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带崽寻亲,被绝嗣大佬宠疯了》 第1章 重生踹了前夫 “赔钱货!大半夜的发什么烧,一家子都别想睡了!” “我早就说过,这女人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带过来的拖油瓶也是个短命鬼!” 尖利刻薄的咒骂声,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孟听雨的耳膜。 不是梦! 她死在了三十岁那年,眼睁睁看着女儿夭折,被前夫一家逼得走投无路,最后积郁成疾,含恨而终。 可现在……她竟然回到了十年前!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土坯墙,墙上贴着一张褪色的百年好合囍字。 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煤油灯和霉味混合的窒息气味。 这是1990年,她和李建军结婚的第三年,在这个被称作家的囚笼里。 她回来了。 重生回到了女儿高烧不退,她被婆家诬陷是不孕不育的丧门星,即将被扫地出门的这一天! “咳咳……妈妈,冷……”怀里的小人儿无意识地呓语,小小的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孟听雨的心被狠狠剜了一刀,她下意识收紧手臂,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女儿,可入手只有一片冰凉。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而怀里的念念,更是只盖了一条满是补丁的薄毯。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镇上卫生所给你妹妹抓点药回来!” 身旁的男人,她的丈夫李建军,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语气里没有丝毫关心,只有命令。 他口中的妹妹,是他那个娇生惯养、不过是白天吹了点风就哼哼唧唧的李建萍。 而他她的女儿,此刻就躺在怀里,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微弱得像只快要断气的小猫。 上一世,她就是这样,听信了李建军的话,把家里仅剩的几块钱拿去给他妹妹买了药。 结果,她的女儿念念因为延误治疗,烧坏了脑子,没过多久就夭折了。 而她,也被彻底坐实了克夫克女的罪名,被李家像扔垃圾一样扔了出去,最后在无尽的悔恨与病痛中凄惨离世。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孟听雨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的女儿。 不。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要买药你自己去,我的钱,只给我的女儿看病。” 孟听雨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砸在滚烫的油锅里,瞬间让整个屋子炸开了锅。 李建军愣住了,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 以往的孟听雨,总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他说东她绝不敢往西。 今天,这个受气包竟然敢顶嘴了? “孟听雨,你吃错药了?我妹妹病了,你这个当嫂子的去买点药不是天经地义吗?” “你女儿不过是发个烧,乡下孩子皮实,睡一觉就好了!” “皮实?” 孟听雨冷笑一声,抬起眼眸,那双曾是死水一潭的眼睛里,此刻燃着两簇骇人的火焰。 “李建军,你摸摸念念的额头,这叫皮实?你妹妹只是吹了风,我女儿这可是要命!” 她的目光扫过李建军,又落在一旁叉着腰,满脸刻薄的婆婆王翠兰身上。 “还有你,我的好婆婆。你天天把大鱼大肉藏起来给你儿子女儿吃,却只给我和念念喝清得能照出人影的米汤。” “念念为什么会发烧,你心里没数吗?” “她是被你们活活饿病的!” 王翠兰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扒了裤子。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我们李家让你进门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 “不下蛋?” 孟听雨缓缓站起身,怀里抱着女儿,气势却比屋里任何人都强。 “我生了念念,叫不下蛋?我看,是你们李家的种不行吧!” 这句话,彻底戳中了李建军的痛处。 他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扬起手就要打过来。 “你这个疯婆子,我看你是想挨揍了!” 然而,他的手腕在半空中就被一只纤细却有力得惊人的手截住了。 孟听雨的眼神冷得像冰。 “李建军,把手拿开。” “否则,我就废了它。”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戾。 李建军竟然真的被她眼中的杀气震慑住了,一时间忘了动作。 就在这时,孟听雨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空灵的声音。 【药膳空间已激活。】 【新手礼包发放:《神农食经》入门篇,灵泉水泉眼。】 刹那间,一个奇异的景象在她意识中展开。 那是一个白雾缭绕的空间,中央有一口小小的泉眼,正汩汩地冒着清澈的泉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泉眼旁,是一片肥沃得流油的黑土地。 土地边上,静静地悬浮着一本古朴的线装书,封面上是四个苍劲古朴的大字——《神农食经》。 这是……什么? 药膳能救她的女儿吗? 她需要立刻救女儿的命,需要摆脱这个地狱般的家庭,需要去京城,找到那个男人! 对,那个男人! 前世她死后,灵魂飘荡才得知,当初承诺来找她却一直没来的顾承颐去世了。 这一世,她不仅要带着女儿活下去,还要顾承颐活得比谁都好! 她要带着女儿去京城,去认亲!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王翠兰的尖叫声将孟听雨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看着孟听雨不为所动的样子,气得破口大骂。 “一个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丧门星,还敢在这里跟我叫板?我们李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 “我告诉你孟听雨,今天你要是不去给我女儿买药,你就抱着你那个赔钱货,立马给我滚出李家!” 李建军也附和道:“听见没?赶紧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他笃定孟听雨不敢。 一个乡下女人,离了婚,还带着个拖油瓶,除了死路一条,还能有什么出路? 然而,孟听雨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这个家,我早就不想待了。”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建军,我们离婚。” 说完,她不再看那对目瞪口呆的母子,转身抱着女儿就往外走。 现在,没什么比救女儿的命更重要。 第2章 灵泉空间救女儿 “站住!你想去哪?” 王翠花从地上一跃而起,张开双臂拦住她,“想走?没那么容易!这死丫头片子病了就得花钱,我告诉你,家里一分钱都不会出!” “妈妈……水……我想喝水……”怀里的念念虚弱地张开小嘴。 孟听雨心头一紧。 高烧最怕脱水。 她冷冷地扫了王翠花一眼:“让开。” “不让!有本事你从我身上跨过去!”王翠花耍起了无赖。 孟听雨的目光落在了院子角落的水缸上。 她忽然想起脑海中那口灵泉,心中一动,抱着女儿径直走到水缸边,拿起水瓢舀了一瓢冷水。 “你干什么?你疯了!要给她喝凉水?”李建军惊叫起来,却不是心疼女儿,而是怕人死了晦气。 孟听雨没有理他。 她背对着两人,用身体挡住他们的视线,意念微动,一滴晶莹剔透的灵泉水悄无声息地从指尖滴落,融入水瓢中。 瞬间,一股若有似无的清甜气息弥漫开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水瓢凑到女儿嘴边:“念念,喝点水。” 原本昏昏沉沉的小人儿,闻到这股味道,竟真的张开了嘴,小口小口地将一瓢水喝了下去。 清凉甘甜的泉水滑入喉咙,念念紧皱的眉头竟舒展开了一些,脸上病态的潮红也肉眼可见地褪去了一丝。 有效! 孟听雨心中狂喜,那不是她的幻觉,【药膳空间】是真的! “行了,水也喝了,赶紧把她抱回屋里去,别在我眼前碍眼!”王翠花不耐烦地挥手。 孟听雨却将水瓢重重地往旁边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隼,一字一句地说道:“李建军,我再说最后一遍,离婚。” “女儿是我带来的,我自然要带走。” 李建军看着孟听雨,眼神复杂。 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只会埋头做活的懦弱女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他心里甚至生出一丝荒谬的悔意。 但王翠兰却不干了。 “离婚?你想得美!你嫁到我们李家,生是我们李家的人,死是我们李家的鬼!想走?没门!” 她打的什么算盘,孟听雨一清二楚。 留下她无非可以遮掩她儿子不能生。 “是吗?” 孟听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这可由不得你。” 她抱着女儿,大步走到院子里,对着外面高声喊道: “各位乡亲邻里,都来评评理啊!” “李家婆婆虐待孙女,克扣口粮,害得孩子高烧不退,还不给钱看病!” “现在,他们还要逼死我们母女俩啊!” 她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瞬间划破了村庄宁静的夜。 很快,周围的邻居纷纷披着衣服,打着手电筒聚拢了过来。 李家的院子,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 “怎么了这是?大半夜的吵什么?” “建军家的,你又欺负听雨了?” 王翠翠一看这架势,顿时慌了神,连忙上前想捂孟听雨的嘴。 “你个小贱人,瞎嚷嚷什么!” 孟听雨抱着孩子,灵巧地一侧身,躲开了她的脏手。 她将怀中脸色虽然好转但依旧虚弱的念念展示给众人看。 “大家看,这就是我李家的好婆婆,好丈夫!” “孩子病成这样,他们却只顾着给小姑子买补品,连一分钱的救命钱都不肯出!” “我不过是给孩子喂点水,他们就要打死我!” “这样的日子,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我要离婚!” 众人看着襁褓中孩子虚弱的模样,再看看王翠兰和李建军心虚躲闪的眼神,心里顿时信了七八分。 王翠兰在村里本就不是什么善茬,苛待儿媳妇的事,大家也早有耳闻。 一时间,指指点点的声音不绝于耳。 “造孽啊!对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就是,听雨这媳妇多好啊,勤快又能干,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婆家。” “离!必须离!这种人家,待下去迟早没命!” 李建军和王翠兰的脸,在众人的指责和手电筒的光柱下,一阵红一阵绿,难看到了极点。 孟听雨知道,火候到了。 她看向人群中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 “村长,您来得正好。” “我孟听雨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这个婚,我离定了!” “我和念念,净身出户,从此和李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村长看着眼前的一切,重重地叹了口气,最终点了点头。 “罢了,既然日子过不下去,强扭的瓜也不甜。” “建军,去民政局离婚吧。” 李建军在全村人的注视下,屈辱地和孟听雨去民政局办了离婚证。 孟听雨接过那张薄薄的证,感觉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没有回屋收拾任何东西。 那个所谓的家,除了痛苦的回忆,一无所有。 她唯一在乎的,只有怀里的女儿。 【开启望气能力,灵泉空间扩增一倍。】 脑海中,空间白雾散去,面积肉眼可见地扩大了。 而她的双眼,在看向周围的人时,发现他们的头顶都飘着一层淡淡的气。 健康的邻居是均匀的白色,而常年劳作的村长则是白中带灰。 最显眼的,是王翠兰和李建军。 王翠兰头顶是混杂着黑丝的灰气,一看就是常年心胸狭隘、肝气郁结。 而李建军,他的气色看似正常,但孟听雨却能看到他命门处,有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那是肾气亏虚,根基不稳的征兆。 难怪他们结婚三年,李建军都没碰过她。 孟听雨收回目光,心中冷笑。 她抱着女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毫不留恋地走出了那个让她窒息了整整一辈子的院子。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身后是李家母子气急败坏的咒骂和村民们同情又好奇的议论。 “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能去哪儿啊?” “真是傻,好歹拿点钱再走啊!” 孟听雨没有回头。 去哪儿? 她抬起头,望向北方。 那里,是京城。 那里,有念念的亲生父亲。 还有,没活不过三十岁的顾承颐。 顾承颐,我来了。 第3章 火车上救老人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向前行驶,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铁兽,载着满车厢的梦想与辛酸,奔赴未知的远方。 孟听雨怀里抱着熟睡的女儿,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一如她被彻底抛在身后的过去。 念念的呼吸均匀绵长,小脸蛋恢复了健康的红润,显然,那碗灵泉水不仅退了她的烧,更补足了她亏损的元气。 这让孟听雨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定。 就在这时,车厢另一头突然爆发出一阵惊慌的呼喊。 “爸!爸!您怎么了?” “快来人啊!有没有医生?我爸他晕过去了!” 尖锐的哭喊声刺破了车厢内昏昏欲睡的沉闷气氛。 孟听雨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老人蜷缩在座位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手死死地捂着胃部,身体正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旁边围着他的家人,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两人都急得满脸是泪,手足无措。 “怎么回事啊?” “看样子是犯了急病!” “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儿找医生去!” 周围的乘客瞬间被惊动,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却没一个能拿出有效的办法。 乘务员也闻讯赶来,但除了广播寻医,同样束手无策。 整个车厢乱成了一锅粥。 孟听雨的目光落在那位老人身上,她眼中的世界与旁人不同。 在她的望气视野里,老人头顶的白色气运本就夹杂着衰败的灰黑。 而此刻,他腹部的位置,更是被一团剧烈翻滚的黑气笼罩。 那黑气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凝滞,显然是陈年旧疾急性发作的征兆。 是寒邪攻心,引发的胃痉挛。 若是再不施救,这口气散了,神仙也难回天。 救,还是不救? 她才刚脱离虎口,带着女儿前途未卜,本该低调行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看着那老人痛苦的神情,看着他家人绝望的哭喊,她根本无法坐视不理。 前世,她和念念病痛缠身,无人援手,那种绝望,她尝够了。 这一世,既然有能力,她又怎能见死不救? 孟听雨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了决断。 她轻轻将念念放在起身后的空位上,盖好自己的外套,然后站起身,分开人群走了过去。 “让我看看。” 她的声音清冷而镇定,像一股清泉,瞬间让慌乱的家属找到了主心骨。 那个年轻人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她:“你……你是医生?” “我不是医生,但我懂一些药膳调理的法子,或许能缓解他的痛苦。”孟听雨平静地回答。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就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几分学问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审视地看着她。 “小姑娘,别在这儿添乱了。” “我看这位老先生是急性胃溃疡或者胃痉挛,得赶紧送医院用西药才行,你那什么药膳,不就是些吃的喝的吗?” “那能管什么用?别耽误了救人的最佳时机!” 这番话引得不少人点头附和。 在九零年代,人们普遍更相信见效快的西医西药。 所谓药膳,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养生的花架子,根本治不了急病。 年轻人的母亲,那个中年妇女,脸上也露出迟疑和不信任。 “是啊,这……这能行吗?” 孟听听雨没有理会旁人的质疑,她的目光只专注地看着病人。 她蹲下身,对那焦急的年轻人说:“信我一次。” “老先生现在身体极度虚弱,胃气将散,任何猛烈的药物都承受不住,只会适得其反。” “我需要一碗开水,马上。”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那年轻人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咬了咬牙。 “妈!让她试试!爸不能再等了!” 说着,他立刻转身,从自己的行李里翻出一个搪瓷碗。 “开水在这里,开水我去找乘务员要!” 孟听听雨接过碗,同时从布袋里拿出她来火车站一路上采摘的药草。 那本神农食经上记载的可入药膳的药草很详细,路上她看到就顺手摘了种到空间里。 她的意识沉入那片白雾缭绕的空间,把一种药草摘了。 她现在就是护住这位老先生的命,为他争取到去医院的宝贵时间。 很快,年轻人端着一壶滚烫的开水跑了回来。 “来了来了!” 孟听雨接过水壶,侧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大部分人的视线。 在将开水倒入碗中的瞬间,她心念一动,一股精纯的灵泉水无声无息地从空间中引出,与滚烫的开水混合在一起。 青绿的药草叶子也在开水中舒展。 一股无法形容的、清甜甘醇的香气,倏地一下在浑浊的车厢空气中弥漫开来。 原本还在沸反盈天的车厢,竟然因为这股奇特的香气,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孟听雨手中的那碗泡了药草叶子已经变成黄绿色的开水。 “这……这是什么药?怎么会这么香?” “神了!这个药草叶子看着有点眼熟!有这么香吗!” 刚才那个质疑她的眼镜男,此刻也张大了嘴巴,镜片后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和不解。 他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孟听雨将碗递给那个年轻人,嘱咐道:“凉一下,一勺一勺地喂,慢一点。” “好……好!” 年轻人颤抖着手接过碗,小心地吹了吹,然后舀起一勺,颤巍巍地送到老父亲嘴边。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第一勺药水,顺着老人干裂的嘴唇滑了进去。 原本还在痛苦呻吟的老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剧烈抽搐的身体,竟然奇迹般地缓和了下来。 有效! 年轻人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手上的动作更加稳定,一勺接着一勺。 周围的乘客们,亲眼见证了奇迹的发生。 随着半碗药水下肚,老人惨白的脸色逐渐褪去,浮现出一层健康的微光。 第4章 我找顾承颐 他紧锁的眉头彻底舒展开,呼吸也从短促变得悠长平稳。 最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虽然眼神依旧虚弱,但已经恢复了清明。 “我……我这是怎么了?”老人沙哑地开口。 “爸!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中年妇女和年轻人喜极而泣,抱着老人又哭又笑。 整个车厢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惊叹声! “天哪!真的救活了!” “神了!这姑娘真是神了!” “这哪是药水啊,这是神仙水啊!” 那个眼镜男彻底傻眼了,他扶着眼镜,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科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孟听听雨的眼神,已经从质疑,变成了敬畏和恐惧。 老人的家人回过神来,立刻就要给孟听雨弯腰感谢。 “姑娘!你就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啊!” 孟听雨连忙扶住他们。 “使不得,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这时,那苏醒过来的老人,在儿子的搀扶下,挣扎着坐直了身体,用一双虽然虚弱但充满感激和智慧的眼睛看着孟听雨。 “姑娘,大恩不言谢。我叫林振国,这是我儿子林卫东,儿媳刘琴。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到了京城落脚在何处?我们定要登门拜谢!” 林振国? 孟听雨心中微微一动。 这个名字,她前世似乎在一些高级别的学术报刊上见过,好像是京城大学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退休教授,桃李满天下。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老先生客气了,我叫孟听雨。第一次去京城,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她如实回答。 林卫东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撕下一页,写下一串地址和电话号码,郑重地塞到孟听雨手里。 “孟同志,这是我们家的地址和单位的电话。” “你到了京城,无论遇到任何困难,一定要来找我们!这不仅仅是报恩,你在药膳上的本事,我们还想多请教!” 孟听雨没有再推辞,她知道,这份善缘,或许会成为她和女儿在京城立足的第一块基石。 她收下了纸条,收获了林家硬塞过来的几块钱和一些点心,更收获了全车厢人敬佩的目光,以及对自己能力的绝对信心。 这个药膳空间,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 或许,她不仅能救顾承颐的命,更能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火车“哐当当”,伴随着长长的鸣笛,终于缓缓驶入了北京站。 林家人再三感谢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并约好一定会联系她。 孟听雨抱着睡得香甜的女儿,走下火车,站在了1990年北京站川流不息的广场上。 高楼、汽车、穿着时髦的人群…… 眼前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 她摸了摸口袋里那张薄薄的离婚证,又看了看怀里安睡的女儿,最后,目光投向了一个地方。 顾家大院,就在那里。 按照记忆中的地址,她辗转坐上公交车,来到了一片被高高围墙圈起来的大院前。 朱红色的大门庄严肃穆,门口站着笔挺的警卫,门口挂着“军事管理区,闲人免进”的牌子。 这里就是顾家所在的红墙大院。 “同志,你找谁?”警卫见她抱着孩子在门口徘徊,上前一步,客气但疏离地问道。 “你好,我找顾承颐。”孟听雨不卑不亢地回答。 警卫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一个穿着朴素的乡下女人,抱着个孩子,张口就要找顾家的那位天之骄子? 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和不屑:“你有预约吗?或者,有证件吗?” “没有。”孟听雨摇摇头,“你只需要帮我通报一声,就说一个姓孟的故人,带着他的女儿来找他了。” “他的女儿?”警卫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嗤笑一声,“小同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顾家什么门第,顾先生什么身份,也是你能攀扯的?赶紧走吧,别在这儿自讨没趣。” 孟听雨没动,只是从脖子上,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带红绳的玉佩。 玉质温润,是上好的和田白玉,通体没有一丝杂色。 玉佩被雕刻成一片交叠的竹叶,线条流畅,工艺精湛,竹叶的脉络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玉佩的一角,刻着一个极小的、不易察觉的“颐”字。 这块玉佩在孟听雨粗糙朴素的衣着衬托下,显得格格不入,更彰显出其不凡的价值。 “这是四年前,顾承颐在平山给我的。” 孟听雨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既然是顾家大院的警卫,应该知道,四年前他去过平山。” “平山”两个字一出口,警卫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当然知道! 整个顾家,乃至整个京城顶级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四年前的那场意外,就是顾少从平山考察回来后发生的! 警卫的额角渗出冷汗,再看向孟听雨时,眼神里只剩下诚惶诚恐。 他哪还敢有半分怠慢,双手接过那块温润的玉佩,连连躬身道歉。 “对不起,同志,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稍等,我……我这就去通报!” 他转身,几乎是跑着冲进了传达室。 消息和玉佩,经过层层上报,最终送到了顾承颐的秘书手中。 彼时,顾承颐正坐在轮椅上,在位于大院深处的独立实验室内,专注地盯着显微镜下的细胞结构图。 秘书敲门进来,将事情原委和那块玉佩一并呈上。 “先生,门口有位姓孟的女士,带着一个孩子,说是您的……” 秘书斟酌着用词,“……女儿。” 顾承颐头也没抬,修长的手指在实验报告上划下一行流畅的数据。 女儿? 对他这个被中西医联合判了死刑,断定无法生育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年度最好笑的无稽之谈。 又是哪家想攀附顾家,想出的新花样。 他甚至懒得抬一下眼皮,只吐出两个字。 “处理掉。” 秘书面露难色,将玉佩往前递了递:“可……她说这是您四年前在平山给她的,上面还有您的……” 顾承颐的动作终于停顿了一瞬。 他抬起眼,墨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块玉佩。 第5章 可他又能活多久 很熟悉,但想不起来。 他接过玉佩,指腹摩挲着那个小小的“颐”字,一种莫名的烦躁感从心底升起。 又是平山。 四年前那场事故后,他关于在平山那段时间的记忆,就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块。 医生说这是爆炸引起的脑部创伤后遗症。 他从未在意过。 对他来说,失去一段记忆,和失去对美食的味觉,没有本质区别,都无关紧要。 “先推我去暗门看一下。”他言简意赅。 秘书立刻会意,推他去了暗门能看到大门外的场景。 一个女人静静地站在门外,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她穿着朴素的蓝布衣裤,身形清瘦,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 她没有焦躁地等待,只是垂着眼,安抚着怀里的孩子,侧脸的线条在初秋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就是这张脸。 当顾承颐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的那一刻,他常年波澜不惊的心湖,像是被投进了一颗石子。 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混杂着一丝细微的刺痛,从记忆的深渊里浮现。 他想不起来她是谁。 但他知道,他肯定见过她。 那段被他遗忘的记忆,似乎和这个女人有关。 顾承颐一贯规律轻叩着轮椅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声音依旧清冷,却是他多年来,第一次破例。 “让她们进来,带到会客室。” 秘书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 “是!” 孟听雨被带进了一间宽敞明亮的会客室。 她刚放下怀里睡得正香的念念,就听见一阵轻微的、规律的滚轮声。 她抬起头。 男人操控着轮椅,从门口缓缓驶入。 依旧是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比记忆中更清瘦,肤色是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白,唇色淡得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脆弱的病气里。 可那双眼睛,却深邃如寒潭。 孟听雨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隔了两辈子,她终于又见到了他。 目光扫过顾承颐轮椅上的双腿。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但她死死地咬着下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顾承颐的轮椅停在三步之外,他的目光落在孟听雨发红的眼眶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顾承颐的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停滞,他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什么被她牵动。 孟听雨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陌生和审视。 他……不认识自己了。 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瞬间浇熄了她心中那点重逢的激动。 上辈子,他到底是因为病重没来找她,还是压根就忘了她这个人? 孟听雨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她不需要哭闹,也不屑于攀扯。 她走到顾承颐面前,站定,目光平静而直白。 “可以单独谈谈吗?” 顾承颐点了下头,秘书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巨大的会客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孟听雨抱着念念,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让女儿的视线与他平齐。 “顾承颐。” 她叫了他的全名,没有半分故人重逢的亲昵。 “这是我们的孩子,叫念念,已经三岁了。” “如果你不信,可以做亲子鉴定。”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一颗颗小石子,砸在寂静的会客室里。 顾承颐的目光,从孟听雨那双冷静到极致的眼睛,缓缓落到她怀里那个小女孩的脸上。 女孩有一双和他如出一辙的墨色眼眸,正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他,小小的眉眼,几乎是他的翻版。 任何言语在这样一张脸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沉默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轮椅扶手上轻叩,发出规律的声响。 孟听雨等了几秒,见他没有反应,便继续往下说,语气像是在谈一桩生意。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来找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在乎了。” “我来京城,不是为了高攀顾家,只是希望你能给念念一个户口,让她能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上学。” “最好,我们可以合作养娃。”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毫无知觉的双腿上,“作为交换,我可以为你调养身体。” 这种干脆利落的交易口吻,让顾承颐感到一丝意外。 他抬眼,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女人。 她很漂亮,是一种带着江南水乡温婉气息的美,可那双眼睛,却藏着与外貌截然相反的坚韧。 他的目光从孟听雨那双冷静得过分的眼睛,再次落到小女孩的脸上。 像,太像了。 血缘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根本无需证明。 就在孟听雨以为他会开口质疑或驱赶时,顾承颐却缓缓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对不起。” 孟听雨愣住了。 只听他继续说道:“四年前,我从平山回来后出了意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很熟悉,但我想不起来了。” 他看着她,墨色的眼眸里第一次有了真实的情绪波动。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融化了孟听雨心中积压了两辈子的冰山。 原来,真的是有原因的。 她没有爱错人。 那股压抑在心口的酸楚几乎要涌出眼眶,但她还是生生忍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维持着最后的冷静。 “既然忘了,那我现在对你来说,就是个陌生人。” “我们还是先做亲子鉴定吧。” 她的坚持,让顾承颐墨色的瞳孔深了深。 他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竟觉得心脏的位置,有些发闷。 他没有再多问,沉声应下。 “行,我安排。” 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精准与决断,仿佛刚才流露出的那一丝脆弱只是错觉。 他没有再多问一个字,直接直接拿起手边的电话,拨给了秘书。 “李秘书,带孟女士和孩子去客房安顿。” “另外,联系医院,安排做亲子鉴定,要最快的结果。” 挂了电话,他对孟听雨说:“你和孩子先住下,结果出来之前,顾家会保证你们的生活。” 孟听雨抱着重新睡熟的女儿,跟着李秘书离开。 偌大的会客室里,只剩下顾承颐一个人。 他坐在轮椅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块还带着她体温的玉佩。 窗外的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却照不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女儿…… 还有她…… 可他又能活多久…… 第6章 本能的欣赏 李秘书的动作很快,不过几分钟,就将孟听雨母女俩带到了大院后排一栋独立的小楼。 这里是客房,专门用来安置顾家一些需要留宿的客人。 房间算不上奢华,却干净整洁得不像话,雪白的床单,带着阳光和皂角的味道。 这对刚刚逃离那个阴暗潮湿土坯房的孟听雨来说,已经是天堂。 顾承颐没有跟来。 他坐在会客室里,指尖无意识地叩击着轮椅扶手,发出规律却比平时略显急促的声响。 他拿起电话,没有打给秘书,而是亲自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是我。” “准备一份晚餐,清淡滋补,送到顾家大院。”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位从不关心吃喝的大少爷亲自订餐感到惊奇,但还是恭敬地应下了。 挂断电话,顾承颐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竹叶玉佩上。 玉佩还残留着她的体温,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那颗常年冰封的心,泛起一丝陌生的涟漪。 客房的卫生间里,升腾起温暖的水汽。 孟听雨小心翼翼地为女儿擦拭着身体。 念念的小身子瘦得能看见一根根肋骨,看得孟听雨心口发紧。 温热的水流冲刷下,念念紧绷的小脸蛋终于放松下来,她靠在妈妈怀里,小声地问。 “妈妈,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吗?” “嗯,暂时住在这里。” 孟听雨的声音很温柔。 “那……刚刚那个叔叔,他……” 念念犹豫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好奇。 那双眼睛,和顾承颐的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孟听雨帮她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用一种极为温柔平缓的语气说:“念念,你觉得他和你长得很像,对不对?” 念念用力点头。 “但我们和他还不熟悉,他也不熟悉我们。” “所以,我们要慢慢来,好不好?不要一下子就对他有太多期望。” 她不希望女儿像她前世一样,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最后摔得粉身碎骨。 念念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乖巧地不再追问,只是小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妈妈的衣角。 “我听妈妈的。” 洗完澡,孟听雨从自己那个破旧的布包里,拿出唯一一套还算干净的旧衣服给念念换上。 她倒了一杯温水,意念微动,从空间里引出一缕极细的灵泉水,混入了温开水里。 “念念,喝点水。” 灵泉水入口,念念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喝到了什么琼浆玉液,咕咚咕咚地将一杯水喝了个底朝天。 那股从内而外的滋养,让她原本因舟车劳顿而有些萎靡的精神,立刻恢复了过来,眼里的光都清亮了几分。 灵泉水不仅能巩固她的身体,更能安抚她在陌生环境中的不安。 安抚好女儿,孟听雨才得空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 房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叩叩。” 孟听雨以为是李秘书,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却是坐在轮椅上的顾承颐。 他手里提着一个双层的保温食盒,食盒的重量让他本就清瘦的手腕,显得更加骨节分明。 他竟然亲自送了过来。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许的怔愣。 洗去了满身风尘的孟听雨,穿着客房里干净的白色棉布衬衫和长裤,一头乌黑的长发还滴着水,湿漉漉地披在肩头。 没有了之前的狼狈和戒备,她那张温婉的脸庞彻底显露出来。 眉如远黛,眼若秋水,肌肤在灯光下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 漂亮得,让人心头猛地一荡。 顾承颐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对一个女人的外貌,产生了如此清晰而直观的感受。 这是一种纯粹的,近乎本能的欣赏,与他的理智和逻辑毫无关系,这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有一丝不自在。 他的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便迅速移开,落在了她身后那个正探出小脑袋,眼巴巴望着他手里食盒的小不点身上。 屋里一大一小,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墨色眼眸,都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饭。 那画面,让顾承颐冰封了二十多年的心湖,第一次有了一丝裂缝,透进了点暖气。 念念从孟听雨身后探出小脑袋,用细细糯糯的声音说。 “叔叔好。” 这句礼貌的打招呼,让顾承颐的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原以为,一个从乡下找来的女人,带来的孩子就算不是一身蛮气,也该是怯懦怕生的。 可眼前的女孩,乖巧,懂事,眼神清澈。 顾承颐对孟听雨的看法,又多了一层。 能把孩子教得这么好,她吃过的苦,想必不少。 他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回应,操控着轮椅进去,将食盒放在桌上。 “趁热吃。” 他说完,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只是坐在轮椅上,拿起桌上一本不知名的杂志,状似随意地翻看着。 孟听雨也没多言,打开食盒。 饭菜的香气瞬间溢满了整个房间。 一碗熬得软糯香甜的小米南瓜粥,一碟清炒的虾仁西兰花,一道清蒸鲈鱼,还有一盅看起来就炖了很久的鸽子汤。 菜色清淡,却用料讲究,一看就是特意为孩子和女人准备的。 孟听雨心里划过一丝暖意。 她盛了一碗粥,先用勺子吹凉了,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念念。 “妈妈吃。”念念吃了两口,就指了指孟听雨的嘴。 “好,妈妈也吃。” 母女俩旁若无人地分食着一碗粥,气氛温馨而宁静。 顾承颐的视线,看似落在杂志那一行行铅字上,余光却始终无法从那对母女身上挪开。 他所在的顾家,食不言寝不语,规矩大过天。他从未见过这样充满烟火气的吃饭场景。 那个女人吃饭的动作很秀气,很慢,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而那个孩子,全程不哭不闹,妈妈喂一口,她就乖乖张嘴吃一口,满足得眯起眼睛。 这幅画面,像一幅他从未见过的,无声地熨帖着他心底某处从未被触碰过的褶皱。 温馨。 这个词突兀地闯入顾承颐的脑海。 他的人生,充斥着实验、数据、药物和无尽的病痛,从未有过这样平凡而又温暖的画面。 第7章 我一直在等你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孟听雨利落地收拾好碗筷,放回食盒里。 她并没有立刻开始谈话,而是擦干净手,看了一眼角落里依旧在“看书”的顾承颐。 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径直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他。 她的行动,是一种无声的示意。 她有重要的话,要在外面单独跟他说。 顾承颐领会了她的意思。 他那常年紧抿的薄唇,竟勾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他对她越来越好奇了。 好奇他失去的那段记忆。 也好奇她这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操控着轮椅,跟了出去。 走廊的灯光是昏黄的。 光线将她纤细的背影拉得很长。 她走得不疾不徐,步伐沉稳,完全不像一个走投无路来寻求庇护的女人。 顾承颐坐在轮椅上,竟不自觉地凝视着她的背影,连轮椅滚动的声音都放轻了许多。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沐浴后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皂角清香。 孟听雨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停下。 她转过身,背靠着窗台,夜风吹起她湿润的发丝。 她望着他,那双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眸,清澈见底。 “您想问的,现在问吧。” 她主动开口,将谈话的主动权,干脆利落地抛给了他。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一道缝,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动着孟听雨披散在肩头的湿发。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纤细而笔直的背影,投下一片长长的影子。 她靠着窗台,整个人的姿态是放松的,却又带着一种无形的屏障,安静地等待着他的质疑。 顾承颐的轮椅停在她面前,维持着一个既不冒犯也不疏离的距离。 他的目光沉静如水,像是在分析一个复杂的实验数据,不带任何多余的情感。 她已经把主动权交给了他。 顾承颐没有绕任何圈子,他习惯于直面问题核心,这是他作为科研工作者十多年养成的本能。 “发现怀孕后,为什么没来找我?” 这个问题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切向了过去四年所有痛苦的根源。 空气凝滞了一瞬。 孟听雨抬起眼,那双与他极为相似的墨色眼眸里,没有怨恨,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敲在顾承颐的心上。 “因为你离开之前让我等你。” “你说,你会回来接我。” 顾承颐搭在扶手上的手指,那规律的叩击声,戛然而止。 他的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他让她等他。 这六个字,是他从未在自己残缺的记忆里找到过的碎片,此刻却被她轻描淡写地摆在了面前,变成了一桩罪证。 一桩,他失信的罪证。 孟听雨的视线飘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我一直在等你。”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 “后来,我的肚子渐渐大了,村里开始有风言风语。” 她的声音始终平稳,却让顾承颐有了一种铺天盖地的窒息感。 他能想象,一个未婚先孕的年轻女孩,在那个闭塞的山区,会遭遇怎样的目光和议论。 “未婚先孕,在平山镇是天大的丑事。我爸妈嫌我丢人,把我关在家里,不让出门。” “后来,镇上的李建军家来提亲。他们家条件不错,但李建军本人……身体有点问题,一直娶不上媳妇。” “我爸妈收了他们家一大笔彩礼,就把我嫁了过去。” 她的叙述没有一丝情绪起伏,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可越是这样,那字里行间透出的绝望和磋磨,就越是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在顾承颐的心上。 习惯用逻辑和数据思考问题的顾承颐,此刻大脑却一片空白。 他无法计算出,这短短几句话背后,她到底经历了多少屈辱和痛苦。 “他们知道你怀着孕?”顾承颐的声音有些沙哑。 “知道。”孟听雨点头,“那时候月份大了,医生说我身体太虚,打掉孩子我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 “李家需要一个能堵住旁人嘴巴的现成的孩子。我爸妈需要一笔彩礼给弟弟娶媳妇,我是那个最不重要的人,所以就这么定了。” “我不同意,我就绝食。可我娘家人直接药晕了我,花轿抬到李家……” 顾承颐的呼吸骤然一沉。 他从未体会过如此强烈的情绪。 孟听雨似乎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剧烈波动,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本不该来打扰你。” “嫁过去之后,我认命了,只想把念念好好养大。直到前阵子,我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差点就没挺过来。” 她抬起眼,看向顾承颐,眸子里映着走廊昏黄的灯光,也映着一丝后怕和迷茫。 “病中,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梦见了你,梦见你和我现在看到的一样,坐着轮椅,脸色苍白。” “梦里,你年纪轻轻就……走了。” 说到那个“走”字,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前世他死时的场景,是她重生后依旧不敢触碰的噩梦。 “梦里甚至还有这个顾家大院,一草一木都太真实了。” “我醒来以后,心里就一直不踏实。” “前两天,念念又被他们磋磨得发高烧,差点……差点就没了。” 一滴眼泪终于从她泛红的眼角滑落,她迅速地用手背擦去。 “所以我才想,我不能再等了。不管那个梦是真是假,我都要来试一试,为了念念。” “我必须来找你。” “就算你不认,我也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你的孩子。” 她这番夹杂着前世真相的说辞,听在顾承颐耳中,却成了另一种让他心痛的逻辑。 她是因为一个预示他死亡的梦,才不顾一切地带着孩子来找他。 在她心里,他的安危,竟然比她自己所受的苦难更重要。 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第8章 我们怎么认识的 原来,他平静地坐在轮椅上,被顾家人精心呵护,等待死亡的这四年。 她和他的女儿,正在另一个地方,经历着这样的人间炼狱。 愧疚和怒火像两股交缠的岩浆,在他的胸腔里灼烧。 这怒火,是对孟听雨娘家无情卑劣的愤怒,是对李家磋磨虐待的愤怒。 这愧疚,更是对他自己。 如果不是他失忆了。 如果不是他违背了那个“我会回来接你”的承诺。 她本不该受这些苦。 “对不起。” 这三个字从他那双总是紧抿的薄唇里吐出,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沉重。 孟听雨似乎没料到他会道歉,怔了一下。 她摇了摇头,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 “我不怪你。”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那层坚硬的壳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顾承颐的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点,声音因为压抑着怒火而显得格外低沉。 “你和那个李建军……结婚了?” 这五个字,他说得极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碴。 这不仅仅是认亲,如果婚姻关系存在,那念念的身份,他认回女儿的行为,都会变得异常复杂,甚至会牵扯出骗婚和重婚的法律风险。 孟听雨看出了他的顾虑,她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结了,也离了。李建军身体确实有毛病,我们结婚四年,没有夫妻之实。” “念念出生后,因为是个女孩,他们全家都很失望,对我们母女俩就更差了。” “在来京城之前,我就把这件事了结了。我和念念,跟那些人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说着,她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被布包了好几层的小本子,递了过去。 那是一本离婚证。 顾承颐的目光落在离婚证三个字上,眼底的寒意又深了几分。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接过那本还带着她体温的证件。 他翻开看了一眼,上面的日期,确实是几天前。 确认之后,他却没有立刻还给她,而是顺手将离婚证放进了自己衬衫的口袋里。 这个动作,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宣告。 “这张证件,你要是放心,可以先放我这里。”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但这份冷静之下,是滔天的巨浪。 “你娘家,还有那个李家,都明显有问题,我会让人去查。” 他没有问她是否需要帮助,而是直接将所有的麻烦,都主动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是一个男人对自己亏欠的女人和孩子,最直接的担当。 孟听雨看着他,看着他将那本带给她无数噩梦和痛苦的证件收起。 那份全然的信任,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交付了全部的过去。 这份干脆利落的信任,让顾承颐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他意识到,自己亏欠她的,不仅仅是一个承诺,而是整整四年的人生。 这份债,他必须还。 “我的要求很简单。”孟听雨看着他,提出了她此行的核心诉求。 “我希望您能和念念做一次亲子鉴定。” “如果鉴定结果证实,您是念念的亲生父亲,我希望您能以生父的名义,将孩子的户口落在您的名下。” 她只字未提自己,也没提任何金钱上的要求。 她要的,只是给女儿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让她摆脱那个噩运般的姓氏。 顾承颐深深地看着她。 她比他想象中更坚韧,也更无私。 顾承颐心里盘算的,却远不止这些。 迁户口是必须的,但让李家和她那个吸血鬼娘家付出代价,更是必须的。 她被磋磨的这四年,他要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压下心头的杀伐之意,顾承颐的思绪又回到了另一个疑点上。 “我们当年……是怎么认识的?”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 提到过去,孟听雨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那些甜蜜又痛苦的回忆,是她不敢轻易触碰的伤疤。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所有的情绪,声音很轻。 “那时候,你来我们平山县做一个项目考察,我们是在那里认识的。” “我们……在一起大概一年,后来你说工作结束,要回京城,让我等你来接我。” 她说的极其简短,仿佛那一年浓烈的爱恋,不过是一段平平无奇的过往。 顾承颐知道,事情肯定远非如此简单。 他从她极力掩饰的难过里,看出了那段过往对她而言,一定还有着更深层、更让她痛苦的东西。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 不知为何,他看不得她露出那样的神情。 “对不起。” 三个字,从这个天之骄子口中说出,带着前所未有的真诚和愧疚。 “虽然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但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很熟悉。” 他操控轮椅,向她靠近了一些,放缓了语速,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请求意味。 “请你留在我身边,或许……我能想起来一些事。” 孟听雨的心,因为他这句话,猛地一颤。 她抬起头,撞进他那双带着悔愧和祈求的眼眸里。 那一瞬间,她的心防差点溃不成军。 他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顾承颐,即使忘记了一切,即使被病痛折磨,他骨子里的温柔和担当,一如当初。 她还是爱着这个男人。 孟听雨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撇开脸,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 她不能再像前世那样,轻易地交付自己的全部,落得惨死结局。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平静地转移了话题。 “先把念念的事情办好再说。” 顾承颐懂了她的意思。 她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确切的结果来给她安全感。 他点了点头,“好。”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天上午,我会安排好一切,过来接你们。” “晚安。”孟听雨轻松地道了晚安,转身回房的背影,仿佛卸下了一副沉重了四年的枷锁。 “晚安。” 顾承颐操控着轮椅转身离开,轮子滚动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回到自己的房间,孟听雨抱着念念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这是四年来,她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而另一边,顾承颐的房间,却是一夜灯火通明。 他没有睡。 第9章 他什么都忘了 他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那本红色的离婚证,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深邃的眼眸中,风暴正在酝酿。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李秘书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先生。” “查两家人,一个叫李建军,平山镇人。另一个……” 顾承颐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是孟听雨的娘家。我要他们两家所有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是,先生。” 安排好一切,顾承颐才缓缓靠在椅背上。 他的世界,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的出现,偏离了预设的、走向死亡的轨道。 他那颗等待死亡的心,也第一次为了她们,重新燃起了名为守护的信念。 次日清晨,顾承颐处理完手头最紧急的几份实验报告,便操控轮椅来到了客房门前。 一夜未眠,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但精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他抬手,正准备敲门。 门却从里面被轻轻拉开了。 孟听雨和念念显然已经准备妥当。 顾承颐的目光在触及孟听雨的那一刻,动作停滞了。 她换下客房里单调的棉布衣裤,穿上了一身自带的连衣裙。 裙子是再普通不过的浅蓝色棉布料,看得出有些年头,洗得颜色都有些发白,但熨烫得极为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被她细心地编成了一条整齐的麻花辫,垂在身侧。 没有了昨夜的狼狈与戒备,她整个人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干净得像一株雨后初绽的栀子花,带着一种洗尽铅华的明媚。 顾承颐的心脏,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那是一种完全脱离他理智控制的悸动,陌生又熟悉,还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清晰地认知到,一个女人可以漂亮到这种程度。 “叔叔,早上好。” 念念的小手紧紧攥着妈妈的裙角,从她身后探出小脑袋,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顾承颐。 小姑娘也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穿着那身还算新的旧衣服,头发扎了两个小揪揪,更显得那张小脸精致可爱。 顾承颐的视线从孟听雨身上艰难地移开,落在了念念脸上。 他想,他应该对孩子露出一个友善的表情。 于是他努力牵动自己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部肌肉,试图挤出一个微笑。 结果,他那张本就清冷疏离的俊脸,扯出的笑容比不笑时还要僵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森然。 念念被吓得往后缩了缩,小脑袋立刻埋进了妈妈的裙子里。 顾承颐的表情瞬间凝固。 孟听雨忍着笑,摸了摸女儿的头,温声道:“念念别怕,叔叔是想跟你笑呢。” 顾承颐默默收回了那个失败的笑容,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他觉得,自己还是更适合不笑。 “走吧,先去吃早饭。”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操控着轮椅,率先在前面带路。 顾家的内部食堂不对外开放,只供顾家本家和一些核心工作人员使用。 清晨的食堂人不多,安静整洁。 顾承颐没有问孟听雨想吃什么,径直走到餐台前,拿了一个餐盘。 水晶虾饺,奶黄包,酱肉包,小米粥,蒸蛋羹,还有一杯温热的豆浆。 他将餐盘堆得满满当当,然后放在了孟听雨面前的桌上。 那分量,足够两个成年男人吃饱。 孟听雨看着眼前这座食物小山,愣住了。 顾承颐将自己的那份简单早餐——一碗清粥和一个白水煮蛋——放在旁边,语气平淡地开口。 “你太瘦了,多吃点。” “吃不完我吃。” 最后那五个字,他说得极其自然,仿佛已经说过千百遍。 孟听雨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紧。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 这句话…… 四年前,在平山镇那个简陋的小饭馆里,他也曾用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那时候的她,胃口小,每次点菜都怕浪费,他总是会点上一大桌她爱吃的。 然后用这种纵容的语气说:“没事,你尝尝味道,吃不完我吃。” 他什么都忘了。 可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却还在。 孟听雨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谢谢。” 她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念念被妈妈抱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一碗可爱的儿童蒸蛋羹,小勺子是顾承颐特意问食堂师傅要的。 她乖巧地自己用勺子挖着吃,一双大眼睛却不住地偷偷瞟向对面的顾承颐。 这个叔叔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笑起来还有点吓人,可是他会给妈妈拿好多好吃的。 李建军那个爸爸,从来只会抢妈妈和她的饭吃。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谁对她和妈妈好,谁就是好人。 念念在心里,悄悄给顾承颐贴上了一个好人的标签。 孟听雨的饭量确实不大,尤其是在经历了长期的饥饿后,胃已经很小了。 她只吃了一半,就觉得饱了。 她放下筷子,有些为难地看着餐盘里剩下的食物。 不等她开口,对面的顾承夷已经极有默契地伸出手,将她的餐盘拉到了自己面前。 然后,在孟听雨震惊的目光中,他拿起自己的筷子,面不改色地开始吃她剩下的食物。 他的动作优雅而斯文,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仿佛这一切本该如此。 孟听雨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看着他,看着他毫不介意地吃下她咬过一半的奶黄包,心底那道刚刚才加固起来的防线,瞬间土崩瓦解。 他真的不记得了吗? 可为什么这些亲密的举动,他做得如此顺理成章? 这份不假思索的亲昵,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顾承夷吃完了所有东西,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抬眸看向她。 “走吧。”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孟听雨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默默地点了点头,抱起念念跟了上去。 第10章 亲子鉴定 顾承颐没有让司机送,而是亲自开了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黑色轿车。 驾驶座可以与轮椅无缝衔接,刹车和油门都由手部操控,方便他独自出行。 孟听雨抱着念念坐在宽敞的后座。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京城宽阔的马路上。 顾承颐专注地开着车,透过后视镜,他能看到身后的母女俩。 念念靠在妈妈怀里,小声地问着窗外的一切。 “妈妈,那个红红的楼是什么呀?” “那是天安门。” “哇,好高呀。” “妈妈,那个车车没有顶,是不是就不会被雨淋湿呀?” 孟听雨耐心地回答着女儿每一个天马行空的问题,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细细碎碎的温情对话,透过空气传到顾承颐的耳朵里,让他那颗常年被数据和仪器包裹的心,前所未有地感到了一种安宁。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他并不排斥。 甚至……有些贪恋。 车子最终停在了京城唯一一家拥有亲子鉴定资质的权威科研机构门口。 这里是顾承颐的地盘,他几乎是刷脸就畅通无阻。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医生,看到顾承颐,立刻热情地站了起来。 “顾工,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做个鉴定。”顾承颐言简意赅。 医生的目光落在顾承颐身后的孟听雨和念念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的惊讶。 流程很简单,取样就行。 孟听雨抱着念念,看着护士拿着细细的针管走过来,心里一紧。 “念念不怕,就像被蚊子叮一下,很快就好。”她柔声安抚着女儿。 念念很勇敢,虽然小脸绷得紧紧的,却还是伸出了自己肉乎乎的小胳膊,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抖。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她的小身子抖了一下,却硬是忍着没哭,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 采完血,护士又从她嘴里取了口腔黏膜样本。 轮到顾承颐时,他只是平静地伸出手臂,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样本采集完毕,医生看着手里的两份血样,又看了看紧张的孟听雨,笑着说道。 “其实这项技术刚从国外引进,流程比较复杂,样本需要送到总部的特定实验室进行分析。” 孟听雨的心提了起来。 “那……结果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出来?” 医生扶了扶眼镜,“现在积压的样本比较多,最快,也要半个月。” 半个月。 这个时间让孟听雨有些措手不及。 她来京城的盘缠也就火车上林家人给的钱,如果在顾家白吃白住半个月,她心里没底。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顾承颐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做,现在就做。” “加急,费用我出双倍。”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瞬间驱散了孟听雨心头所有的不安。 医生笑着点头:“好的,顾工都发话了,我肯定给您安排最快的渠道。” 说着,他的目光又在顾承颐和念念之间来回打量了一下,忍不住打趣道。 “不过说实话,看这长相,其实都不用做都知道是亲生的。” “您看看这眉毛,这眼睛,这鼻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医生无心的一句话,却让空气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孟听雨下意识地抬头,仔细地对比着顾承颐和女儿的脸。 之前没仔细对比过父女俩,此刻在旁人的提醒下再看,才发现那何止是像,简直是等比例缩小。 一样的墨色眼眸,一样的挺翘鼻梁,甚至连抿着嘴不说话时的那点倔强神情,都如出一辙。 顾承颐的目光也落在了念念的脸上。 他看着那张酷似自己的小脸,看着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墨色眼眸,心中那份源于血脉的直觉,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强烈。 这,就是他的女儿。 不需要任何科学数据证明,他的心脏,他的血液,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这样告诉他。 鉴定结果,不过是一张用来堵住悠悠众口的纸罢了。 “好了,你们去那边缴费,然后就可以等通知了。”医生指了指不远处的缴费窗口。 孟听雨回过神,立刻从自己那个破旧的布包里,拿出她全部的积蓄——那些被她用手帕包了一层又一层的,皱巴巴的零钱和几张大团结。 这是她最后的钱了。 她抱着念念,快步走到缴费窗口,正准备把钱递进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从身后伸过来,强势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紧接着,她被人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轻轻拉到了身后。 顾承颐操控着轮椅挡在了她面前,高大的身躯将她和窗口完全隔开。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皮夹,抽出一沓崭新的钞票,递了进去,声音低沉而清晰。 “结账。” 他的动作利落果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强势。 孟听雨愣愣地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捏着自己那点可怜的钱,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药草混合着皂角的味道。 他宽阔的后背,像一座山,为她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这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失控。 缴完费,顾承颐接过单据,回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是我的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他在用行动向她宣告,从此刻起,她和女儿的一切,都由他来负责。 孟听雨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担当。 她捏着钱的手,缓缓地,一根根地松开。 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正在悄无声息地融化。 鉴定样本已经提交,结果需要等待漫长的半个月。 走出科研大楼,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 顾承颐一言不发,亲自开着那辆改装过的黑色轿车,平稳地汇入车流。 车内的气氛很安静,只有念念偶尔靠在妈妈怀里,小声地指着窗外某个新奇的建筑,发出小奶音的惊叹。 孟听雨抱着女儿,目光却不自觉地透过后视镜,落在了驾驶座上那个男人的侧脸上。 他的脸色比清晨时更白了些,唇上几乎没有血色,眼下的淡青色也愈发明显。 第11章 调理好他的身体 孟听雨开启了望气的能力。 她看到的并非什么玄之又玄的彩色气流,而是一种更直观的生命状态的感知。 她能清晰地看到,顾承颐那看似平稳的身体内部,气血运行得极为滞涩缓慢,如同冰封的河流。 他的生命力,就像一盏燃油即将耗尽的灯,火苗微弱得仿佛随时会被一阵风吹灭。 上午的奔波,加上情绪的起伏,已经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感到了疲惫。 孟听雨的心,微微揪紧。 车子没有直接回大院,而是停在了京城一家著名的私房菜馆门前。 这是一家坐落在胡同深处的四合院,环境清幽雅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 顾承颐领着她们进了一个安静的包厢,没有递菜单,只是对侍者低声说了几句。 很快,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端了上来。 清蒸笋壳鱼,芙蓉鸡片,翡翠白玉汤,还有一盅专门为念念准备的、炖得软烂入味的鸽子蛋羹。 没有一道菜是辛辣刺激的,全是温和滋补的口味,清淡却又不失鲜美。 孟听雨默默看着,心里清楚,这又是他不动声色的安排。 饭桌上,念念被美食俘获,用小勺子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碗里的蛋羹,吃得小嘴油光发亮。 顾承颐没怎么动筷子,大部分时间都在用公筷给念念布菜。 他将鱼肉最嫩滑的腹部夹到念念碗里,又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一根细刺,才示意她吃。 他的动作有些生疏,甚至可以说是笨拙,但那份小心翼翼的认真,却让人无法忽视。 念念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在美食的诱惑和妈妈鼓励的眼神下,很快就放开了。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嘴里含糊不清地夸赞:“好吃,谢谢叔叔。” 这一声“叔叔”,让顾承颐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他看着念念那张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脸,心底某处坚硬的冰层,又融化了一角。 “下午有时间吗?” 孟听雨抬起头。 “京城有很多地方可以逛逛。”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并没有看着她,而是落在了窗外的竹叶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科研数据。 可孟听雨却听出了那份平淡之下,隐藏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是他人生二十七年来,第一次主动邀请谁。 这个认知让顾承颐自己都觉得陌生。 孟听雨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着他那张清俊却毫无血色的脸,拒绝的话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说了出来。 “不了,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 “念念还小,坐了一上午车也累了,我们想早点回去休息。” 这个借口无懈可击。 顾承颐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 那规律叩击桌面的习惯性动作,停顿了。 他心里某个地方,空了一下。 一种陌生的,名为失落的情绪,悄然蔓延开来。 他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 可当她拒绝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想和她们再多待一会儿。 “好。” 最终,他也只是从喉咙里挤出这一个字。 孟听雨垂下眼,默默给念念擦了擦嘴。 她拒绝,不是不愿,而是不忍。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再陪她们逛半天,无异于雪上加霜。 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飞速地运转,《神农食经》里上百种针对他这种气血双亏、根基受损的药膳方子,一一闪过。 当务之急,是先调理好他的身体。 这顿饭在一种微妙的安静中结束。 回程的车上,顾承颐没有再说话,车内的气压似乎比来时更低了一些。 他将母女俩送到客房楼下,看着她们走进去,才操控轮椅,独自返回自己的住处。 门关上的那一刻,顾承颐心里的计划却愈发清晰。 半个月。 第一件,是向研究所请一个长假。他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地陪她们,把这四年缺失的,一点点补回来。 第二件,等鉴定结果出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迁户口,让念念的名字,光明正大地写进顾家的户口本。 第三件……是时候向家里人正式介绍她们了。 就在顾承颐带着孟听雨母女进行亲子鉴定,又在外面吃饭的这几个小时里。 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已经像插上了翅膀,飞速传遍了整个顾家大院。 虽然李秘书下了封口令,但这种惊天大八卦,怎么可能瞒得住。 从负责打扫的阿姨,到负责园艺的师傅,再到厨房的帮厨,短短一个上午,消息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并且在传播的过程中,被添油加醋地演变成了好几个版本。 有说,顾先生在外面养了个外室,现在找上门了。 有说,那女人是乡下来的穷亲戚,想攀高枝。 但所有版本里,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个三岁的小女孩,长得跟顾承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听说了吗?顾少今天一早带人出门了!” “不止,我听厨房老张说,昨晚李秘书就带回来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直接住进客房了!” “孩子?多大的孩子?” “看着得有三四岁了,是个小姑娘,长得……哎哟,简直跟顾少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真的假的?咱们顾少不是……医生都说他那身体……” “谁说不是呢!这消息要是真的,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顾承颐,那个被誉为京城第一科研天才,顾家最耀眼的继承人,同时也是顾家最大的心病。 四年前意外事故后,他被中西医联合判了死刑,断言活不过三十,更不可能有子嗣。 这件事,是整个京城上流圈子里,一个公开的秘密。 无数人扼腕叹息,也有无数人幸灾乐祸,等着看顾家这棵参天大树,如何在最关键的继承人问题上,轰然倒塌。 而现在,这个被断定绝嗣的男人,竟然不声不响地带回来一个亲生女儿? 这个消息的爆炸性,不亚于一颗原子弹在平静的湖面引爆。 消息很快就传出了大院,传到了远在某军区任职的顾承颐的亲姑姑,顾巾帼的耳朵里。 第12章 我们家有后了 一名身穿笔挺 一名身穿笔挺军装,肩上扛着两杠一星的女人,正风风火火地从训练场走下来。 她英姿飒爽,眉眼间与顾承夷有三分相似,只是气质更为凌厉果决。 刚走进办公室,桌上的红色电话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她拧着眉接起,是京城一个相熟的世交打来的。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激动又神秘。 “巾帼姐!你听说了吗?你家承颐……” “承颐怎么了?他又病了?” 顾巾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不是!” 对方连忙否认,声音里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他带了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回大院了!听说那孩子,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顾巾帼握着话筒的手,僵住了。 她足足愣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胡说八道!”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可电话那头的人信誓旦旦,把听来的细节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顾巾帼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她的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些年外界那些恶毒的揣测。 “顾家的天才可惜了,是个绝户。” “偌大的家业,后继无人,气数尽了。” 她又想起自己的嫂子,承颐的母亲,为了儿子的身体和子嗣问题,愁得头发都白了,夜里不知偷偷哭了多少次。 一股巨大的狂喜夹杂着憋屈多年的扬眉吐气,瞬间冲上了她的头顶。 “好小子!” 顾巾帼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她挂断电话,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激动的情绪让她根本无法冷静。 不行,她必须立刻确认这个消息! 她大步走到另一台加密电话前,抓起话筒,让通讯员以最快的速度,接通了京城顾家老宅的线路。 与此同时。 京城,顾家老宅。 古色古香的正厅里,气氛一片凝重。 顾家的老太太,拄着一根沉香木拐杖,正唉声叹气。 坐在她身边的,是顾承颐的母亲魏淑云,一个保养得宜,气质温婉的妇人。 此刻,她眼圈泛红,手里捏着一张帕子,显然是刚刚哭过。 “妈,承颐这孩子,就是太倔了。” 魏淑云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我昨天又跟他提了,想请张天师来给他看看,哪怕是调养调养也好。” “可他根本不听,还说那些都是封建迷信。” 老太太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媳的手背。 “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从小就只信他的那些实验数据和科学。” “可科学已经判了他死刑了啊!” 魏淑云的情绪有些激动,“医生都说了,他这身体,能撑到三十岁都是奇迹。” “我不过是想让他多活几年,我有什么错?” 婆媳俩相对无言,整个正厅都被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笼罩着。 就在这时,角落里那台老式电话机,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铃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魏淑云拭了拭眼角,走过去接起电话。 “喂?”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顾巾帼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变调,像一串炸开的鞭炮。 “嫂子!天大的好事!” 魏淑云愣了一下,勉强打起精神。 “巾帼?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巾帼一句石破天惊的话,给硬生生砸断了。 “承颐他有对象了,还带回来一个亲生女儿!” 魏淑云握着话筒的手,猛地一抖。 她脸上的悲伤瞬间凝固,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 电话那头的顾巾帼没等到回应,还在激动地嚷嚷。 “嫂子?你听见没?我说我们家承颐有后了!是亲生女儿!亲生!我刚听说的,千真万确!” 魏淑云的嘴唇哆嗦着,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处理这巨大的信息量。 她手一松,黑色的听筒从她无力的指间滑落,砸在红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坐在不远处的老太太被这动静惊动,蹙眉望了过来。 “淑云,怎么了?是谁的电话?” 魏淑云没有回答,她只是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一双美眸瞪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极致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她看着自己的婆婆,嘴唇开合了好几次,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妈……” “巾帼……巾帼她刚刚在电话里说……” “她说……承颐……承颐他……” 老太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急得用拐杖重重敲了敲地面。 “承颐他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魏淑云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将那个惊天消息复述了出来。 “她说,承颐有对象了……还……还带回来一个……亲、生、女、儿!” 最后四个字,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整个正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老太太脸上的焦急,瞬间变成了和儿媳如出一辙的呆滞。 过了足足半分钟,老太太才猛地回过神来,她手里的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抓住魏淑云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承颐他……他有女儿了?!” 魏淑云被她抓得手臂生疼,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只是机械地点头,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这一次,不是悲伤,是狂喜。 她颤抖着手,重新捡起桌上还未挂断的听筒,凑到耳边。 “巾帼!你再说一遍!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电话那头,顾巾帼的大嗓门再次炸响,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 “千真万确!我找人问过了!孩子三岁,长得跟承颐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是个女娃娃版的他!听说特别乖巧可爱!” 顾巾帼顿了顿,又添了一把火。 “而且那姑娘,听说是从乡下来的,但是人长得特别水灵,气质也好,一点都不小家子气!” “承颐亲自把人接进大院的,还带出去吃饭了!这还能有假?”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婆媳二人的心坎上,砸得她们头晕目眩,幸福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第13章 准备见面礼 老太太抢过电话,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好!好!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激动得老泪纵横。 顾家盼了多少年了! 她做梦都想抱上重孙! 现在,这个天大的喜讯,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魏淑云也凑了过来,婆媳俩头挨着头,贪婪地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每一个字,仿佛那是天底下最动听的仙乐。 “妈,嫂子,你们先别激动!” 顾巾帼在那头指挥若定,“我听人说,承颐今天已经带她们去做亲子鉴定了,估计是想等结果出来再说。” “但我们可不能等!万一人家姑娘受了什么委屈,觉得我们顾家怠慢了,抱着我大侄孙女跑了怎么办?” 这话简直说到了老太太的心坎里! “对对对!巾帼说得对!”老太太猛地一拍大腿,当机立断。 “巾帼,你别挂电话,马上!立刻!给我和你嫂子订最早一班去京城的火车票!我们这就过去!” 老太太现在是真怕了,怕这从天而降的孙媳妇和曾孙女,是个一戳就破的美梦。 这四年,她们听了太多关于顾承颐身体的风言风语,受了太多明里暗里的嘲讽和同情。 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一根独苗,还是个已经三岁的宝贝孙女,她们恨不得立刻把人捧在手心里,哪里还坐得住。 她必须亲眼去看看!亲手去摸摸! 挂断电话,老太太刚才还因悲伤而显得有些佝偻的背,瞬间挺得笔直。 她拉着魏淑云的手,风风火火地就往楼上走,那脚步,比警卫员还利索。 “淑云,别愣着了!快,去把保险柜打开!” 魏淑云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有些没反应过来:“妈,开保险柜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准备见面礼啊!”老太太瞪了她一眼,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我那套传家的点翠凤冠,该拿出来了!还有我压箱底的那个帝王绿的镯子,正好配那姑娘!” “哦对了,还有给小乖乖的!那个赤金的长命锁,还有几块没雕的羊脂玉,都拿出来,给我的曾孙女当玩具!” 婆媳俩一扫之前的阴霾,整个顾家老宅仿佛都活了过来。 箱子被一个个打开,那些平日里被精心保管、轻易不示人的传家宝,此刻被毫不心疼地堆在了床上,珠光宝气,几乎要闪瞎人的眼。 魏淑云抚摸着一只温润的玉镯,笑着笑着,眼泪又下来了。 她盼了多少年,念了多少年,总算……总算让她盼到了! 傍晚时分,顾承颐的父亲顾卫国从单位回来,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家里不同寻常的气氛。 只见妻子和老母亲正围着一堆珠宝首饰,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什么,连他回来了都没发现。 “你们这是做什么?家里遭贼了,你们在清点损失?”顾卫国开了个玩笑,解开了风纪扣。 老太太回头白了他一眼:“去去去,你才遭贼了!我们在给我们家的大功臣准备礼物!” 顾卫国一头雾水,等听完妻子七嘴八舌的解释后,他那张素来严肃的国字脸也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动容。 但他毕竟比家里的女眷要沉得住气。 “这事儿,承颐还没亲口说,亲子鉴定的结果也没出来,你们现在就这么大张旗鼓,万一……我是说万一弄错了,不是让承颐难堪吗?” “呸呸呸!”老太太立刻打断他,“顾卫国你别乌鸦嘴!什么叫万一?那孩子跟承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还能有假?!” 魏淑云也坚定地站在婆婆这边:“卫国,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必须得拿出态度来!” “让那姑娘知道,我们顾家是真心实意地欢迎她和孩子!” 老太太一锤定音:“我不管!我的曾孙女,我必须第一时间去认回来!这叫先下手为强,免得被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给惦记了去!” 看着家里两个态度坚决的女人,顾卫国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悄悄扬了起来。 罢了,由她们去吧。 这个家,实在是沉寂太久了。 与此同时,京城大院的客房里。 奔波了一天,念念早就累坏了,此刻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睡得正香,小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孟听雨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女儿的睡颜。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女儿柔软的头发,眼神复杂。 今天的一切,顺利得超乎她的想象。 顾承颐虽然清冷,却是个极有担当的男人。 她能感觉到,他已经从心底里接纳了念念。 可越是这样,她心底那股情绪就越是翻腾。 前世,如果她能早一点鼓起勇气来京城,是不是念念就不用受那么多苦,更不会……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了。 孟听雨起身开门,门外是坐在轮椅上的顾承颐。 他手里提着几个古色古香的纸袋,上面印着京城一家百年老字号糕点铺的印记。 “看你们晚饭没吃多少。”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将纸袋递了过去。 孟听雨接过,入手还带着温热。 “有豌豆黄和芸豆卷,甜的,念念应该喜欢。”他 又补充道,目光不自觉地往屋内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瞥了一眼。 顿了顿,他像是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还有一份杏仁豆腐,不那么甜。” 孟听雨的心,轻轻一颤。 那是给她的。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纸袋,一股暖流从心底蔓延开。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他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地将她的喜好记在心里。 “谢谢。”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 顾承颐“嗯”了一声,没有要走的意思,目光依然胶着在女儿身上。 似乎是闻到了甜香,床上的念念动了动,小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 “妈妈……” 当她看到门口的顾承颐时,眼睛瞬间亮了。 小丫头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下来,光着小脚丫“蹬蹬蹬”地跑到顾承颐的轮椅前,仰起小脸,声音又甜又软。 “叔叔。” 第14章 负责一日三餐 这一声,让顾承颐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热的小手轻轻攥了一下。 他看着那张酷似自己的小脸,默默地……把孟听雨手里的一个纸袋又拿了回来。 然后拆开,将里面的那块明黄色的豌豆黄,递到了念念面前。 他的动作依然有些笨拙,但眼底那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情绪。 “尝尝看。” 豌豆黄被小心地递到念念面前,明黄色的糕点散发着香甜的气息,小丫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妈妈,见孟听雨点了头,才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接过。 “谢谢……叔叔。” 顾承颐“嗯”了一声,看着女儿小口小口地吃着,像只满足的小仓鼠。 “好吃。”看着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含糊不清地发出赞叹。 他那颗被科研数据和精密仪器填满的心,此刻被一种陌生的柔软情绪浸泡着。 顾承颐笨拙地学着孟听雨的样子,拿出他的手帕,想去擦拭念念嘴角的糕点屑。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双摆弄精密仪器、书写复杂公式的手,此刻却带着一丝无措的僵硬。 指尖还未触碰到女儿柔软的脸颊,念念已经主动凑了过来,用小脸蹭了蹭他的手心。 温热的,柔软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从他的指尖窜遍全身。 顾承颐的身体,在那一刻彻底僵住。 孟听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她走到念念身边,蹲下身子,柔声说:“念念,拿着豌豆黄回房间吃,妈妈和叔叔有事情要商量。” “好。”念念乖巧地点头,又仰起小脸,对着顾承颐甜甜一笑,“叔叔你买的甜点我好喜欢,叔叔最帅啦!” 说完才抱着她的宝贝糕点,蹬蹬蹬跑回了房间。 走廊上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孟听雨和顾承颐两个人。 微风送来院子里草木的清香,气氛静谧。 孟听雨这才将目光转向顾承颐,神色恢复了惯有的平静。 顾承颐苍白的侧脸轮廓分明,像一尊易碎的玉雕。 “顾先生。”孟听雨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关于念念,我想和你谈谈我的方案。” 她冷静地看着他,开始抛出自己的方案:“第一,等亲子鉴定结果出来是你的孩子,我希望念念能上你的户口,拥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顾承颐颔首,这是应有之义。 “第二,孩子的抚养权必须在我这里,她由我来带。”孟听雨的语气不容置喙。 顾承颐的眉梢微动,没说话,示意她继续。 “还有第三。”孟听雨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不需要你支付任何抚养费,我养得起她。” 这话一出,顾承颐修长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习惯性的轻叩动作,停了。 他墨色的眼眸里,在听到“抚养费出不出都行”时,已经沉了下来。 孟听雨没有理会他的打量,继续说出最后一条:“作为父亲,你可以定期探望孩子。” “如果你工作忙,一月见一次,或者一年见一次,都可以。” 一年见一次? 顾承颐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活了二十七年,见过无数想往他身上贴的女人,她们用尽手段,或贪图他的钱,或贪图他的身份,或贪图他这张脸。 可他闻所未闻。 还有女人不图他钱,不图他人,甚至连他这个父亲的存在,都显得可有可无。 一股从未有过的,混杂着错愕与愠怒的情绪,堵在了他的胸口。 “孟听雨。” 他打断她,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个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他连名带姓地喊她。 她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完了?”他的声音比刚才冷了几个度。 “说完了。” 顾承颐没有再看她,而是操控轮椅,调转了一个方向,与她并肩而立,目光投向走廊尽头的墙壁。 “你的方案,我不同意。”他言简意赅。 孟听雨蹙眉:“为什么?” 顾承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沉声反问,每一个字都砸在孟听雨的心上:“你不觉得,一家人就应该生活在一起吗?” 孟听雨的心,漏跳了一拍。 一家人? 他竟然用了“一家人”这个词。 她有些被他这直接的进攻打乱了阵脚,试探地问:“顾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是想……让我带着孩子和你一起住吧?” 顾承颐终于侧过头,深邃的目光锁住她:“为什么不?” 他顺着她的话,抛出了自己的筹码:“京城的机会更多。” “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份工作,让你换一个全新的环境,远离你过去的那些人和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仿佛要将她和孩子,直接纳入他的羽翼之下。 孟听雨心头震动。 失忆了的顾承颐,还是这么有担当。 明明对失忆的他而言,自己只是一个带着孩子的陌生女人,他却不仅认下了孩子,还打算连她的人生一并负责。 这份责任感,让她感动,也让她清醒。 她不能像前世那样,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孟听雨压下心头的翻涌,恢复了一贯的理智:“你的提议很好,但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 “一切,还是等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再说吧。” 她这种不急于攀附,甚至还刻意保持距离的态度,让顾承颐眼底的墨色更深了几分。 这个女人,和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完全不同。 见他沉默,孟听雨又换了个话题,语气轻松了些:“不过,在你这里住的这段时间,总不能白吃白住。” “我略懂一些调理身体的药膳,如果不嫌弃,以后你的一日三餐,由我来负责可好?” “就当是这段时间的食宿费了,你有什么口味偏好吗?” 药膳? 顾承颐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懂药理?” 孟听雨点了点头,抛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小时候在平山,跟过一位老中医当过几年学徒,学了些皮毛。” 第15章 真的动心了 她是跟过一个老中医学过几年,但关键还是空间里的灵泉能救人。 为了让这个说法更有说服力,她又补充了一句关于他们过去的细节。 “说起来,我们第一次遇见,也是因为那次你在山里被毒蛇咬了,我刚好路过,用草药救了你。” 这是他们两辈子相遇的开始。 顾承颐第一次听她主动提起往事,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找出一些属于过去自己的影子。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歉意。 “抱歉,我……” “都过去了。”孟听雨已经能坦然面对。 “那些事,你忘了就忘了吧。” 她的目光落在他清瘦苍白的脸上,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她的话很轻,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顾承颐的心。 好好的…… 他对自己这具破败的身体从不抱任何希望,中西医联合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岁。 他自己也觉得,或许哪天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为他担忧的女人,想着房间里那个睡得香甜的女儿,他忽然就想多活几年。 不,是想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他知道,孟听雨提出做药膳,不过是不想欠他人情。 对于所谓的药膳效果,他一个被现代医学判了死刑的人,根本不抱希望。 但他无法拒绝。 因为,她在关心他。 这个发现,让顾承颐心底升起一丝陌生的愉悦。 看来,他们以前真的很相爱。 一丝嫉妒悄然浮现,嫉妒那个拥有完整记忆,曾被她深爱过的自己。 不过没关系。 以后,她和现在的自己,会有更多的,全新的回忆。 “好。”他应了下来,“我不挑食,你可以放手做。” 谈话结束,气氛缓和了不少。 顾承颐操控轮椅,送孟听雨到房门口。 “你先休息。” 孟听雨对他挥了挥手,转身进屋,关上了门,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顾承颐独自一人停在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又堵又好笑。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精心准备了一场谈判,结果对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三言两语就掌控了全场。 最后还潇洒离去,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反复琢磨。 他感觉自己,从头到尾,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回到自己的书房,顾承颐工作都前所未有的分神了。 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她冷静地提出方案,她谈起往事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她提起药膳时那份自信,还有她最后那个潇洒的背影……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的兴趣,已经远远超出了孩子母亲这份责任。 而是源于她这个人本身。 她冷静,独立,带着一种历经风霜后的通透和坚韧。 像一株在悬崖峭壁上迎风而立的野草,看似柔弱,却有着惊人的生命力。 这个认知,让顾承颐这个万年不开花的铁树,第一次感觉到了心跳失序的滋味。 他似乎……真的动心了。 顾家大院占地极广,警卫森严。 这里不仅是顾承颐的居所,更是他主持的几个国家级重点项目的半个基地。 军区派来的警卫,负责生活起居的专职人员,让这片清幽的院落自成一个体系,井然有序。 晚饭时间前,孟听雨走进了大院的主厨房。 这里比她想象的还要宽敞明亮,专业的厨具一应俱全,闪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李秘书提前打了招呼,孟听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但流理台上,各种顶级食材已经分门别类地处理干净,整齐码放着。 从深海的石斑到走地的乌鸡,从沾着晨露的新鲜蔬菜到分装好的珍稀菌菇,应有尽有。 显然,大院里的厨师们对这位突然空降的“未来女主人”抱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观望态度。 孟听雨对此毫不在意。 她系上围裙,乌黑的长发被她利落地挽成一个发髻,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 她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这两天望气时看到顾承颐身体内部的情景。 那不仅仅是气血凝滞,而是他全身的经络都如同被寒冰冻结,尤其是双腿,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生命力的流动,死气沉沉。 久坐伤肾,肾精亏虚,加上四年前那场爆炸的根基损伤,导致他寒湿内蕴,下肢痿软,神疲乏力。 更要命的是,他心头郁结着一团化不开的黑气,肝气不疏,长此以往,就算身体能调理,心病也会要了他的命。 这是典型的因伤致残,因残致郁,因郁而加重病情的恶性循环。 寻常汤药,他这虚不受补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 唯有药膳,以食为引,将药力化于无形,润物细无声。 孟听雨心念电转,《神农食经》中上万个方子一一划过。 对症下药。 她首先从保鲜柜里取出一只处理干净的乌鸡,又从自己带来的布袋里,摸出两包用油纸包好的药材——当归和三七。 第一道,当归田七乌鸡汤。大补气血,活血化瘀,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第二道,她取了玫瑰花、合欢花、茉莉花。三花解郁茶,疏肝理气,解他心头郁结。 最后,看着水灵灵的山楂和几片陈皮,她决定再做一道开胃的甜品。 他食欲不振,任何补药都吸收不了,必须先打开他的胃口。 至于念念,孟听雨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 女儿之前亏损得太厉害,必须温和地补养。 小米蒸鳕鱼,山药西兰花泥,再炖一盅健脾养胃的莲子猪肚汤。 她打开水龙头,清冽的水流冲刷着食材,但无人看见,在她指尖的掩护下,一股股蕴含着磅礴生命力的灵泉水悄无声息地融入其中。 厨房外,走廊的阴影里,顾承颐的轮椅停在那里。 他本是在书房处理一份紧急的实验数据,可一阵奇异的香味,霸道地钻入了他的鼻腔,将他所有的思绪都打断了。 那不是普通的饭菜香,而是一种……清冽的、带着草木之息的、能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的香气。 他不受控制地来到了这里。 第16章 药膳的效果 透过厨房门上方的玻璃,他看到了那个让他心绪不宁的女人。 灯光下,她安静地站在灶台前,动作行云流水。 切菜时,刀刃与砧板接触,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处理药材时,她神情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实验。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冷静,高效,带着一种让人赏心悦目的美感。 顾承颐的目光,落在她那双握着厨刀的手上。 那双手白皙纤长,骨节匀称,此刻却充满力量。 他看着她将姜片切成薄如蝉翼的细丝,将乌鸡斩成均匀的块状,然后焯水、撇去浮沫,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顾承颐发现,自己那颗只对数据和公式感兴趣的心,竟然被这厨房里的烟火气给牢牢吸引住了。 他嫉妒那个四年前的自己。 嫉妒他曾拥有过这样鲜活的她。 就在这时,一股更为霸道的香味猛地从厨房里炸开! 那味道仿佛长了脚,不仅飘满了整个厨房,更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姿态,冲出窗户,席卷了整个顾家大院。 最先闻到的是在院子里巡逻的警卫。 一个正在站岗的年轻警卫狠狠吸了吸鼻子,只觉得那香味钻进肺里,一天的疲惫都仿佛被洗刷掉了几分。 “班长,你闻到了吗?什么味儿啊这么香?” 旁边的老兵班长也一脸惊奇:“怪了,这味道……怎么闻着这么得劲儿?” “老王头今天做什么大菜了?不对啊,这味道比他做国宴的时候还冲!” “不知道啊,就闻一口,我这老寒腿都感觉暖和了!” “去你的,你那是心理作用!” “可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负责打理花园的园艺师傅停下了手里的剪子,使劲嗅着空气里的味道,馋得直咽口水。 “我的天,谁家做饭这么香?我晚饭吃了个大馒头,现在感觉跟没吃一样!” 厨房后院的帮厨们更是炸开了锅。 “这味道……是从咱们主厨房传出来的?” “是那位孟小姐在做饭!天哪,她到底做了什么?这香味,闻着就让人饿!” 顾家的大厨老王,此刻正坐在宿舍里看报纸,当那股香味飘进来时,他手里的报纸“哗啦”一下掉在了地上。 作为曾经的国宴主厨,老王的鼻子比谁都灵。 他敢肯定,这味道里,不仅仅是食材的鲜美,更蕴含着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气。 一种能滋养人精神的“气”。 这位少夫人,绝对不是凡人! 一时间,整个大院的人都在窃窃私语,都在猜测,这位不声不响住进来的孟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 议论声隔着墙,传不到顾承颐的耳朵里。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厨房里那个女人彻底占据。 孟听雨将几道菜肴一一装盘。 给顾承颐的是三道菜,一盅汤。 当归田七乌鸡汤,汤色清亮,药香与肉香完美融合。 一盘碧绿的炒时蔬,用的是灵泉水浸泡过的青菜,看着就鲜嫩欲滴。 还有一碟金黄软糯的山楂糕,酸甜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 最后,是一杯用白瓷杯装着的,散发着淡淡花香的三花解郁茶。 给念念的,则是用可爱的餐盘装着。 鳕鱼肉质雪白,小米金黄;山药泥洁白,西兰花碧绿;猪肚汤奶白,莲子软糯。 色彩缤纷,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她将两份餐点分别放在两个托盘上,端了起来。 转身的瞬间,她的目光似无意地朝走廊的阴影处瞥了一眼。 顾承颐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发现他了? 不等他做出反应,孟听雨已经端着托盘走了出来,径直朝着他的方向。 “顾先生。”她在他面前站定,语气平静,“晚饭做好了。” 她并没有点破他的偷看,仿佛他本来就应该等在这里一样。 顾承颐的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热意。 他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被抓包”。 “嗯。”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眼神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她手中的托盘上。 那几道菜,看起来清淡,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让他那潭死水般的胃,竟然真的产生了一丝名为饥饿的感觉。 “念念还在睡,我去叫醒她。你的这份,我放到餐桌上你趁热吃。” 孟听雨说着,就要把托盘端到餐厅,顾承颐却阻拦了她,“让帮厨送过去吧,我陪你一起去叫念念。” 一直在厨房后院偷瞄着这里的帮厨激动的就要出来,却被大厨老王按了回去,急匆匆的过来接手。 “孟小姐你好,我是这里的主厨老王,孟小姐厨艺真好!” 孟听雨并不知道这位主厨的身份是做国宴的,只谦虚地摇了摇头,“我这厨艺上不得台面,只是想为顾先生调理身体才做了几道菜罢了。” 大厨老王对孟听雨更有好感了,“孟小姐谦虚了,厨艺这事也是有天分的。” 顾承颐听着老王头对孟听雨的夸赞欣赏,莫名觉得很骄傲,这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呢! 孟听雨和顾承颐去叫醒了念念,一起去了食堂。 顾承颐看着一桌菜,很快就发现了都是为他和念念做的,她并没有为自己做。 这个发现让他心里有些难受,她这些年肯定受了太多的罪。 “你以后要先考虑自己。” 顾承颐冷不丁一句话,让给念念系围兜的孟听雨有些迷惑,“嗯?” “以后做饭你要先做自己喜欢吃的。”顾承颐盯着她又说了一遍。 “啊?哦!我都可以,要紧着你和念念来!”孟听雨笑了笑。 顾承颐看着那笑容,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闷头去吃饭。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乌鸡。 鸡肉炖得极为软烂,几乎是入口即化,浓郁的肉香混合着淡淡的药材味,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暖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他那常年冰冷的身体,竟有了一丝暖意。 那不是滚烫的热,而是一种从内而外生发出的,温和而又强大的暖意。 所到之处,仿佛将他体内那些盘踞多年的寒冰,融化了一丝。 原本因为长年旧疾发沉的身体,竟然轻松了不少。 顾承颐握着勺子的手,几不可查地收紧了。 第17章 希望你能陪我到最后 他又尝了一口青菜,清甜爽脆,仿佛带着山野的灵气,让他混沌的头脑都清明了几分。 最后,他端起了那杯三花解郁茶。 温热的茶水入口,淡雅的花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那股盘踞在他胸口几年的郁气,仿佛真的被冲散了些许。 顾承颐一口一口,将桌上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这是四年来,他第一次,有了吃饱的感觉。 而不是为了维持生命,机械地吞咽几口饭菜。 “妈妈,好香呀!好好吃!” 他看着孟听雨一口一口地喂女儿吃饭,看着念念吃得小嘴油亮,满足地眯起眼睛,嘴里含糊不清地夸着“好吃”。 那副温馨的画面,让他那颗被数据与公式填满的心,被一种陌生的柔软情绪浸泡着,酸酸胀胀。 他想,这就是一家人的感觉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孟听雨抬起头,看了过来。 “味道怎么样?”她随口问了一句。 顾承颐抬起头,墨色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身影,情绪复杂难辨。 他没有回答味道如何,而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孟听雨,你的药膳,跟谁学的?” 这话问得有些突兀,孟听雨却早有准备,她重复了之前的说辞:“跟平山的一位老中医学的。” 顾承颐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一个乡下老中医,能教出这种水平? 这几道菜,不仅仅是好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恢复了不少。 “那位老中医,叫什么名字?”他追问道,带着科研人员刨根问底的本能。 孟听雨心里一哂,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老先生早就不在了,名字大家都叫他张神医。” 她答得滴水不漏。 顾承颐沉默了。 他知道她有所隐瞒,但他没有再逼问。 每个人都有秘密。 正如他自己,也有无法与人言说的过去。 “以后。”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沙哑了几分,“我的三餐,都由你负责吧?” 这是一个商量的请求,哪怕孟听雨此前已经说了,他还是再郑重地请求一遍。 孟听雨挑了挑眉,这正合她意。 “可以。”她点头,“我说了,就当是房租和伙食费了。” 她依然分得清清楚楚。 这种刻意的疏离,让顾承颐刚刚因为美食而舒缓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他不喜欢她这种什么都算清的态度。 “远不止食宿费。”他纠正道,声音沉沉的,“还是诊费。” 孟听雨一愣。 只听他继续说道,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她的心上。 “我觉得吃你的药膳,能治好我……至少可以再让我多活几年……”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医生,我就是你的病人。” “我希望你能留在顾家医治我,我也会给你应有的诊费。” “哪怕治不好……” 他顿了顿,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孟听雨看不懂的情绪,“我也希望你能陪我一起,直到最后一天。” 最后几个字,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却重重地砸在孟听雨的心上。 餐厅里温暖的灯光,似乎在这一刻都凝滞了。 她握着给念念喂饭的小勺,手指蓦地一紧。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泛起密密麻匝的酸楚。 这哪里是一个被判了死刑的顶级大佬的请求。 这分明是一个在黑暗中漂泊太久,终于看到一丝微光后,发出的、卑微到尘埃里的乞求。 他眼里的情绪,不再是初见时的清冷疏离,也不是审视探究,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破碎的脆弱。 这个男人,曾是何等的天之骄子,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俯瞰众生。 可现在,他却用这样一种近乎告白的方式,祈求她的陪伴。 孟听雨的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热,鼻尖也泛起酸意。 她垂下眼帘,强行将那股即将汹涌而出的情绪压了回去。 她不能哭。 在他面前,她不能是那个软弱的孟听雨。 她必须是强大的,是能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唯一希望。 “我……” 孟听雨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她想说的话太多了。 想告诉他,她不是为了诊费,不是为了房租,她只是为了他这个人而来。 想告诉他,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们相爱,梦里他很早就去世了才没来找她。 她抬起头,迎上他专注而又带着一丝不安的目光。 “自从做了那个梦,决定来京城找你,我就想过,一定要把你治好。” 她的话语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毕竟是我……是我孩子的父亲。” 那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我的爱人”,被她死死地咽了回去。 现在的他,不记得她了。 对于他而言,她只是一个带着他女儿出现的陌生人。 她能感觉到,他不讨厌她,甚至对她有着一种莫名的纵容与亲近。 但这与失忆前,他们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爱恋相比,终究是差了太多。 说出“爱人”两个字,对他来说,只会是负担,更是冒犯。 顾承颐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里那一瞬间的停顿,也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知道,她又想起了以前的那个“他”。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能看出,自己失忆这件事,让她很难过。 他想让她开心。 他想让她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可他不懂以前的自己是如何与她相处的。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困在轮椅上的残废,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病人。 贸然亲近,是冒犯。 刻意冷落,他又做不到。 所以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寻找着两人之间相处的尺度。 直到发现她不喜欢欠任何人情,他才想到了这个“医生”的身份。 这是一个完美的借口,一个能将她合理地留在自己身边的契约。 至少,顶着这个名义,她不会轻易离开。 见他垂下眼眸,神情又恢复了几分郁郁,孟听雨以为他是在担忧自己的身体。 第18章 吃自己的醋 她定了定神,放缓了声音。 “我算不上你的医生,顶多算是你的厨娘。”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每天给你做药膳。” “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她看着他,发亮的眸子里,倒映着他清瘦苍白的面容。 “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 顾承颐的心,被她这句话轻轻地撞了一下。 一股暖流从心底最深处涌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带着一种酸酸胀胀的感觉。 这比刚刚喝下的那碗鸡汤,还要让他感到温暖。 他很想伸出手,去牵住她的手。 那个念头如此强烈,以至于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他抬起头,脸上那层常年笼罩的冰霜,在这一刻悄然融化。 一个极浅的笑容,缓缓在他唇边绽开。 “有你在,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笑容,就像是冬日里最暖的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他眉眼间的阴郁与病气。 他本就生得惊为天人,此刻一笑,那种带着脆弱感的俊美更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瑰丽得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孟听雨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他们恋爱时的画面。 那时候,他也时常这样看着她笑,眼里的温柔和爱意,浓得能将人溺毙。 顾承颐察觉到了她的失神。 他清晰地看到,她的目光穿透了他,看向了某个遥远的过去。 她又在想以前的自己了。 不知为何,一股古怪的情绪在他胸口升起。 酸酸的,涩涩的。 像是有人动了他最珍视的宝贝。 明明嫉妒的是过去的自己,这种感觉却荒谬又真实。 他不喜欢她透过自己,去看另一个人,哪怕那个人就是曾经的自己。 他想让她看的,是现在坐在她面前的,这个病恹恹的,需要她的顾承颐。 为了拉回她的思绪,他主动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干涩。 “以前,你都叫我什么?” 孟听雨猛地回过神,有些诧异他会主动问起过去的事。 她定了定神,轻声说。 “叫你……承颐哥。” 说完这三个字,她自己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耳根微微发烫。 “现在你不记得我了,我觉得……还是叫你顾先生比较好。” 她试图重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行。” 顾承颐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他看着她,墨色的眼眸里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用他那套无懈可击的科研逻辑,堵住了她所有退路。 “你已经带着念念来找我了。” “念念是我的女儿,哪怕亲子鉴定没出来我也确定,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你作为念念的母亲,却称呼我为顾先生,别人会怎么看?” “所以,以后你还是叫我承颐哥吧。” 孟听雨被他这套逻辑绕了进去。 好像……是这个道理。 她看着他认真的神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有些生涩地唤了一声。 “……承颐哥。” 这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顾承颐觉得,自己那颗沉寂了二十七年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生出一种奇异的雀跃感。 他压下心底的情绪,乘胜追击。 “那我以前,叫你什么?” 孟听雨的脸颊更热了。 “你叫我听雨。”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偶尔……也会叫我小雨。” 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因为以前的顾承颐,只会在与她亲昵温存的时候,才会用那种缱绻喑哑的嗓音,一声声地唤她“小雨”。 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滚烫的温度,能灼伤她的皮肤。 顾承颐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脸颊上那抹动人的红晕。 也捕捉到了她提起“小雨”这个称呼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羞赧与甜蜜。 那份甜蜜,是属于过去那个男人的。 他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酸涩的、名为吃醋的情绪。 哪怕是吃自己的醋,也让他觉得胸口发闷。 他看着她微红的耳垂,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现在不能太急切,那只会吓到她。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理智的,却又让他自己感到些许不满的决定。 “那我以后,就叫你听雨。” 他选择了那个相对疏远,却也足够亲近的称呼。 孟听雨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暧昧与拉扯,让餐厅里的空气都变得有些黏稠起来。 就在这时,一直乖乖坐在儿童餐椅里的念念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地开口。 “妈妈,我困了。” 这一声,瞬间打破了房间里所有的旖旎。 孟听雨如蒙大赦,立刻起身,动作麻利地解开女儿的围兜,将她抱进怀里。 “顾……承颐哥,那我们先回房了。” 她抱着念念,朝顾承颐道别,脚步甚至比平时快了几分。 顾承颐看着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听雨……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眼前仿佛还浮现着她羞赫的模样。 他想,来日方长。 昨天,三道身影就悄然登上了去京城的火车。 顾家老夫人和顾承颐的母亲魏淑云,还有昨天就赶回家的顾巾帼一起要去顾家大院了。 都想见一见那个还没见过,却已经牵动了全家人心的小曾孙女。 与此同时,顾家大院的主厨房里,晨光熹微。 孟听雨系着围裙,神情专注。 昨夜的药膳只是第一步,是为顾承颐淤堵的身体打开一道泄洪的口子。 今日的早餐,才是真正温养的开始。 她为顾承颐准备的第一道是三黑补肾粥。 黑米、黑豆、黑芝麻,辅以核桃与枸杞,再滴入几滴灵泉水,用文火慢熬。 这道粥专补他亏虚的肾精,固本培元,是他常年久坐、身体亏空最需要的。 第二道是淮山百合蒸鱼片。 新鲜的石斑鱼肉片得薄如纸翼,与健脾养胃的淮山、润肺安神的百合一同清蒸。 不加多余调味,只求食材本味与药性相融,能安抚他因郁结而受损的脾胃。 最后是一小碟金丝玉枣糕,补气养血,甜而不腻,用来打开他清晨萎靡的食欲。 当第一缕粥香夹杂着鱼肉的鲜美与枣糕的甜糯,从厨房的窗户飘散出去时,整个沉寂的大院仿佛被按下了某个开关。 院子里正在交接岗的警卫们,动作齐齐一顿。 一个年轻警卫猛吸一口气,只觉得那香味钻进鼻腔,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 第19章 我是你爸爸 “班长,这……这又是什么神仙味道?比昨晚还霸道! 老兵班长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主厨房的方向。 “不知道……就闻着这味儿,我感觉今天能多跑五公里。” 帮厨们在后院更是乱成一团,个个伸长了脖子,馋得抓心挠肝。 “是孟小姐!又是孟小姐在做饭!” “天哪,我怎么觉得闻一口,多年的老胃病都要好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齐刷刷地看向主厨老王。 “王师傅,您去跟孟小姐说说呗,能不能……也给我们熬一锅大锅饭,我们给钱!” 老王头一瞪眼,骂了回去。 “胡闹!人家是咱们顾大少未过门的少夫人,是来给他调理身体的,你们有什么脸让人家给你们做大锅饭!” 众人瞬间蔫了下去,脸上写满了失望。 老王头自己也偷偷咽了口唾沫,到底还是没忍住那股子诱惑,压低了声音。 “等我……等老头子我跟孟小姐混熟了,再给你们提一嘴试试。” 院子里瞬间爆发出压抑的欢呼。 卧室内,顾承颐睁开了眼睛。 没有意料之中的昏沉与酸痛。 他撑着手臂坐起身,感觉到了四年来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 那股盘踞在四肢百骸的阴冷沉重感,竟然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轻盈。 身体里仿佛有一股细微的暖流在缓缓流淌。 听雨的药膳……真的有用。 这个认知,让他那颗死水般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他自己操控轮椅来到洗漱间,刚整理好自己,就听到门外传来稚嫩的童声和李秘书刻意放柔的声音。 顾承颐停下动作,静静地听着。 “念念是来找你顾叔叔吗?” 李秘书蹲下身,看着眼前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心都要化了。 顾先生出事这几年,整个大院的气氛都压抑得像块铅块,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简直就是投进这片死水里的一颗太阳。 念念小手里攥着一捧还带着露水的各色小花,点了点头,鼓起勇气说。 “嗯,我来找顾叔叔。” 她有些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 “我记得路。” “念念真聪明。” 李秘书笑着夸赞,看着小姑娘瞬间羞红了脸,又忍不住逗她。 “那你找顾叔叔做什么呀?” “妈妈去做饭了,我在院子里玩,认识了给花花浇水的爷爷。” 念念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小花。 “爷爷送了我一捧花,我觉得花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我想送给顾叔叔。” 门内的顾承颐,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疼。 他从念念这只言片语里,就能窥见她过去的生活是何等的灰暗。 连一捧寻常的花,都是她见过最漂亮的。 这些本不该是她们母女承受的苦,都怪他。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情绪压下,这才操控着轮椅出去。 “李秘书。” “顾先生。” 李秘书立刻站起身,指了指他脚边的小小身影。 “念念来找您。” 顾承颐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看着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小脸,心软得一塌糊涂。 念念看到他,眼睛一亮,迈开小短腿跑到他轮椅前,仰着小脸,将手里的花高高举起。 “送给你,顾叔叔!” 顾承颐伸出修长的手指,接过那捧花。 “花很漂亮。”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看的礼物。” 念念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原本因为自卑而微微蜷缩的肩膀,悄然舒展开来。 顾承颐看着她,俯下身,朝她伸出手。 “来,叔叔抱。” 他想抱抱她,让她坐到自己的膝盖上来。 念念却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小手摆得像拨浪鼓。 “不行,妈妈说,顾叔叔的腿受伤了,念念不能给顾叔叔添麻烦。” 顾承颐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喉咙有些发紧。 “叔叔吃了妈妈做的饭,已经好多了。” 他耐着性子,用最温和的声音解释。 “所以可以抱抱念念了。” 他顿了顿,拿起手里的花。 “而且,叔叔还想教念念编一个花环。” “花环?” 念念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怎么编呀?” 顾承夷的心思得逞了,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念念没有再躲。 他轻松地将这个小小的、柔软的身体抱了起来,稳稳地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他垂眸,看着女儿近在咫尺的小脸,手指拿起一根柔韧的花枝。 花枝上的刺早被细心的园艺师傅清理干净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异常灵巧,很快就将几根花枝编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圆环的雏形。 “你看,像这样。” 他将编好的花环递到念念面前。 “然后,把念念喜欢的花,一朵一朵插进去。” 他握着念念的小手,引导着她,将一朵鹅黄的小花插进了花环的缝隙里。 很快,一个五彩斑斓,漂亮又可爱的花环就在父女俩的合作下完成了。 “哇!” 念念摸了摸戴在自己头上的花环,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光。 她扭头看着顾承颐,满眼都是崇拜。 “叔叔好厉害!” “叔叔好厉害!” 听着女儿一声声的“叔叔”,顾承颐的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冲动。 “念念。” 他看着女儿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开口。 “我是你爸爸。” “以后,叫我爸爸,好不好?” 念念眼里的光芒,瞬间凝固了。 她有些犹豫,小嘴抿了起来。 “可是……妈妈说,叔叔现在不认识我们,让念念不要乱喊。” 顾承颐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愧疚感如同潮水将他淹没。 他深吸一口气,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女儿的脸颊。 “你妈妈说得对。” 他先是肯定了孟听雨。 “可那是在叔叔……在爸爸认识你们之前。” “现在,爸爸认识你们了。” 他凝视着女儿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待的乞求。 “爸爸想听念念叫爸爸,可以吗?” “念念……不想有个爸爸吗?” 第20章 我让她叫的 最后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念念心里所有的犹豫和胆怯。 她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和自己很像,对自己那么温柔,还会给自己编花环的男人。 一个灿烂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开来。 “爸爸!” 那一声清脆响亮的“爸爸”,仿佛带着无穷的魔力,瞬间击中了顾承颐的心脏。 他觉得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化成了一滩水。 “欸。” 他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念念真乖。” 他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小人儿。 “喜欢爸爸给你编的花环吗?” “喜欢!” 念念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又甜又大声地叫着。 “爸爸!” “爸爸!” 父女俩其乐融融的画面,让一旁的李秘书看得眼眶发热,欣慰不已。 而就在这时,做好了早餐的孟听雨,正从厨房那边走过来,准备叫念念吃饭找来了这里。 孟听雨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庭院里的这一幕,像是一把滚烫的刻刀,深深烙进了她的眼底。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化作细碎的金光,温柔地笼罩着轮椅上的男人和赖在他怀里的小小身影。 顾承颐的侧脸线条依旧冷硬,可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里,却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 他的手指,那些本该握着精密仪器、书写复杂公式的手指,此刻正轻柔地为他们的女儿整理着头顶那个有些歪斜的花环。 念念搂着他的脖子,一声声清脆的“爸爸”,像林间最悦耳的鸟鸣,毫不吝啬地宣告着她的喜悦。 孟听雨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心脏被一股巨大的酸楚与喜悦交织的情绪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要弯下腰去。 就是这个场景。 上一世,她临死前,脑海里一遍遍勾勒的,就是这个场景。 她曾无数次幻想,如果顾承颐没有失忆,如果他找到了她们母女,他一定会像现在这样,把念念捧在手心里,用全世界的温柔去宠爱她。 可那终究只是一个梦。 一个伴随她坠入无尽黑暗的,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而现在,这个她以为需要用尽余生血泪去追逐的幻影,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真实地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温热的液体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猛地抬手捂住嘴,死死咬住指节,才没有让那声压抑到极致的哽咽逸出喉咙。 “顾先生,孟小姐来了。” 李秘书的声音将她从汹涌的情绪中拉回。 顾承颐闻声抬头,目光穿越了那片斑驳的光影,精准地落在了她身上。 四目相对。 孟听雨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温柔还未散去,在看到她时,又添了几分她读不懂的探究。 她狼狈地别开视线,迅速抹去眼角的湿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早饭做好了。” “妈妈!” 念念第一时间发现了她,欢呼一声,从顾承颐的膝盖上滑了下来,迈开小短腿“蹬蹬蹬”地朝她跑来。 “妈妈你看!爸爸给我编的花环!好不好看?” 小姑娘仰着脸,献宝似的指着自己头上的花环,满眼的期待与骄傲。 那一声“爸爸”,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了孟听雨的心里。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念念。”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冷了下来,带着一丝严厉。 “不许乱叫。” 念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黑葡萄似的眼睛里蓄满了委屈和不解,小嘴也委屈地抿了起来。 她做错什么了吗? 孟听雨的心揪了一下,可理智告诉她不能心软。 顾承颐现在不记得了,她不能让念念的称呼给他造成困扰,更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在利用孩子逼迫他什么。 “我让她叫的。” 一道清冷沉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孟听雨抬头,看到顾承颐操控着轮椅,缓缓来到她们面前。 他的目光落在女儿委屈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心疼,随即抬眼看向孟听雨,眼神坚定。 “我本来就是她的爸爸,为什么不让她叫?” 他说得理所当然,不容置喙。 紧接着,他的视线牢牢锁住孟听雨的眼睛,声音低沉了几分,一字一句,带着某种不容错辨的暗示。 “而且我本也是你的……”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可那个未尽的词语,却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孟听雨的心湖里激起了千层涟漪。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丈夫,或者爱人。 尽管他失去了记忆,他们此刻的关系有些难以界定,可他竟然会这样主动地、强势地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个认知让孟听雨措手不及,心底深处却有一股暖流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他不是在排斥她,也不是在敷衍她。 他是在用他的方式,承认她,接纳她。 孟听雨紧绷的肩膀,在这一刻悄然放松。 她看着他,眼底那层刻意维持的疏离冰壳,缓缓融化,露出了底下最真实的、不自觉流露的温柔。 顾承颐一直悄悄观察着她的神色。 从她脸色骤变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提了起来。 他怕自己太过急切,冒犯了她。 他怕她觉得自己是在用父亲的名义,强行将她捆绑在自己身边。 可当他看到她眼底的冰霜融化,看到那抹温柔重新浮现时,他悬着的心,终于稳稳地落了回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悄无声息地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她没有生气。 她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这个认知,比任何实验数据的成功都让他感到满足。 一旁的李秘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叹为观止。 短短两天,这位孟小姐已经将顾先生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坛上,拉了下来。 更让他敬佩的是孟听雨本人。 面对顾先生这样身份的人,她始终保持着一种不卑不亢的姿态,懂礼数,知分寸。 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写着的是与年龄不符的通透与坚韧。 李秘书实在难以想象,那样贫瘠的山区,究竟是如何养出这般钟灵毓秀的妙人来。 第21章 事事有回应 餐厅里,早餐已经摆好。 顾承颐的目光在餐桌上扫过,很快就发现,比昨天多了两道菜。 一道是清淡爽口的鸡丝拌黄瓜,另一道是温润养颜的红枣银耳羹。 这两道菜,显然是为她自己准备的。 他心里感到一阵熨帖。 还好,她把他昨天的话听进去了。 这就对了,她首先要顾好的人,是她自己。 他和念念才是其次。 他拿起勺子,先尝了一口为他准备的三黑补肾粥。 粥熬得极为软糯,黑米、黑豆、黑芝麻的香气被文火煨得淋漓尽致,入口温润,一股暖意顺着食道缓缓滑入胃中。 他又夹了一片淮山蒸鱼片。 鱼肉鲜嫩得几乎没有一丝腥气,淮山的软糯与百合的清甜完美融合,安抚着他常年不适的脾胃。 这一顿早餐,顾承颐的胃口比昨天更好。 他将孟听雨为他准备的所有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连粥碗都光洁如新。 放下碗筷,他看向正在小口小口喂念念吃饭的孟听雨。 “听雨。” 他叫了她的名字。 孟听雨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嗯?” “我的身体,今天感觉又好了一些。” 顾承颐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份实验报告,但内容却无比详细。 “昨晚是我四年来,第一次没有因为神经痛而半夜惊醒。” “今天早上起来,盘踞在骨头里的那股阴冷感,消散了至少五成。” “还有,我的手指末梢,以前一直处于半麻木的状态,今天早上,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水流的温度了。” 他一条一条,将自己身体上最细微的改变,清晰地反馈给她。 孟听雨握着小勺的手,蓦地一紧。 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拂过,泛起密密匝匝的酸软。 事事有回应。 这曾是她当初奋不顾身爱上他的原因之一。 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这个男人总能第一时间给予最精准、最真诚的回应。 他从不会敷衍,更不会忽视。 他用他那科研人员的严谨,对待着他们之间感情的每一个细节。 她以为,随着他的失忆,这种默契与珍视已经消失了。 没想到,即便他忘了过去,这份刻在骨子里的特质,依然存在。 “你的身体能变好,就是对我最大做药膳的肯定。” 孟听雨的眼眶有些发热,她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顾承颐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容,觉得那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晃眼。 他那颗因为科研而常年保持冷静的心,此刻也因为她的笑容,而生出一种奇异的、名为开心的情绪。 她开心,他就觉得开心。 这个逻辑简单,却无比清晰。 吃完早饭,顾承颐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久违的能量。 那不再是靠药物强行提起的精神,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生发出的,温和而又持久的活力。 他操控着轮椅,对孟听雨说。 “实验室那边还有些数据要处理,我先过去。” “好。” 孟听雨点了点头,叮嘱道。 “别太累了。” 顾承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便离开了餐厅。 男人离开后,偌大的餐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孟听雨喂完念念最后一口饭,将她抱了下来。 “妈妈,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呀?” 念念拉着她的手,仰着小脸问道。 孟听雨环顾着这间装修考究,却也带着几分清冷的大宅。 顾承颐去工作了。 她和念念待在这间客房里,确实有些无聊。 女儿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总关在屋子里也不是办法。 她需要尽快熟悉这里的环境,更需要为自己未来的药膳事业做些准备。 这时,李秘书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孟小姐,这是今天的报纸。” 他将报纸递了过来,又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今天正好是周末,离大院不远的地方有个潘家园大集,特别热闹,京城的老少爷们都爱去逛。” 孟听雨心中一动。 大集? 这倒是个好去处。 她可以去看看这个时代的物价,了解一下市面上的药材行情,顺便……也能淘换一些空间里需要的种子。 最重要的是,可以带念念出去见见世面。 “李秘书,谢谢你。” 她接过报纸,笑着道谢。 “这个大集,我们可以去逛逛吗?” “当然可以。” 李秘书立刻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马上安排车和警卫员。” “不用那么麻烦。” 孟听雨连忙摆手。 “我们自己带念念做公交去就好,人多也安全。” 她不想搞得太特殊,引人注目。 李秘书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便没有再坚持。 “那好,我给您准备一些零钱,出门在外用得上。” “谢谢李秘书考虑周全,但不必了,我手头有些零用钱。” 孟听雨拒绝了这份好意。 决定了要出门,孟听雨立刻带着念念回房换衣服。 她从自己带来的那个小包袱里,翻出两件最干净体面的衣服。 一件是给自己的淡蓝色棉布衬衫,配上一条黑色的长裤。 另一件是给念念的,一件洗得有些发白,但缝补得整整齐齐的小碎花裙。 想着是该买些新衣服了,孟听雨将自己的长发利落地编成一条麻花辫垂在身后。 又给念念梳了两个可爱的小揪揪,用红色的头绳扎好。 母女俩收拾一新,站在穿衣镜前。 镜子里,大的清丽温婉,小的乖巧可爱。 尽管衣着朴素,但两人身上那股被灵泉水滋养出的清透气韵,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妈妈,我们是要出去玩吗?” 念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兴奋,又有些胆怯。 长这么大,她还很少有机会能像这样,被妈妈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门。 “是啊。” 孟听雨蹲下身,为女儿整理了一下裙摆,声音温柔。 “妈妈带念念去逛大集,看看外面有多热闹,给念念买漂亮裙子穿,好不好?” “好!” 念念的眼睛瞬间亮了,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第22章 顾家三个女人 看着女儿开心的模样,孟听雨的心也跟着柔软下来。 这一世,她一定要把过去亏欠女儿的,全都加倍补偿回来。 她要让她的念念,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公主。 孟听雨牵着念念的手,刚刚走到大院门口,准备迎接这个时代独有的喧嚣与热闹。 念念的小脸上写满了对未知世界的好奇,穿着妈妈给换上的小碎花裙,像一只即将飞出牢笼的蝴蝶。 “妈妈,大集上是不是有卖糖人的?” 孟听雨笑着点头,正要回答,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辆黑色的轿车以一种不合规矩的急切姿态,停在了大院门前。 车门猛地推开,三个女人风尘仆仆地走了下来。 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拄着沉香木拐杖的老太太,她气势威严,但眼中的焦急却无法掩饰。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气质温婉的中年妇人,眉眼间与顾承颐有几分相似,此刻眼圈泛红,手里紧紧捏着一块手帕。 最后下来的是一名身穿笔挺军装的女人,她肩上扛着两杠一星,短发利落,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正是顾巾帼。 三人的目光,如同三道探照灯,瞬间锁定了站在门口的孟听雨和念念。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顾家三位最有权势的女人,就这样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朴素却清丽出尘的姑娘,以及她身边那个……那个简直是从顾承颐脸上拓印下来的小女孩。 尤其是念念那双与顾承颐如出一辙的墨色眼眸,那挺翘的鼻子,那抿着嘴时倔强的弧度。 不需要任何言语,也不需要任何证明。 铁证如山。 顾老太太握着拐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拐杖的顶端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魏淑云捂住了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无声地滑落。 顾巾帼那双见惯了大场面的眼睛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们设想过无数种见面的场景,或是争吵,或是质问,或是需要她们拿出顾家长辈的威严。 可她们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种猝不及及的、温柔的、直击心脏的相遇。 面对三道滚烫、复杂、充满审视的目光,念念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往妈妈身后躲了躲。 孟听雨却异常平静。 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安抚着她。 然后,她迎着三人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微微欠身。 “您们好。” 她的声音清澈温和,像山间清泉,瞬间冲淡了空气中紧张的因子。 顾巾帼到底是军人,定力最强,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巧妙地拦在了激动得快要站不稳的母亲和嫂子身前。 “妈,嫂子,别吓着孩子。” 她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瞬间让有些失控的场面安定下来。 随即,她锐利的目光转向孟听雨,那份审视迅速被一种刻意放缓的温和所取代。 “孟小姐是吧?你好,我是承颐的姑姑,顾巾帼。” 孟听雨心头一震。 顾巾帼,这个名字她上辈子听过。 京城军区最年轻有为的女军官,以铁腕作风闻名。 顾巾帼见她没有太大反应,便侧过身,指着还在抹眼泪的中年妇人,“这是我嫂子,魏淑云,承颐的母亲。” 魏淑云,前外交部的金牌翻译官,如今是几所顶尖大学的客座教授。 孟听雨的视线掠过魏淑云,最后落在那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身上。 不用介绍,这位便是顾家的定海神针,顾老太太了。 京城真正的权贵核心,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全部站在了她的面前。 饶是两世为人,孟听雨的心跳也漏了半拍。 但她面上依旧平静,只是将念念往自己身边又揽了揽。 魏淑云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好孩子,我……我是承颐的……” 话没说完,眼泪又断了线。 她索性不说了,一双眼只是贪婪地、一寸寸地描摹着念念的小脸,仿佛要将这迟到了三年的时光,全都看回来。 “行了行了,介绍什么,我就是承颐他奶奶!” 老太太此刻已经没了平日里的威严,她把拐杖往顾巾帼手里一塞,自己则弯下腰。 小心翼翼地朝着念念伸出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好孩子,我是你太奶奶,让太奶奶抱抱好不好?” 顾巾帼看着自家老娘这副“不值钱”的样子,无奈地扶额。 面对这三位身份不凡的女人,孟听雨的表现堪称滴水不漏。 她没有半分攀附的欣喜,也没有受审的局促,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您们好,我叫孟听雨。” 没有多余的解释,更没有提及她和顾承颐的关系。 这份坦然和疏离,反而让顾巾帼高看了一眼。 她清了清嗓子,找了个体面又周全的理由:“孟小姐,我们……我们是怕承颐身体不适,又多了你们要照顾。” “怕他一个大男人手忙脚乱,怠慢了你们母女,所以特意从老宅赶过来看看。” 这个理由,既解释了她们的来意,又给足了孟听雨尊重,暗示了她们对她和念念身份的某种默认。 孟听雨牵起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 “您们有心了。” 她蹲下身,将念念从身后拉到身前,柔声鼓励。 “念念,别怕,叫人。” 念念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三个神情激动的长辈,小手紧紧攥着妈妈的衣角,然后用她那软糯的、带着一丝怯意的小奶音,清晰地开口。 “太奶奶好。” 她先看向了气势最盛的顾老太太。 老太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小奶猫的爪子狠狠挠了一下,浑身都酥了。 “奶奶好。” 念念又转向了正流着泪的魏淑云。 魏淑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却是在笑。 “姑奶奶好。” 最后,她看向了英姿飒爽的顾巾帼。 顾巾帼那张常年紧绷的脸上,瞬间裂开一道缝,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三声称呼,如同三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顾家三位女强人心底最柔软的闸门。 什么矜持,什么威严,什么质问,在这一声声软糯的呼唤面前,全部土崩瓦解。 第23章 顾承颐的恐慌 “哎!哎!” 老太太最先反应过来,她扔了手里的拐杖,颤巍巍地就想上前抱孩子。 魏淑云也连忙擦干眼泪,快步跟上。 顾巾帼毕竟是军人,定力最强,她一把拦住激动得快要站不稳的母亲和嫂子。 “妈,嫂子,别吓着孩子。” 老太太已经等不及了,她绕过女儿,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看着念念,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好孩子……让太奶奶……好好看看……” 魏淑云也蹲了下来,贪婪地看着这张酷似儿子的脸,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 眼看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顾巾帼当机立断。 “外面风大,我们去屋里说吧。” 一行人回到了客房楼下的茶水室。 刚一坐下,念念就成了绝对的中心。 老太太和魏淑云一左一右地将小姑娘围在中间,问长问短。 “念念今年几岁啦?” “三岁了。” “哎哟,我的乖乖,饿不饿?想不想吃糖?” “妈妈说,不能吃太多糖,牙齿会坏掉。” “这孩子,真乖,真懂事!” 听着念念奶声奶气的回答,婆媳俩的心都要化了,恨不得立刻把天底下所有好东西都堆到她面前。 孟听雨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插话,只是温柔地看着女儿,偶尔帮她理理有些乱了的头发。 她的从容与淡定,让一旁观察她的顾巾帼越发欣赏。 这个姑娘,身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大气。 面对她们这样的家世,她没有丝毫的局促与讨好,那份坦然,不是装出来的。 “孟小姐。” 顾巾帼主动开口。 “我们这次来得冒昧,希望你不要介意。” 孟听雨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不会。我能理解您们的心情。” “说起来。”她放下茶杯,主动将话题引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承颐哥已经带我们去做了亲子鉴定,我想,一切还是等结果出来再说比较稳妥。” 她没有用孩子作为筹码,反而主动提及鉴定,这份坦荡让顾家三人对她的好感又上了一个台阶。 魏淑云忍不住开口问道,语气里满是心疼。 “孩子,这些年……苦了你和念念了。” 孟听雨的目光落在远处,仿佛穿透了时空。 “都过去了。” 她轻描淡写,没有卖惨,也没有抱怨。 “现在也很好。” 这四个字,比任何声泪俱下的控诉都更有力量。 它代表着一个女人在绝境中独自撑起一片天的坚韧与通透。 顾巾帼看着她,心中已是百分之百的认定。 这样的姑娘,才配得上她们顾家,配得上她那个天之骄子的侄子。 就在茶水室里气氛一片祥和之时,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李秘书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顾先生!不好了!” 正在处理数据的顾承颐眉头一皱,抬起眼,眸色清冷。 “什么事?” “老夫人、夫人还有巾帼小姐……她们都来了!现在正在茶水室,和孟小姐她们在一起!” 顾承颐握着钢笔的手,骤然收紧。 “咔哒”一声,那支价值不菲的钢笔竟被他硬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痕。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电影里的狗血场面。 他的家人,会不会用长辈的身份逼问她?会不会觉得她来历不明,是为了攀附权贵? 以她那清冷要强的性子,受了委屈也绝不会说。 一想到她可能正在独自面对那些审视与盘问,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什么都来不及交代,猛地转动轮椅,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轮椅的轱辘飞速转动,发出急促的摩擦声。 他的额角,因为极度的焦急,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 千万,千万不要让她受委屈。 当他像一阵风似的冲进茶水室时,看到的却是让他始料未及的一幕。 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他的母亲和奶奶正围着念念,笑得合不拢嘴。 他的姑姑正和孟听雨轻声交谈,神情温和。 而孟听雨,她安然地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没有一丝一毫的为难与局促。 预想中剑拔弩张的场面,根本没有出现。 顾承颐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在那一刻才稍稍放松下来。 悬在半空的心,也重重地落了回去。 “承颐!” 顾巾帼最先发现他,站了起来。 屋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顾承颐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孟听雨身上。 他无视了家人诧异的目光,径直操控轮椅滑到她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孟听雨的手腕。 他的力气很大,手心因为紧张而一片濡湿。 “跟我出来。” 他的声音沙哑紧绷,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孟听雨被他拽得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拉到了茶水室门外。 走廊上,光线有些昏暗。 顾承颐黑着一张脸,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急坏了。 他紧紧地盯着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道歉。 “抱歉。” 他的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有些不稳。 “我不知道我家人会过来,给你造成困扰了。” 孟听雨怔住了。 她看着他满头的大汗,看着他眼底那来不及掩饰的慌乱与担忧,看着他紧抓着自己手腕、指节泛白的手。 他不是来质问她为什么不提前告知。 他是在担心她,是在为他家人的突然出现,向她道歉。 一股暖流,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瞬间驱散了她心底所有因为前世而残留的阴霾。 她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 那笑容,像阴雨天后初霁的阳光,明媚得晃眼。 “不会。”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 “奶奶和阿姨她们很友好,她们喜欢念念,我很开心。” 她的善解人意,她的明媚笑容,像一剂最有效的镇定剂,瞬间抚平了顾承颐所有的焦躁与不安。 他看着她,眼里的紧张缓缓褪去,只剩下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捡到宝了。 第24章 手帕 孟听雨的目光,落在他额角那晶亮的汗珠上。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手帕。 手帕的一角,用淡青色的丝线,绣着一丛小小的兰草。 那是她自己的手帕,用了很久,洗得干干净净,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她将手帕递到他面前。 “擦擦汗?” 这个动作自然又亲昵,仿佛他们之间已经做过千百次。 就像羽毛一样,轻轻地,却又精准地,扫过了顾承颐的心尖。 他看着那方素雅的手帕,又抬头看看她带笑的眼眸。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接了过来。 柔软的棉布触感细腻,还带着她身上独有的、让他安心的清香。 他握着那方手帕,低头,用它轻轻拭去额角的汗水。 然后,他抬起眼,深深地看着她,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带着一丝郑重。 “洗完再还你。” 走廊昏暗的光线下,这句“洗完再还你”,比平时低沉了许多,带着一丝郑重。 孟听雨握着自己空空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手心传来的、濡湿的温度。 这个男人,京城顶级的科研大佬,清冷孤僻到仿佛没有人类情感。 此刻却像个得到了珍贵糖果的孩子,郑重其事地许下承诺。 这其中的反差,让孟听雨的心,不受控制地软成了一片。 她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愈发真实。 而这一幕,分毫不差地落入了茶水室里三位女性的眼中。 透过门,她们看到自家那个对万事万物都漠不关心的孙子(儿子、侄子),正低着头,神情专注地看着一个女人。 他的手里,还捏着一方小小的手帕。 那不是他自己的。 顾家的男人,从不用这种带绣花的东西。 然后,她们就看到了那个让她们心脏骤停的画面。 顾承颐,那个连亲生母亲都鲜少亲近的男人,竟然接过了那方手帕,用它擦拭了额角的汗珠。 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 茶水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顾老太太锐利的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魏淑云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强行压下那声就要冲出口的惊呼,眼底却全是忍不住的笑意。 顾巾帼那张常年紧绷的脸上,眉毛高高挑起,手臂环在胸前,嘴角勾起一抹探究的弧度。 三个人,三种表情,却交换了一个完全相同的信息。 有情况。 而且是天大的情况。 她们刚才还在为小孙女的出现而激动,现在看来,真正的重头戏,在这里。 这个叫孟听雨的姑娘,不仅仅是带来了顾家的血脉。 她似乎,还带来了能让她们那个枯萎的、行将就木的承颐,重新活过来的可能。 魏淑云看着儿子那从未有过的专注神情,眼眶又红了。 这一次,不是因为心疼,而是因为看到了希望。 顾老太太收回目光,端起面前已经凉透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用来掩饰自己嘴角的笑意。 她转头,压低了声音,对儿媳和女儿说。 “这小子,是栽了。” 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欣慰与了然。 顾巾帼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门外那对身影,眼神里多了一丝真正的认可。 能让她那个眼高于顶的侄子如此对待的女人,绝不简单。 当顾承颐操控着轮椅,与孟听雨一前一后回到茶水室时,室内的气氛已经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不再是初见时的紧张与审视,而是多了一种掺杂着好奇、欣慰与探究的复杂暖意。 顾承颐却无暇顾及这些。 他径直将轮椅停在了孟听雨的身边,这个位置,恰好能将她微微挡在自己身后。 一个不容置喙的保护者姿态。 他的目标很明确,他要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家人,孟听雨不是一个需要被审问的外来者。 她是他的客人,是他要护着的人。 他抬起眼,清冷的目光扫过自己的奶奶、母亲和姑姑,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亲人重逢的喜悦,反而带着凛冽的寒意。 “奶奶,妈妈,姑姑,你们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质问。 仿佛她们是不请自来,打扰了他清静的入侵者。 魏淑云脸上的笑容一僵,被儿子这毫不客气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来。 顾老太太也是眉头一皱,正要拿出长辈的威严训斥几句。 “咳。” 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拉了拉顾承颐的衣袖。 那力道很轻,却瞬间浇熄了他身上所有的尖刺。 顾承颐身体一僵,低头看去,正对上孟听雨那双清澈的眼眸。 她在对他摇头。 孟听雨不愿他因为自己与家人起冲突。 她从他身后走出,主动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对着三位长辈微微欠身。 “奶奶,阿姨,姑姑,承颐哥是担心我们打扰到你们,让你们操心了。” 她这一声自然而然的“承颐哥”,像一枚投入湖心的石子。 顾承颐的心头猛地一颤,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叫嚣。 “承颐哥”…… 她叫他“承颐哥”。 不是生疏的“顾先生”,而是带着亲近与温柔的“承颐哥”。 这个称呼,也让顾家三位女性彻底放下了最后一丝疑虑。 魏淑云看着孟听雨,眼里的喜爱几乎要满溢出来。 顾老太太脸上的威严也瞬间融化。 顾巾帼则是彻底收起了审视,换上了一种看待自己人的温和。 只有顾承颐,依旧紧绷着脸,但他眼底的寒冰,却在孟听雨那一声声的“奶奶”、“阿姨”、“姑姑”中,悄然融化。 他看着她从容不迫地周旋在自己的家人之间,那份不卑不亢的通透,让他着迷。 就在这时,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了一个让全场再次安静的动作。 他从轮椅上微微直起身,抬起手,将孟听雨轻轻拉到自己身边。 然后,他将手里的那方带着兰草刺绣的白色手帕。 他的动作极其珍视,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修长的手指将手帕小心翼翼地展开,再整整齐齐地叠好。 最后,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他将那方折叠好的手帕,放进了自己衬衫最贴近心脏的那个口袋里。 第25章 全权由你负责 前世所受的所有委屈,那些被践踏的尊严,被无视的付出,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个小小的动作彻底抚平了。 原来,被人珍视是这样一种感觉。 顾承颐做完这一切,才重新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自己的家人,用一种宣告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以后,听雨负责我的身体调理。”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她是我的医生,也是这个家的人。” 这句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小小的茶水室里炸开。 顾家三女被顾承颐这种前所未有的维护姿态,彻底震惊了。 魏淑云和老太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彻底的安心。 她们的承颐,有救了。 顾巾帼看着孟听雨的眼神,则变得更加深邃好奇。 这个姑娘,到底有什么魔力? “好!好啊!” 顾老太太最先反应过来,她一拍大腿,决定趁热打铁。 她从自己干瘦的手腕上,褪下了一只镯子。 那镯子通体碧绿,水头极好,在阳光下泛着温润莹泽的光,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帝王绿。 这是顾家的传家宝,只传给顾家认可的孙媳妇。 “好孩子,来。” 老太太拉过孟听雨的手,就要亲自为她戴上这只意义非凡的镯子。 “这是顾家的传家宝,传女不传男。今天太奶奶就把它交给你,以后,你就是我顾家的人了。” 魏淑云和顾巾帼都含笑看着这一幕。 在她们看来,任何一个女人,面对这样的认可和这样贵重的礼物,都不可能拒绝。 这代表着一步登天,代表着被京城最顶级的豪门彻底接纳。 所有人都以为,孟听雨会受宠若惊地接下。 然而,就在那冰凉温润的镯子即将套上她手腕的瞬间,孟听雨却轻轻地,但又无比坚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茶水室的空气,第二次凝固了。 魏淑云和顾巾帼都愣住了。 就连顾承颐,也诧异地看向她。 孟听雨迎着所有人不解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温和的笑容,没有半分贪婪,也没有半分矫饰。 她对着老太太,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夫人,您的心意我领了。这只镯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的声音不卑不亢,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在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之前,在承颐哥的身体彻底康复之前,我受不起这份大礼。” “我现在唯一的身份,是念念的母亲,和承颐哥的厨娘。” “我来顾家,不是为了顾家的富贵,只是为了给念念一个完整的家,为了履行我治好承颐哥的承诺。” 这番话,掷地有声。 它清晰地表明了她的立场和风骨。 她要的,是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而不是靠着一个孩子,或者一份不清不楚的关系。 魏淑云和顾巾帼脸上的诧异,慢慢变成了震撼。 她们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一个从乡下来的、独自带着孩子讨生活的姑娘,竟然有如此风骨,面对泼天的富贵能毫不动心。 顾老太太看着她,眼中的精光几乎要化为实质。 她怔了足足有三秒钟,然后,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爽朗的大笑。 “好!好!好!” 她连说三个好字,拐杖在地上敲得“笃笃”作响。 “有骨气!有原则!不贪图富贵,不恃宠而骄!好啊!不愧是我顾家看上的孙媳妇!” 老太太的笑声中气十足,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欣赏和满意。 她当场拍板,对着魏淑云和顾巾帼下达了最高指示。 “从今天起,承颐的身体调理,全权由听雨负责!” “家里所有的厨师、佣人,全部听她调遣!她需要什么,我们就提供什么!我们全家上下,必须无条件配合!” “谁要是敢阳奉阴违,或者给听雨使绊子,就别怪我老婆子不讲情面!” 这一番话,等于是将顾家最高的指挥权,在“治好顾承颐”这件事上,完全交给了孟听雨。 孟听雨以退为进,用她的风骨和坦荡,不仅没有得罪任何人,反而赢得了整个顾家核心成员最彻底的尊重和绝对的话语权。 她看着眼前的三位女性,知道自己这场京城之行,最重要的一关,已经过去了。 顾承颐一直沉默地看着她。 从她拒绝镯子,到她说出那番话,再到赢得他家人的尊重。 他的目光,从最初的诧异,到后来的震撼,最终化为深不见底的欣赏与……爱意。 是的,爱意。 他从不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可是在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明白了自己以前为什么会失控,为什么会爱上她。 爱她的坚韧,爱她的通透,爱她在绝境中依旧不肯折腰的风骨。 他看着她,眼底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浓烈情感,再也无法掩饰。 他想,自己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不是生在顾家,也不是拥有超群的智商。 而是,在等待死亡的黑暗里,遇到了她。 顾承颐在对顾家老宅来的三个长辈寒暄完后,就去忙工作了。 顾巾帼问孟听雨来的时候见她要出门的事。 孟听雨就说:“我想带念念去潘家园逛逛。” 她需要采购一些特殊的药材,有些在普通药店根本找不到,只能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碰碰运气。 顺便,她也想让念念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 而不是永远只待在这一方庭院里。 话音刚落,正在逗弄念念的顾老太太,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潘家园?” 老太太的拐杖在地上轻轻一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不行。” “那地方人多手杂,太乱了,念念还这么小,万一磕了碰了怎么办?” 一旁的魏淑云也立刻附和,脸上写满了担忧。 “是啊听雨,太危险了。你要是想买什么,列个单子,我让家里的采买去办。” 她们看着乖巧坐在孟听雨怀里,正小口小口喝水的念念,眼神里全是保护欲。 这可是顾家盼了几十年的小金孙女,是承颐唯一的血脉,一根头发丝都金贵。 去潘家园那种三教九流汇集的地方,简直是把一块美玉扔进泥潭里,她们光是想想都觉得心惊肉跳。 第26章 逛街买买买 孟听雨抱着女儿,耐心地解释。 “我需要的一些东西,采买可能不认识。而且,我想带念念出去走走。” 顾老太太眉头紧锁。 她看着孟听雨那张平静却坚定的脸,知道这姑娘主意正,不是轻易能被说服的。 沉默片刻后,老太太一拍大腿,做出了决定。 “想出门可以。” “我们一起去。” 她环视一圈,语气不容置喙。 “就当是咱们家第一次正式的家庭活动。去给听雨和念念添置些衣物。” 顾巾帼在一旁,看着这副场景,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 她算是看明白了,在这个家里,孟听雨和念念的任何一件小事,都会立刻升级为全家的头等大事。 于是,孟听雨原本简单的“潘家园采购计划”,彻底变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出行。 目的地,也从充满烟火气的潘家园,变成了京城最顶级奢华的百货大楼。 两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平稳地停在百货大楼正门。 整个童装区和相邻的女装区,人也不算多。 售卖员脸上带着最专业的微笑,气氛安静又透着一股金钱堆砌出的肃穆。 念念第一次见到这样金碧辉煌的地方,明亮的光线,一排排挂满了漂亮衣服的架子,让她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新奇。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妈妈的衣角,有些胆怯,又忍不住好奇地四处张望。 “念念,喜欢哪一件,告诉奶奶。” 魏淑云蹲下身,温柔地指着一件挂在最显眼位置的粉色公主裙。 那裙子缀满了蕾丝和珍珠,蓬松的裙摆闪着细碎的光,是每个小女孩梦寐以求的款式。 念念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的小手指了指那条裙子,又飞快地缩了回来。 她低下头,小小的脑袋靠在孟听雨的腿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妈妈,念念有衣服穿,不要买。” 她的衣服,是妈妈用旧床单改的,上面还有洗不掉的黄色印记。 可是,那是她最好的衣服了。 这句话,像一根细细的针,精准地扎进了顾老太太和魏淑云的心里。 魏淑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想到顾承颐提到的,这孩子在李家吃不饱穿不暖,高烧时差点夭折的过往,心疼得几乎要喘不过气。 顾老太太深吸一口气,握着拐杖的手因为用力,指节泛白。 她压下心头的酸楚,脸上挤出一个尽量和蔼的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 “买!” 老太太的拐杖在光洁的地板上重重一顿,对着身后的经理下达了命令。 “所有念念能穿的尺码,每个款式,每个颜色,全都给我包起来!” 售卖员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恭敬地弯腰。 “好的。” 她们脸上带着兴奋的光,手脚麻利地开始取下那些昂贵的童装。 孟听雨看着眼前这疯狂的一幕,有些无奈。 她蹲下身,将女儿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关系,太奶奶和奶奶喜欢念念,送给念念的礼物,我们收下。” 她知道,这是她们补偿孙女的方式。 拒绝,只会让她们更难过。 很快,几十个印着奢侈品logo的纸袋堆成了一座小山。 念念被魏淑云抱在怀里,手里拿着一个刚刚获赠的限量版音乐盒,小脸上还带着一丝没反应过来的懵懂。 扫荡完童装区,顾家女眷的热情没有丝毫减退,她们又簇拥着孟听雨,走向了隔壁的女装区。 “听雨,你也得选几件。” 魏淑云拉着她的手,满眼都是喜爱。 “你现在是我们顾家的人,不能穿得太素净了。” 她不由分说地将孟听雨按在一旁的真皮沙发上,然后兴致勃勃地开始亲自为她挑选。 很快,魏淑云拿起一件剪裁利落的米白色大牌套装。 “听雨,你看这件怎么样?衬你的肤色。” 一旁的售卖员立刻微笑着补充。 “夫人好眼光,这是我们这季高定款,手工缝制的,全京城只有这一件。” 顾巾帼站在不远处,手臂环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看着。 她想看看,这个面对顾家传家宝都能拒绝的姑娘,在这样盛情的美意面前,会作何反应。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孟听雨身上。 孟听雨站起身,走到那件衣服面前。 她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那柔软昂贵的面料。 然后,她抬起头,脸上带着得体而温和的微笑。 “阿姨,谢谢您的好意。” 她的声音清浅,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但这太贵重了,而且我平时要做饭,要处理药材,穿这个不方便。” 她顿了顿,目光坦然地迎上魏淑云的眼睛。 “我现在的身份是承颐哥的厨娘,穿着简单些,做事也利落。” 这番话,再一次清晰地表明了她的立场。 她不是来当一个被圈养的豪门少奶奶。 她有她的价值,有她的事业。 魏淑云脸上的热情微微一滞,随即化为了更深的理解和欣赏。 站在一旁的顾巾帼,眼底那抹探究彻底变成了激赏。 这个女人,头脑太清醒了。 她永远知道自己是谁,自己要什么。 不为泼天的富贵所动,不因旁人的热情而迷失。 这种风骨,比任何昂贵的时装都更能装点她。 顾巾帼走上前,拍了拍魏淑云的肩膀。 “妈,听雨说得对。就让她按自己舒服的方式来吧。” 她看向孟听雨,眼神里是平等的尊重。 “需要什么,直接跟管家说,别跟我们客气。” “谢谢姑姑。” 孟听雨微微颔首。 这场疯狂的购物终于在孟听雨的坚持下,回归了理性。 最终,她们只为孟听雨挑选了几套材质舒适、方便活动的棉麻质地服饰。 孟听雨想去潘家园逛,她说服了顾家的这三位女性长辈。 她用的理由无可辩驳。 “承颐哥的身体需要几味特殊的药引子,很多药材讲究品相和年份,采买不认得,我必须亲自去挑。”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专业领域不容置疑的权威。 顾老太太看着她,又看了看被她抱在怀里,正睁着大眼睛好奇望着大人的念念,最终还是松了口。 但条件是,孟听雨不能带念念去。 第27章 淘宝贝 “那地方龙蛇混杂,你一个人去我们都不放心,怎么能带上念念。” 魏淑云的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孟听雨没有坚持。 她知道,想要彻底获得信任,需要时间,也需要展现自己的价值。 将念念托付给满眼写着“交给我你放心”的魏淑云和顾老太太后,孟听雨独自一人前往潘家园的药材街。 孟听雨闭上眼,再次睁开时,整个世界在她的视野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便是空间赋予她的另一项能力——望气。 在她眼中,普通人身上流转着或浓或淡的白色气息,代表着生命力的强弱。 而万物,尤其是植物药材,则会根据其蕴含的能量,散发出不同颜色的光晕。 潘家园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味与各种食物混杂的气息。 但在孟听雨的“望气”视野里,这里是另一番景象。 涌动的人潮是一片片浓淡不一的白色气流。 而那些摊位上琳琅满目的古玩玉器、字画木雕,绝大多数都只散发着死气沉沉的灰色,那是器物本身的颜色,不带一丝一毫的灵气。 她对此视而不见,目光径直穿过这些浮华的表象,搜寻着她的目标。 她的脚步不快,在一个个摊位前走过。 她对那些被摊主吹得天花乱坠的“传世珍宝”不屑一顾,目光只在那些堆在角落,毫不起眼的物件上停留。 她需要的是蕴含着生命力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丝,都能在她的空间灵泉里,被无限放大。 走过一个卖杂项的摊位,她买下了一包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干瘪的植物种子。 在别人眼中,这或许是陈年的废种,发芽率都成问题。 但在孟听雨的视野里,每一颗种子上都包裹着一层薄薄的、嫩绿色的生机。 她又在一个卖旧玉器的摊子上,从一堆残破的玉饰里,挑出了一块边缘破损,颜色也算不上好的“废玉”。 摊主见她挑了这么个破烂,还大方地抹了零头。 他不知道,这块废玉的内里,正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蓝色灵气,比他摊位上所有标价高昂的玉器加起来,都要珍贵。 孟听雨将东西收好,继续往里走。 潘家园的药材街在最里面,气味也最为驳杂。 刚一踏入,一股浓郁的药香便扑面而来。 孟听雨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喜悦。 这里的“气”,比外面强盛太多了。 各种药材根据其药性,散发着红、黄、青、白、黑等各色光晕,交织成一片绚烂的光海。 就在这时,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一股浓郁到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青色药气,瞬间攫取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那股青气冲天而起,带着磅礴的生命力,在一众药材的各色光晕中,显得鹤立鸡群。 孟听雨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立刻循着那股青气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个极其简陋的摊位,只铺了一块脏兮兮的油布,上面零散地摆着一些不知名的根茎和石头。 而那股惊人的青色药气,其源头,竟然是一块被摊主用来压着油布一角的黑色石头。 那石头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表面坑坑洼洼,沾满了泥土,看起来和路边的顽石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在孟听雨眼中,它内部正盘踞着一条青龙般的药气,浓郁精纯,几乎要破石而出。 这是真正的天材地宝。 孟听雨走上前,蹲下身。 她的指尖没有去碰那块石头,而是先拿起了旁边几块普通的药材。 “老板,这些怎么卖?” 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相精明,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 他看到孟听雨一个年轻姑娘,穿着虽然素净,但料子和剪裁都属上乘,气质更是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他原本正懒洋洋地靠着墙根,见生意上门,立刻来了精神。 “小姐,你可真有眼光。” 他拿起孟听雨指的那几块药材,开始口若悬河。 “这可是我从长白山老林子里挖出来的,年份足,药性好,您看……” 孟听雨打断了他。 “开个价。” 男人的话被打断,也不恼,嘿嘿一笑,伸出三根手指。 “这个数。” 价格不算离谱,但也不便宜。 孟听雨没有还价,只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块压着油布的黑石头。 “那块石头呢?” 她问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摊主油滑的眼睛瞬间一亮。 他顺着孟听雨的目光看去,落在那块他随手从河边捡来压东西的破石头上,眼珠子飞快地转了一圈。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潘家园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捡漏和打眼的故事。 这姑娘对一堆好药材不感兴趣,偏偏问一块破石头,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他心里立刻活泛起来。 “呵呵,小姐,您这眼光可太毒了。” 摊主的脸上堆起了更加热情的笑容,身子也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秘兮兮。 “不瞒您说,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 “这是我从一个老药农手里收来的,他说这是‘石太岁’,长在深山悬崖上,能解百毒,生死人肉白骨的宝贝!” 他把一块破石头,硬生生吹成了传说中的神药。 孟听雨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是吗?” 她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怀疑。 “既然是宝贝,怎么就扔在这儿压桌脚了?” 摊主被噎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一拍大腿,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哎!还不是因为我不识货嘛!要不是您今天点出来,我还当它是块普通石头呢!” “小姐,您是行家,您给开个价,价钱合适,您就拿走!” 他把皮球踢了回来,摆明了要狮子大开口。 孟听雨看着他,平静地伸出一根手指。 “十块。” 摊主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十块?” 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小姐,您开玩笑呢?我这可是‘石太岁’!别说十块,一百块我都不卖!” 第28章 宝贝到手 孟听雨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就要走。 “那就算了。” 她的动作没有一丝留恋。 摊主顿时急了。 他摸不准孟听雨是真的不想要,还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但他赌不起。 万一这真是个宝贝,让她走了,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可要是她只是诈唬自己,自己叫高了价,岂不是把生意谈崩了?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孟听雨的脚步顿住了。 但她不是为他停下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隔壁药材摊的摊主身上。 那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此刻正痛苦地捂着胃,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发白,身体蜷缩着。 在他的“望气”视野里,这个男人胃部的位置,正盘踞着一团浓重的、夹杂着黑丝的灰败之气。 寒湿伤胃,气机阻滞。 看他眉心郁结的黑气,显然还伴有思虑过度,肝气郁结。 孟听雨走了过去。 “老板,你是不是胃痛起来像火烧,又觉得里面冰凉,喝热水也没用?” 她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入了男人的耳朵。 男人痛苦地抬起头,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站在面前,有些错愕。 “你……你怎么知道?” 孟听雨没有回答,而是从自己随身的小布包里,取出了几样东西。 三颗饱满的红枣,一小片色泽深沉的陈皮。 这是她出门时习惯性带在身上的,以备不时之需。 她将东西递给男人。 “用开水泡上,趁热喝下去。” 男人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脸上全是怀疑。 红枣和陈皮? 这能治他这要命的老胃病? 他疼得厉害,正准备去附近的药店买止痛药,对孟听雨的话半信半疑。 孟听雨看出了他的疑虑,语气依旧平淡。 “你的病根在于寒湿困住了脾胃,又因为思虑过度,肝气不舒,横逆犯胃。止痛药只能暂时压制,治标不治本。” “信我一次,也不花钱。” 这四个字,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男人看着她清澈坦然的眼睛,又看了看手边刚接的热水壶,咬了咬牙,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他按照孟听雨说的,将红枣和陈皮扔进自己的搪瓷缸子里,用滚烫的开水冲泡。 一股带着甜香和果皮清香的热气蒸腾而起。 他顾不上烫,吹了吹,就大口喝了下去。 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滑入胃中,起初没什么感觉。 但很快,一股暖意从胃部中央开始,慢慢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那股如同冰锥在搅动的绞痛感,竟然奇迹般地开始缓解。 原本紧缩成一团的胃,仿佛被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抚平。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男人额头上的冷汗停了,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下杯子,看向孟听雨的眼神,已经从怀疑变成了震惊和感激。 “神了!真神了!” 他激动地站起来,搓着手。 “姑娘,你真是神医啊!我这老胃病,看了多少大夫都看不好,你这几颗枣……” 孟听雨摆了摆手。 “这只是应急的法子。你的病要除根,还需好好调理。” 她简单地说了几个食疗的方子,又嘱咐他放宽心,不要思虑过重。 男人听得连连点头,掏心掏肺地感谢。 他非要给孟听雨诊金,被孟听雨拒绝了。 “举手之劳而已。” 男人过意不去,在自己的摊位上翻找了半天。 他的摊位卖的都是些正经药材,没什么特别的。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从一个布袋的角落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通体乌黑的种子,约有拇指大小,表面布满了奇怪的纹路,看不出是什么植物的。 “姑娘,这是我前些天进山时,无意中从一处山涧里挖到的,我也不认识是什么。看着挺奇怪的,就留下了。” “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谢你,这个你要是不嫌弃,就当个小玩意儿拿去吧。” 他把那颗黑色的种子,郑重地递到孟听雨手里。 孟听雨本想拒绝。 但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那颗种子的瞬间,她的心神猛地一震。 一股微弱但极其精纯的生命气息,从种子内部传来。 这股气息虽然微弱,但其本质,却远比刚才那块“石太岁”里的青色药气还要高级。 孟听雨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异。 她不动声色地收下种子。 “多谢老板。” 而这一幕,全被旁边那个卖“石太岁”的摊主看在眼里。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本以为自己抓住了条大鱼,没想到转眼间,人家不仅没上钩,还在他眼皮子底下露了一手绝活,白得了一颗看起来就不凡的种子。 他再看向孟听雨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几分忌惮。 这姑娘,绝对不是普通人。 他心里那点贪婪的小火苗,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当孟听雨再次回头看向他时,他脸上的油滑和算计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种带着点尴尬和讨好的笑。 “那……那什么,小姐,这石头,您要是真想要,十块……十块就十块!”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烫手山芋处理掉,省得惹上什么麻烦。 孟听雨从口袋里拿出十块钱,递给他。 她抱起那块沉甸甸的黑色石头,仿佛抱着的不是石头,而是一个新生的希望。 交易完成,孟听雨不再停留,抱着那块沉甸甸的黑色石头,转身正欲离开。 就在她付完钱,与摊主错身而过的瞬间,一个身影匆匆从旁边挤过,险些撞到她。 孟听雨下意识地侧身避让,抬眼看去。 那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生着一双贼眉鼠眼的三角眼,身形瘦小,一脸的精明与算计。 四目相对。 男人脸上的不耐烦,在看清孟听雨面容的刹那,瞬间凝固,转变为极度的震惊。 他的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眼睛瞪得像铜铃。 孟听雨的目光,也倏地冷了下来。 李州。 这个名字,像是从前世记忆的深渊里浮上来的腐烂水草,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第29章 被盯上 前夫李建军的远房堂哥,一个游手好闲、专靠占亲戚便宜过活的无赖。 前世,就是这个李州,三天两头上门借钱,每次都说得天花乱坠,却从未还过一分。 他还曾当着全家人的面,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个不下蛋的鸡,是个只会花钱的丧门星。 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屈辱,瞬间涌上心头。 孟听雨握着黑色石头的手,指节收紧,眼神里的温度迅速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你……你是……孟听……”李州结结巴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个女人,眉眼间确实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前侄媳妇,可浑身上下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料子却不是乡下常见的粗布。 身姿挺拔,眼神清亮,平静地看着他时,竟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 再也不是那个低着头、唯唯诺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受气包了。 李州震惊过后,三角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惊疑,随即,那丝惊疑就被更为浓烈的贪婪所取代。 他看到了孟听雨手上提着的几个纸袋,虽然不多,但袋子上的烫金字母,他曾在城里大老板的太太手上见过,是顶级百货大楼的标志! 她发财了? 攀上高枝了?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狂滋长。 一个恶毒的计划,瞬间在他心中形成。 李州脸上立刻堆起了虚伪热情的笑,往前凑了两步,试图恢复往日的熟络。 “哎呀!还真是你啊,侄媳妇!你跑哪儿去了?可把我们给急坏了!建军到处找你呢!” 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孟听雨看着他这副嘴脸,只觉得可笑。 她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懒得给,抱着石头,绕过他就要走。 “哎!别走啊!” 李州急了,伸手就想去拉她的胳膊。 孟听雨脚步一顿,猛地回头。 “滚开。” 清冷的两个字,没有一丝情绪,却像两把冰刀,直直插进李州的心里。 李州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被孟听雨眼神里的寒意骇住了,那是一种看死人般的漠然,让他从头皮麻到了脚后跟。 “我……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他色厉内荏地辩解。 孟听雨懒得与他废话,只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李州,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如果还想好好活着,就当今天从没见过我。”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抱着那块在旁人眼中滑稽无比的黑石头,转身汇入了人流。 李州呆立在原地,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刚刚那一瞬间,他真的感觉到了杀气。 可是,当孟听雨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时,他心中的贪婪再次压倒了恐惧。 一个能随手拿出十块钱买块破石头的女人,一个穿着体面、气势都变了的女人……她身上一定有更大的油水可捞! 就这么放她走了,他得后悔死! 李州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三角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 他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没人注意自己,便压低了身子,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小贱人,到底在京城傍上了哪个大款! 孟听雨到了一处茶摊,坐在那里喝茶,实则心念一动,进入了随身空间。 空间里依旧是那副仙境般的模样。 灵泉汩汩,土地肥沃。 她先是将那块黑色的“石太岁”放在灵泉边的土地上。 几乎是接触到土壤的一瞬间,石头内部那股磅礴的青色药气就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入土地之中。 以石头为中心,周围的土地迅速染上了一层浓郁的青色,充满了勃勃生机。 孟听雨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块石头本身不是药,但它蕴含的木系灵气,却是改良土壤,培育顶级药材的绝佳肥料。 接着,她拿出了那颗从胃病摊主那里得来的黑色种子。 她捧着种子,走到灵泉边,用泉水小心翼翼地清洗掉上面的泥土。 然后,她将种子埋入了被“石太岁”改造过的那片青色土地的正中央。 做完这一切,她又舀起一捧灵泉水,浇灌在种子上。 奇迹,在下一秒发生。 只见那颗黑色的种子在接触到灵泉水的瞬间,猛地一颤。 它表面的黑色硬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一抹嫩绿色的新芽,带着破开一切阻碍的生命力,猛地钻了出来。 那新芽见风就长。 一寸,两寸…… 几乎是眨眼之间,就长成了一株半尺高的植株。 嫩绿色的茎干上,舒展开一片片形状奇特的叶子。 一片,两片,三片……一直长到第九片叶子完全展开,它才停止了生长。 九片叶子,每一片都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玉色,叶脉清晰,仿佛有光在其中流转。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清冽的药香,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孟听雨看着眼前的植株,呼吸几乎停滞。 她急忙翻开悬浮在空中的《神农食经》。 书页自动翻到了某一页。 上面赫然画着一株与眼前植物一模一样的图谱。 图谱旁边,是古朴的篆字。 九叶还阳草。 食经记载:此草九叶一生,九死一轮回,得天地之造化,有逆转阴阳、起死回生之奇效。乃炼制“还阳丹”的唯一主药。 孟听雨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 还阳丹。 那是《神农食经》里记载的、真正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逆天丹药。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 没想到,炼制它的主药,竟然就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看着那株亭亭玉立的九叶还阳草,目光穿过空间,仿佛看到了生命气息日渐微弱的顾承颐。 她攥紧了拳头。 顾承颐,我绝对会让你好好活下去的! 孟听雨得了几件宝贝就赶紧回到了约好的卖零嘴的地方,顾老太太带着念念在这里。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双贼溜溜的三角眼,正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 李州像条闻着腥味的野狗,不远不近地缀着。 他心里的贪婪和震惊交织成一张大网。 第30章 暗中搞事 那个逆来顺受的孟听雨,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那身衣服料子不便宜,那份气度,更不是乡下女人能有的。 她一定是在京城攀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款! 这个念头,让李州浑身的血液都燥热起来。 他看着孟听雨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前停下。 一个穿着讲究、气质雍容的老太太正抱着个小女孩,旁边还站着一个同样贵气十足的中年女人。 更有一个气质凌厉的不算年轻的女人。 李州的心脏砰砰狂跳。 他看见孟听雨走过去,那个矜贵的老太太立刻露出笑容,中年女人也亲热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几人有说有笑,亲密得像一家人。 紧接着,李州看到了让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一幕。 一行人走向停在路边的两辆黑色轿车。 那车身漆黑锃亮,车头一面红旗的标志,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当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制服的司机恭敬地为她们拉开车门时,李州清晰地瞥见了那块车牌。 那不是普通的数字,而是一个他这种在街面上混的人,只在传说中听过的特殊号段。 那是他这种人,哪怕只是蹭到一点边,都得掉层皮的存在。 李州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缩到了墙角,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完了。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他知道,自己别说上去攀亲戚,就是再多看一眼,可能都会惹来天大的麻烦。 恐惧过后,更汹涌的贪婪席卷而来。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他自己不敢去要钱,但有人敢! 一个恶毒至极的念头,在他脑中飞速成型。 李州不再停留,转身就朝着最近的邮局,几乎是一路小跑。 他趴在邮局的柜台上,要了两张信纸,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扭曲的兴奋。 给平山镇李家的信,他添油加醋,极尽挑拨之能事:“……建军弟,你媳妇在京城跟了大官发了大财,穿金戴银,出门坐小车,连孩子都带在身边享福,早把你们李家忘到九霄云外了!你们还傻等着她回去?再不来,这金山银山可就全便宜外人了!” 而写给孟听雨爹妈的信,则换了一副嘴脸,扮起了为他们着想的好人:“……叔、婶,听雨在京城过上好日子了,可她一个年轻女人,身边没个娘家人撑腰怎么行?万一被人骗了呢?你们快来京城看看吧,她现在住的地方可气派了,不来要后悔一辈子……” 写完信,他小心地将信纸折好,塞进信封,投进了邮筒。 做完这一切,李州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三角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这一切,孟听雨毫不知情。 回程的车上,念念已经在魏淑云的怀里睡着了。 她身上换了一件柔软的鹅黄色棉布裙子,小脸上是满足而安稳的神情。 孟听雨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里摩挲着一枚刚买来的药杵。 今天虽然没去成潘家园,但也并非全无收获。 至少,她让顾家人明白了她的底线和原则。 车平稳地驶回顾家大宅。 顾家宅邸客厅里的氛围安静却不沉闷。 顾承颐坐在轮椅上,面前的茶几上摊着一本德文资料,但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当那两辆熟悉的黑色红旗轿车驶入庭院时,他一直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有了微不可察的松动。 车门打开,孟听雨抱着一大堆纸袋下来,紧接着是顾老太太和顾巾帼。 最后,魏淑云抱着熟睡的念念,小心翼翼地踏出车门。 顾承颐的目光,穿过落地窗,第一时间锁定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念念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在魏淑云的怀里动了动,小扇子般的睫毛颤抖着,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她揉了揉眼,看到了落地窗后的那个身影。 “爸爸……” 一声微弱的、带着奶香的呼唤,穿透了玻璃。 下一秒,她就在魏淑云的怀里挣扎起来,小脸上写满了急切。 魏淑云只好将她放下。 念念身上那件崭新的鹅黄色小裙子随着她的动作扬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她迈开小短腿,“蹬蹬蹬”地,毫不犹豫地朝着客厅的方向跑去。 她像一只找到了巢穴的小乳燕,目标明确,满心欢喜。 顾承颐操控轮椅,无声地迎了上去。 就在客厅门口,念念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小小的脑袋在他的颈窝里依赖地蹭了蹭,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皮肤上。 “爸爸,念念回来了。” 顾承颐的身体瞬间僵硬。 女孩身上柔软的棉布,带着阳光晒过后的暖意与淡淡的奶香,瞬间填满了他的所有感官。 他低下头,看着女儿身上崭新的、漂亮的裙子,看着她因为熟睡而泛着健康红晕的小脸蛋。 他那颗因为等待而焦躁不安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抚平了。 他伸出修长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甚至带着一丝生涩的笨拙,将女儿小小的身体圈在怀里。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血脉相连的重量与温度。 他抬起眼,目光越过女儿的头顶,看向正静静站在门口的孟听雨。 四目相对。 孟听雨对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里,没有炫耀,也没有邀功,只有一种“你看,我把女儿照顾得很好”的温柔与安宁。 顾承颐的心,被这道目光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他想,这场由他的家人主导的、他没有参与的出行,结果似乎……相当不错。 众人走进客厅,气氛热烈而融洽。 魏淑云指挥着佣人将那堆成小山的购物袋分门别类,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顾老太太看着扑在孙子怀里的曾孙女,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顾巾帼也难得地放松了紧绷的脸,眼神柔和。 孟听雨将买来的药杵和种子放好,正准备去厨房看看午饭的准备情况。 “听雨,你等等。” 魏淑云拉住了她。 她不由分说地将孟听雨按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到她身边,脸上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 “今天买的那些衣服都太素净了,你得有个像样的首饰搭配一下。” 话音未落,魏淑云就从自己光洁的手腕上,褪下了一只镯子。 第31章 家传手镯 那镯子通体碧绿,质地细腻,在客厅温暖的灯光下,泛着温润莹泽的光,仿佛一汪凝固的春水。 帝王绿翡翠,水头极好,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传家之宝。 “好孩子,这是承颐奶奶当年给我的,现在我把它给你。” 魏淑云握住孟听雨的手,就要将镯子为她戴上。 “你别推辞,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冰凉温润的触感,从手腕传来。 在手镯触碰到皮肤的一瞬间,孟听雨的眼底深处,整个世界瞬间变了模样。 她下意识地开启了“望气”。 在她的视野里,魏淑云的身上,一股灰绿色的郁结之气缠绕在肝胆的位置,流动得极其缓慢,那是常年思虑过重,肝气不舒的明证。 她的目光越过魏淑云,看向旁边的顾老太太。 老太太的肺部,盘踞着一团更为沉重、如同陈年蛛网般的黑灰色病气,随着她每一次呼吸,都带起一丝干涩的波动,那是让她常年干咳不止的根源。 而另一边,顾巾帼挺直的脊背上,几道断裂的、暗红色的气流顽固地附着在关节处,那是陈年的旧伤,伤了根本。 三个女人,三种不同的病气。 整个顾家,从上到下,都被各种健康问题所困扰。 这一切,只在孟听雨的脑中一闪而过。 她没有抽回手。 她知道,这次不能再拒绝了。 拒绝代表着生分,而她要的,是融入。 孟听雨顺从地让魏淑云将那只贵重的镯子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 碧绿的翡翠,衬着她雪白的皓腕,更显得相得益彰。 “真好看。” 魏淑云满意地端详着,眼里的喜爱几乎要满溢出来。 孟听雨抬起手腕,看着这只镯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与微笑。 她顺势握住了魏淑云的手腕,指尖看似无意地,轻轻搭在了她内关穴的位置上。 “阿姨,谢谢您,这镯子真漂亮。” 她的指腹在那个穴位上,状似无意地,用一种特殊的频率按揉了几下。 魏淑云只觉得一股微弱的、奇异的酸胀感从手腕上传来,顺着手臂,一直舒缓到心口。 那感觉很舒服。 就在她享受着这份突如其来的舒适时,孟听雨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清晰。 “阿姨,您最近是不是时常头疼,尤其是在额头两侧?” “夜里也睡不安稳,容易惊醒,醒了就很难再入睡?” 客厅里的笑语声,戛然而止。 魏淑云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震惊地看着孟听雨,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秘密,却是她从未对外人言说的困扰。 这是她自从顾承颐出事后,就落下的老毛病,看了无数中西名医,吃了数不清的药,都只能暂时缓解。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孟听雨身上。 顾老太太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顾巾帼环在胸前的手臂放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就连抱着念念的顾承颐,也抬起头,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与欣赏。 孟听雨依旧握着魏淑云的手腕,脸上是淡淡的、从容不迫的笑容。 “我略懂一些中医调理的法子。” 她松开手,语气平静。 “您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思虑伤神,肝气郁结,气血上涌才会头疼。” “等会儿我给您做一道安神的汤品,连喝几天就会好转。” 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专业与自信。 魏淑云彻底愣住了,她感受着刚刚那股已经消失的酸胀感,和此刻头部确实轻松了几分的感觉,看向孟听雨的眼神,已经从喜爱变成了全然的信服与依赖。 “听雨,你……你还懂医?” “谈不上懂医。” 孟听雨谦虚地摇头。 “只是以前跟过一个老中医几年,知道食物的性味,懂得如何搭配而已。”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却又无法完全解释她刚才那精准的诊断。 “咳……咳咳……” 就在这时,顾老太太忽然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干咳。 她咳得十分辛苦,整个人都弓了起来,脸色涨红。 顾巾帼立刻上前,轻拍着她的背。 魏淑云也焦急地递上水杯。 这是老太太几十年的老毛病了,一到换季或者情绪激动时,就容易发作。 孟听雨静静地看着。 在她的“望气”视野里,老太太肺部那团黑灰色的病气,正在剧烈地翻涌。 等到老太太的咳嗽声终于平息下来,她才缓缓开口。 “老太太。”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您的咳症,根源不在肺,而在肾。” “肾主纳气,肾气亏虚,则气无所归,上逆于肺,故而喘咳不止。” “您平日里,是否还伴有腰膝酸软,夜尿频多的症状?” 如果说刚才对魏淑云的诊断是震惊,那么此刻,这番话就如同惊雷,在顾家三位女性的心头炸响。 腰膝酸软,夜尿频多。 这些都是老太太最私密的症状,除了她的私人医生,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顾老太太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她死死地盯着孟听雨,那眼神,像是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顾巾帼扶着母亲的手,也猛地收紧,看向孟听雨的眼神,充满了震撼。 这个姑娘,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顾承颐坐在不远处,看着她以一己之力,用最平静的姿态,彻底掌控了全场的节奏。 他看着她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风骨卓然,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他眼底的欣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 这才是他的女人。 能与他并肩,甚至能为他撑起一片天的女人。 孟听雨迎着顾老太太审视的目光,没有半分退缩。 “老太太的身体,不能用猛药攻伐,只能温补。” “从明日起,我为您准备药膳。先固本培元,再慢慢将陈年的寒气引出。” “三个月,您的咳症可愈七成。半年,可断根。” 半年,断根。 这四个字,掷地有声。 为了这个几十年的顽疾,顾家请遍了天下名医,得到的答案都是只能休养,无法根治。 而眼前这个二十岁的年轻姑娘,却给出了如此确切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