼丰满,他根本管控不了。 于是,他尝试着放低姿态,打起了亲情牌。 “裴渡,我知道你怪我。过去的事,我们不提了。但爸爸……也确实是需要你帮忙了。” “市场变化很快。我们集团最近的战略规划,想拓展医疗板块的业务来完成转型。” “你也知道,我没有什么能让我放心托付的人。你这次也算是跟医院打过交道了,能不能帮帮爸爸分担起来?” 放在以前,裴建业就是躺地上撒泼,裴渡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可现在……他的脑海里闪过池欢那张清冷又倔强的脸。 他一直呆在部队是为了躲避家里的催婚。 可现在,他有了重要的事情需要亲自去查证。 所以,他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裴渡的眼神闪动了片刻。 “把相关的资料给我看看。” 裴建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没想到,自己磨了这么多年都啃不下的硬骨头,今天竟然松口了? 他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让一直等在门外的老张将准备好的资料全部送了进来。 裴氏计划在全国范围内收购一些经营效益不佳的二三线城市医院,将其改建成连锁式的高端康复疗养院。 裴渡靠在床上,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厚厚的备选医院名单和资料。 当他翻到其中一页时,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 第11章 占便宜 文件上熟悉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 裴渡的唇角,几不可查地上扬,带着猎人锁定目标后的玩味。 他合上了手里的资料,看向一脸期待的裴建业。 “好。这个项目,我可以帮你做。但是,我有一个前提。” “你说!别说一个,十个都行!”裴建业此刻心情大好。 “事情怎么做,由我自己决定。你不能以任何理由干预我的决策。” 这不仅仅是在谈生意,更是在宣告他的独立。 “没问题!”裴建业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在他看来,只要儿子肯接手,别说不干预,就算把整个医疗板块都给他折腾,也无所谓。 此刻,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似乎离退休享清闲的安逸日子不远了。 时间飞逝,转眼间一个月就过去了。 京城里发生的一切,A市的池欢一无所知。 裴渡没有再出现过。 而小西也顺利渡过了术后观察期,出院回家休养。 池欢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每天穿着白大褂,穿梭在病房和手术室之间,忙碌规律,却也心安。 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想起那场突如其来的重逢,想起那个男人带着探究和侵略性的眼神,心中会掠过复杂的情绪。 但很快,她就会将这些都压下去。 告诉自己往事不可追。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关于医院效益不好入不敷出的消息越演越烈。 池欢心里升起淡淡的不安。 而这种不安,在发工资的那天成了现实。 手机设定的到账提醒,迟迟没有响起。 办公室里几个年轻的护士已经开始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要用刚到手的工资买什么。 “柏云姐,你工资到了吗?我这月的绩效好像比上个月多了两百块呢!” “终于到了,晚上去搓一顿?” 柏云笑着应下,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池欢,随口问道:“池欢,你的工资也该到账了吧。” 池欢摇摇头。 她反复刷新着银行app的页面,可余额一栏,依旧是那个单薄的数字。 整个科室,似乎只有她的工资,没有到账。 “我去财务问问。”池欢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财务室里,负责薪资核算的张姐一看到她,脸上就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池医生啊……”张姐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唉,你还是去找一趟杜主任吧。” 池欢马不停蹄地来到杜主任办公室门前。 “咚咚咚。” “请进。” 池欢推开门,杜主任看到是她,表情淡了。 “杜主任……”池欢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我想请问一下,为什么我这个月的工资没有发?还有之前去矿山救援的补贴,也一直没有批下来,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杜主任摆出语重心长的姿态,冠冕堂皇地开口:“小池啊,坐。” “这也不是我非要扣你的钱,实在是……医院最近的情况。” “你也知道,医院目前财政情况非常不好。上个月的流水又跌了十个点,上上下下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所以呢,院里昨天连夜开会,重新审查了一下医院的各项支出。其中,关于之前特批给你儿子手术费全免的那个决定,在经过高层会议研究后决定取消。” 池欢顿时浑身冰凉,满脸不可置信。 “取……取消?”她的声音都在发颤,“为什么?当初说好的我用续签五年的劳动合同来换取手术费全免的!” “合同?”杜主任嗤笑一声,有些不屑,“小池,咱们医院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还能不能再开五年都是个问题,你那份合同跟废纸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直接给池欢下达了最后的通牒,“虽然你儿子已经术后出院,但手术费算是医院先给你垫的。你必须在半个月之内全部补齐。” “否则,医院会立刻停掉你儿子后续的所有康复药物。所以,你这个月的工资和补贴嘛……就先当做第一笔还款,给你扣下了。” 池欢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停掉后续的药…… 那对还在恢复期的小西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 “杜主任,你们不能这样!”她终于无法保持冷静,眼眶瞬间红了,“当初的合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医院怎么能单方面撕毁协议!” “我说了,这是医院高层的集体决定,我一个小小的科室主任,也没办法。”杜主任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挥了挥手,“行了,别在我这儿抱怨了,赶紧回你的岗位上去!要是再被病人投诉你工作时间不在岗,绩效也别想要了!” 池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办公室的。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满心的愤怒和无力感,混合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 回到神经外科的办公室,她憋了一肚子的气,再也压抑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了这是?”柏云立刻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池欢将刚才在杜主任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跟柏云说了一遍。 “什么?!取消手术费减免?还要你半个月内补齐?”柏云听完,也气红了脸,“这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跟卸磨杀驴有什么区别?” 她骂了几句,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 “哎呀!”柏云恍然大悟,“我就说杜主任怎么会突然针对你!我想起来了!” 她立刻凑到池欢耳边,压低了声音,:“池欢,你仔细想想,这件事会不会是杜莎在背后搞的鬼?” “杜莎?”池欢一愣。 “嗯!”柏云笃定地说道,“前几天下午,我路过院长办公室,正好撞见她进去了,我听了几句,她好像说什么池医生家根本就不困难,没必要占着减免名额,还说什么……她老公可是个豪门阔少,出行都开宾利的!” 池欢被这番话砸得有些发懵。 正当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说曹操曹操就到。 杜莎查房回来了。 当她看到池欢那双通红的眼睛时,眼里快速飘过嘲弄的冷笑。 池欢站起身,直截了当地质问:“杜莎,我儿子的手术费全免被取消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之前,她处处忍让杜莎的刁难,是怕影响到小西的手术费。 但现在,这唯一的顾忌已经被撕碎,那她也没什么好再忍的了。 杜莎将病历夹往桌上一扔,很干脆地承认了。 “是啊,就是我跟院长提的建议。” 第12章 捉襟见肘 杜莎嗤笑出声,一步步走到池欢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怎么?池欢,你家里是真的缺这几十万吗?我劝你先去查查你老公的银行账户,再来这里哭穷卖惨好不好?” “城南陆家的二少爷,身价少说也有几十个亿!你好意思为了区区三几十万的手术费,来贪占医院给你免除?” “你知不知道,这笔钱如果收回来,能让多少同事能正常领到薪水?你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富太太,来我们这小医院体验生活,就别装得那么楚楚可怜了!” 信息量巨大的话,瞬间在办公室里引起一片哗然。 面对杜莎颠倒黑白的指责和周围同事们投来的异样目光,池欢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退缩。 池欢冷冷地看着杜莎,不卑不亢地回击道:“我儿子的手术费全免,是我用未来五年的劳动合同和不变的薪资待遇,等价交换来的。” “这是我凭我自己的价值,堂堂正正签下的协议,根本就不是在卖惨。” “还有……”池欢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杜莎,你别在这里冠冕堂皇了。” “你别以为你经常用内部员工的指标,偷偷领进口的特效药出去高价倒卖的事情,真的没有其他人知道。” 池欢的话刚落,杜莎的脸色瞬间铁青。 “你胡说八道什么!”杜莎尖声叫道,声音都有些破了。 她直接朝池欢扑了过去。 “我撕烂你这张嘴!看你还敢不敢胡说!” 柏云吓了一跳,赶紧冲过去拦住了她。 “杜莎你疯了吗?在办公室里动手?!”柏云生怕她真的伤到池欢,一边死死拽着杜莎,一边朝池欢使眼色,示意她赶紧离开。 但这一次,池欢却没有退缩,不紧不慢地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点开录像功能,将镜头对准了气得面容扭曲的杜莎。 “你要干什么?”杜莎察觉到了池欢的动作,愣了一下。 “录像。”池欢的声音平静,“上次被你陷害,害我被扣了两百块绩效奖金的时候,我就后悔没有录像留证据。” 她微微偏了偏头,手机的角度调整得恰到好处,确保能完整拍摄到杜莎此刻狰狞的表情。 “这次不管你是想继续骂人,还是想动手打人,我都会完整地录下来,然后交给医院的纪检部门当证据。” 几个年轻的护士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平时那个温温和和、从不与人争执的池医生,居然也有这样强硬的一面。 杜莎措手不及。 池欢居然不做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你……你敢录我?”杜莎声音顿时低了不少。 “当然敢。”池欢淡淡道,“毕竟我心里又没鬼。” “你!”杜莎气得咬牙切齿,但看到手机镜头还在对着自己,又不敢真的动手。 她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池欢。 “池欢……”杜莎知道自己今天占不到便宜,便恶狠狠地放下狠话,“你要是敢出去乱说,我绝对饶不了你!” 说完,她狠狠瞪了池欢一眼,夺门而出。 柏云松了一口气,走到池欢身边。 “池欢,要不要把杜莎倒卖药品的事情举报给院里的领导?看看小西手术费的事情能不能挽回。”柏云建议道。 池欢摇了摇头。 “没用的。”她苦笑着说道,“就算真的举报了,最多也就是让杜莎背个处分。但小西的手术费,还是要照样补齐,一分钱都不会少。” 她心里很清楚,之所以医院会收回手术费的减免,根本原因是医院现在财政出了问题。 几十万的手术费,对于目前捉襟见肘的医院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就算把杜莎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 柏云听了,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你现在怎么办?半个月内要拿出这么多钱,这……” 池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只是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发现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 “我先回去了。”她起身整理了一下白大褂,“谢谢你帮我,柏云。” 下班后,池欢回到家。 池母知道今天是她发工资的日子,还特意多做了几个菜庆祝!” 池欢的心情却更加沉重了。 她不仅这个月的工资和绩效都没有发到,还要在半个月之内补齐小西的手术费。 而且再过几天小西也该去拿下个疗程的药了。 巨大的数字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妈,我有点累,想先坐一会儿。”池欢强撑着笑脸说道。 “那你快去沙发上休息,我再炒个青菜就好了。”池母心疼地说道,“你每天工作这么辛苦,一定要注意身体。” 池欢点点头,走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 她抱着一个靠垫,整个人蜷缩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小西正在客厅里搭积木,看到妈妈回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玩具过来。 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池欢脸上的异样,大眼睛里满是关切。 “妈妈,你是不是不舒服?” 小西虽然年纪还小,但经历了心脏手术之后,变得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敏感懂事,能敏锐地察觉到大人情绪的变化。 “妈妈没事,只是有点累。”池欢连忙收敛起脸上的异样。 小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然后进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出来。 “妈妈,喝点水。”他双手捧着水杯,小心翼翼地递给池欢。 看着儿子懂事的样子,池欢的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她接过水杯,眼眶有些发热。 “谢谢宝贝,妈妈没事的,只是熬夜值班有点困而已。”她强忍着内心的愧疚开口。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池欢打开门,是陆沉到了。 他手里提着大大小小好几个购物袋。 “你……你怎么来了?”池欢有些意外。 按照他们之间的协议,陆沉在不是特殊时间是会来这边的。 “嗯,买了点东西过来,顺便看看你妈跟小西。”陆沉坦然地解释。 还没等池欢接话,池母就从厨房里出来了。 “是小陆来了吗?” 当她看到陆沉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时,顿时心疼起来。 “哎呀,你这孩子,来就来呗,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池母引着陆沉进了客厅,还轻声埋怨池欢。 “欢欢,你看你,总说小陆工作忙,也不叫他回家里吃顿饭。小西经常念叨你们两个呢。” 池欢的心里咯了一下。 她和陆沉是协议结婚,两个人根本就不住在一起。 第13章 由我负责 现在陆沉突然出现,该怎么向母亲解释? 正当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时候,陆沉却先一步开口了。 “妈,确实是我的不是。最近公司里有几个大项目要盯,经常加班到很晚。而且新房那边的装修也还在进行中,所以一直没顾得上过来。” 池母听了,脸上的埋怨之色立刻消散了。 “唉,年轻人嘛,事业要紧。妈理解的。” 小西听到声音,也从客厅里跑了出来。 当他看到陆沉时,小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爸爸!”小西一头扑进陆沉的怀里。 陆沉弯腰抱起小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互动。 “小西,身体感觉怎么样?”陆沉关切地问道。 “很好!妈咪说我恢复得特别快!”小西兴奋地说道,“对了,陆叔叔,你看我新搭的机器人!” 他从陆沉怀里挣脱下来,拉着陆沉的手要去看自己的积木作品。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池欢的心情却更加复杂了。 如果不是为了给小西上户口,她和陆沉之间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但陆沉却还是体贴的帮她照顾自己的母亲跟小西。 这让她觉得又多了几分亏欠。 “好了,别光顾着玩,该吃饭了。”池母笑着催促。 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前。 从外人看来,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幸福家庭。 有疼爱自己的母亲,有懂事可爱的孩子,还有事业有成的丈夫。 但只有池欢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演戏而已。 “池欢,你怎么吃得这么少?”池母注意到了池欢的异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池欢连忙摇头:“没事,回来的路上吃了点面包,现在还不饿。” “对了,小西上学的事情,你准备什么时候去问?”池母又问道,“孩子现在身体恢复得这么好,是不是该让他回去上学了?” 听到这个问题,池欢端着碗的手微微一抖。 “等小西再恢复一段时间再说。 “毕竟刚做完手术不久,还是要谨慎一点。” “妈妈,我不喜欢上学。”小西将头埋低,闷闷的说着。 小西之前上学时,老师和同学们在知道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后,总是对他小心翼翼的,生怕他会突然发病。 过度的保护,让小西无法正常地和同龄人相处,校园生活过得并不快乐。 所以,虽然现在手术成功了,小西的身体很快就可以和正常孩子无异。 但他却迈不过之前那些被排斥的经历。 晚饭过后,陆沉起身告辞。 “妈,我就不多待了,公司那边还有个紧急项目需要处理。”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可能又要加班到很晚。” 池母心疼地说道,“那路上开车小心点。” “我知道的。”陆沉点点头,然后蹲下身子对小西说道,“小西乖乖听妈妈和外婆的话,爸爸过几天再来看你。” 小西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爸爸再见,要记得按时吃饭哦。” 陆沉轻抚了抚小西的头发,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我送你下去。”池欢主动说道。 陆沉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家门。 电梯里很安静,只有轻微的机械运转声。 池欢站在一侧,目光看着电梯门上的数字显示,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陆沉偏头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 夜晚的小区很安静。 陆沉没有立刻上车,而是转身看着池欢。 “池欢。”他试探性的开口,“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池欢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他。 “什么意思?”她有些疑惑地问道。 陆沉目光很认真“从刚才吃饭开始,我就注意到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工作上的事情吗?” 池欢没想到陆沉的观察力这么敏锐。 “没有。”她否认,“你看错了。” 陆沉沉默片刻,然后轻叹了一口气。 “池欢,虽然我们是假结婚,但我也算是你半个家人。” “小西的手术费要补交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还瞒着我?” 池欢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震惊。 “你……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傍晚我路过医院的时候,以为你在值班本来想进去看看你。”他缓缓解释道,“结果在门口遇到了你的同事柏云,从她嘴里才知道了这件事。” “柏云跟我说,医院要求你在半个月内补交小西的手术费,否则就要停止他的后续治疗。” “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池欢咬了咬下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既然医院是因为我是你丈夫,认为我看起来很有钱才取消了之前的决定,那么小西的手术费也应该由我来负担。”陆沉继续说着,“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不!”池欢连忙摇头拒绝,透着急切,“你已经帮我和小西的够多了。这笔钱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她心里很清楚,陆沉的处境其实也只是表面光鲜而已。 陆家虽然是有钱的大家族,但陆沉在家里并不受宠。 家族的主要产业都是由他的大哥继承管理的,陆沉现在只是负责一家很小的分公司,没有股份分红,只有固定的工资收入,跟一个高级打工仔没什么区别。 更重要的是,他跟自己结婚的事情让陆家的人很不满。 在他们看来,陆沉应该娶门当户对的名门千金为妻,而不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 所以在得知陆沉结婚的消息后,陆家直接断了对他的经济支持。 现在的陆沉跟她一样,都是靠着工资收入维持生活。 如果突然要他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恐怕只能回家开口。 到那时,又会是一场风波。 池欢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陆沉变得更难。 陆沉看着她倔强的表情,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你能想到什么办法?”他无奈反问道,“医生的工资虽然不低,但这些年从小西出生时你难产,到后面持续给他治病,你的积蓄应该早就用完了。你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出吗?” 这个问题问得池欢哑口无言。 她确实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沉默了片刻,池欢才勉强找了个借口:“实在不行的话,我就把以前的一些东西卖掉。” “什么东西?”陆沉追问道。 池欢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就是……前男友以前送的一些首饰什么的。” 听到这个回答,陆沉表情微微一变。 他没有反对这个提议,有些幽幽的开口:“所以你这么多年了都还一直留着那个渣男的东西?” 第14章 贱卖 池欢连忙解释道:“我以为早就扔了的,前段时间整理房间的时候才又翻出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陆沉没有再说什么。 但池欢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变得低沉了些。 关于小西的身世,陆沉一直都有自己的推测。 池欢是在大学毕业那段时间怀孕的,当时陆沉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大着肚子,一个人过得很艰难。 从生产到后面小西被查出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么多年,那个男人却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甚至连小西的户口问题,都需要通过假结婚来解决。 因此在陆沉心里,小西的生父就是毫无担当的渣男。 但即便如此,池欢居然还留着那个男人送的东西。 “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陆沉打破了沉默,“小西还要吃药,别让他等太久。” 池欢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 陆沉上了车,发动引擎。 通过车窗,他最后看了一眼站在路灯下的池欢。 她的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单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陆沉的心中随即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池欢回到家里,小西已经洗完澡,正在客厅里看动画片。 池母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拿着小西的睡前药物。 “小西,该吃药了。”池母温声说道。 小西很听话地关掉电视,乖乖地走过来吃药。 池欢看着这一幕,心中又是一阵酸涩。 如果半个月后她真的筹不到钱,小西就要停止治疗了。 “妈妈,爸爸走了吗?”小西吃完药后问道。 “嗯,爸爸要回公司加班。”池欢点点头,“小西要早点睡觉,明天还要起来锻炼身体呢。” “我知道的。”小西乖巧地说道,“妈妈,你也要早点休息哦。” 池母帮小西收拾好玩具,然后带他去睡觉。 池欢回到自己的卧室。 关上房门,她缓缓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了最下层的抽屉。 抽屉里放着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 池欢小心翼翼地拿起盒子打开。 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粉红色的钻石胸针。 钻石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还像当年裴渡送给她时一样美丽。 这是她二十岁生日的礼物。 那时她还没发现真相。 自私又贪婪的享受着跟他在一起的时光。 可是后来…… 池欢的手指轻抚着胸针上的钻石,眼中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 跟小西的病相比,这些华而不实的纪念品瞬间变得一文不值。 池欢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合上了盒子。 明天她就去找地方把这些东西卖掉。 不管能卖多少钱,至少也是一份希望。 池欢找了一家位于老城区深巷里的二手典当行。 她走到柜台前,轻轻地将盒子放在了玻璃台面上。 “老板,我想当掉这个。” 老板将盒子拿了过去打开。 粉色钻石胸针璀璨耀眼。 老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他很快便用满不在乎的表情掩了过去。 他拿起一个放大镜,装模作样地对着胸针看了半天。 “东西嘛……样子还行。”他放下放大镜,将胸针丢回盒子里,“有鉴定证书和购买发票吗?” 池欢的心沉了下去。 她摇了摇头:“没有,是很久以前的礼物了,那些东西早就找不到了。” “没有?”老板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样,“那可就不好办了。没证书没发票,谁知道你这东西是真是假?现在这高仿的技术,做得比真的还真。” “我保证这是真的。”池欢急切地说道,“您可以再仔细看看,它的做工和钻石的成色都……” “行了行了。”老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伸出一根手指,“看你也是个小姑娘,不容易。一口价,一万。” “一万?”池欢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一万块对于手术费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老板,这不可能。” “这枚胸针……它当时买来的价格绝对不止这个数。您再好好看看……” “我看得还不够清楚吗?”老板不屑冷笑,将盒子往她面前一推,“小姑娘,我开门做生意,见的人比你吃的盐都多。我肯出一万块收,已经是担了天大的风险了。” “不过这东西……是男朋友送的吧?” 池欢怔住,没有回答。 老板看她这副模样,讽刺的笑了。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啊,就是好骗。” “男人随便从哪儿淘个假货,花言巧语几句,你们就感动得不行,当成宝贝一样供着。到头来呢,人财两空,什么都给骗走了。” 池欢面色发白。 他说得没错,她确实是在收到这枚胸针后不久,便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交给了裴渡。 可是,不管裴渡是不是真心想跟她在一起,那段曾经炙热的感情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不应该被人肆意践踏诋毁。 池欢将丝绒盒子收了回来。 “那我不卖了。” 老板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压价太狠,把鱼给吓跑了。 “哎,别急着走啊。看在你长得单纯的份上,我再给你加点。一万五,怎么样?这价钱可真不低了。” 池欢没有再理会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典当行。 店内,典当行老板看着池欢决然离去的背影,不住地有些懊悔。 凭他多年的经验,那钻石胸针的成色绝对不差,就算没有证书,处理一下当个二手正品卖,赚个十万八万应该不成问题。 他越想越觉得可惜,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那枚胸针的模样。 那独特的镶嵌工艺,还有主钻旁边点缀的几颗碎钻形成的别致图案…… 等等,那个图案…… 老板总觉得那个图案异常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连忙坐回电脑前,打开了好几个国际顶级珠宝拍卖行的历史图鉴网站。 当翻到第三页时,他的动作猛然停住了。 屏幕上的胸针,无论从设计、钻石切割还是整体造型,都和刚才池欢拿来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而这枚胸针,八年前于苏富比春季拍卖会展出,由神秘买家以一千万美元天价拍得。 一千万美元?! 老板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近乎天价的胸针,被人拿到他这个破旧的二手店里卖? 多半只有一个可能。 刚刚那个女人是贼! 胸针是她偷来的,又完全不懂行情,所以才想尽快脱手换点钱。 想到自己刚才差点就花一万五收了一件价值近亿的赃物,老板吓得腿都软了。 连忙发出行业预警。 第15章 走出来 很快,裴渡这边便收到了自己送给秦淼的胸针差点被人低价卖出的消息。 而消息的来源,正巧是也是A市。 裴渡几乎是下意识地掏出一个早已磨得边角发亮的黑色钱包。 翻开夹层里的泛黄照片。 照片上,是20岁的秦淼,带着他送的胸针,笑如一汪清泉。 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熟悉的轮廓。 男人凌厉的眼神些许柔和。 他喃喃低语着:“这次,你还能躲我多久?” “秦淼……” 池欢心事重重地来到医院。 刚进办公室,差点迎面撞上了杜莎。 今天的杜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花枝招展。 看到池欢面带憔悴的丧气模样,描画精致的眉梢轻蔑地一挑。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今天似乎没心思对池欢多加嘲讽,鼻腔发出不屑冷哼,便扭着腰走远。 池欢怔在原地,觉得有些反常。 “她这是铆足了劲准备钓金龟婿呢。”柏云脸上藏不住的八卦神色。 “钓金龟婿?”池欢不解。 “你还不知道吧?都在传咱们医院马上要被大财团收编了。” “而且,负责拍板的投资方代表,今天下午就要到A市!” “杜莎连针对你的功夫都没有了,多半是这位天降的财神爷不仅年轻多金,而且,还是单身!” 柏云说得有板有眼,由不得人不信。 然而,池欢却不怎么感兴趣。 她有些愣愣地丢下一句,“所以财神爷,能把继续把小西的手术费给免了吗?” 柏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老公上午不是来把钱给交上了吗,难道你不知道?” “什么?!”池欢整个人僵住了。 “陆沉他来把钱交了?” “对啊!”柏云理所当然地点头,“这么大的事,他没告诉你?” 池欢面色僵硬的点头。 柏云却一脸羡慕,“哎,他肯定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吧!” “昨天我跟他说这件事的事情他沉着脸不知道多担心呢,你真是找了个好老公,又帅还这么有担当。不像我家那个,就知道打游戏。” 池欢完全听不清柏云后面在说什么了,对着柏云扯出勉强的笑容。 然后,整个下午,池欢都处在恍惚的状态中。 几次想给陆沉打电话,可拿起手机,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终于到了下班,池欢直接去陆沉的公司找他。 陆沉刚开完项目会。却并不意外看到池欢来。 “怎么来之前不给我打电话?”他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池欢抬起头,对上他温润的目光。 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最终还是直接切入了主题:“小西的手术费……是你交的?” 陆沉他平静地点头。 “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池欢情绪复杂交织,“那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你来说应该也很难负担。” 听到她的话,陆沉的唇边泛起浅淡的微笑。 “别担心,好歹我也是陆家的人。区区几十万,对我来说,还是很容易的。” “至于为什么不跟你说……因为我知道,如果说了,你一定会不愿意,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拒绝我。” “池欢,我知道我们的婚姻只是协议,但只要还存续一天,你和小西就是我的家人。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陷入困境而袖手旁观。” 他的话语真诚,让池欢越发觉得无地自容。 “谢谢你,陆沉。这笔钱,我会尽快还你。”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纸笔,“我现在就给你写一张借条。” 陆沉的眉头一皱,按住了她的手:“不用写,我相信你。” “不,一定要写。”池欢却固执地挣开了他的手,“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更何况我们……这不一样。” 她低着头,迅速地在纸上写下借款事由和金额,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以后每个月的工资,除了家里的基本开销和给小西买药的钱,剩下的我都会还给你一部分。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还清,但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的。” 看着她那副倔强又认真的模样,陆沉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他没有再拒绝,只是将那张薄薄的纸条接了过来,小心地折好,放进了西装的内袋。 “好,借条我收下了。”他的话锋忽然一转,“不过,既然是借贷关系,作为债权人,我也有权利提一个附加条件吧?” 池欢愣了一下,抬起头:“什么事?” 陆沉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开口:“池欢,我不希望看到你靠贩卖那个人留下的旧物去救小西。” “我想你能彻底从过去走出来。” 池欢的眼睫轻轻颤动,不受控制地闪过裴渡冷淡的眉眼。 良久,才用低不可闻的回答:“放心……早就没可能了。” 从陆沉公司离开后不久,池欢的手机就接连收到了银行的转账短信。 医院补发了的上个月工资绩效还有她去参加救援该拿的补贴。 手中有了余钱,池欢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不少。 回家路过一家精致的蛋糕店,她进去给小西买了两块小蛋糕。 回到家时,小西和外婆正在看电视。 看到池欢手里提着的蛋糕盒子时,小家伙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妈妈!是蛋糕!” “嗯,奖励我们小西今天乖乖吃药。” 难得温馨的夜晚。池欢却在小西睡下后接到了陆沉母亲柴碧云的电话。 她跟陆沉领证后,陆沉带她回过一次陆家。 当时的场面闹得很难看,陆沉为了维护她近乎跟家人决裂。 而后差不多是一点点被剥夺了陆家二少爷的光环。 自那之后,柴碧云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在外面问起时,也只会说不认识。 池欢知道她出身名门从骨子里就看不起自己,更无法接受她带着来路不明的孩子,成为陆家的儿媳。 即便,陆沉并不是她满意的孩子。 不过,不管柴碧云对她再刁难苛刻,她都不可以对他妈妈不尊敬。 毕竟,他帮了自己那么多。 池欢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喂,阿姨。”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柴碧云冷淡的声音。 “池欢,明天上午来陆家老宅一趟。” “你一个人。” 说完,甚至不等池欢回答,对方就径直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池欢不用猜也知道,柴碧云为什么会突然找她。 应该是陆沉帮小西交手术费的事情已经被陆家知晓。 第16章 受辱 虽然柴碧云在电话里特意强调了让她一个人去。 但池欢心里清楚,即便没有这句嘱咐,她也不会向陆沉求助。 这份因她而起的家庭纷争,她不想再将他拖下水,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况且,他只是他的协议对象,不是万事顺遂的避风港。 去陆家之前,池欢特意绕路去了一家A市有名的进口水果超市。 她记得上次去陆家时,听佣人提起过柴碧云有饭后吃水果的习惯,且只偏爱几种特定的进口品类。 陆家老宅位于城南的半山别墅区。 这里是A市有名的富人区,闹中取静,安保森严。 出租车在庄园式的巨大铁门前。 佣人早已接到通知,沉默地为她引路。 客厅里,柴碧云穿着剪裁考究的旗袍端坐在正中的主位沙发上,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陆沉的哥哥陆浮和他的妻子苏妙,则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苏妙一见到池欢,嘴角立刻勾起毫不掩饰的讥诮。 “妈,大哥,大嫂。”池欢走上前,将手中的果篮轻轻放在茶几上,声音平和地打着招呼。 柴碧云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包装精美的果篮,便对一旁的佣人冷淡地吩咐道:“拿下去。” 佣人面无表情地将果篮提走,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呵。”一声嗤笑传来。 苏妙阴阳怪气地开了口,“池欢,陆沉不在,你现在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路边随便买的垃圾水果,就想把我们给打发了?你当我们陆家是什么地方,收破烂的吗?” 她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 池欢放在身侧的手指微缩,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她迎向苏妙挑衅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应道:“大嫂,如果你觉得我买的不好,可以告诉我喜欢什么,我下次直接去买。” 苏妙被她噎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愈发轻蔑:“告诉你怕是你也买不起。毕竟几十万的手术费都要靠我那个傻弟弟接济,你还有闲钱来尽孝?” 就在苏妙言语针对池欢的时候,陆浮目光却若有似无地在池欢身上逡巡,不断垂连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好了。” 柴碧云直奔主题:“我今天叫你来,只问你一件事。陆沉是不是帮你交了你儿子的手术费?” 来了。 池欢心头一紧,点了点头:“是。”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但这笔钱本来就应该由我来出,只是我一时周转不开。我已经给陆沉写了欠条,以后会分期还给他。”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苏妙便夸张地大笑起来。 “噗嗤……欠条?装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妈,您听听,她说她会还钱呢。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是看中我们家的钱,婚后也会跟陆沉经济独立,绝不会拖累他?” “这才结婚多久啊?一开口就是几十万。这次是儿子生病,下次说不定就是哪个亲戚出事,胃口只会越来越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上百万了。” “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救死扶伤的医生,还是专吸人血的索命鬼。” 池欢脸色变得苍白。 但,陆沉借了她钱是事实。 “苏妙,你先安静。”柴碧云沉声示意儿媳闭嘴。 她显然对这些口舌之争不感兴趣,要的是解决根本问题。 “池欢,当初陆沉执意要跟你结婚,我们全家上下都是反对的。” “你的工作虽然还算体面,但你带着一个父不详的儿子,这件事让我们陆家在整个圈子里都抬不起头,走到哪儿都是个笑话。” “我们陆家,可以勉强容纳你这个儿媳。” “但绝不能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顶着我们陆家孙辈的名头。” 池欢的心下一沉。 “所以,”柴碧云终于说出了她的最终目的。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把小西送去给他亲生父亲抚养。第二,如果你找不到他的生父,或者他生父不愿意要,那就找个好人家把他送养了。” “不行!” 池欢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脸色煞白如纸。 小西是她拼了命才生下来! 她们怎么能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让他被送走这种话? “小西是我的亲生儿子,我绝不同意把他送走!” 看到她如此激烈的反应,苏妙又假惺惺地开口了,“哎呀,池欢,你先别激动嘛。我们知道,你当妈的肯定舍不得自己的孩子。” “可是你想想,你还年轻,以后你跟陆沉肯定还会有你们自己的孩子的,又不亏。总不能为了一个外人,让你和陆沉,还有我们整个陆家都跟着蒙羞吧?” 这时,陆浮也开了口,扮演起和事佬的角色,对池欢说道:“弟妹,你先坐下。妈和大嫂说话是直接了点,但也是为了你和陆沉好。这样吧……” “只要你愿意把你那个孩子送走,我保证,立刻就恢复陆沉在总公司的职位和所有待遇。他不必再守着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公司,可以回到陆氏的核心。” 他的话,看似是在为陆沉的前途着想,实则是在用陆沉的未来,来逼迫池欢就范。 池欢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不必了。”她冷冷地打断了陆浮的话,“我跟陆沉在领证结婚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小西的存在,并且接受了他。” 她抬起头,目光第一次带上了不加掩饰的锋芒。 “今天,我之所以会独自一人来到这里,是因为我尊敬您是陆沉的母亲,是我的长辈。但是,如果你们的目的,是想让我送走小西,那么,请让陆沉亲自来跟我谈。” “你!”柴碧云被她这番话顶得脸色铁青。 她猛地怒斥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 “池欢,别给脸不要脸!你说得这么铁骨铮铮,花我儿子钱的时候,怎么就不是这副嘴脸了?” 面对柴碧云的怒火,池欢反而彻底镇定了下来。 “我同意跟陆沉结婚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家庭。” 气氛彻底僵持。 陆浮再次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妈,您也消消气。弟妹也是爱子心切,一时情急。” “但既然弟妹都说了,这笔钱不是陆沉给的,是她借的。” “那不如,就把手续做全了。当着我们这些家人的面,再重新打一张借条吧。” 第17章 好久不见 佣人很快便拿来了纸和笔,不是寻常的便签纸,而是印着陆家宅邸暗纹的专用信纸。 质感厚重,透着一种无声的矜贵。 但对于池欢来说,越是精致就越代表着陆家对她的看低。 她知道,今天不写下这张欠条,她走不出这个门。 于是,池欢径直走到茶几前一笔一划地开始写。 但陆家的人却要她清晰到连利息都一一算清。 池欢握着笔的手泛出青白色。 沉默地按照他们所说的写了上去。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放下笔,将那张写满了她耻辱的借条推向茶几中央。 苏妙立刻伸手拿了过去,像鉴赏一件战利品一样,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才满意地递给柴碧云:“妈,您看,写好了。这下清清楚楚。” 柴碧云淡淡地瞥了一眼,便对陆浮说:“收起来吧。” 但苏妙依然不肯放过池欢。 “池欢,今天这张条子只是个开始。我们可把话放在这儿,以后,只要被我们发现你花了陆沉一分不该花的钱,我们就给你记上一笔。等攒多了,拿给陆沉好好看看,他费尽心思娶回来,当宝贝一样供着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池欢走出陆家大门时,阳光明明很好,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刚才在客厅里,连同自尊一起被剥掉的,还有她全身的温度。 终于走出了那扇庄严的铁门。 她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试图将胸腔里那股堵塞的恶心感压下去。 失魂落魄之际,一道略带磁性的男声突兀地在她身侧响起。 “池医生,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 这个声音…… 池欢猛地抬头。 只见不远处,线条硬朗的黑色越野车旁,裴渡高大的身影正依靠着车门。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拉链随意地拉到胸口。 下身是同色系的工装裤,脚上踏着军靴。 俊而张扬的脸带着几分野性的不羁。 他怎么会在这里? 池欢的眉头瞬间皱紧。 她没想到会有再见裴渡的机会。 还是在这样的时机。 并且,明明之前自己在他面前都是戴着口罩,这人却能一眼就认出他。 说明,他或许早就已经开始怀疑。 想到这里,池欢迅速敛下所有表情,清冷地问了一句:“裴先生,你的伤……已经全好了吗?” 裴渡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脸色这么差地从里面出来,看来是被欺负的不轻啊。” “所以说,池医生你看病的眼光一流,挑男人的眼光可不怎么样嘛。居然会让你一个人来面对这些。” 他的话精准地戳中了池欢痛的地方。 被看穿的恼怒涌上心头。 “裴先生!”池欢声音一扬,带着些许怒气,“我们严格算起来也只见了两次面。你不觉得管得有点太宽了吗?” 她的反应如此激烈,倒让裴渡有些意外。 裴渡挑了挑眉,耸了耸肩说:“好吧。本来是看着也算半个熟人,想着可以捎你一段的。现在看来,池医生你是不可能领这个情了。” “谢谢,不了。”说完,池欢提步朝着出口走去。 裴渡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插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他有很多话想问她。 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裴渡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 越野车发出低沉的轰鸣,朝着与池欢相反的方向。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裴渡的嘴角勾起势在必得的笑意。 不急。 反正,有的是时间。 池欢回到医院上班,在工作中将上午的不快一一淡忘。 下午三点多,陆沉打来电话。 “池欢,你是不是去过陆家了?”电话那头,陆沉紧张地问着。 “嗯。” “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池欢闭了闭眼,将所有的异样情绪都压回心底,“没有。阿姨就是……问了些你的近况。” 电话那头的陆沉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最终,他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那就好。如果他们再找你,你直接告诉我。” “知道了。” 挂断电话,池欢无力地靠着墙壁。 就在这时,杜主任行色匆匆地找了过来。 “池欢,总算找到你了!” “杜主任,有事吗?”池欢立刻站直身体。 “你准备一下,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出席个饭局。”杜主任看了看手表,“有个非常重要的投资方代表想见见我们科室的核心骨干。” 饭局? 池欢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她今天实在没有任何心力去应付这种场合。“杜主任,不好意思,我今晚要值班……” “班我已经让柏云替你了。”杜主任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她,“你也别瞎想,不是让你去喝酒陪客。人家投资方这次主要是想考察我们医院的情况。” “你是咱们院里最年轻的主任医师,技术也是公认的拔尖,让你去是院里对你的重视。” 杜主任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池欢实在找不到任何推脱的理由。 “……好的,主任。我知道了。”她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夜幕降临。 池欢跟着杜主任以及几位院领导来到指定包间。 推开厚重的木门,只见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院长身边围绕着几位副院长和院办主任,此刻正恭维着坐在主位上的投资方代表。 当池欢的目光落在那人脸上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投资方代表,竟然是裴渡?! 裴渡换上了剪裁合体的深灰色手工西装,头发也精心打理过。 他从容地坐在那里,面对着一众院领导的热情,强大的气场让他成为了绝对核心。 似乎是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裴渡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门口一脸震惊的池欢。 男人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看向她,“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池医生!” 院长好奇地看向池欢,又转向裴渡,笑着问道:“裴总之前就跟我们的小池医生认识?” 不等池欢回答,杜主任抢着解释道:“院长您忘了?前阵子裴总意外受伤,就是池医生主刀做的手术。” 裴渡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意味深长地附和:“要不是池医生医术高超,恐怕我现在都不能好好地坐在这里了。” 院长立刻顺着台阶下,夸赞道:“那是!咱们医院里小池的资历虽然不是最高的,但技术绝对是顶尖的!而且啊,她对病人还特别负责。” 说着,院长十分自然地让出了裴渡身边的位置,冲池欢招手。 “小池,来你坐这边。” 第18章 戏耍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池欢的脚下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她能感觉到杜主任在身后用眼神催促她。 他们都认为,能坐在投资方身边,是她这个年轻医生的无上体面。 可对池欢而言,那座位不啻于龙潭虎穴。 她深吸一口气,“院长,我……” 她想说,她坐到杜主任旁边就好。 然而,她拒绝的话语还没来得及完整地组织起来,主位上的裴渡却先一步开了口。 “看来池医生不太想挨着我坐啊。”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笑非笑,“也是,毕竟是有家室的人了,是需要跟异性时刻保持安全距离。是我考虑不周了。” 院长一听这话,立刻打着哈哈,赶忙解释道:“哎呀,裴总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这又不是什么不正经的饭局,都是为了医院的发展嘛!” “小池是我们院里的骨干,思想觉悟高着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池欢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坐到了裴渡身边的那个位置。 椅子是上好的花梨木,坐垫是真丝,可池欢坐上去,却如坐针毡。 她能清晰地闻到从身侧传来的属于裴渡的独特气息。 清冽干净的木质香调中带着隐约的烟草味。 院长举起酒杯,开始说一些场面上的客套话。 池欢心不在焉地听着,只盼着能早点结束。 就在她垂眸的瞬间,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一僵。 男人温热干燥的大手,从桌子底下快速用指尖轻轻划过了她垂在腿侧的手腕。 池欢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是他故意的吗? 两人挨得这么近,桌下的空间又有限,或许……只是他不小心的触碰? 池欢不敢确定,也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 她不动声色地将椅子往旁边挪了半分。 很快,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端了上来。 其中有一道清蒸江鱼,是A城的特色菜。 杜主任立刻热情地站起来,殷勤地推荐道:“裴总,您一定要尝尝我们A城的江鱼,出了这个地方可就吃不到这么鲜美的味道了。” 裴渡懒洋洋地抬眸,看了一眼那条鱼的方向,随即却微微蹙了下眉,略带歉意的说:“算了,看着是不错,可惜我这手……” “还没完全恢复好。” 他撒谎! 池欢上午遇到他的时候分明还看到他开车了。 杜主任显然没有多想,转头看向池欢,“小池,那你用公筷给裴总夹点鱼肉。” 裴渡是今晚这场饭局的绝对核心,是所有人都要讨好的金主。 池欢也不敢当众揭穿他的谎言。 只好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缓缓地拿起公筷夹起一块鱼肉,小心翼翼地放进裴渡面前的骨瓷餐盘里。 整个过程,她都垂着眼,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鱼肉落盘,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裴渡并没有立刻动筷,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顺口说了一句: “这么多刺。” 池欢筷子顿住,不受控的想到了从前。 裴渡吃饭时很挑剔,任何有刺的鱼都不碰。 有一次他因为教她骑自行车被伤到了胳膊,她为了恢复好给他做了鱼肉,但裴渡却不碰。 皱眉嫌弃的说:“秦淼,这鱼有刺。” 那时的秦淼满心满眼都是他。 她会笑着坐下来,拿起筷子和勺子,仔仔细细地将每一根细小的鱼刺都剔除干净,再把喂到他嘴边。 而他,就那么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的照顾。 “池医生?” 杜主任的声音将池欢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她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的筷子还悬在半空中。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撞进裴渡带着戏谑的眼眸。 视线交接的瞬间,池欢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收缩。 一切,都是他的试探。 他在怀疑她就是秦淼,所以他故意复刻了当年的场景,就为了看她的反应。 可是,已经没有秦淼了。 现在只有池欢,她也再没有那样的耐心和心境。 池欢眼神冷了下来。 她垂下眼睑,掩去眸中所有翻滚的情绪,在男人那饶有兴味的目光中,缓缓地将筷子伸向他的餐盘。 “看来这鱼应该是不合裴总的口味了,那还是我……” 她想将那块鱼肉夹回来,结束这场无声的较量。 可她的筷子还没碰到鱼肉,就被另一双筷子半路拦截。 裴渡的筷子,精准地夹住了她的筷子尖,阻止了她的动作。 那块带着细刺的鱼肉截下,从容地放入口中。 半晌,他才点了点头,给出中肯的评价:“嗯,味道确实不错。” 放下筷子,裴渡微微侧过身,凑到池欢耳边,低声说:“也不是不可以尝试。毕竟,人都是会变的,是吧,池医生?” 池欢现在已经能很好地扮演陌生人角色。 她随即平板无波的问他:“那你还吃不吃?” 就在这时,一直观察着两人互动的院长,状似无意地开了口,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个方向:“说起来,裴总这次来A城,是一个人来的吗?” “我之前听闻,裴总已经有了位门当户对的未婚妻,这次怎么没一起带来?” 说的是温妍吧, 池欢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任何感觉,可身体的反应却快于理智。 裴渡轻笑了一声,“没有的事。” “我才从部队退下来,暂时只想专注事业,还没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像池医生,这么年轻,就已经把个人问题都解决完了。事业家庭两不误,真是让人佩服。” 他说这话时,桌下的那只手,再次不规矩起来。 指尖沿着她的手臂缓缓划过。 池欢脸色涨红。 她知道裴渡是刻意存了恶劣在戏弄她。 可在这满桌的人精面前,她却不敢有丝毫发作。 她只能收回自己的手臂,拿起筷子,埋头假装认真地吃着自己面前的菜,用咀嚼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紧咬的牙关。 裴渡将她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和紧绷的下颌线,深邃的眼底藏了得逞的笑意。 知道再逗弄下去,温顺的兔子,恐怕真的要咬人。 于是,他见好就收,端起酒杯,主动转向院长,开始游刃有余地讨论起了关于医院的其他事项。 话题被成功地转移,包间里的气氛再次变得热络起来。 只有池欢,被遗忘在角落里,独自品尝着那份无处遁形的煎熬。 第19章 不请自来 饭局接近尾声。 裴渡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身旁的池欢,随即开口:“之后几天,我应该都会留在A城。” “正好想借这个机会,好好了解一下贵院的具体情况。不知道……池医生方不方便,带我参观一下?” 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直接指定。 池欢头皮发麻。 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开口拒绝。 然而,她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身旁的院长已经喜上眉梢,抢着把话头接了过去,“当然没问题!裴总你放心,我马上安排,让小池这几天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裴渡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他缓缓站起身,颀长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他理了理自己那价值不菲的西装袖口,冲着池欢的方向微微颔首,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就,麻烦池医生了。” 说完,他便以要回酒店休息为由,向众人告辞,在一片恭送声中先行离开。 裴渡一走,盘踞在房间里的强大气场瞬间消失,可压在池欢心头的巨石却愈发沉重。 院长也立即将池欢叫到了包间外的走廊上。 “小池,有些话我就跟你明说了。咱们医院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比谁都清楚。” “再找不到投资,别说发展,能不能继续开下去,都是个大问题。” 见池欢垂着眸不说话,院长又加重了语气: “咱们医院在A城这么多年,靠的是什么?不就是靠着能治很多别处看不了的疑难杂症,收费还不高,才有了今天的名气吗?” “每天有多少患者从外地慕名而来,你是亲眼看见的。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们以后病无所投,医无可寻?” 院长的话句句都敲在池欢的软肋上。 作为一名医生,她比谁都明白这家医院对那些普通家庭的患者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之前因为你儿子小西手术费的事,院里没能批下来你心里肯定有怨气。” “但我现在可以给你交个底。只要这次裴总的投资能顺利谈下来,我第一个特批,不仅把你之前交的手术费全部退还,后续所有的治疗费,医药费,医院也全包了!你看怎么样?” 院长已经给出了他所能给出的最大的让步。 为了小西也为了那些挣扎在病痛中的患者,池欢似乎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可是一想到要和裴渡朝夕相处,她心底就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慌。 即便是今晚这样短暂的接触,她都几乎要在他层出不穷的试探下溃不成军。 她不确定自己那点伪装,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能支撑多久。 她真的很怕。 怕裴渡认出她就是秦淼,更怕他顺藤摸瓜,发现小西的存在。 可……小西的病等不起,这家医院也等不起。 良久,池欢终于抬起头,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回心底,声音有些干涩,“院长,您放心。裴总考察期间,我会全力配合的。”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院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池欢满腹心事的回到家。 她洗完澡准备睡觉时,手机却收到了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备注是裴渡。 池欢呼吸骤然抽紧。 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指尖悬在屏幕上,最终还是点了“通过”。 通过之后,她像是被鬼迷了心窍,控制不住地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裴渡的朋友圈并不像其他富家公子那样充斥着香车美女。 他的生活轨迹看起来异常简单,寥寥无几的几条动态,几乎都和部队有关。 有戈壁滩上的落日,有和战友们满身泥泞的合照,还有一张他穿着军装、身姿笔挺的背影照。 出神时,池欢猛然想起。 她能看到他的朋友圈,那他……是不是也正在窥探她的? 池欢触电般的退出裴渡的主页,手忙脚乱地翻看自己的朋友圈,想要立刻将那些可能暴露小西存在的内容全部隐藏起来。 然而,一路翻下去,她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几年来,她活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任何与裴渡相关的人发现蛛丝马迹。 所以她的朋友圈除了几条医院的科普转发,再无其他,更别说发任何有关小西的日常了。 池欢刚松了一口气,手机屏幕却又亮了起来。 是裴渡发来的消息。 【池医生朋友圈里都没几条动态,看来这些年,过得很单薄啊。】 池欢捏紧了手机,最终选择将屏幕按熄,没有回复。 反正时间已经很晚了,是最好的借口。 那一晚,池欢辗转难眠。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反复告诉自己,现在的裴渡,于她而言,只是一个需要应付的投资人,是个陌生人。 更何况,就算是八年前那个她爱到骨子里的少年裴渡,也不过是她用弥天大谎,才短暂拥有过的幻梦。 他当年跟她在一起,只是玩玩而已。 现在这样处心积虑地试探她,大概率也不是旧情难忘,而是想把她这个恬不知耻的冒牌救命恩人揪出来,好好算一算当年的账吧。 这么想着,心里的刺痛似乎减轻了一些,又迎来了一片冰冷的荒芜。 后来,池欢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梦里光影交错,全是八年前那些甜蜜又痛苦的画面。 等她再睁开眼时,天已大亮,而她的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她起身去洗漱,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双眼红肿。 “妈妈?” 身后传来儿子软糯的声音。 小西揉着惺忪的睡眼,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你眼睛怎么肿了?是不是昨天晚上又做噩梦了?” 池欢心中一颤,连忙挤出温柔的笑容。 “没有啊,妈妈睡得很好。” 而A城的另一端,裴渡同样一夜无眠。 但与池欢的煎熬不同,他的失眠,源于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 晨光熹微,第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百叶窗的缝隙。 裴渡站在窗前。 这或许是八年来,他第一次能和秦淼共同沐浴在同一片日光之下。 一想到这个可能,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叫嚣着狂喜。 他明里暗里地找了她那么久。 不管眼前的池欢到底是不是秦淼,他都有足够的耐心和精力,去一层层剥开她伪装的外壳,直至揭晓最终的答案,让她无处可逃。 第20章 熟悉的背影 池欢几乎是一踏进医院,就被护士长十万火急地拽走了。 “池医生你可算来了!急诊刚收了一个多车连环追尾的重伤患者,脾破裂大出血,必须立刻手术!”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池欢完全投入到了与死神赛跑的战斗中。 等她满身疲惫地从手术台上下来时,时针赫然指向了下午一点。 她换下手术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只想瘫在椅子上缓一口气。 可推开门的瞬间,她却愣住了。 同事柏云,正姿势僵硬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大气都不敢出。 池欢心里咯噔一下,顺着柏云惊恐的目光望去。 只见裴渡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她的办公桌前。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办公室里的每一处陈设,那感觉不像是在参观,更像是在勘察。 而他站立的位置,离她的抽屉,不过一步之遥。 抽屉里,放着她和小西唯一的一张合照。 一瞬间,池欢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理智行动,冲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挡在了办公桌前。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强压着惊慌,声音却因为紧张透着一股尖锐。 裴渡闻声,缓缓转过身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紧不慢地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不是说好,今天上午带我参观医院吗?” “我给池医生发了消息,你一直没回。我就自己先来看看了。” 他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身后的抽屉,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怎么?池医生的办公室里……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看你,好像很紧张。” 池欢的后背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稳住心神,“没有秘密,但这里是我的私人空间,裴总不请自来,不太合适。” 池欢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先去外面等我一下,我放下东西,就带你去参观。” 裴渡挑了挑眉,似乎对她这种戒备的姿态很感兴趣。 但他也没再多说什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便真的依言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我的妈呀……”柏云这才敢大口喘气,拍着胸口,一脸后怕地凑过来,“池欢,你从哪儿招惹来这么一尊大神?这气场也太强了!” 她压低了声音,心有余悸地描述着:“他一来就直接问你在哪儿,往那一站,话也不多说,跟个活阎王似的,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都降了好几度。” “哦对了!”柏云像是想起了什么,“刚才杜莎还过来跟他打招呼,看那样子是认识他。结果人家直接一张冷脸,说我找池欢,别试图跟我搭讪,一句话就把杜莎给怼回去了。气得杜莎脸都绿了,到现在都没回办公室!” 池欢快速地将桌上的文件收拾好,言简意赅地叮嘱她:“离他远点。他是来考察投资的,能不能谈下来,决定着我们医院的生死。” 说完,池欢拿出一个全新的医用口罩戴上,推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裴渡并没有走远。 他正站在医生介绍墙前,目光专注地盯着墙上的某一块。 池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又是一紧。 他看的,正是她的那一栏。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她的毕业院校、工作履历、擅长领域…… 所有的一切,都属于“池欢”这个身份,跟当年的秦淼,截然不同,毫无交集。 裴渡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冷下去,变得深沉难测。 就在这时,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走近,回过头来。 池欢没说话,只是走上前,将手里的另一个新口罩递给了他。 裴渡看着她递来的东西,忽然扬了扬眉,低沉的嗓音带上调侃的笑意。 “怎么?池医生也觉得我长得太帅,需要遮一下,免得在医院里引起骚乱?” 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池欢脸颊发烫,她不自然地别开眼,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掩饰着自己的窘迫。 “医院人多,楼层之间病菌复杂。带上口罩,是对你自己的保护。” 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来往人群的嘈杂,形成一种秩序井然的混乱。 池欢走在前面,刻意与身后的裴渡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她的声音平稳而专业,毫无波澜地介绍着每一个科室的特色、先进设备以及权威专家。 “……这里是我们的脑科中心,配备了目前最先进的术中磁共振成像系统,能够极大地提高肿瘤切除的精准度,降低手术风险。” 裴渡跟在她身侧,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趣,只是偶尔“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深邃的眼眸,看似在环顾四周,实则大部分的焦点,都牢牢锁在池欢那挺得笔直的背影上。 从脑科中心出来。 池欢停下脚步,公式化地问道:“裴总,我们医院几个重点的科室大概就是这些了。请问你还有没有其他特别想要了解的地方?” 言下之意,是今天的参观可以到此结束了。 裴渡的目光落在她略显惨白的额头上。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开口问道:“池医生,午饭吃了吗?” 突如其来的转换话题,让池欢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还没有,等会儿去食堂随便吃点就行。” “正好,我也没吃。”裴渡的嘴角勾起浅淡的弧度,顺理成章地接话,“那就去你们食堂看看,也算是考察的一部分。” “食堂都是些家常便饭,不太合你的胃口。要不……你还是去外面吃吧?院长要是知道我带你吃食堂,会责怪我怠慢了贵客。” 裴渡无所谓地笑了笑。 “别把我想得那么矜贵。” “我出任务的时候,在野外啃压缩军粮、吃冰冷的盒饭是常事。你们医院的食堂,总不至于比那些还差吧?” 他提起出任务,池欢的思绪便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那次惊心动魄的救援现场。 那时候的他,确实和所有人同吃同住,身上没有半分豪门阔少的架子,满是军人的利落与坚韧。 她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带着他走向了职工食堂。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时间的食堂人并不多。 他们医院的食堂在A城医疗系统里都小有名气,菜品丰富,味道也好。 窗口前,池欢转头问他:“裴总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不挑食。”裴渡的回答干脆利落,说完便径直走向一个靠窗的空位坐了下来,长腿交叠,即便是在这烟火气十足的食堂里,也依旧矜贵得像一幅画。 池欢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某个角落忽然动了一下。 第21章 你的时间归我 没一会儿,池欢端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餐盘走了回来,轻轻地放在他对面。 裴渡的目光扫过餐盘。 米饭,炒青菜,西红柿炒蛋,还有一份红烧牛肉。 色泽诱人的牛肉块上,被撒上了一层翠绿的、切得细碎的香菜,分量还不少。 裴渡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池医生,我不吃香菜。” 他说,语气平静,却是不容置喙的陈述。 池欢正准备坐下,听到这话,动作一顿,“是吗?可你刚才不是说不挑食?” “不挑食,和不吃香菜,是两回事。”裴渡一本正经地纠正她。 他眼神透着无辜。 池欢不敢跟他对视,一秒败下阵来。 她暗自吸了口气,拿起筷子将他餐盘里的香菜挑到自己的碗里。 垂下的眼帘,遮住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她怎么会不记得裴渡不吃香菜呢? 她就是故意的。 想用对他一无所知的池欢,以此来抵消他心中可能存在的怀疑。 就在池欢为自己这个完美的反击而感到一丝窃喜时,对面的人却勾了勾唇角,笑意意味深长。 他将她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动尽收眼底,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池医生,”他问,“你昨晚没睡好吗?眼睛都肿了。” “咳……咳咳!” 池欢刚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咀嚼,就被他这句话结结实实地呛到了。 裴渡递过来一杯温水,池欢接过来猛灌了几口,才终于将那口作祟的牛肉咽了下去。 她咳得脸颊绯红,眼角甚至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看起来狼狈又带了点旁人难得一见的脆弱。 “没事吧?”裴渡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别样的表情。 池欢避开他探究的视线,用纸巾擦了擦嘴,“没事,谢谢。我只是昨晚看资料看得太晚了。” 吃完饭后。 池欢以为可以就此分道扬镳。 裴渡放下了筷子,脸上的戏谑意味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变成商人独有的锐利冷静。 “我看了你们医院的资料,也听了你的介绍。”他开口,声音平稳而有压迫感,“从表面看,设备还算先进,门诊量和住院率都很高,说明在市民中有不错的口碑。”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问题也同样明显。你们的收费标准太过亲民,公益性质太强,导致医院长期处于入不敷出的亏损状态。自然也就没办法给医护人员提供有竞争力的薪酬待遇。我猜,所以,你们核心科室的人员流失情况,应该很严重,对不对?” 池欢心头一震,有些讶异地抬起头。 她介绍的时候,他明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没想到却将所有关键信息都记了下来,并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分析得如此透彻。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才是正常的他。 从高中时代起,这个男人就永远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聪明犀利,看问题总是一针见血。 岁月似乎只是增加了他的城府和压迫感,却没有磨掉他半分的锋芒。 池欢压下心底翻涌的复杂思绪,点点头承认:“裴总说得对,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裴渡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片刻后,他开口道:“我记得资料上提过,你们医院在A城西郊还有一块地,早期是建来给一些特殊病人长期疗养用的?” “是有一块。” “那带我去那边看看。” “可是……”池欢立刻找理由拒绝,“那边离市区很远,开车来回至少要三个小时,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要不明天我再……”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一直耗在A市。”裴渡干脆地打断了她的话,“投资与否,我需要尽快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他看着她戒备的眼神,嘴角忽然勾起意有所指的坏笑:“况且,就算今晚回不来,池医生一个已婚人士,难道还怕我对你做什么不成?” 池欢攥紧了藏在桌下的手,面上却强装镇定,“可我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科室会诊。” “呵。”裴渡发出一声轻笑,笑容懒洋洋的,却带着十拿九稳的掌控力,“在你还在手术室的时候,我已经跟你们院长打过招呼了。” “你接下来的所有时间,都归我统一安排。至于你的班和你的会诊,你的同事会帮你处理好。” 池欢气的牙痒痒,心底的火气蹭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她有些不悦的冷声问:“既然裴总都已经安排好了,那我的意见和态度,还重要吗?” “当然。”裴渡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明面上的流程还是要走的,这代表了我个人对池医生的尊重。” 池欢被他这番话噎得死死的,扯了扯嘴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回去办公室拿包。 裴渡说他在医院大门口等她。 池欢快走到门口时,却被突然出现的杜莎拦住了去路。 杜莎讥讽开口:“怎么,池欢,你老公在家满足不了你吗?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上赶着勾搭裴渡?” 杜莎显然是将刚刚在办公室被裴渡甩脸子的气,尽数撒在了池欢的身上。 池欢懒得与她废话,冷着脸后退了两步。 “这是院长的亲自安排。不如,我现在就打个电话给院长,说你觉得这个安排非常不好,强烈建议由你来替换我,怎么样?” 杜莎就是再横,也不敢真的去跟院长叫板。 她恶狠狠地跺了跺脚,撂下一句“你别得意得太早!” 池欢面色不豫地走出医院大门,上了裴渡的车。 裴渡刚刚已经透过车窗,看到了她和杜莎的全部互动。 他发动车子,状似随意地问道:“刚才拦着你的那个女医生,对你意见很大?眼神像是要把你生吞活剥了似的。” “或许是最近加班太多,肝火旺盛。”池欢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摆明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车子一路向西。 池欢困意席卷而来。 她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放弃抵抗,索性歪倒在舒适的座椅上补觉。 裴渡放缓了车速。 他开着车,目光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身旁沉睡的女人。 人在睡着的时候,是防备心最低的时候。 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最真实的小习惯,也会在不经意间显现出来。 池欢在睡梦中,下意识地将身体蜷缩起来,脑袋微微歪向一边,细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着…… 每一个小动作,都和八年前那个一上车就犯困的秦淼, 一模一样。 第22章 不防贼 温暖而安静的车厢,成了滋生梦境的温床。 池欢坠入了属于过去的梦里。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校园里的樟树被太阳晒得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她靠着粗糙的树干,等着那个在篮球场上裴渡。 可等着等着,眼皮就开始打架。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额头上传来一阵轻微触感,一下,又一下。 她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却懒得睁眼。 那触感却不依不饶,带着少年独有的恶劣,持续不断。 终于,池欢被戳醒了,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裴渡那张懒洋洋坏笑的俊脸。 逆着光,他的轮廓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边。 “秦淼,天都黑了。”他的声音里满是戏谑。 她是哑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捂着被他戳得有些发红的额头,带着莹润水光的眼睛,盛满了无声的控诉。 不对…… 不是这样的。 池欢的意识猛然从甜美的回忆中抽离。 她一睁眼,发现车子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疗养中心的户外停车场上。 而裴渡,正侧着身,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里辨不清情绪。 车内密闭的空间里,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变得稀薄而滚烫。 “到了……?”池欢心里一慌,故作镇定地说,“那我们快下车吧。” 说着,她手忙脚乱地去解身上的安全带。 越是心急,越是出错,手指摸索了半天,不仅没能按开卡扣,反而不小心被金属扣的边缘狠狠刮了一下。 “嘶……”她痛呼一声,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就在这时,头顶的光线忽然一暗,一道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裴渡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瞬间拉近到极致。 他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清晰地拂过她的脸颊。 池欢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出于应激的本能,猛地抬起手,一把推在了他的脸上。 掌心触及他温热的皮肤,两个人都愣住了。 裴渡的动作停顿了一秒,随即,只是伸手越过她,指尖在她身侧精准地一按。 “咔哒”一声,禁锢着她的安全带应声而开。 他若无其事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凉凉地开口:“池医生,我只是好心想帮你解开安全带。你倒不用这么防备。” 池欢的手还僵在半空,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重新建立起那道防线。 “裴总,我必须重申一下,我已经……” “结婚了,对吧?”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渡轻飘飘地打断了,“我知道。” 说完,他率先推门下车,颀长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有些冷硬。 池欢看不见他的表情,更无从猜测他那平静的语气之下,到底是满不在乎,还是另有深意。 疗养中心里很安静,住在这里的病人并不多,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把这里当成了清净的养老院。 负责接待他们的李主任也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医生。 李主任带着他们上下走了一圈,将这里的情况做了简单的介绍。 从主楼出来,天色已经逐渐昏暗下来。 中心后面的大花园里,白天在外面遛弯散步的病人们也陆续回了病房。 这时,一个老头儿推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从他们身边经过。 老头儿一边推车,一边情真意切地念叨:“小芬啊,你看看我,我跟在你屁股后面追着你跑了几十年了,你为什么就是不同意跟我在一起呢?” 轮椅上的老太太没好气地呵斥他:“你是疯了吗?我家老头子还没死呢!” 老头儿却半点不害臊,反而厚着脸皮说:“那有什么关系啊?我都跟你说了,我愿意做你的男小三!” “你看看你,生病住院了,你家那个老东西来看过你一眼吗?只有我,一直把你当成心肝宝贝疼着!” 听到“男小三”这三个字,池欢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用余光瞥向身旁的裴渡,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目光正直直地盯着那对远去的老人,神情专注,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疗养中心出来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李主任还特意叮嘱他们:“这地方偏,远离市区,晚上治安不太好,你们路上开车小心点。” 池欢谢过了李主任,跟在裴渡身后,一前一后地走向户外停车场。 空旷的停车场只有他们两个人,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走在前面的裴渡忽然顿住了脚步,池欢正想着事情,一时没注意,一头撞上了他坚实的后背,鼻子被撞得又酸又麻。 “对不……”她正准备道歉,一抬头,却发现裴渡的表情有些严肃,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她顺着他的目光朝前看去。 然后,池欢也愣住了。 李主任说得没错,这郊外的治安,也太不好了点吧。 他们来时开的迈巴赫,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停在车位上。 车子的四个车轮,不翼而飞。 谁能想到,不可一世的裴渡,竟然会被人偷了车轮子。 池欢心底竟荒谬地升起一丝想笑的冲动。 她想笑他平日里那副运筹帷幄、气势迫人的样子,能防住商场上的豺狼虎豹,却防不住这乡野间的小贼。 但笑意只是一闪而过,更多的还是无奈。 天已经彻底黑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闹出这么一桩事,今晚能不能赶回市区,都成了未知数。 身旁的裴渡早已没了在疗养中心里那副闲庭信步的姿态,周身散发着怒意。 他直接拨通了报警电话。 附近的派出所出警很快,闪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呼啸而来。 两名警察下车,手电筒的光束在空荡荡的轮毂上扫来扫去,看过现场后,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警察叹了口气,对裴渡说:“裴先生,我们最近也一直在抓,这附近前阵子流窜来了一伙惯犯,专偷高档车的车轮和三元催化器,非常狡猾,我们布控好几次了都没抓到人。” “您这情况……我们先给您做个笔录立案,但说实话,短期内找回来的希望不大。” 另一位年轻警察补充道:“建议您还是先联系您的4S店或者保险公司,让他们派人过来处理吧。” 裴渡沉着脸道了谢,等警车离开后,他当着池欢的面,拨通了4S店的紧急救援电话。 第23章 女同事 “我的车在A市西郊的疗养中心,车型是……对,四个车轮全被偷了,我需要你们立刻派人带配件过来维修。” 然而,电话那头的答复显然不尽如人意。 裴渡的脸色越来越黑。 “没有夜间紧急维修吗?我加钱。” 几秒后,他挂断了电话。 裴渡转过身,看向池欢,黑沉的眼眸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情绪不明。 “他们最快也要明天一早才能派人过来。” “我们今天回不去了。你要是着急回家,我给你叫辆车,先送你走。” 池欢当然是很想走人的。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 裴渡是为了考察医院的投资项目才来到这里。 而她作为院方代表,在带金主视察的半路上,金主车被偷了,她却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这未免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池欢迎上他的目光,装出顾全大局的模样。 “没关系的,裴总。” “附近镇上应该有酒店可以住。” 这时,池欢的电话响了,是池母打来的。 池欢下意识地朝旁边走了几步,与裴渡拉开一段距离,才接起电话。 “喂,妈。” “欢欢,你什么时候回来?这都几点了。”池母埋怨的开口,“小西一直念叨着要等你呢。哦对了,陆沉也过来了。” 陆沉来了? 池欢有些惊讶,他过来怎么也不跟自己说一声。 她正想说些什么,电话那头似乎换了个人,陆沉温润醇厚的声音传了过来:“池欢,是我。”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所以今晚才回不来?” “嗯,”池欢应了一声,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同事的车坏在郊区了,今晚得在镇上住一晚。” “严重吗?你人没事吧?”陆沉的语气里满是担忧,“要不要我找个车过去接你?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不用了,我没事的。”池欢下意识地拒绝,“我跟同事在一起呢,丢下他一个人也不太好。明天车修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陆沉似乎在斟酌,然后才开口问道:“是……男同事还是女同事?” 池欢几乎是本能地朝裴渡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好对上他投来的目光。 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表情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那双眼睛却像鹰隼一般锐利,仿佛能洞穿她所有的心思。 莫名的心虚涌了上来。 “……女同事。”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回答。 话音刚落,电话里就传来小西的童音,兴奋地喊着:“妈妈!是妈妈吗?” 池欢语调瞬间放柔:“是妈妈,小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我在等妈妈呀!”小西的声音清脆响亮,“妈妈熬夜上班是不是很辛苦?” “不辛苦,” “妈妈很快就忙完了。你在家要听外婆和爸爸的话,知道吗?等妈妈休息了,就带你出去玩。” 小西的声音一下子高昂起来,充满了期待:“是陪我去海洋馆看大鲸鱼吗?我已经问过爸爸了,他说这个周六他有空的!” “好。”池欢顿了一下,最终还是笑着答应了。 而这一切,在不远处的裴渡眼中,则是另一番景象。 他看着她接起电话后,侧脸线条一点点变得柔和。 轻柔的语调,眉眼间的温软,像是在对电话那头的人撒娇。 电话那头的人是她的丈夫? 裴渡唇线不禁抿成冷硬的直线。 等到池欢挂断电话,重新走回来时,迎接她的,是裴渡阴阳怪气的腔调。 “池医生倒是挺听话的。”他冷笑一声,“走到哪儿,都不忘跟老公报备一声。” 池欢懒得去解释他话里的嘲讽,淡淡地点了点头,平静地回应:“这不是基本吗?” 裴渡没再说话,叫了个附近的拖车公司,先将那辆凄惨的迈巴赫拖去了镇上的派出所寄存。 那里有监控,总不至于再被人卸了什么零件。 等一切都弄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两人在小镇上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餐馆吃饭。 刚点完菜,餐馆的门帘被掀开,几个染着黄毛、胳膊上露出劣质纹身的社会青年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他们嗓门极大,一进来就嚷嚷着要酒,然后选了门外露天的一桌坐下。 其中一人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池欢身上,那眼神毫不避讳,充满不怀好意。 池欢皱起眉,浑身都感到不自在,下意识地往里坐了坐。 裴渡自然也注意到了,他顺着池欢的反应朝外看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那几个黄毛青年仗着人多,又是在自己的地盘,见裴渡看来,其中一个直接挑衅地喊道:“看什么看?不服啊?想挨揍吗?” 裴渡何曾受过这种挑衅。 就这几个歪瓜裂枣,别说一起上,连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但他刚要起身,池欢却在桌下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裴总,算了。人生地不熟的,别惹事。” 此时,餐馆老板也端着菜过来了,一脸为难地劝道:“两位,忍一忍吧。这几个人是镇上有名的地痞无赖,派出所都进出好几回了,屡教不改。跟他们杠上,吃亏的肯定是外地人。”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捱到吃完,两人起身准备离开。 可他们刚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了。 之前那个眼神最露骨的黄毛,直接上前一步,挡在了池欢面前,脸上挂着轻浮的笑:“美女,一个人啊?留个联系方式呗,交个朋友。” 池欢脸色一冷,绕开他就想走:“不好意思,没兴趣。” 那黄毛却不依不饶,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多了几分凶横:“怎么着?不给面子啊?” 他身后的同伴也跟着起哄,将两人围了起来。 黄毛得寸进尺,指了指桌上的酒瓶,邪笑着说:“不给联系方式也行。你扫了哥几个的兴,得赔罪。陪我们喝三杯,喝完就放你们走。” 池欢刚想说“再不让开我就报警了”,话还没出口,身前的裴渡已经动了。 男人厉眉一扬,眼中寒光乍现。 在那黄毛混混的手即将碰到池欢的瞬间,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腕,反向一拧。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伴随着黄毛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整个人都矮了下去,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冷汗涔涔。 “大哥!放手!放手!要断了!” 第24章 危险笼罩 黄毛的几个同伴见状不对,骂骂咧咧地就想上前帮忙。 然而他们还没靠近,裴渡已经一个迅猛利落的扫堂腿横扫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根本来不及反应,被结结实实地绊倒在地,抱着小腿满地打滚。 剩下的人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嚣张气焰被惊恐取代。 他们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看起来斯文矜贵的男人,根本就是个硬茬。 “大哥,都是误会!”刚刚还叫嚣着要人赔罪的黄毛,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们吧!” 裴渡缓缓松开钳制着他的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不想找死,就把眼睛放亮点。” 那几个地痞混混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连滚带爬地扶起同伴,慌不迭时地点头哈腰:“是是是,再也不敢了!” 说完,屁滚尿流地跑了。 然而,在他们转身的瞬间,那个被拧了手腕的黄毛,回头看了一眼。 阴鹫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池欢纤细的背影上。 池欢被这突发的暴力场面惊得心有余悸,直到那几人跑远,她才回过神来。 两人在夜色笼罩的小镇上找了一圈,才在一条小巷的尽头,找到一家挂着“长隆旅馆”招牌的酒店,看起来是镇上唯一还算干净体面的地方了。 前台昏昏欲睡,两人进去登记,要了两个大床房。 就在池欢递上身份证的时候,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从酒店里间的休息室里走了出来,他脖子上有一片张扬的猛虎下山纹身。 裴渡登记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那片纹身上扫了几眼,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两人拿着房卡去等电梯。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裴渡却突然对池欢说:“你先进去,我好像有东西落在前台了。” 说完,他悄无声息地折了回去,身影隐入走廊的拐角。 他看到,那个纹身男果然走了出去,正站在酒店门口昏暗的路灯下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在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 池欢一个人站在电梯里,按着开门键,等了好一会儿,裴渡才神色如常地回来。 电梯升上三楼,两人的房间恰好在同一楼层的两端,一头一尾,隔着长长的走廊。 池欢几乎没有犹豫,就选了靠走廊尽头的那间。 她停在走廊分岔口,对裴渡公式化地道别:“裴总,晚安。”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裴渡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看着那扇门“咔哒”一声关上,他才转身,走向另一端的房间。 镇上的住宿条件毕竟有限,但好在房间内部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 池欢刚把包放下,紧绷了一晚的神经稍稍松懈,手机就“叮”地响了一声。 是裴渡发来的微信。 【今晚多注意一点,锁好门窗。小心那几个心怀不轨的黄毛来找麻烦。】 池欢的心猛地一沉,刚刚升起的那点安全感瞬间荡然无存。 她手指有些发颤地回复道:【这里是酒店,他们应该不敢这么乱来吧?】 裴渡的回复轻飘飘的,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别低估了人性的恶。毕竟,这里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能把车轮偷干净的地方。】 池欢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后知后觉的恐惧,像藤蔓一样从心底爬了上来。 她立刻起身,检查了房门的反锁链和窗户的卡扣,确认都锁好了,才稍稍安心。 可被裴渡这么一提醒,她哪里还睡得着。 索性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大,想着就算熬一个通宵,也比在睡梦中遭遇不测要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她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说笑声和脚步声。 池欢心里一个咯噔,立刻跳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 只一眼,她的血都快凉了。 酒店楼下,那几个傍晚在餐馆里见过的黄毛混混,正仰着头,指指点点地朝着酒店这边走来! 池欢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立马给裴渡发微信,【他们好像真的找来了!现在就在楼下!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消息发出去,却如石沉大海。 裴渡没有回复。 一秒,两秒……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楼下的声音似乎消失了,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清晰的敲门声,在这死寂的房间里,骤然响起。 池欢浑身的寒毛全部竖了起来! 她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身体僵硬地贴在门后,警惕地问:“谁?” 门外一片寂静。 就在她以为是自己幻听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 还是裴渡的微信。 【开门,是我。】 池欢几乎是立刻拉开了门上的反锁链。 门外,果然是裴渡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一手插在口袋里,手里拿着手机,神情平静地站在门口。 看到他的瞬间,那股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恐惧,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瞬间褪去大半。 没由来的安全感将她包裹。 她也顾不得多想男女有别,侧身让开位置。 裴渡闪身进屋,反手将门利落地关门。 狭小的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高大的身影几乎是立刻就给这方空间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 他一转身,就看见了池欢。 她正站在床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白色的电吹风,电线还拖在地上。 裴渡的目光落在那个可怜的电吹风上,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你拿着这个做什么?” 池欢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仿佛自己那点色厉内荏的心思被完全看穿了。 她把电吹风往身后藏了藏,嘴硬道:“防身。” 但那点故作的镇定,在对上他深邃眼眸的瞬间就溃不成军。 她忧心忡忡地快步走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问:“裴总,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现在报警?” “报警?”裴渡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着,“报警也要讲究证据。你觉得,这个酒店的前台为什么会放任那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进来?” “我敢肯定,他们有同伙在这里。你现在报警,警察来了,他们只需要说一句找错房间了,警察能把他们怎么样?说不定,他们还会倒打一耙,说你诬告。” 第25章 你行不行? 池欢的心一沉:“你怎么知道的?” 裴渡伸出手指,点了点脖颈处,示意了一个位置:“我们登记的时候,从里面出来的那个男人,记得吗?他脖子上的纹身。” “刚才在餐馆里,那几个混混胳膊上也有纹身,虽然图案不全,但我记得其中一个的纹的是虎爪,另一个是虎尾。” “而酒店这个男人脖子上的,是一颗虎头。”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一幅完整的猛虎下山图。他们是一伙的。” 他冷静地剖析着。 “他们早就通过酒店的同伙,知道了我们住在不同的房间,也算准了他们找上门来,你一个女人不敢怎么样。” 池欢只觉得心脏一阵抽紧。 如果真如裴渡所说,那他们此刻就像是落入了别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不能报警……那要怎么办?”她的声音里带上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看着她煞白的小脸和惊惶的眼神,裴渡眼底的冷意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他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这凝重的气氛:“池医生不是见惯了生死的吗?怎么胆子这么小。” “这不一样!”池欢立刻皱眉反驳,语气有些急,“救死扶伤和被坏人算计是两码事!病人在病床上,不管他以前再怎么凶恶,见到医生的时候都会乖乖听话。可他们是……”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裴渡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角,忽然有一种想伸手摸摸她头的冲动。 他强行压下这个荒唐的念头,声音放低了些,“别怕,有我呢。” “我就在这里等着,”他继续说道,神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一会儿他们要是真的来了,你什么都别慌,先装作我不在。然后把你的手机摄像头打开,录下证据。” 池欢认真地听着,下意识地点头,“然后呢?我要什么时候给你信号,让你出来?” 裴渡的眸光陡然一冷,薄唇勾起嗜血的弧度:“不用给我信号,我会看准时间出来。” 说着,他信手在自己脖颈前比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横切动作。 动作里透出的杀伐果决,让池欢的心跳漏了一拍。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小声说:“裴总……你才重伤痊愈不久,一个人对付那么多个,行不行?” 她这是在关心他? 裴渡微微一怔,随即目光别有深意地环视了一圈这个空间有限的房间,最后落回到她紧张的脸上。 他忽然冲她暧昧地眨了眨眼,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沙哑的磁性。 “池医生,在这种环境,这种时候,质疑一个男人行不行,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池欢的脸轰地一下就红了。 她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双关和调戏,一时间又羞又恼,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只能死死地闭上嘴,手里的吹风机无意识地攥紧了几分。 与此同时,长隆旅馆外昏暗的灯光下,烟雾缭绕。 诚如裴渡所料,那几个混混果然和酒店里那个纹身男是一伙的。 “虎哥,那小子不在,就那女的一个人!妈的,我现在就想上去把她给办了!”傍晚被裴渡拧了手腕的黄毛一脸淫邪,几乎是迫不及待。 一想到池欢那张白净漂亮的脸蛋,还有那双看人时仿佛不经意间就在勾魂的莹亮大眼睛,他就觉得下腹一阵火烧火燎。 他在这镇上横行霸道这么久,还从没见过这么有气质的漂亮女人。 可惜她不走运,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注定要成为他们哥几个今晚的消遣。 被称作“虎哥”的纹身男狠狠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抬手制止了他:“着什么急?” 他眯起眼睛,脸上多了几分与粗犷外表不符的精明,“跟她一起那个男的,一看就不好惹。谁知道他们开两间房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 “万一那男的现在就在女人房里,我们这么贸然上去,只会弄巧成拙,打草惊蛇。” 几人一听,觉得有道理。 “那……虎哥,你说怎么办?” 虎哥冷笑一声,朝酒店里扬了扬下巴:“让小丽借口送东西上去看看。就说是我们镇上特产的酸奶,送给住客尝尝鲜。让她进去探探,看那男的到底在不在。” 另一边,房间里的池欢正经历着人生中最漫长的煎熬。 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跟裴渡在一个房间,比她预想中的还要亚历山大。 她能明显的感觉裴渡似乎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池欢生怕此时他突然问出一句,池医生,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秦淼的女人。 忽然,敲门声再次响起。 几乎是瞬间,裴渡一个眼神示意,高大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闪身躲进了浴室里,连门都没发出一点声音。 池欢深吸一口气,指尖冰凉地摸到手机,点开了录像功能,将摄像头对准门口的方向。 她强迫自己稳定心神,一步步挪到门边,从猫眼里往外看。 然而,门外站着的却不是她想象中的任何一个混混。 而是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看起来很年轻的女服务员。 池欢愣了一下,但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她没有解开反锁链,只是隔着门问:“有事吗?” “您好,女士,”门外的服务员脸上挂着标准化的微笑,手里还托着一个铺着蓝印花布的小竹篮,“我们酒店给每位入住的客人准备了我们镇上特产的手工酸奶,给您送来尝尝。” 池欢随即打开了门。 女服务员将篮子递到她面前,热情地说:“味道很不错的。” 就在池欢伸手去拿的时候,那个女服务员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飞快地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 空荡荡的床铺,整洁的桌椅。 没有看到第二个人。 她的目光飞速收回,脸上的笑容似乎更真诚了些。 池欢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不动声色,只从篮子里拿了一瓶酸奶,客气地道了声谢。 “不客气,那您好好休息,有需要随时叫我们。”女服务员说完,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了。 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声远去,池欢立刻关上门。 她刚一转身,浴室的门就开了。 裴渡走了出来,他看着池欢手上的那瓶酸奶,眸色一沉,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这群人还不算太蠢,知道先派个人过来探探虚实,看看我究竟在不在你房间里。” “搞不好,我的车,就是他们偷的。” 第26章 你跟她一样 池欢紧绷的精神,在听到裴渡这句之后,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忽然就泄了气。 她竟然有点想笑。 在这危机四伏的境地里,眼前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然也会有如此接地气的烦恼。 若有似无的笑意浮上嘴角,她有些凉凉地开口:“裴总,看来你也不是无所不能啊。” 裴渡眉峰一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往前走了一步,深邃的黑眸里映出她小小的身影,“原来在池医生心里我的评价这么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 池欢嘴角的笑容瞬间收敛。 在言语交锋上,她从来都不是裴渡的对手。 他总有办法轻而易举地将话题引向对他有利,甚至带点暧昧的方向。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将手里那瓶冰凉的酸奶递了过去,以此转移注意力:“你要不要喝?” 裴渡的目光落在酸奶瓶上,却没有接,反而又朝她走近了几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压缩到咫尺之间,池欢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略带攻击性的味道。 “你就这么给我喝?” “也不怕这里面加了东西?” 他的视线从她脸上,缓缓滑到她紧握着酸奶瓶的指节,又重新回到她微微睁大的眼睛里。 “万一我要是中招了,”他微微俯下身,“谁来保护你?” 轰的一声,池欢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过载,脸上热得发烫。 他的话语,他的靠近,都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直觉告诉她必须立刻跟他拉开距离。 她下意识地后退,却忘了脚下还横着刚才用来防身的电吹风电线。 “啊!” 池欢被绊倒,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向后倒去。 而在她的身后,正是床头柜尖锐的棱角。 “小心!” 电光石火间,裴渡长臂一伸,精准地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然而,她向后的冲力太大,连带着他也失去了平衡。 天旋地转。 池欢只觉得身体一轻,随即重重地陷入了柔软的床垫里。 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身下是男人坚实温热的胸膛。 因为惯性,她竟然直接将裴渡扑倒在了床上。 四目相接。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男人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和疏离的黑眸,此刻忽然变得无比犀利,像两道X光,要将她的灵魂整个看穿。 池欢彻底被吓蒙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膛下沉稳有力的心跳,扣在自己腰间那只手掌的滚烫温度,两人交叠的身体,姿势暧昧到了极点。 反应过来后,她的脸颊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 池欢慌乱地撑着床想起身,却发现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将她牢牢地扣住,不让她动弹分毫。 “裴总,你放开!”她挣扎着,声音里带着羞恼。 然而两人之间的力量差距太过悬殊,她的那点力气在他面前,总是不够看。 裴渡非但没松手,反而将她往自己身上带得更紧了一些,迫使她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身上。 他凝视着她慌乱的眼眸,清晰地开口,问出了那个让她畏惧至极的问题。 “池医生,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秦淼的人?” 刹那间,池欢整个人僵住,眼神肉眼可见地闪过的慌乱。 裴渡随即伸出一只手,指尖在她脖子上的小痣轻抚。 “这么巧,她这里,也有一颗跟你差不多的痣。” 他是真的已经全部认出来了……还是只是在试探? 池欢脑中一片空白,正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尖锐的铃声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裴总,请你放尊重点!”池欢像是被注入了全身的力气,一把用力将裴渡推开,随即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电话是陆沉打来的。 池欢心虚到了极点,下意识地拿着手机走到了房间最远的角落里,背对着裴渡,才敢接起电话。 但这个房间本来空间就不大,她任何的一举一动全都清晰地落入裴渡的眼中和耳中。 男人目光钉在她的背上,眸色渐深。 “喂,陆沉。”池欢声音压得极低。 电话那头的陆沉声音依旧温柔:“池欢,找到休息的地方了吗?安不安全?” “找到了,”池欢含糊地应着,“挺好的,我跟我同事在一起你不用担心。” 陆沉似乎察觉到了她那边的异常安静,以及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关切地问:“你不是跟女同事一起吗?怎么这么安静?” 池欢的心跳得更快了,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强调:“是、是女同事啊。不过她开了很久的车,太累了,已经睡着了。所以我才这么小声跟你说话的。” “哦,这样啊。”陆沉随即放下心来,叮嘱道,“那你也早点休息。我这边临时要出差两天,不过你放心,我答应过小西的,一定会准时回来带他去海洋馆。” “好,那你也早点休息。” 匆匆挂断电话,池欢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 她慢慢地转过身,一抬头,就对上了裴渡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好整以暇地靠在床头,饶有兴味地盯着她。 池欢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多此一举地解释道:“是我老公打来的电话,他不放心我。我们……我们很恩爱。” 裴渡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他慢条斯理地抿了下唇,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你不用特意跟我强调这个。”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池医生为什么要对你恩爱的丈夫撒谎,说自己是跟女同事一起出差呢?” “你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其实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 “是你的男小三。” 然而,在极致的情绪翻涌过后,池欢反而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 再抬眼时,眼底的慌乱已经被理智所取代。 她板着脸,语气疏离:“裴总,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在这里的目的。如果因为你这些无聊的玩笑,传出了什么不好的流言,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困扰。” 她的目光直视着他,刻意加重了语气:“还有……” “我现在可以正式回答你之前的问题。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叫‘秦淼’的人。至于你提到的痣……” 她抬手,指尖轻轻划过自己脖颈那处肌肤,“这不是天生的。几年前接触到一种腐蚀性液体,留下的疤痕而已。所以,请你不要误会。” 第27章 可恨的小骗子 池欢将一切都撇得干干净净。 裴渡脸上那抹玩味的笑意消失,眼中的温度骤然下降。 空气再次凝固。 池欢却像是感觉不到这股低气压,反而装作关切的模样,轻声问道:“裴总你说的这个秦淼……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裴渡向后靠去,整个人陷入床头的阴影里,只留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枕着手臂,声音听不出情绪。 “不过是个可恨的小骗子。” 池欢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她就知道,裴渡执着于确认她是不是秦淼,从来不是因为对她余情未了,想要破镜重圆。 而是因为,她欺骗了他。 他要找的,是一个骗子。 裴渡有个小时候救过他却失散了的小女孩。 而在高中时代认识秦淼后,不知道是哪一环出了错,他将秦淼,错认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那时的秦淼,那个自卑怯懦,正无可救药地偷偷喜欢着那个如同太阳般肆意飞扬的少年。 当那份梦寐以求的垂青落到自己头上时,她卑劣地冒认了这个不属于她的身份。 她其实也分不清楚,裴渡后来跟她在一起,到底是因为真的喜欢,还是仅仅出于报恩。 可她不敢问。 她害怕一问出口,这场美梦就会瞬间破碎。 于是,她就揣着这个巨大的秘密,贪婪地享受着那段本不该属于她的时光。 直到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向他坦白一切时,却亲耳听到他对朋友说,跟她在一起,不过是玩玩,贪个新鲜。 确实,一个不会说话、逆来顺受的小哑巴,可以最大限度地容忍他所有的恶劣,让他为所欲为,多好。 所以,无论是对于过去的秦淼,还是对于现在的裴渡,这场重逢,都不是因为纯粹的爱。 那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继续当一对陌生人。 况且,她如今,还藏着一个更卑劣的秘密。 她还偷偷生下了他的孩子。 池欢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不想再面对他。 “我睡一会儿,”她低声说,“有动静你再叫我。” 说完,她便和衣躺在了床的另一侧,背对着他,用这个姿势来修整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然而,她刚躺下,房间里的主灯却“啪嗒”一声,被关掉了。 眼前骤然陷入一片黑暗,池欢吓了一跳,猛地坐起身:“你干什么?” “嘘——”裴渡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别紧张。” 他解释道:“只有熄了灯,他们才会相信你已经睡着了,才会放松警惕,准备动手。” 黑暗中,他似乎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又带上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慵懒。 “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 “我要真想,你也拦不住我。” 这话说得霸道又混账,却奇异地让池欢那颗悬着的心落回了原处。 她“哦”了一声,重新躺了下去,用被子将自己裹紧。 没过多久,她听到轻微的衣料摩擦声,裴渡从床上起身,走到了不远处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黑暗中,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暧昧又危险。 池欢睁着眼睛,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勾勒出他坐在沙发上沉默的背影轮廓。 那宽阔的肩膀,挺直的脊背,一如多年前,曾是她整个青春里唯一的依靠和向往。 她止不住地想伸出手,就在这片无人知晓的黑暗里,隔着空气,再描摹一次他的轮廓。 黑暗中,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池欢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在紧绷与疲惫的拉扯中,意识渐渐沉入了混沌。 迷迷糊糊间,一阵极其细微的电子音在门口响起。 “滴!” 是刷门卡的声音! 池欢几乎是瞬间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不止,睡意荡然无存。 她的第一反应是望向不远处的单人沙发,那里空空如也,裴渡已经不在了,而浴室的门关着。 池欢颤抖着手按下了床头的电灯开关。 “啪”的一声,刺目的光线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也就在同一时刻,房间门被人从外面刷开。 黄毛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第一个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纹身男虎哥和其他几个混混。他们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淫笑,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鬣狗。 “啊!”池欢失声惊呼,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子往后缩,“你们怎么进来的?想做什么?!” “做什么?”黄毛猥琐地笑着,一步步走进房间,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逡巡,“当然是找你叙叙旧了,小美人。” 他揉着傍晚被裴渡拧过的手腕,眼神变得阴狠起来:“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让小爷我在外面丢了好大的脸。这笔账,自然就要算在你的头上。”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语气下流至极:“只要你牺牲一点,乖乖地让我们哥几个好好爽爽,我就发发慈悲,让你们安然离开这里。” 池欢气得浑身发抖,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下脸,愤怒地盯着他们:“你们疯了吗?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我要报警!” “报警?”黄毛夸张地大笑起来,“你报啊?我看看警察来了信谁。再说了,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个雏儿了,男女之间睡一觉,谁知道是我们用强,还是你自己半推半就呢?” 看着他们这副油盐不进、有恃无恐的样子,池欢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群人很明显就是惯犯。 她的目光越过黄毛,忽然锁定在了他身后那个一直没说话的纹身男身上。 “是你!”池欢指着他,恍然大悟,“你不是酒店的人吗?好啊,你居然跟这些人合伙,意图对酒店的客人不轨!我就说你们怎么能打得开房门!” 被当场拆穿,虎哥的脸色变了变。 黄毛则觉得池欢实在太过聒噪,脸色一沉,不耐烦地说道:“妈的,废话真多!” 他作势就要扑上来堵住池欢的嘴。 就在这时,始终保持着警惕的虎哥却拦住了他。 他的视线锐利地扫过整个房间,最后定格在紧闭的浴室门上。 “等等,”他警觉地开口,“去看看卫生间里有没有人。” “能有什么人?就这个小美人儿自己。”黄毛自信满满地嗤笑一声,但还是听从了虎哥的吩咐,大摇大摆地朝卫生间走去。 然而,当他的手刚刚碰到门把,猛地一脚就从门内狠狠踹了出来,正中他的胸口! 第28章 你会心疼吗 “砰”的一声巨响,黄毛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凄厉的惨叫,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虎哥和其他几个混混脸色剧变。 在他们惊恐的注视下,卫生间的门被缓缓推开。 裴渡慢慢地走了出来。 他活动着手腕,指骨发出一连串“嘎嘎”的脆响,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翻涌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虎哥又惊又怒。 裴渡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勾了勾唇角。 几个混混知道裴渡不好惹,交换了一个眼神,嘶吼着准备一拥而上,想靠人多取胜。 但这点伎俩,对于裴渡来说,根本不够看。 只见他身形一晃,快得像一道鬼魅。 池欢甚至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只听到一连串沉闷的击打声,骨头错位的脆响和此起彼伏的惨叫。 那几个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混混,连她的手指头都没碰到,就被裴渡三两下干净利落地放倒在地,一个个躺在地上呻吟,再也爬不起来。 整个过程,不过就几分钟。 池欢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几乎是一边倒的殴打场面,看着那个背对着她,将所有危险都挡在身前的男人,再一次对他那强悍到恐怖的实力有了实感。 这时,裴渡却忽然扭过头,对她说道:“报警。” 他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清理了几只苍蝇。 几乎就在同时,那个一直被裴渡重点关照的虎哥,竟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抄起身边的一把木椅子,用尽全身力气,面目狰狞地朝着裴渡的后脑砸了过去! “裴渡,小心!”池欢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失声尖叫。 裴渡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没回,只是猛地抬起左臂格挡。 “砰!” 沉重的木椅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手臂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而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一把抓住虎哥的手腕,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咔嚓一声,面不改色地将他的胳膊给拧脱臼了。 “啊——!”虎哥发出了比黄毛还要凄厉百倍的惨叫,彻底瘫软在地。 很快,接到报警的警察匆匆赶到,一进门看到这满地打滚的人,也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裴渡甩了甩那只被椅子砸中的手臂,对还在发愣的池欢说:“把录好的视频发给他们。” 随后,他转向警察,言简意赅地解释道:“这几个人里应外合,准备对酒店的客人行不轨之事,看样子是惯犯了,建议你们好好查查。” 警察点了点头,正准备叫人将这群混混全部带走时,裴渡却忽然开口:“等等。” 他径直走到已经痛得面无人色的虎哥面前,一把拧住他的脖领,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冰冷地问道: “今天下午,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在镇口被偷了。” “是不是你们干的?” 虎哥被他眼里的杀气吓得魂飞魄散,胳膊上的剧痛让他连半句谎话都不敢说,只能急忙点头承认:“是……是我们!是我们干的!” 这下,连偷车的贼都一并抓到了,也算是个意外收获。 然而,看着当地派出所民警准备按流程办事的模样,裴渡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他担心这种小地方官官相护,惩治不利,会让这群人渣轻易脱身。 他掏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那慵懒散漫的语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市局吗?我是裴渡。我在清河镇这边遇到点事……” “我怀疑这里盘踞着一股不小的社会势力,麻烦你们派专案组下来,好好整治一下。” 旁边派出所的几位民警听得冷汗都下来了,再看向裴渡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气势非凡的男人,绝不仅仅是有钱那么简单。 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时,东方已现鱼肚白,天差不多亮了。 一辆黑色的辉腾悄无声息地滑到他们面前停下,是裴渡那边安排过来接他们的车。 司机下车恭敬地拉开车门。 上车后,池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裴渡的左臂上。 他正用那只手去接司机递来的水,动作挥洒自如,仿佛昨晚那沉重的一椅子根本没砸在他身上。 可她亲眼看到了,也亲耳听到了那声闷响。 他是硬生生挨下的。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她抿了抿唇,在车子经过镇上唯一一家24小时药房时,轻声开口:“停一下车。” 裴渡挑眉看她。 池欢没多做解释,径直下车买了一袋药回来。 车内空间密闭,气氛有些微妙。 她打开塑料袋,拿出棉签、碘伏和消肿的药膏,然后看向身旁的男人。 “把衬衫脱了。”她命令道。 正准备发动车子的裴渡,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顿。 他侧过头,惊讶打量着她:“池医生,我们这才刚共同经历了一场危险,你也用不着一上车就对我这么热情吧?” 他刻意曲解的话语,让池欢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 但她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迎着他戏谑的目光,平静地解释:“你昨晚受伤了。我是医生,帮你处理伤口,这是我的专业,也是……我对你的感谢。” 她的眼神无比认真,清澈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杂质,只有纯粹的医者关怀。 裴渡凝视了她几秒,乖乖地脱去了身上的衬衫。 果然。 男人古铜色的手臂上,好几道狰狞的伤口赫然在目。 被椅子边缘砸中的地方,已经肿起了一大片骇人的青紫色,中间还有几道被木屑划破的血痕,正微微向外渗着血丝。 他就顶着这样一道伤,面不改色地跟警察周旋了一晚上。 池欢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她垂下眼睑,敛去眸底翻涌的情绪,用棉签蘸了碘伏,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 “你不痛吗?”她终于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身边就有一个医生,为什么都不知道求救?” 裴渡看着她专注的侧脸,以及那双在伤口上轻柔移动的手,眼神暗了暗。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带着几分独有的骄傲:“从部队里滚出来的人,这点伤最多只能叫擦破皮。” 他忽然凑近了一些,声音低沉而暧昧。 “还是说,你会心疼吗?” 第29章 探探口风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心疼吗? 她不敢回答,也不能回答。 沉默了片刻,她避开了这个致命的问题,平淡的说:“无论如何,谢谢你昨晚救了我。” 她以为这样就能将这个话题终结。 裴渡却轻笑一声,靠回椅背,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要是秦淼看见,”他自顾自地,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她会心疼。” 池欢拿着棉签的手,猛地顿住。 她抬起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露出淡淡的笑容:“裴总不是说这个人是骗子吗?怎么又在意她心疼不心疼?” 裴渡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她那双正在为他涂抹碘伏的手上,看着她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他的伤口周围移动,温柔得让人心软。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这并不冲突。” 池欢没有继续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药膏涂好后,她收拾着手里的医疗用品,习惯性地叮嘱道:“这两天尽量少碰水,如果有异常的疼痛或者红肿,记得及时处理。” 裴渡穿好衬衫,发动车子,带着池欢回了A市。 池欢回家休息了半天,傍晚时分准时回到医院值班。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不过一天的时间,邻镇上发生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医院。 “池欢!”柏云一看到她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紧张,“你们昨天到底遇到了什么?怎么那边突然就成了扫黑的重点镇了?” 池欢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询问,她掩去了关键部分,轻描淡写地说:“裴总的车被偷了,光天化日的,还是在咱们疗养院的旁边都敢明着盗窃,说明那边的人确实太猖狂了,需要好好整治一下。” “原来如此!”柏云恍然大悟,然后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八卦道,“我听人说这个裴渡是从部队里退下来的,家里在京城是首富呢!怪不得医院这么重视他的到来。” 池欢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她的目光扫过对面,忽然发现杜莎的位置空着,顺口问了一句:“杜莎呢?今天没来上班?” “哦,她啊,”柏云摆了摆手,“今早临时被派去支援山区的医疗队了,估计没个半个月回不来。” 池欢微微一怔,有些疑惑:“她怎么会主动去?以往这种活动,她不是最怕吃苦,总是想方设法地避开吗?” “谁知道呢,”柏云耸了耸肩,“可能是突然觉悟高了吧。” 池欢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过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 是陆沉发来的微信。 【听说你昨天去的镇上要扫黑,你们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没有,我们都很好。我已经回医院值班了。】 看到池欢已经安全回到医院正常上班,陆沉这才放下心来。 晚上七点多,池欢正准备去查房时,护士长匆匆走了过来:“池医生,院长找你,说有急事。” 池欢赶紧朝院长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院长正对着一堆财务报表愁眉苦脸。 看到池欢进来,他叹了口气,招手让她坐下。 “池医生,我听说了裴总在清河镇被偷车,还受了伤的事。”院长的脸上写满了歉疚,“他是我们邀请去考察的,结果却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确实,运气有点不好。”池欢表示理解。 院长继续说道:“我想让你代表医院去看看他,表达一下我们的关怀。” 池欢本能地想要拒绝:“院长,他就是皮外伤,很快就会好的。而且我已经帮他处理过伤口了……” “池医生,你听我说完。”院长打断了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裴总是在去我们推荐的疗养院考察途中遭遇的这些事,这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他对我们医院的评估。” 他指了指桌上的财务报表:“医院下个月就得采购一批新的医疗设备和药品,但账户上的资金还差得很远。这个月我们又接了好几个重症患者,如果裴总选择不投资……”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池欢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裴渡选择不投资,那医院可真的就要捉襟见肘了。 那些等待救治的病人怎么办? 池欢心里也沉重起来。 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院长。” 院长如释重负地笑了:“那就麻烦你了。裴总住在凯悦酒店的总统套房1808号房间。你顺便去探探他的口风。” 离开院长办公室后,池欢在值班室里纠结了很久。 最终,她还是拿起手机,给裴渡发了微信。 【裴总,院长让我代表医院去看望一下您,方便的话我现在过来可以吗?】 【直接过来。】 池欢换下白大褂,在酒店附近的水果店买了个精致的果篮,这才硬着头皮上楼。 凯悦酒店的总统套房在最高层,电梯一路上升,池欢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站在1808号房间门口,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按响了门铃。 “叮咚!” 没有回应。 她又按了一遍。还是没有动静。 池欢有些疑惑,难道他不在房间里? 她连续按了几下门铃,终于,里面传来了脚步声。 房门打开。 出现在门口的裴渡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浴袍,头发还微微湿润着,显然刚从浴室出来。 浴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池医生,”裴渡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刚洗完澡后的慵懒,“进来吧。” 他侧身让开,池欢提着果篮走进房间。 总统套房的奢华程度让她微微有些意外,但更让她惊讶的是,房间里不仅收拾得异常整洁,就连床上的被子都叠成了标准的豆腐块。 军人作风,在五星级酒店的奢华套房里显得格外突出。 “坐吧。”裴渡指了指客厅里的真皮沙发。 池欢有些不自然地坐下,将果篮放在茶几上。 她的坐姿很端正,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接受训话的学生。 “你等等,我去换件衣服。”裴渡说着,径直走向了浴室。 池欢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地跟随着他的身影。 浴室的门关上了,但玻璃门是半透明的磨砂材质,只能隐约看到里面人影的轮廓。 池欢本想移开视线,专心等待,可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 透过朦胧的玻璃,她看到了男人宽阔的肩膀和肌肉分明的后背,线条流畅而有力,每一寸都透着训练有素的结实感。 第30章 你为什么留下 当他抬手换衣服时,那些肌肉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池欢的心不争气地跳了一下,脸颊瞬间发热。 她赶紧转开头,强迫自己看向别的地方,心里暗暗责怪自己的失态。 不一会儿,裴渡换上一套灰色的家居服出来了。 他走到池欢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修长的腿随意地搭着。 深不见底的黑眸带着一丝玩味,直直地看着她。 “池医生,”他缓缓开口,明显在调侃,“才分开半天就来找我,这下又不怕人误会了?” 池欢被他这么一问,更加紧张了。 她努力保持镇定,“我是代表医院来看你的。院长得知你在考察途中遭遇了那么多状况,感到非常抱歉,特地让我来。” 裴渡了然地笑了笑。 透着一种看穿一切的睿智,让池欢感觉自己的小心思都被他看了个通透。 “你们院长是怕我因为这些事就不投资了,急得连夜把你派来打探情况?”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话里的意思却一针见血。 池欢知道瞒不过他,只好老实地点了点头。 她决定坦诚相待:“裴总,老实说,你的投资对于我们医院来说真的很重要。医院现在......”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裴渡抬手打断了。 他点了点太阳穴作思考状,沉吟了片刻才开口:“其实,就你们医院的条件来说,并不是一个理想的投资选择。可预见的收益很小。” 池欢的心一沉。 “不过,”裴渡话锋一转,“你们在郊外建疗养院的那块地倒是不错,地理位置和自然环境都有开发价值。”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明天会回京城总部,将这次考察的情况详细汇报给董事会。但现在,我没办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 池欢知道,他能跟自己说这些已经很难得了,至少说明他并没有因为昨晚的事情就彻底否定这次合作。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裴渡忽然又开口了:“池医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的学历和履历都很优秀,按理说全国那么多知名的大医院都能进,为什么却选择留在这里?” 他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据我了解,这里的工资待遇并不高。” 这个问题让池欢愣住了。 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在心里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最终轻描淡写地说:“因为家在这边吧,不想离得太远。” 但实际上,她之所以一直留在这家医院,有着更深层的原因。 当年她怀着小西时,混蛋继父突然卷走了她准备待产的所有积蓄,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难产需要手术,却拿不出足够的医药费,被很多家医院拒之门外。 唯独这家医院,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收留了她,让她先平安生下孩子,医药费可以慢慢补齐。 虽然后来小西需要做心脏手术时,申请的费用减免最终还是没有通过,但池欢对这里始终怀着深深的感激。 “这样啊,没想到池医生是这么恋家的人。” 池欢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她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从裴渡的房间里出来,池欢总算松了口气。 “我送你到电梯口。”裴渡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酒店走廊里。 高档酒店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四周静得只能听到中央空调轻微的运转声。 池欢走得有些急,像是急于逃离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咔擦”声突然响起。 那是相机快门的声音。 池欢脚步一顿,疑惑地环顾四周。 走廊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什么都没有。 “是我听错了吗?”她轻声嘀咕道。 但裴渡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整个人的气质也在一瞬间从温和转为凌厉。 那种从部队里带出来的敏锐和危险感,让他没有任何迟疑,径直大步走向了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裴总?”池欢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裴渡已经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里面传出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窃窃私语,显然有人正试图逃跑。 不到两分钟,裴渡就抓着两个人从楼梯间里出来了。 那是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普通的休闲装,但身上却背着专业的单反相机,一看就是干这行的。 他们被裴渡一手抓一个地拖了出来,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慌张。 “说,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裴渡的声音冷得像冰,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两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们……我们是来偷拍某个明星的地下恋情的!”其中一个瘦高的男人结结巴巴地解释道,“真的!我们在等那个明星出来,看到你们从房间里出来,就习惯性地顺手拍了几张。我们不知道你们是谁,真的不知道!” 另一个胖一些的男人连忙点头附和:“对对对!我们只是职业病犯了,看到有人就想拍。我们马上删!” 他们慌忙掏出相机,当着池欢和裴渡的面删除刚才拍的照片。 池欢看着这一幕,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想着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医生,应该没什么值得狗仔偷拍的价值。 看到照片确实被删除后,她就准备离开了。 “那我先走了。”她对裴渡点了点头,走向电梯。 电梯门关上,池欢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 然而,裴渡却没有丝毫要放过这两个人的意思。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黑眸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偷拍明星?”他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信,“我可不相信这个说法。” 两个狗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老实交代,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裴渡向前迈了一步,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让人透不过气来,“要不然,我直接把你们公司给端了。” 这话不是开玩笑的。 以裴家在京城的势力,要搞垮一个小小的狗仔公司,简直易如反掌。 两个人终于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了,相视一眼后,胖子颤抖着声音说:“是……是温小姐让我们来跟踪您的。” “温小姐说,如果您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亲密行为,就要我们拍下来。”瘦高的男人也赶紧补充道,“她说她是您的未婚妻,有权知道您的行踪。” 第31章 A市有什么特别的 听到这个答案,裴渡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的表情。 第二天上午,池欢敲响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院长,关于裴总的事情,我向您汇报一下。” 院长立刻放下手里的文件,满脸期待地看着她:“他怎么说?” 池欢如实转达了裴渡的话:“他说医院的条件不是理想的投资选择,但郊外疗养院的那块地不错。他今天会回京城总部汇报情况,暂时不能给确切的答复。” 听完这些话,院长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希望他说的不是客套话吧。” 池欢张了张嘴,很想说裴渡不是那种喜欢说客套话的人。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如果不准备投资,会直接说出来,不会拐弯抹角。 但话到嘴边,她又觉得有些可笑。 她自己也不是很了解裴渡,凭什么这么断定他说的话就是真心的呢? 也许,他早就学会了把客套话说得让人分不清真假。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池欢走到窗边,恰巧一架飞机从天空中划过,在蔚蓝的天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尾迹。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心里忽然想起裴渡说过今天会离开A市回京城。 这一次,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与此同时,京城。 裴渡的专机缓缓降落在首都机场。 他让司机把车开向了裴家。 裴家的别墅坐落在京城最高档的别墅区里,占地面积很大,装修奢华却不失品味。裴渡推开家门时,听到客厅里传来轻柔的女声。 “老裴,这个药一定要按时吃,医生说……很有帮助。” 苏明月正端着一杯水,小心翼翼地给裴父喂药。 她穿着优雅的米色连衣裙,头发盘成精致的发髻,看起来温柔贤淑。 裴渡看到这一幕,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大步走进客厅,目光如刀地盯着苏明月手里的药盒。 “你给他吃的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怀疑。 苏明月被他突如其来的质疑吓了一跳,脸色有些发白。 她张了张嘴,正准备解释。 “胡闹!”裴父怒气冲冲地瞪着儿子,“你怎么跟明月说话的?她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小姨,是长辈!” 裴渡听到这个称呼,嘲讽地冷笑了一声:“小姨?” 他的目光在苏明月身上停留了几秒,眼神里满是不屑和厌恶:“那你问问她,还配得上这个称呼吗?” 苏明月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垂下头,声音颤抖地说:“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匆忙收拾起桌上的药盒,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裴家。 客厅里只剩下父子两人,气氛剑拔弩张。 裴父看着苏明月离开的背影,心情显然不太好。 他缓了缓情绪,转而询问正事:“考察的结果怎么样?温家那边知道你想接手医疗项目后,推荐了好几个地方过来。” 听到“温家”这两个字,裴渡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只要是温家推荐的,我一概不考虑。” “爸,你也别动什么通过商业绑定就能逼我跟温妍结婚的心思。我说了不会娶她。” 裴父就被气得剧烈咳嗽起来。 “爸!”裴渡见状,快步走到茶几旁,给父亲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里:“慢点,先喝口水。” 裴父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咳嗽声才逐渐平息下来。 他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儿子。 “地址我已经定了,”裴渡重新坐回沙发上,“就在A市。” 听到这个答案,裴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放下水杯,语重心长地说:“A市那个医院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根本没什么利润可言。” 他试图说服儿子改变主意:“裴渡,你不要这么固执己见。温家推荐的那几个地方都是顶级的度假区,自然环境很不错,投资回报率也高。你为什么非要选择一个毫无前景的地方?” 裴渡扬了扬眉,眼神里带着不悦:“项目交给我的时候,不是说由我全程做主吗?” 裴父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有些语塞。 确实,当初把这个项目交给裴渡时,他承诺过不会干预儿子的决定。 可现在看到儿子要把大把的钱砸在一个毫无前景的地方,他又怎么能不着急? “好,你决定就行,”裴父最终妥协了,但还是带着不甘,“但你也别拿家里的钱去做慈善啊。裴家的产业是几代人的心血,不能败在你手里。” 裴渡听到这话,讽刺地看了父亲一眼。 “我没你想的那么无私,”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嘲弄,“具体的投资方案我早就有了,绝对不会让家族损失一分钱。你只要保证不插手就行。” 裴父看着儿子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温家别墅里,温妍刚刚放下电话,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 刚才温父的助理给她打电话,告诉她裴渡拒绝了温家推荐的所有选址,坚持要去A市投资那个破医院。 “A市?又是A市?”温妍喃喃自语,心里涌起强烈的危机感。 她想起前几天派狗仔去跟踪裴渡,结果被发现后狗仔们被吓得什么都不敢说。 但现在裴渡又要去A市,这绝对不是巧合。 那个地方一定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或者说……有什么人。 想到这里,温妍再也坐不住了。 她换了身精心挑选的白色连衣裙,化了个精致的妆容,开车直奔裴家。 “温小姐,您来了。”管家老王开门看到她,恭敬地行了个礼,“少爷在书房里。” 温妍点了点头,熟门熟路地走向二楼的书房轻轻敲门。 “进来。”裴渡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推开门,温妍看到裴渡正坐在书桌前处理文件。 他袖子挽到手肘,显得精干而专注。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眼神瞬间变得冷淡。 “你怎么来了?”他明显不太欢迎。 温妍走到他面前,故作轻松地问:“我听说你又要去A市了?” “项目定下来后会在那边待一段时间。”裴渡低头继续看文件,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得。 温妍见他这副冷淡的态度,心里更加不安。 她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声音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裴渡,为什么又是A市?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第32章 先斩后奏 裴渡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温妍,我的工作不需要向你汇报。” “少打听我的事情。” 被他这么一呵斥,温妍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努力忍着眼泪,声音颤抖地说:“裴渡,我都等了你八年了,你还不愿意跟我结婚吗?” “我有让你等我吗?”裴渡冷笑一声,“别把你自己一厢情愿的行为按在我身上。” “温妍,你到处以我未婚妻的身份自称,可是我们有没有订过婚,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温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哽咽着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两家的长辈都默认我们会结婚的。” “默认?”裴渡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只是你和你父亲的一厢情愿。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娶你。” 说完,他走到书房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如果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温妍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心里的委屈和愤怒达到了顶点。 但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和裴渡正面冲突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只能强忍着眼泪离开了裴家。 温妍直接去了温氏找她爸。 温父正在处理公司的事务。 “妍妍,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他心疼地走到女儿身边。 温妍扑到父亲怀里,哭得更加厉害:“爸,裴渡他不想娶我了!他要去A市,还说我们从来没有订过婚!” 听到女儿的哭诉,温父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轻抚着女儿的后背,安慰道:“别哭了,裴渡只是为了工作才去A市的。这些年他身边又没有出现过别的女人,你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他的态度……”温妍抽泣着说,“他对我越来越冷淡了。” 温父沉思了一会儿,心里也开始有些担心。 如果裴渡真的不愿意娶温妍,那温家精心策划这么多年的联姻就要落空了。 “妍妍,”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你这么担心,那我去找裴伯伯商量一下。” 温妍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满怀希望地看着父亲:“真的吗?” “我会跟他提议,让裴渡和你先举行订婚仪式,这样就名正言顺了。”温父握住女儿的手,“等他们订了婚,裴渡再去哪里你都不用担心了。” 听到这个提议,温妍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第二天,温正宏特意挑了裴渡去公司的时间前来拜访裴建业。 裴家花园里,裴建业正披着一件薄毯,坐在池塘边垂钓。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呼吸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显然身体状况并不理想。 “老裴,身体好些了吗?”温正宏放缓脚步,脸上挂着关切的笑容。 裴建业闻声回头,有些意外,随即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老温啊,你怎么来了?还不是那点老毛病,死不了。” 他的心肺功能一直不是很好,这段时间越来越感到脱力,头昏眼花。 “听说裴渡从A市回来了,他知道吗?” “别告诉他,都老毛病了,人年纪大了谁没个三病两痛。” “也是。”温父眸光一闪,轻咳一声,终于说明了来意。 “老哥,其实我是为了裴渡跟妍妍的事情来的。”温正宏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 听到这话,裴建业眼眸里闪过了然。 温正宏沉声道:“裴渡这次要去A市,一去不知多久。妍妍那孩子,你也知道,一颗心全扑在他身上。” “我就想着,趁裴渡走之前,能不能先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来,对外公布了,也让妍妍安个心。” 裴建业握着鱼竿的手指微微一顿,池面上的浮漂晃了晃。 他叹了口气,脸上满是为难:“老温,不是我不愿意。你也知道,裴渡那脾气……他现在能从部队回来,安分地进公司,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几年,我们父子俩的关系僵得很,他的事,我做不了主啊。”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感情这东西,还是让他们自己水到渠成的好,强扭的瓜不甜。”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温正宏的声音陡然变得沉痛,眼眶微微泛红,“可我等不了了。老裴,当年妍妍被拐走,吃了多少苦,你是知道的。她妈妈因为这事受了刺激,到现在还待在疗养院里……” “我这辈子,就亏欠她们母女俩。只要是妍妍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想给她摘下来。” 一番话情真意切,裴建业也沉默了。 见裴建业有所松动,温正宏立刻抛出了自己的计划,声音压得极低,“老裴,要不这样。我们对外就说是我办寿宴,你只管想办法让裴渡周末那天到场。” “订婚仪式我会提前布置好,等他到了,满座宾客,木已成舟,他就算再不情愿,也得顾及两家的脸面。” 他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事后他要是追究,所有责任都由我来扛!就说是我这个老头子思女心切,用了昏招。” 这个计划实在太过大胆,简直是把裴渡架在火上烤。 裴建业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不行不行,这风险太大了。裴渡的性子,要是发现被骗了,当场翻脸,我们谁都下不来台。” 温正宏眼中精光一闪,抛出了最后的筹码:“老裴,只要你点头。京郊那块地,就是你们裴家的了。” “什么?”裴建业猛地一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温正宏,“京郊那块地?那可是值好几十个亿!你……你舍得?” 温正宏的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意:“钱财都是身外物。只要能让妍妍嫁给心爱的人,安稳幸福地过一辈子,别说一块地,就是要我这条老命,又算什么?” 几十亿的诱惑,加上多年交情的裹挟,以及那份对一个可怜父亲的同情,最终压垮了裴建业心里的防线。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刚刚敲定所有细节,脸上都还残留着密谋后的复杂神情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裴渡回来了。 他看到花园里的温正宏时,脚步一顿,深邃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意外。 “温伯父。”他颔首示意,声音听不出情绪,但礼数周全。 “哎,裴渡回来了。”裴建业立刻换上一副热络的笑脸,试图掩盖方才的紧张,“你温伯父听说你马上要去A市,特地过来问问,赶不赶得上参加他的寿宴。”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33章 你们很熟吗? 温正宏也立刻接话,慈和地笑道:“是啊,裴渡。我寻思着把寿宴提前到这个周末,咱们两家人正好也能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你……推迟两天再走,行不行?” 裴渡的目光在两位长辈脸上扫过,没有察觉到异样。 他沉吟了片刻。 这次去A市,项目周期很长,确实该在临走前处理好京城的人情世故。 而且……他也正好可以抽时间,去母亲的墓前看一看了。 想到这里,他淡声应道:“可以。就按温伯父的时间安排。” 裴氏集团愿意投资的消息,像一阵春风迅速吹遍了医院的每一个角落。 正式的红头文件很快下发,上面清晰地列明了投资的每一个细节。 裴氏不仅承诺为医院引进全套德国进口的最新医疗设备,保障所有关键药品的优先供应,更是大笔一挥,决定将位于市郊的旧疗养院,重新修建成一座集康复、护理、安养于一体的全国顶级高端疗养院。 这个方案,与裴渡那晚在办公室里跟她描绘的蓝图几乎分毫不差。 全院上下都沉浸在一种近乎狂欢的喜悦之中,只有池欢,在听到同事们兴奋的讨论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果然没有变。 八年的时光,足以将一个青涩的少年磨砺成手腕强硬的商界新贵,却没能磨灭他骨子里的那份赤诚与犀利。 他说的每一句话,从不是客套的场面话。 “小池啊,来一下我办公室。” 院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池欢走进办公室,院长那张平日里总是严肃的脸上,此刻堆满了笑意,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这次的投资能这么顺利地拿下,你可是咱们医院的头号功臣!” 池欢却顾不上这些夸赞,她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声音带着紧张:“院长,那之前说好的,小西的手术费……” 这才是她眼下唯一关心的事情。 “那当然!”院长大手一挥,显得格外痛快,“我承诺过的事情,绝不会变。小西的手术费,以及后续所有治疗的费用,我给你特批,全部免除!” 压在池欢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紧绷的肩膀在一瞬间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几乎要站不稳。 可这极致的轻松仅仅维持了不到三秒。 她忽然意识到。 项目成立,裴渡作为裴氏的代表,势必会更频繁地出现在A市,出现在这家医院。 长久的接触,难保他不会发现小西的存在。 到时候,他会是什么反应? 是会像八年前那样,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骂她是个不择手段的骗子? 还是会在此之上,再加一条罪名,怪她胆大包天,偷走他的孩子? 池欢越想,心跳越乱,刚刚回暖的四肢又一次变得冰凉。 她定了定神,重新组织好语言,脸色凝重地看向院长:“院长,关于我儿子费用减免的事情,我希望医院能为我保密。我不想因为这个影响其他同事的情绪,让他们觉得我是在搞特殊。” 院长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他微微眯起眼睛,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片刻后,缓缓问道:“你是指……杜莎医生?” 上次医院突然收回对小西的费用减免,正是因为杜莎向院方举报,说池欢的丈夫家境优渥,根本不需要医院的补助。 “不针对任何人。”池欢垂下眼帘,话说得模棱两可,“大家都在一个医院工作,这么大一笔费用免除,难保不会有人多想。您也知道,我们医院最近的人员流动,已经很不稳定了。” 她没有直接点名,那不是她的风格。 但她相信,院长听得懂。 “好吧。”院长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会吩咐下去的。不过小池,你也不用这么谨慎。你这次的特免,是你为医院拿下投资换来的功劳,这是你应得的,谁来都说不出半个不字。” 他大概是怕她因为上次的事心里存着疙瘩,又温声安抚道:“而且,你的技术在我们医院是顶尖的,是我们重点培养的对象。你放心,医院绝对不会亏待你。” “好,谢谢院长。” 池欢微微颔首,起身准备离开,却又被院长叫住。 “对了,小池,想问你个私人问题。” “什么?”池欢回过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院长靠在椅背上,目光带着几分探究,语气却很随意:“你跟裴总……以前认识吗?我看你们关系好像很熟稔的样子。” 池欢的脸色瞬间僵硬了一瞬,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她和裴渡这段时间的接触还是太多了,对于院长这种阅人无数的老江湖来说,一丝一毫的异常都可能被捕捉到。 “也……不算认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垂在身侧的手指却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飘,“就是之前参与隧道救援的时候,裴总也在,那时候他还是部队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院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摆摆手让她出去了。 池欢转身关上门,没有看到,在她身后的院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精光。 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急诊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一台紧急手术等着她。 等她满身疲惫地从手术室出来,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错过了晚饭时间的池欢来到空荡荡的食堂,鬼使神差地对打饭阿姨说出了和那天一模一样的菜名。 饭菜入口,味道平平无奇。 她暗骂自己魔怔了,为了分散这莫名其妙的精力,她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许久未曾登录过的微博。 这个小号,是当年她知道温妍的存在后,怀着不可告人的卑微心思注册的。 她害怕温妍把裴渡从她身边抢走,于是,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深夜里,她都会像个阴沟里的老鼠,偷偷点开温妍的主页,一遍遍翻看那些她与裴渡的过往,确认没有太多相关后,才能带着一丝卑微的庆幸沉沉睡去。 她以为这个习惯,在有了小西之后,已经被她彻底戒掉了。 可这一次,她的手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受控制地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最新的微博,发布于两小时前。 那是一张菜单的截图,配文是一个喜字。 第34章 喜事 池欢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张截图上,只见菜单的最上方,用烫金的艺术字体赫然写着一行字。 “裴先生与温小姐订婚宴菜谱”。 一瞬间,仿佛有一把淬了冰的尖刀,从她的胸口狠狠刺入,再残忍地搅动。 手中的不锈钢筷子再也握不住,伴随着“啪嗒!”一声脆响,直直地滚落在餐盘里。 搅起油腻的菜汤,溅到她干净的衣服上,迅速延开一团难看至极的污渍。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裴渡要跟温妍订婚了? 短暂的震惊过后,涌上心头的却是一种理所当然。 毕竟,从八年前开始,温妍就以裴渡未婚妻的身份自居。 虽然裴温两家从未正式公开过这层关系,但圈就这么大,流言蜚语传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双方长辈都有意撮合,早就该出面澄清了。 此时,池欢回想起重逢后裴渡的种种表现。 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凭什么会因为他对自己的怀疑,又有意无意的开始提起秦淼,就觉得他不会去跟温妍修成正果? 说到底,是他有他的温妍,而她,在所有人眼中,也有丈夫陆沉。 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池欢勉强压下心底翻涌的酸涩,默不作声地回到办公室,从储物柜里拿出备用的干净外套换上,再重新套上那件象征着理智与冷静的白大褂,准备去进行晚间的例行查房。 就在她走向病房区的路上,裴渡发来了微信。 【池医生,周末准备做什么?】 周末…… 池欢记得清清楚楚,温妍那张菜单截图上标注的订婚宴日期,也正是这个周末。 他要在订婚的当天,发微信来问她周末准备做什么? 这算什么? 炫耀,还是最后的告别? 池欢面无表情地停下脚步,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 【周末准备跟老公约会。】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裴家大宅,裴渡正仰面躺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 当池欢的回复跳出来时,他脸上隐秘的期待瞬间凝固,随即,整个人都冷了下去。 老公?约会? 这两个词狠狠扎进他的眼里。 裴渡猛地坐起身,英俊的眉眼间覆上寒霜。 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温正宏,为了他所谓的寿宴,要在这里多待两天。 池欢就跟她那个所谓的老公那么恩爱? 周末还要迫不及待地去约会? 人明明还在京城,他的心,却早已失控地飞回了A市,被那个女人搅得烦躁不堪。 就在这时,裴渡的手机铃声大作。 是赵烨打来的。 “喂,裴渡,出来喝酒啊!哥几个都在老地方呢。” 裴渡心里正堵得慌,冷声应道:“知道了。” 半小时后,京城最顶级的私人会所包厢内。 裴渡推门而入时,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都是一起长大的发小。 “哟,我们的裴大少可算肯露面了!”赵烨一见他,就夸张地迎了上来,勾住他的肩膀,“这几年在部队里待着,人都快成活化石了,我们都以为你打算跟枪过一辈子了呢。” 裴渡懒得理他,径直走到吧台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 这几年,他几乎断绝了和这个圈子的所有联系。 八年时间,足够让这群曾经的纨绔子弟完成结婚、生子、甚至离婚的全套流程,人生履历丰富得堪比小说。 唯独赵烨,还是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老样子。 赵烨凑过来,贼兮兮地压低声音:“哎,我可听说了,你这次要去A市常驻?怎么着,是京城这风水宝地留不住你了,还是A市那边……藏着什么特殊人物啊?” 别人或许不明白裴渡为何年近三十还一直单着,但作为他最好的兄弟,赵烨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心里,始终都惦记着八年前那个叫秦淼的小聋子。 裴渡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压不住心里的烦闷。 他淡淡地瞥了赵烨一眼:“没那么多原因,A市刚好有个合适的项目。” “切,嘴硬。”赵烨撇撇嘴,随即又嬉皮笑脸,“那要不……你把我也捎上?我最近快被家里烦死了,天天催着我相亲,我这实在是招架不住了。” 他一脸苦相地抱怨道:“而且你知道吗,明天要见的那个,居然还是温妍的闺蜜!” 裴渡冷冰冰地剜了赵烨一眼:“对你来说,只要长得漂亮能入眼,她是谁的闺蜜,重要吗?” 赵烨,京圈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情史说出来都能修订成一本厚厚的典籍了。 被他这么一噎,赵烨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嘿,话不能这么说!谁能碰,谁不能碰,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温妍那丫头在你屁股后面追了多少年了?她的闺蜜,那能是一般人吗?” “我要是把控不好分寸,指不定回头就得被抓着去民政局!”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火辣吊带裙的美女便端着酒杯,摇曳生姿地朝着赵烨走了过来。 赵烨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刚才还勾着裴渡肩膀称兄道弟,下一秒便立刻理了理衣领,丢下一句“兄弟你先坐,我去去就来”。 如蜜蜂见了花一般,将裴渡忘得一干二净。 裴渡冷眼看着,只觉得耳边的音乐和喧嚣越发刺耳。 他本是出来消遣的,结果赵烨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又提到了温家。 这些年,温家明里暗里的试探,想让他跟温妍结婚。 裴渡更烦了。 他跟剩下的几人打了声招呼,便径直起身离开,叫了代驾。 回到家,酒精的后劲伴上涌,让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 裴渡习惯性地从摸出钱包,翻出秦淼的照片。 粗粝的指腹在女孩白净的脸颊上反复摩挲,仿佛想透过这薄薄的相纸,去触碰那个早已消失在人海中的真实体温。 脑海里,女孩的笑脸渐渐与医院里池欢清冷倔强的脸重叠…… 裴渡的眉头死死拧紧,最终,就在这混乱的思绪中握着那张照片,沉沉睡去。 周末很快到来。 裴渡依约同裴建业一道,前往温正宏举办寿宴的酒店。 然而,车刚在酒店门口停稳,裴渡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酒店门口铺着长长的红毯,两侧摆满了新鲜的香槟玫瑰花篮,排场大得不像是一场私人生日宴,反倒像是……要办喜事。 第35章 接受温妍了? 踏入宴会厅的瞬间,这种违和感达到了顶峰。 几乎半个京圈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齐了。 可奇怪的是,这些人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甚至夹杂着几分了然的笑意。 那感觉,仿佛今天他才是真正的主角。 而前来迎接他的温妍,更是让裴渡的眉头彻底锁死。 她今天穿了一身某高奢品牌专门定制的白色蕾丝长纱裙,裙摆曳地,精致的钻石项链在颈间熠熠生辉,妆容完美无瑕,一头长卷发也被精心打理过。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今天是要结婚。 裴渡当过侦察兵,对环境的洞察力和对危险的直觉远超常人。 他不动声色地扫视全场,将所有细节尽收眼底。 再加上他心里还记挂着池欢今天是不是真的跟她老公去约会了,整个人都烦躁到了极点。 他敷衍地同笑容满面的温正宏打了个招呼,便借口透气,独自一人走到了宴会厅外的露天走廊,点燃了一根烟。 就在这时,赵烨又打来电话。 电话一接通,赵烨那大惊小怪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我靠!裴渡你小子可以啊!什么时候想通居然真的打算接受温妍了?” 裴渡夹着烟的手一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压抑的火气:“你他妈没睡醒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接受温妍了?” “啊?”赵烨被他吼得一愣,声音拔高了八度,充满了不可思议,“那你没接受她,跟她办什么订婚宴?!” 裴渡心猛地一沉。 “把话说清楚。” “我……我还能骗你?”赵烨似乎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跟你说我昨天跟温妍的闺蜜相亲了吗?” “结果那女的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非要我陪她来参加一个宴会。我问她什么宴会,她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才跟我说是温妍的订婚宴!” “我当时就寻思着,温妍那脾气,除了你,还能跟谁订婚?所以就以为你小子是想开了,打算给我们一个惊喜呢!” 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但裴渡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瞬间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了起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一场逼他入局的鸿门宴。 裴渡猛地掐灭了指间的烟,转身,黑眸里瞬间燃起怒火,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戾气。 同样的周末。 池欢牵着小西的手,与刚刚出差回来的陆沉一起,来到了小西心心念念了许久的海洋馆。 巨大的蓝色弧形玻璃穹顶之上,是另一个静谧而壮阔的世界。 小西几乎是刚一进来,就挣脱了妈妈的手,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扑向了那片深邃的蓝。 “妈妈!快看!是尼莫!”他趴在玻璃上,小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指着一条在海葵里穿梭的小丑鱼,回头冲池欢大喊。 池欢的目光追随着儿子小小的身影,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 小西出生后不久就被诊断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别说这样在人群里跑跳,就连稍微大声一点的哭闹,都会让她心惊胆战。 那些年,她抱着孱弱的他,不知道跑了多少家医院,签了多少张病危通知书。 而现在,看着那个在蓝色光影里蹦蹦跳跳的小身影,池欢觉得,过去在工作与医院之间连轴转的苦累,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值得的甘甜。 “我来拿吧。” 温和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陆沉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指了指她肩上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卡通背包。 池欢下意识地摇头:“不用,里面都是小西的东西,不重的。” 陆沉却坚持伸着手,清隽的脸上带着不容拒绝的柔和:“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你背着包,我两手空空。” 池欢拗不过他,只好有些不自在地将背包递了过去。 陆沉自然地接过,背在自己肩上。 笔挺的休闲西装配上一个可爱的太空熊背包,显得有些违和。 他的目光也落在不远处的小西身上,眼神温润。 “小西恢复得很好,再过段时间,应该就可以去上学了。”陆沉像是随口提起,“我已经找人帮忙联系了A市最好的小学,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学校看看情况。” 池欢闻言,蓦地一惊,转头看他:“你……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她为小西上学的事情也焦虑了一阵子,好的学校不仅学费高昂,名额更是紧张,没想到陆沉已经悄无声息地都安排好了。 陆沉看着她惊讶的样子,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解释道:“刚好认识的朋友在那边有些门路,就顺便问了一下。” 他似乎怕池欢有心理负担,又立刻补充道:“你放心,这件事我家里并不知道。” 池欢知道,陆沉是在体谅她的自尊,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在接受陆家的施舍。 她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谢谢显得生分;不说话,又似乎辜负了他的好意。 陆沉却仿佛看穿了她的窘迫,忽然话锋一转,脸上带上了一丝歉意:“对了,上次你在陆家……受委屈了。我已经知道了。” 他指的是陆母用那张荒唐的借条逼迫她的事。 “借条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陆沉看着她,眼神认真,“他们现在还做不了我的主。” 他的维护让池欢心中更加愧疚,她低下头,轻声说:“他们毕竟是你的家人,也是为了你好……你别因为我,跟他们的关系闹得更差了。” “反正已经这么差了。”陆沉自嘲地笑了笑。 池欢有些好奇,忍不住抬头问道:“陆沉,我一直不明白,你和你哥哥……同样都是你父母的孩子,为什么他们对你的态度,会这么区别对待?” 陆沉的目光投向远处幽蓝的水族箱,眼中的笑意渐渐散去。 沉默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 “我爸妈很迷信。当年怀着我的时候,他们去找人算过命。” “那个算命的说,我命格不好,会克陆家。” 池欢的心猛地一颤。 “他们当时就想把这个孩子打掉,但因为月份已经很大了,强行引产对母体伤害太大,这才作罢。” “然后,我出生没多久,我爸的公司就遇到了一场严重的经济危机险些破产。从那以后,他们便越发觉得,那个算命的没说错,我真的克了陆家。” 第36章 掀摊子 “所以,在我一岁多的时候,他们就把我送回了乡下老家,扔给远房亲戚照看。直到我上大学才被接回来。”陆沉的语气始终很淡,“所以,从小到大,他们跟我都不亲近。家里有什么好事,第一个想到的,永远都是我哥。” 池欢终于了然。 陆沉也只是看似家境优渥的男人。 “其实,我也没比好到哪里去。” 鬼使神差地,池欢也选择在此刻剖开了自己的伤疤,像是为了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慰那个同样孤独过的自己。 “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没了五岁之前的所有记忆。”池欢看着玻璃中自己模糊的倒影,轻声说,“我爸爸很早就去世了,我妈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再嫁。但是……” “我继父是个喜欢酗酒、赌博的混蛋。在外面一有不如意,回家就会拿我和我妈出气。” “有一次,他赌博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连冬天的暖气费都交不起。他怕我妈骂他,就反过来污蔑是我偷了钱。” 池欢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但她还是坚持说了下去:“我拼命解释,他却根本不听,直接抬手……给了我两耳光。” “就是那两下,把我打成了间歇性耳聋。” 池欢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右耳。 那段记忆,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 耳朵听不见,让她仿佛置身于一个与世界隔绝的玻璃罩中。 为了能正常交流,她拼了命地学习唇语,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会因为会错一句话,而招来对方不耐烦甚至鄙夷的目光。 那种被当成异类和累赘的感觉,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进她敏感的青春期。 渐渐地,她开始下意识地回避人群,变得孤僻,越来越沉默寡言。 以至于升入高中后,班里很多人都以为,那个总是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的池欢,是个又聋又哑的残废。 池欢沉浸在过往那酸涩的回忆里,眼神都黯淡了几分。 陆沉看在眼里,伸出手,似乎想去握住她的。 但指尖动了动,最终还是化作一个轻柔的安抚,拍了拍她的肩膀。 “但是,那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那个继父对你很差,让你经历了那么多不公。可你看看现在,你靠自己挺了过来,还成为了小西眼中那个无所不能,最了不起的妈妈。” 池欢抬起头,对上陆沉温润的眼眸,唇角勾起释然的笑意。 “是啊。” 就在这时,小西飞奔过来,一手拉住池欢,一手拉住陆沉,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兴奋地喊道:“爸爸妈妈,我们快去看大白鲸表演,要开始啦!” 中午时分,京城温家寿宴正式开始。 作为今天名义上的寿星,温正宏满面红光地走上主舞台,拿起话筒,先是说了一番感谢各位来宾莅临的冠冕堂皇之词,随后,他笑着将目光投向台下。 “今天,我还要借这个机会,向大家介绍两位我最为看重的年轻人。”他声音洪亮,示意温妍和裴渡上台。 温妍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提着裙摆,仪态万方地走上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 她悄悄瞥了一眼身旁面色淡然的裴渡,心中窃喜不已。 只要过了今天,只要父亲当众宣布了他们的婚讯,木已成舟,裴渡再不甘心也得认! 从今往后,她温妍就是裴渡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了。 裴渡全程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那平静的模样,反而让温家人觉得他一定会顾及情面。 温正宏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正准备说出那句准备已久的说辞:“其实今天,除了是我的寿宴之外,更是小女温妍和裴渡的……” “温伯父。” 裴渡冷声打断了他。 “我能不能先说两句?” 温正宏的笑容僵了一下。 但在这么多宾客面前,他不好驳了裴渡的面子,只好强笑着将话筒递了过去:“当然。” 裴渡接过话筒,目光缓缓扫过台下议论纷纷的宾客,最终,落回到温正宏身上。 “首先,祝温伯父生辰快乐,福寿安康。” 他开口,声音平稳,礼数周全,让刚刚提起心来的温家人又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他话锋陡然一转。 “其次,我想借今天这个难得的机会,澄清一个误会。” “近来外界总有传闻,说裴、温两家关系亲近,有联姻的打算。” 他的目光转向身旁脸色开始变化的温妍,语气里没有半分温度。 “但事实上,这完全是误会。于我而言,我一直只拿温妍当妹妹看待,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话音刚落,全场死寂。 紧接着,宾客们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席卷了整个大厅! 温正宏和温妍直接僵在了当场。 温妍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精心描画的妆容都掩盖不住震惊。 他们费尽心机,想算计裴渡,来一出漂亮的先斩后奏。 却没想到,裴渡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直接当着全京圈的面,把他们精心搭建的戏台子给掀了! 眼见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变成了看好戏的嘲讽,裴渡却漠然地将话筒交还给已经面如土色的温正宏。 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一字一句地说道:“温伯父,算计我之前,最好先掂量一下,你们整个温家,能不能承受得起我的怒气。”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带足了戾气。 温正宏喉头一哽,对上裴渡那双风雨欲来的黑眸,浑身一颤。 他知道,裴渡不是在开玩笑。 于是就这么,准备好的说辞,在这一刻,竟被那滔天的压迫感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裴渡没有再多看台上摇摇欲坠的温妍一眼,转身就走下台阶。 颀长的身形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周身裹挟着生人勿进的寒气。 所到之处,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宾客们纷纷噤声,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一条通路。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到宴会厅门口时,裴建业快步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站住!” 裴建业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怒火却清晰可辨。 “你这是做什么?”裴建业努力维持着身为家主的威严,厉声质问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半点情面不留,让温伯父的脸往哪儿搁?” 裴渡缓缓侧过身,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冷哼。 “你们打着寿宴的幌子,算计着给我办订婚宴时,又何曾顾及过我的脸面?” 第37章 订婚的新闻 一句话,直接将裴建业的指责堵了回去。 裴建业的脸色挂不住,眼神躲闪了一瞬,随即又说道:“我这还不都是为了裴家好!你温伯父他……只要你和妍妍的婚事定下来,城东那块地……” “爸。” 裴渡打断了他,眼里带着失望。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为了一块地,就把自己的儿子卖了,心甘情愿地配合温家演这么一出大戏。” 裴建业被他看得心头发虚,嘴唇翕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裴渡的目光落向远处,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过去的重影。 “所以,”他收回视线,语气平静得可怕,“我也没有变。” “八年前你安排不了我的人生,八年后,也一样。” 裴建业随即想起八年前,儿子为了反抗家里的安排,毅然决然地跑去参军,几年杳无音信。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裴渡迈开长腿,径直朝着大门外走去。 裴建业独自站在原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又无力地垂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好不容易才有所缓和的父子关系,在这一刻,再次陷入了僵局。 夕阳的余晖将整座城市染上温暖的橘色。 小西今天玩得心满意足,回程的路上,他靠在儿童安全座椅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却还是强撑着不肯睡去。 对他而言,这不仅仅是一次海洋馆之旅。 虽然他知道,陆沉并不是他的亲生爸爸。 但他终于圆了深藏在心底许久的梦想,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有爸爸妈妈陪着,一起出门玩。 陆沉的车平稳地停在了池欢家的居民楼下。 他解开安全带,绕到后座,熟稔地打开车门,动作轻柔地帮昏昏欲睡的小西解开束缚。 “爸爸……”小西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伸出小手。 陆沉顺势将他抱了起来,小西安心地把头埋在了他的颈窝。 池欢提着装满纪念品的袋子下车,想要接过孩子。 “爸爸,你不跟我们一起上去吗?”小西忽然抬起头,用带着浓浓鼻音的童声问道,“你为什么……都不跟妈妈住在一起呀?” 池欢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们是假结婚,又怎么会住在一起。 她还是低估了一个孩子的观察力。 她张了张嘴,窘迫地思索着该如何向一个四岁的孩子解释这复杂的一切。 就在这时,陆沉已经先一步开了口。 “因为小西的身体还在恢复期,妈妈要全心全意地照顾你,所以就暂时不能跟爸爸住在一起了。” 他看着小西的眼睛,认真地许下承诺,“等我们小西的身体彻底养好了,我们就搬到新房子里去,好不好?” 小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睡意一扫而空,高兴地欢呼道:“好!我一定会好好吃药,乖乖听话的!” 池欢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她感激地看了陆沉一眼。 “那你……路上开车小心。”她接过陆沉递来的小西,轻声嘱咐道。 “嗯。”陆沉转身回到车上。 池欢抱着小西上楼,池母正在厨房忙活,听到开门声便探出头来,看到只有母子俩,不由得嘟囔了两句:“陆沉怎么没一起上来吃饭?这孩子,回回都这么忙,工作哪有比家人还重要的。” 池欢随口应付道:“他刚出差回来,公司事多,下次吧。” 池母没再多问,拉着小西去浴室洗掉一身的汗。 池欢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拿出换洗衣物,她晚上还要去医院值夜班。 然后她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想翻看一下今天在海洋馆拍的照片。 屏幕亮起,一张张照片记录着小西灿烂的笑脸。 然而,就在她指尖划过跟小西的合影时,一条推送新闻冷不丁地从屏幕顶端弹了出来。 《京城豪门联姻!裴氏继承人与温家千金订婚,或全面接管集团》。 池欢猛地顿住。 尽管她早已从温妍的微博里窥见过蛛丝马迹,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当这件事被印成铅字,作为一条正式新闻推送到她眼前时,还是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她的心上。 空落落的钝痛。 几乎是同一时刻,私人飞机平稳地降落在A市国际机场。 裴渡身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大步走下舷梯,眉宇间还带着宴会上未散尽的冷意。 助理秦元早已等候在旁,快步跟上。 “裴总。”秦元一边走,一边低声汇报,“关于您和温小姐订婚的新闻,已经有几家媒体发出去了。” 秦元随即解释道:“这是温家那边早就买好的通稿,时间都定死了。因为您在宴会上……事发突然,他们的人没来得及在第一时间通知所有媒体,所以有几家没能及时撤回。” 裴渡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眼底的寒意更甚。 秦元立刻请示:“需要我们马上出具相关声明,进行澄清吗?” 裴渡的目光穿过VIP通道的落地玻璃,望向远方城市的璀璨灯火,他略微思索了片刻,才冷声开口:“暂时不用。” 秦元有些意外。 “撇得太干净,就是跟温家彻底撕破脸了。”裴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温正宏这次行事虽然极端,但早年对裴家确实有恩,事情不用做得太绝。” “让公关部立刻把所有相关新闻稿全部撤掉,用最快的速度安排几件其他财经圈的事件顶上去,转移公众注意力。做得干净点,别留下痕迹。” “是,裴总。”秦元立刻点头领命。 池欢简单吃过晚饭便赶回了医院。 夜班的查房工作繁琐而枯燥,当她回到医生办公室时,却被院长一个紧急电话叫了过去。 “小池啊,你赶紧到后门这边来一趟,裴总马上就到。” 院长怕池欢不想来,压低声音强调:“你要知道,他现在已经算是我们医院的实际操盘者了。你也一起来迎接一下。” 池欢握着手机,愣在了原地。 裴渡? 他怎么会来A市? 今天不正是他订婚的日子吗?他不是应该留在京城与他的未婚妻庆祝,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尽管心中不愿,但院长的命令不容违抗。 池欢换下略带褶皱的白大褂,跟着几位科室主任,一起来到了专供内部人员使用的后门通道。 这里没有了前院的喧嚣,只有几盏清冷的路灯,将一行人焦灼等待的身影拉得老长。 几位医院领导交头接耳,气氛显得格外肃穆。 池欢默不作声地站在人群的末端,只想把自己缩成一个透明的影子。 第38章 心情又好了 没过多久,线条流畅的黑色宾利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滑行而至。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助理秦元,他恭敬地拉开车门等待。 随后,裴渡从车里走出。 他穿着得体的黑色西装。 比起上一次见面,眉宇间沉淀了更多专属于上位者的威严,锋芒尽数内敛,却更显压迫。 就在这时,院长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大束鲜花,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池欢怀里。 “小池,你来。” 花束的冰凉触感让池欢一个激灵,她下意识地想要推拒。 然而,裴渡的目光,已在第一时间越过所有人,如探照灯般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在所有同事的目光中,池欢只能硬着头皮,抱着鲜花,僵硬地挪到裴渡面前。 她垂着眼,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干巴巴地开口:“我代表医院全体医护人员及病人,欢迎裴总的到来。” 裴渡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就在池欢快要支撑不住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时,他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束花。 “谢谢池医生。”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脸色却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随即,院长立刻满脸堆笑地上前,与裴渡热情地握手寒暄,簇拥着他向医院的行政楼走去。 池欢依旧是走在最后面。 她看着前方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眉头不自觉皱起。 就在这时,护士长小跑着冲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池医生!急诊室刚收了一个危重病人,突发急性心梗,情况非常危险!” 池欢立刻从那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我过去!” 她没有丝毫犹豫,丢下这句话,甚至来不及跟任何人打招呼,便跟着护士长转身,毫不迟疑地朝急救室的方向快步跑去。 裴渡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纤细却坚定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院长见状,立刻机敏地开口,感慨道:“我们池医生就是这样,永远都是把病人放在第一位,只要有紧急情况,她总是第一个冲上去。”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裴渡的神情,随即状似无意地将话题引到了过去。 “说起来,上次裴总受伤被送来的时候。” “当时你的情况真的很危急,血压、心率都掉得吓人,参与抢救的几位医生甚至都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开刀,风险太大了。” “但是池医生却力排众议,坚持要立刻手术。我到现在还记得她当时说的话,出了任何事情,我来负责!’” “我在这家医院工作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池医生脸上,出现过那么着急执着的表情。” 裴渡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糟透了。 他恼怒于被温家和自己的父亲联手算计,差点跟温妍订婚。 更让他烦躁的是,在他经历这一切的时候,池欢却正和她的丈夫约会。 然而,院长的话,又像是清风,瞬间吹散了他心头的阴霾。 她离开了他八年。 再见面时又将他的命从死神手里硬生生抢了回来。 他的一切,都因为她才得以延续。 这么一想,白天的那些算计与烦躁,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 裴渡紧绷的下颌线终于微微松弛。 他勾了勾嘴角。 “池医生,确实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医生。”裴渡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我听说,急诊科现有的设备并不算顶尖。院长,麻烦你去联系一下相关供应商,科室里的所有设备,全部换成世界一流水平的。” 为了避免这番话听起来过于刻意,像是对池欢的偏袒,裴渡紧接着补充道:“既然我选择了投资这家医院,那么我的目标,就是让这家医院的临床医疗水平,在未来几年内,成为全国范围内的顶尖梯队。所有科室的设备更新,都会陆续提上日程。” 这番话的分量,已经远不是财神爷三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这简直是天降活佛! 院长脸上的皱纹瞬间笑成了一朵菊花,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连点头:“好!那我就代表全院职工,谢谢裴总的慷慨!” 而此刻,池却在抢救室里遇到了难题。 患者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女性,急性大面积心肌梗死,情况万分危急,必须立刻进行介入手术,打通堵塞的血管,否则随时可能心跳骤停。 然而,最大的阻碍是,他们一直联系不上病人家属。 没有家属签字同意,贸然开刀,一旦手术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所有的责任都将由医院和主刀医生承担。 这是一个任何医生都背负不起的风险。 池欢只能一边指挥护士用药物维持着老太太的基础生命体征,一边焦灼地等待。 半个多小时后,两个身影才终于姗姗来迟。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老太太的女儿抓住池欢的胳膊,脸上满是关切。 “情况非常不好,必须马上手术!”池欢言简意赅,将手术同意书递了过去。 然而,老太太的儿子,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笔,反而皱着眉打量着池欢,迟疑地问道:“医生,我妈年纪都这么大了,这心脏病也是老毛病了,会不会……动了手术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这不是白花钱吗?” “哥!你说什么呢!”女人顿时急了,“那是咱妈!” “我这不也是实话实说吗?万一人财两空怎么办?”男人振振有词。 眼看着两人就要在抢救室门口争执起来,池欢忍无可忍,冰冷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们。 “病人现在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如果再拖下去,别说抢救,可能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交代,人就没了。” 老太太的儿子脸色顿时变了,他显然想到了什么,语气急促起来:“不行!我妈不能出事!她……她的退休金和保险……” 话说到一半,他又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池欢,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医生,我看你年纪不大吧?这种大手术你能行吗?你们医院没有年长一点,经验更丰富的男医生了?” 跟在池欢身后的护士长气得忍不住开口:“池医生是我们整个急诊科技术最好的医生!医院多少疑难手术都是她主刀的!” 可男人依旧满脸不信,固执己见,明明之前还不想手术,现在又怕拿不到老人遗留的财产,紧张起来。 池欢的耐心已经耗尽,她收回手术同意书,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他。 第39章 送他回去 池欢随即开口,淡淡地说道:“现在这个时间点,急诊科值班的主任医师只有我一个。如果你不信任我,可以立刻办理手续,让病人转院。” 男人被她这句话噎住。 转院? 看母亲现在这个样子,恐怕还没出医院大门人就不行了。 他最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夺过那张纸,潦草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手术室的无影灯熄灭时,窗外已是深夜。 长达五个小时的高难度手术,当池欢亲手将最后一根缝合线打结,宣布手术成功的那一刻,整个团队都松了一口气。 病人被顺利送往ICU监护病房,各项生命体征平稳,顺利的话,第二天就能苏醒。 池欢的精力被彻底耗尽,她换下被汗水浸湿的手术服,脚步虚浮地回到空无一人的医生办公室。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打开休息室的门,只是拉开椅子,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睡了过去。 好在后半夜风平浪静,再没有急诊病人被送来,给了她一段宝贵的喘息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池欢在一阵颈椎的酸痛中悠悠转醒。 她迷蒙地睁开眼,发现办公室的窗帘不知何时被拉上了,隔绝了清晨刺眼的光线。 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上,多了一件带着陌生温度的外套。 质感极佳的黑色西装,沉甸甸的,带着清冽的气息。 这味道她并不陌生,一瞬间就让她想起了外套的主人。 池欢默默地坐直身体,将那件外套轻轻脱下,仔细地叠好,放在办公桌的一角。 准备后面找机会还给他。 清晨交班后,她回到家,一直睡到下午,才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是院长打来的。 “小池啊,醒了吗?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已经订好地方了。”院长热情的邀请。 池欢揉着昏沉的太阳穴,不用想也知道,这顿饭的主角一定有裴渡。 她下意识地就想推脱:“院长,不好意思,我家里还有点事,就不去了吧。” “诶,家里的事先放一放嘛!”院长的语气立刻变得郑重其事,“小池,你可必须得来!裴总这次是特事特办,点名了要先把我们急诊科的设备全部升级,这笔投资将近一个亿!这顿饭,既是感谢宴,也是咱们科室的庆功宴,你这个最大的功臣怎么能缺席?” 池欢握着手机,怔住了。 将近一个亿的投资…… 这意味着医院将拥有最顶尖的介入手术设备和监护仪器。 她曾经向上级申请过无数次,却都因为资金问题被搁置。 这个结果,是她梦寐以求的。 因为更先进的设备,意味着更高的手术成功率,意味着她能救下更多的病人。 个人的那点别扭情绪,在沉甸甸的生命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好,我知道了。”她最终还是答应了,“你把地址发给我。” 池欢打车来到吃饭的地点。 这一次,院长倒是很识趣,没有再刻意安排她坐在裴渡旁边。 她到的时候,饭局已经进行了一半,裴渡身边坐着几位医院的领导,似乎已经喝了不少酒,俊朗的脸上泛着一丝薄红。 他的眼神只是淡淡地在她身上落了几秒,便若无其事地调开了。 池欢在一个人少的角落坐下,默默听着他与其他院领导交谈着关于医院未来发展的规划。 好像真的只是一个纯粹精明的投资人。 池欢在心里想,他到底是要订婚的人了,大知道要和其他异性保持应有的距离。 这样也好。 一顿饭在觥筹交错间吃完,就在池欢以为可以解脱时,院长却忽然开了口,笑呵呵地看向她。 “小池啊,裴总喝了酒,不能开车,麻烦你开车把他送回去吧。” 池欢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裴总的助理不在吗?” 裴渡幽幽地开口,“他下班了。” 说完,他便径自站起身,仿佛看穿了她的不情愿,“既然池医生不方便,那就算了,我自己叫个代驾就好。” 他这副以退为进的姿态,瞬间让池欢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境地。 院长立刻在一旁猛地朝她递眼色。 急诊科那些即将到来的新设备。 这么大一笔投资,别说只是送他回家,就算让她去给他当一个月的保姆都合情合理。 池欢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没有不方便。我只是……很少开车,怕裴总嫌弃我技术太差,路上不安全。” 裴渡微眯起眼,眸子里闪过得逞的笑意。 “不嫌弃。” 在饭桌上所有人的注视下,裴渡将缀着宾利logo的车钥匙递到了池欢面前。 钥匙的金属部分,还带着他指尖的余温。 池欢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终究还是在院长充满暗示的目光中,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裴渡满意地收回手,没有多看她一眼,便径自转身,迈开长腿走在了前面。 似乎笃定了她一定会跟上。 池欢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捏着他的西装外套。 她刻意与他保持着三步以上的距离,像是在遵守某种无形安全的社交界限,生怕被餐厅里的别人看到,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 穿过走廊,进入电梯,再来到空旷而安静的地下停车场。 幽暗的灯光下,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响,一前一后,节奏分明,却又透着说不出的疏离。 当裴渡停在通体漆黑的宾利前时,池欢也停住了脚步。 她看着眼前这辆在灯光下闪烁着昂贵光泽的豪车,流畅的车身线条像一头蛰伏在暗影里的优雅猛兽,无声地宣告着主人的身份与地位。 池欢拿着驾照许多年,但真正开车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是这种动辄上千万随便刮擦一下就足以让她几个月工资报销的顶级豪车了。 更让她心头一梗的是,当年她能拿到驾照,还是裴渡亲手教的。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八年前的某个夏日午后,练习场上空无一人,只有蝉鸣聒噪。 裴渡坐在副驾,握着她的手,带她感受方向盘的转向角度,他的声音低沉耐心,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 就在她怔忪出神时,已经绕到副驾车门前的裴渡,见她像根木桩一样杵在原地没动,便好整以暇地倚着车门,略带沙哑的嗓音里裹挟着若有似无的调侃,穿透了停车场的寂静。 “池医生,是已经忘了车该怎么开了吗?” 第40章 借酒轻薄 裴渡的话,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池欢努力维持的平静。 她垂下眼帘,避开他探究的视线,按下车锁键,昂贵的豪车随之发出一声悦耳的轻鸣,灯光闪烁,像是在回应她。 “我没开过这么贵的车。”她坐进驾驶座,不等他继续嘲讽,便坦然承认,“需要一点时间熟悉一下。” “不急。”裴渡似乎心情很好,他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来,闲适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只是个需要司机送回家的醉酒老板,“等你。” 然而,他嘴上说着不急,却在她摸索中控台那些复杂的按钮时,一次又一次地打破沉默。 “启动键在这里。”他甚至没有睁眼,只是凭着记忆,准确地抬手指了指方向盘右侧。 池欢的手指一顿,按下了那个按钮。 “油门和刹车,总还分得清吧?”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酒意,一丝属于八年前的亲昵。 逼仄的空间里,男人身上那股混合了醇厚酒香的侵略性气息,无孔不入地包裹着她。 池欢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不受控制地发烫。 “当然。”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再理会他,强迫自己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踩下油门,将车子平稳地驶出了地下停车场。 池欢按照导航,朝着裴渡常住的那家酒店的方向开去。 眼看着酒店标志性的建筑轮廓越来越近,她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也即将落地。 可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裴渡,却忽然睁开了眼。 “我不去酒店。”他侧过头,看淡淡地说道,“前面路口掉头,往城郊方向开。” “吱!” 池欢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 她紧紧握着方向盘,努力压下心头窜起的那股无名火。 “裴总。耍人很有意思是吗?” “不。”裴渡转过头来,目光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深邃,他轻飘飘地解释道,“只是想在路上多待一会儿,醒醒酒。池医生,是你想多了。” 池欢沉默地与他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重新启动车子,在路口打转方向盘。 “地址。”她冷冷地问。 裴渡报出了一个小区名,是近两年在城郊新开盘的顶级独栋别墅区。 他竟然在这里买了房子? 是打算在A市长住了吗? 池欢满腹疑问,却一个字都没有问出口。 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将车开上了通往城郊的高速。 半小时后,宾利缓缓驶入幽静的别墅区,最终停在了一栋被花园环绕的别墅门口。 感应灯自动亮起,照亮了门前的一小片区域。 “到了。”池欢侧过身,只想快点结束这场令人窒息的旅程。 然而,身旁的男人却毫无反应,他靠着车窗,双眼紧闭,似乎是真的酒劲上头。 “裴总?裴渡?”她连着叫了他几声,可他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池欢别无选择,只能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绕到副驾驶那边,费力地将他近乎失去意识的沉重身体从车里拖了出来。 男人的整个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池欢几乎是半拖半抱着,才勉强支撑着他走到了别墅大门前。 看着面前冰冷的电子密码锁,她喘着气问:“密码是多少?” 裴渡靠在她的肩上,脸颊蹭过她的颈侧,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气。 梦呓般的语调,迷迷糊糊地吐出几个字:“你的生日。” 那一瞬间,池欢的大脑一片空白,手指下意识地就要抬起,去按动那串她此生最熟悉的数字。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刹那,她猛然惊醒! 不对! 这是一个陷阱! 万一裴渡是装醉,而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按开了密码,岂不是等于变相承认了,她就是他一直在找的秦淼? 池欢触电般收回手,心跳如擂鼓。 她扶着他,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裴总,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密码是什么?你自己按。” 话音刚落,原本醉得不省人事的裴渡,却慢悠悠地睁开了眼。 “你……记不得了?” 池欢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伪装:“我跟裴总又不是很熟,需要记得什么?” 就在这时,裴渡忽然发力! 他猛地将她往门上一抵,池欢猝不及防,被他整个人的重量压得向后踉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双腿一软,整个人有些狼狈地跌坐在地。 下一秒,他高大的身影便笼罩下来,修长的手指精准而用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幽暗的灯光下,他眼底翻涌着压抑了多年的怒火,像一头终于捕获猎物的困兽。 “你再说一遍,真的不记得了?” 这一刻,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池欢被迫仰着头,望进裴渡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 看着男人眼中翻滚的风暴。 她甚至分不清,他那句真的不记得了,到底是在问那个该死的生日密码,还是在质问他们之间那段被她亲手埋葬的过去。 但她的心跳,早就在他靠近触碰的瞬间,疯狂加速,几乎要撞破胸膛。 男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与她共振。 “放开我!”池欢用力想要将他推开,但她的力气在他面前,渺小得如同螳臂当车。 情急之下,她口不择言地筑起防线,冷声斥责着,“裴总,请你自重!不要借酒耍流氓,我已经结婚了!” 然而,裴渡似乎已经对这些字眼脱敏了。 他将沉重的头颅缓缓垂下,落在她的肩膀上。 随即,一阵低沉压抑的笑声从他胸腔里震动而出。 “是啊……”他用气声说着,仿佛承认了自己的不堪,“我喝醉了。” 话音未落,他猝不及防地吻了下来! 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瞬间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池欢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空白。 她奋力挣扎,双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却被他反手箍得更紧。 他像是要将这一身的酒气尽数沾染给她。 唇舌的交缠,呼吸的交换,让她在极致的抗拒中,竟产生了一丝短暂又可耻的沉迷。 身体的记忆背叛了理智,让她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在这汹涌的侵略中溺亡。 直到肺部的空气被掠夺殆尽,窒息感将她猛然拉回现实。 这不行! 池欢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用尽全力,狠狠地咬了下去! 第41章 你订婚了! 血腥味瞬间在两人的唇齿间弥漫开来。 裴渡吃痛,终于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他微微退开,眼底闪烁着疯狂而骇人的血光,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自己被咬破的嘴唇,指尖沾染上一抹殷红。 他看着她,非但没有半分歉意,反而勾起一抹邪气的笑。 “你看,现在池医生也沾上我的酒气了。”他轻声说,那语气仿佛恶魔在耳边的低语,“既然我们都醉了,那么醉酒的人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总归是不要紧的,对吧?” 说完,他带着满身的危险气息,再次凑了上来。 “啪!” 清脆的耳光,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池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心被震得发麻。 羞愤的泪水终于冲破了眼眶,顺着脸颊滑落,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愤怒:“裴渡!你难道忘了吗?你已经订婚了!” 裴渡的动作猛然僵住。 “……你在说什么?” 池欢抓住他这片刻的失神,用尽全力将他一把推开,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与他拉开安全的距离。 “你可以不要脸,我还要!”她看着他脸上清晰的五指印,声音冰冷,“别以为你是医院的金主,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裴渡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今晚做得有多过火,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拉她,口中喃喃道:“我没有……” 池欢却像躲避瘟疫一样,猛地后退一步,沉着脸拒绝他任何的碰触。 她迎着他瞬间晦暗不明的眼神,一字一顿地开口。 “裴渡,你醒醒吧。不管我是谁,我现在都已经结婚了,你懂吗?” 说完,她再也不看他一眼,毅然决然地转身,快步走入别墅区无边的黑暗之中,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被他身后的深渊吞噬。 裴渡高大的身影在门前僵立了许久。 夜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别墅的感应灯闪烁了一下,终于熄灭,将他彻底隐入黑暗。 裴渡缓缓抬起手,用拇指摩挲着自己仍在渗血的嘴唇,感受着那里的刺痛。 他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只剩偏执的占有欲。 “结婚了,又怎么样?” “这辈子,你都休想逃开我。” 回到家里,池欢第一时间冲进了浴室。 身上似乎还顽固地残留着裴渡那极具侵略性的味道。 即便花洒的热水冲刷了很久,皮肤被搓得微微发红,可他印在自己唇上的温度,以及那粗暴的掠夺感,却好像没有丝毫减退。 反而随着夜色加深,变得愈发清晰。 莫名其妙地被借酒强吻,她本该是愤怒,是觉得被严重冒犯的。 可此刻,在那份迟来的愤怒之下,她的心底深处,却有一股不合时宜的悸动在疯狂涌动。 就好像……八年前的某个夜晚,她和还是少年的裴渡在大学城的林荫道下第一次接吻后,那种既羞涩又甜蜜,仿佛全世界都变成了粉红色的心慌意乱。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了彻骨的恐惧。 太可怕了。 她自以为是地认为,八年的时间,足以让她将那个男人以及他带给自己的所有影响力,连根拔起彻底遗忘。 却没想到,在他刻意营造的暧昧氛围中,她那颗早已结冰的心,竟然又有了再次沦陷的趋向。 不行。 池欢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刺痛感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已经不会再是那个天真,爱得毫无保留。 被裴渡当成一个新鲜玩意儿,感情被肆意玩弄后只知道狼狈逃离的秦淼了。 现在的她是池欢。 她不仅要保护好自己,更重要的,是要保护小西。 绝对不能让裴渡发现小西的存在! 思绪翻涌间,池欢拿起手机给陆沉打去了电话。 “池欢?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陆沉,”池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明天……你下班忙吗?如果不忙的话,可不可以来医院接我?” 电话那头的陆沉沉默了两秒,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不对劲。 池欢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了让她无法独自处理的困扰,她绝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温和地问道。 池欢闭了闭眼,选择了一个模糊却也算事实的说法:“嗯,有一点。有个病人的家属,最近一直在骚扰我,我很困扰。” “骚扰你?”陆沉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好。”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痛快地答应了,“明天下班,我去接你。” 挂掉电话,池欢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然而这一晚,她又失眠了。 裴渡那双燃烧着怒火与偏执的眼睛,在她脑海里反复交替出现。 第二天,池欢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如常来到医院上班。 好在今天急诊处格外忙碌,雪片般飞来的挂号单和接连不断的病人,让她几乎没有工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临近傍晚,她为最后一个手部划伤的病人缝完针。 摘下沾着血丝的手套走出来,准备去休息室换衣服时,却迎面撞上院长在陪裴渡参观着急诊科室的配置。 只一眼,池欢的目光就被他嘴唇上那处清晰可见的破口给固定住了。 伤口不大,却因为他白皙的肤色而显得格外惹眼。 池欢的心猛地一缩,迅速压下脸上所有异样的表情,垂下眼帘,冷淡地朝院长点了点头:“院长,裴总,下午好。” 院长却热情地叫住了她:“哎,池医生,正好。” “裴总这两天刚来A市,有些水土不服,嘴巴都上火了。你不是刚下班吗?顺便带裴总去开点清热解毒的药。” 池欢戴着口罩的脸,无法控制地泛起一阵热意。 她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拒绝,裴渡已经接过了话。 “那就麻烦池医生了。” 他闲适地开口,目光却笔直地落在她的身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仿佛在用眼神无声地对她说,是你咬破的,你得负责。 这毫不掩饰的调侃与暗示,让池欢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从原地消失。 就在她被那道目光看得坐立难安之际,身后恰时响起了陆沉温润的声音。 “池欢。” 池欢如蒙大赦,转过头去。 当看到陆沉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大衣,身姿挺拔地站在不远处时,她的眼中迸发出得救的亮光。 “老公!”她想也没想,这两个字便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院长惊讶地张大了嘴,而裴渡脸上的笑意,则在瞬间凝固,化为一片阴沉。 第42章 这是我爱人 陆沉的眸光在裴渡和池欢之间飞快地扫过,幽暗的光芒在眼底一闪而过。 他迈开长腿走上前,从善如流地接过她的话。 “嗯,今天下班早。不是约好了晚上去看电影吗?顺便过来接你。” 池欢摘下了自己的口罩。 她仰头对着陆沉绽开笑容,点了点头:“嗯!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裴渡皱起了眉,周身的气压瞬间降到了冰点。 院长到底是人精,第一次见到传说中池医生的丈夫,虽然震惊,但还是立刻打着圆场,看向池欢:“池医生,这位是……” 池欢含着笑,姿态落落大方地介绍道:“院长,这是我的爱人陆沉。” 说完,她又转向陆沉,指了指对面两个脸色各异的男人:“这位是我们医院的院长,还有……投资我们医院的裴总。” 陆沉的目光在裴渡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秒,冲着二人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随即,他抬手,轻柔地拍了拍池欢的后背,温声道:“去吧,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好。” 陆沉转身离开,池欢也快步走向了更衣室,从头到尾,没有再给裴渡一个多余的眼神。 走廊里只剩下院长和裴渡。 院长看着裴渡那张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脸,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很不自然地干笑着解释:“那个裴总,要不,我再带您去妇产科那边看看我们的新设备?” 裴渡收回淬了寒冰的视线,许久,才从喉咙里淡淡地挤出一个字:“好。” 几分钟后,池欢换好衣服,快步走出医院大门,一眼就看到了陆沉的车。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谢谢你,”她看着陆沉,语气里满是真诚的感激,“真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陆沉启动车子,状似无意地问道:“骚扰你的那个人,就是刚才那个裴总吗?” 他其实对裴渡有点印象。 池欢参加救援归来,他去接她时,就曾看到过这个男人。 当时,裴渡站在人群外,看池欢的眼神很不一样,那不是陌生人该有的眼神,而是充满了侵略性和占有欲的眼神,仿佛在标记自己所有物。 陆沉莫名有了危机感。 池欢的肩膀瞬间僵住。 她飞快地否认:“不是!骚扰我的是另一个病人的家属。我跟那个裴总……不熟。” 她不敢看陆沉的眼睛,转而看向窗外,声音低了几分,“不过,你今天过来接我,这么多人看见了,消息总会传到那个人耳朵里,谢谢你。”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但陆沉没有再追问。 “好。”他温和地应了一声,然后转动方向盘,换了个话题,“电影想看什么类型?爱情片还是科幻片?” 池欢惊讶地转过头:“啊?我以为……我以为你说看电影是顺口胡说的。” 陆沉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侧过脸,路灯的光影在他俊朗的脸上跳跃,让他的笑容显得格外温柔。 “想着反正来都来了,”他从储物格里拿出两张票根晃了晃,“而且很巧,下午离开公司时,同事正好给了两张今晚的电影票。怎么?” 他随即反问,带着一丝浅浅的调侃:“池医生,你该不会是不想跟我一起去看吧?” “没有!”池欢摇头。 怎么说,陆沉今晚也算是在危急关头替她解了围,让她得以从裴渡那里脱身。 池欢实在做不出那种利用完别人就翻脸不认人,直接拒绝他看电影邀请的事。 电影院挑的是新上映的爱情片。 情节很俗套。 周围的情侣们看得津津有味,池欢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几乎是稀里糊涂地听完了整部片子。 从放映厅出来,陆沉走在她身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本正经地评价道:“失策了,这部电影确实不太好看。不过……” 他话锋一转,侧头看向池欢,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里面男女主角第一次邂逅的情节,倒是跟我见到你的时候有点像。” 池欢努力从那片浆糊似的记忆里,搜刮出相关的片段,然后认真地摇了摇头:“不像。电影里那个男主角的车刮到了女主角,好像是扔了点钱就想走人,但你没有。” 陆沉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是啊,”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庆幸,“得亏当时没有一走了之,要不然,还真就认识不了你了。” 一句话,让池欢的思绪不由得飘回到了七年前那个凛冽的秋日。 那时候,她正怀着八个多月的身孕,一个人去医院做例行的产前检查。 因为行动不便,她走得很慢,笨拙地护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就在一个没有红绿灯的人行道口,一辆黑色的轿车转弯时车头轻轻地刮到了她的手臂。 力道很轻,她甚至没有后退。 但车主却立刻停了车。 穿着得体,气质温润的男人从驾驶座上匆匆下来,脸上满是紧张和歉意。 “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陆沉一连串地问道。 池欢看着他,摇了摇头,甚至还安抚性地笑了笑:“我没事,真的,就是轻轻碰了一下。你不用担心。” 然而,当陆沉的目光落在她高耸的孕肚上,又看到她身边空无一人时,他的眉头便锁了起来,坚持道:“不行,你这个情况必须去医院检查一下才放心。你的家人呢?我给他们打电话。” “我一个人就可以。”池欢摇头,那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早已习惯的独立。 最终,出于陌生人之间难得的责任心,陆沉没有离开。 他陪着池欢去了医院,看着她做完了原定的产检,然后又坚持让她在急诊做了一个全身检查,拿到了所有一切正常的报告单后,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再次相见,也是在医院。 几个月后,陆沉的一个朋友做了个阑尾炎的小手术,他去病房探望时,推开门,正巧看到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池欢,正作为主治医生在给朋友交代术后注意事项。 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愣,随即相视一笑。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一来二往,两人便渐渐熟悉起来,成了偶尔会约饭的朋友。 再后来,小西渐渐长大,即将面临上户口和上幼儿园的问题,而池欢一个未婚单亲妈妈,在A市想办妥这些事,困难重重。 也恰好在那时,陆沉正被家里催婚,甚至还被安排了无数场他毫无兴趣的商业联姻。 第43章 亲密的朋友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他给她和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她则成为他的挡箭牌,让他得以从家族的逼迫中解脱。 池欢看着身旁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心中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疑惑。 她一直觉得,陆沉的心里大概也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感情经历。 要不然,像他这样一个家世、相貌、品行都无可挑剔的优秀男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离谱的决定。 跟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签下一纸假结婚的协议? 只是,这份默契存在于他们之间。 陆沉从未探寻过她的过去,问小西的父亲是谁。 而她,也不会对他的过往,多问过一个字。 他们就这么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这段表面夫妻、实则挚友的安稳关系。 第二天清晨,当池欢拎着包走出单元楼时,一眼就看到陆沉熟悉的黑色轿车,正安静地停在楼下的林荫道旁。 陆沉倚在车门上,似乎在看手机,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冲她温和一笑。 池欢快步走过去。 “怎么不上去坐坐?我妈做了早餐。” “不了。”陆沉替她拉开车门,“万一阿姨问起我们为什么不住在一起,我怕说漏嘴,反而露出破绽。” 池欢的动作一顿。 他说得对。 他们这场协议婚姻,骗得过外人,却很难在朝夕相处的母亲面前做到滴水不漏。 她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有些不好意思地侧头道:“其实……真的不用每天都来送我上班的,太麻烦你了。” 陆沉启动车子,目光平视着前方,“一个人的非分之想,是不会因为经历一次小小的挫折就轻易按捺下去的。” 他的话,意有所指。 池欢的心猛地一沉,裴渡的脸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 “所以,这段时间,我都会来接送你上下班。放心,刚好最近公司不太忙。” 池欢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车子平稳地停在医院大门口。 池欢道了谢,正要下车,陆沉却叫住了她。 “等等。” 她疑惑地回头,只见陆沉探身到后座,拿出一个纸袋递了过来。 “这是上次去邻市出差,客户送的酥饼,味道不错。你拿进去给同事们分着吃吧。”他解释道。 这种细致入微的体贴,完美地扮演了一个二十四孝好老公的角色。 池欢的心里越发过意不去,伸手去摸自己的包:“多少钱?我转给你。” 她不想在这段本就界限分明的关系里,欠他太多。 “不用。” 一阵晨风吹过,将她垂在耳侧的一缕发丝吹得有些凌乱,恰好拂过她的脸颊。 陆沉的眼中幽光一闪而过,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拂过她的鬓角,将那缕调皮的发丝帮她拨到了耳后。 他的动作自然而轻柔,带着一丝不自知的亲昵。 池欢的身体瞬间僵住。 陆沉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笑着打破了这瞬间的暧昧:“本来也是客户送的,不用算得这么清楚。” 池欢接过纸袋。 她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那……等我休息,我请你吃饭。” “好。”陆沉笑着答应。 看着陆沉的车子开走,池欢才提着袋子转身往医院里走。 刚走上台阶,就听到身后两个相熟的小护士在小声议论。 “哇,刚刚送池医生的是她先生吧?好帅好温柔啊!” “是啊是啊,他们夫妻俩感情也太好了吧,真让人羡慕。” 搁在平时,听到这种议论,池欢只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可这一刻,她一想到这些话很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传进裴渡的耳朵里。 随即变得坦然起来。 然而,池欢并不知道,她所以为的“传闻”,根本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口。 此刻,医院办公的顶楼,巨大的落地窗内,裴渡正沉着一张脸,将楼下发生的那一幕尽收眼底。 嫉妒与愤怒在他的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烧毁他所有的理智。 可偏偏,他的大脑却又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池欢在那晚被他强吻过之后,第二天便如此刻意地让那个男人出现在医院,接送她上下班,甚至做出那样亲昵的举动。 她是在用行动划清界限。 但……这更像是在欲盖弥彰。 以他对她的了解,如果她心里真的没有鬼,她会用更冷漠直接的方式来拒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费周章地在他面前上演恩爱。 她在遮掩什么? 或者说,她在害怕他发现什么?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裴渡的思绪。 院长堆笑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这间尚且空旷的办公室,恭敬地问道:“裴总,把这里临时当成您的办公室,会不会太简陋了?要不我再给您安排一下……” “不会。”裴渡收回视线,眼底的阴鸷被他完美地隐藏起来,“公司新找的办公场地还在装修。暂时借用一下医院闲置的办公室处理些紧急事务,正好。” “是是是,裴总您真是不拘小节!”院长连忙点头称赞。 中午,池欢按照惯例,将整理好的急诊科上周病例报告送去院长办公室。 院长接过报告,热情地发出邀请:“池医生,晚上院里有个给几位专家接风的晚宴,裴总也会出席,你也一起来吧?” 池欢脸上挂着淡笑,干脆地拒绝:“谢谢院长,我去不了。我先生晚上会过来接我,我们已经有其他的安排了。” 她又一次,熟练地将陆沉这张挡箭牌祭了出来。 考虑她确实已经结婚了,院长也没多加要求。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池欢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走在安静的行政楼层走廊上,就在她路过一间之前空置的房间时,门内却突然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她拽了进去! “谁?!!” 池欢的惊呼刚出口,就被带着薄茧的大手用力捂住了嘴巴。 熟悉又霸道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是裴渡! 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到男人高大而极具压迫感的身影轮廓。 他的指尖擦过她因惊吓而微凉的侧脸,带着危险的摩挲,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池医生,你这样欲盖弥彰,到底是在躲什么?” 池欢又惊又怒,用力地皱起眉,杏眼里燃着怒火,眼神示意他放手。 第44章 你介意我订婚? 裴渡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深邃得像是要将她吞噬。 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 甫一获得自由,池欢就立刻压低声音,恼怒地质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裴渡没有回答,只是用下巴朝房间深处示意了一下,“这里,暂时是我的办公室。” 池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房间里不知何时已经添置了崭新的办公桌椅和笔记本电脑,俨然一个小型的工作间。 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意味着,他像一颗定时炸弹,就安插在她工作的这栋楼里,随时都可能出现。 池欢强行敛下心底翻涌的慌乱,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挂起一层冰冷的假面:“是吗?那要提前祝贺裴总喜提新办公室了。” 说完,她转身就想去拉门把手,意欲立刻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然而,一只手臂却快如闪电地越过她的头顶,“砰”的一声,手掌撑在了她耳侧的门板上,彻底断了她的去路。 裴渡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禁锢在他与门板之间的狭小空间里,他低下头,黑眸死死地锁着她。 “走什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凛冽的压迫感,蛮横地侵占了池欢的每一寸呼吸。 她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门板,心脏在胸腔里失控地狂跳,一半是惊,一半是怒。 然而,八年独自带着孩子摸爬滚滚的生涯,早已将她磨砺得足够坚韧。 池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缓地抬起眼,迎上他那双仿佛能燃起火焰的眸子。 “回答什么?”她开口,声音异常平稳,“我并没有在躲。裴总,你看到的,都是我的日常生活。” “平淡?”裴渡嗤笑一声。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收紧,“你的丈夫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我吻了你之后?池欢,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吗?” 提到那个吻,池欢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一字一顿,像是在给自己催眠,“裴总,请你注意你的措辞,不要污蔑一个已婚女性的清白。” 不承认。 只要她不承认,那个混乱与沉沦的吻,就不曾存在过。 裴渡怒火攻心,然而,一个念头却突兀地闪过他的脑海。 他忽然想起了她拒绝他时的话。 难道…… 裴渡眼中的狂躁忽然褪去几分。 他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耐人寻味的开口。 “你是不是……以为我订婚了?” 池欢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新闻都上了,难道裴总你还想不认?” “那是一场误会。”裴渡耐着性子解释,“我那天其实是去参加寿宴的,并不是订婚。”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些:“如果你介意,我可以立刻发声明澄清。” 他以为他找到了问题的症结。 “我不介意。” 池欢飞快地吐出这四个字,声音依旧冷漠。 趁着裴渡因她的话而微怔的瞬间,她猛地一矮身从他手臂的禁锢下钻了出来。 安全距离让她重新找回了呼吸的节奏。 她转过身,沉下脸,严肃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裴渡。不管你是不是把我错认成了谁,又或者你到底想做什么。但请你听清楚,我之前不认识你,对你也没有任何特殊的感情。” “我结婚了,有我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你现在这样贸然出现,肆意搅乱我的生活,甚至意图破坏我跟我先生的感情,已经给我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扰。” 困扰。 当这两个字从池欢口中说出时,裴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瞬间白了脸。 “池欢,你觉得我是困扰?” 他一个天之骄子,何曾被人用“困扰”这两个字来形容? 池欢清晰地看到了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心头一颤。 但她没有动摇,反而狠下心,将这把刀插得更深。 她点头,重复道:“是,是困扰。” “这里是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上演爱恨恩怨的舞台。我的工作需要绝对的专注和安宁,请裴总高抬贵手,不要再让这些无端的绯闻影响到我的工作和声誉。” 就在这时,池欢口袋里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是科室的紧急呼叫。 “池医生!12号床突发室颤,速回急诊抢救室!” 电话那头护士焦急的声音,瞬间将池欢从这压抑的对峙中解救出来。 职业本能压倒了一切情绪。 “好,我马上到!” 她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男人,以最快的速度朝楼下的急诊室跑去。 脚步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决绝得不留一丝余地。 只留下裴渡一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清冷的消毒水味。 他胸口蔓延着空落落的痛。 池欢以为,她的话已经说得那么绝了。以裴渡的高傲,肯定会彻底恼羞成怒,然后开始跟她疏远。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几个相熟的同事正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神情激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新闻。 柏云一看到她,立刻兴奋地招手:“池欢!你快来看!” 说着,她便将手机递到了池欢面前。 池欢疑惑地接过,目光落在屏幕上。 那是一条刚刚发布不到半小时的财经快讯,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格外醒目: 【裴氏集团发布官方声明:总裁裴渡先生目前单身,与温氏集团千金温妍女士的订婚传闻纯属谣言】 声明正文措辞严谨而官方,不仅彻底否认了所谓的订婚,还意有所指地警告了某些捕风捉影的媒体,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池欢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有些不明白裴渡的用意。 他的澄清……竟然来得这么快,还这么彻底。 在她的印象里,自从她知道温妍这个人的存在开始。 温妍便是以裴渡“未婚妻”的身份自居的。 那个骄纵蛮横的大小姐,只要发现有任何一个女生跟裴渡走得稍近,便会立刻找上门来,用尽各种手段让对方知难而退。 因为她的存在,当年还是个学生的秦淼,没少吃苦头。 那些被堵在角落里的警告,充满恶意的话……都是她不愿回想的阴霾。 第45章 路过而已 可现在,八年过去了,裴渡竟然用这样一种大张旗鼓的方式,公开否定了这段在外人看来早已是板上钉钉的关系。 难道……真的是因为中午她说的那些话? 他以为她介意,所以就真的去澄清了? 这个认知让池欢的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堵在她的喉咙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天哪,这下京市的名媛圈要炸开锅了吧?温家大小姐这脸被打得也太响了!”柏云在一旁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裴总这算是亲自下场辟谣了,看来是真的没那回事。”另一个小护士也跟着八卦。 池欢扯出若无其事的笑容,将手机还给柏云,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调侃道: “那这么说,裴总现在也算是顶级的单身贵族。大家的机会都来了啊!”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面前的柏云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她身后,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办公室里原本热闹的讨论声,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池欢僵硬的回过头去。 只见办公室的门口,裴渡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复杂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她。 显然是把她刚刚那句轻浮的话,完完整整地听了进去。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周围的同事们大气都不敢出,纷纷低下头,假装整理手头的文件,恨不得当场隐身。 池欢的心,在这一刻乱如擂鼓。 但长久以来练就的伪装,让她在最初的惊慌之后,迅速恢复了镇定。 她不能慌,一旦慌了,就等于向他承认,她是在意的。 她甚至极快地调整了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才刚刚看到他:“裴总?你怎么来了?” 裴渡紧紧抿着的薄唇。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 然而,出乎池欢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像中午那样冲进来质问她。 只是向后退了一步,退回到了走廊的光影里,高大的身影被拉得斜长而孤寂。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平淡得近乎冷漠:“路过而已。” 说完,他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确认他已经走了,柏云凑过来,一脸后怕地拍着胸口:“我的妈呀,吓死我了!池欢,你刚刚那句话……裴总肯定听到了,他的脸色好难看。” 池欢扯了扯嘴角,却兀自嘴硬道:“听到就听到,我说的也是事实。” 只有她自己知道,掌心里早已被指甲掐出了一排深深的月牙印。 下午五点半,池欢站在医院大门口,低头看着手机。 陆沉给她发了微信,说下班高峰期,路上有点堵,让她稍等片刻。 她回了个“不急”,然后将手机收进口袋,视线漫无目的地飘向远方。 脑子里依旧纷乱。 裴渡的身影,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反复在她脑海中播放。 就在这时,一阵交谈声由远及近。 池欢下意识地抬头。 院长和几位科室主任正簇拥着裴渡,从住院部大楼里走出来,看样子是要去参加什么饭局。 裴渡走在人群中央,熨帖的黑色西装将他衬得愈发卓尔不群。 他神情淡淡,偶尔侧耳听着院长说话,目光却落在了路边的池欢身上。 池欢立刻低下头,假装在看脚下的落叶,避免跟她的任何目光接触。 宾利悄无声息地滑到他们面前,司机下车拉开车门。 池欢攥紧了衣角,祈祷着他快点上车离开。 她感觉到裴渡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侧头对院长说了句什么,然后才弯腰坐进了车里。即便隔着车窗,池欢依然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如影随形。 就在她快要绷不住的时候,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池欢。” 池欢猛地抬头,看到陆沉正站在她面前,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呼吸还有些微喘。 “你怎么……” “外面路口堵死了,我把车停在那边,怕你等急了,就过来找你。”陆沉温声解释着。 池欢心一横上前一步,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挽住了陆沉的胳膊,将半个身子都靠了过去。 “没事,我也刚下来。”她的声音带着刻意为之的柔软与亲昵。 陆沉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他垂下眼,眸光深处闪过复杂难辨的压抑,但很快便被他掩饰了过去。 “你跑过来的吗?”她抬起头,仰视着陆沉,“看你,衣服上都沾了叶子也不知道。” 陆沉的肩上,确实落了一片枯黄的梧桐叶。 池欢伸出另一只手,替他将那片落叶轻轻拂去。 指尖在他的肩头稍作停留,那画面,在旁人看来,像极了一对再恩爱不过的夫妻间不经意的甜蜜互动。 几乎是同时,刚刚启动的宾利在经过他们身侧时,车速陡然放缓。 紧接着,“唰”的一声,深色的车窗毫不留情地升起。 “走吧。”池欢低声说。 陆沉什么都没问,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点头,与她并肩,走向了与那辆车完全相反的方向。 晚上,池家。 温馨的灯光下,餐桌上摆着池母精心准备的四菜一汤。 小西有几天没看到陆沉,一口一个“爸爸”,叫得格外亲热。 其乐融融的家庭画面,几乎让人相信,他们就是一个最普通的三口之家。 饭后,陆沉陪着小西在客厅里拼了会儿乐高,池欢则在厨房里洗碗。 等把小西哄睡着之后,陆沉预备离开。 池母却热情地挽留:“小陆啊,这么晚了就别走了,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住。你跟欢欢那新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弄好啊?” 陆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看了一眼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池欢,温和地笑着解释道:“阿姨,快了。主要是有些定制的家具还没到,我想着等全部弄好,散散味道,再让欢欢和小西搬进去,对孩子身体好。” 陆沉走后,池母来到池欢的卧室找她,不放心地问道:“池欢,你跟陆沉是怎么回事?结了婚天天分开住。你就这么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 “这男人啊,你还是得看紧点。万一他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怎么办?” “你们该不会是假结婚骗我的吧?” 池欢的心猛地一沉。 “妈,你说什么呢?” 她走过去,从包里拿出那个红色的结婚证,摊开在池母面前,指着上面盖着钢印的合照和名字,“你看,民政局盖了章的,受法律保护的,怎么会是假的呢?” “再说了,我相信陆沉,他不是那样的人。” 第46章 来者不拒 看着那红得刺眼的本子,池母才终于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行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管了。我就是提醒你一句。” 说完,她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靠在床头,欺骗全世界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还是欺骗自己最亲的母亲。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裴渡发来的微信新消息。 池欢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犹豫了很久,才点开了那条消息。 【你真的觉得,你那个丈夫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池欢的眉头瞬间蹙起。 裴渡这是什么意思? 他在挑拨离间?还是他去查陆沉了? 但她还是没有回复。 计较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和陆沉本就是假结婚。 他心里有没有别人,喜不喜欢别人,都与她无关,更不会影响他们的关系。 与此同时,京城温家别墅。 温妍自从得知裴渡发了声明后就很暴躁。 “裴渡发这个声明,是故意打我的脸吗?是想让全京市的人都看我温妍的笑话吗?”她尖声叫道。 坐在沙发对面的温正宏脸上挂着关切。 “妍妍,你别急,爸会想办法的。” “我能不急吗?爸!”温妍走过去,“他都跑到A市那种小地方去了!现在又搞出这么一出!我总觉得不对劲,他去A市肯定不只是为了那个破项目那么简单!” “不行,我也要去A市!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狐狸精在勾引他!” “胡闹!”温正宏忍不住低声呵斥,“你现在去算什么?裴渡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这时候冲过去,只会火上浇油,让你们的关系更加僵化。” 温妍不服气地咬着唇:“那我就眼睁睁地看着?” “当然不是。”温正宏放下茶杯,眼中闪过精明算计的光,“我已经打听过了,裴氏在A市的项目至少要持续半年。我们有的是时间。你现在要做的是冷静。” 他随即话锋一转:“而且,过几天,就是你妈的探望日了。你必须跟我一起去。” 温妍脸上极速闪过的厌恶。 怎么又要去看那个住在疗养院里神志不清只知道哭喊的疯女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烦恶,不情不愿地垂下眼帘:“……好吧。”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 去偏远山区支援的医疗队回来了,杜莎便是其中一员。 她皮肤晒黑了些,但眉眼间那股精于算计的伶俐却丝毫未减。 回到科室的第一天,她便听说了医院这阵子发生的头等大事。 裴氏集团注资,裴渡不仅成了医院背后最大的金主,办公地点就在住院部顶楼的行政区。 这对于杜莎来说不亚于是天赐良机! 她当初选择这家医院,本就是看中了这里清闲,方便她物色一个家境优渥的结婚对象。 可A市毕竟圈子小,入得了她眼的寥寥无几。 但她做梦也没想到,像裴渡这种顶级豪门继承人,竟然会再次空降到自己面前。 杜莎的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 起初,她对池欢抱有极大的戒备。 毕竟池欢的容貌和气质都太过出众跟裴渡的接触比她多。 可接下来几天,她发现池欢老公几乎是风雨无阻地来接送池欢上下班。 两人偶尔还有说有笑,举止亲密。 池欢再怎么抢占先机,也是个已婚的人。 当医生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杜莎高悬的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 杜莎开始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攻略裴渡的宏伟事业中。 她先是仗着和杜主任的亲戚关系,软磨硬泡地让主任带她去顶楼汇报工作。 在裴渡的办公室门口。 她成功再一次见到了这个男人。 他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抬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深邃冷漠,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杜莎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只觉得被那一眼看得浑身酥麻。 自那以后,她便一发不可收拾。 今天借口送文件,明天借口核对数据,想方设法地往顶楼跑。 然而,院里为了感谢裴氏的投资,组织了一场高规格的饭局。 杜莎再次求到了主任面前,成功挤进了赴宴的名单。 饭局上,杜莎坐在离裴渡不远的位置,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 当有人端着酒杯要给裴渡敬酒时,她总能第一时间站起来,笑意盈盈地举杯:“裴总胃不好,这杯我替他喝了。” 一杯又一杯的白酒下肚,杜莎的脸颊飞上红云,眼神也变得迷离。 她算准了时机,在饭局即将结束时,身子一晃,险些栽倒,被身旁的同事扶住。 “哎呀,杜莎你喝太多了。” “不行了……头好晕。”她扶着额头,声音娇弱无力,眼睛却透过指缝,精准地看向裴渡。 最终,裴渡对自己的助理偏了偏头:“送杜医生回去。” 虽然不是裴渡亲自送,但能坐上他那辆象征着身份的宾利,已经足够让杜莎虚荣心爆棚。 第二天,关于杜医生在饭局上为爱挡酒,裴总怜香惜玉派专车护送的绯闻,便在医院传开。 杜莎还在办公室里,状似无意地抱怨:“哎,昨晚真不该喝那么多酒的,头现在还疼呢。不过裴总那车的后座可真舒服,我都差点睡着了。” “天哪,杜莎,你坐了裴总的车?”有小护士惊讶地问。 “是啊,”杜莎撩了撩头发,语气里是刻意压制的炫耀,“他那个人吧看着冷,其实心还挺细的。我下车的时候,还特意递了瓶蜂蜜水给我呢。” 她故意模糊了是裴渡还是裴渡的助理,让流言变得更加引人遐想。 池欢正在整理病历,这些对话一字不落地飘进她的耳朵里。 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从心底缓缓升起。 让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烦杜莎的聒噪虚荣,还是在烦……裴渡的来者不拒。 他明明知道杜莎是什么心思,却任由她靠近,任由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发酵。 他当初为了自己去澄清和温妍的关系,如今却对另一个女人的殷勤照单全收。 这是什么意思? 报复她吗? 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裴渡身边,从来不缺女人? 池欢深待不下去,站起身说道:“你们聊,我去查房。” 空旷的走廊上,池欢摁下电梯按钮,等待着那冰冷的金属门开启。 但等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却赫然站着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男人。 第47章 担责 裴渡穿着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地立在电梯中央。 他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眸子里闪过一丝波澜。 池欢的身体瞬间紧绷,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转身离开。 但电梯门即将合上,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她选择了离他最远的角落站定,垂下眼帘,盯着光可鉴人的地板,将自己缩成一个沉默的影子。 电梯平稳下行,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压抑。 裴渡的目光随即落在身上,让她如芒在背。 终于,他低沉的开口。 “池医生,你们科室那个杜医生,倒是挺热情的。” 池欢的心猛地一跳,指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她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哦。” 裴渡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似乎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 “但为什么池医生你……却总是对我这么冷淡?” 池欢理解不了他的逻辑。 难道他希望她也像杜莎一样,对他曲意逢迎,搔首弄姿吗? 她将身体往电梯壁又靠了靠,淡淡地回敬道:“裴总喜欢就好。” 裴渡脸色沉了下去,眼中压抑着暗流。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呢?” 他突然朝她的方向逼近了一步。 池欢的心跳骤然失控,她被迫抬起头,撞入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只要你开口说一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蛊惑,“我保证跟所有不相干的人,都保持距离。” 他是在给她可以干涉他私生活的权力。 也在逼她承认自己在意他。 “裴总说笑了。”但池欢依旧毫无波澜,“你想跟谁保持距离,跟谁亲近,那是你的自由。什么时候裴总做事,还需要我来发表意见了?” “叮!” 恰在此时,电梯到达了她要去的楼层。 门一开,池欢便像是逃离牢笼一般,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将男人甩在身后。 电梯门缓缓合上,倒映出裴渡僵在原地的身影。 良久,他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因为,只有你有这个资格……” 心思一旦不在工作上,出事是迟早的。 杜莎所有的精力都花在裴渡身上,对于本职工作,自然就懈怠了许多。 这天晚上,池欢值夜班。 凌晨两点,医院里一片寂静,只有护士站的灯光还亮着。 池欢像往常一样,挨个巡视病房。 当她走到307号病房时,眼皮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里面住着的是一个下午刚做完阑尾炎手术的年轻男人。 这个手术不大,按理说不会有什么问题。 负责他的是杜莎,池欢看过手术记录,一切正常。 但出于医生的直觉,她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病床上的男人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呼吸也有些急促。 池欢走进去开灯一看,发现他额上全是冷汗。 她心里一沉,立刻掀开被子的一角,查看他腹部的伤口。 只一眼,池欢的脸色就变了。 纱布上已经渗出了大片的血迹,而在纱布边缘,能看到皮肤高高肿起,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紫红色。 她伸手轻轻按压了一下伤口周围,男人立刻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池欢立刻摁下床头的紧急呼叫铃,同时对赶来的护士冷静而迅速地下达指令:“病人术后伤口感染,引发腹膜炎,出现感染性休克!立刻准备二次手术!快!”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紧急抢救,病人的生命体征才终于平稳下来。 如果今晚池欢没有多留一个心眼,再晚发现半个小时,这个年轻的生命,很可能就没了。 病人家属在得知情况后,当场就炸了。 他们气势汹汹地冲到院长办公室,要医院给个说法,严惩失职的医生! 杜莎被叫到院长办公室时,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当她听到病人因为伤口处理不当险些丧命时,脸一下就白了。 但面对院领导和家属的严厉问责,她很快就镇定下来,眼泪说来就来。 “不是我!”她矢口否认,“我下午缝合的时候检查过很多遍,伤口处理得好好的,绝对不可能有问题!一定是因为池医生在晚上查房的时候疏忽了,没有及时发现病人的异常,才让他的情况恶化成这样的!” 又是这种颠倒黑白的甩锅。 池欢被叫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杜莎的这番话。 心中一片冰冷。 她早就猜到杜莎会反咬一口。 “池医生,杜医生说的情况,属实吗?”院长的表情十分严肃。 池欢没有急着辩解,只是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查房记录本递了过去,不卑不亢地说道:“院长,这是我的查房记录。凌晨两点零八分,我进入307病房,发现患者出现呼吸急促、冒冷汗的初期休克症状。” “两点十分,我检查伤口,发现有严重感染和内出血迹象,立刻启动紧急预案。上面有详细的临床反应记录,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现在调取相关的视频记录。” 院长立马安排技术科去查询。 果然,事实跟池欢反应的如出一辙。 最终,在铁证面前,医院给了杜莎记大过的处分,并勒令她停职反省。 然而,杜莎却将所有的怨气和恨意都撒到了池欢的身上。 她觉得如果不是池欢多事,如果不是她拿出那什么破记录,自己根本不会受罚。 傍晚,池欢刚换好衣服准备下班,就被杜莎堵在了办公室门口。 “池欢,你给我站住!”杜莎下巴高抬,脸上满是蛮横与怨毒。 池欢冷冷地看着她:“有事?” “当然!”杜莎逼近她,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现在,你马上去找院长,就说是你查房疏忽,主动把这个责任揽下来!” 池欢简直被她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杜莎,你脑子没问题吧?凭什么我要替你背这个黑锅?” “因为你的疏忽,那个病人差点就死在一个手术上,你不仅不知道反省自己的过失,还只知道一味的推卸责任,你到底还记得你自己也是医生吗?” 听到这话,杜莎洋洋得意地勾起嘴角,眼中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就凭我……” “很快就会是裴渡的女朋友。而他,是这家医院最大的投资人,是凌驾于院长之上的,真正的老板!” 第48章 什么关系? 池欢看着眼前这个被虚荣冲昏了头脑的女人,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所以呢?”池欢轻轻地反问,带着嘲弄的冷意,“你想说什么?说你要是不照做,等你成了老板娘,第一个就把我开除?” 她精准地猜中了杜莎的心思。 杜莎脸上的得意更甚,下巴抬得更高了,“看来你也不算太笨。池欢,我劝你识时务一点,主动替我把这件事扛下来,等我将来……念在你今天听话的份上,还能让你继续留在这里。” 池欢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杜莎,你是不是异想天开到魔怔了?” “即便你真的有那么大的权利,那也得等你真的成为了老板娘再说。” “你!”杜莎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恼羞成怒之下。 “你敢瞧不起我!”杜莎尖叫一声,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池欢的脸颊挥了过去! 池欢的瞳孔猛地一缩,但身体却没有躲闪,反而视线越过杜莎的肩膀,望向她身后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眼神露出一丝惊讶。 “裴总,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轻轻地喊了一声,杜莎的动作在半空中猛然僵住。 她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出被戏耍的愤怒。 “你装什么!”她恶狠狠地放下手,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空空如也。 杜莎鄙夷地瞪着池欢,“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骗我?你以为你是谁?裴总跟你有半点关系吗?他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池欢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缓缓勾起唇角。 “是啊,裴总跟我没什么关系。”她慢条斯理地承认,然后话锋一转,眼神极具深意地上下打量着杜莎,“不过现在看来……好像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我跟你可不一样!”优越感让杜莎口不择言地开始炫耀,完全没有注意到,拐角处,一道颀长的身影已经静立了片刻,正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 “裴总对我,是特别的,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但他的心意我最清楚。你这种结了婚的女人,懂什么!” 话音未落,一道带着几分慵懒的男声响起。 “哦?” “杜医生,不如你具体说说,我什么地方……对你特别了?” 这个声音! 杜莎全身的血液刹那凝固。 她艰难地转过身去。 裴渡居然真的就站在那里。 男人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眸里一片森然的寒意。 “裴……裴总!”杜莎的舌头打了结,前一秒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脸上挤出娇俏的笑容,试图补救,“您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 她下意识地想往裴渡身边凑。 然而,裴渡只是不耐地扯了扯嘴角。 “杜医生。”他冷冷地打断她,“我想,我跟你并不是很熟。你这么说话,很容易让人误会。” 他径直迈开长腿,走到了池欢的面前。 “池医生。”裴渡垂眸看着她,目光专注深沉,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杜莎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她死死地盯着他们,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裴渡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听说,最近医院里,总是在传我跟杜医生的绯闻。” “池医生,你跟我接触的时间不算短,应该知道我的为人。那么,你来说说。” “我和这位杜医生,该是什么关系?” 杜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她一直以为池欢结婚了,对于裴渡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但事实好像刚好相反…… 此时,池欢的心里也翻涌着惊涛骇浪。 她憋着一口气,是被杜莎那番无耻言论激起的怒火。 她不想让杜莎得意。 既然裴渡把刀递了过来,她没有不接的道理。 池欢视线缓缓转向杜莎,冷冷地笑了。 “关系?”池欢轻启薄唇,声音清脆,“不就是最普通的同事关系吗?这种也能误会?” 裴渡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他转过身,不带一丝温度。 “听到了吗?池医生说的。” “杜医生,你自己工作失职,差点引发重大医疗事故,不知悔改,反而用跟我攀关系这种可笑的理由来威胁你的同事,逼她替你顶罪。” 裴渡每说一个字,杜莎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里的嘲讽浓得化不开。 “杜医生,我就是一晚上做八个梦,都没有你这么能幻想的。” “你……”杜莎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知道,自己今天在这里多待一秒,就会多难堪一秒。 裴渡这是在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杜莎怨毒地瞪了池欢一眼,然后捂着脸,狼狈不堪地转身跑掉了。 杜莎走后,裴渡没有立刻离开,在池欢身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池欢面无表情地开始脱身上的白大褂,折叠整齐,放进储物柜,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之前问你,这个人是不是一直在欺负你。”裴渡打破了沉默。 他的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上,“你还跟我说没有?”。 池欢若无其事地转过身。 “只是普通的同事间摩擦,算不上欺负。” “这种小事,不需要裴总多加关注。” “我关注的不是事,是你。”裴渡的脸色忽然变得很认真,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池欢,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不会允许,有任何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针对你。” 池欢的心里,不可自抑地泛起涟漪。 她用力地咬住下唇,将所有情绪都压下去,没有回答。 裴渡轻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刻意说给她听。 “上次把她送到山区支援那么久,还以为能长点教训,没想到她居然还敢来招惹你。” 池欢很惊讶,“杜莎去山区支援,是你示意的?” 裴渡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承认。 “是。” 而此时,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刚刚跑开的杜莎,其实并未走远。 她躲在楼梯间的防火门后,不甘心地想等着看裴渡和池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杜莎身体剧烈颤抖。 原来从一开始,裴渡就在帮着池欢! 他为了给池欢出气,才把自己发配到那鸟不拉屎的山区! 凭什么? 凭什么池欢能得到裴渡如此的维护! 强烈的嫉妒让杜莎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恶毒的光芒。 我不好过,池欢你也别想好过! 第49章 求和 池欢正常来医院上班。 刚刚处理完一个突发心梗的病人,她回到办公室记录着手术要点,科室里的护士突然冲了进来。 “池医生,柏医生!你们快出去看看吧,大厅里有人在闹事!” 柏云随口问道:“又怎么了?是嫌排队时间长的医闹,还是对治疗方案不满意的家属?” 这种场面,在急诊科几乎是家常便饭,她们早已锤炼出强大心脏。 “都不是!”小林用力地摇着头,因为跑得太急,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是个男的,看着大概四五十岁,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正抱着咱们医院大厅那根最粗的承重柱不撒手,在那儿撒泼打滚呢!” “为了什么?”池欢停下手中的工作。 小林咽了口唾沫,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不可置信地开口:“他说……说咱们急诊科有个女大夫,是他的媳妇儿!” “什么?!” 饶是见多识广的柏云也惊掉了下巴。 池欢也彻底愣住了,她和柏云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荒谬不解。 “媳妇?”柏云回过神来,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调侃,“现在找老婆都兴跑到医院大厅抱柱子了?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走,池欢,咱们去开开眼界。” 两人跟着小林匆匆赶往一楼大厅,还未走近,就已听见一阵嘈杂的喧哗声。 挤开看热闹的人群。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夹克,身形干瘦黝黑的中年男人,正用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死死地抱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柱。 他的眼窝深陷,眼神里透着偏执狂热,嘴里还在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大声嚷嚷着,引得整个大厅的病患和家属都围了三层外三层,不少人还高高举起了手机。 “你们把俺媳妇儿藏哪儿了!快让她出来见俺!”男人声音嘶哑地喊着,唾沫星子横飞,“她亲口跟俺说的,给俺看了病,她就是俺的人!做人不能这么不讲信用!” 他的话逻辑混乱,颠三倒四,却又喊得理直气壮。 几名医院的保安围在他身边,个个满脸无奈,想上手强行拉拽,又怕他做出什么更过激的行为。 “这位先生,您先冷静一下,从柱子上下来,有话咱们好好说。”保安队长耐着性子,举着喇叭劝道,“您说的女医生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科室的?您总得给个信息,我们才好帮您找啊。” “俺不知道她叫啥!就知道是你们急诊科的!长得可俊了,心肠也好得很!”男人振振有词地回应,“反正俺不管,今天见不到俺媳妇儿,俺就死在这儿!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医院是怎么欺负老实人的!” 护士长快步走到池欢和柏云身边,压低声音,焦急地问道:“你们俩谁前几天接过这种病人?有点印象吗?这人看着精神状态就不太对。” 池欢和柏云仔细地打量了那个男人几眼,随即齐齐摇头。 “我没接过。”池欢语气肯定地说,“他描述的腿伤,最近我处理的病人里没有符合的。” “我也绝对没有。”柏云皱着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给他看个病就成他媳妇儿了?这种离谱的操作,放在哪个医院都算是年度炸裂新闻了。咱们科总共就三个女医生,不是你,不是我,那就只剩下……” 两人心照不宣想到了杜莎。 可杜莎因为上次差点引发重大医疗事故,还在停职反省中,根本不可能接诊。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眼看男人是下定决心耍赖到底,但凡有保安试图上前驱赶,他就立刻松开柱子,顺势往地上一躺,四肢抽搐,口中发出“哎哟喂,医院打人杀人啦”的哀嚎,活脱脱一副专业碰瓷的无赖嘴脸。 最终,院方别无他法,只能选择报警。 警察赶到后,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把这个男人从冰凉的地板上弄起来,带回了派出所做进一步调查。 荒唐的闹剧落下了帷幕。 池欢虽然觉得此事蹊跷,但也并未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只当是又一桩刷新认知的奇闻。 又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陆沉告诉池欢他要去邻市出差一周,参加一个重要的交流会。 这段时间,裴渡也很少出现。 这对池欢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你一个人可以吗?”临走前,陆沉有些担忧。 池欢浅浅一笑,“放心去吧,我没事的。” 陆沉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沉吟片刻,认真叮嘱道:“如果,那个人还是纠缠着你不放,你可以随时给我打视频电话,知道吗?” 池欢点头:“好!” 送走陆沉后,池欢的生活恢复了两点一线。 也正是在这一天,停职期满的杜莎,重新回到了急诊科上班。 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像从前那样眼高于顶处处挑剔,而是变得沉默寡言,见到谁都只是淡淡地点头示意,然后便埋首于自己的工作中。 下午,科室里病人不多,柏云泡了杯咖啡,状似无意地提起前几天那场闹剧,问杜莎认不认识那个抱柱子的男人。 杜莎冷哼着否认:“我怎么可能认识那种泼皮无赖?” 柏云挑了挑眉,没再多问去查房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池欢和杜莎两个人。 就在池欢以为杜莎会像往常一样对她视若无睹时,杜莎却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盒包装精美的燕窝面膜,径直走到了池欢的办公桌前。 “池医生。”杜莎的声音,是池欢从未听过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讨好,“前阵子的事,是我的不对。我不应该一时糊涂,把自己的责任推到你身上。我……我跟你道歉。” 池欢抬眸,静静地看着她。 眼前的杜莎,脸上挂着微笑,眼神却躲躲闪闪,不敢与她对视。 这场面,实在是太过诡异。 池欢没有去碰那盒明显价值不菲的面膜,语气疏离:“道歉我接受,但是礼物就算了。” “别啊,池医生。”杜莎急忙将面膜又往前推了推,“这就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收,就是还在生我的气。” 池欢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跟杜莎也不是第一天共事了。 这个女人是何等的睚眦必报,她再清楚不过。 怎么可能因为一次停职,就突然脱胎换骨,变得如此谦卑知错? 第50章 深刻的教训 那天她被裴渡当众羞辱后,转身离开时那怨毒的眼神,可一点都不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难道……是知道了裴渡的身份,知道惹不起,所以被家里人严厉训斥了,勒令她必须安分守己,来向自己求和? 这是池欢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 下午临近下班时,池欢刚换好衣服准备离开,杜莎又一次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里叫住了她。 “池医生,等一下!” 池欢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杜莎快步跑到她面前,脸上带着热络的笑容,亲昵地说道:“我定了餐厅,想请你吃顿饭,就当是赔罪了。不知道池医生肯不肯赏光?” 池欢几乎是本能的就想拒绝:“不了,我家里还有事。” 被杜莎用这种态度对待,只会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甚至头皮发麻。 谁知,她话音刚落,杜莎的表情立刻就垮了下来,露出委屈模样:“池医生,你这是……不想接受我的道歉吗?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让你受委屈了,可我都已经真心悔改了……咱们同事这么久,我还能害你不成?” 大厅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同事,池欢不想在这种场合下被人指指点点,落一个得理不饶人的闲话。 她压下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 “太好了!”杜莎立刻破涕为笑,高兴地直接挽住了池欢的手臂,姿态亲密得仿佛她们是多年的闺蜜,“走吧,餐厅我都订好了,保证你喜欢!” 池欢僵硬地被她拖着往外走。 而她们两人亲密无间地离开的画面,却被一抹颀长的身影尽收眼底。 裴渡刚刚结束一个会议,顺路来医院看看项目进度,却没想到会在大厅里看到这样一幕。 他站在二楼的连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那道纤细背影,黑眸中快速地划过一抹沉思。 杜莎将池欢带到了一家隐藏在僻静巷弄里的私房菜馆。 菜馆由一栋老洋房改造而成,环境清幽雅致。 进入预定好的包厢后,杜莎熟络地点了几个招牌菜,然后又特意叫来经理,点了一瓶价格昂贵的红酒。 “池医生,我们俩虽然共事这么久,但还从来没有像这样一起出来吃过饭呢。”杜莎亲自为池欢倒上酒,笑意盈盈地说,“我觉得我们以前关系一直不怎么好,就是缺少沟通。今天这顿饭,就算是我们握手言和,以后好好相处,好不好?” 池欢看着眼前的酒杯,戒心提到了最高点。 她怕杜莎是想趁机把她灌醉,然后使什么坏。 “抱歉,我不能喝酒。”池欢将酒杯轻轻推开,找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孩子还在家中等着我。” 杜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哎呀,你看我这记性,都忘了你是个妈妈了。是我的错,考虑不周。那喝果汁吧,这里的鲜榨橙汁很不错的。” 她也不勉强,立即按铃让服务员换上了一大扎鲜榨的橙汁。 服务员当着池欢的面,将橙黄色的果汁倒入干净的玻璃杯中。 池欢看着那杯冒着新鲜冷气的果汁,心中的防备稍稍放下了一些。 或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饭菜陆续上桌,杜莎一边热情地给池欢布菜,一边旁敲侧击,将话题引向了裴渡。 “池医生,说起来真不好意思,我以前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误会你和裴总的关系。” “不过说真的,你是不是之前就跟裴总认识啊?不然他怎么会……对你那么好?” 池欢放下筷子,神色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果断否认:“没有。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上次的救援现场。再然后,就是他受伤被送到我们医院抢救。仅此而已。” 她知道杜莎对裴渡的心思,也知道杜莎一直把自己当成是假想敌。 为了彻底打消她的念头,也为了让自己不再被这些破事纠缠,池欢决定把话说明白。 “杜医生,你不用太过猜忌我跟裴总的关系。我已经结婚了,而且你也看到了,我老公跟我感情很稳定。” 然而,杜莎的反应却很淡。 “是吗?” 杜莎端起面前那杯猩红的酒液,唇角勾起极富深意的弧度。 她的眼神透过剔透的玻璃杯壁落在池欢脸上,目光变得玩味。 不等池欢有所回应,杜莎抿了一口红酒,放下酒杯,悠悠地说道:“池医生,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裴总之前有个相处了很多年的未婚妻。可就在前不久,裴氏集团突然发了份措辞强硬的声明,说两人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说奇不奇怪?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断就断了。你知不知道,他是为了谁?” 池欢的眉头瞬间紧紧蹙起。 “在医院,跟病人无关的事情,我都没有兴趣知道。” “哎呀,你别这么严肃嘛。”杜莎仿佛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抗拒,再次拿起那扎橙汁,又给池欢空了一半的杯子续满,脸上重新堆起虚假的笑容,“我也就是随便问问,毕竟这可是个大的八卦。来来来,别因为这个影响心情。” 池欢看着那杯橙汁,显赫喝完这杯,就立刻找借口离开。 抱着速战速决的想法,池欢端起杯子,将剩下的橙汁一饮而尽。 但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的燥热,开始从胃部缓慢地升腾起来。 很快,她的脑子开始变得昏昏沉沉。 不对劲! 池欢猛地察觉到了危险。 她一手伸进自己的包里,凭着感觉胡乱地按着手机侧面的按键,试图激活紧急呼叫,另一只手则死死撑住桌面,竭力不让自己滑倒下去。 “你……”她抬起头,眼神涣散,却依旧死死地盯着杜莎,“你是不是在橙汁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呵呵……” 杜莎看着她这副无力挣扎的模样,终于不再伪装,发出得意的冷笑。 她的脸上再无半点温和,而是近乎扭曲的怨毒。 “现在才察觉?太晚了,池欢。”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软在椅子上的池欢,眼神轻蔑地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像你这种明明结了婚有了孩子,还要去勾搭裴渡的下贱货色,当然需要一点深刻的教训!” 话音未落,她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准备好了,进来吧。” 没过多久,包间的门上传来了两下沉闷的敲击声。 杜莎走过去,亲手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赫然是那天在医院大厅里抱着柱子撒泼那个无赖! 第51章 报复 男人的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屋内的池欢,眼珠里迸发出贪婪淫邪的光。 “你……你想做什么?” 池欢想要站起来逃跑,可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刚一离凳,便狼狈地跌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杜莎好整以暇地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慢条斯理地说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张先生,在他们老家的山区里,可是出了名的无赖光棍,四十多岁了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前阵子不小心摔断了腿,我好心下乡义诊时给他包扎了一下,他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路从山里找到了这儿。” 她顿了顿,似乎欣赏着池欢脸上血色尽褪的恐惧,“我怎么会看上这种肮脏下贱的男人呢?于是啊,我就给他看了你的照片,告诉他,你是个寂寞的城里女人,最喜欢他这种有男人味的。我问他,把你给他做媳妇,好不好?” 杜莎模仿着那个男人的语气,粗声粗气地说:“好!这个婆娘长得真水灵!” “你看,从那以后,他就开始乖乖听我的话了。” 池欢只觉得浑身冰凉,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不!”她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在光滑的地板上向后蹭去,想要远离那个正痴笑着朝她逼近的男人。 “媳妇儿……嘿嘿……俺来了……”光棍搓着手一步步地靠近,“俺这就把你睡了,然后把你带回我们村给俺当媳妇儿,天天给俺生娃!” “别过来!滚开!”池欢发出凄厉的尖叫。 杜莎却笑得更加畅快,恶毒地说:“忘了告诉你,我给你吃的可不仅仅是普通的迷药,而是会让人发浪的那种。你现在嫌弃他,觉得他脏,觉得他臭,可再过一会儿,药效彻底上来了,你就得哭着喊着求他要你了。到时候的场面,一定很精彩吧?” “你这是犯法的!杜莎!你疯了!”池欢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道,试图唤醒她的良知。 “犯法?”杜莎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池欢,你是不是太天真了?这间私房菜馆,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开的,这里的监控,我想让它坏掉,它就得坏掉。” “我给你吃的药,药效很特殊,只要你跟这个男人睡过之后,药的成分就会立刻代谢分解,就算你事后报警,也根本查不出来!” “到时候,警察只会认为,是你自己耐不住寂寞,跟一个男人在这里男欢女爱,是你自愿的!” 她的话,彻底粉碎了池欢最后一丝希望。 杜莎用力掐住池欢的脸颊,逼迫她仰起头。 剧烈的疼痛让池欢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池欢,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杜莎的脸在池欢模糊的视线里扭曲成一个狰狞的恶魔,“你不是清高吗?不是有裴渡护着吗?” “他把我弄去鸟不拉屎的山区,现在,我就让你也好好尝尝山区的滋味!你就跟这个从山里来的老光棍,好好享受吧!” 说完,她猛地甩开池欢的脸,站起身。 她不顾池欢在地上徒劳的挣扎,转身对那个光棍吩咐道:“人交给你了,她现在浑身没力气,你想怎么折腾都可以,别弄死了就行。” 随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间。 “咔哒”一声,门被从外面反锁了。 那声音,像是地狱大门的关闭,宣判了池欢的死刑。 包间里,只剩下池欢和那个双眼放光的野兽。 光棍一辈子没碰过女人,更别说像池欢这样漂亮干净的。 他兴奋地浑身颤抖,像一头饿了许久的狼,朝着地上的猎物猛扑了过来! “不!” 在男人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的瞬间,池欢的求生本能爆发了。 她瞥见地上掉落的玻璃杯,想也不想地抓起来,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朝着男人那张丑陋的脸狠狠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杯子在男人额角碎裂,鲜血瞬间流了下来。 然而,这点疼痛对于一个被欲望冲昏头脑的男人来说,根本不足以将他喝退。 短暂的错愕之后,他脸上浮现出更加凶狠暴戾的神色。 在男人那庞大而腥臭的身躯重重压下来的瞬间,池欢的世界里所有的光影都仿佛被抽离。 她完了。 但与其像杜莎说的那样,在这个肮脏恶臭的男人身下被彻底玷污,被拖入无尽的深渊。 不如死去! 池欢用尽最后的气力,狠狠地咬向自己的舌根! 剧痛与浓郁的血腥味,在口腔中瞬间炸开。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包厢门被人从外面直接踹开! 突如其来的变故光棍动作一滞。 他恼怒地抬起头,以为是去而复返的杜莎又有什么吩咐。 可门口站着的,却并非那个女人。 逆着走廊的光,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立在那里,他的脸色黑沉如墨,眸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光棍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是谁,只当是哪个不长眼的想来英雄救美,坏他好事。 他径直起身走过去骂咧咧。 “你他妈是谁啊?少管闲事!给老子滚出去!” 裴渡的目光越过他。 当他看到池欢唇边那抹刺目的鲜红时,身上溢满了杀气。 在光棍还在叫嚣的瞬间,裴渡的身影动了。 他一步跨进房间,快得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 光棍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凌厉的劲风已扑面而来。 “砰!” 沉闷的骨骼撞击声响起。 裴渡一拳正中光棍的面门。 巨大的力道直接将他打飞了出去,当场就翻着白眼昏死了过去。 整个过程,不过一秒。 “把他控制住,报警。”裴渡对跟在他身后冲进来的几个黑衣手下冷冷地吩咐了一句。 随即他快步冲到池欢身边。 “池欢?” 他的声音颤抖着。 他伸手,可刚一碰到池欢的手臂。 池欢就猛地缩了一下,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别……别碰我……滚开!” 池欢的意识已经彻底模糊,完全沉浸在被侵犯前的恐惧之中。 嘴角不断有混合着唾液的鲜血溢出,那是她刚才咬舌留下的伤。 “池欢!是我!我是裴渡!”裴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住她的肩膀,试图让她看清自己,“别怕,你已经安全了。” 可池欢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不……求你放过我……” 破碎的哀求让裴渡意识到,她可能被下了药。 第52章 迷乱 裴渡不再耽搁,将池欢打横抱了起来。 她的身体轻得吓人,在他怀里却像一团燃烧的炭火,皮肤滚烫。 他抱着她,大步穿过狼藉的包厢,径直冲向停在外面的车。 打开后座车门,裴渡小心地将她放进去。 然而,就在他准备关上车门,自己绕到另一边时,车内的池欢却突然发生了异变。 她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难受地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扭动着身体,口中发出压抑的呻吟。 “池欢?”裴渡皱眉,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俯身探进车里,想看看她的情况。 可他刚一靠近,池欢就仿佛找到了纾解的源头,猛地缠了上来。 她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在他身上胡乱摸索,嘴里断断续续地呢喃着:“好难受……” 裴渡高大的身躯瞬间僵住。 他伸出手,轻拍她的脸颊,“池欢!清醒一点!” 池欢用自己的脸颊去蹭他的手心,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男人的眼神,在一瞬间暗沉到了极点。 终于明白池欢中的根本就不是普通的迷药! 裴渡以最快速度,将车开向了自己名下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他没有选择医院,那里的环境太嘈,人多眼杂,池欢此刻的状态一旦被好事者拍到,明天滨城所有的新闻头条都会是她。 一路上,后座的池欢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难耐的呻吟被压在喉咙深处,变成细碎又勾人的呜咽,在静谧的车厢里,一声声,烙在裴渡的心上。 车刚在酒店的VIP通道停稳,泊车员还未上前,裴渡便已熄火下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他弯腰将她抱起时,池欢的手已经像藤蔓一样缠了上来。 冰凉的指尖,毫无章法地划过他衬衫下的皮肤,最终停留在他紧实分明的腹肌上,本能地抚摸着。 裴渡忍着冲动,抱着她快步走进专属电梯。 总统套房的门应声而开。 裴渡大步流星地穿过玄关,将怀中的女人放在了主卧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 他想抽身离开,去浴室给她放一缸冷水,可池欢却死死攀着他的脖颈,不肯松开分毫。 她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平日里总是清冷疏离的眼眸,蒙着一层水汽,迷离而诱惑。 她开始胡乱地亲吻着他的脸颊。 裴渡本不想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趁虚而入。 他抓住池欢在他胸前作乱的手,近乎嘶哑的声音说道:“池欢,忍一忍,药效很快就过去就好了。” 然而,池欢只觉得身体里那团火越烧越旺,唯一的清凉源泉正在试图推开她。 她委屈地哭了起来,在他怀里扭动着,用自己身体一寸寸地磨着他。 裴渡的额角青筋暴起。 他极力忍耐着,可这份坚如磐石的意志,却在池欢仰起头,用她那柔软湿润的嘴唇,精准地吻住他的那一刻,即将崩盘。 他强迫自己扭过头,避开她那足以令他沉沦的唇,粗重的喘息着,用最后一丝力气,沉声问道:“池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要她说一个不字。 只要她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抗拒。 他发誓,他会立刻抽身,哪怕是用最极端的方式,也会帮她捱过这一夜。 然而,池欢却迷蒙地睁开眼,涣散的瞳孔努力地聚焦,似乎想要看清他的脸。 她呓语般地说道:“裴渡,我知道是你……只有你可以帮我!” 裴渡愣住了,心脏随即传来一阵狂喜的悸动。 在这样被药物侵蚀神智的情况下,她依然能认出他! 这是不是说明,在她的潜意识深处,她还是只是信任他? 想了八年的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躺在他的怀中,主动地向他求欢。 这是裴渡过去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连做梦都不敢去想象的场景。 去他妈的君子! 裴渡猩红的眼底,翻涌起滔天的占有欲。 他不想再忍了,即便这种行为无比卑鄙。 即便第二天池欢醒来后可能会恨他、骂他! 这一刻,男人瞬间反客为主。 他猛地扣住池欢的后脑勺,以一种近乎掠夺的姿态,狠狠地吻了回去! 房间里的温度,在瞬间被点燃,急剧升高。 他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她,从她的眉眼到鼻尖,再到她脖颈上那颗他肖想了无数遍的小红痣。 那颗痣,像一颗朱砂,烙在他的心尖上,八年来,日夜灼烧。 裴渡低吼着,剥去她身上那早已凌乱不堪的衣裳,将她温热柔软的身体,严丝合缝地锁在自己怀中。 然而,就在他吻得情动,舌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口腔里的伤口时,池欢突然瑟缩了一下,发出了压抑的痛呼。 裴渡动作一顿。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眉眼倏地一利,几乎是脱口而出。 “秦淼……” 他一边吻着她的耳垂,低沉而刻意的声音,轻轻唤着秦淼的名字。 这是一个无比残忍的试探。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池欢的身体明显地僵住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咬住了自己早已破损的下唇,倔强地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裴渡在心里发出一声晦暗不明的轻叹,随即不再多言,低头带着无尽怜惜地,轻咬在她精致的锁骨上。 罢了。 不管她承不承认。 今晚,她只能是他的。 接下来的事情,也便变得水到渠成。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房间里的喘息与低吟,交织成极致暧昧的乐章。 杜莎下的药,比裴渡想象中还要歹毒,药效一波接着一波。 一整个晚上,池欢反反复复地索取,又反反复复地在他身下哭泣。 好在裴渡常年在部队锻炼出了异于常人的强悍体魄,让他足以应对这场漫长而激烈的战役。 否则寻常男人,恐怕真的会交代在这里。 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池欢体内的药性才终于散去。 她精疲力竭地,在他坚实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临近中午时分,池欢缓缓醒来。 她的头,痛到像是要爆炸开来,身体更是酸软无力,仿佛被重型卡车来回碾过一般,每一寸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 昨晚发生的一切,如同破碎的电影片段,在她脑海里疯狂闪回。 池欢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入目所及,是散落在地毯上的狼藉一片。 她想起来了。 她被下药了,那个老光棍想要侵犯她…… 自己终究还是……没能逃掉吗? 池欢眼眶一红,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砸落下来,浸湿了身前的被子。 第53章 用完就丢? 身旁的人被她的动静惊醒。 温暖干燥的大手覆上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随即,男人初醒时慵懒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池欢,别哭了,你没事。” 这个声音…… 池欢哭声一顿,僵硬地转过头去,然后,她看到了床上那个同样没穿衣服的裴渡。 他赤裸着上半身,手臂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抓痕。 而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白皙的皮肤上青紫交错的吻痕与指印。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池欢的脸轰的一下,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震惊过后,是巨大的羞窘与茫然。 “裴……裴总?”她声音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渡看着她这副又惊又怕兔子模样,黑眸里闪过极淡的笑意。 他单手撑着侧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拖长了语调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忘。没关系,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 他坐起身,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两人,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昨天下午,我看到你跟杜莎一起离开医院,还要跟她去吃饭。我总觉得那个女人不对劲,就找人去问了问你平时在科室里跟她的关系。” “查到的结果是,自从她成了你的同事后,就一直仗着在医院里有靠山,明里暗里地多次针对你。” “这样一个人的鸿门宴,又怎么能去吃呢?” “所以我立刻让人查了你们去的餐厅地址,等我找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你在包厢里中了药,还有一个男人……想要对你不轨。” 在裴渡的讲述中,池欢也想起了那个老光棍。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忍不住发起抖来。 裴渡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倾身向前,在她冰凉的唇上,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不过你别担心。”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我去的很及时,他没有碰到你。” 池欢怔怔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将她从被玷污的恐惧深渊中暂时拉了回来,可随之而来的是另一股更加复杂的情绪。 她得救了,是的。 可她并非全身而退。 池欢咬住下唇,昨夜口腔里被咬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但是你碰了。” 她的声音夹杂着无法忽视的愠怒。 此时此刻,池欢的心里被莫名的负罪感所填满。 虽然她和陆沉的婚姻只是一纸协议,是她为了给小西上户口而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两人之间并无夫妻之实。 但在这段名义上的婚姻存续期间,她却和另一个男人发生了如此亲密的关系……这无论如何,都是一种意义上的不忠与背叛。 听到她的控诉,裴渡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将一缕贴在她脸颊上的乱发,轻轻拨到耳后。 理所当然的亲昵。 他挑起一边英挺的眉,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 “池医生,你这是……用完就丢?” 池欢的身体因他指尖的触碰而微微一僵,她抬起头,怒视着他。 裴渡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眼中的火焰,不紧不慢地将她逼入无路可退的角落。 “明明是你主动的,不是吗?” “我甚至怕你意识不清、事后后悔,还特意停下来问了你,我是谁。” 他的目光锁着她的,不让她有半分逃避的机会。 “而你,准确无误地叫出了我的名字。池欢,这只能说明两种可能。那时的你,潜意识里已经认出了我并且接受了我。” 随即他的指尖沿着她脖颈线条缓缓滑下,精准地停在了她颈间那颗红痣。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 “要不……就是你的心里,一直有我。” 池欢的脑子彻底炸了。 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向后一缩,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又羞又愤的眼睛,像一只竖起了所有毛刺的刺猬。 “我……我都中药了!我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的辩解苍白而无力。 “是吗?” 裴渡的眼神骤然变得危险起来,高大的身躯随即欺身而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独有气息的男性荷尔蒙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包围。 “既然池医生对昨晚神志不清时的记忆产生了质疑,”他薄唇勾起邪气的弧度,“那你是在邀请我,在彼此都清醒的时候,再来一次帮你好好回忆?” 露骨又充满侵略性的话,让池欢的脸颊瞬间烧得能滴出血来。 “你混蛋!” 她惊慌失措地向后推拒着,想要逃离他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忘了自己已经身处床沿。 身体猛地失去平衡,惊呼一声便向床下倒去。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裴渡一把将她给重新捞了回来,不容抗拒地扣在了怀里。 她的脸颊,被迫贴在他坚实温热的胸膛上,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裴渡低头,看着她因为惊吓和羞愤而泛着潮红的肌肤,看着那些由他亲手烙下的痕迹,眼神倏地变得深沉。 “池欢,你跟你老公还没做过吧?” 他突然开口。 池欢的心猛地一跳,眼神里瞬间闪过无法掩饰的心虚。 她偏过头,躲开他探究的目光,嘴硬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裴渡发出一声轻嗤,无情地揭穿着她的伪装,“你昨晚的表现那么生涩,身体的反应根本骗不了人。很明显,你好几年都没有过了。” 池欢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随即,裴渡捏住她的下巴。 他的脸庞不断逼近,深邃的黑眸里带着强势。 “既然你们的婚姻名不副实,那就跟他离婚。” “然后,跟我在一起。” 这要求也太得寸进尺了。 池欢裹着被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的另一头下了地,她不敢再看那个男人一眼,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裴渡!你别太过分!”她扔下这句色厉内荏的话,便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中倾泻而下,冲刷着她满是痕迹的身体,也试图冲刷掉她混乱不堪的思绪。可裴渡那句“跟我在一起”,却像一道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当池欢终于冷静下来,裹着浴巾走出浴室时,却发现卧室里多了一套崭新的女士衣物,静静地放在床尾。 裴渡正斜倚床边,手里夹着一支烟,却没有点燃,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 第54章 求饶 见她出来,他朝衣服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便将烟扔了转身走进了另一间浴室。 等裴渡穿着浴袍出来时,池欢已经换好了衣服,头发也用吹风机吹干了。 穿戴整齐后整个人都散发着强撑的疏离感。 裴渡勾唇轻笑了一声,打破了沉默:“还不错,没有趁着我洗澡的时候立马逃走。” 池欢缓缓转过身,黑眸里凝聚着压抑的怒气,她跳过了所有暧昧不清的话题,直奔主题:“昨晚那个男人,还有杜莎,他们在哪儿?你报警了吗?” 听到她提起正事,裴渡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神色变得冷肃起来。 “没有。”他淡淡地说道,“我的人将他们暂时扣下来了。就这么把他们送去警局,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他的话里透着不加掩饰的狠戾。 池欢的心微微一沉,但更多的却是认同。 杜莎处心积虑地设计她,那个男人更是差点毁了她一辈子。 如果只是按照法律程序走,或许并不能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点了点头,“那带我过去。” 裴渡却摇了摇头,走到餐桌旁,拉开了一张椅子:“不急。你折腾了一整夜,不饿吗?酒店刚送了早餐上来,先吃了饭再说。” 两人面对面地坐在餐桌旁,吃着一顿气氛诡异的早餐。 昨夜的极致亲密,让他们的行为举止间始终萦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暧昧。 可池欢的心里依旧筑着高高的壁垒,她暗下决心,等了结了杜莎的事情,她一定要和这个危险的男人保持距离。 下午,宾利驶离了市区,最终在郊区的一间废旧仓库前停下。 裴渡带着池欢走进去时,刺眼的白炽灯下,昨晚那个意图侵犯她的老光棍正像一滩烂泥一样蜷缩在角落里。 他浑身是伤,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整个人被打得几乎看不出人形。而他的下体处,一滩暗红色的血迹浸湿了裤子,显然是已经……被废了。 而在仓库的另一边,杜莎虽然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她的状态却比那个光棍还要糟糕。 她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双眼空洞无神,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很显然,昨晚裴渡的人是怎么收拾那个老光棍的,她被逼着从头到尾全程目睹。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远比身体上的创伤更加令人崩溃。 见到池欢和裴渡走进来,杜莎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 “池欢你来了!”她冲着池欢大喊大叫,声音尖利,“你快告诉裴渡!这一切都跟我没关系!是这个男人他自己见色起意!你快放了我!要不然我就报警!我要控告裴渡非法禁锢!” 裴渡听着她颠倒黑白的叫嚣,冷笑一声。 “你确定没关系?” 话音刚落,身后的一个黑衣手下便上前一步,将平板和一叠文件递给裴渡。 “杜小姐,这些东西,你最好看清楚了再说话。” 杜莎惊疑不定地低下头。 平板电脑上正循环播放着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里,她鬼鬼祟祟地从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手里,接过了一包白色的粉末。 紧接着,另一段视频里,是她和那个老光棍在餐厅后巷见面的画面,她将一叠现金塞给了对方,嘴里还在不停地嘱咐着什么。 而那沓文件里,更是详细记录了她进入医院以来,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回扣、篡改病历、将医疗事故的责任推给实习生等等一系列违反法律和职业道德的勾当。 每一条,都附有确凿无疑的证据! 杜莎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 不……不可能的! 裴渡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她这么多年的秘密? 那些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过往,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被查出来? 杜莎越想越慌,只能搬出自己所谓的家世。 “裴总……”她讨好的看向裴渡,“您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您。我家在A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父亲和市里、还有卫生系统的领导都有交情。这家医院,我们家也占着股份……” “池欢她不过是一个从外地来的,毫无背景的医生而已!你看上她,是她的福气!我可以帮你让她跟她老公离婚,乖乖地跟你在一起!” 杜莎觉得自己的提议充满了诱惑力。 她可以让裴渡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想要的女人。 为了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池欢,去得罪她在A市盘根错节的家族关系,怎么看都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裴总,你犯不着为了她,得罪那么多人,给自己树敌,你说对不对?” 杜莎满怀希冀地看着他,然而,她只在裴渡的眼中看到了深不见底的嘲讽。 “闭嘴。” 裴渡不耐烦地将她打断。 他缓缓踱步上前,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粗糙的地面上,随即停在她的面前。 “你们家?”他轻嗤一声,“所有加起来,在我面前也什么都不是。” 他缓缓勾起唇角,笑容显得残忍至极。 “杜莎,知道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你送到警察局吗?” 杜莎惊恐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预感攫住了她。 裴渡欣赏着她脸上的恐惧,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因为,你要是只犯了下药这一件事,证据确凿,也的确会坐牢。但或许,蹲不了太久就能出来。” “你出来了还会想着再来报复池欢。所以……” “我才多花了点时间,让人把你这些年所有不干净的勾当,一件一件,全都挖了出来。” “我要让你,一次蹲个够。久到……让你这辈子都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她面前。” “不要!”杜莎彻底崩溃了。 原来,他不是在给她机会,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毁灭的恐惧,让她精神彻底失控。 她放弃了与裴渡这尊煞神对抗,转而将全部的希望都投向池欢。 “池欢!”杜莎从椅子上挣扎着滑落到地上,不顾一切地膝行着,想要爬到池欢的脚边,“我们是同事啊,一起工作了那么久,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涕泪横流,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跟裴总说一声,让他放过我!” “如果我真的去坐牢,那我这辈子就全都毁了!” 第55章 商量离婚 她的哭喊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着。 然而,池欢只是冷漠地看着她。 清澈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她无视了杜莎那双苦苦哀求的眼睛,缓缓开口。 “那你算计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裴渡没有及时赶到,我的一辈子,也会被你毁了?” 杜莎的哭声一滞。 池欢讽刺的冷笑。 “不,你当然想过。但你根本不在意,对不对?” “在你的眼里,我只是一个渺小卑微、可以被你随意揉搓践踏的蝼蚁。即便出了事,你家也有足够的资本帮你摆平一切,让你脱罪是吗?” 池欢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剖开了杜莎内心最阴暗自私的想法。 杜莎张着嘴,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你放心。” “我不仅不会原谅你,等你被审判的时候,我也一定会亲自出庭作证。” 铁证如山,裴渡并没有再浪费时间。 他的人很快便将所有收集到的罪证,连同罪魁祸首,一并打包送到了附近的警察局。 流程走得异常顺利。 当池欢坐在询问室,面对着神情严肃的民警,冷静而清晰地复述着昨晚的遭遇时,她自己都感到一丝惊讶。 她以为自己会颤抖,会语无伦次。 但这都没有,因为知道裴渡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心中也好像多了几分莫名的底气。 做完笔录,一位年轻的女警官给她倒了杯温水,“池小姐,您放心,证据链非常完整,人证物证俱在,不过……” 女警官又有些为难地补充道:、那个姓王的男人,就是意图侵犯您的那个,他一口咬定自己有间歇性精神病,事发时正在发病,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想以此来脱罪。” 池欢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 精神病?多么经典而又无耻的脱罪借口。 “是吗?”池欢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警官,作为一名医生,我理解司法程序对特殊人群的考量。” “不过,如果这位王先生真的患有无法自控的暴力型精神疾病,那么将他简单地关押,或是放任他回到社会,恐怕都是对其他公民极大的不负责任。” 女警官愣了一下,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池欢迎着对方疑惑的目光,唇角勾起些许弧度。 “我的意思是,这样心思龌龊又具有高度攻击性的人,如果真的被鉴定为精神病患者,那就更不能被轻易放过。我刚好认识几家安保措施在国内都首屈一指的精神病院,它们对于管理这类高危病人非常有经验。” “我可以帮忙联系,确保他能被送到最合适的地方,接受最妥善的治疗。毕竟,不能让他一发病,就出来伤害无辜的人,对吗?” 女警官看着眼前这个纤细美丽的女人,一时间竟忘了该说什么。 她这才明白,这位池医生,根本不是什么需要人同情的柔弱羔羊。 从警察局出来,已是傍晚。 池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而,这份轻松感仅仅维持了不到三秒。 一抬眼,她就看到了裴渡那辆熟悉的车安静地停在不远处的路边。 车窗降下一半,他指间夹着烟,目光正落向她这边,显然是在等她。 经过昨晚那混乱的一夜,池欢现在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只想立刻逃离这个男人所能及的范围。 再与他单独相处,她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池欢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假装没有看到他,低头从包里拿出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准备自己叫一辆网约车。 就在她即将点下呼叫车辆”的瞬间,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新的信息。 【上车。或者我下车抱你上来。】 池欢的指尖猛地僵住。 她能想象得到,如果自己执意不从,这个男人绝对做得出当着警察局门口来往的人群,将她强行掳上车的事情来。 那种羞耻的场面,她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最终,她还是咬了咬牙,收起手机,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了过去。 车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池欢将头转向窗外,全身的细胞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裴渡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她紧绷的侧影。 半晌,低沉的嗓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响起:“地址。” “……什么?”池欢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家地址,我送你回去。” 池欢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时间点,吃过晚饭,她妈很可能会带着小西在小区楼下散步。 绝对不能让裴渡去,让他看到小西! “锦绣华庭。”她报出了自己家隔壁那个小区的名字,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 从那里走回自己的小区,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 裴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发动了车子。 十几分钟的车程,对池欢来说,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她手心冒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车子最终在锦绣大门外停下。 池欢如蒙大赦,立刻伸手去拉车门:“谢谢你送我回来,我……” “咔哒。” 是中控落锁的声音。 池欢的动作僵住了,她错愕地回头,对上裴渡那双半眯着的黑眸。 路边的霓虹灯光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危险莫测。 “池医生,”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带着慵懒的压迫感,“我觉得,在我们讨论你什么时候回家之前,应该先商量一下,你什么时候离婚的问题。” 池欢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没答应过你要去离婚。” “呵。”裴渡轻笑。 他倾身向前,高大的身躯带来的阴影瞬间将她笼罩。 “你不答应?”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情人间的呢喃,“是想让我亲自去找你那位老公,跟他说你已经跟我睡过了,让他跟你离婚?” “不行!”池欢几乎是脱口而出。 陆沉是无辜的,他们的婚姻虽然是协议,但陆沉确实在这段时间帮了她很多。 她这副急于维护的模样,点燃了裴渡眼中的妒火。 “这么维护他?” 方才的戏谑荡然无存。 裴渡伸出手,带着薄怒捏住了她的下巴。 “池欢,你最好搞清楚,你现在是谁的女人。”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池欢余光忽然瞥见了马路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池母正牵着小西蹦蹦跳跳的身影,在人行道的绿灯亮起时,准备过马路! 第56章 别再躲我 那一瞬间,池欢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们只要一过马路,就会从车前走过。 以小西的活泼好奇,他一定会往车里看,看到是她后肯定会喊妈妈。 那裴渡就会知道他的存在! 绝对不行! 在这一刻,池欢只有一个念头。 心一横,池欢突然挣开他的钳制,整个人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双臂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死死地埋在他的颈窝与肩膀之间。 裴渡的身体瞬间僵住。 怀里温香软玉,鼻息间是她发丝上淡淡的洗发水清香,混合着让他沉沦的体香。 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让他满腔的怒火,瞬间被一丝狂喜取代。 他下意识地环住她的腰,“怎么?想通了?” 池欢将脸埋得更深。 她的声音听着有些委屈。 “裴渡你别逼我了,好不好?” “我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家……” 裴渡眼前一阵恍惚。 八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傍晚,一个自称是她继父的男人在学校门口堵住她,满身酒气地朝池欢要钱。 池欢不给,那个男人便扬手要打她。 是当时的他冲过去一脚踹开了那个男人,将瘦弱的她护在了身后。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原生家庭,带给她的只有伤害和不堪。 所以,当她说出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家时,他不可抑制地软了下来。 裴渡收紧手臂,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 “好。”他叹了口气,终究是妥协了,“我可以暂时不逼你。” “但是,你也别再躲着我。”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童音,从车窗外清晰地传了进来。 “外婆你看,车子里有叔叔和阿姨在拥抱耶!” 池欢的身体猛地一颤。 是小西的声音! 她死死地抱着裴渡,一动也不敢动,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而裴渡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觉得这童言无忌有些可爱,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声音的主人,与怀里的女人有着怎样密不可分的关系。 池欢的余光追随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她看着妈妈笑着对小西说了句什么,然后牵着他慢慢走远,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小区的拐角。 确认他们再也看不见车里的情景了,池欢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她几乎是立刻就松开了抱着裴渡的手,猛地将他推开,迅速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前一秒还柔弱无助的女人,此刻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你开车门吧,我要回去了。” 裴渡被她这堪比翻书的变脸速度弄得一愣,随即,黑眸闪过玩味的光。 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飞快地在她侧脸上印下一个吻。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车门锁应声而开。 池欢像是做了贼一般,仓皇地拉开车门逃了下去。 她不敢回头,几乎是飞快地跑进了锦绣华庭的大门。 她躲在门卫室的死角,心脏狂跳不止,感觉自己真的像是在背着丈夫偷情一般,充满了罪恶感。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裴渡开车离开。又从大门里走了出来,默默地走向自己的小区。 池欢回到家,刚坐下没多久池母也带着散步的小西回来了。 池母看到她,脸上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带上了几分嗔怪。 “你这孩子,昨晚上加班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手机也关机,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池母、絮絮叨叨地念着,“小西一直在问妈妈怎么还不回来,非要等你,熬到快十一点才睡。” “妈……”一阵愧疚感涌了上来。 “对不起,”池欢垂下眼眸,声音沙哑地编织着谎言,“昨晚有台紧急的大手术,连轴转了十几个小时,手机没电了都不知道,实在顾不上。” 就在这时,小西也来了。 看清沙发上的人影,小西的眼睛瞬间亮了。 “妈妈,你回来啦!” 柔软的小身体带着温暖瞬间填满了池欢空落落的怀抱。 池欢用力地抱紧儿子。 “对不起,小西,妈妈回来晚了。” 小西却懂事地摇了摇头,他从池欢怀里挣扎出来,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摸着池欢的脸颊,稚嫩心疼的语气说:“妈妈,外婆说你在医院救人,你一定很累很累了。” 池欢笑着摇了摇头,强撑着笑道:“妈妈不辛苦。只要我们家小西健健康康的,妈妈做什么都不辛苦。” 池母看着女儿眼底掩不住的疲惫与憔悴,心疼地叹了口气,催促道:“行了,快去洗个澡,我给你热了汤,喝完早点休息。” 洗完澡,氤氲的水汽似乎也洗不掉烙印在皮肤上的记忆。 池欢换上舒适的家居服,抱着小西坐在地毯上看他最喜欢的动画片。 电视里传来轻松欢快的配乐让小小的客厅里充斥着安逸温馨的气氛,这让她有片刻的恍惚,仿佛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妈妈,”小西仰起小脸,“爸爸也很久没有回来了,我想他了,我们可以跟爸爸打个视频电话吗?” 池欢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裴渡在车里那张写满占有欲的脸。 她和陆沉是假婚姻,可是在小西心里,陆沉就是他最亲爱的爸爸。 看着儿子充满期待的眼睛,拒绝的话,池欢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好。”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应道。 视频电话拨了出去,响了很久,就在池欢以为对方不会接,画面突然接通了。 屏幕里出现了陆沉那张温润俊朗的脸。 “喂?池欢。” “爸爸!”小西兴奋地凑到镜头前,对着屏幕挥舞着小手。 陆沉脸上的线条立刻柔和下来,眼底也漾开笑意:“小西,想爸爸了没有?” “想了!爸爸你这么晚了还在上班吗?”小西好奇地打量着他身后的背景。 陆沉似乎是在外面,背景是一片被打理得很好的夜间花园,有修剪整齐的灌木和几盏昏黄的地灯,夜色浓稠,看不真切。 “没有,爸爸刚出来跑完步,准备回去了。”陆沉温和地笑着解释。 可池欢却敏锐地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的并非运动服。 而且,那背景……怎么看都不像是公园或者江边的绿道,反而有几分像是……医院的花园。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自己此刻正理亏,又有什么资格去怀疑陆沉说谎呢? 第57章 不回消息? 接下来,便成了小西和陆沉的父子互动时间。 小西叽叽喳喳地分享着自己的趣事,陆沉则极有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地笑着回应。 池欢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在陆沉问起时插上一两句话,整个人却像是被抽离了一般,游离在这温馨的父子情深之外。 她看着屏幕里那张温柔的脸,听着他耐心的话语,再想到裴渡的霸道强势,愧疚感也如藤蔓般疯长,缠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没聊多久,小西就开始犯困,最后趴在池欢的腿上睡着了。 池母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外孙抱起,送回了房间。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池欢一个人,对着手机屏幕里的陆沉。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 还是陆沉先开了口,他看着镜头里的池欢,眉头微蹙:“你是不是上班很累?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嗯,昨晚通宵手术,白天又处理了些病人的事。”池欢避开他的视线,含糊地答道。 “别太拼了,要懂得劳逸结合。”陆沉嘱咐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严肃了些,“那个人……没有再骚扰你吧?” 池欢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她咬住下唇,昨夜与裴渡纠缠的画面涌上。 “……没有。”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吐出了这两个字。 听到她的回答,陆沉似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眉眼都舒展了开来。 “那就好。”他轻声说,然后用一种无比温柔的语气,像是承诺一般,“等我回来。” 挂断电话,池欢将脸埋在膝盖里许久,愈发愧疚了。 她回到房间,再次拿起手机,本想设置明天的闹钟,却一眼瞥见了一条未读信息。 是裴渡在半个多小时前发来的。 【到了?】 仅仅是这两个字,就让池沉刚刚平复一些的心跳再次紊乱起来。 她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那个男人坐在车里,指间夹着烟,漫不经心的模样。 池欢没有回复,她将自己整个人都裹进被子里。 黑暗中,她的思绪却无比清晰。 现在该怎么办? 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裴渡彻底对她失去兴趣疏远她? 原本,她和陆沉配合着秀恩爱初见成效,裴渡已经很少出现了。 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或许他真的会放手。 可谁能想到,杜莎的算计,竟然阴差阳错地让她和裴渡……发生了关系。 这下好了,他们之间多了一层最原始也最牢固的捆绑。 那个男人对她的占有欲,只会变本加厉。 想要摆脱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池欢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第二天,池欢去了医院。 她特意来得很早,想避开人群,先去办公室缓一缓神。 可没想到,她前脚刚踏进科室,后脚就被一个人影堵住了。 “池欢!你可算来了!”柏云一脸激动地冲到她面前,“你昨天没来,出大事了你知道吗?” 池欢疑惑地问:“怎么了?慢慢说。” “还能怎么了?”柏云夸张地比划着,“杜莎,还有杜主任!以及所有跟杜家沾亲带故被安插进来的那些人,昨天一天之内,全——部——被——开——了!” 柏云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池欢的心,咯噔一下。 “全部?” “对!全部!一个不留!”柏云的眼睛都在放光,“昨天上午,人事部和院办的人,后面还跟着几个穿黑西装、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男人,直接拿着名单,一个一个办公室地敲门,强制离职!连收拾东西的时间都没给多少,那场面,简直比拍电影还刺激!” 柏云越说越兴奋:“现在整个医院都在传,说杜家肯定是得罪了什么手眼通天的大人物,这是被人家从根上彻底清算了!你说说,这得是多大的能量,才能让院里连杜家那点股份都不顾了,直接下这种狠手?太可怕了!” 池欢静静地听着。 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她没想到裴渡的动作会这么快,手段会这么决绝。 裴渡用这种雷霆万钧的方式为池欢出气,让她心情愈发沉重。 一整个上午,池欢都有些心神不宁。 科室里到处都是压低了声音的议论。 那些曾经仗着杜家关系作威作福的身影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让这家医院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中午,池欢拿着一份整理好的病理报告,需要送到楼上病理科主任的办公室。 她刻意绕开了裴渡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从另一侧的员工通道上了楼。 送完报告,她沿着原路返回,就在她拐过走廊,即将到达安全楼梯口时,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旁边斜跨一步,正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池欢的心脏猛地一停,抬头对上裴渡深邃如夜的黑眸。 他似乎在这里等了她很久。 “去哪儿了?” 池欢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将手里的文件夹抱在胸前。 “我……去送报告。”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目光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 走廊上空无一人,安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裴渡的目光落在落在她因为紧张而紧紧抿起的唇上,眸色一点点变深。 长臂一伸,精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放开我!”池欢挣扎起来。 里是医院走廊,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 可男女之间悬殊的力量让她的一切反抗都成了徒劳。 裴渡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拽着,拖向自己的办公室。 池欢还来不及错愕,门在她身后落了锁。 “裴渡,你做什么!”池欢惊慌失措地转身去拧门把手,却被男人从身后牢牢抱住。 “昨天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他的声音贴在她的耳廓,灼热的呼吸喷洒。 池欢的身体僵住了。 “我……我睡着了。”她慌乱地编着理由。 “是吗?”裴渡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 他扣着她的腰,将她强行转了过来,面对着自己。 不等池欢再说什么,男人炽热的亲吻便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唔……” 池欢用力地推拒着他坚硬的胸膛,却如同螳臂当车。 她的双手被他一只大掌扣住,反剪到身后,整个人都被迫承受着这场疯狂的侵略。 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办公室外,走廊上突然传来院长说话的声音。 “……这个事情还是要裴总来拿意见。我去找他问问” 院长的意思,分明就是朝着这间办公室来的! 第58章 躲避 池欢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凝固了,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裴渡推开。 “有人来了!”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发颤。 如果被人发现她上班时间和裴渡在办公室里纠缠不清,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池欢飞快地扫视着这间办公室,试图寻找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 然而,裴渡的办公室是极简的现代风格,除了办公桌、沙发和几盆绿植,再无他物。这 里是个单间,面积不大,根本没有柜子之类的可以藏身。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起来,伴随着院长那中气十足的声音:“裴总,你在里面吗?” 池欢眼睛都急红了。 她绝望地看向始作俑者,用口型无声地问:“怎么办?” 与她的惊慌失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裴渡的镇定自若。 他眉毛轻轻一挑,然后,他伸出手指,点着面前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 池欢愣住了。 他指了指桌子底下,示意她蹲下去。 此时,门外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裴总?” 没有时间给她犹豫了。 池欢咬紧了下唇。 狼狈地钻进了办公桌底下那片狭小的空间。 她刚刚弓着身子藏好,就听见头顶上方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裴渡从善如流地在她面前坐了下来,双腿舒展,正好挡住了桌下的全部风景。 这个位置很危险。 池欢只要稍微一抬头,视线所及,是男人西裤包裹下的修长双腿,再往上,便是两腿之间的禁忌地带。 她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她听见头顶传来裴渡那不疾不徐的嗓音。 “请进。” 池欢的心跳声在狭小黑暗的桌底空间里被无限放大,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门锁转动,院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办公桌前。 “裴总,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裴渡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冷静疏离,“院长有事?” “是这样,”王院长拉开椅子,在裴渡的对面坐下,“隔壁市的中心医院发来公函,想跟咱们院进行一次为期一周的医疗学术交流,时间就定在两天后。上面要求我们每个重点科室都出一个人选,名单今天下班前就要报上去。” “别的科室都还好说,就是急诊科这边,你看,如果要从急-诊科里挑选的话,需不需要……避开池医生?” 王院长的话说得十分委婉,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杜家倒台之事在医院高层已经不是秘密,谁都知道这背后是裴渡的手笔。 如今池欢已然是裴渡放在心尖上的人。 王院长此举,无疑是在投其所好,揣摩上意。 池欢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她和裴渡的关系,已经被旁人打上了暧昧不清的标签。 就在她紧张得几乎要停止呼吸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小腿忽然被轻轻地碰了一下。 裴渡修长的小腿不轻不重地蹭过她的腿弯。 他在逗她! 在这个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刻,他竟然还有闲情逸致,用这种狎昵的方式来挑逗她! 池欢猛地咬住下唇。 她不敢动,只能像个僵硬的木偶,被迫承受着他的戏弄。 “不用。”但裴渡的声音却是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公事公办,池医生不是什么特殊人物,按正常流程选拔就行。” 池欢瞳孔放大。 恍惚中,八年前他也是这样轻描淡写地笑着说:“我跟秦淼?就是玩玩而已。” 原来,时隔八年,什么都没有变。 他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裴渡。 而她是他无聊时可以随手拈来,兴致过了便随手丢弃的玩物。 她忽然就全都明白了。 他为什么不顾她已婚的身份,也要强行纠缠。 为什么在和她发生关系后,便理所当然地要求她离婚。 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他不在乎她的婚姻、名誉,不在乎这一切会给她带来怎样毁灭性的影响。 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源于他那份偏执到病态的占有欲。 池欢藏在桌下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 就在这时,王院长似乎是完成了工作汇报,又状似无意地闲聊起来:“说起来,裴总你这么关心我们医院的基层医生,真是大家的福气。我刚才还在想,你之前是不是……和池医生认识?”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池欢屏住呼吸,她能感觉到,裴渡的腿,停下了那若有似无的晃动。 他会怎么回答? 承认?还是…… “不认识。” 裴渡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冷淡。 仿佛是为了彻底打消王院长的疑虑,他随即补充道:“王院长,以后不用再费心揣摩池医生和我的交情。她对我来说,和医院里任何一个普通员工一样,没有区别。” 池欢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是,是我多嘴了,裴总你别介意。”王院长连忙打着哈哈,迅速结束了这个尴尬的话题。 他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场面话,便识趣地起身告辞了。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关上。 池欢还未从那巨大的屈辱和绝望中回过神来,头顶的光线便豁然开朗。 裴渡站起了身,绕过桌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她,然后弯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从桌子底下拽了出来。 池欢本来是想立即离开的。 但长时间的蜷缩和精神的高度紧张,让池欢的双腿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让她在被拽起来的瞬间,腿一软,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 裴渡顺势将她搂住,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竟抬起来,慢条斯理地绕着她的一缕长发。 “委屈你了。” 池欢低着头,挣开他的怀抱,沉默地蹲下身,用力地揉着自己那不听使唤的小腿。 针扎般的麻痒感从脚底一路蔓延上来,让她秀气的眉头紧蹙。 裴渡看着她倔强的侧脸,黑眸微微眯起,似乎是在打量着她。 然而,没等他再开口,池欢已经扶着桌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腿上的麻木感稍稍退去,她便一刻也不想多待。 “我要回科室上班了。”她全程低头飞快的说完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裴渡看不清她的表情,站在原地,手指上似乎还残留着她发丝的柔软触感。 回想着她急匆匆离开的样子,应该是生气了。 那可得好好哄哄。 第59章 明目张胆 池欢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急诊科的办公室。 没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柏云哭丧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池欢,我完蛋了!”她一屁股坐在池欢对面的椅子上,哀嚎道。 池欢收敛起情绪,问道:“怎么了?” “刚才科室公布了去隔壁市交流的名单,竟然是我!”柏云一脸的生无可恋,“要去整整一周啊!” 池欢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问:“去交流学习不是挺好的吗?听说带教的都是那边的专家,而且不用值夜班,比在咱们科室上班可轻松多了。” “好什么呀!”柏云抓着自己的头发,苦恼地说,“我早就答应了我男朋友,这周末跟他回老家见父母!他老家在乡下,为了迎接我,亲戚朋友都通知,酒席都备好了!我这要是被外派,下周末才能回来,我怎么跟他爸妈交代啊!” 听着柏云的抱怨,池欢忽然看到了一线生机。 离开一周…… 这意味着,她可以有整整一周的时间,不用看到裴渡,不用活在他的掌控之下。 “柏云,”池欢抬起眼,目光闪烁,“要不我跟你换吧。” “啊?”柏云愣住了,“跟你换?” “对。”池欢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我最近也觉得有点累,正好想换个环境。而且小西最近恢复得很好,有我妈在家里照看着,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柏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扑过来抓住池欢的手,激动地问:“你真的愿意跟我换?!” “嗯。”池欢轻轻应了一声。 “太好了!我爱死你了!”柏云随即拉起她的手,“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宋主任说!趁他还没把名单报上去!” 杜主任被开除后,急诊科的主任一职,暂时由肿瘤科的宋主任兼任。 宋主任本身工作就繁重,现在两头跑,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两人在走廊尽头的临时主任办公室找到了他。 宋主任正埋首于一堆文件中,听完两人的来意,又看了看柏云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想也没想就挥了挥手:“行,换就换吧,多大点事儿。你们自己协调好就行,我等下把名单改一下报上去。” “谢谢宋主任!”柏云千恩万谢地拉着池欢退了出来。 池欢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两人前脚刚踏出办公室,医院内线的紧急广播突然响彻了整个楼层。 “紧急通知!因群体性食物中毒事件,大批病患正在送往我院!请所有目前没有问诊安排的医生,立刻到急诊大厅集合,协助进行分流和初步诊治!重复,请所有……” 广播声中,宋主任也拿着听诊器从办公室冲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池欢和柏云,神色凝重地大手一挥:“别愣着了!都跟我去大厅帮忙!” 整个下午,医院门诊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忙碌之中。 池欢和所有同事一样,被淹没在呻吟的病患和焦急的家属里,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等到最后一批病患被妥善安置下来,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所有人都累得筋疲力尽。 宋主任靠在护士站的台子上,疲惫地揉着眉心,脑子里还回想着刚才收治的几个情况稍重的病人情况。 关于人员调换需要手动修改上报名单的微末小事,早已被他彻底忘在了脑后。 池欢第二天回到办公室时,她的工位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大束包装精美的红玫瑰,引得路过的同事频频侧目。 柏云刚换好白大褂,脸上挂着八卦又艳羡的笑容:“哇,池欢,你老公出差了还这么浪漫啊?这得花不少钱吧?真是模范丈夫!” 池欢的目光落在花束中央那张小小的卡片上,上面没有任何署名,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印刷体P。 她的笑容在脸上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扯出一个生硬的弧度,含糊地应道:“是啊……” 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陆沉从来不喜欢搞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 会用这样直接强势将花送到她工作地方的人,只有裴渡。 看着眼前这束被同事们交口称赞的玫瑰花,池欢再一次觉得,代替柏云去隔壁市交流,简直是明智的选择。 晚饭时,池欢将要去隔壁市交流一周的事情告诉了池母和小西。 池母听了,非但没有反对,反而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排骨,心疼地说:“去也好。你看看你,这几年连轴转,几乎就没怎么好好休过假。在那边工作应该能稍微轻松几天,别累着自己。” 小西则对出差这个概念充满了新奇,他雀跃地举起勺子:“妈妈要去别的地方上班吗?那回来的时候要给我买纪念品!” 池欢笑着满口答应:“好,妈妈给你买。不过你也要答应妈妈,每天都要跟妈妈打视频电话,好不好?” “好!” 第二天刚好轮到池欢轮休。 想着马上就要离开一周,她心里对小西有些愧疚,便特意起了个大早,带着儿子去市郊的植物园玩了一整天。 小西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看着他在草坪上缓慢的奔跑,池欢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就在她陪着小西喂池塘里的锦鲤时,裴渡发来了信息。 【今天休息?】 池欢隔了好几分钟,她才深吸一口气,敷衍的回复。 【是的,在睡觉。】 她希望这个借口能让他今天不要再来打扰她。 然而,她终究是低估了裴渡的霸道。 傍晚,当她跟池母一起准备做晚饭时,裴渡直接打了过来。 池欢立马走到阳台外接听。 “我在你小区门口。” “什么?”池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你……你怎么来了?” “下来,一起吃晚饭。”他用的是命令的口吻,而非询问。 池欢想死的心都有了。 家里母亲和孩子都在,她怎么可能跟他出去!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找了个借口推脱:“我已经吃过,就不出去了。” 电话那头的裴渡沉默了两秒,随即发出一声轻笑“你吃过了,我还没有。下来陪我一起吃。” 池欢握着手机,站在阳台的阴影里。 继续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他纠缠暧昧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必须和他做个了断。 想到这里,她平静了下来。 “好。”池欢对着电话,清晰地说道。 她挂了电话,在手机上迅速搜索了一家以僻静著称的私房菜馆,将餐厅的名字和地址发给了裴渡。 【你先过去,我稍后就到。】 第60章 逃之夭夭 做完这一切,她换了身衣服,对母亲撒了个谎,说医院临时有个急重症病人需要她回去看看。池母没有怀疑,只是叮嘱她早点回来。 半小时后,池欢推开了那家餐厅包厢的门。 裴渡已经坐在了桌边,面前摆着几道精致的菜肴,都是她过去喜欢的口味。 他见她进来,示意她对面的位置:“看看还要加点什么?” 池欢摇了摇头,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搭在椅背上,“不用,我确实是已经吃过了。” 裴渡也没再勉强,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一时间,包厢里只剩下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池欢端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 她时不时地抬眼打量对面的男人。 他的吃相很好,优雅而从容,跟八年前一样。 但她的目光不敢在脸上多做停留,每当他有所察觉地抬眼望来,她便会立刻垂下眼睫。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这个男人依旧有着让她心跳失速的资本。 二十分钟后,裴渡放下了筷子。 服务员适时地进来,将餐具收走,又为两人添上了茶。 门再次被关上。 裴渡身体向后双腿交叠,黑眸沉沉地看着她,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特意把我约到这里来,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他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希望是我想听到的那种。” 他以为,她终于想通了,要回到他身边。 池欢迎着他胜券在握的目光,缓缓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信封,轻轻地推到了他面前。 裴渡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他疑惑地看着那个信封,又看看她,最终还是伸出手拿了过去。 信封没有封口,他指尖一挑,便看到里面露出一叠整齐的钞票。 裴渡的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你给我钱做什么?” 池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个举动让裴渡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随即池欢直起身开口:“裴总,我知道你不缺这点钱,但这代表我的一点心意。” “那天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是……”她顿了顿,迎着他逐渐冰冷的眼神,继续说道,“我们之间发生关系,是一个意外。我目前既没有跟你有任何后续发展的想法,也……不打算跟我丈夫离婚。” 裴渡脸上一片阴沉。 “所以,你还是想跟我划清界限?” “裴总,我已经结婚了。”池欢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他骇人的脸色,目光落在桌面的某一点上,“我本来就应该和除我丈夫以外的异性,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裴渡怒极反笑,他猛地站起身,一步跨到她面前。 “你不怕我把你婚内出轨的事情,告诉你那个好丈夫?让他看看,他那个清高自傲的妻子,是怎么在我身下承欢的!” 池欢深吸一口气。 把心一横。 “你告诉他好了。” “即便你告诉他,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而且……” “他如果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未必会怪我。” 裴渡抓着池欢手腕的手猛然收紧,几乎是口不择言地怒吼出声。 “秦淼!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卸下你那该死的防备?!” 池欢缓缓地眨了眨眼,看着他,然后一字一顿地开口:“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不是秦淼。” “请不要用你的过去,来捆绑让我变成另外一个人。” 裴渡被她这种冰冷的眼神看得心头发慌,他试图掩盖自己的失言,强辩道:“我们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在否认什么?你就是她,你就是秦淼!” 池欢嘲讽的笑,“上了次床,我就默认成了秦淼?裴总,你会不会……太理所当然了一点。” 她轻轻挣开了他的手。 这一次,他竟然没有攥紧。 池欢向后退了一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 “既然你找的一直都是秦淼,那这一切,就跟我池欢没有任何关系了。”她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我们就这样吧。” 说完,池欢再也没有留恋,转身拉开包厢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那个男人阴沉到极致的脸色。 第二天清晨,池欢准时坐上了前往隔壁市进行交流学习的大巴车。 与此同时,顶层的办公室里,裴渡一晚上没睡,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昨晚池欢离开时的样子。 他烦躁地又点燃了一根烟。 他承认,自己昨晚被她那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气昏了头,口不择言地喊出了秦淼的名字。 可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池欢就是秦淼,秦淼就是池欢,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里升起一丝不确定。 是不是……自己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然而,当他冲进急诊科办公室时,看到的却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工位。 柏云正准备去查房,看到杀气腾腾的裴渡,吓了一跳:“裴……裴总?您找池欢吗?” “她人呢?”裴渡的目光扫过那个空座位。 “去隔壁市的医院交流学习了啊。”柏云被他看得有点发毛,结结巴巴地回答,“今天一早走的,要去一个星期呢。” 一个星期…… 裴渡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交流学习,这分明就是她早就计划好的逃跑路线! 她先是悄无声息地跟同事换了名额。 然后,在离开的前一晚,再来找自己摊牌,说那些绝情的话,彻底斩断一切。 好,好得很! 明明前几天才答应过自己不再躲着他,转眼间,就用这种方式,又一次从他身边逃之夭夭! 裴渡感觉到一丝受伤。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不知不觉间,当他回过神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池欢所住的那个老旧小区的街口。 看着不远处那栋熟悉的居民楼,他嘴角勾起自嘲的笑。 人都走了,自己却还像个傻子一样,自虐般地来到她生活的地方,妄图捕捉她残留的气息。 裴渡感到一阵郁闷,将车熄火,停在路边。 他拉开车门,想下车抽根烟。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穿着蓝色小卫衣的小朋友正从人行道上摇摇晃晃地准备穿过马路。 而就在那个孩子身后不远处,一辆白色的轿车正飞速驶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第61章 最大的秘密 “小心!” 身体已经先于理智行动。 裴渡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在轿车即将撞上孩子的前一秒,猛地伸长手臂,一把将他拽回到了自己身边!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白色轿车堪堪停下。 司机探出头骂骂咧咧了几句,便一脚油门开走了。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秒,却惊心动魄。 裴渡感到右臂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低头一看,刚才被那辆车的后视镜狠狠刮了一下,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正不断地往外渗,染红了他昂贵的衬衫袖口。 他怀里的小朋友似乎吓傻了。 过了好半天,才怯生生地抬起头,看着裴渡小声说:“叔叔,你受伤了。” 裴渡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一阵恍惚。 这张脸…… 为什么会和小时候的自己那么像? 就在这时,一个焦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西!小西!你跑哪里去了!” 池母提着一袋刚买的菜,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到安然无恙的外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板起脸教训道:“不是让你在门口等外婆吗?怎么又乱跑!有没有受伤?” 小西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身边的裴渡,“外婆,我没事。但是这个叔叔,为了救我,受伤了。” 池母这才注意到旁边高大的男人,以及他手臂上触目惊心的血痕。 她连忙放下手里的菜,感激又愧疚地说:“哎呀!这位先生,真是太谢谢您了!都怪我没看好孩子……您这伤得不轻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就在裴渡因为这接二连三的冲击而愣神时,旁边一个路过的邻居阿姨笑着开口了。 “池阿姨,今天怎么又是你带小西出来买菜啊?你们家池欢又去上班了?” 池母笑着应道:“是啊,这不出差了,要去一个礼拜才能回来呢。” 池阿姨? 这个中年妇女居然是池欢的妈妈,那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孩子,岂不就是就是池欢的儿子? 裴渡的眼神瞬间闪过万千思绪,深不见底。 “先生,您这血流得越来越多了,还是去我家简单包扎一下吧!”池母看着裴渡的脸色越来越白,坚持道,“我女儿是医生,家里有应急的药箱和纱布。” 若是平时,裴渡绝不可能答应。 但此刻,他看着小西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感受着心脏被巨大谜团攫住的悸动,鬼使神差地淡淡地应了一句。“那就打扰了。” 回家的路不长,只有短短几百米。 裴渡刻意放慢了脚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身旁小小的男孩,形成一种奇妙的和谐。 小西显然对刚才惊险的一幕记忆犹新,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路上都在好奇地打量着身边的男人。他仰着小脸,满眼都是崇拜的光芒:“叔叔,你刚刚的动作好快啊,像电视里的超人一样。你会飞吗?” 裴渡低头,看着那张与自己童年时几乎别无二致的脸,唇角竟不受控制地勾起笑意。 “不会。”他难得温和地回答,“小朋友,以后过马路一定要看车,不能再乱跑了。万一出事,你的爸爸妈妈会很伤心的。” 小西似懂非懂地听着,但还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叔叔!” 池母提着菜走在前面,听到这番对话,回头感激地笑了笑:“这孩子之前在生病,病好后就开始淘气,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很快,三人便到了一栋略显陈旧的居民楼下。 裴渡一进门,便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属于池欢的家。 厅的墙上,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张放大的合照。 照片上,池欢穿着简单的白T恤,脸上带着温柔恬静的笑,正抱着更小一点的小西,孩子在她怀里眼睛弯成了两道可爱的月牙。 这,真的是她的儿子。 他视线随即缓缓扫过整个客厅,然后发现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属于另一个成年男性的痕迹。 “先生,您快坐。”池母热情地招呼着,很快从房间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应急药箱,“药都在这里,快处理一下伤口吧。” “谢谢阿姨,我自己来就可以。”裴渡卷起被血染红的衬衫袖子,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 “好好,那我给您去倒杯水。”池母说着便走向了厨房。 裴渡拿出棉签和消毒水,熟练地为自己清洗伤口。 他的动作沉稳而迅速,但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 他查过,池欢和那个叫陆沉的男人登记结婚的时间。 而这个孩子,看骨骼和身高,至少有六、七岁了。 这意味着,池欢是先生下了孩子,几年后才和陆沉结的婚。 池欢不可能跟别的男人生出一个如此像他的孩子。 所以…… 裴渡包扎的动作猛地一顿。 所以,这才是她藏得最深的秘密? 这才是她拼了命也要逃离他、划清界限的真正原因? 她在害怕他发现这个孩子的存在! 想到这里,裴渡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池母端着茶从厨房出来时,裴渡已经包扎完毕,重新放下了袖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阿姨,不用麻烦了,我还有急事,就先告辞了。” 他停留的时间很短,但获得的信息量,却足够巨大。 走出那栋居民楼,裴渡坐回自己的车里。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立刻给我订一张去隔壁市的机票,越快越好。” 另一边,经过几个小时的车程,池欢终于抵达了交流学习所在的市三院。 她在临床主任的热情带领下,开始熟悉医院的各个科室配置和工作流程。 市三院是新建的院区,环境和设备都比她们医院要新上不少。 池欢认真地听着介绍,心里盘算着这次交流可以学习借鉴的经验。 当一行人走到妇产科住院部时,池欢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隔着一扇窗,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本该在另一个城市出差的陆沉,此刻正站在一间病房里,微微俯着身,削着一个苹果。 削好的苹果被他细心地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给了病床上一个年轻的女人。 那个女人看起来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腹部已经明显隆起,显然怀有身孕。 她接过苹果,对陆沉露出了一个依赖又甜蜜的笑容。 看到池欢突然出现,陆沉的身体明显一僵,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转而混合着震惊与慌乱。 第62章 不甘 带路的临床主任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妇产科的特色,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边的暗流涌动。 池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两秒,便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继续跟着主任向前走去。 直到结束了下午的考察,回到医院安排的临时宿舍,池欢才独自一人走到阳台上,拿出手机,拨通了陆沉的电话。 “我们聊聊。” 二十分钟后,两人在医院后花园的一条长椅上见了面。 “不准备给我一个解释吗?”池欢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陆沉沉默了很久,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最终,他颓然地垂下头,缓缓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愧疚。 “她叫林溪,原本是我的一个客户。” “几个月前,我去外地出差,一个应酬上喝多了酒……跟她发生了关系。我当时一直以为那只是一段露水情缘,结束后就不会再有交集。” “但是前阵子,她忽然联系我,说她怀孕了。她年纪还小,一个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孩子。” 池欢了然。 虽然他们的婚姻本就是一纸协议,但陆沉的行为,在名义上依旧构成了背叛。 换做任何一个妻子,此刻或许都该是歇斯底里地质问和哭闹。 但池欢没有。 因为她从不曾当自己是他的妻子。 她只是平静地转过头,问出了一个最实际的问题。 “那你,准备怎么办?” 陆沉看着池欢平静无波的侧脸,喉咙发紧,他苦恼地开口,声音沙哑:“我也不知道。” “那个孩子,林溪说已经四个月了,有胎心了。我觉得打掉它太残忍了。但是……” “但是”之后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那双向来温和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挣扎与不甘。 忽然,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伸手抓住了池欢放在长椅上的手。 她的手微凉,被他滚烫的掌心包裹住,惊得她浑身一僵。 “池欢!”陆沉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我跟你结婚,不是因为家里催得紧,也不是为了找个人应付差事!而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要名正言顺地跟你结婚,也愿意把小西当成我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疼爱!” 他的告白突如其来。 但池欢却慢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摇了摇头,目光清明地看着眼前这个情绪激动的男人:“陆沉,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说这些。” 她的手无意识地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停顿了一瞬,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一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深爱,是不会愿意为一个不喜欢的人生下孩子的。” “她……跟我当初很像。” 池欢收回思绪,重新看向他,语气恢复了朋友间的真诚:“陆沉,你知道的,我始终把你当成朋友,一个很好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你郑重地考虑一下,该怎么处理那个女生,还有你们的孩子。” 陆沉眼里的光,在那一刻,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的。即便我们已经结婚这么久,你的心里依然装不进我。” “可是,池欢,我明明已经站在了离你最近的位置上,现在要我放弃,我会很不甘心。” 池欢没有再说什么,逼迫不是她的风格。 她站起身,“你好好想想吧,我会在这里待一周。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说完,她转身离开,留下陆沉一个人,在渐浓的夜色里,被巨大的失落与迷茫吞噬。 走在返回宿舍的小路上,池欢竟感觉到了一丝解脱般的轻松。 她知道陆沉是个很好的人,这桩协议婚姻从一开始就对他不公平。 如今,或许正是让一切回归正轨的最好时机。 她希望他能找到一个真心爱他的女孩,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被这一纸空洞的婚约束缚着。 就在她思绪纷飞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粗粝的男声,带着不怀好意的调子。 “池欢!” 池欢警觉地回头,心猛地一沉。 只见不远处,两个身材高壮的黑衣男人正快步朝着自己走来。 他们都戴着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凶恶狠戾的眼神,一看就来者不善! 池欢的脑子里瞬间拉响了警报。 她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朝着宿舍楼的方向狂奔! 身后的脚步声也立刻变得急促起来。 那两个男人见她逃跑,竟从怀中抽出了闪着寒光的匕首,在夜色下划出两道令人心悸的冷芒,紧追不舍! 宿舍楼就在眼前,可那段距离此刻却显得无比漫长。 池欢拼尽了全力,肺部传来火烧般的疼痛,她感觉自己快要跑不动了。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瞬间,身后追逐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拳头击打声! 池欢惊疑不定地停下脚步回头。 不知何时出现的裴渡,如一尊降临的杀神。 单手擒住一个男人的手腕,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人狠狠砸在地上,随即一记迅猛的侧踢,正中另一个扑上来的歹徒的胸口!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两个手持利刃的歹徒便已蜷缩在地,痛苦地呻吟着,再也爬不起来。 裴渡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在路灯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微微喘着气,垂在身侧的右臂上,白色衬衫的袖子似乎又被鲜血浸染得更深了。 池欢震惊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 裴渡视线扫了过来,见她呆立不动,眉头一蹙开口:“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报警!” 池欢这才慌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110。 很快,警察赶到,将两个歹徒带走。 警局做完笔录出来,已是深夜。 池欢坚持要带裴渡去医院处理伤口。 急诊室里,医生解开裴渡手臂上被池欢临时包扎的纱布,不由得“咦”了一声:“先生,您这伤口可不止是今晚弄的啊。” 原来他来之前,就已经受了伤。 走出医院的大门,池欢瞬间清醒了。 以为他是故意受伤要自己当心。 她一言不发,绷着脸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然而,刚走没两步,手腕就被人从身后用力攥住。 “你还想跑到哪里去?”裴渡的声音低沉,带着危险的嘶哑。 池欢猛地甩开他的手,但没能成功。 她冷着脸,转头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裴渡,那晚上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纠缠不清!” 看着她眼中的防备,裴渡却忽然笑了。 他猛地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拉进自己怀里,意味深长的开口。 “你是不是秦淼,这个事情,我可以暂时不跟你计较。” “那么现在,你能给我好好解释一下……小西是怎么回事?” 第63章 假结婚 池欢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设想过无数次这个秘密被揭穿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一种猝不及防。 看着她煞白如纸的脸,裴渡笑了。 “虽然我还没有去做DNA检测,” “但是那孩子的脸,只要我看一眼,就能猜出个大概。” 他步步紧逼,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了吗,秦淼。” “八年前,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我?又为什么要偷偷生下我的孩子,却不让我知道?反而……去找另一个男人,来当他的父亲?”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密不透风的网,将池欢牢牢困住。 她的大脑嗡嗡作响,所有的冷静与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最大的秘密,她用尽一生力气想要守护的秘密,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地撕开了。 “没有……不是的……”她慌乱地摇头,语无伦次,“这都是你的误解……还有,你怎么会知道小西?” 然而,极度的慌乱让她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裴渡敏锐地抓住了她话语里的漏洞,嘴角的弧度愈发深邃,“怎么?这次不是第一时间就否定你不是秦淼了?” 池欢的脸色骤然一变。 她这才意识到,在巨大的冲击下,她下意识地只去辩解关于孩子的事,却完全忘记了否认自己的身份。 完了。 她心里努力地思考着要怎么找借口脱身,目光不受控制地四下游移。 然而,就在这一刻。 不远处的黑暗角落里,一道黑影猛地窜出! 杜莎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癫的恨意,手里紧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正不顾一切地朝着裴渡的后心狠狠刺来! “小心!” 那一刻,池欢的身体快于思想。 她几乎是想都没想,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将身前的裴渡推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放慢了。 裴渡因她的推力而踉跄着向前一步,错愕地回头。 而那柄锋利的匕首,则毫无阻碍地没入了池欢的左胸! 冰冷的金属触感,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池欢!” 裴渡的瞳孔剧烈收缩,滔天的怒火和恐惧瞬间席卷了他! 他转身一脚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杜莎踹飞出去,动作快如闪电,反手便卸掉了她另一只手里的凶器,将她死死地制伏在地,让她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随即,他扑向缓缓倒地的池欢,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进怀里。 “池欢……池欢!”他嘶吼着她的名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温热的鲜血从她的胸口汹涌而出,迅速染红了她白色的外套,也染红了裴渡的双手。 池欢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她费力地抬起手,抓住裴渡的衣襟,张开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别说话!”裴渡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闭嘴!我让你什么都不要讲!有什么话,都等你醒来以后再说!我不准你说!” 幸好,这里就在医院附近。 裴渡抱着浑身是血的池欢,疯了一般冲向急诊大楼。 抢救室外,裴渡就那么站在抢救室的门外,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塑。 助理匆匆赶来,脸色同样凝重,他低声在裴渡身边汇报道:“裴总,查清楚了。杜莎因为之前的事情怀恨在心,她身体有点小毛病,恰好就在这家医院住院。她在医院里看到了池欢小姐,就找了两个混混,想……想教训一下池欢小姐。” “那两个混混被您制止后,她知道您肯定不会放过她,就彻底疯了,躲在外面,准备伺机对您行凶……没想到池欢小姐会在关键时刻……” 助理的话没有说完,但一切都已经明了。 裴渡紧握的双拳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杜莎早已被他千刀万剐。 可现在,再多的愤怒也无济于事,他心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悔恨。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 陆沉赶到了。 他显然也是接到了消息,一路跑过来的,步履匆匆,脸色煞白。 当他看到守在抢救室门口的裴渡时,脚步猛地顿住。 裴渡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衬衫上沾满刺目鲜血。 那是池欢的血。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冰冷的走廊里,隔着几米的距离,无声地碰撞在了一起。 一个,是她法律上的丈夫;一个,是她孩子的亲生父亲。 空气中,瞬间充满了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陆沉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冲到裴渡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渡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向来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一片猩红,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他像是没有焦距一般,怔怔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那把刀……本来是冲着我来的。” 他喃喃自语,“是她把我推开了……” “我没用,没有保护好她……” 一瞬间,陆沉什么都明白了。 涌到喉头的质问与怒火,在看到裴渡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时,竟奇迹般地平息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而酸涩的了然。 他镇静了下来,看着抢救室紧闭的大门,声音里带着黯然:“如果是你的话……我好像可以理解,池欢为什么会连命都不要了。” 裴渡猛地抬眼看向他,猩红的眼中满是错愕:“为什么?” 陆沉的目光飘向远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其实,我跟池欢是假结婚。” 这个开场白,让裴渡的身体猛地一震。 陆沉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她只是为了给孩子上户口,才跟我领了证。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怀孕了。” “我看着她一个人去做产检,看着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进产房,生孩子的时候,身边连一个可以签字的亲人都没有。小西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 “为了给孩子治病,她这些年过得非常辛苦。她拼命工作,什么苦活累活都干。她之所以去参加那个救援队,也是为了高额的补贴。” “好在,孩子的手术很成功,现在正在逐渐恢复健康。” 陆沉转过头,直视着裴渡那张血色尽失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从我认识她,到我们领证,她从来没有提过孩子父亲一个字。我一直以为,她是遇人不淑,被那个渣男抛弃了。” “但是后来,我偶尔会发现,她看着睡着的小西,会一个人悄悄地流眼泪。那时候我才知道,她不是恨,而是……或许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第64章 坦白局 陆沉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炸弹。 裴渡从来不知道,她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 他发出压抑的嘶吼,猛地转身,一拳狠狠地砸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 指骨与墙面碰撞,瞬间血肉模糊,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我没有不要她!”他背对着陆沉,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离开之后,我找了她八年!整整八年!” 也就在这时,“滴”的一声轻响,抢救室的灯灭了。 大门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 两个男人同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瞬间静止,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紧张地看着医生。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医生说道,“也算是她命大,她的心脏天生比常人偏了两厘米,那一刀正好擦着心脏边缘过去,才没有刺中要害。真是万幸。” 听到这句话,裴渡和陆沉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骤然松懈。 很快,池欢被护士从抢救室里推了出来,送往普通病房。 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双目紧闭。 两个男人齐齐松了口气,却又同时迈开了脚步,想要跟上去。 然而,陆沉却在迈出一步后停了下来。 他伸出手,在裴渡的后背上轻轻推了一下。 “去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她现在最需要的人,是你。等着她醒来。” 裴渡意外地回头看他:“你……不进去了?” 陆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释怀的微笑。 他的目光越过裴渡,看向走廊的另一头。 在那里,林溪正挺着肚子,一脸担忧地朝这边张望着。 “池欢说得对,”陆沉轻声说,“我也应该去找那个真正适合我的人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毅然转身,朝着那个属于他的责任和未来的方向,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了过去。 昏沉的黑暗里,无数的碎片在池欢的意识中纷飞。 一幕幕,一帧帧,将她困在其中。 死亡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冰冷而孤寂,像沉入无边无际的海底。 但她还有好多事没做完。 小西还没长大。 她……好像还欠裴渡一个解释,也欠自己一个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光亮刺破了黑暗。 池欢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 胸口传来一阵阵钝痛,提醒着她之前发生的一切。 她还活着。 她缓缓转动眼球,下一秒,视线就定格了。 裴渡就坐在她的床边,俯着身,手肘撑在膝上,双手交握,头抵着手背,似乎是睡着了。 他就这样守着她,连姿势都没有换过。 他没有换衣服,上面还残留着她干涸的血迹 短短一天一夜,他下巴上就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都透着颓然与疲惫。 池欢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发出了微弱的音节。 “裴……渡……” 几乎是在她出声的瞬间,原本像是陷入沉睡的男人猛地抬起了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里面翻涌着狂喜。 “你醒了?”裴渡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 那温热的触感是如此真实,可他却还是不放心似的,又猛地抬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让他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梦。 他真的,没有失去她。 这个在外人面前永远运筹帷幄、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的动作却像个毛头小子,透着一股笨拙的慌乱。 他立刻按了床头的呼叫铃,叫来医生给池欢做了一系列检查。 “病人已经没事了,伤口没有感染,接下来就是静养,等伤口慢慢长好就能出院了。” 得到医生肯定的答复,裴渡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终于落回了原处。 等他再端着一杯温水走进病房时,池欢已经在护士的帮助下,在床头垫了两个枕头,半坐了起来。 看着这张他差一点就永远失去的脸,裴渡罕见地变得局促起来。 他走上前,将水杯递过去,张了张口,却只问出了一句干巴巴的话:“饿不饿?要不要喝点水?” 池欢摇了摇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却很平静:“你别担心了,我自己就是医生,知道我的身体怎么样。” 她的话,让裴渡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 池欢朝他身旁的椅子示意了一下:“坐吧。” 裴渡依言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气氛却有些凝滞。 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很多事情,池欢忽然就不想再纠结了。 她决定主动开口。 “八年前的事,我们谈谈吧。” 裴渡的身体瞬间绷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你应该知道,我小时候因为意外,耳朵听不见了。我的继父……经常打我,有一次之后,我的听力就彻底丧失了。” “后来我们在一起,我的耳朵……其实已经开始在慢慢恢复了。” “直到有一天,我的听力彻底恢复了。那天我高兴坏了,第一个就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顿了顿,眼神也黯淡了下去。 “可我却听到你在跟你的朋友说……说你跟我只是玩玩而已。” “我接受不了,”池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同时,我也自知理亏,所以什么都没说,就悄悄离开了。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我舍不得打掉他,他是我的亲人。可我也怕,怕你发现之后会把他从我身边抢走。所以我换了名字,带着他远走他乡,为了给他一个户口,还跟陆沉假结婚。在重逢之后,也只能假装不认识你。” “秦淼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承载了太多不好的回忆,所以我一直很抗拒。我只想当池欢,想带着我的孩子,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一番话说完,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裴渡终于明白,她所有的闪躲抗拒,背后藏着的是怎样深沉的惧怕。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伸出手,紧紧地抓住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随即他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似乎在组织着什么语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眼开口。 “你说理亏。” “你是不是因为怕我发现……你其实,并不是我真正的救命恩人这件事?” 池欢的瞳孔猛地一缩。 眼里划过浓浓的讶异,失声问道:“你……你居然知道?” 第65章 结局 裴渡点了点头,带着浓重的鼻音:“……知道。” 随即,裴渡像是再也无法承受那灭顶的悔恨,抬起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其实,在你找我的前几天,我刚刚查到当年的真相,知道救我的人不是你。我是有点没办法接受,更气你不肯对我坦白。所以那天朋友问起,我才会赌气说了那些混账话。” 他紧紧抓着池欢的手,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赎。 “我就是个混蛋!我只是想逼你亲口承认,想让你先低头!我根本没想到……我没想到你就在外面,更没想到你会听见……然后,我们就分开了整整八年。” 八年。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重若千钧。 这八年里,他疯狂地寻找,她绝望地躲藏。 他活在悔恨里,她活在苦难中。 原来,他们之间所有的痛苦,都源于一场幼稚的赌气和致命的错过。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悔不当初的样子,池欢心中最后一点怨怼也烟消云散了。 她缓缓地弯起嘴角,露出自嘲的笑。 “所以,我们这算不算……是因为彼此都缺乏坦诚,才生生蹉跎了这么多年?” 她轻声问道,像是在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 裴渡看着她眼中相似的释然,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啊,一个不敢问,一个不敢说。 两人相视一笑,笑意里都带着泪。 池欢反手,用自己温热的指尖,轻轻覆盖住他因为砸墙而伤痕累累的手背。 他们的手,在历经了八年的隔阂与风霜之后,终于再次紧紧交叠。 那一刻,病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温柔起来。 池欢在医院足足休养了半个月,胸口的伤才算彻底痊愈。 这期间,裴渡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工作,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他的人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世界里只剩下一个叫池欢的中心。 他会笨手笨脚地学着削苹果,结果总是把果肉削掉大半; 他会每天给她读新闻或者财经杂志,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把枯燥的数字念得像情诗; 他会在她输液时,一遍遍确认流速,比护士还要紧张。 他没把池欢受伤的事告诉池母和小西,只说是她临时有紧急的外派任务,归期延长了。 怕他们担心,更怕自己无法面对那个被他亏欠了八年的孩子。 出院那天,A城阳光正好。 裴渡开车将池欢送回了她住的小区楼下。 车停稳后,他却没有熄火,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你上去吧,”他声音有些发紧,“等你……觉得合适了,再让我跟他见见面。” 他指的是小西。 池欢解开安全带,推门下去,却又绕到驾驶座这边,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车窗。 裴渡降下车窗,疑惑地看着她。 只见池欢倚着车门,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裴总,来都来了,楼上还有热茶,不上去坐坐,顺便一起吃个便饭吗?” 裴渡的心猛地一跳,整个人都僵住了,罕见地有些语无伦次:“我什么都没准备,空着手上去,你妈妈会不会嫌弃我?” 池欢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她抬手,指了指街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眉眼弯弯:“喏,那你去随便买点水果牛奶吧,我跟小西都爱喝。” 当池欢带着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神情依旧有些拘谨的裴渡回到家时,正在厨房忙碌的池母惊讶地走了出来。 “呀,这不是……上次救了小西的那位先生吗?”池母对他印象很好。 池欢将裴渡迎进来,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开口。 “妈,跟您介绍一下。他叫裴渡。”她顿了顿,看向裴渡,又看向母亲,“他是小西的亲生父亲。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分开了八年。” 池母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这时,小西也从自己的房间里跑了出来,他好奇地仰头打量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叔叔,你怎么又来我家啦?” 裴渡努力让自己笑得更温和一些。 他知道自己不能急,也不指望孩子能立刻接受。 “对啊,”他柔声说,“叔叔来看看你。而且,以后我会经常来的。” 第二天,天朗气清。 池欢和陆沉并肩从民政局里走了出来,手里都拿着一本崭新的离婚证。 没有争吵,没有不甘,只有平静和祝福。 “谢谢你,陆沉。”池欢真心实意地说道。 “该说谢谢的是我。”陆沉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 两人走到路边,池欢看着他,笑着打趣道:“说真的,是不是不久之后,我就能喝上你的喜酒了?” 陆沉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远方。 “有这个打算。到时候,一定会给你跟小西寄请帖的。” 三个月很快过去。 裴渡的项目已经顺利收尾,他将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这座城市,留给了这个他亏欠了八年的家。 小西是个敏感的孩子,他能感受到这个叔叔身上毫不掩饰的爱意和笨拙的讨好。 他从最初的警惕好奇,到慢慢的依赖和接受。 终于,在一个寻常的傍晚,裴渡正在阳台修理小西坏掉的玩具赛车,小西端着一杯水,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仰着小脸,用清脆又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声音,轻轻地喊了一声: “……爸爸。” 裴渡修理的动作猛地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儿子,生怕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小西,你再叫一遍?” “爸爸!”这一次,小西叫得响亮而清晰,他把水杯递过去,“喝水。” 裴渡一把丢开手里的工具,将儿子紧紧地拥入怀中,眼眶烫得厉害。 站在厨房门口的池欢,看着紧紧相拥的父子俩,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裴渡决定带池欢和小西回京城裴家。 为了杜绝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在回去的前一天,裴渡带着池欢去了民政局。 拿着那本红得发烫的结婚证,池欢还有些哭笑不得:“有必要这么着急吗?像怕我跑了似的。” 裴渡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我怕。我怕了整整八年。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任何人把我们分开的机会。” 第二天,当裴渡的车缓缓驶入裴家老宅时,气氛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剑拔弩张。 事实上,裴建业早就知道了池欢的存在和他们之间这八年的纠葛。 他原本心中还存着几分偏见。 然而,当他知道自己还有个已经7岁大的亲孙子时,所有的不满都在瞬间土崩瓦解。 客厅里,佣人早已准备好了最丰盛的饭菜。 裴建业穿着笔挺的唐装,故作威严地坐在主位上。 当裴渡牵着小西走进来时,裴建业的目光瞬间就定格在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那张脸和眼睛,简直就是从裴渡小时候的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西有些怯生生地躲在池欢身后,但还是鼓起勇气,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机器人模型,走上前,“爷爷好,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 “诶……好……好!” 年近六十的老头,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颤抖着伸出手,一把将小西拉到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而温妍在得知裴渡不仅与池欢重归于好,甚至已经结婚生子的消息后,一度精神崩溃,闹着要自杀。 温正宏看着几乎疯魔的女儿,又怕她真的惹出什么无法挽回的祸端,索性心一横,强制将她送去了国外的疗养院。 自此之后,温家与裴家的关系虽然淡了,但终究好过反目成仇。 半年后,裴渡彻底将工作重心转移到了A城。 他和池欢的生活平静而甜蜜,唯一的遗憾,就是还没办婚礼。 这天,池欢难得轮休在家,正窝在沙发里看书,医院的电话却突然打了过来,说是有急诊病人,情况危急,指名要她主刀。 人命关天,池欢不敢耽搁,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家门。 她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医院,可当车子开到住院部门口时,她却愣住了。 医院整个大厅入口的粉色气球和漫天飞舞的玫瑰花瓣。 悠扬的小提琴声从里面传来,浪漫得不像话。 池欢瞬间了然,这一切,都是某个人的计谋。 她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刚下车,就看见裴渡穿着西装,手捧着一大束娇艳的红玫瑰,从医院大门里快步走出。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在周围所有人的注视下,单膝跪地,打开了那个早已准备好的丝绒戒指盒。 “池医生,”裴渡的目光深情专注,“八年前,我欠你一个坦白;八年后,我欠你一个婚礼。” “所以,嫁给我吧,池医生。这一次,我们光明正大,举世皆知。” 池欢看着他,眼眶微热。 她故意板着脸,在一片“嫁给他”的起哄声中,慢悠悠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既然裴总都这么有诚意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她嘴角噙着笑,话锋一转,“不过,裴总,婚礼的筹备你可得赶快了。” “为什么?”裴渡激动地将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疑惑地问。 池欢轻轻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要不然再过几个月,我肚子大了,穿婚纱就不好看了。” 裴渡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举着戒指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你……你又怀孕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