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啥祖宗,都是我编的》 第180章 心机太深了【五千字大章】 “什么?!” 那意志所化之人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吼,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藏于阵法核心、操弄全局,竟会被一个阴神境的小辈锁定真身,更被其直接杀了过来! “有空间方面的天赋神通么?!倒是小觑了你!” 那人冷哼一声,全身上下绽放光明,化作重重叠叠的琉璃火壁,试图阻挡那跨空而来的一抓。 “定!” 他抬手一指,一股凝固之意弥漫四周,便要定住这玄光之镜! 但下一刻,陈清掌中三个寂灭法轮成三体之状旋转,向内一聚! “轰隆!” 那空间裂缝陡然破碎,化作一个空间窟窿,不仅打破了那凝固之意,更让陈清一步迈出,穿越过来! “伪神通对撞?有点意思。” 那意志化身存世悠久,见识过不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空间天赋虽稀有,却也不是未曾见过,自信足以应对,依旧显得成竹在胸,将手一挥,那琉璃火壁骤然收缩,就将陈清整个人包裹起来,变成一团火球! “镇!” 他又手捏印诀,打出一道符篆,落在火球上,将之凝固! 另一边。 “这姓陈的竟撕开了空间?但他似乎一个照面就被镇了!” 遗迹主通道内,什辰、法夺子、宫装少女等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怔在原地。 唯有那灰衣老者瞳孔微缩,护着少女疾退数步,沉声道:“殿下小心!那裂痕之后的气息古老腐朽,绝非善类,怕是某个自古代沉眠中苏醒的老怪残魂!不可轻易沾染!” 什辰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涌现出极度的贪婪与狂热:“古老残魂?遗迹传承?!这是我的机缘!合该为我所得!”话落,他竟不顾那空间裂痕边缘肆虐的能量,魔气翻涌,魔光罩身,就要强行冲过去。 “嗤——” 一声轻响,伴随着一声惨呼! 什辰的手臂一条手臂,甫一触及裂痕边缘,竟被无声无息地切下、继而湮灭! “那人随手打开的空间缝隙,竟能将我重伤至此?这……我不如他?”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倒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痛苦,先前的嚣张气焰被这残酷一击打散了许多,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魔崽子,狂妄自大,徒增笑耳!”法夺子道人冷笑一声,但随即察觉到空间窟窿另一端传来的古老魔气,面色一肃,并指如剑,清喝道:“原来里面还藏着一个大魔头!安敢放肆!看剑!” 厉喝声中,他背后古剑铿然出鞘,化作一道纯阳剑罡,直斩裂痕! 然而,剑罡没入裂痕,却如泥牛入海,只激起一丝涟漪,反倒是一股凶猛的反震之力轰然显化,落在法夺子身上! “嘭!” 法夺子闷哼一声,嘴角溢血,身形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岩壁之上,狼狈不堪。 他强撑着身子,眼中尽是骇然:“这刚刚苏醒的魔头,竟有如此威能?!诸位道友,还请助我,否则令此魔脱困,后果不堪设想……” 窟窿另一端,那意志所聚化身被接连的挑衅激怒:“不知死活的东西!既然尔等迫不及待,那本座便不再留手!正好从你们之中,挑选一具上佳的鼎炉,重临世间!” 话音未落,一股磅礴意志混合着精纯的光明净火,如决堤洪流,就要从那窟窿之中强行降临此间! 就在此时。 “轰隆!” 那火球轰然破碎,诸多火焰融入陈清全身上下的毛孔之中,跟着他张口一吐! 一道剑光飞出! “雕虫小技!”那意志化身根本不放在眼里,哈哈一笑,抬手就捏! “咔嚓!” 剑光破碎! 但陈清神色一凝。 “大概摸到了此人的一点根基,虽可能是自万载之前沉睡的亡魂,但我大概是能对付的,那试探就到此结束吧!” 一念落下,他手捏印诀,头上黑簪激射而出! “咄!” 一点漆黑雷光激射而出,初时细微,旋即迎风见长,化作一条狰狞咆哮的劫煞雷龙! 雷龙周身跳跃着电蛇,所过之处,光明净火竟如烈日下的积雪,纷纷溃散消融,然后当空一转,又化作漆黑雷剑,直刺而来! “雷法?好个小辈!以为本座如今跌入鬼修之道,你仗着身怀克制邪祟的雷霆,便能吃定本座了?殊不知本座的底蕴,岂是你能揣度!” 那意志化身见剑光又至,下意识便想如先前那般挥手破去,但心中警兆忽鸣,让他硬生生止住动作,然后身形急晃,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道雷光剑气! “兹啦——” 他那意志所凝之化身,竟似水波一般扭动着,发出“滋滋”声响,飘出几缕烟气! 其速之快,其力之凝,其势之锋,远超其人预料! “什么?!” 意志化身惊愕交加,但不等他回过神来,剑光又至! “不好!太一玄光,护我鬼命!” “嗖——” 几道华光自四周汇聚而来,笼罩其身,变作护体神光!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中,那护体神光剧烈摇曳,明灭不定。 意志化身的从容化为惊骇:“不可能!你只是阴神境界,怎的这雷法之威,已堪比元婴一击!如今这时代的修士,都这般妖孽不成?!护法神通,能跳过一个大境界?!”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陈清笑了一声,手上印诀一变,劫雷一分为三,交缠演变! 交手时间虽短,但他已从对方施展的神通术法中寻得端倪。 “此人对这里的阵法禁制了如指掌,所修的又是那光明净火道途!此道在仙朝时,为太一洞明一脉执掌,过去这么久,居然还能存续,或许是倚仗秘法沉眠,借遗迹特殊环境苟延残喘,勉强维持道统不灭!” 陈清心念电转:“如此看来,这人可能是太一道宫的核心人物,纵然不是洞明时代的弟子,也该是仙朝后期的太一菁英!若将他擒下,或能揭开太一秘辛,乃至那心中诡门的根源!” 另一边,那意志化身则被劫雷杀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他先是试图以精纯鬼道神通中和雷霆,却发现那漆黑劫雷中不仅蕴含着一丝天罚意志,对阴邪之物的克制远超寻常雷法,除此之外,还蕴有幽冥之气,鬼气于其乃大补! “这到底是什么神通法术!怎的如此诡异邪门!” 他接连变幻七八种玄妙法诀、古老禁制,在身前演化诸多异象,显示出极其深厚的底蕴,每一种皆是不凡, 但无论何种神通法术,只要显露,便被那霸道劫雷一力破万法,轰然击溃! 这一幕透过空间窟窿,落入外界众人眼中,引来一片骇然! “这……这是什么雷法?”柳双儿与言若霜面面相觑,她们虽见过陈清以此雷击败延气老魔,却远不如今日这般震撼心神! 宫装少女眨着琉璃般的眸子,扯了扯灰衣老者的衣袖:“傅老傅老,你认得这雷法吗?好生厉害!比我见过的所有雷法都凶!” 灰衣老者面色空前的凝重,缓缓摇头:“殿下,老奴不识。但此雷蕴含劫灭真意,威力绝伦,若他对你我出手……老奴恐难护殿下周全。” “连傅老你都挡不住?”少女这才真正惊讶,小嘴微张。 那魔道青年什辰,此刻脸色苍白,断臂处剧痛钻心,眼见陈清神威如此,先前的嚣张气焰彻底熄灭,眼神变幻不定,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法夺子则盯着那纵横披靡的漆黑雷光,喃喃道:“以雷化剑,以劫为锋,莫非是失传已久的劫剑道?又或是那驾驭天地伟力的万物剑道?” 令绝峰同样心神剧震,他自问剑心通明,修为远超同侪,可见了陈清这化雷为剑、破尽万法的手段,方知天外有天! 就在众人心潮起伏之际…… “噗!” 劫雷终于抓住破绽,合三为一,撕裂重重防护,狠狠轰在意志化身肩头! “兹啦……” 那人的小半边身躯当场炸裂,化为缕缕青烟! “呃啊!”他发出一声闷哼,气息骤然萎靡,眼中浮现惊惧之色:“此子手段竟恐怖如斯!我肩负复兴重任,好不容易苏醒,岂能葬送于此?!但连换诸法皆被克制,以我之力,已难匹敌!只能削减阴德,借用伟力了!” “哗啦!” 一阵碎裂声响,陈清驾驭剑光撕裂重重阻碍,瞬间便扑至其人近前! “说吧,你是何来历?在此有何图谋?” 那意志化身虽狼狈,却强撑着冷笑一声:“小辈,你以为你赢定了?本座承认你有点手段,便是在本座那个时代,也勉强能入眼。但你可知何谓真正布局?何谓胸怀天下?” “我管你这许多!”陈清手上不停,将手一抓,雷光化作漫天光影,兜头盖脸的呼了过去! “无耻!也罢!我辈志向,岂是你能揣度?!”意志化身声音陡然拔高,“斗法之能不过微末枝节!在真正的神通法门、天地伟力面前,个人的勇武简直可笑!你越强,我越欣喜!因为你将成为我等完成万古伟业的柴薪!”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咬牙,体内一点奇异光辉骤然爆发,化作一枚复杂无比的古老符箓,当空一转,清光笼罩陈清! 轰隆! 整个遗迹大阵剧烈震颤,一股浩瀚如海的伟力被引动,轰然降临! 陈清只觉身上一沉,眼前景物疯狂变幻。 “这人手段可真多!也对,此处乃是他的大本营,若连自家都没留点后手,那这遗迹岂非就是为他人做嫁衣?” 一念至此,他本能欲施展虚空神通挣脱束缚,却惊讶的发现周遭空间已被彻底锁死,坚固无比。 眉头微皱,陈清心念一动,体内一点血光涌动,撕裂了一点空间,就要挣脱出来,但就在此时,他心底那扇诡异之门微微一颤,竟与这股浩瀚伟力产生了共鸣! 一扇宏文之门的虚影,出现在他的眼前,接天连地,内里近乎无穷无极的灵气,正不断从中涌出! 与此同时,本就被他参透了大半的遗迹之阵,进一步解开神秘面纱,甚至隐隐与他心意相合! “徒劳挣扎!”那意志化身见陈清身子一颤,以为是他难以挣脱,不由哈哈大笑,“此地本就有积聚万载的天地之势!借阵法引导,岂是人力可抗?安心去吧!待你玄于门墙,便可成为吾等复苏灵机、重辟真实灵门、执掌无穷灵气的一块基石!这是你的荣耀!” 真实灵门? 复苏灵机? 陈清眼前虚像消失,心中念头一动,将诸多线索串联起来—— 太一道宫、心中诡门、灵气枯竭、重铸玄牝之门、万古谋划…… “莫非……” 他眼中精光爆闪,竟主动放弃了抵抗,任由那浩瀚的空间伟力包裹全身。 下一刻,他的身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骤然模糊! “坏了!” 窟窿另一端,众人脸色剧变! “不好!”法夺子瞳孔收缩,“这老怪自知不敌,竟要借阵法伟力,强行挪走这位道友,避其锋芒!” 柳双儿花容失色,便要冲上前去:“绝不能让他得逞!陈君若被挪走,我等皆成砧板鱼肉!” “不可!”令绝峰剑臂一横,拦住去路,“陈道友尚且一时不察着道,吾等贸然上前,非但救之不得,反会枉送性命,徒增累赘!” 说话间,他并指如剑,一道剑罡破空射出,并非攻向窟窿,而是直刺头顶岩壁,试图撕裂此地封锁,向外界求援! “垂死挣扎!” 意志化身虽惊不乱,嘴中嘲讽,手上捏诀,一股黑雾轰落,镇住众人,令他们五感混乱,神念昏沉,个个失了对周遭的感知。 唯有那灰衣老者,依旧灵台清明,却为护持少女,装作着了道的样子。 “便挑一个作鼎炉……嗯?” 那意志化身正得意,但脸色却猛地一变! “轰隆!” 遗迹大阵再次剧震,轰鸣之声远超先前! 一股磅礴伟力自地脉深处轰然爆发! “不对!这非我激发!阵眼反噬?不是,莫非是那将我唤醒的同道在暗中施为?”意志化身匆忙四顾,目光忽然一顿,落在身形已半虚半实的陈清身上! 他看到陈清的心口处,一点光辉自血肉中透出,勾勒出一扇神秘的门户虚影! “灵门道种?!不对!这气息不是子种,是母门!原来是你将我唤醒的,你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 陈清模糊的身影骤然清晰了一瞬。 “原来此阵内核,亦嵌l周天星斗变化,既如此……” 他抬起模糊不定的右手,五指微张,对着虚空轻轻一按。 “山海星辰,听我敕令。镇!” “嗡——” 仿佛言出法随一般! 整座太一遗阵积累万载的天地灵机、山川之势、星斗之力,以前温顺姿态汇聚,于那意志化身头顶骤然凝结! 一只巨大的漆黑巨掌已然成型,朝着惊骇至极的意志化身与其脚下的古老祭坛,悍然压落! “住手!无耻!把我当做棋子,推到前台,自己却从容布置,现在还要杀人灭口,原来你才是幕后黑手,可笑我还以为自己得计,没想到都是为你做了嫁衣……” 一瞬间,这道化身满心冰凉,思索前后之事,顿觉抓住了关键脉络,一颗心直往下沉! 眼前这人的心机城府,深得难以想象! “我不甘心!” 意志化身发出咆哮,身上琉璃净火疯狂燃烧,无数防御符箓、保命禁制不要本钱地倾泻而出,试图抵挡这汇聚了一遗迹之力的倾天一掌!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原本作为其支柱与后台的大阵之力,如今反过来,成了开路先锋! 再加上陈清参悟过大日巡天策与大日真炎等纯阳道途,对这光明净火之道也触类旁通,知晓关键,因此势如破竹,转眼破开了其人的最后反抗!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这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轰!!!” 充斥着不甘与无奈的怒吼戛然而止,所有光华、所有禁制,在那巨掌之下皆作飞灰! 地动山摇,乱石穿空! 恐怖的冲击波席卷四方! 待尘埃稍定,原地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掌印坑洞。 窟窿另一端,死寂无声。 众人原本灵台昏沉,但在那意志化身被拍碎的瞬间,就都清醒过来,瞧见了陈清挥掌碎祭坛的一幕,久久无法回神。 连那魔道什辰,都收起了眼中的算计之色,露出了震撼表情:“这人真是阴神?还是隐藏了修为,想要扮猪吃虎?”他一副经验丰富的模样,神色变幻不定。 “翻手之间,引遗迹之力,镇杀古老残魂!吾当与之结交!”宫装少女回过神来,格外兴奋,但随即身旁的灰衣老者靠近两步,低语道:“殿下,慎言!此人敌友未明,且心机深不可测,不可深交啊!” “为何?” 就在她的不解中,在众人震撼之际。 陈清收回了手,不再抵挡那股伟力的拖拽,身形消失于原地,不见了踪影。 (本章完) 第181章 墙上门,石中男 光影斑斓,流光转动。 待眼前的五光十色平息下来,陈清目光所及,察觉到自身已被挪移至一处幽深洞窟,甫一踏入,便觉异样。 他游目四望,见这洞中空旷,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头,洞中石壁更非寻常岩体,而是泛着淡淡莹辉的奇异石质,再定睛一看,那石壁上刻满无数门户图样。 眉头微皱,陈清凑近打量,见得有蟠龙盘绕的青铜拱门,有朱漆斑驳的厚重宫门,有藤蔓缠绕的月洞门…… 每扇门形态各异,纹饰精绝,鲜有重复。 “都是门……” 想到自己心底的异状,他自然对此上心,于是凝神细观,渐渐察觉端倪。 那石壁上的门户竟非死物,门缝间正溢出丝丝缕缕逸的精纯灵气,浓郁如实质,氤氲成雾,又混杂着一丝阴冷魔气,两相纠缠,形成一种危险平衡。 “此地灵气之盛,远超小瀛洲的灵脉节点!若我在踏入仙朝梦境前至此,定以为误入上古秘境,引为宝地!只是,为何是以门储灵?为何形制皆殊?” 正思索间,忽闻一处传来锁链曳地之声,夹杂着微弱喘息。 循声望去,只见一人半嵌于壁,情形诡谲! 此人胸膛以下竟与莹白石壁融为一体,肌理脉络已化为石质纹路,唯上半身尚且保持人形,乱发纠葛如野草,须髯虬结几乎垂地,破烂衣衫下是瘦骨嶙峋。 陈清打量片刻,忽的瞳孔一缩,见这人心口处,皮肉高高隆起,扭曲变形,赫然形成一扇微缩门户的形状,门扉似开非开,有灵光魔气从中吞吐。 那人抬眼见到陈清,先是一愣,继而爆发出嘶哑大笑:“咳咳!又来个倒霉蛋!兀那小子,你是从哪处沾染了因果,觉醒了灵门,又不知死活的修炼,最终被拖进这万扉壁的?” 陈清眸光微凝:“万扉壁?阁下似乎对此地知之甚详?” “你不知此地?”那人笑声戛然而止,脸上露出极诧异之色,“那你是如何修得灵门之法的?未承法诀,又怎能引动灵门共鸣,被摄入此间?” 灵门之法? 陈清心念电转,神识内观那隐于心底的诡谲门影,沉声道:“还请指教,这灵门之法,究竟是何来历?” “来历?”那人表情更加古怪,似哭似笑,“哪有什么正经来历!不过是中古遗留的捕兽陷阱罢了!吾等皆是在机缘巧合下,得到某种玄门功法,修行中有感应到虚空中的灵种,自以为得了上古真传,以此法沟通异界,窃取源源不绝的灵气,因此修炼进境神……” 他似乎很久不曾与人交谈,这一开口,便竹筒倒豆一般,越说越详细:“殊不知,以灵门之法炼出的每一分灵力,都等于在自身神魂烙上门印!待得功行深厚,便如熟透的果子,会被这万扉壁强行摄来,一身修为尽化为壁上又一扇门,永世为那幕后黑手提供灵机!” 陈清听得眉头皱起:“不知这灵门之法,到底是什么法诀?还有,阁下一直提及‘吾等’,莫非……”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石壁上的一个个门户壁画,心直往下沉。 “灵门之法乃是统称,其实乃是一堆法门,皆能指向此处,表面看起来,有如寻常道途,可一旦修起来,便会发现处处古怪。”那人摇头晃脑的,“便比如我所修的《灵门蕴灵篇》,说是蕴灵,其实是借灵,是从异界借来灵气,先行修行……” 说着说着,他面露追忆之色:“按着那书上所言,万事开头难,因为寻常人没有足够的灵气奠定根基,所以只要能借来第一笔灵气,构筑基础了,日后只需一边修行一边归还即可,只可惜这灵气也有利息,九出十三归!” 他越说越激动,身上石质部分竟簌簌落下粉尘:“而且一下还要借来一大笔,足足要还三百年啊!也不知当初我是如何鬼迷心窍,硬是借了过来,从此劳碌奔波,不敢有一刻停歇,结果一路下来,才知这功法才是祸害!纵是一生如履薄冰,终究还是要被吃干抹净、老无所依,化作柴薪。” 他抬起孱弱手臂,指着周围:“你看这满壁的门户,雕梁画栋、朱漆金钉,形制不同,只因它们生前来自四海八荒,宗派、修为、乃至种族皆不相同!那扇蟠龙青铜门,生前是龙宫庶子,那墨玉垂花门曾是北地长老……” 说着说着,这石中男却又咧嘴笑了起来:“不过,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灵门之法害人不浅,必削阴德,因此连创立此地的那家宗门,也逃不脱运陨之劫!” 陈清听他所言,心念一动,问道:“那家宗门,可是太一道宫?” “哦?你竟知道?”那人笑着点头,“这万扉壁本就是太一遗泽,千百年来,有不少惊才绝艳的太一道宫后裔子弟,前赴后继地寻宝,最终却都要被挂在这壁上……” 说着说着,他似是忽然醒悟,收起笑容,盯住陈清:“不对!你在此站立许久,万扉壁竟未将你吸摄同化?你身上有古怪!” 陈清正欲开口,不远处虚空忽然一阵扭曲,一道黑光踉跄跌出,现出刘胤身影。 他面色苍白,手持一枚裂纹遍布的罗盘,尚未站稳便惊呼:“此地就是我刘氏密卷记载的真宫秘藏!祖传的引途盘果然……” 话音未落,刘胤看见了陈清,瞳孔骤缩。 “是你?!你怎么可能比我还先到?难道你也是……”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身后的整面石壁忽有涟漪荡漾! 许多门户浮雕莹光大放,道道符文锁链自虚空探出,缠住刘胤四肢与躯干! 他怀中那枚罗盘“咔嚓”彻底碎裂,爆出一团精血融入墙壁。 一股吸力爆发出来,将他朝着墙壁拉扯! “怎么回事?” 刘胤意识到不妙,惊恐挣扎,爆发出金丹级的灵力光华,却丝毫无法阻挡那无可抗拒的吸力。 转眼间,他整个人被狠狠拽向石壁,背部触及壁面的瞬间,岩石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将他缓缓吞没! 不过数息,他大半身子已陷入壁中,脸上满是绝望与难以置信。 “不可能!我刘家乃是道宫真传,为何……” 那先前被困之人见状,竟疯狂大笑起来,笑得涕泪横流:“哈哈哈!又来一个!仗着祖上偷学的那点皮毛和一件信物,真以为能来此继承遗宝?你刘家先祖当年不过是太一宫的外门执事,监守自盗抄录了几句口诀,就敢妄称秘传?真是找死!痛快!真是痛快!” 刘胤在壁上艰难转头,闻言目眦欲裂:“你……你怎知我祖上来历?!” 那人却不再理他,笑声渐歇,扭过头,那双深陷的眼窝看向陈清:“小子,你绝非寻常误入者,万扉壁不吸你,灵门印撼不动你,你究竟是谁?!” 陈清自是无从回答那石中人的诘问。 难道要告诉对方,自己在数万年前的仙朝惊鸿一瞥,心中被烙下门扉印记,这才被牵扯进来? 正想着,刘胤忽然一声闷哼,身上异变骤生,胸口凸起,显出一扇透着书卷古意的灵门,周遭万扉齐震,灵气潮涌般与之共鸣! 这时,陈清心底那扇诡秘之门亦随之震颤,竟愈发清晰凝实,门扉上日月星辰轮转,山河社稷隐现,缕缕玄光自他周身迸发! 刹那间,无数意念碎片如冰河流淌,涌入识海,被他梳理拼凑。 壁中囚徒目睹此景,先是一怔,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脸上血色尽褪。 “呼——” 长舒一口气,陈清收敛身上华光,基本明晰了太一道宫的算计。 “所谓重铸玄牝之门,所求的并不是再造一件通天灵宝,而是要构筑一个横跨虚实、窃取灵气的庞大体系!为此,他们布道诸洲,散播诸多灵门之法,引诱修行者将自身炼为一个个微型的门扉节点。” 修行者凭借此“门”,可感应并汲取来自异界的灵气,初时进境神速,仿佛得了上古真传。 但每汲取一分,道基便与“太一母门”联系紧密一分,直至彻底沦为这庞大体系的一部分! 那时,门修之人的一身修为,将尽化滋养母门的薪柴,被拖入这万扉壁,化为壁上又一扇活着的门户浮雕,依旧运转功法,永世为那“太一母门”的提供灵机动力!” “好大的手笔!好狠的算计!”纵以陈清之心境,亦因这道宫的万古布局而感到寒意,“以众生为柴,燃一己之道!这岂是玄门正宗所为?分明是……” 他的目光掠过壁上那些形态各异的门户,心中灵光一闪! “那异界汲取的,并非纯粹灵气,而是……魔气?!” 陈清凝视着那缕缕魔气在灵光中翻滚、被强行纯化的景象,心头豁然开朗。 “太一道宫所做,实是窃取域外魔气,经未知手段转化、净化,化为可供修士吸纳的灵气!万扉壁,以及这无数的‘灵门’修士,便是转化链条中的一环!” 就在他明悟此理的刹那…… “嗡!” 整座万扉壁轰然震颤,壁上万千门户浮雕尽数亮起! 其中有约莫十几扇门轰然洞开,涌出滂沱灵气,朝着陈清心口那扇彻底凝实、散发清辉的“母门”奔涌而来! 他的阴神嗡嗡作响,散发出一股“生生不息、源源不断”的奇异道韵,然而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丝丝阴冷的、混乱的杂念,试图侵蚀他的阴神、污染他的神魂! “原来如此,我这心中的诡异之门,是机缘巧合,拓印的‘玄牝之门’,能从子门中获得灵气补充,但同时也会受到魔念侵染,所以得了此门之后,我才会杂念丛生!因为时时刻刻在为魔元侵染!” 陈清心头雪亮,立即谨守心神,催动血河化身与寂灭法轮,将那丝丝魔意强行镇压、磨灭。 但这绝非长久之计。 他能感觉到,只要与这“母门”的联系存在,魔念的侵蚀便会持续不断,随着汲取灵气的增多而加剧! “这功法并不完善,此地更不可久留!不然与我共鸣的门扉越来越多,这魔意越来越深,就算有血河真形之法,也斩之不尽!” 一念至此,他猛地抬头,周身空间涟漪荡漾,泥丸宫中虚空灵符震荡,更有那心中之门提供滚滚灵气! 并指如剑,虚空划落! “裂!” “刺啦——” 空间被撕开了一道幽深的口子,另一端传来黑水城遗迹熟悉的气息。 陈清最后看了一眼壁上那些绝望的门户,以及仍在艰难抵抗同化、满脸惊骇不甘的刘胤,一步踏入空间裂缝,身影消失无踪。 唯有那石中人一下癫狂起来:“遁走了?丝毫不受万扉束缚?果然,此人正是太一道宫万古谋划的采摘之人!” (本章完) 第182章 万载谋划成嫁衣 待一阵斑斓光影流转过后,陈清重新脚踏实地。 四周黑雾翻涌,遗迹中特有的阴冷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他双目微阖,感受着体内变化。 澎湃奔涌、近乎无穷无尽的灵气正自心底那扇凝实门户中源源不绝地涌出,冲刷着四肢百骸。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竟凝而不散,隐含灵光。 “以万修为柴,铸就一扇虚妄的‘玄牝之门’,窃取异界灵气,在此末法之世,足以令任何修士疯狂,便是在仙朝时代,也是弥足珍贵!” 哪怕陈清与太一道宫矛盾不小,也不得不为此惊叹。 这般想着,他心念微动,神念如水银泻地般铺开,瞬间便与这座双生遗迹大阵产生了深层次共鸣。 先前他被强行传送至那诡异的万扉壁,虽险象环生,却也因祸得福,凭借心中那扇“母门”的位格,反向掌控了此地大半禁制。 “那万扉壁应是太一道宫布设于各方遗迹的核心枢纽,一旦有合格的灵门修士触发条件,便会被接引过去,化为壁上薪柴。那意志化身最初只想镇压我,夺舍为鼎炉,最终才无奈传送。” 此番经历,险死还生,信息量极大。 “太一道宫的万载谋划已然清晰,但我这心中门户,反因吸纳了诸多子门灵气而更加凝实,或许还需筹谋一番。”陈清眸光幽深,“这心中门看似位格至高,暂掌主动,却难保不是为那冥冥中真正的母门做嫁衣,总觉得我这门中还缺少什么,需要进一步核实、了解。” 几万年前的仙朝烙印,于此世显化,自然尊崇无上。 可若回到仙朝那个时代呢? 情报! 最关键的还是情报不足! 得想办法获取更多情报! “残卷阁……”他想起柳双儿、言若霜等人提及此名时的异色,“此地必须再去降临一趟!不仅要查太阴教石碑是否发生了变化,更要探寻灵门之法与太一道宫的真正根脚!” 就在这时,心底门户微微一震,通过遗迹大阵的感应,陈清将大部分遗迹都扫了一遍,并未发现柳双儿等人的踪迹。 “祭坛已毁,制约大半已去,那求救的剑气也顺利发出,他们果然已经脱困了,不过,这阵中尚有一些手尾需要处理。” 陈清不再耽搁,身形一晃,如清风拂过,周遭阻碍的残垣断壁、混乱禁制纷纷自行让开通路。他几步踏出,已穿过重重迷障,眼前豁然开朗。 同一时间。 双生遗迹、偏向魔门部分的另一处偏殿中。 三方对峙,杀气凛然! “把那块魔纹石交出来!否则,休怪本公子不念同道之谊!”锦袍公子衣衫破损,脸色苍白,对着那斗篷魔修厉声喝道,他身边已无随从,显然损失惨重,这时早已无心恋战,只想拿了东西尽快脱身。 在他对面,斗篷魔修发出夜枭般的沙哑笑声:“桀桀桀!此物与老祖有缘,内含魔祖炁符线索,岂是你说拿就拿的?” 他周身魔气涌动,一副随时搏杀的样子,丝毫不肯相让。 “邪魔外道,安敢觊觎魔祖遗物,祸乱苍生!”背负剑匣的壮汉声若洪钟,立于两人之间,剑匣嗡鸣,凛然剑意锁定了魔修,“此物合该由我镇岳剑收取封印,以免遗祸人间!” 三人气机牵引,一触即发! 暗处,一缕极淡的阴影贴着断壁游弋,发出无声的狞笑:“打吧!打吧!待你们精气神耗损,便是我借体重生之时!如今我被那小辈重伤,只剩下一点残魂,连七情六欲都不再完整,但只要能获得一具鼎炉,离开此处,以我的见识与底蕴,可以迅速重修强大,再加上噬魔之功,很快便可恢复修为,到时候就可去寻那小辈报仇!” 一念至此,这残魂阴影中杀机涌动、怨毒滋生,一点气势迅速攀升! 远处,对峙中的三人已是各自出手! “机会来了!” 那阴影欲要扑出的瞬间! “嗡!” 一股磅礴大势轰然降临! 如太古神山压顶,又如浩瀚星海倾覆! 锦袍公子闷哼一声,周身灵光瞬间黯淡,踉跄后退! 斗篷魔修周身的翻滚魔气如被无形巨手狠狠攥住,骤然压缩回体内,令他窒息般僵在原地! 那冷峻壮汉背后的剑匣发出一声哀鸣,刚刚升起的冲霄剑意被硬生生压回,令他脸色潮红,浑身骨骼噼啪作响,竟连手指都难以动弹一下! 而那缕潜藏的阴影更是发出一声凄厉尖叫,宛如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转眼从隐匿状态中被逼出,化作一道扭曲模糊的人形,紧跟着就被死死禁锢在半空! 陈清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场中,青衣拂动,神色平淡,轻描淡写的就压制住了出手的三人。 “你谁何人!” “道友!你好手段啊!” “你是谁?报上名来!” 他却看都未看那僵持的三人,目光落在被凝固的阴影残魂上,伸出右手,五指微张。 “你以为我没注意到你这苟延残喘的一缕残魂吗?” 陈清掌心灵气流转,化作无形牢笼,将那尖叫挣扎的阴影封镇、压缩,最终化为一点微弱却凝实的幽光,落入其掌中。 “鬼修之道,最擅藏匿保命,岂会轻易形神俱灭?正好,我本也没想让你就这么彻底消散。”他摊开手掌,看着那一点挣扎欲逃的幽光,“有许多事,还需你好好交代。” 那残魂传出剧烈的惊恐意念,却根本无法挣脱禁锢。 一旁三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浑身冰凉。 事到如今,他们如何还看不出来,自己等人方才对峙交手,却不知还有个豺狼隐藏在旁边! 残魂若要出手,会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岂会不知? 一想到肉身可能被人窃取,过往的一切化作他人嫁衣,这三人先前那点争执心思早已抛到九霄云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那锦袍公子率先回过神来,脸上惊惧未褪,便强自挤出一丝笑容,对着陈清拱了拱手:“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化解危局!晚辈南炎洲赵家,赵璠。今日之恩,晚辈铭记于心,他日若前辈有暇驾临南炎,赵家必扫榻相迎,厚报此恩!” 披着斗篷的魔修则沉默得多,他仿佛被刚才那雷霆一击彻底打散了气焰,听到赵璠的话,嗤笑一声,才道:“就凭你赵家那点东西,怕是入不了人家的眼。”话虽如此,他却也朝着陈清略一躬身,姿态僵硬却带着敬畏。 陈清目光落在这魔修身上,问道:“你所得之物,与魔祖炁符有关?” 那魔修脸色一白,只觉周身魔气都被这股意志冻结,暗中暗道苦也,却不敢有半分隐瞒,急忙道:“前辈法眼如炬!” 然后主动拿出一颗漆黑原石,奉了上来。 此石表面魔纹暗蕴,隐有血光流转,与这双生遗迹中的魔道气息同源,却更为精纯古老。 陈清将手一抓,摄到手中,拈着这颗魔纹石,触手冰凉,隐有活物蠕动之感。 他打量片刻,又看向那魔修:“你既能寻得此物,说说吧,此物根脚何在?” 魔修不敢隐瞒,竹筒倒豆般道:“前辈明鉴!此石所指,乃一处远古魔门遗迹!传闻仙朝末年,有人从中掘出一枚先天而成的‘祖魔血气符’,由此演化出如今的魔祖炁符之道!这些魔纹石,皆是从那遗迹外围所得,其上所标,正是遗迹方位。只是……那核心之地早已被搜刮一空,如今只剩残垣断壁,去了也是徒劳。” “徒劳?”陈清心中微动。 对此世之人而言,或许是如此,但于他而言,这“祖魔血气符”的线索,或许还能用上。 一念至此,他将魔纹石抛回给魔修。 魔修手忙脚乱接住,面露愕然。 “将那遗迹详情,祖魔血气符的传闻,但凡你所知,事无巨细,尽数录于玉简之中。”陈清倒是不隐瞒。 魔修如蒙大赦,又惊又喜,忙不迭取出一枚空白玉简贴于额前,凝神刻录,片刻后,恭敬奉上。 陈清接过,神念一扫,海量信息涌入脑海。 遗迹方位、外围禁制残留、历代探索者的只言片语、以及那枚先天“祖魔血气符”的种种传说…… 其中甚至提及遗迹深处,还连通着某处古老界域之所在,只是无从证实。 “魔劫……祖魔……遗迹……” 陈清眸中精光流转,诸多线索渐渐串联。 二人说话间,那背负剑匣的壮汉,深吸一口气。 他压下翻腾的气血,抱拳沉声道:“镇岳剑,岳擎。多谢道友仗义出手,镇灭那夺舍邪灵,免去一场灾祸,岳某欠你一条性命!阁下若有所需,但凭一言,岳擎赴汤蹈火,绝不推辞!不过,这魔道遗留,往往诱人心念,绝非良善之物!” “嗯,你提醒的不错。”陈清这般回了一句,也无多说的意思,竟在三人意外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赵璠讪讪地放下手,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与忌惮。 魔修则警惕地扫了旁边两人一眼,尤其是那镇岳剑、岳擎,身上魔气微动,似乎随时准备遁走。 岳擎也不再赘言,只是将恩情默默记于心中,转而看向身旁两人,尤其是那魔气森然的斗篷客,眉头微皱,手不自觉按上了剑匣,气氛顿时又有些紧绷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岳擎沉声道,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方才动静太大,恐再生变数。二位,好自为之。” 说罢,他化作一道凌厉剑光,择路而退,迅速消失于幽暗的甬道之中。 “原来嫉恶如仇的镇岳剑,也有不少心思!” 赵璠见状,看出一点端倪,对那魔修拱了拱手:“在下也先行一步了。”话音未落,便已催动身法,化作一道流光仓促离去,颇有些狼狈。 那斗篷魔修孤身立于原地,默默感受着掌心魔纹石的冰冷触感,又望向陈清消失的黑暗,最终也身形一晃,不见了踪影。 四周顿时归于寂静。 啪! 突然! 一点轻响传出。 一道巴掌大小的身影自黑影中钻出。 “居然真有活着的伪门传承者!那按照约定,吾当将那蕴养了万年的‘太一元气’交出去,助此人去伪存真、化假成真,完成最初的谋划,让太一道宫再次伟大!” (本章完) 第183章 一语惊醒 “令师侄,是你求救的?放心,高某既来了,这小小遗迹,翻掌可定!” 另一边,在遗迹最初的入口处,忽有一人声若洪钟。 此人乃一中年男子,身着玄色官袍、身材极其魁梧雄壮,虎目扫过略显狼狈的令绝峰、柳双儿等人,笑脸相迎。 南滨道镇守司特使,高擒虎。 令绝峰上前一步,急切的道:“高使者切勿大意!此地诡异远超预料,幕后更有古老残魂操纵大阵,凶险异常!我等能脱困,全赖一位道友出手相助,但他却被那残魂临死反扑,不知传送至遗迹何处,恐仍有险情,还请高使者立刻调派人手,搜寻……” “哦?”高擒虎浓眉一挑,“令师侄,你乃铁衣堡高足,剑心通明,竟也需他人相助才能脱身?还被人在眼皮底下将帮手弄丢了?” 柳双儿撇了撇嘴:“一副官腔,令人不快!” 高擒虎不以为意,只道:“这里,之后就交给我来主持了,你等若有不满,可以向上反应。” 他话语未落,目光扫过一旁静立的灰衣老者及其身旁的宫装少女,瞳孔骤然一缩,脸上倨傲收敛,上前两步,郑重拱手:“晚辈南滨道镇守司高擒虎,不知是傅老在此!难怪令师侄说有高人坐镇,原来是您老大驾光临!失敬!失敬!” 他目光飞快瞥过那容颜娇俏的少女,心中暗道:“这位莫非就是传闻中欲与南炎和亲的那位殿下?她竟也在此?” 傅老面无表情,微微摇头:“高使误会了,老朽不过是恰逢其会,护持殿下周全罢了。方才出手镇压危局、救下众人的,并非老朽。” 他略一沉吟,添了一句:“那位道友修为深不可测,护道之能,绝不在老朽之下,高使者若遇之,当以礼相待,切勿怠慢,省得节外生枝。” “什么?!”高擒虎面有惊愕,“不在您老之下?这南滨地界,何时出了这等人物?他究竟是谁?” 就在他心神震动,惊疑不定之际…… “嗡!” 前方遗迹入口处,空间剧烈荡漾起来! 下一刻,在众人的注视中,一道青衣身影自扭曲的光影中一步踏出,神色平静,衣衫整洁,仿佛是信步游览而归。 “这人是?” 高擒虎一见,便觉奇怪,随即注意到众人的神色变化,心中一动,正待细问。 “轰隆!” 在那人身后,幽深的遗迹通道内,忽然传来连绵不绝的轰隆巨响! 整座遗迹开始自内而外地崩塌,烟尘混合着破碎的禁制光华冲天而起,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约束在入口之内,未能宣泄而出,只映衬得他背影愈发深邃莫测。 高擒虎一见这场面,心中便是一惊! 他身为镇守司特使,职责所在,下意识便欲上前查探:“且住!你就是令师弟所言同道吧,里面发生何事……”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余波自崩塌的入口处卷出,虽经那青衣人身影阻隔,已削弱十之八九,但残余的一丝气息掠过,仍让高擒虎如被重锤当胸一击! “噔噔噔!” 他连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形,只觉气血翻腾如沸,金丹剧震,灵觉疯狂示警! 高擒虎猛地抬头,脸上先前的从容与官威荡然无存,只剩下惊讶! 联想到傅老方才那句“修为深不可测,绝不在老朽之下”的评语,高擒虎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他迅速上前两步,竟是郑重地抱拳行礼:“在下南滨道镇守司特使高擒虎,未请教道友尊姓大名?方才多谢道友出手,稳住此地崩毁之势,否则遗迹彻底塌陷,灵脉暴走,黑水城恐遭大难!” 这番前倨后恭的变化,落在柳双儿、令绝峰等人眼中,自是另一番感受。 柳双儿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弯,瞥了一眼身旁的言若霜,传音道:“这位高特使,倒是识时务得很,不愧是官身出身。” 那宫装少女更是眨着一双琉璃眸子,好奇地打量着高擒虎的窘态,觉得颇为有趣。 灰衣老者傅老则微微颔首,对高擒虎这番能屈能伸的表现倒是略高看了一眼。 陈清思索片刻,倒是没有隐瞒,回道:“溟霞山,陈清。” 高擒虎听到“陈清”二字,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原来是陈掌门!高某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南滨盟主之位,实至名归!” 他这话倒不全是奉承。 陈清剑斩延气老魔,虽未彻底传开,但在镇守司这一层级已有风声,此刻亲眼见证其深不可测的道行,高擒虎心里的一点怀疑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深深的忌惮与结交之心。 陈清却无意与他多言,目光扫过逐渐平息的遗迹入口,道:“此间事了,后续事宜,便有劳高特使处理了。” 高擒虎应道:“陈掌门放心!镇守司定会妥善处置,绝不会让崩毁余波殃及黑水城!今日之事,也必会据实记录,陈掌门力之功,绝不敢没!” 陈清点头致谢,便不再多言,转身一步踏出,身影已在数丈之外,几个闪烁,便已消失在长街尽头。 那剑修法夺子见之,几步踏空追去,却只见人流如织,哪还有半分踪迹? 他驻足街头,面露憾色,随即朝着陈清离去的方向,郑重拱手,声蕴真元,朗朗传开:“陈道友今日援手,法夺子铭记于心!待贫道了却手上琐事,定当亲赴溟霞山拜谢!” 声浪滚滚,引得不少路人侧目。 另一边。 柳双儿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望着陈清消失的方向,忍不住啧了一声:“有实力当真是潇洒自在,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哪像我等,还得在此收拾残局,写那冗长的呈报文书。” 她说着,瞥了一眼身旁的言若霜,唇角微扬:“不过话说回来,此番若非我事先请动了陈道友,还不知要闹出多大乱子,更别提这功劳了。” 言若霜面覆寒霜,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一旁的高擒虎立刻凑上前,换了副热情洋溢的笑容,对着柳双儿连连拱手:“原来是柳司使慧眼识珠,早早就请动了陈盟主这般人物压阵!高某佩服!日后这南滨地界缉魔卫有什么事,柳司使尽管开口!高某定当鼎力相助!” “谢过高使者,那我可不客气了,”柳双儿眉眼弯弯,然后立刻话锋一转,“听说再过不久,便有一处结丹遗迹开放,能否给我留一个名额呢?” 高擒虎的笑容僵在脸上,马上道:“此次地方上的名额有限,而且已有归属,另外,你可能不知道,此次遗迹……” “我怎么不知道?” 柳双儿笑靥如花:“此次遗迹乃古之太阴教的一处行宫,听说是和另外一家大宗月华府合力建设!因古太阴教擅长空间术法,这处残破遗迹在虚空中漂流许久,落于东灵,内里灵气充沛,还藏有许多机缘……” 然后,她不等高擒虎再开口,就提醒道:“此次陈君受我之邀来此,为南滨道出力,我可是答应他要给个好报酬的!” 高擒虎一听,眉头一皱,就说:“我只能前去疏通,能成与否却不在我,而且此番还有京师使者会先来,总之,很复杂……” “我替陈君,多谢高使!” 暗处,一道隐于阴影中的目光收回。 “这群人真有意思,勾心斗角,话里有话,不过倒也有人非同一般。” 魔修什辰舔了舔嘴唇,将那道青衫身影深深印入心底,不知在盘算着什么,悄然退去。 陈清如一阵清风,回到下榻之处。 房门闭合,禁制随之升起。 他盘坐榻上,袖袍一拂,一点幽光便悬浮于身前,正是太一宫残魂所化的本源魂。 这幽光兀自微微颤动,散发着一股怨毒而不甘的意念。 “要根除心中门带来的隐患,撬开他的嘴自是捷径,但仇怨已深,他岂会老实交代?贸然逼问,只怕反被其误导,落入言语陷阱,是不是该学点搜魂手段了……” 陈清正自沉吟,忽有所感,眉头微挑。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陈掌门可在,小女子有事拜访。” 陈清沉思片刻,将幽光笼入袖中,然后挥手打开房门,但维持着禁制。 “叨扰陈掌门清修了。” 门外传来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 那宫装少女正俏生生立于门外,一双琉璃般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室内。 灰衣傅老跟在她身后半步之处,眼神警惕。 陈清就道:“道友此来所谓何处?如何知晓陈某所在?” “想知道陈掌门的住处,倒也不难。”少女嫣然一笑,“不知可否入屋一叙?” 陈清摇头道:“我胆小,便先这般吧。” “陈掌门说笑了,你若还胆小,便没有胆大了,”少女说着话锋一转,“小女子木青苓,来自青木灵国。” “青木灵国?”陈清目光微动,“东灵三十三宗之一?” “不错。”木青苓点点头:“我青木灵国前身乃是东灵洲木行周期时的王朝霸主,曾统御东灵千年光阴,可惜五行轮转,气运兴替,如今只得偏安一隅,勉强算个宗门罢了。” “五行轮转……” 陈清想到自身所修的《元胎剑经》亦出自前朝遗脉太白剑国,暗道这五行更替越发显得非同小可,俨然是东灵洲势力洗牌的前兆了。 门外的木青苓眸子落在陈清身上,闪过一丝奇异光彩,笑道:“我此番冒昧来访,原因有二,其一,是觉得道友身上,有一股让我熟悉的气息,这第二件事……” 她目光流转,投向陈清袖中,似是瞧见了那点挣扎的幽光:“道友眼下,似乎正为此物困扰?” 陈清心中一动,暗道此女眼力果然非凡,而且这双眼睛与冰魄之眼十分相似,或许真知蹊径,便顺势问道:“木公主有何见解?” “残魂幽光用处不小,”木青苓歪着头,笑道:“陈掌门是想将它炼成唯命是从的斗战傀儡呢?还是只想从中问出些隐秘消息?” “二者有何区别?” “若选前者,可以此魂核为引,混合金精秘土,炼成一具特殊的‘力士奴’。”木青苓如数家珍,“此法能保有部分战斗本能与经验,悍不畏死,指哪打哪,但灵智会被大幅抹去,变得呆板迟钝,虽也能回答些简单问题,却难究细节,更易被预设的谎言陷阱所误。” “若选后者,则需寻一件灵性契合的器物为居,将幽光炼为器灵,布下严苛禁制,迫其有问必答,此法能保它灵智相对完整,但心思诡诈,即便不能直接说谎,亦可隐瞒关键,误导判断,风险不小。” 陈清闻言,沉吟不语。 木青苓眨了眨眼,又补充道:“其实呢,力士奴虽蠢笨,却有一个好处,因其与主人意念有微弱联系,主人有时能沉入其残存记忆碎片中直观感受。只是记忆庞杂混乱,找寻所需如大海捞针,不过……”她语气稍顿,“既是意念相连,但凡记忆有任何细微变动,主人总能察觉端倪。” “意念相连,变动自知?”陈清起初不觉得如何,忽的心中一动,想到一事,“公主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木青苓肯定地点头,“力士奴虽劣,这点灵应还是有的。”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陈清长吁一口气,脑中的几个疑窦瞬间贯通,不由抚掌低语:“此番,真是多谢公主解惑了!” 一盏茶的时间后,送走这主仆二人,陈清当场盘坐,闭目凝神。 “既得提醒,那就该进一步试探了,看是继续接触,还是果断舍离!” 很快,他气息沉寂,似梦似醒。 “嗖——” 窗外,忽有一道冷风至,随即一道微小身影落在窗上,一双细眼盯着屋子里的陈清,看了好一会,忽的一皱。 “不对劲,此人虽有纯阳气息,却很是驳杂,这等根基,未必能够承载那一道传自神庭的太一元气,那元气过去都是太一道宫最顶尖的人物才能蕴养,也就是现在太一道宫灭亡了,不然得了这道气,与伪门一合,立刻就是太一掌教的位格……嗯?” 这微小黑影正看着忽的身子一抖,感到一阵警兆。 “叽叽叽?” 旁边传来一阵声响,金丝小猴不知何时,爬了过来。 (本章完) 第184章 玄牝 夜色渐显。 空旷的祭坛之上,力士奴磐石般的身躯猛地一震,空洞眼窝深处,一点灵光倏忽亮起,旋即隐没,复归死寂。 在其内核深处,陈清的意志已悄然降临,借助这力士奴的身体为基座,探查周围变迁。 阴影微动,身着靛色长袍的中年文士无声踱出,面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恰到好处的遗憾之色:“看来此番遥祭隐星真君也不怎么顺利,时也命也。起来,且随我来吧,也不用在这里枯坐了。” 他转身引路,步伐从容。 陈清的意念扫过周围,最后聚焦于那中年文士身上。 若在那位木公主提示之前,陈清或许不会多想,但如今再看,就有许多细节流露出来,让他意识到,每次降临,这中年文士都会领着力士奴一番奔走,并非是凑巧。 “世间的凑巧之事,果然没有这么多,先前我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如今再看,此人分明是有意为之!” 前方,那中年文士更是心中亮堂,他早已发现,每次让自家力士奴遥祭那位“隐星真君”,便会有莫名意志降临。 几次试探后,他已然意识到,这降临的绝非寻常残念,甚或与那传说中的名讳有所牵连,乃至是其本尊! 若真是曾经尘封于历史中的那位存在,那其中的价值可就太大了!足以满足自己的许多欲念! 这中年文士所化渴求的,是借此窥探更多被时光掩埋的真相,无论是浩渺历史,或是失传秘法! 便在两边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中,陈清的意识随着那力士奴,默然跟随,很快就抵达了一处目的地。 此番中年文士领着力士奴到达的,不再是之前那样的洞中藏品,而是一座楼。 一座,建于洞窟之中的三层楼阁! 周围,则是空旷而巨大的洞窟,似是一处山腹,远处隐约还能看到几座楼阁。 “奇怪,这人从始至终所列的藏品,几乎都在洞中,如今竟连楼宇都建在洞窟之中!莫非此人常年不见天日?” 这么一想,这残卷阁就显得更加神秘了。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那楼宇门上悬挂的牌匾吸引过去了。 “禁法承天楼?” 从名字上,陈清就猜出了这楼中所藏,究竟为何。 果然,等力士奴跟着那中年文士步入其中,陈清的神念顺势一扫,扫过楼中诸多陈列。 入目所及,多是一枚枚色泽黯淡、形制古朴的玉牌,它们静静悬浮于石台之上,表面多有裂纹缺损,透着岁月气息。 神念稍一触及,便能感知到内里封存着残缺的道途真意。 “这些东西用处倒是不小,我虽已定下金丹道途之基,不过大道无穷,欲要圆满无瑕,乃至窥望元婴之境,正需博采众长,触类旁通。”陈清心念电转,“更何况,这些于现世早已断绝的死寂道途,若置于梦中仙朝,未必不能枯木逢春,甚至本身尚在传承中,化入我隐星宗传承之中!届时,法主之称,才算实至名归。” 他一边想着,一边看着。 这每枚玉牌之旁,皆有一段细小铭文,简述其道途渊源、所出宗门及其覆灭之时。 陈清意念掠过,几个陌生的宗门名号便映入感知。 “百炼兵阁,亡于陨星纪初年;惑心魔宗,灭于陨星纪中期;流云仙宗,殇于离乱纪初……” 陈清近来与大炎朝廷之人多有接触,零零散散也看过些秘闻文献,知晓仙朝纪之后,便是陨星纪,传闻有天星坠世,引发浩劫,那中灵洲正是在此纪陆沉;其后战乱频仍,宗门征伐,是为离乱纪;再而后灵气日益枯竭,步入末法之纪;直至近世,方有微弱新机,被称为新启纪。 正思忖间,他意念猛地一震,引动周遭虚空泛起细微涟漪,却是扫到了一部法门,心念震颤,拿捏不住了。 《太阴月华书》! “这名字一看,就知传承所属。” 陈清凝神于这块玉牌之上。 “说起来,我将那月华府一下削了去,其传承洞窟倒是漏掉了,不过这些大宗的传承之地,与日轮宗这样的小宗不同,传承洞府不是有诸多禁制,就是牵扯空间法门,倒也不容易得手,再入梦时,得去好生探查一番。” 想着想着,他的意念落在这玉牌旁的注释的注释上,当即一怔—— “这《太阴月华书》此乃直指元婴的性命真解,出自仙朝时期的北地大宗‘月华府’,该宗约亡于仙朝纪中期,疑毁于魔劫之乱。” 只是,在这行古旧注释之下,竟另有一行墨迹犹新的小字,笔锋锐利—— “据新近考据,覆灭月华府满门者,实为号‘法主’之大神通者。其根脚来历,仍在探究,此人能灭一宗门,必为仙朝时的重要人物,若能探查清楚,或可进一步完善《仙朝史》。” “……” 陈清一时默然,心绪翻涌,将那行字反复看了数遍。 “这残卷阁的效率果然很高,不过话说回来,法主之名既出现于此,则代表改变后的历史已经出现!那魔劫之乱,到底是笼统之言,还是后续还有发展?” 想着想着,他的意识聚焦于那最后几个字上。 《仙朝史》! “莫非,这残卷阁自己编撰了仙朝历史?” 一念至此,陈清的心念再次波动起来。 “若是如此,我或许能借此掌握仙朝后续的发展脉络,近乎先知!另外,月华府的这件事,也算是个提示……” 他收敛当即收敛杂念,不再专注于功法本身,转而细看那些宗门之名。 这一看,更是心惊。 “太一道宫、正律教、煌龙宗、玄牝药宗、洗剑池、巫祖坛……” 这些曾在仙朝中期显赫一时、位列顶尖的五宗六教,其名与所属功法,皆有灭亡之记载! 陈清粗略一扫,赫然有七家已然确定是烟消云散了! “好家伙……”他暗吸一口凉气,“此处只是一楼,五宗六教中就有七家已是确定灭绝,这其他几层中,是否还记述了余下几家的下场?” 他凝神再探,发现其中几家宗门名目之下,还缀有后续分支记述。 如那“玄牝药宗”之下,便写着:后分化百草玄门、醉仙坊、北寒洲玄牝丹城等。 余者大多类似,虽本宗湮灭,却有枝蔓残存,延续香火。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过……”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一部名为《琉璃宝箓》的功法之上,其下来源赫然标注着“太一道宫”! 再看其覆灭时间:“仙朝纪末年”。 “坚持得可真够长久的。”陈清心道,再看其分支:“后续主要分支七脉……天工府?!” 看到其中一支的演化,陈清不由愕然,他对此府留有印象,轮戍时结识的凌晓、徐老皆出身于此。 据宫裙女子安宁介绍,天工府如今几乎与大炎王朝融为一体,宛如工部。 回忆着,他再往下看,见上面写着:“除天工府外,余者大多衰微,唯南炎洲‘熔魂殿’一枝独秀,位列七旁门之一。” 陈清曾听人言,南炎洲表面是赤焰皇朝执政,实则由七大魔脉暗中操控,另有七大旁门势力亦不容小觑。 “这么一看,这太一道宫的残留势力,其实也不小。” 此时,那一直静立旁的中年文士,似乎按捺不住,缓步上前,指着几个玉牌,如数家珍般的介绍起来。 “这新近收录的《九幽戮魂刺》,专修一点杀意,阴神境便可伤及金丹神魂;还有这部《小五行挪移遁法》,虽残缺大半,但其虚空变幻之妙,犹值得借鉴……” 他语调平缓,却将各法特点一语道破,言语间竟隐隐带着几分导引推介之意。 “太明显了……”陈清叹息着警兆微生,“若非经那木公主提点,先入为主,我或许还察觉不出此间刻意。若此人包藏祸心,暗中引导我修行某些有隐患的功法,后果不堪设想!” 虽存警惕,他却也不客气,神念如网,扫过诸多玉牌,将其内容强行记忆。如今他神魂日益强韧,短短片刻,便硬生生记下了八九部残诀的大致框架与精要。 “用作它山之石尚可,若欲真正修行,还需耗费大量心力补全推演,但有此骨架,后续填充血肉便容易多了。” 正思量间,陈清意念忽又一凝,锁定在一块暗青色玉牌上。 《玄牝通天观想图》。 其下来源标注:玄牝药宗。 “玄牝观想法?”陈清心中一动,“是了,此宗既以‘玄牝’为名,有相关法门,实属正常!” 他立刻集中神念,探入其中。 “轰!” 神念一入其中,便感轰鸣! 似有一幅画卷于陈清识海中展开—— 云雾缭绕,仙光氤氲,一座难以形容其伟岸、古朴、神秘的巨门巍然耸立,接天连地! 门体朦胧,细节难辨,唯感其苍茫浩大、造化内蕴之气,恍惚间,陈清竟生自身渺小如尘之感,待稍微定神,又觉自己立于门前的一片药田之中,正仰观巨门。 “这是?” 心念转动间,一阵低语在他耳旁响起:“吾宗祖师,曾为仙庭司药小童,虽位卑,却幸得见‘玄牝真门’之威仪,铭刻于心,呕血绘此图录!” 陈清悚然一惊! “这观想图,竟是源自亲眼目睹真正的玄牝之门?!玄牝药宗、仙庭药童……原来根脚在此!” 再去辨查那声音来源,却发现只是一段残留意念,并无玄妙。 叹息一声,陈清便就全神贯注,试图看清那巨门细节! “嗡!” 下一息,静室之内,陈清的本体浑身剧震,胸口衣衫无风自鼓,一点混沌光华透体而出,那扇深植心底的诡秘门户虚影骤然浮现,与玉简中那观想图产生了共鸣! “锵!” 楼阁之中,那枚记载《玄牝通天观想图》的暗青玉牌亦是一震,竟自行挣脱了石台束缚,凌空悬浮而起,绽放出亿万朦胧清辉,将周遭映照得一片通明! 空气骤然凝滞。 “什么?!” 中年文士见状,脸色倏地剧变,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一下子退到边上,看着眼前一幕,表情阴晴不定。 “这位如此行事,是不打算再隐藏了?” (本章完) 第185章 无穷气 朦朦胧胧间,陈清只觉眼前光华大放,无穷无尽的氤氲仙光自那接天连地的宏伟门户中奔涌而出! 他下意识地一个呼吸,精纯到近乎液化的灵气便涌入四肢百骸,冲刷着每一条经脉,滋养着每一寸筋骨! 霎时间,陈清感觉自己与天地灵气之间的联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紧密,意念微动,便可引动灵潮,仿佛自身便是灵脉之源! “不对!这都是幻觉!不过……” 待他猛地回过神来,内视己身,赫然发现心底那扇诡秘门户竟凝如玉石雕琢,心念稍一牵引,门户洞开,滚滚灵气便如决堤洪流般汹涌而出,瞬间填满丹田气海,更散入四肢百骸,仿佛时时刻刻都能处于灵气充盈的巅峰状态,再无枯竭之虞! “灵气精纯更胜往昔,连其中纠缠的魔性都被涤荡一空,近乎先天!自从心中门户显化后,难以根绝的杂念乱思,竟都消失不见了!” 一念至此,陈清便意识到,这都是刚才无意之间,参悟了那玄牝观想法后,令这心中门户有了变化! 甚至当他细细感应时,那门户中原本潜藏着一点邪意氛围都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堂皇正大之意! “这个玄牝药宗的观想法门,怎么像是专为太一道宫那玄牝之门量身定做的!但这明显又是分属两宗……” 欣喜之后,陈清迅速冷静。 这短短时间,对他而言,却可谓收获巨大,虽然不确定心中门的隐患是否去了,但最起码他对这莫名而来、无故映于心底的门户,多了一些掌控力! “这些变化,皆因那记载法门的玉牌方才异动,那玉牌甚至放开了诸多禁制,内蕴的观想真意毫无保留地开放,任我汲取。但这动静太大了,肯定是藏不住了。也罢,索性摊开来说一说……” 此念一落,他即刻停止观想。 悬浮的暗青玉牌清光一敛,“啪”地一声,落回石台。 另一侧,那中年文士早已不复从容。 他脸色煞白,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心脏擂鼓般狂跳,先前谋划的接触过程,精心准备的言辞、迂回的试探,此刻皆是烟消云散。 戏,演到头了。 沉默良久,陈清便就干脆以意念传递其声,直指那中年文士:“你,所求为何?” 中年文士深吸一口气,压下神魂的颤栗,整理了一下靛蓝长袍,竟后退半步,对着力士奴,郑重地、深深地作了一揖:“晚辈于印,残卷阁一守经人耳。冒昧惊扰尊驾,实非有意,晚辈别无他求,唯……唯求知。”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既有敬畏,亦有渴望:“历史浩瀚,纪年漫长,其间多少兴衰秘辛、道途衍变,皆掩于尘埃。晚辈蜗居此阁,遍阅残卷,愈觉自身渺小,所知不过沧海一粟。尊驾渊深,必涉千古之秘。晚辈不敢求法,不敢问力,只望能得窥一线真容,以慰求知之渴,以明古今之变。” 他言辞恳切,态度恭敬。 陈清心念转动,思量着这些话中的真假虚实,随即传言道:“知,亦有价。” 那中年文士于印心头一紧,立刻道:“但有所示,力所能及,晚辈绝无推辞!”他顿了顿,补充道:“此阁所藏,尊驾皆可览之。外界难寻之物,晚辈或亦有微末渠道可得。” 又是一阵沉默。 “可。” 于印心中巨石落地,几乎要按捺不住激动,连忙再次躬身:“谢尊驾!” 陈清也不客气,直接就道:“吾亦有欲明者,你有何欲知,可说来一听,以做交换。” 他这话说出,其实还有风险,若是对方问出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那就只能推脱于天机难露。 于印则是心中狂喜,脑中便念头飞转,无数疑问奔涌,却又怕问题唐突,触怒这不知深浅的存在。 权衡思索过后,他方才深吸一口气,选了近期耗费他最多心血、争议也最大的考证:“敢问尊驾,可知那北地月华府,因何而灭?” 问题问出,于印屏息凝神,心跳如擂鼓。 沉默片刻。 神念之音再次响起,传入于印耳中:“因惹怒一人,遂被镇灭。” 于印心中一跳! 果然! 与自己从蛛丝马迹中拼凑、推断出的结论一致! 跟着,他声音发紧,小心翼翼追问:“可是那位法主所为?不知这位法主,是何跟脚?” “然也。”神念肯定了他的猜测,略一停顿,道出四字:“隐星出身。” “隐星宗!又是隐星宗!” 于印心中一震,许多线索连接在一起,诸多考证、猜测得到了印证! 想起面前这位尊存在的身份,他不敢再多问法主之事,恭敬道:“尊驾果真是信人!不知印如何为尊驾效劳?尊驾欲知何事?” “去你上次所在之处,观那记载的过往之碑。” 于印立刻应道:“尊驾请随我来!” 他当即引着力士奴,穿过重重禁制与幽深廊道,来到了之前的门府之前。 玄渊残碑阁。 入得其中,陈清神念一扫,便锁定了上次看过的几个石碑。 其中大部分皆无变化,就连与太一道宫有关的石碑亦无任何变化,但那面灰白残碑之上,所述已非太阴教举教殉魔的悲壮绝唱,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仙朝纪,有域外魔降,魔种深植,赤痕蚀土,北境危殆。有隐星法主,察其踪迹,以禁法引动星辉地脉,诛魔根于渊底,留隐星北宗一脉,永镇此土。】 历史,竟真被改变了! “居然变成了记载‘法主’之事!那就是说,魔劫当真因我之故,而受到了控制!” 纵然心中已有预料,可亲眼见证这沧桑石刻的变更,陈清依旧心潮起伏。 这次,其实比上一次的体验还要直观! 浩荡时光,万灵命运,因自己一梦而改易! 然而,当他细读下去,眉头却渐渐锁紧。 “这后面的意思,是说我会在北地留下传承?收徒弟了不成?可按着我的本意,此番破局后便将远遁,避开北地这是非漩涡,何曾想过要留下什么道统?” 陈清坐于榻上,双目微阖,却还在回忆着那玄渊残碑阁中的景象。 “我穿梭两界,梦醒交替,故能扰动既定之因果……” 他正自沉吟。 “叽叽叽!” 一阵急促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清抬眼看去,却见金丝小猴儿正揪着一团漆黑物事窜来,那物不断挣扎,发出“喵呜”抗议。 待小猴将黑物往地上一掼,邀功似的指着,对陈清连比带划:“叽叽!吱吱喳!” 陈清目光落下,见是一只通体漆黑、唯额间生着一缕白毛的小兽,形似猫儿,却瞳仁碧绿,隐有流光转动,此刻正炸着毛,一副又惊又怒的模样。 “你说它潜伏在侧,窥探于我?还心怀恶意?”陈清看向小猴。 “叽!”小猴重重点头,挥舞着小拳头,做了个捶打的姿势,示意自己如何英勇擒敌。 陈清失笑,目光转向那黑猫:“既是你擒下的,便由你处置……” 话未说完,那黑猫猛地人立而起,口吐人言,声音清脆却带着惊急,宛如六七岁的小童:“掌教老爷!且慢!手下留情!吾非歹类,乃太一护法玄兽,幽影豹麟是也!此猴顽劣,不通灵性,不可令他处置!” “幽影豹麟?”陈清挑眉,按住跃跃欲试的小猴,“你窥我在先,如今又称我掌教,是何道理?” 黑猫松了口气,理了理被揪乱的皮毛,碧瞳中闪过一丝傲然:“掌教容禀,吾之一族,世代侍奉太一真传,恪守古约,专候身怀‘虚玄牝门’道种之真主现世。” 它顿了顿,看向陈清,神色转为肃穆:“您气机内蕴,隐有门户虚影沉浮,纳须弥于芥子,藏寰宇于微尘,此乃《太一虚玄牝门真经》修至小成的征兆!非太一正统,绝无可能触及此道!故吾称您一声掌教,合乎天道!” 陈清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分毫:“即便你所言为真,隐匿窥探,又所为何事?” 幽影豹麟正色道:“非为窥探,实为护法与考较!虚玄牝门虽威力无穷,然初成之时,根基未固,易引魔念,滋生杂秽。吾族肩负之责,便是在真主道种初萌时,以其一缕‘太初元气’相助,洗练门户,稳固道基,祛伪存真,使其真正与我太一大道相合!” 它舔了舔爪子,继续道:“此元气源自古之神庭,乃我太一道宫祖师爷于天庭任职时,积攒下的本源之息,珍贵无比,唯道种契合者,方可承受,可补玄门之缺,天下间,唯有玄牝药宗中有一法门可以媲美!吾本欲观察掌教几日,待您功行再深一层,气息圆满时再现身献上,奈何……” 说着说着,这猫儿瞥了那猴儿一眼,颇为郁闷。 陈清听罢,沉吟片刻。 这豹麟所言,与他心中门户近日变化隐隐吻合。 “既如此,便将那太初元气予我吧。”陈清伸出手。 幽影豹麟却迟疑了一下,碧瞳转动,委婉道:“掌教明鉴,非是小的吝啬,只是引渡元气,须得您门窍初开、灵光自显的刹那,方是最佳时机,小的观您气机还差些许火候。按古籍所载,寻常修士至少需一甲子水磨工夫,日夜观想,方能臻至此境,但掌教天纵奇才,或可缩短时日,但亦急不得……” 陈清微微一笑,想起观想玄牝之门后的变化,也不多言,径自闭目凝神。 泥丸宫中神识微动,引动那心底门户。 “嗡——” 一股玄奥气息弥漫开来,隐有一扇古老尊贵的门户虚影透体而出,虽只一瞬,但周遭灵气如朝拜般汇聚,精纯至极,更无半分杂质魔念! 那猫儿黑毛瞬间炸起,碧瞳瞪得滚圆,尖叫道:“灵光自显?!这才多久?” 它绕着陈清走了两圈:“太一道复兴有望!有望矣!” 话至此处,这黑猫再无迟疑,张口一吸一吐! 一点混沌朦胧的光点,自其口中缓缓飞出,流光溢彩,道韵自成,缓缓飘向陈清。光点过处,虚空似都变得澄澈通透。 “掌教老爷,此乃太初元气,请速速纳受,洗练玄门!” 陈清并未立刻接纳,神念细细扫过那光点,确认并无隐晦禁制或恶念,只有一种至精至纯、造化生生的古老道韵,这才以自身神念包裹,暂存于丹田一角,以寂灭法轮之力微微镇压,留待梦中身进一步印证,并未贸然吸纳。 小猴儿在一旁歪着头,看看陈清,又看看突然变得恭顺的黑猫,挠了挠脸,但见陈清无碍,便也安心地蹲在一旁。 陈清挥手让这一猴一猫自去,独自静坐。 “太初元气、神庭道祖、伪玄牝之门,太一道宫的万载谋划,可谓步步惊心,一切,待下次入梦,自有分晓。” 仙朝纪,九千零七十年。 北地,镇魔峡,隐星别院。 寒冰主殿深处,玄冰雕琢的静室之内,陈清缓缓睁开双眼。 他那眸中先是刹那的茫然,旋即被海啸般汹涌而来的记忆洪流填满! 五十载光阴的积累,在他的神魂中轰然炸开! “五十年,这梦中身,竟在此地收了弟子?还不止一个?” 他下意识地低语,然而未及细思这五十年“经历”,异变陡生! “嗡——” 心底,那扇诡秘莫测的门户,骤然震动! 门户表面,日月星辰、山河社稷的刻痕仿佛活了过来,流转不休,迸发出璀璨光华! “轰隆隆——” 整座冰殿为之震颤! 陈清周身毛孔不由自主地舒张开来,浩瀚灵气如决堤的天河之水,自那门户中奔涌而出,瞬间充斥四肢百骸,继而自毛孔中喷薄而出! 因为太过浓郁,那灵气甚至在他体外凝结成肉眼可见的氤氲霞光,道道如龙,缠绕飞旋! 静室地面、四壁的玄冰竟发出“滋滋”轻响,覆盖上一层浓郁欲滴的灵液,转眼又被更汹涌的灵气浪潮覆盖! “呼呼呼——” 镇魔峡上空,方圆百里的天地灵气被无形巨力引动,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灵气旋风,呼啸着倒卷而下,穿透冰殿顶壁,汇入陈清体内那扇仍在疯狂倾泻灵气的门户! 内外交汇,里应外合! 陈清的身躯化作天地灵气的中心,气息以恐怖的速度节节攀升,丹田间那枚混沌金丹疯狂旋转,表面七道劫纹熠熠生辉,第八道模糊的纹路正在浩瀚灵气的支撑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清晰! 一点氤氲庆云,在他的泥丸宫中滋生! 全身的灵气、法力沸腾,内里更有灵性显现! (本章完) 第186章 成了!但不是我的【第三更】 第186章 成了!但不是我的……【第三更】 与此同时,不知多少万里之外。 太一道宫深处,一座被无数符文禁制笼罩的密室内。 一名身着漆黑道袍、面容古朴的老者自蒲团上惊醒! 他双目开阖间,似有星河流转,气息与整座密室、乃至更远处某件庞然大物隐隐相连。 “玄门气机波动?!方才我在梦中,更有圆满之兆,莫非是‘太一熔炉’中的那扇‘玄牝之门’终于蕴养圆满,可以显化于世,收纳天下灵门的供养了?” 老者脸上浮现出狂喜与激动,身影一晃,已出现在密室一侧的偏殿之中。 这座偏殿广阔无比,地面铭刻巨大阵图。 阵图中心,矗立着一尊高达十丈、形制古拙的青铜熔炉。 炉身刻满鸟兽虫鱼、先民祭祀之景,此刻正微微嗡鸣,炉盖缝隙处有万千霞光透出,散发出灼热而古老的气息。 炉中,一扇略显虚幻、却散发着造化生灭意境的模糊门户,正沉浮不定,吸纳着从炉壁无数孔窍中涌入的灵气。 然而,老者见着此门,脸上的喜色只维持了一瞬,便骤然凝固。 他死死盯着熔炉中那扇虚幻门户,瞳孔急剧收缩! “不对!气息不对!炉中之门虽显化,却依旧虚浮,灵性未足,远未到能自行接引天地灵潮、反哺真灵的地步!这波动……这波动并非源自吾炉!” 老者顿时惊怒交加,随即掐指一算,脸色倏地一片潮红,然后张口喷出一口血虹! “是谁?!究竟是谁炼成了真正的‘玄牝之种’?竟能先我太一正统一步?!” “嗡——” 就在这时。 炉中火光摇曳,一道模糊身影自那蒸腾热气中凝聚而出。 此人一身白衣,身形巍峨,不似实体,竟是万千香火信念凝聚而成的化身,周身环绕着若有若无的祭祀梵唱之音。 他目光如电,扫过微微震颤、灵光略显黯淡的熔炉,淡淡道:“玄门根基动摇,五百载灵气精粹凭空消散!那其中可是蕴养着足以令本座起死回生的乙木精华!炉火未熄,灵机却泄,刘僅,你需要给本座一个交代!” 那被称作刘僅的老道身躯一颤,头皮发麻,不敢直视那白衣身影,垂首涩声道:“回禀上尊,老道方才心惊肉跳,便觉不妙,遂以寿元为代价强行推演天机,虽遭反噬,却窥得一线清明,似是……似是‘玄门’胚胎已成!” “玄门已成?!”白衣身影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整座密殿嗡嗡作响。 他猛地扭头,看向熔炉中那扇沉浮不定、比之前更加虚幻几分的门户虚影,厉声道:“你管这叫成了?此门非但未凝,反更虚浮!灵性涣散!刘僅,你老眼昏花了不成?!” 刘僅道人脸上皱纹更深,苦笑道:“上尊明鉴,老道之意,非指吾等所炼之门已成,而是……而是这天地间,或许已有一扇真正的‘玄门胚胎’,于未知之处,孕育而生!” “……” 密殿之中,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良久,那白衣身影身上的香火之气剧烈翻腾,几乎化作烈焰,发出噼啪声响!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冰冷:“你的意思是,你太一道宫,耗费数千载光阴,搜刮诸天奇珍,以一代代气运之子为柴,熔炼三千三百转世门人之功德金辉,如此所铸的这扇‘伪门’,竟落后于人?!” 刘僅道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白衣身影似是恍然大悟,但声音中怒意更盛,“难怪炉中积蓄五百年的先天炁会不翼而飞!原来非是散溢虚空,而是被冥冥中的正主隔空吸摄,成了滋养那真正玄门胚胎的资粮!” 他猛地盯向刘僅:“这天地乾坤之间,除你太一道宫,还有何家有此底蕴,能窃此造化?是那早已没落、只知炼丹的玄牝药宗?还是仙朝玉京深处,那些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老不死?” 刘僅小心翼翼道:“上尊,或可遣使暗中查探……” “不必了!”白衣身影断然打断,语气决绝,“遣使?打草惊蛇么?能在我等毫无察觉间成就此事,其实力、其隐秘,远超你我想象!寻常查探,不过是送上门让人警觉!” 他身上香火骤然凝聚,化作一道凌厉的符诏虚影:“传我谕令:即刻密请天机盟盟主亲自推演!付出任何代价,也要给本座揪出那窃取造化之人,算出那玄门胚胎之所在!” 刘僅闻言大惊:“上尊三思!请动天机盟主,代价巨大尚在其次,此事关乎吾宫万古谋划,一旦让天机盟沾染因果,恐怕……” “恐怕什么?!”白衣身影冷叱,“刘僅!你还不明白吗?玄门唯一!大道之争,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他指着那熔炉中愈发虚幻的门户:“如今已非太一道宫能否炼成此门!而是若不能夺来那扇真正的胚胎正门,我等这数千年的心血,这熔炉中之伪门,连同其吞噬的所有资粮、气运、功德,终将成为他人嫁衣,被那正主隔空吸干榨尽!最后成就其,证道真实!” “到了那时,莫说暴露,便是道统存续,都是奢望!速去!” 刘僅道人面色惨白,终是深深一揖:“老道……遵谕令!” “呼呼呼——” 朔风如刀,刮骨生疼。 在离着隐星别院还有七八里外的地方,正有一行人迎着风雪,艰难前行。 为首的是一男一女。 女子一身灼目红装,面容姣好,眉眼间却带着一股倨傲,她指着远处,说道:“前面就是隐星别院了,那位隐星法主的道场,就在那里。” 在其身边,立着一名黑衣男子,面容冷硬,唯有一双眼眸,深藏着化不开的焦灼与哀恸,闻言低语道:“这里的灵气略显贫瘠。” 红衣女子就道:“传闻都说那位隐星法主寂明子神通盖世,能逆伐元婴,镇魔诛邪,连仙朝玉京的颜面都敢落,可惜啊,不懂韬光养晦,锋芒太露,如今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他呢,也就是仗着手段狠辣,让人投鼠忌器罢了。或许是为了免去他人算计,才在此处修行。” 黑衣男子点点头,就道:“我不求其他,只求他能救我玉儿,只要有一线希望,刀山火海,魂飞魄散,皆无不可。” 身后跟着的几名随从模样的修士,闻言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忍不住低声道:“大王,三思!天下传闻虚虚实实,北地偏僻,灵脉枯竭,岂是大能巨擘久居之地?” 又有一人道:“那些真正的高人,哪个不是坐拥灵山福境,吞吐日月精华?栖身于此等荒芜之处的,只怕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莫要枉费了心思,最后空欢喜一场,反倒耽误了……” 但又有一人出言打断:“不可胡言!隐星法主之名号,乃是实打实打出来的!他如今的别院所在,原本就是月华府的山门,被其一掌覆灭!那门中可是有元婴大真人坐镇,据说更有法相真君在玉京潜修,结果是元婴不能敌,法相不来报复,岂是浪得虚名?” “应当也有隐星宗盛名之下,替他……” “轰隆!” 话音未落,天地忽起轰鸣! 众人望向远天。 只见天地间,灵气如百川归海,化作一道道极光,奔腾呼啸着,尽数没入远处幽深峡谷之中! 其势之大,引得风雪倒卷! “灵气潮汐?!不!是有人在吞吐元气,强行改易地脉灵机!”黑衣男子身后,一名全身为披风包裹的老者,瞪大了眼睛,“何等神通,竟能如此?!” 那红衣女子亦是花容震动,喃喃道:“果然,如当年一般,此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几乎同时,隐星别院内。 众宗门弟子皆心有所感,纷纷冲出屋舍,仰头望去,无不目瞪口呆。 那浩瀚灵气洪流压得天空都黯淡了几分,而在洪流的尽头,正是陈清闭关的密室所在! “是寂明师叔!” “师叔要出关了!” 短暂的死寂后,众弟子脸上洋溢激动之色,无需号令,便纷纷朝着那密室方向,躬身行礼,目光炽热。 坐镇于此的寒镜道人、幻云仙子,亦是显露身形。 “五十年苦修,寂明师弟此番动静,远胜从前啊!” “师兄说笑了,师弟哪次出关,不是远胜从前!” 静! 二人话音刚落,四周陡然寂静! 那吞噬了无尽灵气的密室,传来一声嗡鸣! 下一刻,光线仿佛被彻底抽空,以密室为中心,方圆百丈瞬间陷入漆黑! 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紧接着,一点微光自黑暗最深处悄然亮起。 随即,光芒骤放! 一道身影缓步自黑暗中踏出,身上道韵流转! 陈清甫一现身,以其足下为中心,嫩绿的草芽破开冻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长,抽枝散叶;干枯的古木逢春,无数灵花异卉成片涌现,馥郁芬芳弥漫开来! 眨眼之间,寒冬化作暖春,死寂转为蓬勃生机,浓郁的乙木灵气与天地道韵交织,令人吸一口便觉修为精进! (本章完) 第187章 八转 暖意如潮,冰雪消融,百里冰原竟似化作南国园林! 转眼之间,这原本寒气森森的隐星别院,竟似是化作了塞外沃土,绿意盎然、花团锦簇! “这…这是?!成丹外景?我只是看着,便觉道行精进了!” “一念春秋转,冰原生造化!” “妙哉!真仙家气象!不愧是我隐星法主!” 众修自是一阵惊叹,尤其是感到这诸多异象,竟能滋长道行修为,更是惊叹不绝! 但任凭众人惊叹,陈清却是巍然不动。 他眸光沉静,内视己身,便感到澎湃生机正不断从心底那扇诡秘门户中涌出,挟着滚滚生机,将体内的旧日暗伤尽数弥合。 但那泥丸宫中庆云翻涌,却隐生空虚之感,丹田之内混沌金丹八转圆满,法力活泼灵动,念动间似有无穷精灵雀跃! 金丹第八转,虚开道胎,法有元灵! 他并指虚点。 一缕剑气自指尖跃出,迎风便长,于空中自行演化诸般剑诀,刁钻凌厉,竟似有灵智般将三丈外一块玄冰斩成齑粉,继而消散无形。 “法有元灵,果真不凡,我所记的诸多剑诀,可以刻印于法力之上,自行演变!”陈清颔首,“寻常法术经此加持,威能平添三成,更兼变化由心!甚至经历时光沉淀,可以法力成精,乃至塑造法器灵性!” 正思忖间,异变陡生! 他心底那扇门户剧震,竟欲挣脱束缚,直冲泥丸宫庆云! 与此同时,丹田深处点点星寂劫光亦自行汇聚,如星河倒卷,亦朝泥丸宫涌去! 陈清面色一凝,双手急速结印。 “镇!” 山海虚影自身后浮现,雄浑大势轰然压下,硬生生将躁动的心中门户摁回心底;同时周身穴窍星光大放,如牢笼般将星寂劫光锁回丹田深处! 两股巨力反震,陈清身形微晃,体内略感虚弱,但旋即就被蓬勃生机化去。 陈清立刻就想到了金丹九转的条件,正是要获得一片玄牝之门的碎片,蕴养玉宸紫府,也就是元婴温床。 “玄牝碎片,竟藏于星寂劫光之中?”他拭去血迹,目光幽深,“可惜,一则来历不明,二则属性相冲,此时纳入紫府,非但无益,反毁道基。” 心中门里藏着什么隐秘,陈清自己都没弄清楚,在没有彻底掌控之前,岂能用这个作为将来的元婴地基? 至于星寂劫光,则偏向于寂灭与星光之道,固然符合陈清如今的一个修行侧面,但陈清的根基如今是阴阳星辰山河之道,星光只是其中一个侧面,贸然纳入,有可能引起根基失衡,修为不进反退! “这晋级还得压一压,等我参透心中门,或者寻得更合适的玄牝之门碎片载体,才好进行下一步!” 压下体内翻腾的气机后,他袖袍一卷,四溢生机如百川归海,尽数敛入体内,周遭异象渐消,唯留些许嫩绿残存冰隙,昭示方才神异。 踏着新生的芳草,他缓步走向闻讯赶来的寒镜道人等人。 “恭贺师弟功行圆满!”寒镜、幻云自是满脸笑容。 “恭贺师叔,修为大进!” 众人齐声躬身,面露敬畏欣喜。 陈清见了,摇头一笑:“咱们隐星宗,可不该搞这些虚头巴脑的。” 寒镜道人上前一步,目光扫过陈清身上尚未彻底平息的气韵,凝声道:“师弟此番动静不小,怕是已惊动四方。” 陈清笑道:“这又有什么怕的,我在此处修行,本就不怕被人知晓。” 他与寒镜、幻云二人叙话片刻,忽的心有所感,于是抬眸望去。 但见几道身影正快步而来,当先一人身姿飒爽,眉眼灵动,额间一点银鳞熠熠生辉。 “师尊!”那女子远远便拜倒在地,“弟子银青萍,恭迎师尊出关!” 银青萍? 陈清记得这名字,似是仙朝地方的一个官儿,当初还有一点龃龉,怎的一转眼,就来叫自己师尊了? 不过,他心思一沉,眸光开阖间,相关记忆自心底涌出,便已明了前因,原来此女竟是银鳞儿留在北地的一脉血裔! 梦中身闭关前,感应其血脉牵引与向道赤诚,便顺势收归门下。 值得一提的是,按着梦中身所知,银鳞儿后来娶了东海一条真龙为妻,在龙宫繁衍了一支血脉,却和这银青萍分属两家。 “鳞儿,你学坏了啊!” 心里嘀咕着,陈清叹了口气,道:“起来吧。” 银青萍嘻嘻一笑,全无惧色,反而凑近几步。 陈清的目光又越过她,落在其后一个身形挺拔、面容坚毅的青年身上。 此人一身粗布劲装,风尘仆仆,眉宇间有一股灼灼之气,内蕴纯阳,正是当年那吞灵阁外引路的少年! 此刻他恭敬跪倒,叩首道:“记名弟子张石,拜见师尊!恭贺师尊功参造化!” “此子当初引路,虽无杀人之心,却也有害人之意,怎的一下过去五十年,却成了我的记名弟子?梦中身竟这般宽宏大量?”陈清心里思量着,目光在他身上一顿,相关记忆随之复现。 原来,此子乃是赤炎道体,根骨上佳,所以当初才会被选定为诱人入洞的诱饵,因他能靠着体质,就承受洞中火热! 不过,自那一日陈清展露手段,镇住当场,却让此子心潮澎湃,牢记心中,后来打探到了陈清的身份,又听闻他在北冥的壮举,便跋涉万里来此别院。 期间可谓九死一生,历经波折,到了此地,又因过去所为,被拒之门外,于是结庐而居,日夜叩首,那幻云仙子心中一软,许他入院,却不敢替陈清做决定,只让这张石从杂役做起。 从此,他兢兢业业,前后十二年,恰好遇到梦中身临时出关,观景参悟玄机,因此碰上,二人问答几句后,梦中身便许了他一个记名位格。 此刻,张石身上浮躁尽去,眼神温润,气度沉稳,哪里还有当年那个跳脱少年的痕迹。 陈清观之,微微颔首,因梦中身宽厚秉性留下的这份缘法,倒也不算全无道理,此子心性磨砺之后,确有可取之处。 这般想着,陈清便又看向那第三人,随后眼皮子不由一跳。 “怎么这人也成弟子了?我这主意识梦醒之后,梦中身所行所想,皆是出于本能、直觉,莫非是这其中藏着什么玄机?” 这第三人,身量已长开,不再昔日的女童模样,出落得明艳清冷,一身素白衣裙,正是这一代的冰魄玄。 按说,此女自有其传承,且当初与陈清接触,还存着利用的心思,但五十年前,却不知怎的,便要拜师,也被梦中身收下,就在别院修行。 如今五十年过去,她原本的跟脚知道的人已经不多,都只知她是隐星宗法主寂明子座下弟子,冰言妙。 或因其冰魄天根先天便显之故,可谓根骨奇绝,于冰寒寂灭之道上天赋骇人!心性、根骨、悟性皆是上上之选,一点即透,一学即精,隐星宗的《玄冥冰魄道》乃至他融汇感悟所创的《太阴寂灭篇》,在此女手中皆是轻易学通! 收回目光,陈清心念转动。 其实撇开其他因素,单说这梦中身收的三名弟子,其实皆算不错,大弟子虽是依托于因果关系,其实也是天资过人,二弟子性子沉稳了,还有道体加成,至于这三弟子,更是来历莫测,惊才绝艳。 “这三人放到哪家宗门,都是作为弟子的上佳之选,若皆能真心求学,其实也算不错。”陈清心下暗忖,“既入我门下,承我道统,只要好生雕琢一番,必有成就。” 他思量着该如何因材施教,但想着想着,忽然心中一动。 “我本以为还要在北地耽搁一段时间,结果五十年一跨越,弟子都给我安排好了,倒是省了些功夫,那不是就能直接走人了?接下来就是去寻访能金丹九转、塑造元婴根基的路径了。” 八转功成,法有元灵。 下一步,便是九转金丹,开辟玉宸紫府,为元婴道种打下根基,自然要再筹谋一番。 “如此一来,参透心中门的线索,以及何时的玄牝之门的碎片,都可以找起来了!但此事,需广觅线索。” 他抬眼,看向身旁的寒镜道人,问道:“师兄可知,这北地乃至仙朝,可有专司消息汇集、贩卖秘闻之所?” 寒镜道人也不多问,沉吟片刻,就道:“师弟所求,倒是让我想起一处,正是那仙朝上宗之一的天机盟,此宗触角遍及诸洲,网罗古今天下事,尤擅推演天机,洞悉秘辛。只是此盟门槛极高,等闲难以接触,索价更是非同小可,且真伪需自行甄别。” “天机盟?”陈清对这名字并不陌生,而且在残卷阁中,也不曾见着有此宗灭亡的记载,就道:“有方向便好,价码之事,再议不迟。” 他旋即又想到残卷阁与守经人于印。 “现实之中,残卷阁亦是一途,我只要在仙朝问清消息,哪怕没有具体内容,等梦醒之后,去那残卷阁打探一番,一样能有收获,而且还没有多少隐患。” “其实,我还可查阅残卷阁的收藏,看看记载玄牝碎片的线索,即便现世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回到梦中仙朝,也可按图索骥,提前几万年去寻机缘。” “在仙朝问相关,梦外查陈年资料;在梦外问奇人异士,在梦里可先人一步!” 思绪及此,陈清思路打开,只觉前方一片坦途。 “按照这梦中身的推算,此身九转功成,感悟圆满之时,便是现世本体结丹之机!本体藉此契机,或可直破金丹之境,甚至尝试缔结元婴!” 正当陈清逐渐遐想,渐渐做梦之时,忽然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有故人来访,说有事要拜见寂明师叔。 “居然是师弟你的故人?”寒镜真人讶然道:“故人?莫非是玄狱来人?” “师兄怎知我在玄狱有旧?”陈清一怔,旋即恍然。 五十年前,魔祸一事之后,自己的梦中身固然是被陈星痕一路追索,但寒镜师兄、霁月真人和幽婵长老等人,却早就被封镇了修为,关进了玄狱之中。 待陈清以雷霆手段抹平月华府之后,这才换得他们几人从玄狱脱困,想来就是在此期间,听说过陈清曾在那里任职之事,至于更深层的“老祖宗”之说,自然无人会轻易透露。 “玄狱那地方,进去难,出来更难,里面关押的,可不止是罪囚,更有无数知晓各方秘辛、身怀异术的奇人异士!” 一念至此,陈清心中一动,只觉先前所思,豁然开朗。 “正想着去寻一个百晓通,如今看来,玄狱岂非就是现成的宝库?里面可是苟着不少人才!一别几十载,他们应该也想我了吧?” 陈清想着想着,神念则铺散开去,笼罩了别院山门,要瞧瞧来访的故人,到底有何来历。 (本章完) 第188章 太能整活了 别院门口,站着的正是之前那一行人,为首的红衣女子、黑衣男子正对着守门弟子说明来意,说是要来拜访隐星法主。 “烦请告知寂明法主,就说万通坊坊主乔不绝前来求见,乃来求助法主!” 那守门弟子就道:“两位稍待,我先去通报,不过寂明师叔他老人家常年闭关,未必就能见着。” 那乔不绝身后就有个男子道:“方才那天地异象,皆与你家别院相连,除了那法主,旁人也做不到,难道还在闭关?” 守门弟子一时呐呐难言。 那红衣女子则道:“你去告诉李清,本郡主又来找他了,不过这次我是带着消息来的,是对他很重要的消息!我乃红灵郡主!” 守门弟子显然已被她报出的名号唬住了,正自迟疑。 陈清的声音已隔空传入那弟子耳中:“带他们去偏房等候。” 那弟子当即领命,便引着乔不绝一行人入内。 另一边,陈清收回神念,就对寒镜真人说道:“还真有个过去在玄狱中见过的,只不过那人却不是玄狱中人。”随即,他又问起“万通坊”的跟脚。 “这也是个大宗,且遍布天下各处,但说是宗门,更像是帮派,内里三教九流皆有,修为传承反而不多。” 陈清听着,眼中一亮:“如此说来,此坊该是消息灵通。” 寒镜真人点头道:“确实消息灵通。” 陈清便对寒镜、幻云道:“师兄师姐,且去忙吧,确是故人,我去见见。”又对三名弟子道,“你们也各自修行去,莫要分心他顾。” 银青萍与张石自然没有二话说,倒是那冰言妙抬起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露出几分狡黠之色。 偏殿房内,炭火正旺,驱散寒意。 两名青丘一族派来的侍女,收拾了房间后,翩然离去,说是去通报法主。 “有劳两位姑娘了。”乔不绝端坐不动,但目光频频望向殿外。 那红衣郡主倒是自在,打量着屋内布置,嘴角微撇。 脚步声起,陈清步入屋中。 “寂明法主!”乔不绝猛地起身,竟欲大礼参拜。 陈清袖袍一拂,无形气劲便将他托住:“乔坊主不必多礼,坐。” 他目光转向那红衣郡主,道:“郡主殿下,别来无恙,不知是何等重要消息,劳你亲自跑这一趟?” 红衣郡主被他目光一扫,心头没来由一紧,哼了一声道:“李清,你倒是好大的架子!不过也对,你如今名声在外,战绩斐然,与过去的玄狱小吏自然是不同了。” 她说了一番,见陈清并无回应,不由柳眉一竖,不过却也知道眼前这人,如今自己已惹不起,于是压下念头,就说:“这次消息,还是楚妹妹探到的,说是你那嫡亲弟弟,要拜入太一道宫,直入真传之列!她叫你小心!” “楚妹妹?”陈清一愣,随即想到之前在玄狱中所见的另外一名女子,还说与自己有婚约,是过去退婚的,没想到会托人给自己带来这么一个消息。 他双眸微眯,心中飞速掠过“李清”的记忆碎片,疑惑渐长。 李家虽非钟鸣鼎食之族,在北地也算得上耕读传家,人丁不算稀薄。 “李清”所在的这一房,兄弟四人,除去幼年夭折的一个,余下两位兄长皆比他年长不少,且早已成家立业,开枝散叶,何来又一个“嫡亲弟弟”? 于是,他直言道:“李某依稀记得,上面两位兄长,下面似乎并无幼弟。” 红衣郡主直接笑道:“你自然不知,因为你这弟弟,乃是三十多年前才降生的。” “三十多年前?”陈清心中推算,暗道好家伙。 按“李清”父母的年岁与根骨修为,别说三十多年前,便是百年前就该气血衰败了,想要再得子嗣,近乎逆天而行,就是有补贴,也没那能力了! 一念至此,陈清当即明悟,就说:“这太一道宫,当真是好手段,能整活!” “何止是好手段?”红衣郡主冷笑起来,“为了让你那对凡胎父母重焕生机,维持足够孕育的元气,太一道宫耗费的延寿灵丹、温养秘药,足以培养出一位金丹修士!而这诞下之人,根脚更是非凡——” 陈清心中灵光一闪,接口道:“功德转世之身?” 红衣郡主抚掌笑道:“聪明!正是以功德牵引真灵,转世投于你家门庭,生来便带宿慧,对太一道宫忠心不二,视其为唯一母庭!你这弟弟不日便将正式录入太一道宫真传名录!一旦其以血脉为引,发下‘以血荐宗门,气运共昌隆’的大誓,你身为他世间最亲的血脉兄长,必被那誓愿之力强行拉扯,与太一道宫那庞大气运绑在一处!” 陈清闻言,眉头微蹙。 气运牵连,最是玄妙莫测,过去他都是敬而远之,因为这等道途,也是不信则无,因此并不想要过多了解。 红衣郡主见他神色,不由语气加重,意味深长的道:“莫要小看此事!若非太一正统,外人一旦被卷入其庞大的气运体系,绝非共享其昌隆,十有八九是为其吸榨,成为滋养巨舰的薪柴!轻则道途受阻,重则根基受损,身不由己!” 若非太一正统? 陈清闻言,眉头舒缓。 他忽然问道:“若本身位格,近乎太一祖师、掌教之尊,又被强行架起,与这气运巨舰相连呢?” 红衣郡主闻言一愕,显然从未想过此节,蹙眉沉吟片刻,方道:“若是祖师与掌教,本就身在教派之中,如何能后期相连?” 顿了顿,她思路渐渐清晰,进一步解释:“那宗门的祖师与掌教,就是巨舰本身,宗门弟子则为柴薪,是水,水涨船高,若真有祖师被强行嫁接,那肯定是反过来,借力于太一道宫之气运!” 但说到这,她忍不住摇了摇头:“但此等情形,闻所未闻!” 陈清听罢,暗自思量。 如此说来,若那小猫儿说的是真的,我暂时可以不去理会,防止被那虚无缥缈的气运之说干扰了心念。 一念至此,他已有计较,面上却不露分毫,转而问道:“郡主此番心意,李某领情,不知可有化解之法,暂避此劫?” 红衣郡主立刻道:“有!其法有二!” “其一,寻了你那便宜弟弟,直接打杀,你若顾忌人伦,可以废了其根基,劫难自解。” “其二,速归定元山!隐星宗乃上古大派,底蕴深厚,自有气运屏障,更有隐星真君遗泽,当可隔绝太一道宫等霸道的气运强索!只要你身在宗内,你那便宜弟弟的血誓牵引之力便难及你身!” 陈清闻言点头,既然隐星真君的遗泽可用,那就更不用操心了。 见他似有决断,红衣郡主神色稍缓,语气也软了几分:“我此番前来,其实是为了楚妹妹,她因与你那桩旧事,在家族与宗门中处处受制,日渐边缘,境遇颇为艰难,此番她让我来传话,也无意挟恩图报,让你重续旧缘,只是单纯让我报信。”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但我想着,你如今名动北地,若能开口为她说一句公道话,便能助她破开眼下困局,你若愿意相助,本郡主也有厚报!但不会逼你!” 陈清略一沉吟,便道:“楚姑娘若确有难处,又合乎情理,他日若遇机缘,会斟酌开口。”此话留有分寸,既还了报讯之情,又不轻易承诺。 红衣郡主思量着,能得此回应已属不易,当下松了口气,这才指向身旁一直屏息凝神的乔不绝,道:“这位乔坊主,算是我的妹夫,他此次前来,实有性命攸关之事相求。” 陈清目光转向乔不绝:“乔坊主请讲。” 乔不绝深吸一口气,躬身长揖:“求法主救救内子!她半年前为炼制本命法宝,冒险汲取了一缕上古雷池泄露的先天劫煞之气,不料煞气反噬,侵入经脉紫府,如今已是金丹蒙尘,五内如焚,生机日日消磨!乔某访遍名医,皆束手无策,闻法主神通盖世,尤擅雷法,或有一线生机,这才厚颜求上门来!求法主慈悲!” “哦?”陈清神色微动,“细细说来,那雷池煞气形态如何?尊夫人汲取时,周遭可有异象?” 乔不绝忙道:“那雷池似一古宗遗迹,煞色呈混沌之色,隐有紫电纠缠,现世便引动百里雷云,经年不散。内子当时借宗门异宝纳元瓶收取,初时无恙,不料炼化时煞气陡然反噬,如万雷噬体!如今经脉龟裂,时时遭受雷煞灼烧之苦,只能凭借冰心玉髓勉强吊住性命,人就在雷池边上的别院中,不敢轻动。” 陈清听罢,思量起来。 这先天雷霆劫煞,于他人是穿肠毒药,于他的劫雷法宝而言,是大补之物,救人之余,后续还能借此锤炼雷簪,一举两得。 那红衣郡主这时也道:“这雷池最近才现世,你那便宜弟弟要入真传,还需一些资历傍身,也被安排过去,你若前往,说不定能斩去祸根!” 陈清一听,眯起眼睛,心中盘算。 他倒是不怎么在意所谓的气运牵连,但心中门既在,又有之前诸多恩怨,与太一道宫迟早要做过一场。 “此番或许是个试探的机会,我那便宜弟弟强度有限,正好拿捏,投石问路,毕竟是他们先撩者贱,但也要防止是个针对我的陷阱……” 心思电转间,他已有决断,就对乔不绝直言道:“此事事发突然,不可能轻易决断,坊主可稍等时日,我了解一番,正好,我也有事需要打探,听说贵坊消息灵通,到时还需请托。” “好说!”乔不绝当即精神大振,“我等得住!” 陈清当即找来几人,让他们传讯定波侯府、龙宫和玉京陈家,查探消息。 那三家一听说陈清出关,立刻表示要安排人过来,被陈清劝阻后,半日时间就传来消息,证实了红衣郡主二人所言。 与陈清通讯的,乃是定波侯世子陆昭,他直言:“虽能证实为真,但里面也存着陷阱,你提到的那人,名为李浊,不仅没有隐瞒身世,反而大肆宣扬,甚至狐假虎威,自称是隐星法主的亲弟,平日里作奸犯科、嚣张跋扈的事没少做!甚至连你之前的婚约女子,他都要强占!” “居然这般可恶?”陈清听罢,很是意外。 “所以,不排除他们也有心要借此来引你过去!”陆昭语气冰冷,“吾等查到之后,也有心要将此人镇杀!他这般行事,坏了你的名声,就是对我隐星一脉的挑衅!” “不急,让我碰上,正好清理门户。”陈清摆摆手,止住陆昭后面劝阻的话,“放心,我心里有数,对太一道宫,我未必没有筹码和优势,况且,若局势不妙,我自问逃遁还是做得到的。” (本章完) 第189章 格局不够啊 翌日。 陈清一早就与乔不绝再次碰面。 他没有丝毫拖延,直言来意:“情况我已大致知晓,便陪你走这一遭,但话需说在前头,先天劫煞变化无穷,哪怕沾染个雷霆之力,李某只能尽力一试,成与不成,尚看天意。” 乔不绝闻言,面露感激,竟又要大礼参拜:“法主肯出手,便是天大的恩情!乔某……” 陈清袖袍一拂,便如上一样将他托起:“不必如此,我之所以过去,还牵扯着自身之事,要去清理门户。好了,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你也不用顾虑我,即刻传讯,让人做好准备,我们随后便动身。” “是!是!乔某这便传讯!”乔不绝连忙取出传讯玉符,待得传讯完毕,又道:“寂明法主欲让我万通坊打探何事?只管说来,乔某必全力以赴。” “不急,等把人救了,再说也不迟。”陈清摆摆手,他要打探的事实际上颇为敏感,不等这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一些,其实不好告知。 处置完这边,他又转身对侍立门外的弟子吩咐道:“去请寒镜师兄过来。” 不过片刻,寒镜道人疾步而来,幻云仙子也紧随其后。 陈清与他简略交代几句,主要便是说自己需外出数日,别院诸事,暂由他与幻云师姐主持。 但寒镜问起具体缘由,他倒也不隐瞒。 听闻竟涉及先天劫煞,寒镜真人面色一凝,马上就叮嘱道:“师弟,如今外面局面混乱,若有什么情况,及时通报宗门,与其他几支也应多加联系。” 陈清就点头道:“师兄放心,我都记着。” 幻云仙子则有些担忧的道:“师弟务必谨慎,那等天地凶煞,最易侵蚀心神,你虽是天资高绝,但也不当大意,拖慢了修行速度。” 陈清也是点头:“师姐放心,我自有分寸。” 寒镜真人一听,主动便说:“以师弟的本事与天赋,对于当下这种情况,只有别人吃亏的份!” 陈清闻言笑了起来,旋即不再多言,冲着师兄师姐一拱手,便转身将那乔不绝与红衣郡主等人唤来:“我们走。” 乔不绝就道:“乔某已在三百里外布置了人手、车马,还请寂明法主随我前往。” “无需这般麻烦,还是那句话,救人如救火,你先传讯,让你的人自行回仙朝,我带着你们先行一步。”言罢,他一步踏出,身形已至院中空旷处,示意几人过来。 乔不绝与红衣郡主对视一眼,虽有几分不明所以,但陈清既然发话,他们自然不能无视,自是赶紧跟上。 那乔不绝还抽空给自己的留守之人传了句话。 而后陈清并指如剑,凌空一划! “嗤啦——” 一道漆黑裂口凭空出现,内里星光流转,散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 “走。” 陈清率先迈入其中。 乔不绝与红衣郡主等人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他们二人心里清楚,虽是答应了自己的轻巧,但这位隐星法主很明显还是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不会完全让自己这边主导。 至于同来的几人,一个个略带迟疑,但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那全身为披风包裹着的老者,回头看了一眼那幽深的冰峡,这才迈步跟随。 待众人身影接连没入,空间裂缝迅速弥合。 匆匆赶来的银青萍、张石等人一见这情景,顿时满脸遗憾。 “师尊这就走了?”银青萍跺了跺脚,“他这出关之后,都还没好好聚聚。” 幻云仙子听着这话,立刻训斥一句:“自来修行,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各自问道寻长生,哪有许多欢聚时间,你这个心态不行,得改一改。” 银青萍一听,赶紧低头表示受教。 在陈清闭关期间,主要负责教导他们的,其实就是寒镜与幻云,对于银青萍而言,自是格外敬畏。 张石则握紧了拳头,眼中充满向往:“终有一日,我也要如师尊这般,遨游天地,举手投足间便可决人生死,亦能救危难于顷刻!” 南巷城。 城中雅居, 面容英俊的李浊盘坐于云床,面前一枚玉符悬浮,流转清光。 符中正传谕令:“……凡遇灵气不绝、法力如潮者,当即刻上报!不得有误!” 传讯既终,玉符寸寸碎裂。 “哼!”李浊拂袖扫去残屑,“灵气不绝?这如何判定?难不成见个人就凑上去问一句‘阁下法力可会枯竭’?荒唐!”他转头对一旁的白须老道抱怨:“邱长老,宗门指令愈发莫名其妙,我这‘种玉’重任在身,竟还要分心此等琐事?” 这邱长老鹤发童颜,手持拂尘,闻言一笑:“浊儿稍安勿躁。种玉乃根本大计,宗门岂会轻忽?让你留意此等异象,自有深意,其实在我看来,不过都是障眼法罢了,你做做样子即可。” 说着说着,他话锋一转:“此番派你来这南巷城,名为巡察,实则是为你积攒资历,待事成回归,真传之位便是囊中之物。” 李浊闻言热切,但语气阴郁:“真传之位本就是我前世应得!若非为了那‘血脉种缘’之法,强行转世认下那对老朽为父母,沾染因果,我早该名入真传!宗门当初许诺,只要我能以血脉为锁,缠住那隐星法主李清,助宗门收取气运,便许我道子之位!可还算数?” “承诺自然作数。”邱长老抚须笑道:“不仅如此,若你能顺势将那李清引出,协助吾等一举拿下,便更是大功一件!届时莫说道子,便是传承圣殿,也当有你一席之地!” 李浊却面露忌惮:“那李清可是能覆灭月华府的凶人!传闻元婴真君在他手下也走不过几合!引他出来,若一个不好,局势失控,谁能保我性命?” “呵呵,浊儿你多虑了。”邱长老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你已得授玄法,可意通玄门,身上那几件异宝,皆能由此驱动,加之众多暗卫护持,更有李家二老这张护身符在手,那李清即便真是杀星转世,投鼠忌器之下,又能奈你何?他若敢动你,便是弑亲逆伦,天道不容,心魔自生!” 李浊闻言,神色稍缓:“最好如此。” 邱长老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提醒道:“时辰已至,你该去扬名了。” 李浊闻言,露出一抹扭曲的兴奋之意,却偏偏故作无奈:“又要去做那欺行霸市的勾当?唉!真是有辱斯文。” 邱长老眼皮微抬:“怎么?你不愿?” 李浊站起身,咧嘴一笑:“愿!怎会不愿?平日里想做,都还要收敛,如今为了宗门大计,自是义不容辞!更何况,想到那李清那般厉害,却要被我克制,沾上因果,日后被千夫所指,便痛快得很!” 说着说着,他大步向外走去,感慨道:“这便是修行之玄妙!不因法高,不因行变,而在一念之间!” 邱长老的声音这时从他身后幽幽传来:“记住,行事皆用那李清之名号!我太一道宫乃玄门正宗,清誉不容半点玷污。” 等其人一走,邱长老收敛笑容,对身旁阴影道:“烂泥扶不起,格局低劣,让他作恶,却只知小恶,弄些鸡毛蒜皮、欺男霸女的小事,还自以为得计。” 长街之上,人流如织。 李浊锦衣华服,手持一柄玉骨折扇,身后簇拥着七八名气息彪悍的随从,招摇过市。 行至一灵药铺前,他扇尖一指柜中株泛着碧光的灵草,对掌柜道:“此物,我要了。” 老掌柜认得他,战战兢兢道:“李公子,此草已被刘道长预定,您看……” “预定?”李浊挑眉,折扇“啪”地合拢,“我李清看上的东西,就是我的!”说罢,身后一名随从上前,直接将那灵草夺过。 “你们怎能强抢?!”老掌柜气得浑身发抖。 “强抢?”李浊甩出一块下品灵髓,滚落在地,“赏你的!莫要聒噪,败了小爷兴致!我禀报了兄长,让你全家死绝!”说完,扬长而去。 跟着,他一路前行,沿途所见,稍合眼缘之物,便尽数“买”下,付价不足十一;有商贩稍露不满,随从便拳脚相加,砸摊毁物。 沿途之人敢怒不敢言,纷纷避让,眼中尽是愤懑与恐惧。 “看什么看?!”李浊感受到众人目光,哈哈一笑,得意非常:“都给我记住了!我乃李浊,行事就求一个念头通达,这是我兄长教给我的道理!他乃隐星法主!功参造化!谁若不忿,尽管去定元山寻他!” 说话间,他目光锁住街角一名摆卖符箓的女修。 那女修一身素衣,容貌清丽,正怒视着他。 李浊邪笑上前,用扇骨挑起女修下巴:“小娘子模样不错,在此风吹日晒,可惜了,不如跟了我,保你享尽荣华,若是心情好,还可将你引荐给我那兄长……” “放肆!”女修拍开扇骨,怒斥道:“隐星法主乃北地英雄,岂容你这无耻之徒冒充玷污!” “冒充?”李浊哈哈大笑,阴神境大圆满的气息陡然爆发,压得女修脸色煞白,“老子是货真价实的法主嫡亲弟弟!”说罢,伸手便向女修抓去。 “师姐!”旁边一名青年符师目眦欲裂,祭出一道火鸦符,扑向李浊。 “蝼蚁撼树!”李浊身后一随从一掌便将火鸦拍散,余劲将青年震得吐血倒飞,生死不知。 女修被李浊法力禁锢,无法动弹,眼中尽是怒火。 围观众人噤若寒蝉,眼中满是对专横之人的愤怒! “就没人能治得了他?天理何在?!”有人低声哀叹。 旁边就有人道:“隐星法主高高在上,乃是天上飞龙一般的人物,他的血亲作恶,根本无人敢管!而且,此人与城主关系亲近,而且城主理政问律,有自由裁量之权柄,罪责有无,全凭一念!” 又有人道:“不错,这李浊还与贵胄交往密切,先前有人状告其人,最后那城主一句‘遇事当春风化雨,以和为贵’,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被编入话本,美名曰‘春风案’!” 众人越说,越是无奈,心中怒火渐熄,只剩下一股憋屈之意! 就在这时。 “阿弥陀佛。” 一道威严的佛号响起! 声浪过处,李浊施加在女修身上的禁锢悄然消散。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名身着月白僧衣、容貌英武的僧人已立于场中。 “你就是李浊?先前几次听得我那贤弟说起你的恶行!今日总算见得你了!”他剑眉朗目,身背七剑,正看着李浊:“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李浊被那目光一扫,竟心生寒意,强自镇定道:“秃驴,敢管我的闲事?我乃隐星法主之……” 话未说完,僧人微微摇头,手掌一抬。 “咔嚓!” 李浊惨嚎一声,四肢以诡异角度扭曲,整个人被凌空提离地面,面容扭曲,涕泪横流。 他那些随从刚欲动作,却被僧人身上散发出的佛光剑意一扫,纷纷瘫软在地,全身飙血,却都还有一丝气息尚存。 “你敢动我?!我兄长是李清!他定将你碎尸万段……”李浊色厉内荏地嘶吼。 僧人目光悲悯,如同看一只挣扎的虫豸:“李清?贫僧正要寻他论一论,是何等法主,能纵容胞弟行此孽障之事。” 说罢,不管旁人,直接提着李浊,就往城中走去。 “贫僧剑灭,此番来中洲历练佛心、兼寻前些年引得灵山变化的佛种,那城外雷池与贫僧法门有缘,贫僧将在边上立下大阵,与中洲群雄论法,更等候那隐星法主前来论道!” 街角阴影处,邱长老静静伫立。 “这哪里来的僧人,手段竟如此狠辣?”身旁一名黑衣人低声道:“长老,是否要寻人去将这李浊救出?” 邱长老抬手制止,脸上恼怒,反而露出冷笑:“不必插手,李浊这人格局不行,作恶都不会,引不出李清,但做个诱饵,或许还有用处,你速去将李家那对老夫妇请来,再把这僧人立阵的消息传出去,便换个法子来钓鱼,看他李清还能否坐得住!” “是!”黑衣人悄然退去。 邱长老这时又看向那僧人背影。 “西荒剑冢的剑僧?这也是敌人,他与李清对上,正好狗咬狗,我太一道宫坐收渔翁之利!” (本章完) 第190章 革得太彻底 “李浊被抓了?” 在距离南巷城不远的一座庄园中,乔不绝捏着一枚传讯玉符,眉头紧锁。 他那万通坊的弟子帮众本就遍布天下,最是消息灵通,这天下间的风吹草动,即便不是第一时间察觉,也肯定是第一批知晓。 如今,距离他们离开北冥,已过去五日,虽因陈清的反对,他们并未乘坐飞舟,但靠着陈清的挪移神通,加上沿途的诸多交通方式,他们已是抵达雷池边上。 为了照顾重病的妻子,乔不绝在此处买下了一处庄园,如今正好安排陈清先休息片刻,扫去一路风霜。 结果前脚住下,后脚就传来一个消息,说是李浊被一个西荒僧人给抓了去! “这事非同小可,须通报给李法主。” “哗啦!” 远方天际,雷云密布! 一道道雷光在云层中穿梭。 雷光倒映在陈清眼中,令他身上的那道雷劫法宝蠢蠢欲动,隐隐有要循着天地玄妙衍变的意思! 与此同时,他心底的那扇伪玄牝之门不断变化,使其感应到了许多灵门之法的修行之人。 “没想到有这么多灵门修行者聚集于此!若都与太一道宫有关,那他们可是投入了不少人手!不过,也多亏了这么多人聚集,让我察觉到了,这心中伪门对他们该是有克制作用,面对面时,这群人可为我所用!” 雷云之下,就是雷池。 按乔不绝所说,最新的消息是,这雷池关系到上古神庭纪时的一处遗迹,可能是执掌雷霆相关司职的古神所留。 他正想着,乔不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李法主,我这李浊的最新消息,你也知道,他先前每至一处,必大肆宣扬与您的关系,行事张扬无忌,近乎刻意招惹是非。但此番他在南巷城中还是一样做派,却被一西荒来的强横僧人擒拿,闹得沸沸扬扬!” 听着这话,陈清收回目光,问起那僧人的情况。 乔不绝将玉符递过去,同时道:“那僧人法号剑灭,来历神秘,修为深不可测,他五日前擒了李浊后,就在雷池边上布下阵法,这几天以来,连败中洲数名修士,还直言要寻您论道。” 迟疑了一下,他猜测道:“乔某想着,这时机如此巧合,莫不是那太一道宫在背后推波助澜?此行恐步步杀机,法主还需慎之又慎。” 陈清神念探入玉符,了解了大概情况后,再次将目光投向天际那团雷煞阴云上,口中道:“太一道宫有何布置,我大致有数,你只管安排便是,我自有分寸。” 那伪门如今可以作为底牌,让他面对太一道宫的修士时,占据些许优势,但若不及时利用起来,被对方察觉,针对性的布置,后续可能就会陷入被动,优势变成劣势。 “即便存在克制我这心中门的人,肯定也是太一道宫的高层,毕竟这等隐秘,他们必然不会放心交给寻常弟子,哪怕是真传弟子,都未必有机会接触,只有高层才会知晓!但越是高层,修为越高,就越受到仙朝律法的压制和制约。” 一来二去,陈清这个法外狂徒,居然可以借助仙朝律法,获得许多优待! 乔不绝见他如此镇定,心中稍安,但忧虑尚存,又道:“还有一事,需告知法主知晓,近些年,因那李浊之故,连同仙朝某些人推波助澜,中洲的一些地方,对法主您的风评颇有微词。” 问询而来的红灵郡主,正好听到这一句,当即冷笑一声,插话道:“那李浊就是个跳梁小丑,但他干的那些破事,桩桩件件可都算在了‘隐星法主胞弟’的名头上!所以此人去过的地方,对你都很有意见。” “还有个原因,”乔不绝跟着又道,“当年北疆魔劫,李法主虽然力挽狂澜,但因仙朝借此由头加征的‘镇魔捐’、‘灵源税’,引得怨声载道。那些人不敢非议仙朝,便将这盆脏水泼到你身上!如今坊间甚至还有流言,说什么魔劫本不至如此严重,是有人夸大其词,借机敛财,祸害苍生!” 说着说着,他叹息道:“许多人只知眼前赋税加重,生活愈艰,却不知若无法主当年雷霆手段,北地若成魔域,生灵涂炭矣!功德无人记,苛政怨念却皆归於身,令人心寒。” 陈清听着,也不由摇头,心中闪过那面残碑上最初记载的内容,魔潮遮蔽三洲之地。 “这就叫革命得太彻底,以至于后人觉革命多余了。”他一句感慨,听得乔不绝与红灵郡主微微一怔,似懂非懂。 “走吧,”陈清不再多言,转身道,“休息的差不多了,去看看尊夫人吧。” 乔不绝精神一振,立刻道:“法主请随我来,内子平日是在这庄中修养,但每过一段时间,情况会恶化,必须要靠近雷池。”说到这,他迟疑了片刻,欲言又止。 陈清看出他的心思,就道:“放心,如果碰上那和尚,正好将事情一并解决,没有什么麻烦的。” 乔不绝却有些不安,就提议安排人过去,将误会讲述清楚。 “有什么误会的?那李浊血缘上,确实与我有关,而且就他干的那些事,我都想一巴掌怕死他,何况旁人?”陈清摇了摇头,“更何况,这僧人将人擒去只是手段,比斗论法之前让人去说明,他不会听的,要说明误会,也得等我将他打趴下了!” 乔不绝闻言苦笑,然后一行人不再耽搁,出了庄园,身形几个起落,便抵达南巷城外的枯雷坡。 越是前行,空气中弥漫的焦灼煞气便越是浓烈,砂石地面更是不时窜起幽蓝电蛇,发出噼啪脆响。 远方,却有一汪静谧湖水,映着天光云影。 待走得近了,方能看出,那池中荡漾的,乃是沉凝如汞的雷霆液光!偶尔一道粗大的电蛇窜起,散发出炽烈气息。 池边,零散分布着十余道身影,彼此间隔颇远,各据一方。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池中雷浆与池边一处被削平的高地上。 高地之上,月白僧人跌迦而坐,面容英挺,神色淡漠。 高地四周,瘫倒着三四名修士,个个面色灰败,气息萎靡,正挣扎着调息,看向那僧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惧与不甘。 恰在此时,一道赤红流光疾驰而来,气势汹汹,直扑雷池核心! 盘坐的僧人抬起右手,对着那流光遥遥一抓! “嗡!” 佛光化作巨掌,带着擒拿寰宇的大势,瞬间便将那赤红流光笼罩其中! “唳!” 流光中传出一声厉啸,骤然爆开,化作三只翼展数丈、由炽热血炎构成的狰狞凶禽,利爪撕扯,尖喙啄击! 金丹八转、法有元灵! “是赤血老怪!” “他竟也来了!还修成了血焱三劫身!” 然而,那佛光巨掌只是微微一颤,掌心“卍”字佛印显现、膨胀,浩大的佛力滚滚而下! “滋啦……” 三只凶戾凶禽,身上血煞之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湮灭,发出一连串哀鸣,转眼间便被佛掌生生捏碎,还原成一道面色惨白、口喷鲜血的身影,狼狈跌落,挣扎两下,一时竟难以起身。 僧人收回手掌,淡淡道:“戾气深重,根基浮夸,你的道,贫僧已知,不过如此。” 四周落针可闻。 先前还有几分躁动的众人,彻底没了声音。 “这僧人的实力,当真是深不可测!” 短暂寂静后,压抑的议论声终于响起。 “这秃驴到底什么来路?护道神通竟这般强横!” “赤血老怪在他手里都走不过一招,看来,唯有那些大宗雪藏、身负元婴级护道手段的真传弟子,方能与他一较高下了!” “那般人物,岂会轻易来这偏远之地?等他们收到消息赶来,雷池的机缘怕是早被这和尚占尽了!” 议论声中,有人忽然嘀咕道:“不是还有个现成的吗?那隐星宗的寂明子,也能逆伐元婴,凶名赫赫,月华府说灭就灭了!他若在此,岂容这和尚嚣张?却为何不见现身?” “早有传闻,说这位隐星法主闭关修行玄法,已是不问世事多年。” 但无论众人如何议论,那僧人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依旧闭目盘坐,但忽然心头一动,眼眸一转,看向一个方向。 坡地边缘,有一院落矗立,被一层阵法灵光勉强护住。 陈清等人此刻正停驻于此。 “这院乃一件法器。”乔不绝指着院落,“能隐匿、安神,因为离着雷池不近不远,轻易难被人发现,请随我来。” 陈清甫一踏入院中,便有股焦糊气味扑面而来。 待他入了屋舍,见那内室榻上,一名女子躺在其中,面色如金纸,双目紧闭,唇瓣干裂。 她眉头死死拧紧,身上经络不时凸起,皮下有电光流窜,身躯时而痉挛。 陈清眉心一跳,头上黑簪隐隐一震,他抬手捏住,安抚劫雷。 乔不绝看到爱妻如此惨状,攥紧了拳头,眼圈瞬间红了,声音都干涩了几分:“法主,这便是内子……” 陈清眼神微凝,身旁一道他我投影显现,展露冰魄之眼,仔细一看,见女人体内的混沌劫煞雷气,比预想的还要暴烈几分。 “我需一试。” 乔不绝点了点头。 陈清伸出一根手指,缓缓点向女子眉心! “滋……” 一点青丘火在指尖跳动,落在榻上女子眉心,顿时她痉挛的身躯渐渐平复下来,虽然依旧昏迷,但折磨人的雷煞躁动似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确是先天劫煞反噬,深入泥丸宫与气海,纠缠金丹,”陈清收回手指,眉头微皱,“有些麻烦,但……应当可解。” 这雷煞固然浓郁,但比不了天劫之雷,自己可运用本命法宝,将女子体内的雷煞吸摄出来,只是需要仔细操作、慢慢梳理。 乔不绝闻言,大喜过望,几乎要跪拜下去:“请李法主相助!” “我需在此布下一阵,引她体内劫煞之气,然后缓缓吸摄炼化,”陈清也不客气,当即吩咐起来:“期间不能受扰,乔坊主,你于门外护法,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乔不绝连声应下,竟无半点怀疑,当即退至门外,亲自守候,神情警惕无比。 陈清袖袍一拂,数道炁符飞出,钉入房间四角,结成无形屏障。 然后他走到榻前,手上印诀一捏。 “嗡!” 黑簪发出嗡鸣,化作一道漆黑雷光,如灵蛇出洞,又似墨龙盘绕,缠上榻上女子的身躯! 顿时,女子体内的雷煞,一丝一丝的被牵引出来! 门外,乔不绝自门缝中瞧见这一幕,精神大振。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毫无征兆地自院外炸响! 陈清眸光一凝,指诀不变。 乔不绝见月白僧袍飘然而至,一身金丹修为爆发,拦在院门前:“秃驴安敢!” 他双掌一推,气浪翻滚,化作一头咆哮火狮扑去! 剑灭僧单掌竖立,轻轻向前一按。 “嗡——” 梵唱轻响,一枚由佛光凝聚的“卍”字法印凭空显现,旋转着印上火狮! 那凶猛火狮撞上法印,哀鸣一声,寸寸瓦解消散! 乔不绝更是“哇”的喷出一口血虹,踉跄倒退,撞在院墙之上,眼中尽是骇然! 剑灭僧人破去阻拦,目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上,他淡漠开口:“贫僧感受到了因果链接,屋内之人,可是那纵弟行凶的隐星法主?还不出来一见!” 话音未落,他已再次一掌印出! 金光灿灿的佛光巨掌,携拿捏山岳之势,抓向屋内盘坐的陈清! 乔不绝目眦欲裂! 他的一众帮众从属正待出手,却直接就被佛光压住了心智! 屋内,陈清一边引导劫雷黑簪,一边叹息:“你这和尚,好没眼力。” “轰隆!” 话音落下,一股滔天血芒自陈清身后冲天而起! 那血芒迎风便长,瞬间化作一道翻腾不休的血河,直直撞上那抓来的佛光巨掌! (本章完) 第191章 那又如何? “滋啦——” 那佛光巨掌,一遇血河,转眼间便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再被那血光一卷,便就消弭崩解! “嗯?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不管你品性如何,神通手段确实是顶尖的!”剑灭僧眉头微皱,双手合十,口中梵音渐急,身后隐约浮现一尊金刚虚影,怒目圆睁,作忿怒相! “金刚伏魔,镇!” 那金刚虚影探出一只佛手,掌心“卍”字旋转,再次朝那翻腾血河抓去! “嗤!” 血河翻滚,掀起血浪,主动迎上! 那至刚至阳、专克邪魔的佛光大手,一入血河范围,金光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融! 剑灭僧终于色变。 “这血河能污秽佛门根本法印?!元婴等阶的护道法诀?!” 一念至此,他当即手印一变,背上七剑飞出一把! 那剑有琉璃光泽流动,甫一出鞘,便有一股锐利剑意冲天而起,将周遭弥漫的血煞之气都逼退数尺! “此乃我佛门护法金刚所持之降魔剑,专斩妖邪!看剑!” 话音未落,剑灭僧手腕一抖,降魔剑化作一道金色长虹,直刺血河核心! “嗤——” 剑虹刺入血河,剑身佛光流转,与污秽血煞激烈碰撞,血河竟被这一剑强行分开一道缝隙,无数扭曲魔影在剑光照射下消散! 然而,这道血河乃是陈清斩落的一点域外天魔本源所化,位格极高,岂是易与?虽被佛剑克制,却依旧狂猛无比!分开的血浪骤然合拢,缠绕上那柄降魔剑,污血向上蔓延,侵蚀着剑身佛光! “嗡嗡嗡……” 降魔剑发出哀鸣,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 剑灭僧脸色再变,急忙手捏剑诀,手印再变,背上其他六把剑齐齐飞出! “唵!嘛!呢!叭!咪!吽!” 这余下六剑,当空一转,化作六个金色梵文,接连打在降魔剑之上,勉强抵住了血河的侵蚀! 一时间,金色佛剑与污秽血河在空中僵持不下! 佛光与血煞彼此消磨,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响,逸散的能量将四周地面犁出深深沟壑! 剑灭僧脸色凝重,他已动用了压箱底的手段之一,竟也只能堪堪抵住对方一道护身血影?那屋内之人,甚至还未现身! 这时,乔不绝挣扎起身,抹去嘴角鲜血,厉声喝道:“秃驴!陈法主正在屋内救治我道侣,紧要关头!你佛门中人,也做这等趁人之危的勾当?” 剑灭僧闻言,攻势微微一滞。 然后,他神念扫过小屋,察觉屋内的一道狂暴雷煞之气正在迅速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微弱生机正缓缓壮大。 他眉头紧蹙,沉声道:“贫僧贤弟亲见,此獠纵容血亲,借那李浊为表面遮掩,暗中于几座城池中搜集香火愿力,修炼那噬魂夺魄的魔功!如今这屋中女子,理应是雷煞鼎炉,被他吸摄……不对!此女生机正在不断增长!这不是在吸摄鼎炉!” 一念至此,这僧人脸色骤变,眉头皱紧! 乔不绝到底是执掌一方消息的大坊主,听得此言,心思电转间,已嗅到浓浓阴谋气息。 “这定是背后有人在挑拨离间、借刀杀人!就是这僧人口中的什么贤弟……” 他正待分辩,腰间一枚传讯玉符骤然震颤。 一把抓起,神念扫入,乔不绝脸色当即变色,急朝屋内传音:“陈法主!这和尚本就被各方关注,他一有动作,立刻引得他人关注!太一道宫已然察觉你来了!已然有了行动,不仅带来了您的双亲!四方还有旗阵落下,显然对你势在必得,你需尽快离……” 话音未落…… “滋啦!” 小屋门户洞开! 陈清缓步而出,他看也未看远处天际正急速逼近的遁光,目光直接落在剑灭僧身上。 乔不绝察觉到妻子的气息已经平稳,先是放心,继而急道:“法主!这和尚也是被人利用,背后应当还有人在算计……” “那又如何?”陈清漠然打断,“因他是受人挑拨、被人利用,我便该忍下这口气?” 他抬手一招,漆黑雷光,跃入掌中。 “和尚,”陈清剑指剑灭僧,“你被人当刀使,是你蠢。但你既敢斩出这一刀,便要有被崩断刃口的觉悟,有什么误会内情,先扛过我这剑再说其他!” 这话,让一旁的红灵郡主听得美眸异彩涟涟,她见乔不绝还待再说,便主动道:“乔不绝,方才若晚上半分,我那妹妹道基已毁,到时候要找人的拼命的,可能就是你了!” 乔不绝一愣,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了。 剑灭僧则瞳孔一缩,随即面色肃然,双手合十:“施主言之有理!若贫僧当真为人蒙蔽!那便自剜双目,以偿有眼无珠!唵!嘛!呢!叭!咪!吽!” 大咒出口,他一步凌空,身后七剑齐飞,当空化作六个硕大的灿金梵文,首尾相连,再印入降魔剑上,构成一轮坚不可摧、镇灭万邪的佛光剑轮! 浩瀚佛力与凌厉剑意交融,压得虚空哀鸣! 陈清身后阴阳星辰流转,最后汇聚指尖,被他抬手一指。 “去。” 身后血月一转,与那漆黑雷光骤然交缠! 阴阳为引,星辰为笼,血煞魔光与毁灭雷煞疯狂融合,先是膨胀,而后骤然收缩,化作一道细微到极致、内蕴无穷毁灭的黑红之线,无声无息地射出! 那剑光所过之处,光线湮灭,声音消失,天地仿佛被划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转眼便贯穿了那璀璨夺目的六字大明咒剑轮。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 “轰!” 足以镇封元婴的佛门剑轮,瞬间崩碎! 六个梵文哀鸣着炸裂开来! 黑红细线其势不止,穿透漫天爆散的金光佛屑,径直掠过剑灭僧的身躯! “噗!” 剑灭僧浑身剧震,身上澎湃的佛光黯淡下去,月白僧袍上浸出点点血花,跌落云头。 那黑红细线贯穿剑灭后,去势不绝,瞬息千里,没入千里外一座荒山山脊,而后转向而归。 数息之后,那大山的山巅缓缓斜滑而下,断面光滑如镜! 天地间,一片寂静。 远方天际,太一道宫众人的遁光,已清晰可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