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爱,却纠缠不放手》 第1章 今晚 去你家好吗? “我被困在DONE酒吧,十分钟内,速来接我。” 一条消息,在斓钰飞机降落时,准时准点传到了她的手机上,惊得斓钰浑身颤抖,来不及思考,开着车飙到了海听澜常去的酒吧。 震耳的音乐撞得耳膜生疼,空气里塞满了烟酒的浊气、香水的浓烈,沉沉地挤压着斓钰胸口。 她的高跟鞋摇摇晃晃地踩在幽深曲折的包间走廊上,在光影交错里努力稳住身形。 “海听澜!” 斓钰张口呼喊,声音却瞬间被喧嚣吞没,连自己都听不真切了。 自从刚下飞机后接到海听澜那通求救电话后,她整个人都乱了分寸,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攥紧,脑海中不断想象出他此刻的狼狈样子: 陷在某个灯光照不到的、被围堵的卡座深处,昂贵的衬衫布料被无数陌生的手揉皱、拉扯...... 海听澜从踏足影视界开始,斓钰就是她的首席化妆师,在幕后支持着他一切工作,换句话说,海听澜可是斓钰亲手画出的玫瑰。 他可是荧幕上光芒万丈的顶流,是亚洲最大娱乐公司的太子爷,怎么能跌落这样的凡尘?斓钰可舍不得。 所以当她慌乱地敲响包厢的门时,身体仍止不住地颤抖。 开门的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小模特,高出斓钰半个头,望向她的目光充满了鄙夷:“你找谁啊?” 斓钰愣住了,这小姑娘桃花眼、小圆脸,鼻尖翘翘的,带着种清新文艺范,条儿顺盘儿靓,正是海听澜喜欢的类型。 斓钰深吸一口气,推开眼前的女人往包厢内走去,在看到卡座上的两个人的瞬间明白了一切,整个人如坠冰窖。 海听澜又耍了她。 卡座里,如同被无形的楚河汉界分割开来。 右边,陷在宽大丝绒沙发里的,是海听澜,左边,单人沙发上的男人脊背挺直如松,长相清秀,正是当红的年轻歌星陆思言。 “我就说嘛,只要我一个电话,她准过来。” 海听澜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现在她还是我后宫里的一员。”他的眼神滑落到陆思言身上,笑得温婉中带着点寒意:“陆公子想要?也要等到我玩腻了之后。”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卡座中间,修长的手指间捏着酒杯,眉眼长得很漂亮,极具东方男性内敛式的魅力,宛若谪仙。 这张脸确实是为影视行业而生的,在荧幕之上,能引得无数女人的疯狂。 可是现在,斓钰只觉得他浑蛋得难以理喻。 “斓钰,过来,这位陆公子想要挖走你。”海听澜冲着斓钰招招手,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礼貌却又暧昧。 陆思言的脸色有点难看,昏暗的灯光都遮不住他眉眼间的冷意,只见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站起身打算离开。 “斓总监,听澜,原来是我不知道,是我冒犯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海听澜:“我可以走了吗?” 海听澜点了点头,眼神却死死地盯着斓钰,像是一条蛇隐匿在丛林,透过叶片锁死了它的猎物。 那小模特为陆思言开了门,随即扭着腰款步走到海听澜身边,一下子坐在他的怀里,声音娇滴滴的:“海哥,不是说好了今天陪我的吗?”随即眼神一瞥,白了斓钰一眼:“这个老女人又是谁啊?” 老女人?斓钰不由得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倚靠着包厢的门,眼神清冷至极地扫了二人一眼:“海先生还有事吗?” 海听澜垂了一下眸子,伸手在小模特的腰上拍了一下:“听话,宝贝你先走。” 那小模特深吸一口气,不满意的瞪了一眼斓钰,又嘟着嘴,眼神楚楚可怜地看了一眼海听澜,伸出手指在他胸肌上画了个圈,眼神迷离地站起身:“海哥,记得晚上给我发消息哦。” 等到小模特离开,整个包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海听澜与斓钰相视无言,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像是在对峙。 “我们只是地下情人的关系。”斓钰率先开口,语气有些冷硬。 “那你也是我的化妆师!轮不到他一个刚出道的小屁孩撬走!” 海听澜也上了脾气,伸手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来来回回划了好几下调出一份聊天记录:“你为什么要答应做他演唱会的造型设计师?” “我不是你的私有物品!” 斓钰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地发泄。 这半个月公司把她当牛马送到米兰管几十号人的妆面设计,本来就水土不服,又忙得脚不沾地,活生生累发烧了,到现在还正低烧,又晕机又飙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如今又看见自己的聊天记录被扒了出来,怒气又上升了几个高度。 本来工作就烦,一回国还不让好好休息,这个活爹。 “你还想不想干了?”海听澜猛地拍桌面,瞪着眼看向斓钰,说出了他最在行的拿捏斓钰的话:“我告诉你,我随时可以换化妆师!” 桌面是大理石做的,人骨头哪能跟石头比,瞬间震得他连着整个胳膊都在发麻。可是没办法,爷们要脸,海影帝还是冷这个脸默默将手背到身后,运用全身的演技让自己看起来硬气。 斓钰狠狠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呼吸变得平静起来。 让她放弃这个“海听澜首席化妆师”的头衔不如要了她的命。 她再次睁开眼,对上海听澜那张脸瞬间没了脾气。 她爱的一直是这张脸,这张像自己白月光八分,在自己化妆刷下能达到十分的脸。 也许是这张脸和那个人太像了吧,尤其是在这种昏暗的灯光之下,斓钰总是会有种恰似故人归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才是她肯留在海听澜身边的真实原因。 哪怕是以六年的地下情人身份,哪怕只是专属于他的化妆师,斓钰都甘之如饴。 斓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眉眼出神。 她不怪他,六年来,无论海听澜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她都没有怪过他。 只要她看到这张脸,只要一眼,什么错事她都能原谅。 “好了不说了。”斓钰有点累了,语气也一点点软了下来,她了解海听澜吃软不吃硬,主动递过来台阶。 海听澜则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牢牢地拿捏住了这个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那你答应我不做陆思言的化妆师。" "好,我答应你。”斓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将陆思言的微信删除,嘴角扯出一个冷淡的笑意。 海听澜这次笑得发自内心,站起身将斓钰拥进怀中,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是我没 有考虑周全,我向你道歉。” 斓钰有点震惊于他极快的道歉速度,眼神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被海听澜下一句话彻底冲散。 “今晚,我们去你家可以吗?” 果然……男人啊。 第2章 你怀孕了? 斓钰的家并没有在闹市区,却仍然临着黄浦江而居,风格极简,钟情于山水墨画,一色的中式家具,清冷得如同她这个人。 公司的合作的模特部在米兰有活动,她以化妆顾问的身份已经出差半个月了,才回来,家里有些角落已经落了尘。 斓钰先走进来,将车钥匙随手挂在玄关处,海听澜反手利落地关上门,接着脱下外套甩向角落的衣帽架。 “吃饭没有?我去给你做点。”斓钰被回了家,声音逐渐温和下来,抬起头看了海听澜一眼。 海听澜点了点头,熟练的迈着长腿走进客厅,停在沙发另一头,弯腰坐下,瘫软在沙发上玩弄起了手机,动作自然地如同这是他的专属位置。 斓钰打开冰箱门,一股刺鼻的味道接踵而至,她才想起自己出差了一个月,食材全都坏完了,能吃的只剩下了速冻馄饨。 “那个,要不咱们点外卖吃吧?”斓钰有点尴尬地问道,掏出手机,假装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粘在他身上。 这张脸实在是太漂亮了,像是上帝施舍给她最后的礼物。 “嗯。”海听澜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斓钰回答着,靠进沙发里,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里的聊天界面闪烁,还正跟那个小模特拉扯调情。 斓钰拿着手机,翻出了外卖界面走过来,看到海听澜的瞬间,眉眼更加温柔。她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海听澜的脸颊,有些心疼:”听澜,你是不是瘦了。” “可能吧。”海听澜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脑袋后倾,喉结从黑色衬衫里露了出来,咕噜咕噜地上下滑动着。 “最近通告不少。” 斓钰感觉心脏又猛颤了一下,轻声道:“你如果累了,就洗澡睡觉吧。” 海听澜扭头看着他,噗嗤笑了,戏谑道:“你不会以为我大老远跑来你家来,是为了来你这儿睡觉吧?那我为什么不睡自己家。” 斓钰静静地看着他,她当然知道海听澜提出回自己家是来干嘛的,不外乎是做,这些年来,白天,她是海听澜的首席化妆师,深夜,做他心血来潮时的床伴,这是二人唯一的关系了。 “今天我生病了,很累。”斓钰今天确实没有心情,刚刚一路堵车,她现在只觉得胃里翻来覆去的恶心。 海听澜“切”了一声,很显然兴致被打断很是不高兴,但还是霸道的一把揽住斓钰的腰将她抵在沙发上:“那我温柔点,就一次好吗?” 他毫无征兆地倾身靠了过来,动作极快,斓钰下意识地向后缩,脊背贴住了柔软的沙发靠背,呼吸瞬间屏住。 距离太近了,近的斓钰能看清他眼底深处翻涌的、毫不掩饰的某种东西,炽热,直白。 斓钰沉默了,也算是种默许。她在这张和白月光一样的容貌面前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拒绝。 海听澜很喜欢斓钰表现出来的懂事与不反抗,伸出手解开了斓钰的扣子,轻轻一扯露出暧昧的春光。 余光中他看到斓钰打开过的行李箱,从夹层里拿出的一张保存十分完好的相片,被细心地放进家里的相框中。 海听澜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嘴角,因为相片是六年前的自己的剧照,那个角色叫许怀,男三号,是个缉毒警,是他演艺生涯的开始,也是斓钰亲自给他当化妆师的第一天。 这张相片被保存了五年之久,海听澜理所当然地认为斓钰爱他早已爱到了骨子里,哪怕绵延了五年多的岁月,一点也不会变化。 他有恃无恐。 斓钰一直低烧,刚开始前戏,空调的寒风吹了过来,冷得让她止不住颤抖,胃里也受到了刺激,一把推开海听澜,冲进卫生间就开始呕吐。 海听澜本来因为好事被中断心里烦躁,正要发脾气,却在听到声音后整个人僵住了。 一开始是好事被打扰的气愤,随即是说不出的疑问与恐惧。 她会不会......怀孕了?可她刚刚出差了半个月...... 一个不好的预感在脑子里瞬间炸响,他站起身,熟练地从斓钰家的柜子里翻出试纸,回到刚刚坐着的沙发上,眼神冰冷地看着卫生间的方向。 斓钰推门走了出来,整个人的脸色苍白的像是镀上了一层釉,本就身形瘦弱,此刻正颤抖地扶着墙壁往前一步一步的挪着。 “你怀孕了?”海听澜的声音很冷漠,看着斓钰的目光也不似什么善类:“谁的孩子?” 斓钰听后一愣,随即冷笑一声。 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混蛋了。 “没有。”斓钰并不想于他过多的争论:“我只是生病了。” 海听澜眉头紧皱,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也顾不上她被解开一半的衬衫扣子,将试纸包装狠狠地砸到她胸前,眼神寒光乍现:“不要跟我玩这一套,今年想用怀孕要挟我的,你是第三个。” “你想知道前两个我是怎么处理的吗?”他的声音又低了几个度,犹如鬼魅的低语,惊得斓钰浑身触电般颤抖。 可是斓钰也是有脾气,而且脾气不小,此刻被激怒那是针尖对麦芒,挣扎着甩掉海听澜对她的禁锢,一把抓住那盒试纸丢得老远。 “海听澜,听好了,我不屑于怀你的孩子!”她将头颅高昂,声音冷淡、生硬,像一把弯刀。 她真的不屑于,她想共度一生的人早已长眠,她不想和任何人有以后。 海听澜听到这句回答之后,眼神中的寒意迸发,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斓钰,他像是被什么侮辱了一般,狠狠将斓钰抵在墙壁上,粗暴地撕扯着她的衣物。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次!” “我不屑于!就是不屑于!”斓钰拼命的捶打着眼前的男人,躲过一个接一个他霸道的吻,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艰难的喘着粗气。 最终是海听澜的一通电话救了她。 电话声响起的一瞬间,海听澜随手给挂了,接着铃声继续响起,大有“你不接,我打到死”的孤勇。 海听澜烦躁的接通,身体从紧贴的状态分开,还不等他说话,电话那头一个焦急的女声便传了过来:“海哥,我被私生堵在家门口了,你快来救我!” 海听澜一听,瞬间脸色变得担心起来,抢过电话放在自己耳畔:“屿屿,你不要担心,我马上就来了!” 第3章 金童玉女,天造地设 屿屿?林屿?这么亲密吗? 斓钰的心似乎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有着难以言喻的钝痛。 林屿是他最近在合作的女演员,二人正在炒CP。 她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甚至以为自己这是发烧烧糊涂了。 “斓钰......我要出去一趟,用一下你的车钥匙。” 海听澜的声音低沉带着急迫,不容许一切拒绝,顺手将玄关处的车钥匙扯下,塞进自己口袋。 向来注意形象的他拿起外套都来不及穿好,散落的发丝随便拢了几下,眼底的焦急是斓钰第一次见到的,带着义无反顾的,似乎什么都能舍弃。 斓钰没有说话,身体紧贴着墙壁下滑,余光目送着他离开,直到门被甩上的声音响起,像是一根藤条,在抽打着她脆弱的神经。 一股眩晕感席卷而来,让她难以承受。 她又想起在米兰听那些女模特闲暇的时候说的,海听澜这次的电视剧热播程度极其火热,而且不同于以往,连常年不屑于炒CP的海大少爷也亲自下场营业,一连好几个热搜,霸榜娱乐头条,好几天都不下来。 斓钰只是扫了那冰冷的被关上的房门一眼,只觉得心脏传来一阵钝痛。 和海听澜炒CP的是新晋的小白花林屿,是林氏集团的小女儿,听说最近海家有着想和林氏联姻的势头,怪不得连热搜都闹成这样了两家都无动于衷。 海屿晴空?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斓钰紧皱眉头,不得不承认这个CP名真的很搭配,配上民国风电视剧里军阀少爷跟落魄名门贵女的电视剧人设,好一对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看样子,海大少爷也急于找人结婚,好事将近,她与海听澜的下情人关系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某种程度上,也是一桩值得庆贺的喜事。 海听澜是个滥情的人,身边缺不了女人,六年来她都以无所谓的态度对待,保持着不做、不闹的稳定地下情人关系,但是不知为什么,斓钰这次总是感觉总是感觉胸口沉闷,像是有千斤重一样。 这一夜睡得很沉,甚至电话铃声响了三遍都没有叫醒她。 直到第四声电话铃响的时候,斓钰这才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空无一人的床铺另一侧,才意识到海听澜一夜都没回来。 她心口轻轻颤了一下,随即点开了通话键。 “斓姐,有个事......急需你江湖救急......”是海听澜的助理阿灵,背景声音很嘈杂,似乎正在电视剧候场区。 斓钰叹了口气,身为首席化妆师,她早已经习惯了处理海听澜剩下来的所有烂摊子。 “海哥昨天跟人打架了,脸上有伤......” “快点让斓钰来!我的这张脸值八千万,让这群二把刀动我的脸,开什么玩笑?”海听澜没好气的声音在电话那头远远地传来。 阿灵苦笑道:“斓姐......” “嗯,我过去好了,这的确是我的工作。”挂了电话,斓钰无奈地摇了摇头,按理说今天她应该休息一天调时差的,但是一想到炸毛的海听澜自己还是忍不住发笑。 她太了解海听澜了,外人面前总是演出一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模样,私下里却暴躁张狂,不可一世。 洗漱完成,斓钰顺手打开了手机,劈天盖地的就是海听澜昨夜为了林屿暴打私生的信息,瞬间,她只觉得心脏一拧,连呼吸都喘不上来。 “金童玉女”“天造地设”,这些词语像是一把把钝刀在斓钰的内心绞动,可是她甚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可心痛的。 她将那张被狗仔拍下的照片放大,看着海听澜熟悉的侧影,不由得出神,思绪又联系到六年前的那个人身上。 这张脸配得上整个世界最美好的事物,就像是一尊艺术品,生来值得让人供奉。斓钰近乎虔诚地吻了一下,心口的阴霾瞬间舒展开来。 是不是真CP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图这张脸,只要还没有公开,她还能再呆在“故人模样”的谎言里,再沉溺一段时间。 下到楼底,她才想起来自己的车已经在昨夜就被海听澜开走了,车上还有她的工牌,没办法她只能打车来到了剧组。 司机是个老古董,一听是又一个要去“竖店”拍摄基地的,以为又是一个疯狂的追星族,言语间却都是爹味的教育:“我给你说啊,小姑娘,像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举着牌子去那里追着明星跑,你说有什么意思呢?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斓钰只觉得好笑,低声应和着:“对啊,因为他......长得好看。” 司机的方向盘在手里焐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车轱辘滚到了竖店影城的地界。 此影城被称为“东方好莱坞”,活脱脱一个拔地而起的钢铁丛林,影视帝国,发展至今早就不只是个拍戏的地儿了,还是魔都新晋网红打卡点。 据说每天至少有仨剧组在这儿同时开工,机器一响,黄金万两,人声、喇叭声、不知道哪个剧组放饭的吆喝声,混在一起,嗡嗡得跟菜市场一样。 斓钰拎着化妆箱下车一看,好家伙,海听澜跟林屿的CP粉站在C位,”海屿晴空“的牌子举得哪都是,设计的五颜六色、亮得晃眼的灯牌和手幅,跟雨后春笋似的,一支接一支从人海里冒出来,还有扛大旗的,搞得跟要起义似的。 斓钰掏出墨镜戴上,将头转到另一侧,全装作没有看见,拨通了海听澜助理的电话:“阿灵啊,我忘带工牌了,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阿灵那边似乎快要忙疯了:“抱歉啊斓姐,我走不开,我让同事去接你吧。” 这一等,就是半小时。 正值夏日,三十八度的高温热的斓钰站都站不住,就在她眼前开始发昏的瞬间,一个有些尖酸刻薄的女声响起:“你就是斓钰吧?” “嗯。”斓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她如今状态不是很好,还正低烧不退,不想再与人寒暄什么,再加上高温酷暑,只想钻进空调房里,提着化妆箱跟着她就往里走。 那女人看斓钰的眼神不是很友好,随即故意伸腿绊了斓钰一下,斓钰没有准备,整个人由于惯性往前倾斜,连同着十几斤重的化妆箱一齐摔倒在地。 “啊!我的箱子!” 第4章 不是你安排的? 斓钰化妆箱里的物件全都是大牌子私人定制的,堪比她半个身价。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爱惜海听澜的那张脸,所以从来不介意在这方面的财政输出。 可是这一刻,所有的瓶瓶罐罐都散落在鹅卵石小径上,碎了一大半。 “你干什么?”斓钰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她抬头想理论,看到的是一张有点熟悉但对不上名字的脸,同时从那长脸上读出了尖酸刻薄,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一耳光狠狠地甩到了脸上。 那女人是故意的,将手上的戒指旋转了半圈,而戒指上隆起的装饰品正好被旋到掌心位置,狠狠地在斓钰脸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疤痕。 她俯身在斓钰身边,揪着斓钰的头发低声说着,语气中满是嘲讽:“昨天海哥在你家对吧?”那女人冷哼一声接着说道:“不要脸的狐媚子,以后离海哥远点,海哥只能是我们小姐的。” 斓钰这辈子因为化妆技术出名得早,在影视圈到哪都是被人捧到手心里供奉着的主儿,清高自傲,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二话不说,抄起地上碎裂的罐子往那女人身上砸,一边砸一边骂:“你谁啊?敢这么对我?” “是,海听澜昨天就睡我家了怎么了?” “你搞背调也不知道搞清楚点!我跟他混在一起的时间比你家小姐出道时间都长!” 王姐以为斓钰是个软柿子,哪曾想竟然这么刚。碎在地上的瓶瓶罐罐连同着里面的液体尽数落在王姐身上,搞得她那一身定制的职业装格外狼狈。 “啊!你个疯女人!你知道我这件衣服多贵吗?”王姐破了音,近乎惨叫地嘶吼着。 不知道这句话又惹着斓姑奶奶哪根乱搭的神经了,她瞬间又来了脾气,顾不上脸上的疼痛,伸手撕扯着王姐的头发:“你知道爷这一堆化妆品什么价位的吗?把你剁了论斤称都顶不了一瓶儿!” 这时候阿灵才匆匆赶到,看到这一场面瞬间吓得愣住了:“王姐、钰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别撕啊......幸亏这地方有人,要是让那群狗仔拍到了,自己也要被搞下岗。 王姐?斓钰想起来了,这是林屿的经纪人......小姐,看来是林屿了。 果然,这姓林的女人也不一般。 斓钰见人来了,先一步松开手,侧身一躲,还没从争执中缓过神来的王姐一个惯性往前倾斜,啪唧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活该!” 斓钰干脆破罐子破摔,从地上捡起化妆箱里掉落的梳子自顾自的整理好仪容,半跪在地上不管一边哭诉的王姐,整理好了行李箱,站起来掏出墨镜戴上,一脸睥睨的看着王姐。 这个叫王姐的女人恶人先告状,挪到到阿灵身边,伸手攥住她的手,一脸委屈的说道:“阿灵,这个化妆师故意找事,还摔着了脸,我安慰她她却反咬我一口,说是我推的她。” “你可要跟海哥好好说说啊,赶紧给这个疯女人换下去!” 阿灵愣着了,毕竟她刚来没一年,第一次遇到这种这么抓马的情况,有点不知所措。 斓钰冷笑,本着不跟海听澜还有自己找麻烦的原则,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对阿灵扯出一个笑意:“没事的,是我不小心摔了,我们快点进去吧。” 王姐推了推眼睛,冷哼一声,甩开阿灵的搀扶,自己爬起来转身离开了。 林家家大业大,和海家也算是世交,忍一忍也倒是无妨,省得惹祸上身。斓钰默默地想着,虽然她刚刚的行为跟“忍”字一点都不搭边。 “啊对对对,海哥催了......”阿灵就着台阶也往下走,其间还不忘看看王姐的脸色,接过只看到了一个气鼓鼓的背影,她在心底默默擦了把冷汗,随即笑着引着斓钰走上一条与游客截然相反的路进入了影城。 这次海听澜拍的是一个民国风的电视剧,选景在繁琐的巴洛克风格的旧洋楼里,还有一条民国风情街,顺着街走了几百米,阿灵带她往一个正在拍摄的大宅里走去。 刚走到化妆室门口,林屿早就等候多时,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古典旗袍,衬得身形款款,一双杏眼顾盼生姿,好似小白花成了精,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精心的为斓钰擦拭脸上的伤痕,眼角里翻涌着泪花。 “钰姐,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她搓着手,一连恳求,急得都哭出来了。 斓钰:...... “这难道不是你安排的吗?”斓钰声音冷冷的问道。 “我安排什么?”林屿一脸肝胆俱裂,吓得差点要跪下了:“您是娱乐圈老前辈啊......我还想让您给我化红毯妆呢......我哪敢得罪您啊......” 斓钰这回有点怀疑她这软柿子小白花的德行不是演的了。 “那昨天......” “昨天我真不知道海哥跟您在一起......我真的只把他当哥哥看,绝没有非分之想!炒CP,啊对,那就是我叔叔的意思,我......” 林屿眼泪都下来了:“真的,钰姐您信我,我之前不知道您和他的关系......是王姐告诉我的,王姐是我叔叔公司的人,是他希望我跟海哥走近的......” 斓钰扶额苦笑,这孩子已经前言不搭后语了。 这时候海听澜闻声推开门走了出来,穿着一身国军少将的制服,腰线处被完美的收紧,将他身材比例分毫不差的彰显出来。光线透过树荫,穿过窗棂,落在他那张脸上,显得五官格外深邃。 “海先生......”斓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毕竟是地下情人的关系,在众人面前不好公开。 毕竟......身边都是摄像头。 海听澜早就注意到摄像头了,很好地隐藏好自己的情绪,眼神没有在斓钰身上停留一丝一毫,看着林屿满是心疼,越过斓钰主动搀扶起她,浅声安抚着:“没事的,屿屿,不要哭了。” 林屿被吓得一愣,咬着牙几乎是从嗓门子里挤出来一句话:“海哥......别这么搞我啊,我还要混呢......” 海听澜:...... 斓钰:...... 看着镜头后拍花絮的那群工作人员露出满意的笑容,海听澜压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随即分给斓钰一点余光,语气中都是责备:“这么久都不见人,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了?在这里干什么?丢人现眼吗?快点进来给我补妆。” 斓钰只觉得心里好笑,咬着牙挤出一句:“好的,老板,您说什么都对。”随即提着化妆箱走进海听澜的独立化妆室里。 第5章 看来地下情人到保质期了 化妆室里空调开的很低,突如其来的降温让斓钰眼前一花,差点瘫软在地,是海听澜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怎么回事?”他皱眉,语气中带着点责备,反手将化妆室的门锁住,又将窗帘拉上,只留下他与斓钰二人。 “没事,有点中暑。”斓钰缓了缓神,打开化妆箱,将美妆蛋清洗干净,化妆刷拆开摆成一排。 海听澜似乎很不满意,伸手攥住了斓钰的手腕,力道有点大:“我问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摔着了......”斓钰不想多说,自顾自的给海听澜打粉底,手指轻触他眉骨的那一刻,心中一切烦闷都烟消云散了。 她很喜欢这张脸,更庆幸自己能随时随地地触碰。能用自己的手将他修整成自己朝思暮想模样的状态,这对于斓钰而言是一种超脱世俗的解脱。 那个人......六年前就不在了,阴阳两隔,有缘无份,已然是世间最苦的毒药,一点点谗食着斓钰这颗心。 但是很幸运,她在六年前遇到了一个很像他的人。 第一次见到海听澜,是在一场警匪戏的后台,那是一场卧底警察被发现身份,刑讯逼供的戏。选址在一处旧库房,连吸进去的空气都带着沉甸甸的铁锈味。 斓钰在进去的那一刻就想起了那个人,压抑、绝望、痛苦......一切情绪压了过来,让她呼吸都变得疼痛。 她拼命地想跑,却在出口处不小心撞到了海听澜。 他修长的腿迈过地上横梗的道具箱,昏黄的光线落在眉眼与肩头,让整个人都泛着记忆的微光。同样优越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具有东方美的凤眸,锋利的轮廓与那个人完美重合,恰似故人归,美的像是一场梦。 “你是徐淮吗?”斓钰几乎是崩溃的攥紧海听澜的衣物,泪水喷涌而出。 “许......怀?”这是海听澜出道影视界的第一个角色,他自然以为斓钰问的是不是“许怀”。 “是的,我是......”还不等他说完,斓钰就将头埋在海听澜的胸口,哭得撕心裂肺。 斓钰以为,这是自己的虔诚祈祷让老天终于开了眼,在她最崩溃、想要随着那个人离开的时候被赐予了一个情绪的载体。 于是她将自己未宣之于口的感情尽数舒展在海听澜身上,哪怕是以地下情人的身份,她也要留在这张脸身边,既是偿债,也是苦修。 “那个......林屿还是个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计较。” 海听澜的声音响起,语气温和下来了:“我只是把她当成自己妹妹罢了。” “昨天......我没来得及跟你解释,他叔叔拜托我照看她,我不想让长辈担心,所以就......” “你不用说,我和你只是地下情人关系,我也不想知道太多。”斓钰冷冷地打断,手上的活一点都没停下。 毕竟他不是徐淮,这一生能像徐淮这样忍让自己的人不会有第二个,对于一个替身罢了,又能要求他真的对自己动什么感情吗?斓钰很知足常乐了。 斓钰还在美院上学的时候就出来干化妆兼职了,曾经靠着带红了好几个网红妆面火了起来,一下子进军了影视化妆行业,因为她善于钻研,妆面和造型总是设计得很出挑有特色,二十出头就成了当红影视妆造公司“星海”的总监。 她很快就用遮瑕掩盖住了海听澜脸上的伤口,还不忘公报私仇地用粉底刷狠狠地戳几下,疼得海听澜倒吸凉气。 “你不会轻点吗?”海听澜没好气地皱了皱眉头。 “轻点盖不住。”斓钰撇了他一眼:“别皱眉,会卡粉。” 海听澜:...... “还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呢?”海听澜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抬头望向斓钰,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些吃醋的迹象。 “不至于,你的私生活我不干涉。”斓钰看来他一眼,脸色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地反问道:“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海听澜一时语塞,垂在膝盖上的手收紧攥成拳头,刚想说些什么,就见斓钰伸手拉开了窗帘。化妆台正对着窗户,而窗户外面就是在候场的各色演员跟工作人员,还有着举着录像机来回走的摄像师,海听澜彻底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他有些幽怨地看了斓钰一眼,斓钰全当没看见,用极短的时间给他整理好了妆面,还不忘伸手为海大少爷拉开了门。 “海先生,我的工作完成了,您可以去拍戏了。” 海听澜赌气似的站起身摔门离开,透过化妆室的玻璃,斓钰看到海听澜二话不说的挽起了林屿的胳膊,在小姑娘满脸震惊的表情之下冷着脸抢过她手里的蛋糕咬了一口。 “真是一对璧人啊......”斓钰透过门缝听到灯光师在一旁感慨道,不由得低头苦笑。 早就有传闻,说林氏集团的千金林屿和海听澜有着娃娃亲,估计......这次海听澜是真的打算要娶她了。 这样......恐怕自己这“地下情人”的身份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斓钰轻叹一声,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不施粉黛,长相再清冷古典,脸上也有了些岁月的痕迹。毕竟她已经快三十了,海听澜都没有提前给自己换掉,也算是他念旧情。 其实自己也没打算和海听澜有什么未来跟以后,斓钰只想陪在海听澜身边,陪他过一次二十八岁生日,之后自己便识趣地离开。 二十八岁......是横梗在斓钰心头的执念,当年自己和徐淮约定好要陪他过二十八岁生日,但是那人却因公殉职在二十八岁生日的前三天。 斓钰不由得心里酸痛,同时也暗下决心,三个月后海听澜生日那天一结束,自己就订一张前往昆明的机票,永远消失。 “斓姐......”阿灵轻轻敲开了门,站在门口,双手绞在一起,眼神有点躲闪。 斓钰正在整理化妆品,收纳整齐地放入了化妆箱内,抬眸看了阿灵一眼。 “海哥交代我了,说您生病了,有些严重,让我陪您一起去趟医院做检查。” 斓钰本来就计划这个小工作结束之后去趟医院,让海听澜找人给她派一辆车接送呢,没想到他还挺上心,提前安排好了。 “行啊,那咱们现在走吧。”斓钰没有多想,笑着答应下来,提着化妆箱跟着阿灵走到了停车区。 第6章 他可真是个混蛋 海听澜给斓钰选了个私人医院,病人不多,很安静。 斓钰挂了个号,陈述了自己这段时间低烧不退的症状,趁着现在还没有吃饭,医生开下来了好几个单子,让她顺便抽血检查一下。 阿灵很有眼色,一手拿着化验单,一手提着斓钰的化妆箱,领着斓钰坐到诊室外的长椅上,主动去缴费。 斓钰本来还正夸这个助理比之前那几个都懂事呢,结果在抽血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医生开给她的是三个单子,但阿灵交给抽血的护士的却是五张单子,她瞬间想起了昨天海听澜恶狠狠地攥着自己下巴时的眼神,和说过的话。 斓钰看着一管接一管的血从自己体内被抽走,抬起头正看见阿灵默默的守候在一旁,眼神躲闪,不由得冷笑。 “阿灵,你们海哥可不仅仅是查我有没有怀孕吧?” 阿灵闻言一愣,更加紧张了。 “我出国了半个月,你家少爷这么怕我跟别的男人搞在一起,怕得病吧?” 阿灵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那两张多余的单子一张是孕检抽血,另一张是传染病五项。 看来自己猜对了,海听澜这个人......真的是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六年来,这是斓钰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后悔与绝望,她似乎......不该招惹着这个人。 抽完血,斓钰摁着胳膊上的棉签,在走廊长椅一角坐下,她眼神失焦地游离着,四周洁白的墙壁泛着冷光,医院特有的冰冷气息裹胁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斓钰一直以为自己完全脱离了昔日的恐惧。 椅子的金属扶手凉得刺骨,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心底产生一味哽咽。斓钰不喜欢医院,她的父母因为车祸抢救无效,死在了上海冰冷的医院中;她深爱的人也因为急性肾衰竭,抢救无效,死在了同样冰冷的昆明的医院中。 阿灵感受到了斓钰心情不佳和轻微的颤抖,站起身去护士站接了一杯热水递了过来。 “斓姐......海哥其实心里还是有你的,特意嘱咐我陪着你,好好照顾你......” 是吗?......其实在斓钰心中不重要,毕竟海听澜身边莺莺燕燕一大圈,多一个自己不多,少一个自己不少。 斓钰选择了这六年的陪伴,就该承受相应的痛苦,哪怕被轻视、被践踏、被迫舍弃一切尊严,可是她不在乎,每一天能亲手触摸那张容颜都是她求来的福分。 就像偿还了当初自己没有好好对待徐淮,甚至让他因为自己才暴露身份惨遭暗算的债,所有的痛苦她都甘之如饴。 斓钰扯出个笑意看着眼前年轻的助理,海听澜脾气不好,身边的助理换了又换,只有阿灵是在他身边干得最久的。她也很喜欢这个助理,无意于为难她。 “海哥对你真的很不一样,我们私下都觉得,海哥这是把您当自己心里的正室夫人了......” 斓钰轻笑一下,摸了摸阿灵的头:“孩子,骂得有点脏了。” “真的不是!” 小姑娘刚参加工作没多久,人也单纯,正想解释呢,今天晚上海听澜为了陪斓钰,好好哄她,还推掉了一个商业晚宴的活动,违约金三百万,走的还是自己私账呢。 但是不等阿灵开口,斓钰便岔开了话题:“我的车呢?”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阿灵瞬间就想到了斓钰开了好多年的那辆旧车,昨天晚上在林屿公寓楼底下处理事务的时候见到过,撞到了柱子上,整个车脸全都烂掉了,连安全气囊都炸了出来。 看样子......是修不好了。阿灵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在她的印象里,斓钰很宝贝她那辆车。 “被海哥昨天......撞坏了。”阿灵声音越来越小,用眼尾不停的扫视着斓钰的表情。 斓钰近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一种无力感满眼在心头。 她又想起了那年冬天,雪下的出奇的大,她在上海接到了来自昆明的电话。 是徐淮出了事,卧底身份暴露被毒贩暗算,炸弹夺走了他的双腿和一只眼睛,性命垂危,而唯一的紧急联系人却是斓钰。 飞机因为天气原因停飞了,连高铁也被取消了大半班次,高速路口都因为风雪而停运,斓钰愣是一个人拼着一口气,走国道、走乡道、自己研究地图,整整开了一个星期,跨越一整个国家,从上海开到了昆明。 这辆车,可是她亲自从上海开到昆明只为了见那个人一眼的见证,是为数不多能被她留下来的记忆了,却被...... 突然,有一些东西在斓钰心底碎裂,浅浅的,像是一个不详的预兆。 “把车钥匙给我......”她声音很浅,带着些心碎的余韵。 “什么?”阿灵没有听清,但是却打了个寒战。 斓钰抬起头,扯出一个笑容,眼底却是能溺死人的酸涩:“把,我的,钥匙,给我。” 斓钰浑浑噩噩地拿着车钥匙,走出医院,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水,每一步都虚浮地踏在虚空之上。 突如其来的医院外的热浪,与斓钰体内的冰冷猛烈碰撞,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她脚下猛地一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完了。 斓钰绝望地闭上眼,等待坚硬的地面给予撞击。 “小心!” 突然一只手臂,有力地横亘在她的腰间,将斓钰即将触地的身体稳稳扶了起来。 她惶惑地睁开眼,能感受到有人紧紧贴近,带着一种暖意,透过薄薄的衣物,熨贴着她的皮肤。 头顶上方,一个声音低低响起,像山涧清泉流过圆润的卵石,温和地刻进骨子里:“当心。” 这声音......好熟悉?斓钰费力地眨了眨眼,视线艰难地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男人的脸,斓钰根据多年工作经历判断,他有着一部分的俄国混血,应该是做模特工作的,下颌线条清晰而干净,微微绷紧,透着一丝专注的关切。 眼睛是深邃的墨色,眼神沉静温和。 “我想起来了,你是在米兰时装周的那个模特吧?” 斓钰连忙站直身体,很不好意思地退了几步,保持着社交距离,声音干涩嘶哑,破碎得不成调子:“谢谢你。” “没事,斓总监......还记得我的名字吗?”那男人轻笑道,双手环抱胸前,笑容很有感染力。 “我的妆面可是您一手包办的哦。” 第7章 帮我……修车? 斓钰有些尴尬,她并不能很好的将人名和脸对标在一起。 那男人看出了斓钰的尴尬,很自然的解围,友好的伸出手:“斓总监您好,我是模特冬青。” “啊,你好,我是斓钰。”斓钰笑了笑,握上了那只手,出于礼貌的多说了两句:“很高兴在这里遇到你。” 突然,她意识到不对,这可是医院...... 冬青闻言似乎被逗乐了,轻轻一笑,宛若春风。 ”额......你来干什么......”斓钰没话找话,此言一出,发现更不对劲了。 问人家去医院干什么?不是看病还能干什么?这太不礼貌了! 冬青倒是不以为然,提起手里的片子在斓钰面前晃了晃,随即温言一笑:“我是来做医美的,轮廓提升。” 斓钰:这么直白的吗? 冬青似乎看出了斓钰的震惊,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道:“模特一般都会有一些医美项目的,很多人喜欢偷偷做、隐藏着,但是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言罢他深深地看了斓钰一眼:“尤其是在斓总监面前,什么伪装您都看得出来。” 这男人是准备跟自己调情呢。 在海听澜身边睡了六年,这些花花公子的套路斓钰早就看穿了。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眼神不由自主地扫过冬青的腰腹。 腰很细......是自己喜欢的,长得也不错,要是等跟海听澜结束了,要不换这个? 想到这她连忙掐住自己游离的思绪,生怕想入非非出不来。但是突然间,她脑袋里灵光乍现,想起在米兰无意间听到一些模特聚在一起讨论车辆改装的相关话题,冬青也是其中之一。 那......他是不是有办法帮我把车修好? 斓钰瞬间感受到了希望,整个人笑得格外明媚:“那个......能拜托你个小忙吗?” 等乘着冬青的车到了旧车场的那一刻,斓钰心中瞬间绞痛。 废车场如同一片被遗忘的墓地,层层叠叠堆满了金属的尸骸,浓烈的机油味混杂着铁锈腐朽的气息,直冲鼻腔,几乎令人窒息。 最终,斓钰终于停在角落那个无比熟悉、此刻却面目全非的轮廓上。 曾经承载着她一切回忆的车,如今正蜷缩在阴影里,挡风玻璃上挂着蛛网般的裂痕,中心赫然炸开一个孔洞,车头仿佛被一只巨拳狠狠砸扁,曾经坚硬的引擎盖扭曲得如同一张揉皱的废纸。 车门被蛮力撕开,如同残破的翅膀般,扭曲地挂在铰链上,夏日的热风穿堂而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车轮更是歪斜的不成样子,斓钰盯着心寒,目光滑过那处熟悉的剐蹭旧痕——那是她六年前第一次独自上路前往昆明的笨拙的纪念,如今却淹没在更为惨烈的新伤之中,微小的几乎无法辨认。 她跪在冰冷油污的地上,指尖抚过车身上狰狞的凹痕,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冻结了血管里最后一丝热气。 斓钰咬着唇,才让眼泪没有落下来。 “斓总监......你没事吧?”冬青半跪在身畔轻声问,目光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我没事......”她转过头看着冬青,眼神中尽是渴求:“你......能不能,帮我修好?” 在无人注视的转角处,冬青轻轻地笑了,声音温和如春:“好。” 车很快被他叫来的拖车队拖去了他建在城郊的私人赛车基地,冬青也算是富家子弟,这是他和几个朋友做的,最近好像还拉来了奔驰的投资,很有要做大做强的趋势。 老板姓欧,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看到冬青来了很是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随即眼光落到了斓钰身上,一目了然:“哦,我明白了,这是你的新女朋友?” “不是,我......”斓钰连忙解释,指了指拖车拖来的那辆坏掉的梅赛德斯:“冬先生帮我解决车辆问题而已。” 冬青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就在此时,一阵与基地引擎声不同的、更整齐划一的引擎声传来。 几辆锃光瓦亮、贴着奔驰Logo和反光条的黑色商务车以及一辆设备齐全的厢式货车缓缓驶入基地大门,打破了原有的节奏,带来一种商业气息,压迫着基地这属于玩家的生存空间。 欧老板看到车队,掐灭烟头,脸上换上一种混合着生意人精明和富家子随性的笑容,对身边的斓钰和冬青说:“喏,金主爸爸的人来了。拍广告的。” 他指挥着下属,示意工作人员引导车辆停到指定的拍摄的区域。 冬青脸色似乎不是很好,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了车队为首的那辆车,紧皱眉头:“是海听澜对吧?” 欧老板似乎有些意外,点了点头:“你认识?” “认识,我们在抢一个代言。” 随着冬青的话音落下,商务车门打开,首先下来是海听澜经纪人,一脸急躁地指挥着工作人员,忙碌地开始布置,紧接着,海听澜扶着林屿,在众人簇拥下下车。 海听澜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休闲西装,发型一丝不苟,笑容标准而迷人,在夕阳之下格外明朗。林屿一改往日柔弱小白花的形象,换上一身凸显身材干练裤装,妆容精致,气场温婉。 他们的出现仿佛自带聚光灯,瞬间吸引了基地里所有人的目光。 “结果呢?”欧老板将烟叼在嘴里,好奇地问道。 冬青用下巴指了指意气风发的海听澜,偏着头道:“你说呢?” 欧老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余光中看到了目光锁定在海听澜身上的斓钰,瞬间愣神,笑着问道:“斓小姐也是海听澜的粉丝吗?” “算是吧......”这个问题斓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以她和海听澜多年床伴,实在不适合用追星来形容。 但是斓钰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忙里偷闲地关注一切关于海听澜的新闻,和很多追星族相同,用小号混迹在各个贴吧、论坛、粉丝群里,一言不发,将关于海听澜一切的物料和视频循环播放。 当然,全都是静音播放,因为海听澜的声音不像徐淮,她不想打破这样的梦境。 每条视频都像是一场默剧,只要听不见声音,她的徐淮就还活着,会笑,会哭,会以不同的身份陪在自己身边,会用一切鲜明的动作来表达对于这个世界的爱意。 “我,只是他长期合作的化妆师。” 第8章 再次遇见 斓钰轻笑一声,恐怕还是这个身份更能拿出手,随即坐到了一旁,没有再说话,生怕多说多错,让人看出点什么。 冬青是才知道这个消息,眼神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亮,随即暗淡下来。 欧老板倒是爱吃瓜,走到斓钰身边,拉开椅子坐下,一脸好奇的看着斓钰:“我听说......海听澜私生活挺乱的,真的假的?” ”还有那个林屿?昨天晚上海听澜真的为了她打了私生吗?” “他跟林屿有婚约,快要订婚了是真的假的?” 斓钰:......“我不清楚。” 我只是个......化妆师罢了。 欧老板还想继续问,冬青冷着脸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扯出一个笑意:“欧老板,是不是该去陪客户了?” “哎呦,对了,忘了这茬了。”欧老板一拍脑门,一脸歉意地扫过斓钰跟冬青:“我先走了,二位自便。” 他刚走出去半步,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转过身态度严肃地说道:“海听澜的团队要求挺高的,不让拍摄场地进来额外的人,你们的车......今天可能修不了了,停在这,明天我亲自找人修。” 斓钰微笑着点了点头,保持着社交距离,拿起包也准备离开:“谢谢冬先生,今天麻烦您了,拖车费用连同着修车费用一共多少,我先转给您。” 冬青也微笑着看着她,摇了摇头:“举手之劳罢了,要是斓总监不嫌弃能帮我个忙吗?” “您说。” “这周六我有个慈善晚宴,想邀请您做我的化妆师,可以吗?”冬青的声音很温和,像是溪涧的泉水,给人以放松的感觉。 “没问题。”斓钰笑着答应了,正在准备加上微信好友的时候,海听澜迈着步子,浑身气压极低地走进了大厅。 他刚刚路过拖车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那辆破损的梅赛德斯万分眼熟,破损的地方和自己昨天晚上不小心撞在柱子上的位置一模一样,甚至连气囊溢出的角度都一样,很像是昨天被自己开走的斓钰的车。 转念一想,自己一下午都没有见过斓钰了。 这群玩赛车的玩的都花,他生怕斓钰跟这群人裹在一起,不顾经纪人的劝阻也要上来看看。 “斓钰!” 海听澜的声音淬了冰,他眉头紧锁,沉郁的戾气几乎要破体而出。 没有丝毫停顿,他迈开长腿,走进站厅,眼神极其不善地打量着冬青:“你来这干什么?这个代言是我的。” 冬青耸耸肩:“海大少爷,我是这个基地的股东,常来有什么错吗?”随即他的目光落在身畔的斓钰身上,温和一笑,似乎在故意较劲:“我的朋友的车坏了,我帮她维修,有错吗?” 斓钰明显感觉到海听澜看她的目光能现场吃了她,连忙站起身来解释:“我只是来修车的,听澜......海先生,请您不要误会。” “我误会?斓钰,我才一下午没见你,你就跟其他男人裹在一起?要是我今天不来,你是不是就晚上跟他走了?” 海听澜的字字句句诛心,更像是一根藤条一样,反复抽打着斓钰的脸庞。 一群人在围观着,交头接耳,不用想就知道那些人嘴里没什么好话。 “海听澜!” 斓钰忍无可忍,整张脸因为羞恼而泛红,一拍桌子站在二人中间,抬起头紧紧的盯着他说道:“我只是,你的化妆师而已,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多了?” 言罢伸手环上了冬青的胳膊:“这是我的朋友,我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矛盾,我希望你放尊重些。” “我......”海听澜一时语塞,他也不想暴露自己有个长期情人的关系,毕竟自己还在事业上升期,可是又看不下去斓钰跟自己的竞争对手走得那么近。 一旁围观的经纪人是海听澜他爹亲自安排的老人了,太了解自家少爷的脾气,生怕他再搞出点什么武力运动挑起舆论争议,就跟昨天晚上的一样,到现在还没完全处理好。 他倒吸一口凉气,扯着笑脸凑到海听澜身边:“少爷......还要拍代言呢......咱先不吵了哈。” 这时候林屿也赶过来了,低着头不敢看斓钰,咬着牙攥着海听澜的胳膊就往外拉:“海哥,别跟他们置气,我们快起拍宣传片吧。” 这次宣传片是借助二人CP粉大热拍的一组家庭用车的广告,这商家的确有商业头脑,看准了林家和海家想要联姻的势头,打算收割一把韭菜,再拍拍两个世家的马屁。 看到了林屿的一瞬间,斓钰又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给堵上了一样,沉闷闷的。 海听澜闻言点了点头,海大公子还是分得清好歹的,看着身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只是伸出手指,点了点冬青,咬着牙转身离开。 斓钰长舒一口气,她挺感激海听澜没有当众拆穿自己身份,但除了这诡异的感激之外,她只想要逃跑。 “斓总监可以放开我手臂了吗?”冬青的声音很温和,轻轻地落在自己耳畔,惊得斓钰猛然回头,正对上那双含情眼。 果然,这群花花公子们都有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 斓钰连忙松开手,转身迈开步子就走。 冬青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伸手拦住了她逃离的方向:“这里是城郊......我送你回家吧。” “没事......我叫车就行,谢谢您。”斓钰疏离地道谢,她只觉得心累,自觉玩不过这群男人,也不想再跟任何人有接触了。 冬青很善解人意,没有再多说话,把握着分寸,没有让斓钰感到不舒服,礼貌的道别后转身离开。 斓钰则继续坐在大厅里等车,余光中看到了大厅外面似乎起了什么纷争,乱糟糟的。 好奇心驱使着她往外望了一眼,随即她看见,不知什么时候海听澜换上了一件沾满机油污渍的旧工装,推开拦路的工作人员,手里提着一个叮当作响的工具箱,脸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拖车上,面向那堆被宣判了死亡的金属。 斓钰屏住呼吸,站在那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样,直直地看着海听澜。 他难道......是要给我修车? 第9章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这个念头就像春风抚过山头,带来些许暖意,让斓钰一时间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几乎被吞噬殆尽时,海听澜直起身,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斓钰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忽然,一声微弱却清晰的“滴答”声响起,紧接着,是仪表盘深处传来一阵细碎而微弱的电流嗡鸣,仿佛沉睡已久的神经被重新唤醒。 海听澜关上车门,那刺耳的摩擦声此刻听来竟有几分亲切,他挥手赶走了很多工作人员,径直走到斓钰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远处最后一点微弱的天光。 他沾满油污的手掌没有触碰斓钰,只是摊开在身侧,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疲惫,声音低沉,如同引擎的余震: “上车吧。”他说,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落下:“你先回家,我随后到。” 斓钰整颗心都在颤动,不可置信的,她再一次心软了。 多少次,斓钰都觉得心死了,萌生了想要离开的念头,却总在海听澜漫不经心的温柔中一次接一次沉沦。 她有时候分不清这份沉沦到底属于同样面皮下的徐淮还是海听澜,但是她只能感受到有一种奇妙的力量将自己紧紧捆绑在原地,舍不得离开。 海听澜转头离开了,人潮跟随着他散去,漫天夕阳低垂,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她一人。 斓钰觉得眼角湿润,一种说不出的悸动传遍心间。她仰望天空,静静的等着那一滴泪水落下。 车刚修好,斓钰开的很慢,再加上晚高峰的浪潮,回到了家中已经是深夜。 在楼下斓钰看着漆黑没有开灯的房间,以为海听澜并没有回来,心中不免有一些失望。 我在期待什么呢?斓钰不由地问自己,就算晚上见不到他,白天剧组里也照样能看到,同样的一张面皮,又有什么可期待的呢? 其实海听澜就站在窗边,正好处在一处死角里,他看得见斓钰,而斓钰看不见他。 他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今天竟然抽风般地跟斓钰解释昨天突然离开的原因,也主动放下身段为她修车。 是因为什么呢?海大少爷不太清楚,他只知道看到斓钰那双清冷的眉眼暗淡下去自己会有些心痛,他不喜欢这样磨人的心痛。 斓钰推开门的那一刻,一个人站在身后,从后背拥抱着了斓钰,斓钰惊声尖叫,随即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唇角,缠绵而柔和。 是海听澜,他来了。 黑暗中,那对深邃的眼眸又黑又亮,一个不经心的、没有任何意义的眼神都包含风情,斓钰感觉心脏猛颤了一下,一种说不出的安宁缠绕在心间。 “对不起,我撞坏了你的车。”海听澜将脸颊埋在斓钰的脖颈间,不开灯,似乎这样才能将自己的歉意抒发出来。 他高高在上太久了,不习惯服软。 斓钰想说句“没关系”,可是话到嘴边,难以出口。 有些东西毁坏了就是毁坏了,再怎么修补也是无济于事。 斓钰伸出手臂,悬在半空,停顿了好几秒,才决定打开灯。 这样的温柔太虚假,虚假的让她不想承受,也许只有看清那张像极了徐淮的面容,她才能义无反顾的爱下去。 “我去给你做饭吃。”斓钰伸手摸了摸海听澜的脸,指尖轻轻扫过他的眉峰与薄唇,笑着扯开话题。 海听澜也没有多想,坐在餐桌前静静地等待。 他喜欢留宿在斓钰家中的原因很多,除了斓钰这个人性子温和,幺蛾子少之外,她的厨艺很能抓住海听澜的胃。 浓郁的米粥、鲜甜酥嫩的松鼠桂鱼、手工的阳春面,还有酒后的苹果蜂蜜解酒汤,斓钰会做的菜不多,但是每一道都深深的在海听澜的心里留痕。 他倚靠着厨房的推拉门,眼睛紧盯着斓钰的一举一动。 斓钰将长至腰间的青丝盘起,露出优越的肩颈线,围裙不偏不倚的勾勒出她的腰臀,手骨清瘦,指节修长,面粉轻轻的覆在她白净的手臂上,面团像是有着活力一般在她掌下游走,刀工及其精巧,一碗阳春面很快就被端了上来。 海听澜抽出筷子,满意地看了一眼面,随即开玩笑似的抬起头,看着斓钰问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你做的饭呢?” 斓钰愣住了,一个沉寂在心口很久的声音似乎再次升腾起来,将她拉回记忆深处。 “我很喜欢你做的饭。”徐淮坐在老房子的窗口处,衬衫洁白,整个人被夕阳镀上了一层光晕,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双筷子,眉眼弯弯,看着她在笑:“斓钰,等我这次出差回来,我就娶你,我等你给我做一辈子的阳春面。” 斓钰瞬间眼眶湿润了,她又从海听澜身上看到了徐淮的影子。 “好......”这个回答,迟到了七年。 海听澜没听清,有些疑惑地看着斓钰。 斓钰的思绪被拉回现实,悄悄背过身抹了把眼泪,扯出一个笑意:“你要想吃,我给你做一辈子。” 这次换做海听澜愣住了,他拿着筷子的手渐渐缩紧,指关节泛起了白,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斓钰。” 他将筷子放下,含着笑意望着坐在对面的斓钰,问道:“所有人在我身边都是要图些什么,或者名利,或者金钱,我有时候真的看不明白,你到底要些什么?” 斓钰足够优秀,她凭着自己的手艺与努力,活成了整个化妆界近乎里程碑般的存在,她有钱有地位,不用海听澜在身边,已经足够耀眼。 斓钰眉眼微垂,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轻声道:“我图你脸。” 海听澜笑了,笑得很开心:“那你真的是很纯粹了。” 是啊,很纯粹,只爱你这张脸,从不爱你这个人。 哪怕你虚伪、自私、自负、傲慢,都与我无关。 海听澜的笑意止住了,他只把这句话当作玩笑,他恐惧的是,无欲无求的斓钰恐怕图的是一个正室的身份,几乎是瞬间的,海听澜变了脸色。 在他的印象里,斓钰真的很纯粹,物欲极低,自己也有本事在身,收入可观,但是一个人,一套房,几件穿习惯的衣服和背习惯的包,除了在化妆品上因为职业原因多投入了些金钱,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爱好,也没有什么朋友,整个人无欲无求。 “斓钰,你应该知道的。” 斓钰抬眸看向他。 “我家和林氏这段时间在沟通联姻的事情,如果你愿意......” 第10章 我不做小三 斓钰的声音很坚定,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给出了他答案:“我会走,我不做小三。” 这六年里,斓钰几乎已经完成了自己当初没有完成的事情。 她当年太年轻,总是跟大自己好多岁的徐淮无理取闹,逼着他处处报备,每天都要和自己发消息,弄得两人都很累;面对海听澜,她随意了很多,没有那种强烈的分享欲与控制欲。她后悔在徐淮应酬之后还冷战,没有照顾好他,让他的胃病越来越严重,所以每次她都会给海听澜准备好醒酒汤,做好每一顿饭。 斓钰的菜谱从来不会变,来来回回就这么几道菜,都是当年没有给徐淮做好的。 海听澜感受到的好,只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 他不知道,斓钰也不屑于让他知道。 第二天清晨一早,二人乘着不同的车在不同的时间点离开,心照不宣,很有规矩地维持二人的地下情人关系。 海听澜的影视剧是一个系列,一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电视剧三个月前就已经杀青,电视剧如今也完成了,正在最后的审批,不出意外的话首映礼就该在这周。 斓钰回国之后事务所也堆积了很多的事务,足够忙的她焦头烂额的。 她是一个对工作很认真负责的人,尤其是对于手下化妆师基本功方面,绝对不能有一点差错,要是过不了她这关,无论是哪位“星海”名下的老师的“高徒”,她通通不给予机会去一线工作,因此不免有些怨声载道。 “这化的都是什么东西?”斓钰坐在桌前,狠狠伸手将手里的花名册摔在地上,抬起眼眸,眼神中冰冷得让人害怕。 一排小化妆师连同着自己的模特一声不吭站成一排,低着头噤若寒蝉。 “连眉毛都化不对称?还有个别卡粉浮粉的,这就是你们在‘星海’练习了一年的成果吗?你们是要化门神还是要辟邪啊?” “这一批新学员我看了,除了这个叫苗苗的还算凑合,可以升级到下一阶段学习。”她伸手接过助理递上来并整理好的花名册,眉头紧皱,换了好几口气:“咱们‘星海’是淘汰制,如果补考还是没过,就给我收拾铺盖走人!” 那批小化妆师吓得浑身发抖,全都跟鹌鹑一样,顺着斓钰手指指着的门口争先恐后地跑走,仿佛身后不是自己上司,而是一个索命的冤魂。 斓钰正在气头上,翻看着花名册的手莫名的焦躁,毫无规律的敲打着纸张,突然视线之内出现了一只水杯,她疑惑地抬起眸,迎面对上了苗苗还算清秀的容颜。 这小姑娘脸圆圆的,单眼皮,有一点土气,但是在培训班里学到了很多,可以熟练的运用化妆品遮盖自己的不足,此刻挂上妆倒显得清纯可人。 “斓总监,我刚接的温水,您辛苦了。” 斓钰看了一眼杯子,没怎么思考就接过一饮而尽。 化妆师这个行业说得好听些是自由、与美打交道的高端职业,其实说白了就是个服务行业,客户就是上帝,化妆师除了过硬的水平之外还要练就一张看人说人话、看鬼说鬼话的嘴皮子,天天舔着脸净往那些达官显贵脸上贴,全昧着良心夸,赚的都是出卖灵魂的钱。 斓钰也是从二十岁的小姑娘一点点摸爬滚打出来的,有什么机会对于手下的化妆师们是能给就给,能指点的绝对一针见血,毫不怜惜。 自己淋过的雨,她不想让更多的人经历。 她看了一眼笑着露出两个小虎牙的苗苗,心里怒气平息了不少,扯出一个尽量温和的笑意:“我很看好你,下一步你就跟着周姐做小助理,好好干,学学规矩积累经验,回头交一份自己的妆面设计给我,我给你提成一线化妆师。” “回去干活吧。”斓钰挥了挥手。 “好的好的,谢谢斓姐!”苗苗笑盈盈提着自己的本子走出了总监办公室,正想将门带上的时候却被一双大手拦住了。 苗苗一抬眼,正是公司老板刘承。 公司里二位老总这些年意见不合,刘承想要开分店扩张,而斓钰觉得为之过早,还需要沉淀,经常争吵是圈里人都知道的事。 刘承三十出头,留着长发,眼睛长得很好看,但是眼尾下垂,看着人总是几分含笑让人猜不透,下颌尖瘦,再加上衣着考究精致,还做着美甲,只一眼就能感受到一股女气,但和斓钰常年冷脸相比好相处的多,那些小化妆师们相比之下更喜欢跟这位老总亲近。 但是他们不知道刘承私下干的是给娱乐圈拉皮条的生意。 斓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声音冷冷道:“刘总今天怎么赏光来我这狗窝了?” 刘承先是温和地笑了几声,装作听不懂斓钰话里藏着的针,一改往日和斓钰相看不顺眼的状态,双手插进兜里,款步走到斓钰桌前,毫不见外地坐在木艺小沙发上。 “斓总监最近工作辛苦了,我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你分担点的吗?”他语气中含笑,眼神扫过桌面上的花名册,刚要开口,就被斓钰打断。 “是想给你那小情人开后门吧?”斓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莫墨,对吧?刚十九岁的小男孩,你真下得去手。” 斓钰语气中不免带上了鄙夷,她是星海的合伙人,第一位签约的化妆师,这个妆造公司对于她而言就像是自己的孩子,永远保持着严苛与认真的态度,这八九年来她倒是兢兢业业,游走于各种权贵之间将招牌打响,可是呢,后院起了火。 刘承是个好大喜功的人,一味想着扩张、捞钱,化妆技术早就止步不前了,也别提什么进修学习了,天天关注的都是怎么跟下属发展办公室恋情,甚至都男女通吃、荤素不济了。 “他是个勤奋的好孩子,你看......” “勤奋?”斓钰眉心一拧:“学三个月了眉毛都化不对称?刘承,你不想要星海的招牌我还想要呢!” 第11章 他和她的情侣装 天天公司里乌烟瘴气的让斓钰管都管不过来,花边新闻层出不穷,她现在看着尸位素餐的刘承想扒他皮的心都有了。 “斓钰!你怎么说话呢?”刘承索性也不装了,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这下好了,二位老板又要干架了,好信的人都已经偷偷跑到斓钰办公室门口伸着个驴耳朵打算吃二斤瓜呢。 斓钰撇了一眼那群人,人群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散开。 毕竟斓钰在整个公司里的话语权极高,也很有威信。 ”刘承,我不想和你吵,我再给你说一遍,你要再不注意你的私生活,再想着那不切合实际的开分店美梦,就等着砸招牌吧!” 说着她拿起电话给周璐播了过去,不想让争吵再持续下去。 周璐是斓钰带的第一个学生,跟她做了两年的助理,如今独立成正牌化妆师了,但还算是心腹,也算是半个朋友。 见来了人,刘承面子上也挂不住,嘴里不干不净的摔门而去。 斓钰躺在办公椅上,长舒了一口气,她不适合管理岗,更不适合和这样的状况打交道,这样的生活让她感觉到有些压抑和烦躁,反而让她看不清自己做化妆师的初心了。 等着给海听澜过完二十八岁生日就出去旅游散散心吧,她默默的想着,等着周璐过来给她交代了点事情,二人闲聊了几句心情才算舒展开来。 “钰姐,说实在的你真不如单干。”周璐见四下无人,悄悄伸长脖子凑到斓钰耳边认真的说道:“我和好多公司里的人都想着只跟着钰姐你。” 斓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要是刘承真给我逼到了这一步,我一定带你们走。” 送走了周璐,她一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下午有个妆面,按照以往的经验她会在下午出外勤的时候午睡一会来保证自己的精力,因此在自己办公室里设计了个小隔间,里面有张单人床,她锁上门给助理交代一声便睡觉去了。 刚躺下不到一个小时,被肚子直抽抽的疼给弄醒了,在床上缓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这是饿的。 仔细一想才发现,昨天只顾着看着海听澜吃饭傻乐呵,自己都没吃几口,早上又起晚了忘吃早饭,不低血糖已经不错了。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手机,离化妆出门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够她去茶水间摸点小饼干垫吧两口了。 还没走进茶水间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几个女人哈哈大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猖狂。 理论上星海不允许午间滞留在茶水间喧哗。 “还让不让人午睡了?”斓钰不由地皱眉,刚想推开门说几句,里面突然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 “我说这斓钰绝对跟海听澜他爹海川有一腿!要不怎么会给她一个女人这么好的资源?”这声音是刘承的。 斓钰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收回,瞬间火气上涌,但是好奇心驱使着她听下去。 她是真的好奇那肚子里都是乌烟瘴气的货色又找出什么新词蛐蛐自己。 “唉?刘总?那为啥不可能是海听澜啊?”一个声音稍小的女生问道。 “她?她比我家澜澜大了好几岁呢,别把他俩扯一起。”这个声音又嗲又有醋味,还不忘补一刀:“斓钰就是一只印第安老斑鸠,她才不配。” 这可给斓钰听笑了,也没有了一丝好脾气,一只手插进兜里,另一只手高举起来轻轻地叩了几下门。 瞬间,屋里吵吵嚷嚷的飞禽走兽全都闭麦了。 “我就在外面,有话当着我面说。”她推开门,声音瞬间冷下来了,眼神严肃地扫过眼前的人,尤其将眼光落到了手里搂着风骚小情人的刘承身上。 “刘总?您可是大忙人啊,怎么不利用午休时间好好歇歇呢?在这里参合什么?” 这段时间公司里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不少,都是靠着金主爸爸上位给人家当三的造谣,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合伙人传出来的。 刘承脸色很难看,二话不说提着自己的杯子走出了茶水间,剩下一群残兵败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了主心骨一声都不敢吭。 让斓钰觉得心寒的竟然是她在最新一批学员里最看好的苗苗竟然跟着莫墨参与其中,她不久前还刚夸过这个女孩善良单纯呢。 “都回工位去!”斓钰将目光收回,声音极冷,吓得一群人跟逃命似的跑走了。 斓钰打开柜子,取出饼干盒子吭哧吭哧的啃了起来,这时手机接到了海听澜助理阿灵的消息,和她沟通明天首映礼上海听澜的妆面和造型问题。 随着消息发来的还有两套情侣款的衣物,民国风的,淡雅而古典。 斓钰不由得心口一颤。 她知道,这是海听澜和林屿分别要穿的,他们会在镜头与媒体面前扮演一对恩爱的情侣。 即使这就是假的,即使只是媒体炒作罢了,斓钰还是感觉心口钝痛。 “钰姐,主办方的意思是让你一起办了林屿和海哥的妆面,这样会更协调一点。” 斓钰攥着手机的手轻颤,最终敲下去一个“好”。 “钰姐!钰姐!”斓钰刚从商务车上下来,就看见一双手在热情的挥舞,眯着眼仔细看就看见林屿穿着便服,贴着面膜,头发高高扎起两个小啾啾,在人群中活泼可爱的像是一只小兔子。 斓钰不由得轻笑,心中的阴霾散去了不少。 她其实并不讨厌林屿,一个可爱、单纯的小姑娘她为什么要用敌意对待呢? 自己与海听澜的关系再怎么样也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大可不必将无关的人拖下水。 “来了,我昨天晚上发给你助理的注意事项都遵从了吗?”斓钰提着化妆箱走到林屿身畔温声询问道。 “听了!我可听话了!我昨天十点就睡了,这是我这辈子睡得最早一回!”林屿煞有介事的说道,伸手挽住了斓钰的肩膀:“钰姐,我黑咖啡半个小时前就喝过了,消肿效果特别好!” 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鹦鹉,活泼的模样逗得斓钰不由得轻笑起来。 第12章 我的房卡 林屿引着她走进了这座民国时期的老洋楼。 “说实在的,这栋房子一般不向外人开放,海叔叔很厉害,一个电话过去,这栋房子的主人就欣然同意,还将一层的放映室好好装修了一番呢,可漂亮了,一会我带你去看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斓钰瞬间就明白了海川对于海听澜这次影视活动的重视,毕竟他请来了一群老戏骨,等着靠这一部电视剧跟一部电影让海听澜好好冲击一下视帝和影帝呢。 老头子阵仗铺得真大。斓钰勾了勾嘴角笑着,抬头望着这风华绝代的洋楼。 林屿的妆面和造型一口气弄了三个小时,要是这位“斓钰”迷妹能不拎着化妆品挨个问使用方式的话恐怕还会再快点。 “海听澜呢?”斓钰将妆面台简单整理了一下,摆出海听澜习惯的男士化妆品转头询问阿灵。 “马上马上,海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阿灵忙得要起飞,还不忘抽空回了一下斓钰的话。 这次活动为了不落俗套,请的人都是各个行业的专家,自然要与寻常路演分别开,完全没有粉丝追星的慌乱场面,看来向来注重路人缘的海大公子这次可以放松一下了。 斓钰点了点头,无意中一抬眸就看见了从侧门进来,步履匆匆的海听澜。 他一身白色荡领衬衫,头发半干,几缕湿发贴在额前,衬得整个人慵懒随意了许多,眸子低垂,看不清光亮,增添了几分忧郁,像是一枚纯色的玉,让斓钰只一眼就心潮澎湃。 “斓钰呢?” 他拒绝接过工作人员递上来的毛巾擦头发,眼神在整个化妆室里寻找,最终找到了角落里正在整理化妆箱的斓钰,眼神闪过一丝安定,随即被不耐烦取代。 他快步走到斓钰面前的化妆台坐下,语气有点不善:“今天有事耽误了,你搞快点。” “嗯。”斓钰答应着,低头却看见了海听澜脖子上的吻痕,不由得紧皱眉头。 “怎么了?”海听澜见对方没有动静,抬起头询问,在看到斓钰表情的一瞬间沉默了,呼吸一滞,下意识地伸手遮挡脖子。 “你......别误会,是个意外,我......”他声音支支吾吾,不敢看斓钰的眼睛。 斓钰这样的场面见多了自然就见怪不怪了,只用半秒就恢复如初,从化妆箱里掏出一款最适合海听澜肤色的遮瑕膏,一只手拉开他遮挡脖子的手,另一只手熟练地用刷子蘸取,细心地往上涂。 海听澜此刻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问问吗?”他鼓起勇气,还是问了出来。 “不问,这跟我的工作没有关系。”斓钰涂好了,将遮瑕膏收好又补了一句:“下次给你的小情人说,做事留痕是好品德,但是要分清时候。” “我不打算和她再联系了。”海听澜生怕斓钰误会什么,急忙说道。 斓钰有些意外,调粉底液的手轻轻一顿,眉眼微垂,轻声问道:“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 海听澜愣住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知道潜意识里自己不想让这些花花草草闹到斓钰面前。 “你给我吹头发吧。”他望着斓钰背着她忙活的背影默默地将话题扯开。 海听澜不喜欢别人乱动他的头发,却只喜欢斓钰给他吹头发,女人的手清瘦又柔软,每次触碰到自己发丝的片刻温柔的不可方物。 要是在斓钰家,他肯定坐在单人小沙发上,嘴角含上暧昧的笑,双手揽着斓钰的细腰,在吹风机停歇的间隙拉下斓钰的领子索吻那抹红唇。 此刻当着很多工作人员的面,海听澜只能收敛,却在吹风机呼啸而过的风里看着斓钰专注的神情出神。 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很少注意到斓钰认真工作的样子,下颌微收,半边脸挡在口罩中,目光清冷而专注,像是一汪泉水,清澈而空明。所有工具在那双清瘦的手下各司其职,她总能统领全部,沉着而冷静。 “好了。”斓钰摘下口罩,伸手拍了拍他的椅座,转身想要离开。 突然一股力道从手腕处传来,她心口一惊,一回眸就看见海听澜若隐若现的胸肌正紧紧贴着自己后背,荷尔蒙的味道席卷而来。 “你工作的样子真美。”他微微低头,将目光转向别处,却刚好将唇落在斓钰耳畔,声音低沉又暧昧。 斓钰只觉得浑身像是一阵电流涌过,轻咳一声定住心神,将腰杆挺直回礼道:“我什么时候不好看?” 海听澜勾唇一笑,手指翻动,将一张卡片塞进了斓钰的口袋:“8602,今晚我会很想你。” 言罢他整理一下衣物,若无其事地找到导演去沟通首映礼流程去了,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从未存在。 斓钰将手伸到口袋里,攥住那张还残留着余温的卡片,眼神晦暗不明。 真不愧是提名影帝啊。她在心中感慨着,刚调完情就能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是不是该夸他敬业呢? 斓钰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不喜欢带助理,一切事务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将化妆箱收拾好,只留下一些补妆用的小件,对着镜子检查一下自己的妆容便迈着步子走向了宴会厅。 这栋洋楼的装潢斓钰很喜欢,斑驳的浅灰色墙面,半圆拱券的窗框和雕饰着缠枝花纹的阳台铁艺流淌着岁月的沉淀,墨绿色的瓦顶在雨后泛着湿润的光泽,与不远处摩天楼冰冷的玻璃反射形成温柔的对峙,烛火顶替了电灯,复古而优雅。 冠盖云集、高朋满座,好不热闹。 和以往拼命认识娱乐圈里的达官显贵不同,如今的斓钰早已积累足够的人脉,对这方面淡然,她接过一杯香槟找到了一个没有人的角落站着,静静地观赏香槟里的气泡升腾,最终在空气面碎裂。 “钰姐。”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斓钰应声抬头,就看见穿着一身修身白色礼服的陆思言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第13章 他看到了她 陆思言是陆家的小公子,有着一个歌星梦,大学还没毕业就背着亲爹亲娘上了选秀节目,还真让他凭着天赐的声带拿下来个金奖,从此声名大噪,火了两年归来才二十岁出头,算得上年少有为。 本着偷偷摸同行老底并借鉴学习的原则,斓钰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陆思言一身白色礼服,用羽毛与珍珠点缀,妆容也很符合他清秀的气质,可见造型师没少下工夫。 “陆先生好。”斓钰礼貌地点了点头。 “钰姐,太见外了,叫我思言就好。” 斓钰耸了耸肩,并不想接下来这句话,于是将话题扯开:“最近演唱会筹备工作我看作得十分出色呢。” 陆思言有些害羞地笑了笑:“都是团队里的人帮忙操办的,我并没有做些什么。” 他抬起头,眼神中含着一丝歉意:“钰姐,上次的事......对不起,我不知道澜哥和你的关系,我......” 斓钰连忙举起手臂冲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扯起唇角温和一笑:“记得帮我保密哦。” 陆思言脸色上的红晕还是没有褪去,呆呆地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拍脑袋,将手机从裤兜里掏出,三两下就翻到了用于添加好友的二维码上。 “斓姐,要不我们还是加一下吧......我有很多化妆方面不懂的问题想要咨询你......” 斓钰一挑眉,要是个小姑娘说这句话她是真信,一个大老爷们......找理由也不知道找个合适的。 她看着这二维码有些犹豫,她不用想就知道要是海听澜知道了会炸毛成什么样子。 可是她斓钰是个独立的个体,给过他面子了,他也无权再来干预自己的工作生活。毕竟等海听澜二十八岁生日之后,首席化妆师的合约也要到期了,她也该给自己留几条后路了。 “可以啊。”斓钰偏头一笑,一副温和邻家大姐姐的模样,一身黑色连体衣衬得身形玉立,修长的手指翻动手机,看得陆思言眼睛都直了,脸上的红晕越来越重。 斓钰将备注输入,一抬头看见陆思言还是刚刚那副单手举着手机瞪大双眼的模样,看着他越来越红的脸色,自己不由得有些担心。 屋里不是开着空调的吗?这孩子是中暑了? “你怎么了?”斓钰试探性的询问道:“脸色好红......” “啊啊啊啊啊”,陆思言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故意隐藏的秘密一样,在内心里咆哮,颤抖地举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的确,滚烫...... 在自己心仪的女人面前露出这副模样让他有些难堪,他将头垂的更低了,想找个理由逃离。 “我......我酒喝的有点多......” “这可不行啊。”斓钰不由得皱了皱眉,出于娱乐圈业务的习惯脱口而出:“这影响妆面质感,一会首映结束后你还要唱OST会影响吗?” 而在陆思言眼里,这是我的女神姐姐关心我了!他瞬间抬起头,眼神坚定的看着斓钰:“不会有事的,请姐姐放心!” 姐姐...... 斓钰很喜欢这个称呼,不由得喜笑颜开,用手半掩着面,一双丹凤眼笑的弯弯,极其好看。 与此同时,宴会厅的另一角,海听澜一身定制墨色西装,没有过多繁复装饰,仅领口一枚低调的铂金领针,却已是压尽满场浮华。 他唇角勾着恰到好处的弧度,与迎上来的导演、制片人寒暄,应对得体,游刃有余,目光却似不经意的,一次次掠过觥筹交错的间隙,落向靠窗的那片区域。 然后,他看到了她。 陆思言正站在斓钰面前,那男人不知说了什么,她微微仰头笑起来,眼波流转,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像是镀了一层暖玉的光泽。 海听澜眸色沉了沉,朝面前正侃侃而谈的出品人略一颔首,说了声“失陪”,便握着一杯香槟,径直朝那个方向走去。 越来越近。 他能更清晰地看到斓钰眼角眉梢那灵动的笑意,是她私下里很少对他展露的快活。 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斓钰这才若有所觉,转过头,看到是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用最快的速度恢复了疏离:“海老板,好巧。” 陆思言年纪稍轻,还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瞬间脸色垮了下来,不情不愿地打了声招呼:“澜哥。” 海听澜没看陆思言,他的目光落在斓钰脸上,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淡淡的,像杯中的香槟气泡,冰凉疏离:“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他顿了顿,像是才注意到她手中的杯子,眉梢微挑,语气里掺入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质问。 “还有,不是说了,让你少喝冰的?” 这句有些暧昧了,陆思言尴尬地侧过头去,斓钰则轻蹙眉头,眼底带着不悦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她是我的化妆师,我需要补妆。”海听澜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陆思言,伸手就想去揽着斓钰的胳膊,却被她轻巧的躲过。 “思言,失陪一下。”斓钰礼貌的笑了笑,转身前往化妆室。 等到确认后面无人跟随,海听澜这才锁上了化妆室的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看着斓钰语气不善:“我说过不要和他接触。” 斓钰微微蹙眉,这个人现在对于她的生活和工作干涉过多,她不喜欢这样的海听澜, 如今她不得不承认,海听澜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二人约定的”地下情人规章制度”,这让斓钰十分不解。 “我和陆先生只是在谈论工作罢了,海听澜,你什么意思?”斓钰不甘示弱,倚靠着化妆台仰起头,正视海听澜的眼睛。 海听澜一时语塞,可是心中愤怒不知从何而起,他快步上前,一手揽着斓钰的腰,一手掐着她的脖子吻了上去。 唇瓣炽热,一点点抹开斓钰紧封的唇,一个富有侵略性与报复性的吻就这么落下。 第14章 翻窗逃跑 海听澜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总是悄无声息地在寻找斓钰的身影,一秒钟看不到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看到了斓钰对其他男人笑,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席卷在他的心间,仿佛干柴烈火,险些将他焚烧。 斓钰在挣扎,不小心将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碰掉了,罐子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闷的声音,唤回了海听澜些许理智。 斓钰借机推开他,喘着粗气咬了咬唇,有种奇怪的羞恼激荡在胸口,让她有些委屈。 她甚至想抬起胳膊想要抽海听澜一下,却在半路上停下。 对……他还要上镜……他还要接受采访,他的妆面还是老娘化的,不能动......不能打。 斓钰收回了手臂,赌气似的狠狠踩了踩地毯,二话不说冲着门口方向走去,伸手去开锁,却发现怎么都打不开。 “你给我开开!”她转过头,没好气的冲着海听澜吼道。 海听澜这辈子都是天子骄子,走到哪都有人热脸贴他冷屁股,就是斓钰这一个女人,敢跟他叫板,敢跟他杠,这让他更不爽了。 “我不!”海大公子双手抱胸,仰着头,一脸不忿。 “马上电影首映就要开始了!你能不能懂点事!”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不出现,他们都该给我等着!” 二人针尖对麦芒,就这样一路僵持下去。 斓钰气的要心梗,要不是看着这副跟徐淮简直一摸一样的面容她绝对冲上去挠他脸。 就在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的时候,斓钰一眼就瞟见了屋内的小窗户,二话不说一把将窗户拉开。 幸亏洋楼的化妆室选址在一楼,窗外都是修建得当的绿植,在夏天枝繁叶茂的,趁着昏暗的灯火,显得静谧而安宁。 可这安宁很快就被一个雷厉风行的女人打断了,只见斓钰一个跨步迈上了窗台,小腿发力将整个人支撑起来半悬在窗台之上,作势就要跳下去,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气的胸膛此起彼伏的海听澜,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这天底下没有老娘走不出来的路!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翻个窗户吗,没外人看见,不丢人! “海大公子,您消消气。”她倒是自己消气了,勾起红唇一笑,眼波流转,狡黠而明艳,夏日的晚风游走过她的青丝,将几缕抚下,不偏不倚正好垂在下颚旁,增添了些许妩媚。 海听澜不由得愣住了,前行的脚步一顿,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一汪潭水起了波浪,竟然忘了阻挡。 斓钰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像是一只小猫,自由而不拘礼节,独留下敞开着的窗棂和满眼的郁郁葱葱。 海听澜瞬间气消了一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盯着那窗台上的鞋印有些出神。 他才意识到自己见过斓钰许多别人不曾见过的模样。 斓钰性子傲,对人很是疏离或是严苛,像是太湖冬日的水,淡淡的,可是日常生活里是一种反差的活泼,也很感性,十分恋旧,旧车被修好之后也会感动的偷偷落泪,脾气不小,经常和自己拌嘴,但很容易服软...... 海听澜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幅和斓钰相处的画面,温馨而欢乐,让他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笑着踱步到窗前,轻轻擦拭掉那枚鞋印又替她关上了窗的。 斓钰其实蹦下去的时候崴着了脚,一下子跪坐在草坪上,可是她要强爱面子啊,尤其不能在海听澜面前出丑,愣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扶着一排排的矮树往前挪去。 好不容易走到了林间小道上,此刻夜幕早已降临,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临摹着一条条分叉的小路,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斓钰凭着记忆一瘸一拐走到了洋楼的一个侧门,看了看时间,离开幕礼还有十五分钟,确认时间绰绰有余,这才松了口气,抬起头仔细一看,发现门口台阶上蹲着的女生有些眼熟。 这不是林屿吗? 这也算是熟人了,见了面不打招呼也不好看,她扯出一个和善的笑意走了过去,温和地问道:“林小姐,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林屿显然在出神,被斓钰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到台阶上,还是斓钰眼疾手快的将她拉住:“林小姐,你的这身旗袍做工精细,气质淡雅,和你很搭配,只是不经心处理的话会留下褶皱。” 斓钰笑着伸手帮助她整理了衣衫,确保这样上镜会更加好看。 林屿想张口说些什么,眼神有些躲闪,看到了斓钰背后粘着的几缕青草顺手帮她摘下:“钰姐,你的衣服上沾上东西了。” 斓钰这才意识到刚刚摔到草地上忘记了处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哦,刚才不小心摔倒了......” 林屿很热心,瞬间瞪大了双眼攥住斓钰的手,满脸关切地询问道:“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 斓钰不太习惯这样的热情,但实在是自己崴脚的事实逃不开,只能硬着头皮保持着社交礼貌微笑着回答:“没事,踩到鹅卵石了,崴脚了。” “可是......院子里没有鹅卵石啊......”小姑娘瞪着一双清澈单纯的大眼睛询问道。 斓钰:...... “那个,林小姐,快开始了,咱们快点入席吧。”斓钰很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用身体推开了门。 “好,钰姐我扶着你吧。”林屿这姑娘仁义啊,二话不说伸出两胳膊跟太监伺候老佛爷一样搀扶着斓钰。 斓钰只觉得心累,被这未来的“夫妻俩”折磨得不成人样了,不想再挣扎了,只能恳求看到的人少,让自己不要转着圈地丢人。 很庆幸,此刻小型影院里已经拉了灯,人都快要坐齐了,没有人发现斓钰的窘状。 第15章 要彻底离开了吗? 她谢过林屿,找到自己的座位入座,长舒一口气,抬起头开始观看各位主演的自我介绍。 这次活动主办方十分用心,给各位媒体的席位不少,都是正中间的良好拍摄位。 而且还有众多知名制片人与影评家到场,在活动开始前就没少造势,是有着不做出一番成就,誓不为人的魄力。 按照流程,海听澜先行上台,修剪得当的西装衬得腿长腰细,一双眉眼在聚光灯下格外明朗,瞬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胸前刚换上的珍珠羽毛的配饰将他本身的凌厉削减,显得更加温润如玉。 林屿紧随其后,清纯可爱的小白花形象,一身整洁的气泡衬得眉目清秀可人,站在海听澜身畔,仿佛一对璧人。 斓钰只觉得呼吸一滞,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再次席卷而来,让她不自主的捂住了胸口。 “天造地设的一对,是吧?”一个中年男人含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有些突兀。 斓钰深吸一口气,恢复状态,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金童玉女,一对璧人。” 可是字字诛心,从她的口中说出,却砸在她自己心间。 那中年男人笑得很开心,对斓钰的回答很满意,随即一张名片递了过来:“斓小姐是吧?影视造型圈里你很有名。我是林氏集团的总裁,也是林屿的叔叔,咱们认识一下。” 斓钰有些惊讶,趁着放映厅里昏暗的灯光她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眉眼间和林屿有着几分相像,皱纹很深,眼角炸金花,衣着考究,活脱脱一副事业有成的模样,身上的精明算计藏都藏不住,正是如今青云直上的暴发户,林征。 “原来是林总裁,幸会幸会。”斓钰双手接过名片,很有晚辈该有的礼数,与之攀谈了几句。 “斓小姐接不接私人妆面呢?”林征笑着问道。 “接的。” “那你今天给我的侄女化妆感觉怎么样?”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让斓钰心口警铃大作,多年游走在娱乐圈察言观色的经验让她迅速做出反应,不卑不亢地夸奖了几句。 林征有些虚荣,这份夸奖不由得让他心花怒放,笑得格外开心。 “那等我侄女和海家公子的婚事订下来之后,就由你来接小屿的新娘妆,一定要给小屿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让她出嫁!” 林征倒是豪爽,满心眼里都是在想着跟海家攀上关系之后林家该多么一帆风顺了,眼里的精光乍现。 他是这几年才进入影视界,这个圈子捞钱快,但是海家在这里摸爬滚打了二十余年,怎么能容忍外人随意挤进来?所以林征自然想到了联姻这条道路。 “好......”斓钰轻声答应了,声音沙哑,觉得心里很乱。 她不认为林征知道她和海听澜的地下情人关系,否则早就出面敲打她了,这次只是碰巧,也许是天意,劝说她早点放手。 要彻底离开海听澜了吗?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的荧幕,电影已经开始放映,海听澜那张俊美的脸出现在广阔的山脉之下,蓝天白云倒映在他清澈的眼眸,只是一个微笑就让她心潮澎湃。 他将要功成名就,他将要洞房花烛,他将要在聚光灯下纸醉金迷,他将会是风光无限的影帝海听澜。 他身边将再不会有自己的位置。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吗?斓钰在问自己。 他只是替身,他只是像徐淮罢了,我放不下的从来不是他,斓钰也在劝自己。 电影很好,剧情很紧凑,全体演员实力在线,可是一切声音落在她耳朵里都成了杂乱的噪声,一声接着一声,吵得心慌。 剧情正好到了男女主分别,民国的爱情十有九悲,悲伤感染了整个空间。剧中的海听澜拥吻着林屿忘了情,眼角有晶莹的泪滴滑落,而与此同时,在昏暗光线的角落之中,斓钰再也控住不住心口的酸涩,起身离开。 她一瘸一拐,扶着墙壁,眯着眼睛仔细辨析这脚下的路,有些散乱的青丝来不及整理,她只觉得自己狼狈的可笑,却又在庆幸自己足够透明,无人发现。 而在放映厅的正中间,冷着脸观赏自己演绎成果的海听澜突然觉得心口一紧,这是一种没有由来的感觉,他下意识的转头,正好看到了步履蹒跚的斓钰的背影,一抹担忧浮现在眼底。 她好像......脚受伤了,是不是刚才跳窗引起的? 他下意识地想起身,想去看看,却被一旁制片人一番话留住了。 制片人沉寂在自己的艺术创作里,全然没有发现身旁主演此刻的情绪变动,只是拉着他一味地夸奖着自己这个镜头设计得多么精彩绝伦。 毕竟这位制片人是海听澜父亲的朋友,出于礼节他也不能驳了长辈的兴致,只能硬着头皮坐下,笑着与之攀谈。 可是他忘不了刚才斓钰那个孤独而落寞的背影,他从中读出了让他心疼的情绪,可是他除了有些心乱之外不知所措。 斓钰回到了房间休息,躺在柔软的床上只觉得心里又乱又累,迷迷糊糊间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电影放映早已经结束了。 她坐起身,下意识一摸口袋,发现海听澜留给自己的房卡,不由得愣住了。 人家未婚妻的家属都把结婚的事情放在明面上说了,自己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继续这份见不得光的关系吗? 她斓钰没有这么贱。 此刻这张沾着她体温的灰色哑光房卡就像是一根藤条,一下接着一下抽打着她的面皮,又酸、又涩,像是一场精神的凌迟。 我要把这玩意还回去。 斓钰深吸一口气,心中只残留着这句话和这个决定。 她看了一眼时间,估计电影刚结束不久,海听澜还需要跟那些影视圈的长辈们交谈好久,他父亲海川也在场,绝不会让他放弃拓展人脉的机会,这么早的回去休息。 于是她就拢了一下衣服,穿着房间内准备的拖鞋,散落的头发也懒得扎起来,便出了房门。 第16章 被下药? “8602......”她默默地念着,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穿梭,最终在转角处发现了海听澜的房间。 “滴”的一声响起,她很自然地推开了门,却看到了房间内亮着的光,瞬间心口一惊,同时一声极微弱、极破碎的呻吟,几乎气若游丝,却像一把最锋利的锥子,精准地刺破门板,刺入她的耳中。 这个时间......难不成海听澜在房间?不会......一定不会...... 那房间里的人不是他还能有谁?这是想干什么? 瞬间,一股恐惧袭来,让斓钰不知所措。 就在她准备从门缝里将房卡塞进去然后立即跑开的瞬间,又一声低沉而痛苦的哀嚎从房间里响起,这时她才听清,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像被什么堵住了嘴的呜咽,拖着长长的尾音,刮擦着鼓膜。 斓钰瞬间愣住了,手指攥在门把手上迟迟不敢松开。 她的心跳在胸腔里响得几乎要盖过那怪声,她攥紧了手,指甲抠进掌心,细微的刺痛让她稍微清醒。 她想起无数社会新闻的标题,女性,酒店,失踪,这城市光鲜的皮囊下,多的是见不得光的褶皱。 冷汗悄无声息地浸湿了后背。 那声音骤然拔高,变成一种尖锐的、被扼住喉咙般的吸气声,然后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 这寂静比方才的声音更令人窒息。 斓钰站在房间中央,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这一定是个小姑娘,现在该有多无助啊......她不敢想。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 所有犹豫被瞬间击碎,她顺手抄起走廊上的一个装饰物,抬手推开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浓郁的令人作呕的气味率先涌出,那是一种很腻的香水味混合着一种陌生的、带着腥气的甜味。 一个侧身,房间里的景象让她血液瞬间冻僵。 窗帘紧闭,只有一盏床头灯散发出昏黄浑浊的光,勉强照亮大半个房间。 床上,一个女孩蜷缩着,长发被汗水浸透,黏在额角和脸颊。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吊带裙,肩带滑落,露出大片肌肤。 那肌肤泛着极度不正常的潮红,像是从内部烧了起来,她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着,喉咙里发出断续且痛苦的呜咽。 地上,散落着撕破的衣物和一个空酒杯。 看清楚女孩脸的瞬间,斓钰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林屿?她怎么会,这样出现在海听澜的房间里? 林屿似乎察觉到有人,费力地睁开眼,眼底是一片浑浊的迷离,生理性留下泪水,瞳孔涣散无法聚焦。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挤出破碎得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救......我热......好热......” 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斓钰的心尖上。她几乎是扑到床前,指尖发颤地碰到林屿裸露的胳膊,皮肤滚烫的吓人,斓钰瞬间明白了一切。 触碰的瞬间,林屿猛地一颤,伸出手死死地攥住面前人的胳膊,呜咽声变大,身体痛苦地扭动,泪水滚滚落下。 “钰姐......救我......” 斓钰抽出手,扶住她的肩膀,脸上满是担忧。 “别怕,我在。”她本着出门在外,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原则,在脑子里快速地思考着解决办法。 她撇了一眼地上的酒水连同着散落的衣物,不由得紧皱眉头,这是多大的怨气啊要给一个小姑娘整成这副模样。 深夜,酒店,一个女明星衣衫不整,又面色潮红的出现在一个男明星的房间,就是王母娘娘来了也解释不清啊,这不是活生生要毁掉一个女生的一辈子吗? “走,我带你去我的房间。”斓钰深吸一口气,快速做出决定,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将林屿裹住,扶着她往门外走去。 斓钰本身崴了脚,如今林屿神志不清,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脚腕处瞬间传来如同割裂一样的疼。 她咬紧牙关,愣是一声不吭,一手扶着林屿的腰,还不忘将她的头掰得靠近自己的肩膀,遮住半边脸,另一只手扶着走廊的墙壁,就这样“一手抓着鸭,一手抓着鸡”跌跌撞撞地“爬”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算是彻底放松下来了,也来不及多想,将她扶到马桶上,用毛巾打湿凉水擦拭林屿的脸。 本来林屿精致的妆容和手推波如今混合着泪水与汗液变得狼狈不堪。 “洗个澡,静一静,我一会给你拿我的衣服穿。”斓钰脸上嫌弃不已,手里的活确是一点都没有落下,甚至一手扶着她一手将整个浴缸的水放好。 被凉水擦过脸的林屿神智恢复了些许,泪水瞬间奔涌出来了,双手捧着脸呜咽地哭泣。 斓钰被这哭声折磨的三叉神经末梢一抽一抽的疼,干脆一把将林屿抱起来直接放到了浴缸里。 浴缸里的水刚放满了一个盆底,水冰凉,那陶瓷的浴缸壁更凉,一抬头斓钰整张脸也绷得很紧,激的林屿那是紧咬牙关一声都不敢吭,颤巍巍的抱紧自己,像一只落了水的鹌鹑崽子。 “出道多少年了?”斓钰擦干净自己身上被溅上的水渍,看着吓得缩成一团又冷的哆哆嗦嗦的林屿都气笑了。 “不到两年......”她声音细弱蚊蝇。 “都快两年了,圈里这么多肮脏的手段没见过也没听过吗?”斓钰看着她小小的一团,就像落单的一只家雀儿一样,不由得有些心疼这个小姑娘。 “我真的没想到......我叔叔竟然......”说着说着,林屿眼圈又红了,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斓钰连忙递过去一块毛巾,她早就猜明白了大概,但是让她知道全貌给她是个胆子她都不敢,抢先伸出手指虚虚的指了一下还要张口“供述”的林屿,跟班主任训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不许再哭了!” 得,这下算是坏了林征的好事。 斓钰眼前浮现起林征那张又老又精明的面孔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怪不得他对于能和海家联姻的事情这么笃定,原来是打算搞这一手的嘛。 第17章 去找陆思言 真是个糟老头子。斓钰气得直磨牙。 林屿连忙接过毛巾,一把蒙住小脸,声音呜呜咽咽的,小手指头关节泛着红色,格外可爱:“我不哭,我不哭......” “你......自己洗澡吧。”斓钰余光中看到了林屿白皙的腿和衣服紧贴皮肤显露出的腰线,赶紧将头避嫌的转过去,声音也逐渐放的温和下来:“我一会会把我的衣服拿到浴室门口,你穿我的就行。” “你......你要走吗?”林屿一把扯下来毛巾,伸手攥住了斓钰的手,眼神格外的委屈:“钰姐,你别走,我怕......” 斓钰温和一笑,俯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细声安慰道:“我去给你找药。”看着林屿红润的眼眶又补充了一句:“你这样是会生病、出大事的。” 体温升高的这种程度,又洗了个冷水澡,万一真发起高烧,这座洋楼偏远,来不及就医还是不够安全的。 “哦......”林屿轻点了点头,抱紧自己的膝盖,语调中带着些委屈:“那你快点回来。” 不知道怎么的,在斓钰身边她总是觉得有种莫名的安定感,顺着浴缸的一侧滑到了冰冷的水中,眼神恋恋不舍的送别了斓钰。 自立、自强,有着自己一份闪闪发光的事业,也有着解决一切突发问题的能力,最主要的是,人很好。 我要过多久才能变成她这样的人呢?林屿思绪不由得飘远了。 斓钰在行李箱中翻找出了一件宽大的体恤和一包一次性内衣放在床上最显眼的位置,脑海里想的都是该去哪里找药才不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了那位陆家小少爷。 陆思言好像从小体质就不是很好,再加上是陆老先生老来得子,格外金贵,每次出行身边总会带着私人医生,说不定他有办法。 于是斓钰抄起手机,找到刚加回来的陆思言,在聊天框里发送了一句:在吗?有件事麻烦你一下。 几乎是刚发出去,那边就回了消息,一连发了好几条,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欢喜。 “姐姐你说!” “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什么事都可以。” 斓钰哭笑不得,发过去一条:“你要给我保密哈。” 洋楼的设计是顶层第五层跟第四层都是客房,迎宾室、演艺厅还有宴会厅都在一楼,此刻刚刚八点半,所有达官显贵都在一层的晚宴上你来我往地攀交情、扩人脉,自然不会有人上楼,所以斓钰这一路上除了那只倒霉的脚之外格外顺利,十分钟之后,出现在了陆思言的房间门口。 她来的路上用抓夹随便抓了一下头发,显得不那么凌乱,妆容有些花了,衣物上也沾染了些水渍,但她一时间被林屿的事情冲昏了头脑,忘记换件衣服再去了,当她叩开房门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 陆思言倒是将自己打理得很是精致,连头发丝的发胶都临时补了一遍,一打开门对着斓钰就是一个灿烂的笑脸。 “钰姐晚上好。”他的声音很有少年感,清越而富有穿透性,连带着那张清秀中带着青涩的脸,格外的朝气蓬勃。 斓钰只是淡淡的扫视了一下,回应了一个微笑。她对小男孩不感兴趣。 “我都准备好了,摆在桌子上了,你进来看看要哪些?”陆思言侧过身,礼貌地让开一个身位。 斓钰用余光看了一眼房间内,确认没有别人这才放心进入,另外随手带上门,并虚掩着。 陆思言看到了一切,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随即被挡不住的开心取代,跟在斓钰身后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偷药的全过程。 “姐姐,你知道有多危险吗?李医生的房间就在我隔壁,我好不容易摸出来他兜里的房卡,结果消磁了打不开!然后我就翻窗进了他的房间,偷偷翻他的药箱才给你找到这些地!” 斓钰听得心惊,碰巧走到了窗边,看了一眼窗外五层楼的“盛况”,只觉得一阵晕厥。 “你......你,太危险了吧......” “没事!”陆思言的眼神在明黄色的吊灯下亮晶晶的:“能帮到姐姐您就好。” 斓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个人情太大了,她竟然莫名其妙的欠下了。 “那.....实在是太感谢你了......”斓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苦笑两声。 陆思言将身体前倾,双手插在兜里,纯白的衬衫衬得少年人清瘦俊朗,眼神落在斓钰身上温和而纯净,带着真诚:“那姐姐有机会赏我顿饭吗?” 斓钰刚想开口,就见陆思言眼睛眯起来笑弯成一道月牙,可爱的让人无法拒绝:“就一顿,好吗?” 尾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再加上那声深入骨髓的“姐姐”,斓钰瞬间呼吸一滞,连连答应起来:“行,好,我答应你,时间你定吧。“ ”好的!”陆思言像是小孩子得到圣诞糖果一样惊喜,将情绪价值拉的很满,站在桌旁一只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手手指并拢、掌心朝上,身体前倾,一幅销冠的模样介绍起眼前的药品。 整个桌子也就一米五长,上面摆的药品形形色色,从发烧感冒到治疗外伤的手术包,连同着纱布都有三卷,业务范围包含一切内外妇儿常见问题,活脱脱一副医疗界的满汉全席。 这陆家是多怕这个小儿子死外边啊?还配着个移动医院? “这个退烧效果很好,这个......”陆思言还挺骄傲,昂起胸脯开始介绍。 斓钰三叉神经又开始疼了,连忙伸手制止,拿起几盒药,还有一版藿香正气水就打算离开。 “你......你不再看看了吗?”陆思言有些意外,下意识的想伸手留住斓钰。 “不用。”斓钰摇摇头,心想这又不是挑西瓜,还敲一敲听个响。但还是再次向他道谢,想着这样就走了太过于冷漠,顺口解释了几句:“我母亲算是医学世家出身,这些东西我从小接触,比你熟悉。” 陆思言眼睛亮了,好不容易找到了话头,像一只小狗摇着尾巴一样冲到斓钰面前,想和她多聊几句,却被斓钰巧妙地化解了。 第18章 斓钰,你在哪呢? “我先走了。” “我送你!”说着陆思言拿起了外套,突然发现斓钰走路一瘸一拐的,不由得紧皱眉头:“你的腿受伤了?” 斓钰此刻已经打开了房门,闻言一愣,此刻脚腕处的疼痛才再次席卷而来,再次提醒她受伤的事实。 “额......不小心崴了一下,没大碍。”斓钰想,来都来了,人情都欠了,顺便给自己顺点东西算了,抬起头冲着陆思言笑了笑:“有云南白药吗?” “有的!我给你拿!”陆思言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撑着小沙发一个翻身就窜到了桌子旁边,哼着小曲将药拿了过来,递给了斓钰。 “你都崴脚了,我扶你回房间吧?”陆思言脸色有点红,试探性的问道。这么好的机会,他可想要把握住。 “不用,人多眼杂的,不好。”斓钰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要九点了:“晚宴都快结束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好不容易有个在媒体面前露面的机会,好好把握。” “哦......”陆思言有些失望,目送着斓钰消失在走廊尽头,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缩紧,慢慢地叹了口气。 在没有人关注的走廊转角,一台小摄影机轻轻地响了几下,躲在镜头后面的女人带着个黑口罩,一身清洁工打扮,偷偷地露出了笑意。 这下好了,陆家小少爷的绯闻被我抓住了!她开心极了,如今这位二十岁的歌星正是上升期,粉丝量巨大,这下自己的照片一定能给娱乐板块卖个好价钱。 一楼在宾客云集的中央,万众瞩目的海听澜笑的脸都快要僵了。 他站在宴会厅璀璨的水晶吊灯下,指尖捏着细长的香槟杯脚,唇角维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又一个投资方代表热情地拍着他的手臂,说着“今年影帝非你莫属”的恭维,他微微颔首,道谢的话语流畅得如同预先设置的录音。 两个小时了。从红毯尽头到这衣香鬓影的名利场核心,他的脸像是被打了二斤玻尿酸,永远保持着微笑,肌肉已经开始发出细微的抗议和酸胀。 空气里昂贵的香水、雪茄和食物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海听澜的视线再一次,几乎是本能的,滑过攒动的人群,掠过珠光宝气的女星,意气风发的导演,大腹便便的制片人......却还是没有找到她。 斓钰,你在哪呢? 那份潜藏的不安随着时间流逝,逐渐盖过了疲惫。晚宴已过半程,她就算被什么事耽搁,也早该到了。 海听澜的手机在西装内袋里悄无声息,没有任何讯息提示。 他又想起电影中途斓钰一瘸一拐离场的身影,只觉得胸口格外的堵塞,担心的情绪一点点反扑过来。 她不会伤到骨头了吧?这......一定很疼...... 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完美的笑容几乎难以维系。 一位相熟的导演端着酒走来,正要开口。海听澜却抢先一步,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略带歉意的笑容,将香槟杯轻轻放在路过侍者的托盘上。 “李导,实在不好意思,我得去接个紧急电话,失陪一下。” 他的语气从容,带着一丝圈内人都能理解的“身不由己”。 不等对方回应,他已微微点头,转身穿过谈笑风生的人群。脚步不疾不徐,维持着风度,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心泄露了一丝真实情绪。 他终于挤出那片喧嚣的海洋,将鼎沸人声甩在身后。 侧门外的走廊安静许多,光线也黯淡下来。他靠在冰凉的大理石墙面上,深吸一口气,仿佛刚从水里挣扎出来。 那份强撑的从容瞬间从脸上褪去,只剩下浓重的不安。他立刻伸手进口袋,拿出手机,指尖快速划亮屏幕,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只有规律而冗长的忙音。一遍,又一遍。 于此同时,斓钰刚帮着林屿喂下去第六瓶藿香正气水,林屿趴在床边,抱着垃圾桶,已经吐得昏天暗地、不死不休了,她不仅鬼哭,还狼嚎,声音彻底压住了落在浴室里的手机铃声。 “不行了,钰姐......在喝我就要把胆汁吐出来了。”林屿连连摆手,叫苦不迭。 “行了,你想喝也没有了。”斓钰将第六瓶藿香正气水的“尸体”丢进垃圾桶里,捏着鼻子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呕吐物,一脸正色地说:“没事,胆汁你都吐干净了。” “真的假的?”林屿刚漱口过,拿着被子紧紧地裹着自己,伸出个小脑袋就往桶里看,结果又被自己的呕吐物给恶心到了,“哇”的一声又吐了出来。 “这都是什么啊,黑色的?胆汁是这个颜色?”林屿连忙捂着胸口给自己顺气,还不忘勤奋好学地提问。 “藿香正气水混合着你刚刚吃的巧克力饼干就是这个色。”斓钰忍住笑撇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林屿:“你看看,都发酵了。” 此刻林屿状态恢复过来了,把残余的药物全都吐了个干净,又冲了凉水澡镇定下来自己体内的欲火,再加上她年轻,血条厚,整个人又支棱起来,恢复活泼可爱的叽叽喳喳小鹦鹉的模样了。 “唉?钰姐,你说胆汁到底是啥颜色的啊?”她说话声音有点沙哑,但止不住语气里的好奇。 “我说是蓝色你信吗?”斓钰笑着弹了她一个脑瓜嘣。 “哎呦!”林屿吃痛,两只手紧紧的抱着脑壳,一脸气愤地看着斓钰:“咱俩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你还不告诉我!” “绿色的,绿色的,满意了吧?”斓钰像是在哄孩子一样,伸手将林屿扶着躺下,将被子拉到她下巴处,伸手去拆退烧药的包装盒。 林屿长叹了口气,眼神中的欢乐散去,伸出手捂住双眼:“钰姐,你不会怪我吧?” “怪你什么?”斓钰一边打开一瓶新的水,一边问道。 “我差点......就和澜哥......”说着说着林屿就哭了起来,泪水从她清瘦的指缝里溢出,连同声音一起变得呜咽起来。 斓钰只觉得胸口梗住了,她闭上了眼睛,不敢往下细想。 要是海听澜真的和林屿有什么......算了,他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地下情人罢了。 第19章 他和她一起进了房间!? 但是斓钰并不想告诉林屿真相,与其关心自己的情人有没有肉体出轨,斓钰还是更关心女孩子是否安全,有没有影响到一个女明星最关注的未来。 她对于林屿的话只是避重就轻的回答着:“你安全了,才是最重要的。” 林屿一瞬间像是被悲伤包裹着一样,哭得更厉害了,二话不说坐起身抱住斓钰的腰,将头放在她的颈侧,任凭泪水肆意横流,声音都颤抖了:“钰姐,你对我真好......” 斓钰微微笑了笑,轻轻拍着她的背。 “钰姐,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和海听澜真的什么都没有......” 斓钰的动作一僵,可是不得不承认,潜意识里她还是想听下去的。 “他只是把我当妹妹,我也只是当他是个前辈哥哥,我们只是小的时候见过几面罢了。” “我家这一辈就我一个女孩,我本来学的是文学,可是我叔叔就是想让我进影视圈,想着就是要跟海听澜联姻,可是我真的不愿意......” 说着她又呜咽起来:“我才二十二岁......我不想嫁人。” 二十二岁......这句话像是一根刺一样狠狠地扎进了斓钰的心里,一阵绞痛。 她二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那时她小有名气,不知天高地厚,正傲慢地恨不得将全世界都踩在脚下。也就是二十二岁,她遇到了徐淮,遇到了那个永恒的白月光,一生都为之惨烈的人。 这一刻她又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风华正茂,青春肆意,站在那个包容着她一切任性的伴侣身边,岁月静好。 他们曾经也被人称为一对璧人,也被人称赞天造地设。 泪水不知怎么就这样落下,冰凉的触感让斓钰为之一惊。 斓钰早就过了能肆意挥洒自己心情的年纪,如今的她只能将一切心酸与遗憾都留在心底,无人诉说,任凭其发酵成苦涩的酒。 海听澜已经打了第九个电话了,无法接通的忙音响起,惹得他心烦意乱。 在没人看到的侧门角落,他倚靠着墙壁狠狠地咬住了舌尖。 万一真出什么事了呢?不行......我要去找她。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挥之不去。 海听澜是一个心动即行动的人,二话不说将手机往兜里一揣,就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五楼到了,这是一层客房,所以光线相比于一楼金碧辉煌的大厅暗了不止一个度。 海听澜的情绪并没有被这柔和的灯光抚平,反而更烦躁起来,他掏出手机调出和斓钰的聊天框,手指修长在亮着白光的屏幕上游走,表情极为不耐烦地敲下来三个字:“你在哪?” 见对方不回应他更加烦躁了,连同着心头萦绕的不安与担心,都快要将他逼疯了。 他片头扯松领带,迈着步子朝着斓钰的房间走去,迎面撞见了一个清洁工打扮的中年大妈,也许是力道太大了他没有注意,那大妈哎呀一声跌坐在地上,口袋中掉落了一块被黑布包裹着的东西。 “抱歉。”海听澜下意识地道歉,提起裤脚蹲下想要帮她拾起物品,却被一个尖锐的声音阻止。 “不用!”那大妈几乎是吼叫出来的,声音里满是恐慌,伸手就要护住那地上的物件。 此刻海听澜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简单,他眼疾手快,一把将那黑布连同着下面的物件夺走,熟悉的轮廓让他心口一惊。 这是......摄像机!小型的,便捷、无声,很多狗仔都会选择的一款。 “说吧,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海听澜直起身,将摄像机高高举过头顶,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个中年女人。 女人才到他胸口处,很精瘦,此刻眼睛里全都是惊慌失措,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争抢那部摄像机。 “还给我!还给我!”她的声音尖锐嘶哑,在走廊里格外刺耳。 海听澜不想引起其他争端,一把捂着她的嘴给她摁到墙上,另一只手打开摄像机的显示屏查看。 前几张都是虚影,什么都看不清,海听澜不由得冷笑一声:“看来你摄像水平不怎么样嘛。” 可就在他按动按钮跳转到下一段视频的瞬间,整个人愣住了。 小小的相框里斓钰的笑脸温和而恬静,发丝底盘显得格外温柔,而那更加温柔的目光竟然落在了他面前、倚靠着酒店房门的男人身上。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今天刚刚警告过的陆思言! 视频一帧一帧地播放,丝毫不顾及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海听澜的感受。 那画面中的一男一女就这样有说有笑的走进了房间里面,并关上了房门。 他们干了什么?他们俩之间一定有一腿!要不怎么会这么熟悉? 好啊,斓钰,我在下面担心你担心的都要疯了,你却在房间内跟别的男人翻云覆雨! 看着海听澜眼神中闪过的荫翳和挥之不去的冷意,那狗仔被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咬紧牙关联大气都不敢出。 海听澜用极快的速度看完了摄像机里的全部影片,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伸手将内存卡抽出揣进了自己口袋里,偏过头死死地盯紧那女人,声音冰冷:“你今天什么都没看见,否则私闯民宅,蓄意盗窃,我会让你进去呆上个几年度度假。” 那狗仔吓得连连点头:“不敢,不敢。” 这位海大公子后台硬可是出了名的,这个小狗仔也是半路出家,想着趁着这次机会,挑个最年轻的明星小小的敲诈几笔算了,哪敢惹海听澜这样的大人物,都不敢伸手接摄像机,整个五官都吓得扭曲了。 “你很熟悉这地地貌?”海听澜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侧过头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嗯......嗯?”狗仔本来下意识地点头,瞬间意识到不对,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连忙否认:“不熟悉,不熟悉!” 她愁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海听澜撇了撇嘴:“陆思言的房间摸得这么清,还能搞来内部工作人员的衣服,有渠道藏相机,你在这房子里干过吧?” 他声音冷,却很笃定。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20章 等着她 那狗仔瞬间哑声了,低着头不说话。 海听澜猜对了,她的确在这座洋楼里当过几个月的清洁工。 “带我去趟医务室,我要拿些药。” “嗯?”狗仔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海听澜烦躁地皱了皱眉:“照做,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过不下去。” 他刚刚看到了,在最后一个视频末尾,斓钰轻蹙眉头在忍耐着疼痛,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转身走向了长廊。 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绞痛,只恨自己当时没有及时发现她的不对劲,让她遭受着这样的痛苦,虽然这样的感同身受与关心不应该出现在“地下情人”关系的二人之间。 这个陆思言......海听澜在心底暗骂着,真是个浑蛋,斓钰都受伤了还这样折腾她。改天一定要好好修理修理,这毛都没长齐的浑蛋小子。 一进入杂货间海听澜整个人都傻了,整间屋子尘土飞扬,蜘蛛网结的到处都是,要不是引路的是个瘦小的中年妇女,他都要怀疑这人准备将他搁这杀人分尸了。 “医药箱就塞到这里了......” 那狗仔缩成一团,伸出手颤抖地指了指货架上落满灰尘的白色箱子。 “你前东家......真会节约空间啊......” 海听澜在心中暗暗感慨,挥手让她一边去别碍眼,打开手机手电筒,忍着恶心打开了那个落着灰和凝固碘伏的破箱子,一阵翻找就刨出一瓶撒了一半的红花油,用两只手捏着,忍着恶心提了出来。 出门一看,那狗仔早就跑得没有踪影了。 反正照片都在自己手里,她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就在他抬起头寻找斓钰房间的时候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了。 他拿起一看,正是斓钰发过来的:“外面。”正好回答了他刚刚的“你在哪?”的问题。 简单的两个字简明扼要,却点燃了海听澜的怒火,他瞬间不淡定了,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却被立刻挂断。 此刻斓钰正借口到卫生间洗脸,看到了海听澜的九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为了防止林屿误会她立即将海听澜再打来的电话掐断,改成打字输入。 “我回去了。” “为什么?不是让你今天晚上来找我吗?” “抱歉,我很累。” 斓钰是真的很累,好不容易给林屿哄睡着了,还要处理自己的外伤,疼的龇牙咧嘴的给自己上药,顺便担心一下此番“英雄救美”的后果,想着怎么和好事被搅黄的林征去周旋。 她确定要帮着林屿隐瞒这件事了,刚刚还返回了海听澜的房间里将一切都打扫干净,创造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 其实在斓钰心里,她是觉得这件事海听澜是知情的,整个海家对于林家炒CP、造舆论的事情全在默认,那这样送上门的未婚妻他又有什么理由不要呢? 他没有这样坐怀不乱的道德品质,他是海听澜,不是徐淮。 斓钰感觉到阵阵心寒。 海听澜脾气也上来了,接连几个电话轰炸,惹得斓钰不胜其烦,顺手将手机关机丢在一边,拉过被子一角谁在林屿旁边。 在陌生的环境里斓钰的睡眠很浅,五点就醒了过来,这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整个房间昏沉沉的。 斓钰刚想起身,就感觉到身上好像挂这个人,偏头一看,正是林屿熊抱着自己不肯离开。 小姑娘昨天晚上一定吓得不轻,透过微光还能看情眼底的泪痕。 斓钰叹了口气,她也不想惹祸上身,便叫醒了林屿,劝她先回到自己房间休息,等到清早用过早饭之后跟着林家的司机一起回去。 林屿有些犹豫,站在窗边踌躇不前。 斓钰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放心,天亮了,那些人不会对你再做些什么。” “勇敢些。” 林屿深呼吸跟自己打气,抬起头,看着斓钰轻轻的点了点头:“钰姐,昨天晚上真的很感谢您。” 等到林屿走后,斓钰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冲了个凉打算离开,在路过洗手间的时候看到了自己落下的云南白药,顺手拿在手里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到了地库。 凌晨五点半的地下车库,泛着一股隔夜的、混杂着机油和尘埃的冷冽气味。 顶棚的LED灯管投下过于刺目的白光,把每一辆豪车流畅的线条都照得生硬,空气凝滞,只有远处偶尔传来通风管道的低沉嗡鸣,更衬得这一角死寂。 海听澜就靠在那斓钰那辆黑色的梅赛德斯门上,车身光可鉴人,映出他微垂的侧影。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长腿随意交叠,指尖在手机冰冷的屏幕上缓慢滑动。 屏幕的光映亮他没什么表情的脸,斓钰不回复的消息和好几个未打通的电话记录像是尖刀狠狠地刺痛着他的心。 不是走了吗?不是回家了吗?那这是谁的车? 要不是海听澜今天彻夜难眠,打算五点背着媒体就离开,他压根不会再地下车库看到这辆车,不会这么心如刀绞。 现在海听澜只有一个感觉,斓钰骗了他。他海大公子纵横情场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玩成这样,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说什么就要在这等着斓钰给她个交代。 突然—— “叮!” 电梯抵达的清脆声响毫无预兆地撕裂了车库的沉寂,像一枚针扎进鼓胀的气球。 海听澜几乎是瞬间抬眸,身体先于意识站直,目光精准地投向那扇缓缓打开的电梯门。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所有准备好的说辞瞬间挤压在喉咙口。 她看到了斓钰,面色有些憔悴,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提着化妆箱,一瘸一拐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她还是昨天的那身黑色连体衣,衬得身形修长,西装外套松垮垮地披在肩上,青丝低盘又有几缕散落,垂在白皙的脖颈处,有种随意慵懒的美。 抬头的一瞬间,二人目光交汇,两颗心几乎是在瞬间同时下沉,沉闷与压抑横亘在二人之间。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21章 我看看他有没有碰你 斓钰下意识地收紧了攥住行李箱的手,这样的小动作反而暴露了她心里有事,被海听澜尽收眼底,他双手抱在胸前,眉心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你昨晚没走。”他率先打破僵局,声线冰冷,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室里格外清晰,生生剐蹭着斓钰的耳膜。 当然没走,处理你未婚妻的相关事宜呢,解决你这造孽的残局。 “对。”斓钰抬起头,挺直腰杆,将双手插进兜里,站立如一棵美人松,眼神清冷的看着他的眼睛:“有事吗?” 她的语气中含着火药味,瞬间也勾起了海听澜的怒火。 他可是因为找不到斓钰担心的一整夜都没睡好,又因为他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搞得心烦意乱,结果好不容易见到这个人竟然被这样的态度对待,他冷着脸上前一步伸手攥住了斓钰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分外凌厉。 “你昨晚干什么了?” “是不是跟陆思言那个小崽子混在一起?” 斓钰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胸口升腾起一种被侮辱的愤怒,气得她脸部肌肉抽搐。 “海听澜!”她不自觉地提高音量,甩手想挣脱他的禁锢却失败了,反而再次激化了他的情绪:“你是不是有毛病?天天怀疑我跟别的男人睡了!你能不能脑子里干净一点!” 海听澜气的语气都颤抖了,从兜里抽出那张显卡举到斓钰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 海听澜深吸了几口气,将语调平息下去,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狗仔拍的,你和陆思言欢声笑语进入酒店房间的视频!” 你知道我看见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吗?海听澜不愿意承认,咬死牙关不提。 斓钰只觉得胸口瞬间一滞,浑身血液冰凉,她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没有......” “是啊,就十分钟,这小子技术也不怎么样。”海听澜冷笑道:“你天天跟着我吃得这么好,能忍受这样水平的小处男吗?” “你......简直浑蛋!”斓钰脸都红了,伸出手想要狠狠抽他一个耳光却被半路拦下。 海听澜攥住她的手腕,提到自己面前,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斓钰吃痛,但由于双手都被桎梏,只能用眼睛死死地瞪着眼前的男人,眼眶泛起了红,整个人显得破碎而凄美。 海听澜早已被愤怒惹得心烦意乱,二话不说攥着斓钰的手,那只手滚烫,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车库里砸出令人心惊的回响。海听澜快步走到自己的车旁边,伸手拉开了车门,狠狠的将斓钰甩了进去,随即整个人欺身压了上去, “海听澜?”她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随即被一股无法抗拒的蛮力猛地向后推搡,被按到了车后座上。 “你干什么!放开我!” 海听澜一言不发,下颌线绷得像一把出鞘的刀,眼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骇人风暴。他粗暴地甩上后座车门,欺身向前,伸手按住斓钰的胳膊。 “你疯了!你弄疼我了!”斓钰挣扎着想要坐起,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尖利。皮质座椅冰凉的触感透过单薄的雪纺衬衫激得她一颤。 车辆狭小的空间瞬间被海听澜的气息填满,带着一种危险的、压抑的滚烫。 “疼?”他低哑地笑了一声,滚烫的胸膛欺近,将她困在他与座椅之间,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侧,“看到你从他房间出来的时候,我这里,”他抓着她的手,狠狠按在自己左胸心跳处,那心跳又快又重,像要擂破胸腔,“更疼。” “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找他借药而已!”陵尽气得浑身发抖,奋力想抽回手,却被海听澜攥得更紧。 他的眼神又黑又沉,里面燃烧的妒火几乎要将她吞噬。 “借药?”海听澜将那瓶云南白药从斓钰的口袋里抽出来,嫌弃地撇了一眼顺手丢到前排:“你为什么不找我?我才是你的男人!” 海听澜的另一只手猛地抬起,却不是碰她的头发,而是直接探向她的衬衫领口,手指因失控而带着轻微的颤,粗暴地扯开第一颗纽扣。 莹白的肌肤和内衣纤细的黑色肩带瞬间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带着惊心的诱惑。 “海听澜!”斓钰尖叫,屈膝去顶他,手也胡乱地抓挠着他紧绷的手臂,留下几道红痕。恐惧和被误解的委屈让她眼圈发红,“你浑蛋!你除了会欺负我、怀疑我还会什么!” “欺负?”他喘息粗重,指尖带着火,顺着她敞开的领口滑入,掌心熨贴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肌肤,那细腻温软的触感让他理智尽失,“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欺负......” “让我看看他有没有碰你。” 海听澜的吻随即落下,不是温柔的触碰,而是带着惩罚意味的啃咬,堵住了她所有未出口的怒骂和辩解。 空气变得稀薄而炙热,挣扎间,衣物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混合着压抑的喘息和呜咽。 他的手掌在斓钰的腰际流连,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仿佛要将那点碍事的布料彻底剥离,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封闭的车厢内,温度陡升,一切都失了控。 此刻,一个穿着灰色冲锋衣、帽檐压得很低的瘦削男人出现在相邻的两辆车之间。男人动作快得惊人,几乎在车门被甩上的刹那,就已经一步跨出,手里端着的黑色长焦相机镜头毫不避讳地、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贪婪,直直对准了车内的二人。 咔嚓。咔嚓咔嚓。 快门声又快又密,在这种过分安静的环境里,响得惊心动魄。 可是车内的二人缠绵的情意正浓,丝毫没有察觉。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22章 为她上药 不知道过了多久,斓钰只觉得腰酸腿痛,眼神一点点涣散起来,半靠着车门双手环绕在海听澜的脖颈处,声音沙哑的传出一声暧昧的呜咽。 海听澜将情欲肆意的释放殆尽,喘着粗气俯身贴近斓钰的耳侧,轻笑一声。 他心情也好了许多,态度也逐渐温和起来,伸出手轻抚着斓钰的青丝,轻轻的吻了下去。 “滚......”斓钰烦躁地将头偏向另一侧,躲过他的吻,烦躁着抽出前排的纸巾整理着自己的身体,伸出清瘦的手,垂着眸一点一点系上扣子。 海听澜很喜欢斓钰这时候的样子,脸颊泛着事后的红晕,青丝散落在白净的肩头半遮颜着吻痕,眸子低垂,安静地整理着自己,整个人像是一张宣纸,在这尘世间只可被他一人墨染。 “他没动你,这让我很高兴。”海听澜尾调轻飏,带着些调情的意味。 斓钰没有说话,坐了起来,准备打开车门下车,却被海听澜一把攥住手腕。 斓钰两只手腕全都被海听澜留下了红色的压痕,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弄痛你了吗?”他连忙松开手,眼神担忧的望着她腕处的绯红。 “你还知道啊,不傻。”斓钰翻了个白眼,一想到自己被吃干抹净,没好气的怼了回去:“有事快说!” 斓钰静了下来,才觉得脚踝处传来的剧痛几乎让她晕厥,她单脚支撑着,狼狈地靠在了车壁上,被困在这方寸之地,疼得直抽冷气。 就在她试图再次挪动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带着熟悉的清洌气息。 “别动,我看看你的脚。” 海听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蹙着眉,目光顺着斓钰身体往下,落在她那只已经微微肿起的脚踝上,那眼神让斓钰莫名地心虚,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他没再多问,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将她的腿伸平,放在整个后座上。 斓钰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颈。 “嘶......”碰到伤处,斓钰还是没忍住痛呼出声。 海听澜的动作立刻顿住,眼神扫过来,带着询问。斓钰赶紧摇头:“没、没事。” 他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从储物格里拿出了一个被包裹着的器皿,他撕扯了几下,从中拿出一个棕红色的小瓶子。 斓钰怔住了。 那是半瓶红花油。 海听澜拧开瓶盖,那股浓烈又熟悉的气味立刻在密闭的车厢里弥漫开来。他显然不太习惯这个味道,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却没有任何犹豫。 “脚。”他言简意赅,声音比平时更哑了些。 斓钰下意识地想缩,却被他轻轻握住了小腿。他的掌心很烫,贴在她冰凉的皮肤上,激得她轻轻一颤。 他垂下眼,将红花油倒在手心搓热,然后,温热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覆上她红肿的脚踝。 “额......”斓钰咬住下唇,试图忍住那突如其来的刺痛和更强烈的灼热感。 海听澜的动作瞬间停住,抬头看她,眼神里有清晰的紧张:“很疼?” “还、还好。”斓钰声音有点发颤,脸色泛起了红晕,将头偏向一侧不再看他。 海听澜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甚至可以说是笨拙的青涩。 他显然从未做过这种事,揉按的力道时轻时重,手法完全谈不上专业,只知道模仿着记忆中家庭医生大概的样子,掌心在那片红肿周围缓慢地、一圈圈地揉着,试图将药力化开。 每一个细微的、代表斓钰不适的抽气,都会让他停顿片刻,然后调整力度。 斓钰低头,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垂着,额前几缕碎发落下,遮住了部分专注的眉眼。他侧脸的线条绷得有些紧,嘴唇微微抿着,那认真又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在对待什么举世无双的宝贝。 那股辛辣的药味萦绕在鼻尖,混合着他身上干净的雪松气息,形成一种奇异又让人安心的味道。 脚踝处的痛楚似乎在海听澜的掌心下渐渐化开,变成一种温热的、麻麻的感觉。 斓钰忽然想起,中学时期和父母一起去爬山,她随口抱怨过一句自己容易崴脚,妈妈总是提前给她备好红花油。 海听澜不是什么细心的人,更不会提前准备药品,在这个城郊山里的小洋楼里,他找到药一定耗费了不少精力吧...... 这个发现,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养尊处优、傲慢成性,此刻却连揉药油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男人,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动作虽然生涩,却细心到了极致。 海听澜全程没有再看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脚踝那片肌肤上,直到红肿似乎稍稍消退了一些,他才停下动作,额角竟隐隐渗出细密的汗。 “以后小心点,我可不会在给你弄了。”他语气中似乎有些嫌弃,眼神中的担忧却浓得化不开。 他拿出湿巾,仔细擦干净自己和她脚上残留的药油,又找出药膏贴,比画了一下,妥帖地贴在她脚踝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是完成了某项重大任务,轻轻松了口气,抬起眼。 四目相对。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那双总是随性傲慢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还有未褪去的专注与......一丝罕见的温柔。 “下次再吵架别翻窗户了。” 海听澜嗓音低哑地说,抬手,指腹极轻地擦过她的眼角,那里不知何时渗出了一点因疼痛而产生的生理性泪水。 动作依旧带着那份刚刚学会的、珍而重之的青涩。 斓钰的心跳,猝不及防地漏跳了一拍。 林屿的消息是下午发到了斓钰的手机里,是好几段语音,字里行间跳跃着喜悦。 第23章 总监自留款 “钰姐,我拉着我爷爷和我叔叔谈过了,他同意不再逼迫着我嫁给海听澜了!我自由了!我打算在干几个月,等到这部剧的热度下去之后就出国读文学硕士去!” “昨天晚上的事情实在是太感谢钰姐你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姐大!” “小女子跪谢施主救命之恩!” 斓钰坐在办公桌前,带着耳机听完了林屿的消息,嘴角不自然地浮起温和的笑意,一瞬间,仿佛冰山融化,柔软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清冷的面容上漾开。 年轻真是好啊,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她原本很是担心林屿的精神状态,想着要不要发个消息询问一下,如今看来完全不必担心,心底里还挺羡慕林屿的,一个坚强且纯真的女孩,就算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总能调动开心的情绪,像是一朵坚韧的小白花。 她的唇角微微向上弯起,连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都瞬间柔和了下来,甚至极轻地笑了一声气音。 会议室里瞬间弥漫着一种低温的静默。 椭圆形的长桌旁,星海旗下的一线化妆师正襟危坐,目光或专注或谨慎地投向主位上的女人。 这次会议紧急,斓钰还是那身黑色连体衣没来得及更换,将西装随意披在身上,她微垂着眼,纤长的手指划过平板电脑上的设计图,另一只手的指尖有节奏地轻叩桌面,笑意还挂在脸上。 所有原本埋首于资料或偷偷观察总监神色的下属,全都像被按了暂停键,惊愕地僵在原地,瞳孔地震。 斓总监......笑了? 在工作会议上?在看了一条手机消息之后?还专门掏出耳机听语音? 这简直比看到极昼极夜同时出现还要惊悚! 斓钰并未立刻意识到自己带来的震撼,她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了点,回了三个字:“祝顺利。”后面却破天荒地跟了个系统自带的表情。 等她放下手机,重新抬起眼时,那抹昙花一现的笑意已迅速收敛,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然后斓钰发现,整个会议室的人,全都用一种近乎惊恐和呆滞的眼神看着她。 斓钰微微偏头,冷声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下一季的妆面策划案?” 众人瞬间回魂,齐刷刷地低下头,假装翻动文件、敲击电脑,动作整齐划一得像是训练过。但空气中那种震惊和诡异的八卦氛围却挥之不去。 会议在一种极其微妙的氛围中继续进行,每个人都表现得比之前更加认真十倍,生怕成为斓总监注意力焦点。 而桌子底下,一个没有斓钰在内的私人小群里,消息已经炸开了锅。 “妆面设计一组吃瓜小分队(无总监版)” [小A]:!!!!!!我刚刚是眼花了吗?!斓总监是不是笑了?! [小B]:你没眼花!她真的笑了!我的天,冰山融化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C]:会议时间看手机还笑了......这绝对不正常!总监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小D]:盲生,你发现了华点!是谁的消息?!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小A]:我赌五毛!是男朋友!只有爱情才有这种魔力!你们没看见斓总监刚才那个眼神,温柔得我差点以为我加班加出幻觉了! [小B]:附议!而且......你们刚才谁注意到了,斓总监抬头说话的时候,她左边脖子那里,衣领旁边......是不是有个红印子? [小C]:!!!我也看到了!还以为是蚊子包!但那个位置......那个颜色...... [小B]:吻痕?!卧槽?!真的假的?!斓总监有主了?!哪位勇士啊?!能开采这座万年冰山?! [小A]:怪不得总监今天气场都柔和了!原来是爱情的滋润! 会议终于结束,斓钰利落地起身,拿着平板和手机率先离开会议室,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果断。 门一关上,会议室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已久的、松气兼议论的嗡嗡声。 而走向办公室的斓钰,下意识地抬起手指,轻轻碰了碰左侧颈项那一小片被衣领半遮半掩、若隐若现的暧昧红痕,她似乎忽然明白了刚才下属们为何那般失态,耳根不易察觉地微微发热,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冰冷表情。 真是......丢死人了!她在心底暗骂着海听澜,眼看怎么拉扯衣服都遮不住这吻痕心里不由得郁闷起来。 “斓总监......有一位先生来了,说是和您约好了周六的妆面,来和您沟通的。”前台小姐姐从墙后探出个脑门,抱着访客名单询问道。 周六?斓钰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和冬青上次的约定,这段时间有些忙忘了和他沟通了,连忙让人将他请进办公室里。 一般斓钰只是和客户信息和视频交流,不约见在办公室里讨论妆容,这次实在是突发情况。 一阵清晰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公司内部的宁静。 所有练习妆面的小化妆师们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那是一个极高的男人,目测接近一米九,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一双深色的眼眸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扫过办公区时,带着一种收放自如的慵懒魅力。 冬青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T恤和卡其色休闲长裤,却因肩宽腿长的完美比例,穿出了顶级时尚杂志大片般的随意性感。 而他手里,竟握着一束蓬勃盛放的向日葵,明艳的黄色花瓣,像凝固的阳光,与他整个人散发的休闲夏日气息奇异地融合。 所经之处,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悄然蔓延。 “哇……那是谁?” “模特吧?这身材这脸......没见过的新面孔?” “他去找斓总监?还拿着花?” “斓总监的习惯不是不和客人在办公室内沟通吗......难不成......” “先生,就是这里了,斓总监在里面等着您。”前台小姐姐内心也不由得开始八卦起来,但是眼前的男人太好看了,虽然她知道这是老总的“自留款”,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第24章 冬青的表白 “谢谢。”冬青温和地笑了笑,极其自然地推开了斓钰办公室那扇令人望而生畏的磨砂玻璃门。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所有探究的视线。 但办公室外的“设计部吃瓜小分队”私人群里,已经以光速再次沸腾起来。 “妆面设计部吃瓜小分队(无总监版)” [小A]:!!!!向日葵帅哥!!!直接进去了?! [小B]:总监好像没生气?就是有点惊讶? [小D]:俄罗斯血统的帅哥?模特?还送花?这什么浪漫剧情?所以之前的吻痕...... [小C]:破案了破案了!绝对是这位勇士!这颜值这身材,跟斓总监配一脸啊!清冷总监和她的太阳神超模? [小E]:他进去的时候好自然,好像回自己家一样......关系绝对不一般! [小A]:呜呜呜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和崇拜?还是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好会啊! [小B]:所以总监刚才开会笑也是因为他吧?啊啊啊甜死我了!冰山融化实锤! 办公室内。 冬青将那一大束灿烂的向日葵放在斓钰深色木制的办公桌上,强烈的色彩对比显得有些不真实。 斓钰礼貌地微笑着,微微后仰,避开他过于亲近的气息,眉头蹙起,声音压得很低:“冬先生,我这可有点看不懂你的意思了......” “我在路上遇到了一家花店,看着这向日葵开得正盛,就想着给你带一束,希望你阳光明媚,开朗一些。” “我很开朗,谢谢。”斓钰语气平淡地杜绝了一切好意,想伸手将花挪到一旁,却在身体的运动之下将衣领扯开一寸,不多不少,正好将残余的吻痕漏了出来。 冬青只觉得呼吸一凝,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僵硬了几分。 他明明记得斓钰是单身状态的,他也是明确地带着好感前来拜访的。 斓钰敏锐地捕捉到了冬青眼底变换的神情,有些诧异,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胸口,那吻痕就像是一根钉子,死死地将她连同脸面定在这小小的空间内。 “额......”斓钰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不由得泛起了红,伸手欲盖弥彰地遮掩了几下,却让办公室内的氛围更加尴尬。 冬青连忙收回目光,主动将花束挪到一旁的小案上,温和地笑了笑:“我竟然不知道斓总监已经名花有主了,真是失礼了,请您不要见怪。” 他是个善于大直球的人,将好感与来迟的惋惜一并表露出来,落落大方,斓钰要是表现得太过于抵触反而显得扭捏。 于是她也温和一笑,随口开了个玩笑:“是啊,你要早出现几年多好。” 话音刚落,斓钰已经从手边的平板电脑上调出了冬青近段时间大秀的妆造设计图,与之沟通起来。 等到黄昏降落,一套完美的设计方案已经被商议出来,看得出二人都很满意。 “真是太辛苦斓总监了。”冬青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又想起刚刚斓钰凭借着专业知识与设计美学侃侃而谈的模样,不由得感叹道:“你真不愧是国内顶尖的妆造师啊,和你共事真的很幸运。” 斓钰客套的回了几句话,嘴角始终保持礼节性的微笑。 “等到你跟海听澜的合同到期了,要不要也考虑一下我?我很需要一个长期的化妆师。” 斓钰愣住了,合同要到期了?的确是,那她也没有再留在海听澜身边的合适理由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落寞,随即被释然的笑所取代。 “好啊。”她抬起头看着冬青:“我很喜欢在不同的人身上创造出不一样的美,是时候让自己多点时间接触更多的帅哥和美女了。” 她该向前看了,至少在自己给自己规定的三个月期限到来之前,完成抽身的准备,从身到心。 一纸合约,一份感情,一个赝品,斓钰画地为牢,困住了自己整整六年。 “斓总监,我真的想说,你笑起来很好看。”冬青已然起身,夕阳落在肩头,整个人被暖色调包裹,眼神却肃穆认真:“可是我能看出你眼底有情绪。” 斓钰不由得诧异起来,她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赞美”。 “你是个有故事的人,整个人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悲伤。”冬青耸耸肩,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很喜欢这样的你,也有过冲动走到你的身边,想读一读你的故事。” “是吗?我都没注意到。”斓钰眸色微沉,她似乎早已耽溺在一种虚幻和痛苦中太久,忘了该怎么为自己而活。 余光中那束向日葵沉醉在夕阳中,明媚而灿烂。 她突然间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林屿了,因为这个小姑娘身上总是有着无穷的生命力,没有经历过那种刻骨铭心的情感,整个人单纯而昂扬。 她是羡慕,所以不自觉地想去保护下那个女孩的天真纯良。 那对于自己呢?斓钰不知道,但是她只知道自己该离开这个自己编织的故人梦境,好好放松一下。 “我本来计划着邀约斓总监一起共进晚餐,定了一家十分温暖的餐厅,现在看来反而有些不太合适了。”冬青释然地笑了笑,伸出手:“那就在这里预祝我们合作顺利吧。” 斓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半掌,轻轻的笑了笑。 送别了冬青之后,也快要到了下班时间,斓钰坐在桌前整理这段时间的妆面汇总,却觉得心很乱,不自觉地拿出手机翻到了和海听澜的聊天界面上,看着一直没有消息发来的空白,心中空落落的。 海听澜只是太像徐淮了而已。 她不停的告诉自己。 她愧疚于徐淮,所以对海听澜百般包容;她深爱徐淮放不下,所以要将残余的情感都注入到海听澜身上。 海听澜在她心里只不过是个赝品罢了,一个替身罢了,不值得她牵动自己的情绪。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一想到他总是心乱如麻。 第25章 现在,跟我走,别让我说第三次 这是第一次,斓钰心底浮现出了一个问题:那海听澜呢?他眼中的自己又是什么样? 思绪缥缈到今日清早,海听澜那辆卡宴后座二人缠绵悱恻的场景,她记得海听澜粗暴地扯开了自己的衣物,将一切欲火肆意释放在自己体内,她想起一切结束后那人整理好衣襟衣服餍足的模样,很快有了答案。 地下情人罢了,听话、干净,随时能供他使用,给他满足。 斓钰不由得苦笑,她突然间发现,自己已经自轻自贱了这么多年了。 “这样的关系,可真是见不得光啊......”她伸出手掩面暗叹着。 可是他明明给自己处理好了伤口,明明惦记着自己还准备了红花油......脚踝处传来刺痛,顺着神经蔓延,痛彻心扉,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那不过......只是大少爷的一时兴起罢了,我没必要当真。 斓钰长叹一口气,望着夕阳落下,眼神随着一点点落寞下去。 很快到了周六,这是一个慈善晚宴,主要内容是对于艺术品进行拍卖,再将拍卖所得的钱给捐出去。 因为和艺术相关,许多时尚界的知名人士纷纷到访。 聚光灯在宴会厅穹顶交织成星海,空气里浮动着香槟与香水精心调制的奢靡气味。 斓钰挽着冬青的手臂,踩着光可鉴鉴的大理石地面步入会场,一身黑色工作装,垂感十足的西裤衬得腿部线条格外修长漂亮。 “我以往你会带着身晚礼服,给我化完妆换上呢。”冬青开玩笑道。 “怎么会,这多不符合化妆师的职业素养啊。”斓钰淡淡的笑了笑:“再说我一直喜欢裤装和平底鞋,而且没想到你竟然也要带我来,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有个小惊喜。”冬青微微侧头,笑容倜傥。 斓钰今天给他做了个微卷的刘海造型,配上那张被时尚圈誉为“高级脸”的俄罗斯面孔和一身剪裁完美的白色西服,活脱脱从杂志内页走出的模特。 “我听说你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但是绝不放弃任何学习的机会。”言罢,冬青用下巴指了指二楼回廊上一个衣着考究的外国男人。 斓钰顺着他指的方向好奇地望了过去,瞬间喜上眉梢。 “艾伦·杜卡斯先生就在那边,他是法国时尚圈的鬼才,多少人排着队想让他指点一二。模特圈里有着这样一句话,哪怕是新人,只要等他给你做完新系列造型,下次时装周头排看秀的就是你了。” 他语气轻松,带着富贵人家孩子特有的、不着痕迹的优越与体贴。斓钰点头,指尖因期待而微微发烫。 冬青引着她穿过寒暄的人群,走向一位留着精致山羊胡、穿着印花西装的法国男人。交谈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艾伦先生对斓钰身上的东方韵味的气质颇感兴趣,再加上早就听说过这位中国晚辈的名声,整个人也好奇地与之沟通起来。 冬青本来想要做翻译官,却不曾想斓钰一开口就是一段流利的法文,格外惊艳,让两位先生挪不开眼了。 艾伦先生更加开心了,又很欣赏斓钰身上这股子对造型和时尚的灵性与谦卑的态度,几番交流之下兴奋地招呼来侍者,拿来三倍香槟。 他笑着用法语夹杂英语说:“有机会希望斓小姐来当我的模特,您的眉骨线条非常特别,很有东方美,这能创造出极具张力的......” 话未说完,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攥住了斓钰的另一只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热烈的谈话氛围瞬间冻结。 斓钰猝不及防地被拽得一个趔趄,愕然回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翻滚着墨色风暴的眼睛里。 海听澜...... 他不知何时出现的,站在光影晦暗的交界处,脸色很沉,周身散发着冷冽气压,与这衣香鬓影的温暖场合格格不入,甚至没看冬青和那位法国造型师一眼,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跟我走。”海听澜声音低沉,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海听澜?你干什么?”斓钰试图挣脱,手腕被箍得生疼,脸颊因尴尬和恼怒迅速烧红,“我在请教前辈,你先放开!” 冬青反应过来,好看的眉头蹙起,上前一步挡在斓钰身侧,语气维持着风度,但已透出冷意:“海先生,久仰。不过您这样,是不是太失礼了?”他刻意加重了“失礼”二字。 海听澜的目光这才冷冷地扫过冬青,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最终落回斓钰脸上,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谈正事?请教前辈?需要贴得这么近?” 他的视线锐利地划过冬青虚虚护在斓钰身后的手。 艾伦先生有些蒙,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不可理喻!”苏晚气得声音发颤,四周已有好奇的目光投来,她感到无比的难堪,“冬青只是帮我引荐杜卡斯先生!你不要对别人这个态度!” “引荐需要挽着手进来?”海听澜嗤笑,手下力道更重,猛地将她往自己身边一带,“现在,跟我走。别让我说第三遍。” “斓钰,你别忘了,你是我的首席化妆师,我现在就要补妆,你有意见吗?” “好!”斓钰声音低沉,压着嗓子回答,深吸一口气,嘴角扯出个笑意,转身用法语带着歉意地和艾伦先生解释了几句,艾伦先生明显不想多管闲事,礼貌地微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看着艾伦先生离开,斓钰算是心底里舒了一口气,刚准备说话就被打断。 “还说些什么?快点!”海听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胸口烦扰,让他完全顾不上礼数。 “海听澜!”斓钰彻底被激怒,用力去掰他的手指,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红痕,“你凭什么干涉我?放开!” “凭什么?”他眼底的风暴骤然升级,几乎是咬着牙,每一个字都砸在她的耳膜上,“就凭你现在名义上还是我的化妆师!一切要以我为先!跟我看不顺眼的人谈笑风生,谁给你的胆子?” 第26章 网暴开始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冬青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海听澜,这里是慈善晚宴,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冬青的声音也冷了八度。 海听澜终于正眼看向冬青,眼神像在看一件碍事的物品:“冬公子,你先跟我抢得过代言再说这样的话吧。”他随即不再给他任何眼神,强硬地揽住斓钰的腰,半强制地将她从冬青身边带离,朝着与拍卖台相反的出口走去。 “海听澜!你浑蛋!你放开我!” 斓钰的挣扎和低斥被淹没在突然响起的、为一件高价拍品祝贺的掌声里,她被海听澜强行裹胁着离开。 一离开宴会厅的喧嚣,廊上的冷空气瞬间袭来。 “你闹够了没有!”斓钰终于奋力甩开他的钳制,揉着发红的手腕,眼眶气得发红,“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有我自己的私人生活!你能不能不要干预!” 海听澜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阴影里,眼底是未散的怒意和更深的、难以辨明的情绪,他猛地抬手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私人生活?”他逼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你是我的人,缺钱?缺资源?不会找我?需要你去对着别的男人笑?” “我跟你只是地下情人关系,地下!海听澜,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地下?”斓钰故意将这二字咬得格外清楚,像是利刃,一点点刺痛着海听澜的神经,他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难看。 “是啊,你就是我的地下情人,上不了台面!”海听澜也是捡着难听的话往外讲:“你可不只是我的地下情人吧?前两天是陆思言,今天又是冬青,那明天又该是谁呢?” 海听澜冷笑着,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斓钰,你饥渴成这样吗?身边离不开男人?” “海听澜,你脑子里能不能别全是这些龌龊的思想。”斓钰的胸脯因为愤怒而起伏,整个人又羞又恼,脸色绯红。 她不想再跟这个浑蛋纠缠下去,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斓钰是跟着冬青被他的司机一同送过来的,现在她想要离开又不想麻烦冬青,干脆拿出手机叫车。 幸亏本次慈善晚宴定在市中心的展会厅,离开并不困难。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海听澜迈着长腿跟了上来,眼神瞄到了斓钰的打车页面不由得冷笑一声:“今天这边交通管制,你打不到车。” “哦。”斓钰冷声应和着,手指一划将页面切到了高德地图上,研究起了地铁路线。 海听澜:...... “冬青不送你吗?那他可真是差劲。”海听澜将双手插进兜里,下巴轻轻昂起,语气中带着讽刺。 “那是,海大公子故意破坏别人的交谈,搅黄打工人的生意,你更差劲。”斓钰抬头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 “你......”海听澜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伸手攥住斓钰的胳膊:“不准走!” 斓钰无奈地撇了撇嘴,语气里也懒得带上什么情绪:“少爷,老板,你能不能别再用暴力解决一切了?我这手腕早晚被你扯骨折。” 海听澜一听,头微微低下,撇到了那白皙手腕上的红色压痕,只觉得心间一颤,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抱歉......” 斓钰只觉得一阵一阵心累,叹了口气:“放过我,好吗?” 海听澜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慌,这段时间的斓钰和以往不太一样,她对于自己的关注与关心直线下降,就像是......准备抽身离开一样。 这样的感觉一旦萌生,就在心间生根发芽,一点点扯动这海听澜的心,让他第一次产生了惶恐与心慌。 “不行,我今天要你陪我。”他往前走了两步,挡在斓钰身前,眼神落在斓钰身上,似乎想要将他死死地锁在心底。 “好。”她答应了,没有片刻犹豫,这个回答让海听澜惊喜又惊慌。 斓钰抬起头看着海听澜那张脸,眼底浮现起一丝淡漠的悲伤。 真像他啊......从骨相到皮相,连同这那永远双含着深情的凤眸,只需一眼仍能使她沦陷。 海听澜马上要二十八岁了,离要离开的日子也就三个月,大不了趁这段时间及时行乐罢了。 人生苦短,何苦太过清醒? 二人一同上了车,那辆灰色的卡宴穿入车水马龙之中,朝着斓钰的家的方向走去。车流太多,海听澜和斓钰都没有发现,一辆很普通的黑色轿车默默地跟上了他们。 海听澜没有留宿,因为第二天清早有一套写真拍摄的通告,所以不到十二点就离开了,而斓钰一直沉迷在睡梦中,直到一阵接着一阵电话传来,将她吵醒。 是周璐的电话,还有林屿的,交替着给她打电话,还有很多熟人发来了短信,手机都卡得打不开了,让她不知所措。 斓钰并不知道的,凌晨零点三十分,当大多数网民即将入睡时,国内最具影响力的狗仔工作室“星闻爆点”毫无预兆地在其所有社交平台账号上,投放了一枚重磅炸弹。 九宫格照片,核心便是海听澜电影首映礼那天,洋楼地下车库的“同框实锤”,二人在车窗里的倒影缠绵,配文极尽煽动之能事: “顶流海听澜深夜香车伴佳人,地下情终曝光!据悉,女方乃其首席化妆师斓钰,据知情人士透露,二人关系已持续数年,海听澜更是动用私人人脉为斓钰争取资源......#海听澜塌房##斓钰资源咖#” 标题和标签都经过精心设计,瞬间点燃了火药桶。 “钰姐,你看消息了吗?你和海听澜的事情是真的吗?”周璐的电话终于打通,她的声音颤抖,背景音嘈杂,让斓钰不由得一惊。 当她看到网上到处都是她的照片、手机被打得不敢开机、短信爆满之后,他感到了一种被当街扒光的恐惧和羞耻。 最初的混乱起源于海听澜的庞大粉丝群“屹立不倒”。凌晨一点开始,粉丝群、超话彻底炸锅。难以置信、愤怒、伤心欲绝的情绪蔓延开来。他们疯狂@海听澜工作室及其经纪公司,要求立刻出面澄清“谣言”。 第27章 姨妈的来电 “海屿晴空”超话也彻底炸了,好多CP粉冲到林屿账号底下说什么就要林屿站出来维护自己“嫂子”的权益。 “假的!一定是P图!哥哥不可能谈恋爱!就算是谈恋爱也是海屿晴空YYDS!” “这女的谁啊?听都没听过,上来就按头恋情?” “守护最好的海听澜!拒绝造谣!” “一定是这个女的勾引哥哥!不要脸!心机婊!” 然而,随着更多“细节”被所谓的“业内爆料”抛出,部分粉丝的情绪开始转向斓钰。她们认为,即便恋情为真,也一定是斓钰心机深沉,利用了单纯专注事业的海听澜。 “钰姐,这件事......我怀疑是我叔叔搞的事情,他这是蓄意报复你啊......我对不起你......”林屿的声音带着哭腔,让斓钰心里不由得无奈起来,她自动忽略掉林屿一定要为她讨回公道的誓言,挂断电话后将手机关机,整个人虚空地仰躺在床上。 床上还残留着海听澜留下的痕迹记录着不久前二人的欢爱与温存,此刻就像是一种最残忍的凌迟,一点一点解剖着她的自尊心。 斓钰想过万一地下情人关系曝光之后该会是多么鸡飞狗跳的场面,却不知道真正来临的时候会这么让人窒息。比二人之间的畸形关系更让人窒息。 那海听澜呢?斓钰不由得冷笑道,一个被倒贴的人,是受害者,自己只不过是他职业生涯中的污点罢了,只要他不说话,那群粉丝自然会将他摘出来,他身后的娱乐集团更会拼了命的保护住他,和自己飞快切割,他能有什么损失呢? 斓钰此刻真觉得自己又卑微,又可笑。 凌晨两点左右,攻击的矛头彻底调转。 斓钰的个人微博首当其冲,最新一条夏季妆容分享宣传的微博评论区瞬间被海听澜的粉丝攻陷。污言秽语、恶意P图、最恶毒的诅咒潮水般涌来。 她的私信信箱爆炸,充满了难以入目的辱骂和威胁。 同时,一场针对斓钰的“人肉搜索”在粉丝群中有组织地展开。她的毕业院校、年龄、工作前的社交账号、甚至几年前无关痛痒的感慨言论都被扒出来,放在放大镜下进行扭曲的解读。 “心机婊”“不正当上位”“资源咖”等一系列恶毒标签被迅速贴上。 凌晨四点,有人通过背景分析和她过去无意中曝光的窗外景色,锁定了她所居住的公寓小区的大致范围。随后,更有“神通广大”者,不知通过何种渠道,竟将她的具体楼栋和单元号公布在了某个粉丝群中。 “地址已出!X小区X栋X单元XXX!替哥哥讨公道!” “不能让她躲在后面吸血!要让她出来说清楚!“ ”明天就去堵她!让她滚出娱乐圈!” 天刚蒙蒙亮,五六点钟,第一批闻讯赶来的狂热粉丝和嗅觉灵敏的狗仔便已聚集在斓钰所住的公寓楼下,他们举着手机,扛着相机,如同等待猎物的鬣狗。 七点,上班高峰时段,人越聚越多。小区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车辆无法进出,喧哗叫骂声此起彼伏。保安人数有限,根本无法控制住激动的人群,只能勉强守住单元门,阻止他们冲上楼。 “斓钰出来!滚出来解释!” “贱人!离海听澜远一点!” “你是不是靠睡拿的资源?要不要脸!” 斓钰不知道怎么扛到了天亮,指尖刚碰到帘子,就被楼下黑压压的人群和无数对准她窗户的镜头吓得猛然后退,心脏骤停。 就在这时,房间里沉寂的座机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来。她吓了一大跳,这个号码只有极亲近的人和公司知道。她冲过去接起。 “斓钰......”这个声音沉静而憔悴,熟悉得让斓钰心口一惊。 已经快要十年了,这个声音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但只要一声她就能认出来,这是她的姨妈,孙黎,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 斓钰的母亲孙夕是医学世家出身的女儿,和孙黎一同学医,本来前途无量,可偏偏与一位自由职业者相恋,也就是从事艺术和绘画相关行业的斓钰的父亲私奔,退了学,放弃了自己的前途,从此姐妹二人彻底撕破脸,不再联系。 但期间孙黎放不下妹妹,总是偷偷来看她,对这个外甥女也很好,甚至在斓钰的童年生活中有着不可磨灭的美好回忆。 这一切都停止在十年前斓钰的父母出车祸离开的那一刻,孙黎想要带斓钰离开,去到她生活的川宁,让她从事医疗行业。但是斓钰心里想的都是传承父亲的技术,学习美术,从事妆造,不愿意离开A市,二人为此大吵一架。 斓钰性格轴,孙黎和她一样,二人就这样一路僵持,十年没有联系。 “姨妈......”斓钰哭了出来,哪怕用手紧紧地捂住嘴,可还是让哽咽的声音传了出去。 孙黎瞬间心如刀绞,控制不住的也哭了出来。她其实也一直默默关注着这个外甥女,她妹妹留给她的最后的遗孤,当她清早一看到这样的消息时整个人气得都被颤抖。 “你受苦了......我的孩子......”孙黎攥着电话,深深地换了几口气,语气呜咽道:“来川宁找姨妈好吗?不要留在A市了。” 斓钰有些犹豫,微笑着忍着心疼安慰了姨妈两句,挂掉了电话。 另一个电话接踵而至,是她的下属周璐,声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透着极致的疲惫和强压:“钰姐,不好了,今早刘承开会了。” 斓钰气得闭上了眼睛,她不用想就知道刘承是怎么就这件绯闻将自己落井下石挤出局的呢。 “得,让那个浑蛋闹吧,等这段时间过去了我再去公司。” “还有......钰姐,海听澜找上我了......” 斓钰只觉得心口一凝。 第28章 斓钰,是我 海听澜一大早到拍摄基地的时候就感觉哪哪都不对劲,所有人看他的眼光都包含着点什么东西,忍无可忍抓住阿灵一阵询问,终于得知了真相。 他修长的手指攥紧手机,轻微颤抖,整个眼睛里满是愤怒跟不可置信。 “澜哥......海总的意思的让您不要太关注这件事,他会处理......”阿灵在一旁声音颤抖的说道。 “他处理?他怎么处理?”海听澜愤怒地吼道,抬腿踹倒了身旁的椅子,一眼扫过叽叽喳喳的人群,他们瞬间噤声,将头低了下去一声不吭。 海听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呼吸将内心的情绪平息下来,找了个空房间进去拨通了海川的电话。 海听澜自从出道开始,在演艺圈摸爬滚打六七年了,一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他确实私生活混乱,但他背后是整个海悦娱乐,他是亚洲最大的影视娱乐公司老总海川的唯一继承人,所以没有狗仔敢触他的眉头,他所展示出来的总是明明白白。 往日里有那些小网红小明星想要接他的热度炒作,下场都很惨。 这件事明显就是有人想要搞海听澜,选择了从斓钰身上入手,可是放在海川眼里,几个斓钰都算不了什么,只要能将自己儿子摘出来。 海川已经这么干了,战火被有意地引导到了“斓钰”这个名字身上,一大波被煽动的愤怒的粉丝发起了人肉搜索,也不过是睡一觉起来的功夫,斓钰的照片、工作、住址、联系方式、履历等等东西,都被飞快地公之于众。 他们坚信海听澜被这个叫“斓钰”的人连累,无论是关于私生活的那些照片,还是这次和林氏婚约的一点点淡忘,粉丝都需要一个发泄口。 “听澜,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你的私人生活我不干涉,但是要涉及咱家的利益,都要听我的安排。” 海川当然知道海听澜和斓钰这么久的地下情人关系,但是他不想管。儿子年轻,风流几年没什么事,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能留在海听澜身边这么多年还是有些手段在身上的。 海听澜冷笑一声:“爸,你看不出这是有人故意针对我的吗?斓钰只是个引子,你何必把舆论引导成这个样子!” “你管不着,我这是为你好。” 你可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你和小模特混在一起的艳照呢。”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咒骂。 “你说,要是我妈知道,你勾搭她闺蜜的女儿,她会不会跟你闹?媒体会不会更兴奋?”海听澜的声音越来越沉。 关闭了手机,斓钰的世界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下一秒,座机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安宁。 是刘承的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公事公办。 “斓钰,看到新闻了。情况对你,以及对公司都非常不利。” “我知道,刘总,我会处理......”斓钰深呼吸,尽量让声音不那么颤抖。 “你处理不了。”刘承打断她,没有丝毫犹豫,语气中甚至带着些得意。 “董事会刚刚做了紧急决议。星海造型设计是你一手创立的没错,但它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公司。为了保住所有员工的心血和公司的声誉,我们需要立刻与你进行切割。” 斓钰握着听筒,指尖冰凉:“......切割?” 她从不久前周璐的暗示中就猜到刘承一定会在背后捅刀子,却不曾想这个人竟这么阴狠。 “是的。即日起,你将不再担任星海设计任何职务,你的股份,公司会按协议溢价回购。公关部稍后会发布声明,表明你的个人行为与公司无关。” 窗帘被紧紧拉上,窗外阳光透过缝隙传来淡淡的一束,却照不进她瞬间冰冷的内心。 她为之付出全部心血的事业,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她甚至不知道是怎么结束那通电话的。只是呆呆地坐在昏暗的客厅里,听着座机偶尔响起,每一次铃声都让她心惊肉跳。 ...... 而另一头,海听澜的公寓内,气压低得吓人。 他的经纪人、团队围坐一圈,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父亲的越洋电话更是直接打到了他的私人手机上,语气威严,不容置疑。 “立刻发声明否认,说是错位拍摄,是朋友聚会。然后冷处理,等风波过去。那个女孩那边,给她一笔补偿,让她闭嘴。” 海听澜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却紧绷。他一遍遍拨打着斓钰的手机,听到的永远是那句“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这冰冷的系统提示音让他心浮气躁,某种焦灼的担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她怎么样了?是不是看到了那些污言秽语?是不是一个人在哭? 他无法想象。 “不行。”他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地回应父亲。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显然是没料到他会拒绝:“海听澜,你不要任性!你的形象、你的事业不是你一个人的!背后是几百人的团队和几十个代言!为了一个......” “她不是‘一个’。”海听澜猛的打断,眼底是压不住的戾气,“别忘了早上咱们说了什么,这件事按我说的做。” 他不再多言,直接挂了父亲的电话,转向经纪人,语气急促:“立刻联系星海设计公司的人,找周璐,问斓钰的座机号码!马上!” 经纪人大惊:“听澜!你要干什么?现在绝对不能直接联系她!万一再被拍到......” “我说,马上!”海听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团队里的人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一时噤若寒蝉。 几分钟后,一个号码被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海听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用座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极力保持镇定却依旧带着一丝沙哑和颤抖的声音:“喂?哪位?” 是她的声音。还好,她还能接电话。 海听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骤然放松了些许。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平稳可靠:“斓钰,是我。” 第29章 这场七年的梦该醒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他甚至能听到她细微的、压抑的呼吸声。 “别怕。”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能抚慰人心的力量,尽管他自己的内心远非平静,“手机关机了?也好,别看那些东西。听着,事情我会处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而郑重,仿佛承诺:“我会发声明,承认我们是认识多年的很好的朋友,那天只是正常的朋友聚会。所有的问题,我会扛下来。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斓钰握着听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窗外是吞噬一切的恶意浪潮,公司无情地抛弃了她,她本该感到绝望。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沉稳、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担当,像一道坚固的屏障,猛地挡在了她和风暴之间。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悸动猛地冲上她的鼻腔和眼眶,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微微发颤。 他并没有承认恋情,他选择了保护她,也保护他自己事业的最稳妥方式。 可他那份急于找到她、安抚她的焦急,那份毫不犹豫将责任揽过去的担当......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动,也更让她心酸。 “你......”斓钰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哽得厉害。 “别多想,好好待着,什么都别回应。”海听澜的声音放缓了些,“一切有我。” 电话挂断许久,斓钰仍保持着握着听筒的姿势。客厅里一片寂静,仿佛刚才那通电话只是幻觉。 可胸腔里那颗疯狂悸动、又带着细微疼痛的心脏却在提醒她,那个人在自己身后,担起了风雨。 而且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那颗心,早已漏跳了一拍。 “按第二套预案执行。” 海听澜对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冷静得近乎冷酷,“所有通稿,重点强调“工作”与“朋友”,突出合同的法律效力。联系“星海妆造”项目方,我需要他们立刻出具一份联合声明。” 天光微亮时,海听澜的工作室率先发布了一份措辞严谨的声明,并附上了一份打了部分马赛克但关键信息清晰的合作协议。 声明强调,海听澜与斓钰是关系良好的工作伙伴,当晚是为商讨即将启动的“星海妆造”合作项目细节,因讨论过晚,海听澜出于绅士风度送斓钰回家,并未停留。 声明末尾,律师函的扫描件赫然在目,直指几个散布谣言的营销号,态度强硬。 这还只是第一步。 紧接着,与海听澜公认的“银幕CP”、人气女演员林屿的工作室账号发布了一条同步联动微博。林屿转发了海听澜工作室的声明,并配文:“合作洽谈也能被编出花来?@海听澜,看来我们得赶紧把“婚约”提上日程,不然这“拆CP”的锅我可背不动了[狗头]” 这条看似调侃的微博瞬间点燃了另一个话题:#海屿晴空婚约##海听澜和林屿才是真的#以更凶猛的速度攀上热搜榜首。 海听澜立刻在林屿微博下回复:“合同里可没这一条@苏曼,看来下次合作得备注清楚“不包含假戏真做条款”。”两人一来一往,互动自然熟稔,将大众的注意力瞬间从斓钰身上拉开。 同时,海听澜的粉丝后援会开始有组织地引导舆论,大量“关注作品,勿信谣言”“明明是工作却被恶意解读”“心疼哥哥又被蹭热度”的评论迅速占领广场。 之前攻击斓钰的言论被更大声量的“CP粉狂欢”和“事业粉澄清”所覆盖,水军和营销号齐齐转向,开始深度剖析海听澜与林屿即将上映的新剧“晴空之下”细节,仿佛之前那个深夜公寓门事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且已被澄清的小插曲。 一场足以毁掉斓钰职业生涯的危机,在海听澜精准而冷酷的操盘下,在短短几小时内,被扭转成了一场为他和林屿新剧预热的、略带狗血色彩的CP营销事件。 办公室里,海听澜关掉了监控舆论的屏幕,揉了揉眉心。 此刻斓钰刚收到孙黎的电话,孙黎因为这件事情被解决了而感到不可思议。 孙黎这边天一亮就采取了措施,去向网警报了案,拿着网警的证明去让各大网站和搜索引擎删除斓钰的信息,但网络浩大,怎么可能删得干净,越是删,粉丝越是愤怒,就在她为了这件事发愁了一整天的时候,没想到舆论风向很快就被调转,斓钰被摘得干干净净。 “你说这事真是古怪,这网络啊真是个邪门的东西。”孙黎连连感慨。 斓钰垂着眼眸拉开了窗帘,看着窗外静谧的夜景,有着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点亮的手机屏幕上,海听澜的微博最新一条上那段话严肃而认真:“我与我的化妆师之间仅仅是相识多年的朋友关系,恳请大家不要去打扰普通人的生活。” 相识多年的朋友关系......是啊,如果是真的该多好。 她该高兴吗?该如释重负吗?该激动地哭出来吗? 都没有。 一种巨大的、近乎荒诞的陌生感包裹了她。 短短三天,早已经将她磨得茫然而无力,她不敢打开手机,不敢拉开窗帘,甚至不敢走出这扇门。斓钰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自己像个废人一样,懦弱而无能,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小钰。”孙黎在电话那头长叹一声说道:“要不要来川宁,咱离那姓海的远一点,姨妈在这,这里什么都有,姨妈陪你重新开始。” 斓钰此刻内心已经惊不起丝毫波澜,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到了长案上那张名字叫“许怀”的剧照,这是海听澜最像徐淮的一幕,正朝着她温和的笑着,仿佛亘古不变。 “我考虑一下吧......”斓钰走上前,伸手将那张照片取出,紧紧贴近自己胸口,眸子轻轻垂下。 “我在这边奋斗了快要十年了,要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抱歉,姨妈,我暂时还没有这样的勇气。” 是舍不得还是不敢呢?斓钰自己也不太清楚。 海听澜的确为他遮风挡雨了,这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下场处理舆论风波,可是一切风雨都是从哪里来的呢?要不是她斓钰选择这样注定要被人指指点点的”地下情人“身份,又怎么会发生这么多杂乱无章的事情呢? 怪我......斓钰将那张泛黄的相片收到盒子中,眼神却出奇的平静与淡然。 我为我自己编造了一场故人仍在的幻梦,困住了自己整整七年,是时候该醒了。 第30章 我在思考我们的关系 她将照片放在柜子最深处,就在这时门铃声响了,彻底打碎了整个屋子的寂静,吓得斓钰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 手机这时传来一段消息,是海听澜发来的:“我在门口,开门。” 门外的人穿着黑色衣物,带着口罩和帽子,尽管把脸遮得只剩下一条缝,可光是看着那眼睛,斓钰就一眼认了出来,她心脏一阵抽痛,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要去关门。 海听澜却一把顶住了门,闪身闯了进来。 大门砰地一声合上了,斓钰倒退了两步,一眨不眨地盯着海听澜,胸膛剧烈起伏着。 海听澜摘掉帽子,脱掉口罩,沉默地看了斓钰半晌:“你瘦了。” 突然,一阵说不出的酸涩蔓延在斓钰心口,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连忙背过身按压泛红的眼眶,从嗓子里挤出一句沙哑的声音:“谢谢你。” 海听澜一愣,一阵说不出的恐慌袭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攥住了斓钰的手腕,想要将她拥抱在怀里,却被巧妙的躲开。 “你怎么来了。”斓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依靠着桌子,扯出一个惨淡的微笑。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昏黄的光晕打在斓钰身上,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衬得那清冷的双眉眼更加破碎。 海听澜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变得松缓起来:“怎么不开灯啊......”说着他伸手去触摸客厅大灯的开关,却在视线经过长案上空荡荡的相框时心口一颤。 照片呢?为什么不在这里了......是斓钰收起来了,她为什么要收起来呢? 这张照片对于海听澜而言,是斓钰单方面深爱他的象征,否则不会将他们初见时的照片一留就是七年。这是他有恃无恐将斓钰玩弄于手掌心的资本,可是现在它不见了。 “斓钰。”海听澜垂下了手腕,背对着那条长案,房间中始终还只剩下那一盏灯,光影落在他的肩头,多了分苍凉。 “我在想我们的关系。”他声音沙哑,带着些颤抖。 斓钰始终垂眸,她将手臂抱在胸前,双手攥紧了自己的衣物:“断了吧......” “什么!”海听澜几乎是瞬间将身体转了过来,冲到斓钰身边,将双手撑在她身两侧,眼神变得有些狰狞:“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我亲自下场主导舆论,我和林征去谈判,我拿着我亲爸的把柄让他闭嘴,就为了让你不被网爆,结果你就告诉我这个?” “要不呢?你还想和我持续这样见不得光的关系吗?”斓钰不干示弱,伸出手一把攥着海听澜的衣领,瞪着眼望着那双她爱了七年的眼眸。 “这次躲过去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你还有这样的筹码吗?我还有这样的运气吗?”斓钰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吼出来的,语调到最后已经变得完全沙哑。 “我只想让你陪在我身边!”海听澜双手攥住斓钰拉着他衣领的手,他的声音更大,盖住了斓钰的声音,眼神直直的盯死在斓钰身上,一丝一毫都不退让。 斓钰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陪了快七年了,我已经受够了。”她深吸一口气,语调一点点平淡下来:“我累了,好吗?” 海听澜整个面部肌肉都在抽搐,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语气止不住的颤抖:“你说什么?”他眉头紧皱:“斓钰,你别忘了,七年前是你主动爬上老子的床,和我说你心甘情愿当我一个床伴的,现在你要跟我断?你想都别想!” “你不就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女朋友的身份吗?我现在给你了,你还在装什么?”海听澜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响声,疼痛顺着臂膀蔓延到胸口。 “你别给我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斓钰只觉得一阵巨大的屈辱,像是将她的面皮狠狠地丢在地上摩擦一样:“我不稀罕!你爱让谁做你的女朋友就去找谁!不管是林屿还是那个小模特,我都不在乎!” 斓钰双眼猩红,拼命的挣扎起来,使劲地推搡着海听澜。 海听澜衣衫单薄、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没有卸的残妆,配上那一时间没有隐藏住的震惊与狼狈的同时,竟然显出几分可怜,只是那点可怜在回过神来时,瞬间就化作了高亢的怒火。 “你够了没有!你闹个屁啊!这段时间你消停过吗?找了陆思言,又找来了冬青来刺激我,关于林屿和那个模特的事我他妈都解释了、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你是不是抽风了,也敢给我对着干!” 斓钰衣襟被撕扯得大敞,胸膛剧烈起伏着,此刻面对海听澜时那种窒息感,迫使她必须花费几倍的力气,才能顺畅地喘上一口气。 她垂下了肩膀,沉声说:“我今天已经很累了,你能让我休息吗。” 海听澜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扭曲,他紧紧握着拳头,看着斓钰脸上的疲倦与憔悴,最终忍住了没有发作,转身甩上了房门。 听着门外电梯到了楼层的提示音以及脚步声逐渐消失,斓钰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整个房间寂静,却都残留着海听澜存在过的痕迹,这七年来的点点滴滴像是刀片一样,将斓钰整颗心剜得千疮百孔。 首席化妆师的合同有效期正好到海听澜二十八岁生日后第三天,这时候斓钰想起了多年前自己许下的承诺:陪海听澜过完二十八岁生日,就离开。 当初徐淮死在了他二十八岁的前三天,斓钰亲眼看着爱人生命流逝,这成了她一生中过不去的坎,所以她只想将这个遗憾在和徐淮长得极像的海听澜身上弥补过来,哪怕不再是以地下情人的身份,哪怕只能借助化妆师的身份远远观望,她都甘之如饴。 第二天斓钰特意选择了下午的时间,一番精心打扮之后回到了公司。 周璐早就在公司门口等候,在看到斓钰的一瞬间欣喜得差点哭出来。 “钰姐,能看到你实在是太好了。”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哽咽起来,伸手抱住了斓钰的肩。 “好了好了,搞得要给我哭丧一样。”斓钰笑了笑,随口开了句玩笑,伸手拍了拍周璐的背。 “刘承那个狗东西这两天背着我干了什么?” 第31章 海大公子,栽喽! “他倒是不敢。”周璐见斓钰主动聊起了正事,便抹了把眼泪说道:“本来刘承让人起草关于你的股份转让合同了,结果被海听澜那边来的人叫停,也不知道拿到了什么把柄威胁他,总之那天他脸色极其难堪,转让合同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斓钰现在一听到“海听澜”这个名字就感觉脑袋大了一圈,不自主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钰姐......所以,你和海听澜的事情......”周璐声音越来越小,当看到斓钰抬起眼皮的刹那连忙摆手:“钰姐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斓钰笑了一声,轻轻地对她点了点头:“是,但是我们现在已经彻底断了。” 周璐瞬间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捂着嘴眼睛都亮了。 “好好干活吧,我一会把手里的项目转给你。”言罢斓钰抬头望了一眼“星海设计”蓝色星空的门楼,心中一阵心酸,长叹一口气之后迈着步子往公司内走去。 周璐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追上去问道:“不是......钰姐,你......要把你手里的项目给我?你不打算干了?” 斓钰停住了步伐,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浮起一抹坚定的笑意:“不是,我打算带着你们重新开始。” 会议室玻璃幕墙外的城市光鲜亮丽,斓钰注视着桌面上那份被反复推敲的股权转让协议,指尖轻轻划过扉页上“星海设计”的烫金logo。 这个她亲手参与设计的标志,如今正要成为她过去的注脚。 “斓总监,哦不,以后该叫斓股东了。”刘承将咖啡杯搁在桌上,略微下垂的眼尾闪过一道冷光:”说真的,公司能走到今天,你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只是现在市场竞争激烈,需要更“灵活”的经营策略......” 他刻意停顿,观察着她的反应。 斓钰却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始终停留在协议的关键条款上。 “刘总不必解释。”她抬眼,唇角扬起似有若无的弧度,“既然理念不同,好聚好散是最好的选择。” 刘承嘴角抽搐,要不是海听澜从中作梗,他肯定能借助舆论风波完全吃下斓钰手里的股份跟资源,完美的将她提出局。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刘承身体前倾,摆出惯有的谈判姿态,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公司正在融资关键期,你这时候退出,股份估值可能会打折扣。作为老朋友,我建议你再考虑考虑。” 斓钰轻笑一声。三个月前他暗中撬走她最重要的客户时,可没想起他们是“老朋友”,不听自己劝说执意去乱搞男女关系砸“星海”招牌的时候更不用说了,她就这两天深陷舆论风波出不来,刘承这个王八蛋立即趁机扩大董事会席位,将她的设计团队拆得七零八落。 “按照上次融资的估值,我持有的18%股份值这些。” 斓钰流畅地写下数字,将纸张转向刘承,“我要现金,保留3%原始股。” 刘承瞳孔微缩。这个数字恰好卡在他的心理线上——足够让他肉痛,却不至于撕破脸拒绝。他没想到斓钰会如此冷静地掐准命脉。 “小钰,这未免......”他试图发挥惯用的情感攻势。 “刘总,”斓钰紧皱眉头打断他,声音如冰刃划破空气,“需要我提醒你,上周“意外”流失的蓝城项目,实际是被谁接手的吗?” 会议室陡然寂静。刘承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他意识到她什么都知道。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叩响。助理神色慌张地探进头来:“刘总,设计部的大部分同事刚刚集体提交了辞呈。” 刘承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怎么回事?” 斓钰从容不迫地整理衣襟:“巧合的是,我的新工作室正在招聘。就在对面大厦28层,视野很好。” 她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这是股权转让协议的补充条款。顺便说一句,蓝城项目选择了我的新工作室,他们很欣赏我的团队方案。” 刘承的脸色由红转白:“你早就计划好了!” “就像你早就计划好要挤走我一样。”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同的是,我选择带着相信我的人一起走,而不是在背后耍手段。” 斓钰拿起笔在协议上签下名字,笔触稳健有力。“保留的3%原始股,我会看着你把公司带向何方。但愿你不会辜负“星海”这个名字。” 玻璃门在她身后合拢的瞬间,斓钰颓然坐回椅子上。窗外,朝阳正从城市天际线升起,将她的身影镀上一层金光。 大厦楼下,以周璐为首的八位化妆师整齐地站在门口,见到她出来立即围了上来。 “斓总监,我们都准备好了。” “新工作室叫什么名字?” 斓钰望向远处晴空万里的天际线,唇角扬起真正的笑意。 “破晓。”她说,“就叫破晓设计。” 破晓,一天的开始,在新的一天里什么都可以重新来过。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蓝城项目负责人发来的祝贺消息,以及新工作室的选址照片——整整一层,视野开阔,正好与曾经的“星海”隔街相望。 由于斓钰当年和海听澜签下的合同并不是以个人身份,而是以“星海设计”的身份,所以合同残留下的一个半月时间,海听澜的化妆师还是由星海出任。 自从上次和斓钰大吵一架之后,海听澜生气地将斓钰的消息全都拉黑,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主动联系她。 可是他还是个敬业的演员,一切该有的活动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他都会照常干下去。 但是今天影棚里的空气似乎都比外面低了几度。 海听澜沉坐在化妆镜前,举起手机闭着眼,下颌线绷得有些紧。 “哈哈哈!海听澜,你笑死我吧,这可是你海大公子纵横情场这么多年,第二次被女人甩喽!”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嬉闹,朋友沈林白笑得那叫一个前仰后合。 “别扯淡,我和斓钰只是吵架而已。”海听澜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对,吵架,吵架的原因竟然是你求着她当你女朋友她不愿意?” 海听澜:...... “我上次就说,你看她的眼神不一般,绝对是动了感情的。”沈林白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这可是我第一次看见你为舆论风波奔忙,海大公子,栽喽!” 第32章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一边去,烦死了。”海听澜没好气地低骂了几声,将电话掐断,揉着眉心仰躺在座椅上。 三天了,他拉黑斓钰所有联系方式已经三天了,这女人就不知道主动来找自己吗?就不知道像以前一样服软吗? 海听澜眼前再次浮现起斓钰仰起头,表情淡漠地对他说“断了吧”时的场景,一时间心口有些隐隐作痛。 是因为自己心里真的有了斓钰吗?海听澜狠狠地咬住了舌尖抑制住这样的思想,并不断在心底里强调,只不过斓钰陪在自己身边太久了,用习惯了罢了。 但是这次活动,他拒绝了活动方的妆面设计,点名让星海着手处理,想着通过这种方式逼着斓钰和自己见面。 他刚结束一场高强度打戏,身体疲惫,但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几天前和斓钰的那场争吵,越复盘越生气,此刻,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周围忙碌的工作人员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生怕触了霉头。 阿灵正在给他整理台词,要不要上前递过去都做了半天的思想准备,这时候身边走来了一位年轻姑娘,含着笑意,提着“星海设计”logo标志的化妆箱。 “海老师,我们补一下妆,马上还有个采访。”随即一道清亮活泼的女声插了进来,打破了这沉闷。 新来的小化妆师苗苗端着工具盘凑近,脸上挂着甜笑,仿佛没感觉到空气中的寒意。 阿灵与身边的工作人员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星海新来的化妆师......胆子挺大,谁不知道沈影帝这会儿心情极差,而且除了他那位固定的化妆师兼地下情人斓钰,他很少允许别人靠这么近。 海听澜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问了句:“斓钰呢?” 苗苗一愣,她使劲浑身解数才争取到替代斓钰,靠近海听澜的机会可不能被打扰,于是她选择隐瞒斓钰离职单干的事实,笑着说道:“钰姐今天有事,让我来帮她的。” 海听澜冷笑一声:“有事?”随即回眸又看了一眼这个小化妆师,眼睛眯了起来开始仔细打量。 一个年轻、漂亮、活泼的小姑娘,哪里不比斓钰那个女人强?我干嘛偏要一棵树上吊死呢。 海听澜挑了挑眉,也没说话,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他心里堵着一口气,想起自己都放低身段成那副模样了,甚至主动请求她做自己女朋友,结果只看到斓钰冷静又固执的眼神,那股无明火就烧得更旺。 她总是那样,近乎冷漠地对待自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情绪里翻滚。 “多大了?”海听澜吐出一口气,压住烦躁的思绪,眼尾含着笑意,带着风情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十九。”苗苗小脸微微一红,声音也软糯了起来。 往日都是在荧幕上看着海听澜,只知道他气质凌厉却又不失温和,眼波随意流转就能让无数女人为之痴狂,今日一见却发现那只是这个男人魅力的千万分之一罢了。苗苗的心脏不由得砰砰直跳。 “苗苗,是吗?”海听澜眼神扫过她胸前的名牌,语气慵懒带着缱绻的笑意,仿佛摄魂勾魄。 “啊?对,我叫苗苗。”还不等苗苗将下一口气喘出来时就感觉脸颊一抹暖意袭来,不知何时海听澜伸出了手轻轻用手背抚了一下,稍纵即逝,却足以惹人遐想。 “你的脸红红的,很可爱。”他嘴角勾起温和的笑,点到为止地轻敲苗苗的化妆箱:“我很期待你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苗苗脸颊上的红始终没能褪去,动作利落地开始给他上妆,指尖偶尔“不经意”地轻轻划过他的下颌或额角,和他有来有往地暧昧地聊着。 上完妆,苗苗并没有立刻退开,她拿起一旁的定型喷雾,身体几乎贴到海听澜沉的手臂,声音娇嗲:“海老师,这个发型保持得真好,就是我这边有一小缕不太听话哦,我帮你弄一下。” 海听澜始终眉目含情的笑着看着她。 苗苗说着,整个人又往前倾了倾,从某些角度看过去,像是依偎在他怀里,她甚至拿起台面上的一瓶男士淡香水,笑吟吟地说:“海老师,出汗了,补一点吧?这个味道很配您今天的气质。”说着,自作主张地要朝他颈侧喷去。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出了苗苗那点昭然若揭的心思,也惊讶于海听澜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乐在其中。 一种幼稚的、赌气的念头支配了他:看,不是只有你斓钰可以靠近我,我随时都可以将你换掉。 海听澜将身体朝着苗苗靠近,换了一种仰躺的姿势,下巴轻轻蹭过苗苗的腰间。 苗苗心中一喜,想的都是替代斓钰留在海听澜身边,青云直上的念头,动作更加大胆,手腕正要按下的瞬间,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这声音太熟悉了。 海听澜沉猛地睁大了眼睛,透过镜子,他看到斓钰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给他带得常喝的那家养生茶,大概是想来示好。 她的目光清凌凌的,落在他身上,又扫过几乎快要趴在他身上的苗苗,以及苗苗手里那瓶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香水。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 苗苗像受惊一样猛地直起身,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强自镇定,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 海听澜沉的心脏骤然一沉,刚才那股赌气的心思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糟糕的预感。他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斓钰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极快地逡巡了一圈,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像是自嘲,又像是彻底的了然。 她本来并不想见海听澜,并不想再次想起“地下情人”这个肮脏的身份,但是实在没有理由留在他身边陪他过二十八岁生日,所以自作主张地仍用”首席化妆师“这个身份前来。 她没有吵也没有闹,只是轻轻将手里的茶放在旁边的置物架上。 “茶放这儿了。你们继续。” 第33章 陆思言的邀约 她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路过,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尽管内心深处早已掀起了轩然大波。 看来他身边已经有替代自己的人了,斓钰不由得冷笑一声。原来在他心里,自己也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人,那就更没有什么理由留念了。 “斓钰!” 海听澜沉猛地站起身,化妆椅被他突然的动作带得向后滑开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此刻才真正慌了神,什么吵架赌气全都抛诸脑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可斓钰的脚步没有片刻停顿,纤细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 海听澜刚想追出去,却被苗苗伸手拦住。 “海哥!斓钰那个疯女人早就离职了!现在我才是你的化妆师!”苗苗的神情很是焦急,终究是年龄小,什么事都藏不住。 海听澜甩开她的手,瞬间明白了一切:“她不在星海了?所以就轮到你上位了?” “海哥,你不是刚刚还说我比斓钰化妆化得更好吗,不是说好的更喜欢我吗?以后就让我代替她留在你身边好吗?”苗苗都急哭了,死死地拦住海听澜的去路,说什么都不让开。 海听澜瞬间被一阵焦躁包围,他一个眼神下去,阿灵连忙带着几个安保人员将苗苗拉走了。 他坐回自己的化妆椅上,整个胸口因为气愤而起伏,转头将阿灵喊了过来:“斓钰离职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阿灵也很委屈:“澜哥,这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我也不知情啊......” 谁都知道星海设计是斓钰一手创办出来的公司,都是她的心血,她能说放下就放下。 “给刘承说,这件事没完!”海听澜瞬间有种被耍弄的愤怒,狠狠地将台词本摔在桌面上:“狸猫换太子的把戏耍到我海听澜头上了,别他妈想跟个没事人一样脱身!” 阿灵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散落一地的化妆品只觉得脑子都快要炸了,连忙跟在海听澜身后陪着笑脸:“澜哥......这眼看着后天Aethel商业活动就要开始了,咱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个品牌全球代言人......星海和咱合作很久了......” “那怎么了?”海听澜转过身愤怒地盯着她:“让这个苗苗给我滚蛋!这个星海也滚蛋!” 言罢他烦躁地将手机拿出来,把斓钰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一连几个电话拨了过去。 第一个响到一半被挂断了,第二个开始就是关机,发微信也不回,阿灵也跟着着急。 “你,想办法,给我找到个造型师去。”海听澜狠狠地捏住手机,整张脸上的表情近乎狰狞:“老子又不是离开她斓钰就活不了了!” 此刻阿灵只觉得眼前一黑。 一般这种商业活动造型师和相关礼服都是提前很久就开始准备的,合同都是提前签下来的,而且能承担这种大型商业活动的化妆师哪个没有个几年一线工作经验,档期排得满满的,就算是海家面子大,临时找人也足够困难啊。 阿灵此刻眼前已经幻视出了海川指着她鼻子骂的场面了,恨不得立刻就辞职滚蛋。 此刻斓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新办公室里,她依靠着座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酸涩,情绪淹没得让她快要窒息。 明明知道了和星海撕破脸之后会面临这样的可能,可是偏偏自己不信邪,感觉海听澜应该不会换人,应该还会等着自己。 想到这她不由得苦笑了几声。斓钰啊斓钰,你实在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眼前再次浮现起苗苗和海听澜嬉笑怒骂的场面,每回想一次就像是拿着自己的体面与自尊狠狠地在地上摩擦,又苦又痛。 “自取其辱......”她低声嘲讽着,抬眼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妆面已经开始斑驳了,整个人显得又老气又憔悴,连同这不久前自己的所作所为,真是感觉自己不自量力。 是啊,他海听澜纵横情场这么多年,身边的莺莺燕燕都没有断过,自己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不过就是留在他身边时间长了一些而已,有什么资格认为自己与众不同呢?有什么资格认为海听澜会在自己身边永远为她斓钰留下一个位置呢? 斓钰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任凭胸口的钝痛传遍身体的每一寸脉络。 “钰姐?”伴随着清脆的敲门声,周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怎么了?”斓钰连忙用卸妆湿巾抹了一把脸,对着镜子调整出一副有活力的模样,站起身打算开门。 “陆思言工作室打来电话了,想要跟咱们合作!”一开门斓钰就看到周璐满脸喜悦的模样,还有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下属,抬眼望去整个办公室都沉浸在欢愉之中。 “那可是陆思言啊!年轻一代最火!最有潜力的歌手!” “能和他合作,咱们工作室的名声不用想就知道该有多响亮了!” “前途一片坦荡啊!” “对啊对啊!这可不比当年和海听澜签下的那个单子差!” ...... 所有的声音落在斓钰耳朵里,喜悦也成了一种喧闹。 在那场网爆事件中,陆思言曾主动提出要帮助她,却被拒绝了,随后这个孩子也意识到自己和海听澜不长久了,几次三番地前来找斓钰想要和她关系更进一步,却都被拒绝。 “钰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机会啊!”周璐见斓钰的神情有些犹豫,连忙出声提醒道:“咱这个行业最怕没有露脸的机会,要不多优秀都会被埋没的......” 这些人都是斓钰带出来的,技术过硬,而且对她忠心耿耿,她也为他们承诺过会给他们比星海更好的未来。 如今的斓钰已经是个领导者了,身上背负着很多人的命运,她深知自己不能再意气用事了,要切身实地地为公司的前途着想。 她抬起眸,办公室里,好几双眼睛还殷切地望着她,那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充满希望的热情,他们只知道,跟着斓钰姐,有肉吃。 而这个大单子,就是第一块肥美的肉。 斓钰能看到这单生意背后,工作室账户变得充盈,大家能安心发薪、添置设备、扩大规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每天晚上都在计算着还能撑几个月。 第34章 白月光回国了 尽管和陆思言的合作总是让她想起跟海听澜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可是有钱不赚王八蛋,她也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 她脸上努力勾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明亮、专业,带着领航人的笃定。 “确实是好事。”声音听起来甚至带着恰到好处的愉悦,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 “璐璐,尽快回复对方,这个项目我们接了。” 斓钰接到陆思言电话时,正和周璐等人正加班研究着陆思言这些年的妆造和市场趋势,忙得不可开交,显示屏冷白的光映着她略显疲惫的脸,指尖敲击键盘的力度几乎带了点泄愤的意味。 这是斓钰的工作习惯,在签约大单子之前一定要摸清甲方的审美风格,好对症下药。 “姐姐,忙吗?” 少年清越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瞬间使得整间会议室陷入了一片寂静。 斓钰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她只是下意识的一个行动,哪曾想对面上来就是一个暴击,精准地选取了“姐姐”这个自己抗拒不了的称谓,还带着点暧昧情愫,这下好了,自己所有得力干将的眼神里都只剩吃瓜的热情了。 斓钰深吸一口气,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身体向后靠近椅背:“合同流程不是明天走吗?你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了?你工作室知道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讨好:“就是个小型的歌友会,三五百人的规模,姐姐随意发挥就行,不用那么严肃。” 陆思言,这个名字最近在新生代歌手里势头极猛,凭借一张惊艳的出道EP和几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部特写,迅速收割了大量粉丝。 也许是年龄差距太大,斓钰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孩子对自己有着那方面的意思,要不是这段时间他操之过急,总是送礼物又约饭的,斓钰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往那方面想。 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意识到了,就只想尽量将这样的情感掐灭在摇篮里,在能装糊涂的最大范围里将工作完成掉。 但陆思言从没提过工作上的事。 “那正好,你说说你的团队的意见,你公司应该配备了最好的策划。”斓钰强硬地扭转话锋,公事公办地问,手指无意识地滑动鼠标滚轮。 “他们搞得太模式化了,没意思。”陆思言的语气随意却坚定,“我想要点不一样的,特别一点的,能让大家眼前一亮的妆造设计,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姐姐你。”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有些喧闹的背景音也仿佛被刻意隔绝开,只剩下他清晰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气音:“预算不是问题,按市场最高标准走,佣金我会一口气付完,而且......海市,姐姐你一直想去看那个艺术展对不对?正好,工作看展两不误。” 斓钰沉默了,她确实心动了,不是为那个展,而是为这个项目本身。小型歌友会,目标明确,受众精准,恰恰是她最擅长也最想做的类型,能让她摆脱眼下这些琐碎又折磨人的关于海听澜的记忆,更何况,预算充足,甲方......还是他。 一个虽然年纪小,却天赋异禀,并且审美在线、给予她绝对信任,让她随意发挥的“甲方”。 风险在于,他们之间那点微妙的情愫,可能会让合作变得复杂。 “思言,”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们......” “姐姐,”陆思言打断她,声音里的笑意褪去,只剩下一种能感受到的真诚,“现在是谈工作。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也请你相信我的职业素养。只是合作。” 他把“合作”两个字咬得很重。 “而且,我想明天就接姐姐你和团队里的人来海市,工作之余旅行游玩的费用我全包了。” 声音透过通话孔轻轻地回荡在整个小小的会议室里,仿佛热带风情已经徐徐展开,所有人眼神中都透露着兴奋,呲着牙乐呵呵,满脸期待地望着斓钰。 斓钰看着这群“嗷嗷待哺”的孩儿们忽然笑了,轻咳一声对着电话那端说:“好。先把具体需求、场地初步信息和预算范围发我邮箱。我明天早上之前给你一份初步的方案构想和合作意向书,具体问题等我和我的团队到了海市咱们再沟通。” “没问题!”陆思言的声音瞬间明亮起来,那股强装的沉稳消失不见,雀跃几乎要溢出听筒,“谢谢姐姐!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 “叫斓总监,或者斓策划。”斓钰纠正他,语气却不自觉地放缓,“还有,以后工作电话,尽量挑闲暇的时候打。” “遵命,斓总监!”陆思言从善如流,声音里的笑意藏不住,“相关资料马上发你!海市见!” 挂了电话,不到一分钟,新邮件提示音清脆地响起。 斓钰点开,附件里是详细的需求文档和场地资料,甚至还有陆思言喜欢的风格参考图集,条理清晰,准备充分,显然不是一时兴起。 她靠在椅背上,唇角微微扬起。或许,接下这个项目,摆脱眼前这滩烂泥,换个环境,是个不错的选择。至于那位年纪很轻、心思却不单纯的“甲方”...... 斓钰打开新的PPT文档,群发到工作群里,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 先拿出无可挑剔的专业方案再说。 刚结束一天的拍摄的海听澜只觉得身心都很疲惫,看着剧组化妆师在化妆台前忙来忙去的身影不由得又想起了斓钰。 他再一次打开手机,看着满登的消息,却始终没有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的出现,眼眸中不由得染上一层哀伤。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过来了,是沈林白的,海听澜没有犹豫便接通了。 二人是发小,父辈也认识,一起玩到大,只不过是二人的发展不同,海听澜顶着一张绝世容颜进军娱乐圈,沈林白则去读了商学院,回来继承父辈衣钵经商搞实业。 “怎么了?”海听澜的声音厌厌的,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你的白月光回国了!”电话那头的沈林白很是激动。 海听澜则是紧皱眉头:“白月光?我有这玩意吗?” “扯什么淡,念念啊,念念啊,你的初恋!她难道算不上白月光吗?”沈林白双手一摊,喜上眉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35章 温念的问题 说真的,要不是沈林白主动提起,海听澜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温念是和海听澜、沈林白一起长大的,三人是三剑客,关系极好,当年十六七岁海听澜也正是情窦乱开的年纪,稀里糊涂的就跟温念在一起了,温念也算是海听澜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个正式的女朋友。 不幸的是这段感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因为温念要出国读书而被迫终止,甚至连分手都是温念提出的。 其实白月光倒是算不上,只能说是青春时代最美好的一个缩影罢了,也不算是忘不掉的初恋。 海听澜想到这不由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这一辈子纵横情场,就被两个女人“甩过”,一个温念,一个斓钰。 “温念今天晚上落地上海,我想着的是组个局,大家见一面稍微喝点,毕竟都四五年没见过面了。” 海听澜仔细想了一下,还真是的,自从当年温念去法国读书之后,异国恋海听澜倒是坚持了快一年,活生生把所有感情都磨得淡漠了,自己最后一次落地法国去见她的时候还是自己十九岁那会,也正是那个时候温念给他提出了分手。 后来呢,温念一点点淡出了他的视野,听说几年前她跟当地一个富商结了婚生活也算得上幸福安乐,怎么突然间回国了呢? “行啊。”毕竟这么久都没见过面了,加上最近心情不好,海听澜也想着找点事情做来散散心。 沈林白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发来了一个位置,是一个坐落在江畔的私人酒庄。 上海下了第一场秋雨,在繁忙的城市中显得有些突兀,私人酒庄的露台虽然封闭着,但依然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室内温暖干燥,空气中浮动着雪茄的淡淡醇香和酒液醒发后的果木芬芳。 温念晃着杯中宝石红色的液体,目光掠过窗外江景,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听着对面的沈林白眉飞色舞地讲着某个圈内笑话。 她变了许多,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也许是国外环境的开放和她本身从事艺术相关行业,和多年前小家碧玉的可爱灵动相比,她如今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热辣而张扬。 温念一身自己创作的印象派风格的长裙,又附加上一些巴洛特的繁琐装饰,配上她散在雪白脖颈处被染成深蓝色的头发,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艺术家的风格特色,格外的明艳。 沈林白是组局的人,他深知另外两人那段无疾而终的过往,却依旧热络地维系着这个小圈子的情谊,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点青春的尾巴。 “所以那家伙当时脸就绿了,哈哈哈......”沈林白的笑声在略显空旷的酒庄里回荡,他瞥了一眼门口,又看了看手表,“我说海大少爷怎么回事?这都迟到快一小时了,浦东堵成这样?” 温念笑了笑,没接话,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杯壁。 就在这时,厚重的木门被侍应生推开。 带着一身湿冷的水汽和匆忙,海听澜终于出现了。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软塌地垂在额前,深色的风衣肩头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眼神依旧清亮,他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越过了热情的沈林白,精准地落在了站起身来的温念身上。 空气有刹那的凝滞。 不得不承认,如今的温念和往日记忆中那个单纯的似一张白纸的女孩完全不一样,这样的变化是海听澜始料未及的,他的眼神中的震惊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怎么样?一时间不敢认吧?我刚刚也是!”沈林白举着酒杯走到海听澜身边,身后搂住他的肩笑骂到:“又是最后一个到,这毛病多少年了也不知道改改。” “抱歉,雨太大,高架上出了事故,堵得一动不动。”海听澜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些许,他一边脱下湿重的风衣递给侍者,一边走向座位,目光却未曾从温念脸上移开。 沈林白打破沉默,笑着捶了他一下:“罚酒三杯啊!就等你了!温念好不容易回来......” 海听澜走到桌前,终于完整地看向温念,嘴角牵起一个微笑,声音放缓:“好久不见,温念。” 温念迎着他的目光,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形,格外的明朗:“还端着呢?海大影帝?” 一句“还端着呢”带点玩笑意味,一下子将三人的距离拉近,似乎又回到了他们曾经的童年时光。 海听澜不由得笑出了声,提着裤脚坐下抬起头,看着温念那一头深蓝色的秀发在暖色光调下蓝的跌宕起伏不由得皱了皱眉:“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写意?” 温念哈哈大笑:“我敢于尝试一切新鲜事物,你不觉得这颜色很好看吗?” 海听澜抿了抿嘴,不敢说话,一旁的沈林白倒是接茬了:“好看好看,放人堆里那叫一个鹤立鸡群,都不怕你走失!” 海听澜忍不住笑了,用手指压住嘴角。 温念翻了个白眼:“你不懂,这是艺术,这颜色可是我亲自调的呢,全是植物精华,不同的光晕下会呈现不同程度的蓝色,要不你试试?” “这太开朗了,我可不敢,万一给我合作伙伴们吓跑了我公司股票该呈现不同程度的绿了!”沈林白连连摆手,余光中看到了偷笑藏不住的海听澜,于是画风一转,直接甩到了海听澜身上:“唉?海大公子如今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靠脸吃饭都吃撑了,你不如让他试试?” 海听澜冲着沈林白的胸口就是一拳,笑骂道:“一边去。” “哎?真的可以唉!”温念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我在法国这段时间都在搞妆造设计,经验老足了,你可以试试!” 海听澜突然想起了自己还缺一个负责下场品牌活动的造型师,不由得在心里盘算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那可不行。”沈林白抿了一口酒,笑嘻嘻地看着温念:“海大公子身边有专门干这个的。” 言罢还冲着温念挤眉弄眼,温念瞬间领会。 “我想起来了,是叫斓钰对吧?圈子里很有名的中国籍化妆师,她的好评都已经传到国外了。”温念突然转向沈林白:“我记得没错的话舒扬当年婚礼就是她做化妆师的吧?” 第36章 会不会……我心里已经有了斓钰? 舒扬是沈林白的妻子,已经结婚一年多了,如今已经怀孕七个月正在家里养胎。 “我看过你给我发的照片,这个化妆师挺有灵性的,手艺很稳。”温念回想起来,不由得发自内心夸奖了几句,余光却看到海听澜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一脸吃瓜模样地望向沈林白。 沈林白会意,伸手戳了戳海听澜:“咱斓总监呢?要不要叫过来一起喝点?” “叫她干嘛?”海听澜眉头紧皱,一连灌了好几口酒。 “还没哄好啊?”沈林白连连咋舌:“海大公子勾搭姑娘的技术下降喽。” 温念并不知情斓钰和海听澜这些年的地下情人关系,也不知道前段时间的娱乐风波,只当是海听澜新交的女朋友,这段时间吵架了而已。 “哄什么?”海听澜没好气地回答着:“我给她炒了,还拉黑了,以后我跟她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温念插话进来,煞有介事:“小姑娘要哄,不能这样,多伤人啊。” “什么小姑娘啊。”沈林白笑着调侃了几句:“比听澜还大两岁呢,都快三十了。” 他还没说完就被海听澜一记眼刀剜了过去。 就算斓钰跟他冷战,也轮不到别人来揭他女人的短,好哥们也不行。何况海听澜知道,一直和面部肌肉打交道的化妆师都会对年龄有着不同于常人的焦虑,斓钰也不例外,相处的这些年里,他从未提起这个话题。 要是斓钰知道该伤心了......不对,我这个时候想那个女人干什么?真煞风景。 海听澜默默咬紧了后槽牙。 温念倒是听得很自然,在她眼里海听澜“朋友”的身份早已压过了“初恋情人”,多年的友谊让她忍不住开口说了几句:“听澜......我可不知道你喜欢姐姐这种类型的啊?” 海听澜:...... “你听我的,给斓钰发个消息,语音,声音嗲一点,一句什么呢......“姐姐,我错了”,诸如此类的,保准她掉过头来找你!” “什么玩意儿?”沈林白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这是什么偏方?真他娘的偏!” “真的!”温念一脸严肃加认真:“我就喜欢年轻的弟弟,他们一句“姐姐”下来,我整颗心都快要融化了,要什么我都给他们买。” 说着温念拿出手机翻出了最近关系暧昧的几个年轻男模的照片,各个宽肩窄腰大长腿,八块腹肌,亚洲面孔,骨相都格外漂亮。 “你好这口?”沈林白满脸不可置信:“这多大?成年了吗?” “成年了,当然成年了,我会干那犯法的事吗?”温念翻了个白眼:“都是大学生,我就喜欢这种小奶狗类型的,长相清秀,眼睛干净漂亮的。” 海听澜默默地攥紧了手里的杯子。 年轻的?难不成斓钰也喜欢年轻的?冬青,陆思言......好像各个都比我年轻吧...... “哎?对了,听澜,给你打听个人,也是娱乐圈的。”温念把手机甩给沈林白,朝着海听澜的方向问道。 “你说。” “陆思言你知道吧?就那个新生代歌手,最近老火的小年轻。”温念舔了舔嘴唇,笑得云淡风轻的:“我想见见,我最近老喜欢他的歌了。” 海听澜仰起脖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还浇不灭心中的怒火。 他只觉得心中烦躁无比,一个诡异的念头席卷而来:斓钰......会不会真的喜欢陆思言这款?所以那天电影首映礼她才会和陆思言聊得那么开心?就因为他比我年轻? 他连换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平息下来,对着温念扯出一个有些苦的笑意:“我尽量......” 温念满意的笑了笑。 “话说......”海听澜欠儿楞登地开口:“你跟你前夫离婚是不是因为你背着他找小男孩?” 温念:...... 沈林白在一旁笑得快要背过气了。 三人酒都喝到了那个神经中枢的兴奋点上,话是越聊越开。 “扯淡!老娘是个遵循法律和道德约束的好人!干得出这样的事吗?”温念笑骂道:“你是听我夸小年轻、弟弟们好,嫉妒了吧?” 海听澜不承认,梗着脖子反驳道:“那你这是说我跟林白不好了?不讨女人喜欢?” 沈林白连忙高举双手以示清白:“我不用讨女人喜欢,我爱我家扬扬,我是个遵守男德的好丈夫和未来的好父亲!” “行,这个我相信你。”温念大手一挥,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都是好朋友,我就不瞒你们了,我跟你们就不藏着掖着了,我跟Antoine是真真正正和平分开的。” “他们家是个老派家族,很多条条框框我发现不能让我开心,反而给我带来了很多的束缚,我是学艺术出身的,最害怕这样的生活。”温念叹了口气:“而且,我和他的感情很早就出了问题,一次又一次失望,到最后我感受不到他对我的爱了,于是......” 于是她选择自由而洒脱的人生,重新来寻找自己的意义与价值。 海听澜沉默了,他和温念的感情其实早就不存在了,如今也是彼此将对方看成多年的朋友而已,也没有想着再续前缘,只不过在那一瞬间,他从温念的身上看到了斓钰的影子。 感受不到爱意......这会不会是斓钰选择离开自己的原因呢? 他又想起了那天斓钰说出“断了吧”这三个字时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眉眼,是不是她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了太多的失望?所以才决定离开的? 海听澜不得不承认他之前只是把斓钰当作一个可以解决生理需求的床伴罢了,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丝毫尊重,可是这段时间一切关于这个女人的心痛无一不是在向他表明自己在乎斓钰的心思,藏都藏不住。 斓钰的每一次喜怒哀乐都能牵动着他的神经,有斓钰在身边的每一天都让他感受到安心。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呢?一个念头逐渐在心底浮现:会不会......我已经爱上了斓钰? 可是他明白太晚了。想到这海听澜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一种无力感席卷而来,让他不知所措。 这时候阿灵的电话打了过来,搅动了席间有些压抑的氛围,海听澜紧皱眉头,一般情况下阿灵很懂规矩,不在他休息的时候打电话,这次这么反常一定是工作方面有了大问题要他来决策。 于是海听澜冲着温念和沈林白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电话出了房间接通。 第37章 姐姐,你笑起来很好看 “澜哥,很抱歉这个时间给您打电话。我联系到了三位化妆师,资料都发到您手机上了,因为后天活动就要开始了,有点紧急现在要定下来。” 阿灵那边很有效率地将情况汇报了过来,海听澜表示理解,顺口夸了她两句。 打开手机文档,海听澜不由得紧皱眉头,这三位化妆师都是刚出来没多久的新人,水平应该不差,但是这个资历尚浅就让海听澜不是很满意了。 “斓钰呢?还是联系不上吗?”海听澜烦躁地扯了扯领口。 “额......钰姐联系上了,但是......”阿灵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 “说!” “她和她的团队跟陆思言签下来了单子,明天一早前往海市负责那边的项目......”阿灵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带着些颤抖,她预判了海听澜这脾气一定会爆炸。 果不其然。 “什么?”海听澜语调高了八个度,脸色格外狰狞,攥紧手机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澜哥你别生气......”阿灵连忙安慰着,却被接踵而至的高昂怒火淹没。 斓钰把我丢下了去找小年轻了?这是什么情况?她怎么能这么做?她跟那个陆思言绝对有一腿! “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不回来这辈子都别让我见到她!”海听澜伸出一根手指,愤怒地指着虚空,要是陆思言在他面前,他一下子都能给他戳死。 “钰姐说的是......合同快到期了,那是和星海设计签的,让咱们找刘总......” “什么?”海听澜不可置信:“她真是这么说的?” 往日斓钰最看重自己“首席化妆师”的身份了,怎么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 海大少爷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没有面子。 “而且咱跟星海的违约金刚打到对方账上......”阿灵又补了一刀,虽然完全不是故意的。 海听澜狠狠地咬紧了后槽牙,整个面部肌肉都在抽搐。 行啊,斓钰,算你有种,你洒脱了、自由了,换了个年轻弟弟陪在身边,老子也不差! “这几个化妆师都不要,也不看看你找的什么玩意!”海听澜愤愤地说道,电话另一头的阿灵委屈得都快要哭了,不是刚才还春和景明的吗?还夸自己办事效率高、认真负责要涨工资来着...... 这主子真难伺候。 阿灵伸出手一边掐着自己人中,一边陪着小脸问道:“澜哥......那咱后天活动怎么办啊,没有化妆师......” 总不能指望我上手给你化吧...... “我这边刚回来一位朋友,就是干这个的。”海听澜一字一顿,不知道跟谁较着劲呢。 阿灵倒吸一口凉气,眼前已经幻视起自己的祖宗十八代围着自己转了。 “一会我把她资料发给你。”说着海听澜就掐断了电话,推门走了进去,朝着正跟沈林白唠得火热的温念打了个响指:“温大化妆师要不要接回国后的第一单?我给你个一举成名的机会。” 秋日的海南岛依然热烈,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与内地城市渐起的萧瑟恍若两个世界。 咸湿的海风裹胁着热带植物的气息,吹拂着斓钰微微汗湿的额角。 她穿着一条简单的亚麻长裙,赤脚踩在细软的白沙上,看着团队成员们在浪花里笑闹,却觉得中间隔着一层无形的玻璃罩,所有的欢声笑语都模糊而遥远。 心底那片冷硬的阴霾,自与海听澜那场争吵后,就未曾散开过,即便身处这炽热天涯海角。 “姐姐似乎对我的安排不太满意?”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清爽得如同刚剖开的冰镇椰子水。 斓钰侧头,陆思言,换下了舞台上的华丽服饰,一身简单的白T恤配沙滩裤,墨镜推在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清澈双眸。 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真诚的、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兴趣,聪明如斓钰,不会不懂。 “还是叫我斓总监吧。”斓钰弯了弯唇角,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索然,试图通过称谓拉开二人这种暧昧的关系:“谢谢陆先生的款待,这里很美。”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陆思言不在意她的疏淡,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用棕榈叶编织的小巧螳螂,翠绿鲜活,栩栩如生。“刚才在那边跟阿婆学的,” 他递过来,眼神亮晶晶地求表扬,“看来我这双弹吉他的手,搞点别的创作也还不赖?” 那螳螂的确精致,斓钰接过,礼貌性地笑了笑:“很厉害。” 她的反应显然未达到陆思言的预期,但他耐心极好,伴着她沿着潮汐线慢慢走,海浪温柔地漫过脚踝又退去。 海市的海洋是一片干净而澄澈的天蓝色,配着白色沙滩旁边玫红色、怒放的光叶子花,几个简单的颜色大开大合,将灵动而壮丽的海景肆意挥洒在天地间。 斓钰不由得感觉心情开阔,眼神倒映着海天一色,逐渐有了光亮。 “我感觉这里的色调很是大胆,给我提供了不少灵感,关于你这次的提议我想着也突破以往的常规,大胆的试一次。” 斓钰主动开了口,却句句不离工作,陆思言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随即被喜悦而代替,他很能提供情绪价值的附和着,并表示了自己的期待。 “工作是做不完的,灵感也不是闷着头就能挤出来的。”陆思言试图引她说话,“比如现在,是休息时间,斓总监可以选择放松一下。”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了点不经意的试探,“我陪你去冲浪怎么样?” 斓钰垂着眸,心中却还是不自觉地想起海听澜,温暖的海洋就在脚下,放不下的人却不在身边,只剩下一个无关的旁观者,在这里徒劳地试图撬开她的心扉。 见她依旧沉默,眼神空茫地落在海平面之上,陆思言忽然快走几步,面朝着她,一边倒退着走,一边做起夸张的鬼脸,甚至不惜形象地模仿了几句他新歌里蹩脚的 Rap词。 他是当下炙手可热的偶像,这副毫无架子的模样若是被粉丝看到,大概会引起轰动。斓钰终于被他笨拙又努力的逗趣戳中,唇边逸出一丝极轻的笑声,虽然短暂,却真实了许多。 “笑了就好。”陆思言松了口气,停下脚步,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斓钰,你笑起来的样子,比海南岛的阳光还耀眼。不该被什么烦心事挡住。” 他的话语直接而热烈,像这里的阳光,烫得人无所适从。 斓钰握紧了手中那只棕榈螳螂,它的边缘有些刺人。她看着眼前英俊又殷勤的年轻男人,他的好意明白清晰,像一杯诱人的冰饮,足以暂时浇灭心头的躁郁。 可她心底那片因另一个人而起的秋凉,却盘踞不去,绝非这热带海滨的烈日,或者旁人轻易的讨好所能驱散。 “谢谢你的用心,陆先生。我去看看他们冲浪拍的照片。” 第38章 拉低老娘档次! 这边周璐扛着冲浪板回到了沙滩边上,亮蓝色的泳衣衬得本就年轻的她更有活力,跟同事们在挑椰子。 “这几个,都给我开了。”周璐挑了个最大的端着走到了斓钰面前:“钰姐,都来海岛了怎么不尝尝椰子?” 陆思言眼睛亮亮的看着斓钰,眼神中有些期待:“我选的这家私人海滩的老板自己承包了一片椰子林,这些都是他们现采的,新鲜甜美,你快尝尝。” 斓钰轻轻的摇了摇头:“抱歉哈,我不太喜欢椰子的味道,我一会去旁边拿水就行。” 陆思言顺着斓钰的话往下说:“行啊,这边还有海景餐吧,这里的调酒师特调与众不同,我现在去带你尝尝。” “好啊。”斓钰扯出一个笑意,调转方向,朝着椰林下的玻璃餐厅走去。 周璐捧着椰子自顾自的喝起来,但是有点谗陆思言提起的酒吧特调,于是悄悄跟在斓钰身后,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直低头玩着手机,却被微博娱乐榜第一条彻底吸引了过去。 热搜前三,赫然挂着海听澜的名字。 #海听澜温念#(爆) 温念是谁?周璐不由得紧皱眉头,偷偷瞄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斓钰,跟做贼一样将手机内扣,悄悄翻动起来。 #海听澜全新造型# #海影帝的化妆师是她# 点进第一条,最热门的一条娱乐博主的微博配了九宫格。前几张是他今天下午出席顶级奢侈品牌“Aethel”秋季系列发布活动的现场图,高清镜头怼脸拍,聚焦点全在海听澜的脸上和发型上。 后面的图片则有些模糊,像是旧照,有他和一个年轻女孩并肩走在校园林荫道上的,有女孩踮着脚往他头上戴生日帽的,甚至还有一张两人在毕业晚会上跳舞的。 博主的文案写得极尽煽动:“爆!新晋影帝海听澜今日活动惊艳造型出自谁手?竟是其神秘初恋女友!两人疑似再续前缘?这破镜重圆的剧本照进现实了?” 什么玩意儿?白月光回国了! 评论区早已沦陷。 “卧槽?这妆造!这长发!海听澜今天是去吸血鬼古堡进修了吗?帅得我腿软!” “重点是颜值吗?重点是给他做妆造的是前女友啊!影帝和化妆师前任,小说照进现实!” “所以今天这么帅,是因为爱情的力量?” “白月光回国喽。” “楼上的,欣赏一下艺术,这姐们技术是真牛批!这半长发烫卷漂染,又华丽又慵懒,把Aethel这一季的野性疯狂又优雅的内涵全表达出来了!品牌方睡着都要笑醒!” “求扒这个小姐姐!看起来好有气质!” “好像是叫温念?据说是电影学院化妆系当年的天才,后来出国深造了,刚回来就被海听澜挖走了?” “海影帝的御用化妆师不是叫斓钰来着吗?” “翻篇了翻篇了!姐妹目光往前看!” “不是挖走,是重逢!是破镜重圆!(声嘶力竭)” 周璐是越看越心惊,越来越感到惊悚。 前两天林屿公然退钱出国读文学硕士主动拆CP的事情还正闹得沸沸扬扬,怎么现在海听澜身边又有了新的热门话题?又是关于恋情的?这个月第三回了,这他奶奶的是什么桃花体质? 但是一个念头浮现在周璐脑海,这消息千万不能让斓钰知道,最起码现在别让她知道。斓钰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离开了那个听说私生活很混乱的渣男和那一堆烂摊子事,周璐是真的希望她能开心些。 另一边的海听澜正和温念坐在一起吃饭,划着屏幕,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看到某张旧照时,指尖微微停顿了一下。 “什么白月光回国啊,这些营销号可真会带节奏。”温念也在刷着手机,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的,全是到正主面前吃瓜的。 “知足吧你,人红是非多,你想要打响国内名号第一枪受点皮肉之伤多正常啊。”海听澜耸耸肩,伸出叉子从面前沙拉里刨出一片菜叶子塞进嘴里咀嚼:“等价交换,能量守恒。” 温念翻了个白眼:“老娘是有技术在身上的,不需要因为和一个男人用绯闻来炒作!”她伸出手指点了点海听澜:“哪怕是你也不行!拉低老娘档次!” 海听澜咀嚼肌停滞了,陷入了沉默。 经纪人在一旁观察着二人的神色:“团队这边准备发声明,强调只是专业的合作关系,温念小姐是你高薪聘请的优秀化妆师,过往私事不予置评。你看怎么样?” “支持!”温念竖起了大拇指。 “嗯。”海听澜低低应了一声,手指不自觉地翻到了和斓钰的聊天记录,看着好多天没有消息的界面,心中一沉。 照片里的他,确实和往日截然不同。 他以往的造型,无论是红毯还是活动,在斓钰手下大多成熟稳重,西装革履,发型一丝不苟,完美符合一个二十八岁影帝该有的形象——英俊,但多少有些模式化。 但今天,的确是有些创意,让他探索到了不一样的风格,但是并不舒服。 “温念。”他拢了拢头发,很不适应这种野性的长卷发:“一会给我拆了吧,我不习惯。” 他还是喜欢之前的风格,之前斓钰为她创造出来的风格。 到了傍晚,斓钰站在酒店顶层全景露台的玻璃护栏边,几乎要融化在这片绚烂的色彩里。 海南岛的晚霞名不虚传。 夕阳缓缓沉入远方的海平线,将漫天云彩点燃,瑰丽的橙红、温柔的粉紫、深邃的金黄......各种色彩恣意流淌、交融,又以一种近乎奢侈的豪迈,泼洒了整个天空。 这样大胆的色调连同这灵感在一瞬间灌注进她的脑海,她回眸看着陪在身旁的陆思言,不自觉地伸手触摸起他的脸颊。 微咸的海风拂面,吹动了她散落的发丝,一双眉眼清冷而沉静,像是平静的海面,美得让陆思言一时间忘了呼吸,皮肤相接处传来的温度更是拨乱了他的心弦,呼吸似乎都已经停滞下来。 “我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妆造设计方案。”斓钰触摸她的脸颊完全是下意识的,出发于化妆师的职业病,来感受客户的皮肤状态。 “斓钰......我......”陆思言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到斓钰迈开步子朝着室内走去,还不忘招呼自己的下属来开会:“周璐,拿着酒瓶到会议室喝,我有了新灵感!” “哎!好嘞!”周璐连忙将手中的科罗娜最后一口灌进自己的口腔,伸手拍了拍还沉溺于海岛晚霞的同事的肩膀:“快点,跟着老大干活!” 第39章 姐姐,你刚才……很帅 陆思言依靠着刚刚斓钰站过的玻璃栅栏,笑着摇了摇头。 姐姐工作的样子......挺帅的,很喜欢...... 他伸手从冰柜里拿出一瓶科罗娜,用牙撬开瓶盖,和晚霞碰了杯,眉眼弯成一道月牙:“你说我怎么才能将她追到手呢?” 海浪拍击着沙滩,留下雪白的浪花,稍纵即逝,留下浅薄的回应。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陆思言舞台方面的负责人正对着落地窗外的海天相接处出神,桌上摊着被斓钰否决了三稿的“清新海洋风”造型方案,越看越是心情烦躁。 “赵总监?”助理小声提醒。 赵总监转身,就看见斓钰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她的团队。 “各位,原方案全部推倒。”她开口,声音清晰,不容置疑。 会议室里霎时一静,赵总监的眉头立刻锁紧:“斓总监,三天后歌友会就开场,现在推倒?” “对。”斓钰走到窗边,唰地一下将整面窗帘彻底拉开。刹那间,磅礴的霞光涌入,将每个人身上都镀上一层瑰丽的光晕,有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我们要的不是小清新,是它。”她指向窗外,“是这种不管不顾、极致绚烂、有今天没明天的热烈和大胆。” 陆思言团队的几个人愣住,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斓钰语速加快,思路却极清晰:“陆思言出道以来一直是‘国民学弟’、‘少年感’,但这次是小型歌友会,场地私密,受众核心。为什么不敢玩一把大的?我们要给他一个从未有过的‘海岛炽恋’主题。” 她拿起平板,快速勾勒几笔:“妆容,眼角用金棕色大面积晕染,叠加细碎金箔,模拟落日余晖在皮肤上的感觉。腮红和唇色要用那种被海风和夕阳亲吻过的潮红,带细闪。发型......” 她手指划过陆思言团队带来的一缕深棕色发片,“不要乖顺,要吹出风流动的痕迹,带一点点微卷的凌乱感,喷上金色闪粉。” 周璐瞬间领会她的意思,眼睛一亮,立刻接话:“可以用那款新到的鎏金系列眼影,混合调色,我能调出那种层次!” “服装。” 斓钰看向衣架上的白色纱质衬衫,“换掉。内搭换成丝质裸感背心,外罩一件极度宽松的丝绒西装,颜色嘛......”她顿了顿,再次看向窗外,“就用那种烟熏紫,带微妙珠光,灯光下会有霞光流动的效果。裤子要垂感极强的白色阔腿裤,但材质要轻,海风吹起来要有仙气和流动感。” 陆思言的造型团队立刻有人翻找面料册,兴奋地低呼:“有一款!意大利带回的现货,正好够!” 舞台设计的赵总监原本紧锁的眉头不知何时松开了,他推了推眼镜:“所以,整体色调是金、橙、紫、白?那舞台灯光和背景......” “对!” 斓钰接过话,“不要再打安全的冷白光或蓝光。主色调用暖金和橙红,辅以烟紫光晕。思言出场时,追光要模拟夕阳的光线质感,甚至可以用投影技术,将波光粼粼的海面效果投射在他身上和背景墙上。伴舞的服装也用同色系,但饱和度降低,突出他。” “道具!”苏辰团队里一个年轻女孩激动地举手,“可以用一些透明的亚克力板,切割成不规则形状,涂上渐变色,灯光打上去就像凝固的晚霞!” “很好!”斓钰赞许地点头,“细节。指甲可以做不对称设计,一只手是霞光渐变,另一只手只点缀一点点细金箔。耳饰用单只长流苏,晃起来像晃动的海绵反光。” 会议室的氛围彻底变了。之前的沉闷和焦虑被一扫而空,所有人都被那窗外仍在燃烧的晚霞和斓钰勾勒出的绚烂图景点燃。每个人都在抢着发言,补充细节,提出可实现的技术方案。平板电脑、面料册、色卡在桌上飞快传递,标记笔吱吱作响。 一个多小时后。 最后一项调整确认完毕,斓钰极其效率地将汇总的方案投屏在大屏幕上。 整个方案大胆、华丽,充满了海岛的奔放和艺术感,每一个细节都呼应着窗外那场天光与海色的热烈共舞,完全突破了陆思言以往的任何形象,却又奇异地贴合他日渐成熟的男性魅力。 陆思言坐在角落里,双手抱在胸前,满意的笑了起来。 赵总监与陆思言目光相接,看到了他眼底的认可,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斓总监,这......太厉害了。我立刻把方案发回合作方,让那边同步准备。我相信,本次活动一定会惊艳所有人。” 团队们开始收拾东西,交谈声中带着激动和疲惫后的满足。有人忍不住拿出手机对着窗外泛起深蓝色的天空与圆月拍照。 斓钰再次走到窗边,拉开窗户,任凭海风肆意卷过她的头发。 陆思言凑过来,指腹有意无意地触碰到那缕青丝,柔香缱绻在指尖。他眼含笑意,轻声说道:“姐姐,你刚才简直......帅炸了。” 斓钰微微一笑,感受着海风从窗缝渗入的微凉。 “我真的要......”陆思言望着她的眼神柔软得能融化一切,手指蜷缩垂在身旁,剩下的半句话哽在喉间。 爱上你了...... 但是没有机会说出了,斓钰的注意力完全被一旁熙熙攘攘热闹的团队里的小姑娘们吸引而去,因为她听到了一个熟悉得让她一生都忘不掉的名字:“海听澜。” “海听澜怎么了?”斓钰只觉得胸口一紧,一种说不出的紧张席卷而来,她的步子都有些沉重。 这几个小姑娘是跟着赵总监出来的实习生,都是海听澜的粉丝,正七七八八地议论着自己偶像最新的消息,一看见斓钰来了激动的和她分享。 “斓总监,你看到海听澜最新的妆造图了吗?很性感、很出圈,今天老火了!” 斓钰只觉得呼吸一滞,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里。 第40章 他身边不再有我的位置 他换了新的化妆师?会是谁?真的完全替代了自己的位置了吗? 她眼眶一酸,一时紧张得忘了礼数,伸手拉过一个小姑娘的手臂垂眼看来过去。 海听澜这次妆造真的很大胆,一改往日风格,额前的头发被接长了些,烫成略显慵懒的卷度,发尾微微扫过锁骨,偏深的发色里漂染了几缕灰金与暗红,灯光流转间才隐约窥见一丝狂野。 妆容也极尽心思,眼线被拉长,勾勒出几分古典的瑰丽,与品牌这一季主打的巴洛克风格完美契合——繁琐、精致,却又不失随性与浪漫。一件丝质黑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整个人透着一种精心雕琢后的慵懒性感。 可是斓钰此刻只感觉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心口都只剩下一片苍白。 “斓总监你看,是不是很帅?”那小姑娘的声音将斓钰拉回了现实。 “是,很帅......”斓钰声音沙哑,嘴角扯出一个破碎的微笑。 这样的海听澜,野性、狂野、俊朗却不失慵懒贵气,值得让人一眼就爱上。 可是,这样的海听澜不像徐淮了,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骨骼都有着自己的个性,那个故人曾经寄托的影子仿佛随风而去,从未停留。 斓钰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胸口酸涩,压抑的让她喘不过气。 他不像徐淮了......他不像徐淮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再次经历爱人离世的痛楚,肝肠寸断。 记忆再次回溯到七年前那个雪夜,徐淮性命垂危,而紧急联络人一栏,只填了一个名字和一个号码。是她的名字,她的号码。 “意外”“离世”“不幸”“抢救无效”......每一个词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隔着七年岁月再次狠狠地楔进她的心脏,捅进她的脑海,搅得翻天覆地,让世界都无声地崩塌碎裂。 后面的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周围的声音潮水般褪去,光线变得刺眼而扭曲。她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心脏最深处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痛得她几乎弯下腰去,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绞拧在一起,喉咙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急促而破碎的气音。 我的徐淮不见了,他再次离开了我...... 眼眶又干又涩,泪水却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涌,迅速模糊了眼前觥筹交错的一切。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才能勉强抑制住那即将冲口而出的悲鸣。 不能在这里,不能在同事面前。 她想伸手攥住些什么,仿佛这样就能抑制住徐淮的离开,就能再次创造一个梦境,让她在耽溺上七年。 陆思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紧紧的攥住了她那只往前探的手。 斓钰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气,抬起另一只冰冷颤抖的手,捂住了脸,试图挡住那决堤般滚落的泪和无法掩饰的崩溃,指尖冰凉,脸颊却烫得吓人。 “我送你回房间吧......”陆思言试探性的询问道,却看到斓钰固执的摇头。 “我想喝酒,我......想醉一次。”她声音沙哑而破碎。 “好......”陆思言眼底浮起一抹哀伤,但还是扶着她朝着酒吧的方向走去。 斓钰低着头,脚步虚浮踉跄,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破败玩偶,颤抖着,从那些尚且带着笑意、谈论着稍后要去哪里庆功的同事们面前走过,将全部身体重量全都倚靠在陆思言身上。 有人似乎侧目,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或许还叫了她的名字,问她怎么了。 但她听不见。 她的世界只剩下嗡鸣的空白,和心口那个血淋淋的巨大窟窿里呼啸而过的冷风。 走廊尽头,有一间酒店配置的小酒吧,灯光幽暗,人迹寥寥。 陆思言推门扶着她进去,高脚凳、酒柜的玻璃反射着微光,照不亮斓钰苍白的脸,空气里弥漫着酒精和淡淡香薰的味道有些让人难受。 吧台后的酒保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讶异这位妆容精致却泪痕斑驳、失魂落魄的女士。 斓钰几乎是爬上了吧凳,手抖得握不住酒单。 “......威士忌,纯的。”声音嘶哑得不像她自己。 “斓钰,不能这样喝啊!”陆思言想要阻拦,却被斓钰一把攥住衣领:“思言,算我求你了,我就想喝点酒......你陪我说些话吧。” 陆思言喉结滚动,眼神里汹涌着哀伤与心疼,却还是咬紧牙关扯出一个破碎的微笑:“好......” 酒保默不作声地倒了两杯琥珀色的液体,推到他俩面前。 斓钰接过仰头猛地灌了下去,烈酒如火般烧过喉咙,滚入胃袋,带来一阵灼痛的暖意,让她颤抖的心平静了不少。 “再来一杯。” 又一杯烈酒下肚。 一杯接着一杯。 酒精开始麻痹神经,却让脑海里的画面更加清晰。 二十一岁云南写生时,古镇初遇,徐淮穿着白色T恤,牛仔裤衬得身材修长,整个人清朗得让人移不开眼,一眼万年。 后来她回了上海,异地时,徐淮攒了好久的钱,请了一天的假,突然出现在她家楼下,只为了给她一个生日惊喜,发梢还挂着南北奔波的风尘。 最后一次见面,机场送别,他揉着她的头发,说:“小钰,等我这次任务结束就回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带着对未来的全部憧憬。 那些记忆的碎片,甜蜜的、争吵的、安静的、热烈的,此刻全都变成了最锋利的玻璃,在她五脏六腑内来回切割。 他说过的,等他回来。 他怎么可以......食言呢? 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无声地滚落,混着烈酒的辛辣,一起咽下喉咙,苦涩得令人窒息。她伏在冰冷的吧台上,肩膀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再也无力支撑。 陆思言并不知情斓钰悲伤的真正原因,只以为是因为海听澜将她换掉去找了别的女人,而且还是初恋这件事让她心里不舒服了,几杯酒下肚,人也变得敢说起来。 “斓钰,海听澜真不是什么好人,我才入圈几年啊,我都知道跟他有一腿过的歌星、明星几双手都数不过来。” “我知道......”斓钰抹干净眼泪,仰头又灌了一杯。 她一直知道,而且一直不在乎,最起码她心里就是这样看海听澜的。一个替身罢了,等他不再像徐淮之后,对于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抽身离开实在没有什么好眷恋的。 “不就是白月光吗,斓钰,在我心里你比那女人强太多了!”陆思言愤愤不平的说道,伸手拍了一下桌子。 这动静给斓钰吓得一激灵,话都只听了一半:“什么白月光?” 第41章 你那天晚上,可不是这样 “温念啊!” 陆思言掏出手机调出了最新的娱乐头条:“你看看这个海听澜,前段时间跟林屿闹得沸沸扬扬的,都要订婚了,现在又跟初恋情人纠缠不清,他就是一个渣男!” 斓钰的胸口更加堵塞了,抢过陆思言的手机翻看起来,眉头紧皱。 温念......她听说过,是海听澜的初恋,不过多年前已经在国外结婚了,怎么会......突然回国了? 她将那篇帖子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更加烦躁。 白月光回国了?离了婚为了他?再续前缘?二人逍遥又快活?好啊,真好,海听澜真有你的! 连冷战都这么无声无息、无关紧要的那她呢?又算是什么? “对,在我斓钰心里,海听澜什么都不算,在他心里,我也一样......”斓钰仰躺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冲着陆思言苦笑道:“我和他,也算得上两清了。” 心口那点细密的疼痛骤然加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她需要一点什么,来压住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酸胀和茫然。 “小姐姐,有茅台王子酒吗?”斓钰双手撑在吧台上,脸色红晕笑盈盈地看着酒保:“给我拿一瓶,要20年以前的,我对瓶吹。” 这句话吓得陆思言一激灵,刚喝上头的酒精一瞬间蒸发了,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斓钰,她这个状态确实是喝舒坦了,可是一整张桌子上威士忌空瓶一个,还有一打科罗娜的空瓶。 “斓钰,你这是什么喝法?洋的、啤地、调的,现在还要喝点白的?你这是给自己整断片口服液吗?”他伸手就想拦住斓钰去拿酒的手,却被斓钰一掌拍下,随即温热的气息靠近,激得他脸颊绯红。 斓钰伸手揽住了他的肩,笑着说道:“没见过吧?我的酒量很好的......让姐姐今天陪你喝酒吧。” 她以前总觉得这酒太烈,此刻却觉得正好,浓烈的酒精或许能烧灼掉那些不该有的情绪。 一杯接一杯。 酒精确实麻痹了神经,却也让那些压抑的念头更加清晰。她仿佛能看到海听澜接到温念回国电话时的表情,听到他或许久违的温和语气,想象他们见面的场景,回忆过去,唏嘘现在......那里面,完全没有她的位置。 胃里烧灼得厉害,头也开始昏沉。斓钰闭上眼,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指尖无力地松开,酒杯一歪,剩下一滴残酒缓缓滑落杯壁,像一滴迟来的眼泪。 斓钰醒来的时候天色才蒙蒙亮,透过窗帘的缝隙,只看见海滨寂静无人,连同着深蓝色的海与天,显得万籁俱静。 “这......几点了?”她自言自语道,想伸手去摸手机,却被一个小小的动作牵扯得整个脑壳由内而外火辣辣的疼痛。 “嘶......”快三十年少有的醉酒经验告诉她,这是喝伤着脑子连着胃了。 斓钰忍着疼痛咬紧牙坐了起来,一看手机早上四点五十分。 “还好,就晕了几个小时。”她一口气刚舒一半,眼神不自觉的往下瞟,就看见时间已经到了第三天:她是周三晚上喝的,现在是周五早上四点五十分,那周四呢?周四去哪了?喝没了? 斓钰从嗓子眼中挤出几声惨烈的吼叫,双手紧紧抱着头颅,不敢置信,拼命的在脑海里寻找这几天的记忆,只剩下几个不连续的片段,昭示着她断片的事实。 她揽着陆思言的肩膀喂他酒......在他的搀扶下回到了房间......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斓钰低下头看见自己被换好的衣服,完全不敢细想。 喝酒,真他妈误事啊,老子再喝就是狗! 她咬紧牙关下定决心,起身冲了个澡整理好自己,等到酒店六点半开餐了才跟个没事人一样走出去吃饭。 喝酒喝的胃都快要萎缩了,她余光中看到几个早起的同事,还有自己团队的成员,看她们的表情并没有异样,和自己打招呼也没有任何异常,心里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丢人丢大发…… 当她拿起餐盘走向长桌上花花绿绿的小糕点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反胃,这是喝酒的后遗症,喝太猛伤着胃了,什么都吃不下。 斓钰轻轻摇了摇头,只觉得可惜,将餐盘放回原位,接了杯温水做到临窗的位置上垂着眸一口一口的往食管里灌。 “斓钰,好点了吗?”一道清越的男声在身畔响起,含着笑意,让斓钰整个三叉神经直抽抽。 陆思言!? 斓钰下意识的想要提着自己的杯子跑掉,却被陆思言拦住了离开的方向。 “姐姐,这是害怕我了?”他俯下头,清秀的面容上笑意缱绻:“你那天拉着我喝酒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斓钰知道躲不过了,但不能露怯,硬生生扯出个笑来生硬转移话题:“陆先生怎么起这么早?” “练嗓子啊?”陆思言双手一摊:“今天周五,晚上歌友会你不会忘了吧?” 斓钰一愣,才意识到自己睡了一天,直接睡到了要工作的时间。 陆思言刚想开口就被斓钰打断:“不用说了,我知道,那天让你见笑了。” “没事,你放心吧,我和他们说你生病了养了一天,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陆思言用下巴指了指一旁三五成群的团队成员,风轻云淡地说道。 他怕斓钰误会还解释了一下:“你酒品很好,喝多了只是睡觉,我和璐姐给你扶回房间的,衣服也是她给你换的。” 陆思言每句话都说道点子上,这不由得让斓钰松了口气,语气都放松下来了:“谢谢哈。” “不用跟我道谢,我们是好朋友对吗?”陆思言笑了,笑起来格外明朗。 斓钰看着面前这个大男孩的笑颜心情也好了许多。 接下来是一整天的工作,斓钰忙得脚不沾地, 海南岛正午的阳光火热滚烫,斓钰已经站在了繁星娱乐大厦的二十七层排练厅。她利落地将一头黑发束成低马尾,用遮瑕遮挡住自己宿醉的憔悴,打开随身携带的专业化妆箱,各色刷具和化妆品整齐排列,闪着冷冽的光。 “灯光组,主舞台的追光角度需要再调低15度,否则会从他下巴打出阴影。”斓钰一边调试粉底液浓度,一边头也不抬地对匆匆走过的灯光师说道,她声音不高,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好的,斓姐!”灯光师立即转身去调整。 第42章 为什么不试试跟弟弟谈? 这是斓钰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将所有繁琐的事务理得清清楚楚,将任何人都调动有秩,高效率完成一切任务,也有着让人叹服的领导力。 团队已经为今晚陆思言的歌友会忙碌了两周,但真正紧张的还是今天,最后五小时的倒计时挂在墙上,每个人脚步匆匆,却又井然有序,而这秩序的中心,无疑是斓钰。 她一身剪裁利落、风格简约的长裤职业装,淡妆为完美的骨相附上古典韵味,眼神清冷而镇静,像是山顶上遗世独立的一株雪莲,让人一眼就挪不开来。 陆思言再次将旋律过了一边,无意间抬眸,只见斓钰的侧脸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心间,一瞬间兵荒马乱。 一个念头如雨后春笋般迅速生长,蔓延了整片心湖。 我喜欢她,我......想要她留在我身边。 陆思言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手指垂在身侧,指尖深深嵌入手掌。 “小刘。”他喊来了自己的助理:“帮我准备一件事。” 斓钰没有发现陆思言的异常,沉浸在繁忙的工作中无法自拔。 “服装组,那件深蓝色外套的腰线需要再收一厘米,上次演唱会就有些晃。”她说着,走近化妆台,用指腹轻轻试过陆思言的额头,“出油比预想的多,璐璐,把妆前乳换成控油系列。” 助理化妆师迅速递上新产品,斓钰接过时目光仍未离开陆思言的脸。二十一岁的顶流歌星此刻闭着眼睛,乖巧地任由她摆布,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影。 “钰姐,耳返又有点问题......”助理小声跑来汇报。 “找李工,他三分钟前刚修好鼓组的接线,现在应该还在音响区。”斓钰说着,用海绵轻轻拍过陆思言的鼻梁,声音清冷而严肃:“别皱眉,肌肉紧张会影响底妆贴合。” 陆思言立即舒展眉头,嘴角却微微上扬:“姐姐什么都知道。” 斓钰没接话,但团队的人都注意到了,只要斓钰在附近,陆思言的目光总会追随着她。那种专注,远超一个艺人对造型师的关注。 几个年纪轻的工作人员脸上藏不住事,对视一眼,满脸都是了然的笑,却被周璐一个眼神制止了。 歌友会开始前一个小时,突发状况来了。 “什么?赞助商提供的服装在运输途中被咖啡泼到了?”斓钰对着电话,声音依然冷静,“把污渍部位照片发给我,同时让B组准备备用服装。通知赞助商代表,我需要他们授权我们对服装进行紧急处理。” 挂断电话,她直接走向污染区:“璐璐,继续给程皓做发型。赵总监,跟我来一下。” 三分钟后,斓钰已经站在被咖啡污染的演出服前,和满头大汗、不知所措的赵总监不同,她镇定且仔细地检查了面料成分和污渍程度,立即下达指令:“需要去渍剂、白醋和冷水。赵总监麻烦派人去楼下买一瓶苏打水,要原味的。小刘,准备蒸汽熨斗,温度调到羊毛档。”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出二十分钟,那件价值不菲的演出服焕然一新。团队成员交换着敬佩的眼神,这样的危机处理能力,在整个业内是九牛一毛。 很幸运,斓钰就是这样一个对工作严谨认真、即能扛事的人,这样的能力支撑着她的气质,让几个团队的人都为之敬佩不已,打心眼里认可这位总监。 陆思言从镜子里注视着这一切,目光里有藏不住的骄傲。当斓钰回到他身边调整妆发时,他轻声说:“圈子里都说,没有钰姐解决不了的问题呢。” “专注一点,等下要彩排了。”斓钰语气平淡,但手上为他整理衣领的动作却轻柔准确。 倒计时半小时,斓钰开始最后的妆容调整。她工作时有一种独特的气场,全神贯注到仿佛周围一切都不存在。陆思言乖乖闭着眼,却能感受到她呼吸的细微变化。 “斓钰,”他突然开口,“演出结束后,我有话想跟你说。” 斓钰正用眼线笔描画他眼尾的线条,手稳得一丝不动:“现在集中精力想演出,有什么事结束后和经纪人沟通。” 团队几个成员忍不住偷笑,陆思言这样被“怼”的场景他们见多了,他瘪瘪嘴,却没任何不满,反而像是早已习惯这种回应。 “好了。”斓钰后退一步,罕见地露出一丝微笑,“很完美。” 就这简单的三个字,让陆思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得到最高奖赏的孩子。 “斓钰。”他忽然叫住正要转身协调补妆换衣一体化流程的她,“我......我会唱得很好。” 斓钰不由得轻皱眉头,心中对陆思言的感情有了预感,但是并不想接受,只是轻轻点头:“你一直如此,做得很好。” 说完便走到赵总监身边,和他最后一次核对后拿起对讲机,“各部门最后确认,音响OK?灯光OK?导播准备倒计时.......” 陆思言望着她指挥若定的背影,眼神柔软得能融化冰雪。团队所有人都知道,今晚的每首歌,都是唱给一个人听的。 大幕即将开启,喧嚣与光芒等待着他的登场。而在这个无人注意的瞬间,顶流歌星悄悄将造型师斓钰刚才调整他衣领时掉落的一根长发,小心翼翼收进了演出服的内袋。 帷幕升起,音乐轰然响起。斓钰站在侧台阴影处,对讲机贴在耳边,目光紧随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年轻人。 她微微一笑,眼神中全是对自己设计与安排的满意与欣赏。 这时候一瓶水递到了斓钰眼前,周璐不知什么时候找到了躲在一边旁观的斓钰,语气轻松,像是多年的好友,也的确是斓钰的朋友。 “他对你有意思。”周璐一眼揶揄:“斓钰啊,你说说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命犯桃花了?” “那也是情劫,要命的,不是啥好事。”斓钰当然知道周璐再说什么,和海听澜的绯闻还没有散尽,前段时间冬青,还有如今的陆思言,关系都太暧昧了,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前天晚上,这小子对你挺好的,没有借机做坏事。”周璐给自己灌了口水,满眼赞许的望着台上闪闪发光的陆思言。 斓钰此刻只觉得头疼,伸手对着周璐的肩膀就是一下:“怎么?你还挺失望?” “我当然失望了,身为你多年的朋友,我是真的感觉海听澜配不上你,只有这样善良温和又单纯的弟弟,配你刚刚好。” 周璐侧过身,一脸严肃。 第43章 我要斓钰! “扯淡!我没兴趣。”斓钰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我感觉这段时间真的好累,我打算不跟你们一起回上海了。” 周璐点了点头,有点担心地看着她:“行啊,这段时间说真的,我们都发现你瘦了、憔悴了,这个单子完成公司声名度也上去了,你也给自己放次假吧,斓总监。”言罢还揶揄一句:“我都怕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会让你猝死。” 斓钰勾起嘴角笑了笑,低下头给自己订了前往川宁的机票,并给姨妈孙黎发去了一条信息。 “那......要是海听澜来找你我怎么说?”周璐这句话转折得太突兀,让斓钰有点应接不暇。 “我......不想看见他,我和他完全断掉了。”她随手一挥:“都是过眼云烟。” 可是不得不承认,心在一瞬间有着些颤抖,冥冥之中还有着一点窃喜,但很快这样的情绪就被她深深的压下了。 海听澜是真的在关注斓钰的情况,心里无比烦躁,斓钰的私人社交帐号没有一条更新,工作室账号发布的全是关于这次陆思言海滨歌友会的宣传与设计图,那是越看越烦躁。 他掏出手机,打开了和斓钰的聊天框:空空如也,那女人是一点都不打算理自己。 算了,斓钰最近在单干,和这混小子就是工作接触,对工作,我要支持她的工作。 海听澜伸手拿过水杯,狠狠地灌了几口水压灭了心中的怒火,可还是控制不住地询问阿灵:“斓钰什么时候从海南回来啊?” 阿灵此刻正在乐呵呵地摸鱼刷朋友圈,被吓得一激灵,手机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海听澜余光撇到了阿灵朋友圈的界面,心生一计:“你把斓钰朋友圈调给我看看。” 阿灵满头黑线:“澜哥,你不是有钰姐微信吗?” 这句话完全没经大脑,说出去的那一刻阿灵就后悔了,肉眼可见的海听澜的脸色越老越差,这时候她才想起来,斓钰,给海听澜屏蔽了! 她憋着笑戳开了斓钰的头像,翻了一下,也陷入了沉默:“澜哥......三天可见,啥都没有......” 海听澜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眼前关于明天客串角色的词本一句都看不下去,随后被他愤怒地甩到了一旁。 阿灵见老板发怒又倒吸一口凉气,身为一个服务行业的牛马助理,阿灵脑子活络,一下子就想起了周璐:“哎!澜哥!我有一计!” 说着阿灵手速飞快地在搜索栏找到了周璐的账号,一边点一边说:“周璐是钰姐的朋友兼下属,她一定知道,我看看哈......” 话说了一半,阿灵戛然而止,像个哑炮一样沉默了。 “怎么了?”海听澜疑惑着,伸手就想去那阿灵的手机看看,却被阿灵一个箭步弹起来,伸手背到了身后。 “澜哥......”阿灵表情复杂:“可说好了,你看了不能着急,不能发火。” 海听澜瞬间不淡定了,却还是忍着自己的火气笑着回答着:“你放心,我是个温良儒雅的善良好人。” 阿灵:...... 她调出了前两天周璐在海边发的一组九宫格,最后一张有着斓钰的侧影,笑得很开心。 海听澜看见的一瞬间只觉得胸口一滞。他已经好久没有看见斓钰在他面前这样开朗的笑过了,可照片中、海浪白沙,椰林青翠,她一身长裙站在海天一色中,美的让人心颤。 “发给我。”海听澜声音沙哑,眼神却离不开手机屏幕那方寸空间。 “好的好的。”阿灵答应着,却在看到斓钰身旁的那人陷入了沉默,手指一动都不敢动。 “怎么了?”海听澜眉头紧皱,顺着阿灵的目光望去,就看见了照片角落的半个人影,只是一个背影就被海听澜认了出来。 “陆!思!言!”这声音几乎是从海听澜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只见他面色狰狞,手指紧紧地攥着桌角,恨不得下一秒就冲出去犯下个杀人案。 好啊,我说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原来是因为喜新厌旧,身边有着新宠陪着啊?还是个年轻的弟弟? 此时海听澜眼前浮现起斓钰微笑地站在陆思言面前,清瘦的指尖抚摸着陆思言每一寸肌肤,陆思言会不会也像自己那样伸手揽过她的细腰?会不会轻声叫着她的名字?斓钰会不会经不住诱惑和他在一起? 海听澜越想越烦躁,越想越气愤,伸手抄起另一本台本甩了出去。 “给我订票!我要去海市找斓钰!”海听澜烦躁地拢了拢头发,声音里气息不平。 阿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浮现,声音都没了底气:“澜哥,明天有通告......” “我女人都要跟别人跑了,你给我谈什么工作?”海听澜狠狠地瞪了阿灵一眼,但还是伸手从沙发角落将刚刚被丢一边的剧本捡了回来,斜着眼一扫:“不就是这点活吗?我今晚上背一下,给我定后天的票。” “额......后天璐姐她们就回来了,也许钰姐也回来......”阿灵真的觉得助理这工作真他妈不是人干的,老板这脑子跟上了发条一样,一会一抽。 “行,知道了,这个活动之后的时间都给我空出来。”海听澜双手抱到胸前,昂着头说道:“给我放段时间假,我有事要办。” 陆思言演唱会圆满落幕,掌声如潮水般涌了又退。后台的喧嚣渐渐散去,团队成员互相击掌庆贺,陆续收拾器材准备离开。 斓钰指挥着团队助手们整理化妆箱和服装箱,一丝不苟地清点着每一样物品。 “钰姐,那件蓝色礼服要单独收吗?”助理瑞秋问道,手里正捧着那件在灯光下会泛出金色微光的演出服。 斓钰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对,那件是品牌高定,需要特别保管。”她顿了顿,补充道,“今晚陆思言穿这身很出彩,蓝色泛着金光,很衬他,单独保存吧。” 瑞秋笑着说:“思言哥自己也特别喜欢这件呢,刚才还特意问我要不要换下来。” 斓钰没太在意,继续清点刷具,团队人员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几个核心成员在做收尾工作。陆思言去前台与留下的粉丝互动后,迟迟没有回到后台。 “薇姐,思言哥说请您去二号化妆间一下,有个妆发问题需要紧急处理。”宣传助理小跑过来通知。 斓钰微微蹙眉,演唱会已经结束,还有什么妆发问题?合同里没写,这已经是另外的价钱了。但是出于人道主义,她还是拎起随身化妆箱走向二号化妆间。 推开门的一刹那,她愣住了。 陆思言仍然穿着那身蓝色泛着金光的礼服,站在化妆间中央。 房间里的常规灯具都关着,只有化妆镜前的那圈灯泡发出温暖的光晕,将他笼罩其中。他手里捧着一束淡雅的白芍药,正是斓钰近期最喜欢的花。 第44章 他的告白 “斓钰,”陆思言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谢谢你今天做的一切。” 斓钰站在原地,职业性地微笑:“这是我的工作,我们只是履行合同的约定,而且你今晚表现很棒。“ “不要这么疏离。”陆思言向前走了一步,灯光在他礼服上流转出微妙的光泽,“这次舞台的成功都是因为你在我身后。” 他举起那束白芍药:“我记得你在微博上曾经说过喜欢这种花,因为它优雅却不张扬,坚韧却不失温柔——就我心中的像你一样。” 斓钰看着那束花,没有立即接过去,反而后退一步。 她注意到陆思言特意穿着她夸奖过的那套礼服,这个细节让她的心微微下沉,而且这种眼神......她太了解这个眼神了,这不是一个艺人看造型师的眼神。 “陆思言,”她语气平静,”你累了,今天情绪太过高昂。” 斓钰已经最大限度地给出了台阶,她不想把一切都放在台面上去说,也不想撕裂这被粉饰的太平,她只希望这次合作之后有段时间不要再见到陆思言,等他这种一时兴起的情绪沉默下去再说以后的合作。 “我不是一时冲动,” 陆思言向前一步,坚定地说,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我知道我们相差八九岁,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很突然。但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斓钰,我不仅仅把你当作我的造型师,我......“ “别说了。”斓钰轻声打断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你不了解我,陆思言。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陆思言急切地想说什么,但斓钰摇了摇头。 “有些话说出来,什么样的关系都应该开始避嫌了。”她长叹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陆思言的眼神沉静而疏离。 “我刚结束一段长达七年的感情。”她自嘲地笑了笑:“而且,我没必要在你面前欲盖弥彰了,我和海听澜就是这样地下情人的关系,我们权色交易,我不干净。” 斓钰是在自嘲,却字字诛心,将自己解剖的干干净净,将尊严都撕成了碎片,却都是藏在自己心底很多年的话。 “你不要这样贬低自己!海听澜他配不上你!”陆思言眼眶有些泛红,攥着白芍药花束的手在轻微颤抖:“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我只是对我没有早生几年,早点来到你身边而感到十分心痛。” 他抬起眼,眼神带着点悲凉:“斓钰,你知道吗?自从我十九岁那年参加活动你第一次给我化妆开始,我就十分喜欢这样认真、专注的你,所以这两年我拼了命地都要靠近你,了解你......” “知道我为什么能这么专注工作吗?”斓钰打断了他,扯出一个苍凉的微笑:“因为除了工作,我一无所有。我快要三十岁了,感情失败,生活一团糟,只会用工作填满所有时间。你看到的只是工作中的我,那个一丝不苟、全能的造型师、化妆师。但那不是全部的我。”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真实的我,脆弱、多疑、害怕承诺。我连自己的感情都处理不好,怎么可能适合你?你才二十一岁,站在万众瞩目的巅峰,前途无量。而我只是......” “你只是我眼中最重要的人。”陆思言接话道,眼神依然炽热,“我不在乎那些,我只在乎你。” “给我时间好吗?让我好好地对你好好吗?”他的语气有些哽咽的恳求:“我知道你还没有走出和海听澜感情的阴霾,但是我愿意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陪你一起扛过去,直到......直到你心里没有他的位置......直到,你愿意接受我......” 斓钰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陆思言从未见过的疲惫与沧桑。 “看吧,这就是年龄差距。你还会说出‘不在乎那些’这种话,而我早已明白,有些东西不能不在乎。”斓钰轻轻推开他递花的手,“保留这份心意,给更适合的人。我配不上你的冲动和真诚。” 陆思言固执地举着花束:“不要自嘲,不要否定自己。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这两年来,我看到的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 斓钰望着眼前这个穿着华丽礼服的大男孩,他眼中的真诚灼得她心痛。曾几何时,她也曾这样相信爱情能跨越一切障碍。 直到她画地为牢,用一个替身承接自己所有剩余的情感,直到她发现自己完全沉沦无法抽身,完全看不清自己...... “礼服很适合你,”斓钰最终轻声说,职业性地为他理了理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但该换下来了,明天还有通告。” 她的手被陆思言轻轻握住:“斓钰.......”他的语气明显的能感受到紧张,手指用力,生怕眼前这个人会消失不见。 “我接下来去找我的亲人,会换个地方让自己平静一段时间,要不要和我的工作室合作我可以让周璐代替我和你的团队去谈,我也只会把你当朋友和合作方,仅此而已。” “晚安,陆先生。”她抽出自己的手,深吸一口气,语气温柔却坚定,“今天辛苦了。” 说完这句话,斓钰转身离开化妆间,留下陆思言独自站在光圈中央,手中的白芍药悄然绽放,与他礼服上的金线一同闪烁着微弱而执着的光。 为了不再见到陆思言,斓钰和周璐打过招呼,将前往川宁的飞机改签到六点半,天还不亮整个人连同着自己所有的随身行李踏上了前往机场的道路。 秋意在川宁机场的层峦叠嶂间显得格外浓重。 斓钰拖着小小的登机箱走出舱门,迎面而来的冷风让她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寒战,裸露在夏日连衣裙外的小臂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她下意识抱紧自己,抬头望去,是被秋色染成仓皇赭红的巍峨山峦,巨大的山脉默默地绵延向天际,辽阔、雄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力量。 此刻西北的秋风灌了心肠,那场闷痛,在这天地壮阔的面前,竟奇异地被风吹散了些许,变得邈远而不真切了。 出口处,一个身影让她几乎愣住。 姨妈孙黎穿着件略显宽大的浅灰色羊绒开衫,正微笑着朝她挥手,眉眼间能看出和母亲相像痕迹,一瞬间震颤了斓钰所有的回忆。 多年不见,记忆里那个丰润优雅的姨妈消瘦得惊人,开衫空落落地罩在身上,脸颊微微凹陷下去,脸色缺乏血色而苍白,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盛着熟悉的温暖与关切,只是眼周的纹路更深了些,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 第45章 潘家明……新人物 孙黎身边站着个年轻男人,身材高挑,穿着件看起来就很暖和的黑色冲锋衣,手里谨慎地捧着一件厚厚的女式针织外套,目光不时关切地落在孙黎身上。 “小钰!这里!” 孙黎的声音似乎比记忆中虚弱了些,但语调依旧,她快步想迎上来,脚步却微不可查地踉跄了一下,旁边的年轻人立刻不动声色地虚扶了一下她的胳膊。 她走到斓钰面前,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不由分说就将那件软糯的燕麦色针织外套裹在了斓钰肩上,瞬间将寒意隔绝在外。 “你这孩子,说来就来,也不看看天气预报,这边早晚温差大,山上更冷,冻坏了怎么办?”她的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与责备,温暖却明显干瘦的手紧紧攥了攥斓钰冰凉的手指,斓钰这才注意到,姨妈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锁骨在领口下清晰地凸现出来。 一股强烈的酸楚猛地冲上斓钰的鼻腔,混杂着肩头传来的暖意,几乎让她失控。为了那场无疾而终的感情,她像个逃兵一样,本以为要独自消化所有委屈和寒冷,却没想到第一时间就被亲人如此艰难,却毫不迟疑的将温暖牢牢接住。 而这份温暖,正清晰地显露出病痛的残酷痕迹。 直觉告诉她,姨妈的身体绝对出了很大的问题,而一生无子女的姨妈唯一能依靠的有血缘关系的晚辈只有自己了,但是自己却这么残忍、这么狠心,一连这么多年从未与她联系。 这一刻,斓钰恨极了自己,为什么总是要把自己困在画地为牢的小小囚笼里?为了一点情爱而没有及时关心自己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为什么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还好......不算太晚,姨妈还站在自己面前,还能对着自己微笑。 但是泛起酸涩的眼眶和止不住的泪水完全暴露了她的心,让她显得脆弱而单薄。 “姨妈......”斓钰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她慌忙低下头,拢紧了带着孙黎身上淡淡馨香和药味的外套,“您怎么......您自己穿这么少,还出来接我......” “我没事,车里暖和,倒是你,快成冰棍了。”孙黎笑着打断她,刻意忽略了她话里的颤音,侧身介绍旁边的年轻人,气息稍有些不匀,“这是潘家明,我的博士生,听说你要来,非要跟着来帮忙。我这身子骨,现在开车确实有点力不从心了,多亏有他。” 孙黎有意无意地将潘家明拉到斓钰身边,脸上挂着微笑。 名叫潘家明的年轻人上前一步,神色温和,带着些书卷气的沉稳。 他先是对斓钰礼貌地点点头:“你好,斓钰。”然后目光转向孙黎,语气里带着自然而然的关切,“老师,我们先上车吧?风口里站着不好。”他自然地接过了斓钰手中的行李箱拉杆,动作轻稳。 去市区的路上,孙黎靠在副驾的座椅里,显得有些倦怠,但仍强打着精神絮絮地问着斓钰的近况,巧妙地避开了她为何突然前来的一切可能触及心事的话题。 只是她的声音比记忆中微弱,有时一句话说到后半,气力便有些跟不上。潘家明专注地开着车,技术稳当,偶尔会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后座的斓钰,但更多的注意力显然放在孙黎身上,不时轻声提醒:“老师,保温杯里有热水。”或者“温度调高一些吗?” 趁着潘家明去后备箱拿行李的间隙,孙黎挽住斓钰的胳膊,她清瘦的手肘硌得斓钰生疼,压低声音,消瘦的脸上努力挤出带着试探的笑意,却更让人心酸:“小潘人很不错吧?学问做得好,性格也踏实稳重,特别会照顾人......听说你要来,可是主动请缨要来当这个司机的。” 孙黎是医学世家的传承人,对藏医也有深厚的研究,如今在川宁医科大学任院长,还在一直坚持在带博士生。 孙黎在医学知识方面悟性极高,也精通人情世故,在医学界有着一定的地位,能入得了她的眼的晚辈一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而且,孙黎一生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心里牵挂着的只剩下斓钰这一个外甥女。 斓钰当然领会到了姨妈的意思,自己快三十了,也到了该成家、安身立命的年纪了。 只是,这颗心里关于情感方面太乱了,对于徐淮的眷恋还有对海听澜的舍不得交织缠绕,像是雨林里疯长的藤蔓,早已让她痛苦的喘不上气,也没有勇气再去开展一段新的感情。 她刚想开口拒绝,却看着姨妈憔悴的侧脸和那双努力想表现活泼的眼睛,心里瞬间被巨大的酸涩和怜惜填满。 斓钰明白,这突如其来的牵线背后,藏着姨妈深切的担忧与不舍,这个人也是她多番考察之后选出来的。 她脸上发热,心底那片刚刚被西北风吹得透亮安静的角落,因为这份沉甸甸的爱而泛起汹涌的涟漪。她反手紧紧握住姨妈消瘦的手腕,低声嗔道:“姨妈......您别操心这些了......” 孙黎了然地拍拍她的手背,默契地不提起海听澜,笑容里透出深深的疲惫,没再说话。 潘家明正好拿着行李走过来,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看起来斯文可靠。 身后的远山苍茫如画,寂静无声。 孙黎的家在一所临近商业区却绿化得非常典雅的高档小区里,潘家明帮着二人将行李扛上了房间便离开了。 斓钰打开门,一种熟悉的感觉席卷而来,跨越了近十年的光景,再次将她拉回曾经的记忆之中。 孙黎学的是中医,后期研究藏医,所以对古典文化十分喜爱,整个房子都是一色调的红木家具,期间她搬过一次家,而这些家具却始终跟着她,和斓钰记忆中的模样一样,而这套家具是斓钰老爷曾经为两个女儿亲手做的,斓钰母亲的那一套却因为为了支持斓钰父亲创业发展而卖掉了。 这一刻,斓钰想起了母亲,心中不免一阵哀伤。 孙黎看斓钰站在门口眼神落寞,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扯出温和的笑意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拉杆便往房间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尽量轻快的说:“我给你收拾出来了临西山的房间,每天风景都很漂亮,尤其是晚上,灯火辉煌的。” “姨妈......”斓钰从身后环抱住她,感受着这个她世上唯一的亲人近乎残忍的瘦小和刺得自己生疼的骨架悄然落泪。 “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对不起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关怀,对不起我因为一时年少轻狂和你置气这么多年,对不起我竟然为了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放弃陪在至亲的身边。 第46章 相亲对象? 孙黎将枯瘦的手抬起,温和的覆盖在斓钰的掌上,和蔼而温柔:“没事,不要怕,姨妈永远在你身边。” 晚上的饭菜是孙黎亲自下厨做的一碗拉面,面条筋道,汤汁鲜美,带着西北的粗犷,量给的十足,同样也是斓钰母亲生前经常做的美食,一瞬间勾起二人所有的回忆。 在那个小小的餐桌前,斓钰和孙黎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所有喜怒哀伤全都被尽情地舒展,温馨与亲情浓烈地化不开。 “姨妈,你告诉我实话,你身体......到底怎么了?”在斓钰的记忆中,孙黎一直是个事业型的女强人,不服输,有手段,在男人堆里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成就璀璨,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影响了斓钰,是她刚毅性格的成因之一。 永远能不畏风雨、面如平潮的姨妈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模样?老了,柔和了,憔悴了,瘦弱了。 孙黎扯出一个惨淡的微笑,手中的筷子没有规律的搅动着碗里的面,眼眸中充满了哀伤。 “小钰,我今年已经五十三岁了。”她苦笑着:“这个年纪身体自然也不会太健康......我是前段时间检查出肠癌的,中晚期了,我不想治疗了。” 斓钰瞬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泪水悄然落下,无声而苍凉。 “怎么会......怎么会......”她连忙抽出纸巾擦了擦眼睛,可是眼底的猩红散不去。 “我是学医的,一切生老病死见得太多了。”孙黎将眼睛转向窗外,果然如她所说,广阔的落地窗外正对着川宁城郊西山的风景,西山下环绕着万家灯火,光影朦胧而温暖,被西山的邈远包围在怀中,格外让人移不开眼睛。 可是此刻所有的光落在二人眼眸中只剩下细碎的泪花。 “我之前争权夺利了三十年,现在倒是看开了,不过是过眼浮云罢了。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牵挂了,除了......”孙黎将目光转向斓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扯出笑意:“除了你,你是我妹妹的遗孤,我本应该好好照顾你的,却因为自己赌气......唉,是姨妈不好。” “不,姨妈,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来。”斓钰抹了把眼泪,伸手覆盖着孙黎的手背,那枯瘦的纹路让她胆战心惊。 “我是晚辈,是您唯一的亲人,我没有及时陪在您身边实在是......错得太离谱了。” 斓钰抬起眼,看着孙黎:“接下来的日子,就让我在这里多陪陪您吧......” 清早,斓钰与周璐通了电话,将手中的事务全权交给她负责,并说明了自己的情况,需要一段时间的长假。 还好斓钰前段时间工作卖力,将好几份合同都签订下来,带走的这一批人都是她悉心教授出来的,公司的运转是蒸蒸日上。 孙黎在医学院主动提出了职位变动,虽然还在带着博士生却换到了比较轻松的岗位上,有着充足的时间和斓钰一起生活。 距离斓钰落地川宁已经过去了五天,正好逢周六,孙黎便提议二人一起去爬爬山,看看秋景,斓钰欣然答应。 秋日的川宁,天空是一种清澈又高远的蓝。西山层林尽染,深深浅浅的黄与红泼洒在山脊上。 斓钰换上一身浅色休闲服,勾勒出完美的身体曲线,青丝高高扎起,不施粉黛,却带着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清冷古典美。 “我们家小钰就是个美人胚子。”孙黎笑着摸了摸斓钰的脸。 “不如姨妈年轻时漂亮。”斓钰嘿嘿一笑,挽着孙黎的手臂,一步步踩着落叶铺就的台阶往上走。 孙黎的气色比刚来时好了不少,虽然步伐缓慢,但呼吸平稳,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 “慢点,姨妈,我们不着急。”斓钰轻声说,将保温杯递过去,这里泡的还是斓钰一早起来煮好的茶。 “好,好。”姨妈喝了口茶,眺望远处已然在望的亭子,“快了,到那儿就能看到全城的风景了。秋天在这上看,最好看。” 她们抵达山顶时,日头已经开始西沉。整座城市沐浴在金色的余晖里,远处的山脉轮廓柔和,空气里带着凉意,却也清新得让人心旷神怡。 孙黎像个孩子似的,指着下面星星点点的灯火,给斓钰讲哪里是哪里,眼神里是久违的光彩。 下山比上山快些。 到了山脚,那家有名的烤全羊店已是灯火通明,香味混着傍晚的凉风飘出老远,勾得人馋虫大动。姨妈提前订好了小包间,拉着斓钰坐下,热气腾腾的铜锅和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的羊肉很快端了上来。 “多吃点,你看你,陪我这些天,都瘦了。”孙黎不住地给斓钰夹肉:“你小时候来川宁最喜欢吃烤全羊了,快尝尝,还是不是记忆中那个味道?” “姨妈,您自己也吃。”斓钰笑着给她蘸好调料,随后自己也尝了一口,果不其然,酥脆鲜美,香料都刚刚好,和记忆中的味道重叠,香得人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一样一样,真的很好吃。”斓钰笑着咽下了嘴里的肉,开玩笑道:“是您的手艺太好,把我胃口养刁了,回去可怎么办。” 孙黎嗔怪地看她一眼,刚想说什么,包间的门帘被掀开了。一个戴着眼镜、模样斯文的年轻男人探进头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孙老师,我没来晚吧?” “小潘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孙黎立刻热情地招手,“不晚不晚,肉刚上来。小钰,这就是上次来接你,潘家明,你还记得吗,我带的最后一个博士生,现在留校了,可有出息了。” 这段时间孙黎没少跟斓钰提起她这位学生,踏实肯干,又有悟性,家里做点在川宁这边也有些权势,算得上是高干子弟,前途无量。 其中孙黎格外强调了,这孩子是个值得考虑的结婚对象。 此刻斓钰立刻明白了姨妈今天特地喊人过来的那点小心思,心里有点好笑又温暖,礼貌地朝潘家明点点头:“潘先生,很高兴再次见面。” 潘家明略显腼腆地坐下,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全靠姨妈热情地调动话题,问着学校里的琐事,又不忘把话题引到斓钰身上。 正当孙黎说着“我们小钰啊,就是工作太忙了,该多出来交交朋友”时,斓钰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下意识划开接听:“喂,您好?” 第47章 护犊子 对面传来的却是一个刻意压低的、异常熟悉的声音,属于那个她几乎已经成功从生活中屏蔽出去的人——海听澜的助理阿灵。 “钰姐,抱歉打扰您......澜哥......澜哥他想知道,您具体在川宁哪家店?他有非常紧急的事务需要立刻联系您。”背景音里,似乎有极力压抑着的沉重呼吸声。 斓钰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瞬间冰凉。 他找到她了,现在自己的生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他竟然通过这种方式找来了? 她几乎是立刻想挂断电话,然后把这个号码也拖进黑名单。 可是晚了。 包间的门帘被人粗暴地一把掀开,撞得门框哐当作响。 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裹胁着一身风尘和冰冷的怒意。 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却也像裹着一层化不开的寒冰,他的视线瞬间钉死在斓钰脸上,眼底是翻滚的墨色。 有疲惫,有猩红,更多的是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这段时间推掉了所有的工作,跟疯了一样寻找斓钰的动静,几番调查之下得知斓钰去了川宁,又不顾经纪人的反对,跑到川宁,就为了见到斓钰一面。 海听澜一步步走进来,无视了惊愕的潘家明,目光死死锁着斓钰。 “玩够了吗?”他的声音又低又冷,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拉黑我?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又躲到这种地方来?斓钰,你长本事了!” 斓钰脸色发白,她并不是怕海听澜,就凭她的逻辑与思维,能硬刚海听澜八个来回带拐弯的,只不过这个时候姨妈在身旁,是她敬重的长辈,还有外人看着,加之之前的事情热度还在,她的确不想把声势浩大。 她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脑海里飞快想着措辞把他支走,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孙黎却猛地放下了筷子。 “啪”的一声轻响,却清晰地打断了海听澜迫人的气势。 “海听澜海先生是吧?”她的声音不怒自威。 孙黎站起身,虽然比海听澜矮了许多,身体也还虚弱,但那份属于长辈和教授的威严却丝毫不减。她将斓钰轻轻挡在身后,平静地直视着眼前这个明显处于盛怒中的男人。 “这位先生,”孙黎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冷静,“你是在用什么身份、什么态度跟我家小钰说话?” 孙黎本身就因为上次网暴事件对海听澜颇有微词,只不过没有机会宣泄罢了,如今这不长眼的主动送上门来了。 海听澜这时才注意到旁边的长辈,怒气一滞。 孙黎却不等他回答,语气愈发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不管你是谁,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话。冲她发脾气、大吼大叫,在我这里,不行。” “我们家小钰,是有人护着的!” 一瞬间,斓钰整颗心都似乎被揪住了,这些年受过的委屈、扛过的事情都像是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浮现,那些咬牙坚持却泪流满面的痛苦瞬间被抚平了,接踵而至的是一股暖流,一种安定,一味心酸。 她悄然红了眼眶。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会爱着她、护着她、紧紧把她藏在身后的...... 可是包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烤全羊的香气依旧诱人,却再也驱不散那剑拔弩张的寒意。 海听澜显然没预料到会半路杀出这样一位言辞犀利、气场十足的长辈。他一生顺风顺水,又在娱乐圈年少成名,早就被名利场簇拥,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控,此刻却被一位看似温婉的病弱妇人当面呵斥,一时竟有些措手不及。 他看着孙黎和斓钰长得格外相似的面容心里更是凉了半截。 海听澜知道斓钰父母早逝,至亲只剩下一位姨妈的身世,但此刻不小心惹着了斓钰身边这唯一一位长辈,那把斓钰劝回自己身边只能是更加困难。 他的怒气卡在胸腔,连同这不知所措,两种情绪不上不下,那张英俊却冰冷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怔愣,只能站得笔直,头不自觉地低下。 斓钰站在孙黎身后,看着海听澜吃瘪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有丝快意,更多的是酸楚。她悄悄拉了一下孙黎的衣角,低声道:“姨妈,算了......” “算什么算?”孙黎头也没回,声音却更沉了几分,她又想起网暴事件出现时自己护不住斓钰的无能为力,还有看着外甥女被欺负成那副模样急得发疯、心痛无比的感受,瞬间恨不得冲上去撕海听澜的脸。 幸亏她是个文人,有教养拦着,但目光依旧锁定海听澜,冷的如刀。 她本想好好跟海听澜算一算网暴的账,却因为碍于学生潘家明在场,为了斓钰的面子不能让更多的人知情,活生生给自己忍了下来,深吸一口气,脑子转得飞快找到了一个心的角度: “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跑到我面前,当着我的面,这样吼我的孩子,就是不行!你是谁家的孩子?你父母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和尊重吗?” 潘家明在一旁坐立难安,试图打圆场:“那个......这位先生,可能是有急事,有话好好说......” 海听澜完全无视了潘家明,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强行压下火气,但看向斓钰那带着疏离和苍白的脸,那股被拉黑、被躲避、被全然排斥在外的恐慌和委屈再次翻涌成滔天怒火。 可他刚张开口,还没发出一个音节,孙黎的声音又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看你人模人样的,怎么做事这么不着调?追女孩子是靠吼的吗?小钰为什么拉黑你,你自己心里没数?不想想自己的问题,倒跑来撒野?我告诉你,我家溪溪从小到大,我没舍得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不是让你来这儿吹胡子瞪眼的!” 每一句都像鞭子,抽在海听澜那点可怜的情商和傲慢的自尊上。 他脸色铁青,下颌线绷得死紧,拳头在身侧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他从未被人如此当面、如此直接地羞辱指责过,对象还是他心心念念想要抓住的人的长辈。 海听澜想反驳,想解释,想说他不是来撒野的,他只是......只是找不到她,快疯了。 可这些话,在孙黎那护犊子的凌厉目光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沉默地望了斓钰一眼,那眼神复杂得惊人,有愤怒,有受伤,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然后,猛地转身,大衣下摆划过一个决绝的弧度,撞开门帘,大步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 留下的是一室诡异的寂静和冰冷的余怒。 潘家明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孙黎重重地喘了口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斓钰赶紧扶住她:“姨妈!您别动气,身体要紧!” 孙黎拍拍她的手,缓了缓神色,重新坐下,对着潘家明勉强笑了笑:“小潘,见笑了,来,吃饭,肉都快凉了。” 这顿饭的后半段,气氛终究是回不去了。 但是斓钰也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她余光看了潘家明一眼,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第48章 她不再是那个不要名分的听话女人 其实几番交涉之下她能感受到这是个好人,而她斓钰,配不上这样的人,还是不要耽误了对方为妙。 第二天秋高气爽,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老旧的木质窗台上。 门铃响起时,斓钰正陪着孙黎在阳台晒太阳喝茶,手里拿着一张减字谱正一段一段地对着古琴那七根弦分析。 最近孙黎迷上了古琴,正兴趣盎然地叫斓钰弹奏,二人聊得格外起劲,好不快活,她起身准备开门的时候嘴里的话还没有断。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海听澜。 瞬间,屋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他换了一身略显休闲的打扮,少了昨晚的凌厉,多了几分刻意收敛的局促,手里提着大大小小无数个精致的礼盒,从包装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补品、珠宝、茶叶......几乎堆满了门口。 这些可都是他昨天晚上跟阿灵打了半天电话琢磨出来的关于孙黎喜好以及适合跟长辈送礼送的物件,光是表单就写了两页,连夜找人给他配齐了,光是最纯正的二斤土鸡蛋,还是清早从城郊养殖场现场接过来的、大小适中的。 海听澜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斓钰,更不敢看屋里端着、脸色冰冷的姨妈,生硬地开口:“昨天......抱歉。这些,给阿姨补身体。” 斓钰愣在门口。 此刻孙黎已经闻声走了过来,看清他的脸,脸色立刻更沉了下来,看也没看那些贵重的礼物,直接对斓钰说:“关门。” 海听澜急了,下意识用手抵住门:“阿姨,昨天是我冒犯了,我......” “拿走你的东西。”孙黎声音冷硬,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们小门小户,消受不起海大少爷这么贵重的‘歉意’。” “阿姨,我是真心来道歉的。”海听澜试图解释,他大概这辈子都没这么低声下气过,语气别扭得很。 “真心?”孙黎冷笑一声,“你的真心就是堆砌这些用钱买来的东西?你知不知道小钰为什么来这里?是来陪我这个生了病的老太婆!你倒好,追过来大吵大闹,是嫌她不够累,还是嫌我命太长?” 字字诛心。 海听澜的脸色白了又青。 孙黎这时候又想起那天因为他斓钰被拉出来网暴的事情了,气的声音都颤抖了:“你可别忘了,你们影视圈的事情是怎么把我家小钰拉进去的?是怎么干扰她正常的生活的?有没有想过她当时多难受?多无助?” 话到跟前,孙黎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伸出手指虚指着海听澜的鼻子:“别忘了,都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还上门了?谁给你的脸?” 孙黎越说越气,直接动手,将他塞过来的那些礼盒一件件抓起来,毫不心疼地、劈头盖脸地扔出门外。 “滚!拿着你的东西滚!别再来打扰我们小钰!她不需要你这种只会冲她发脾气、用钱砸人的男人!” 精致的盒子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里面的东西恐怕都摔得不轻,那鸡蛋几乎全都碎完了,整个楼道一副鸡飞蛋打的模样。 海听澜被这突如其来的驱逐砸懵了,站在一堆狼藉的礼物中间,看着砰一声在他面前狠狠关上的门,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前所未有的难堪和一种冰冷的、彻骨的茫然。 他好像......真的把她推得更远了。 “姨妈......你别生气了......”斓钰温声安慰道,伸出手抚摸着孙黎的后背给她顺气。 “我是真的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不就是有权有势吗?就这么对你?”孙深吸一口气,伸手攥住了斓钰的手:“听姨妈的话,留在川宁吧,在这边姨妈还能护住你。” 孙黎这番话发自肺腑,让斓钰整颗心止不住的酸痛,她伸出手揽住孙黎的肩膀,将头埋到她脖颈出轻轻的抽泣起来。 海听澜独自一人乘着电梯走到了楼下,心中无限悲凉,余光中看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连忙将口罩和帽子全都带上,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烟灰缸里已经积了好几个烟蒂,车厢内弥漫着浓重呛人的烟草味。 海听澜靠在驾驶座上,领带扯得松散,车窗降下一半,任由秋日傍晚的冷风吹拂着他紧绷的额头。 他抽烟,但是没有烟瘾,只在影视剧需要的时候来上几根,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这种烟草刺激鼻腔的辛辣却能让他冷静下来。 海听澜抬眸看着窗外那个单元楼的大门,眼神空茫。 她到底有什么好?他不禁问自己。 以前,他从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斓钰,安静,懂事,待在他身边,虽然有些脾气,会和自己吵架,但从不索求什么,像一只沉静的猫。 他给她优渥的资源,提供庇护,她回报以陪伴和身体。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各取所需,至少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他甚至从未在公开场合承认过她的身份,就是地下情人之一罢了,这才是他海听澜的女人,不需要名分,只需要听话。 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变了味? 看到她和那个姓陆的并肩走在一起,说说笑笑,他胸口那股无明火几乎要烧穿理智。她 斓钰从未对他那样笑过,轻松,毫无负担。 因为陆思言年轻?有活力?会让她开心?能提供更多的资源?这是他海听澜傲慢了二十余年第一次三省吾身,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然后,斓钰就消失了。电话打不通,信息石沉大海,所有能联系的方式都被斩断。 那一刻,海听澜才真正尝到了慌乱的滋味,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心脏被挖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这是敬业的海大公子第一次这么疯狂,推掉了半个月的通告,扔下上亿的合同,像个疯子一样动用手头一切资源去找她。特助阿灵汇报她可能在川宁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立刻定了最早的航班。 他是用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追踪了斓钰,找到那家店,当他隔着门帘听到里面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和她的轻笑,所有的焦虑、担忧、思念,瞬间扭曲成了毁灭性的怒火。 海听澜再次失控了,他找不到原来会在镜头前伪装出来的温良儒雅,像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只会用最愚蠢的方式咆哮。 结果呢?被斓钰的长辈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像条丧家之犬。 还有今天......那些被扔出来的礼物。他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想到这海听澜不由得掩面长叹,声音沙哑而苍凉。 可是,比起丢人,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他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 第49章 这是你男朋友吗?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离不开......真的离不开了...... 他竟然会对一个女人产生这种可笑又可怕的感觉。 他想念斓钰的手指拂过他皮肤的触觉,想念斓钰在他面前认真工作的模样,想念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和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他想念有斓钰陪在身边的每一天。 工作?合同?金钱?名利?那些他曾经视若生命的东西,在她消失的这半个月里,变得索然无味。 他坐在喧闹的片场里,身边是一个接一个名声显赫的导演跟制片人,但是脑子里反复出现的,是她安静侧睡的容颜,是她给他泡咖啡时纤细的手指,甚至是她偶尔被他惹恼时,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习惯了生活里有她。习惯了她带来的温度。失去了这份温度,他的世界变得又冷又空。 这是沈林白开玩笑的话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纵横情场多年的海大公子,这把,真是......栽了。 海听澜狠狠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呛入肺腑,却压不住心底那份让他窒息的认知: 他不能没有斓钰。 他不是来发火的,也不是来用钱砸人的。他是来......求她回去的。哪怕姿态卑微。 就在这时,单元楼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斓钰提着一个环保袋,似乎是打算去不远处的超市,夕阳的余晖勾勒出她柔和的侧影,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整个人显得格外温柔。 海听澜连忙掐灭烟蒂,推开车门,大步走了过去。 他挡在她面前,身影笼罩住她。 “我们谈谈。”海听澜的声音因为长时间吸烟和紧张,带着一丝沙哑的涩意。 斓钰心口一惊,条件反射一般的伸手要去捂着海听澜的脸:“公共场合!你是明星,别忘了!” 而且......还抽了烟?斓钰不喜欢烟味,不由得紧皱眉头。 海听澜一下就抓住了斓钰的手,紧紧的贴在自己脸上,心中泛起暖意。 果然,她还是在乎我的。 皮肤相接出传来久违的温暖,斓钰微微一愣,还是吃力的将手移开,不敢注视着海听澜那双含着委屈、湿漉漉的眼睛,生硬的偏开头:“自己找个口罩带上吧。” 她知道海听澜很注意公众形象,为了防止憔悴或者妆面花掉的时候被媒体拍到,总会在口袋里常备着黑口罩。 他点了点头,将口罩带上,很好地修饰了脸型,那双眉眼在额前碎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明漂亮,仿佛能摄人心魄。 “你去哪?”海听澜靠近她身边,低声询问。 斓钰知道躲着没有意义,提了提手里的环保袋:“去门口给我姨妈买点水果。” “阿姨......还生我气呢?”海听澜一听到“姨妈”这个词瞬间没有了底气,声音越来越低。 斓钰叹了口气,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海听澜,我不明白你来的意义。” “对,是我斓钰下贱,跟你当了七年的床伴,这场网暴我活该!我一手创办的公司借机给我踢出局了,行,我认栽,我已经得到了我的报应了,你还纠缠着我干什么?” 她的胸口因为动怒而起伏,声音到最后甚至多了几分哽咽,如同利刃狠狠地剜进了海听澜的心底,让他痛得说不出话。 “我接新的项目,你从中作梗,现在我都跑到西北来了,你为什么还要向鬼一样缠着我?那是我姨妈,我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我求求你,给我留点脸面行不行?” “斓钰......”海听澜急忙攥住她的小臂,深吸了一口气:“我......我是真的离不开你,我......” “怎么?你爱上我了?你喜欢我?打算给我个名分了?”斓钰冷笑,看着沈淮的眼神却冷冽如刀。 “海听澜,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从来不在乎。”她声音轻飘飘的,转身离开,只剩下海听澜一个人站在秋风里,眼底全是震惊与崩溃。 她说不在乎?怎么可能? 海听澜想起了曾经七年的点点滴滴,他分明能看见斓钰眼底对他的爱意的,那样浓烈、那样温柔、那样让人回想起来就忍不住沉沦...... 所以......她只是现在还没有消气罢了,海听澜绝不相信斓钰从未爱过他。 他深吸一口气,嘴角扯出一抹苍凉的笑,反正都荒唐成这副模样了,不如就一直荒唐下去算了。 他连忙上前一步,并肩走在斓钰身边,跟没事人一样从她手里接过那个环保袋,目光直视前方:“去哪个超市?门口那个太小了,我开车带你去大点的吧......” 斓钰轻叹了一口气,索性双手插兜:“门口的就行,买二斤提子而已。” “我记得你很爱吃提子......”海听澜默默的找着话题。 斓钰嘴角勾起一抹酸涩的笑,开口回怼道:“真是劳烦海大少爷了。” 她斜眼撇了他一下,看到了他换回来的、自己设计的发型心中有个地方轻柔了起来,但还是嘴上不饶人:“怎么不留你那长发挑染还港风卷的发型了?多出圈啊。” 海听澜瞬间眼底闪过精光,斓钰也在关注着自己,那就是还在乎自己,这样看来......是吃醋了? “不留了,不留了,我只喜欢你给我设计的。”他连忙说道,身体都不自觉地往斓钰身边靠拢,要不是斓钰及时侧身,二人的胳膊就碰到了一起了。 “哦。”斓钰轻描淡写地回答着,心中却轻颤了一下。 门口的水果摊老板此刻已经认识了斓钰,一看见她走了过来笑盈盈地起身迎接。 “老孙家外甥女?这次还是买提子吗?”老板是个中年大妈,大家都叫她王姨,性格开朗热情,此刻已经抄起一个黑色塑料袋递给了斓钰:“刚送来的,新鲜着呢!” 斓钰笑着打过招呼,弯下腰,仔细挑选着一串饱满的紫红色提子。 “小钰啊,这提子今天刚到的,甜得很!”老板娘笑着搭话,目光却好奇地瞟向斓钰身后几步外,那个穿着高定大衣、气质冷硬却明显在“罚站”的男人。 王姨老远就看见斓钰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行为举止亲密的走了一路了,二人都是个高腿长,站在一起格外般配,身为“村头情报站核心人物”不由得多想了点,又看见这小伙子对斓钰格外殷勤,瞬间心里了然。 “行,这次多买点,给我拿五斤吧。”斓钰看着这提子新鲜,随手提起一株,海听澜见状连忙帮她接过去放进袋子里,动作格外殷勤。 “小钰啊,这位是......你男朋友?”王姨试探性地问道,眼神上下打量着海听澜。 第50章 挨打该立正 海听澜被王姨看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走上前,伸手就去接那串已经称好重的提子:“我来拿。” 斓钰手一缩,没让他碰到,自顾自地打开布袋:“不用。” 王姨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了然地笑了:“哎呦,小两口闹别扭啦?帅哥,不是我说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得哄着呀!来,多买点水果哄哄,阿姨给你算便宜点!” 海听澜:“……” 斓钰:“……我们不是。” 海听澜却像是没听见斓钰的否认,趁着斓钰解释的功夫,已经不由分说地将那袋颇有些分量的提子拎到了自己手里,语气硬邦邦地对老板娘说:“……嗯,再拿点她爱吃的。”他甚至不知道斓钰还爱吃什么水果,只能含糊其辞。 他虽然带着口罩,但是眉眼弯弯,声音也柔和开朗,显得格外俊朗,看得王姨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哎呦!我就说嘛,小情侣闹闹脾气那都正常,没有过不去的坎!”王姨自顾自的夸了几句二人般配,眼神都没从海听澜的脸上下来过,只觉得越看越熟悉。 “小伙子,我咋感觉......你有点眼熟啊?长得好像大明星啊!” 瞬间,斓钰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拦到海听澜面前,笑着将手里刚拿的一盒蓝莓放到王姨面前的称上,生硬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都这么说,他大众脸!” 海听澜:...... 付账之后海听澜自然地提起斓钰手里的袋子,笑盈盈的贴在她身边往回走去:“刚才为什么这么帮我?要不是你在身边,我就被认出来了。” “不帮你能行吗?你要被认出来,我不就再被网暴了吗?”斓钰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往前走去:“一会你把东西提到电梯里就走吧,我姨妈不想看见你。” 海听澜垂下了眸子,显得有些失落,但还是听话地跟在斓钰身后,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回去的路要经过一小段略有坡度的石板路。斓钰内心烦躁,走得格外快,想把身后的海听澜甩开,心里乱糟糟的,没留意脚下一块松动的石板,脚腕一歪,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下去。 “啊!”她痛呼一声,身体猛地一歪,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瞬间就站不稳了。 跟在后面的海听澜脸色一变,一个大步上前,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才避免她直接摔倒在地。 “怎么了?扭到了?”他的声音瞬间绷紧,带着不易察觉的焦急。 斓钰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试着动了一下脚踝,立刻倒吸一口冷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根本没法受力。 这个地方短短两个月里已经是第二次负伤了,而且两次都因为为了躲避海听澜。 这一刻斓钰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眼前这个男人,克自己! “别动!”海听澜低喝一声,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弯腰,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揽住她的背,轻松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斓钰惊呼,下意识地挣扎,手抵在他的胸前。小区里还有邻居走动,投来好奇的目光,这目光看得斓钰整张脸都红得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想让脚废掉就继续动。”海听澜低头看她,眉头紧锁,语气严厉,抱着她的手臂却稳如磐石,甚至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崴到的脚不至于晃动得太厉害。 那袋提子和苹果还被他牢牢抓在另一只手里。 斓钰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近在咫尺的胸膛,挣扎的力气忽然就泄了。 疼是真的疼,而且,他怀抱的温度和力量,是她曾经无比贪恋又最终选择逃离的。 海听澜抱着她,步子又稳又快,朝着单元门走去。一路无话,只有彼此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到了楼下,他也没放下她,而是直接抱着她进了电梯。 站在家门口,斓钰才窘迫地低声道:“放我下来吧,我能站一下。” 海听澜小心地将她放下,让她单脚站着,手还虚扶着她保持平衡。 斓钰叹了口气用指纹打开了房门,此刻孙黎正戴着老花镜在客厅研究古文,听到动静抬头,一眼就看到门口姿势诡异的两人:斓钰单脚站着,脸色有点红,而那个晦气的海听澜正一手扶着她,一手还拎着水果,对着自己尴尬又讨好的笑着。 孙黎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手里的书被重重摔倒桌面上。 海听澜喉结滚动了一下,抢在斓钰前面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姿态:“阿姨,她脚扭了,不方便走路,我送她上来。” 孙黎这才注意到外甥女微微肿起的脚踝,心疼立刻盖过了不满,赶紧起身:“哎呦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进来快进来,别站着!那个谁......你也......”她顿了顿,似乎不太情愿,但还是道,“进来坐吧,麻烦你了。” 海听澜如蒙大赦,长舒一口气,赶紧扶着斓钰在沙发上坐下,又把水果轻轻放在茶几上。 他站在一旁立正了,双手不知所措地绞在了一起,像是因为被处分叫到办公室的学生。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孙黎没管他,起身去拿冰袋和药油。 海听澜则用余光看了看这间布置格外有古典韵味的房间,目光最后落在斓钰忍痛的侧脸上,低声问:“......还好吗?” 斓钰没看他,只轻轻“嗯”了一声。 孙黎拿着东西回来,仔细地给斓钰敷脚,一边絮叨着不小心。海听澜插不上手,只能干站着。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孙黎起身去开门,门外是快递员:“冯女士吗?您有个大件快递,麻烦签收一下,有点重,需要帮忙搬上来吗?” 她探头一看,是她在网上买的一个按摩椅,包装箱很大,确实沉重。 “哎呀,这么重......”她不免有些犯愁。 “我来!”海听澜立刻上前,几乎是抢着接过了快递单,利落地签了字,然后对那个看起来也很结实的快递员说,“麻烦搭把手,抬到门口就行,里面我来。” 他脱下那件昂贵的大衣随手放在椅背上,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和快递员一起,吭哧吭哧地将那个沉重的大箱子一步步挪进了门厅。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没说,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口罩因为呼出的热气被打湿,衬衫袖子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 海听澜像是终于找到了正确赛道的选手,虽然姿势依旧笨拙,但那股子破釜沉舟的殷勤劲儿,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第51章 我回去了,没人给我做饭 孙黎有点故意难为他的意思,端庄大气地送走了快递员,转头像指挥家奴一样指挥他把按摩椅箱子挪到阳台角落,他吭哧吭哧照做,额角冒汗也一声不吭。 做完后,海大少爷不是像一般人那样站到一边,而是像汇报工作一样,站得笔直,对孙黎硬邦邦地说:“阿姨,放好了。还需要做什么?” 孙黎看着他把箱子稳稳当当地放好,到了嘴边的拒绝话,终究是没说出来,有看着眼前这个小辈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嘴角抽搐。 这个情况发生的太突然了,一时间竟然也找不出理由赶人走,孙黎不免心中有些郁闷。 她转头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斓钰,又看了看斓钰肿得跟馒头一样的脚腕叹了口气:“……喝杯茶再走吧。”她转身去倒水,语气缓和了许多。 海听澜心里微微一松,知道这僵持的关系,总算裂开了一丝缝隙。他看了一眼沙发上安静坐着的斓钰,发现她也正看着他,目光复杂。 斓钰其实对海听澜此番前来川宁的行为是有些触动的,但也只是些许,可看着刚才海听澜放下一切大少爷架子跟身段费力讨好自己的长辈,还是不由得心软了下来。 先不说她和海听澜之间这种繁琐的关系该走向何方,最起码这个时候她并不想让姨妈太过于讨厌他。 “坐吧。”孙黎将茶杯放在茶几上,用下巴指了指红木沙发,示意海听澜坐下。 海听澜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茶杯,正襟危坐在沙发的一角,有意无意的躲避着孙黎的目光,整个人格外拘束。 孙黎不由得笑了一下:“我有这么可怕吗?” “没有!啊......不是.......”海听澜有些语无伦次:“您是我长辈,我尊敬的长辈。” 孙黎冷哼一声没有接话,拿着药油给斓钰揉脚踝,海听澜的目光随之落在孙黎沾着药油的手和斓钰肿起的脚踝上,眉头又锁紧了。他忽然转身,大步走向厨房。 薄底皮鞋轻叩木制地板的声音清脆,格外吸引人注意力。 斓钰和孙黎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 只听厨房里传来一阵不大熟练的翻找声,然后是水龙头打开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海听澜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盆出来了,盆沿搭着一条干净的新毛巾,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陌生厨房里这么快找到这些东西的。 他端着盆走到沙发前,蹲下身,将盆小心地放在斓钰脚边,生硬地说:“医生说,扭伤后期热敷促进血液循环。”他说完,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背医学手册,“温度不宜过高,四十度左右为宜。” 这时候斓钰跟孙黎都沉默了,孙黎默默地叹了口气:“孩子,不用教我,我就是医学博导。” 她紧皱眉头,哭笑不得地接了句:“我学医三十年了,都没听过谁家刚崴脚拿热水的,你哪学的二把刀知识?” 海听澜抬起头,呆呆的望着孙黎满眼的无奈,不知所措。 怎么说?上综艺节目的时候被那些所谓的“专家”哄骗了?有点子丢人唉...... 孙黎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连忙将头转过去,又赶紧用手掩住嘴,假意咳嗽两声,整个场面看得斓钰嘴角都差点压不住了。 余光中她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的男人,他昂贵的西装裤膝盖处可能已经沾了灰,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因为刚才的搬运和此时的蹲姿落下几缕,额角还有未干的汗迹。他盯着那盆热水,表情格外茫然,甚至......多了分可爱。 这反差太强烈,太不像他海大公子的作风了,斓钰一时忘了脚疼,只觉得荒谬又......有点心酸。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孙黎看了一眼也在憋笑的斓钰,摇了摇头:“可真是......难为他了。” 这话声音不大,但足够海听澜听到,他的耳根肉眼可见地红了一点,但依旧绷着脸,伸手端起了盆,也不知道要不要拿开。 “行了,你......把水盆端一边去吧。”孙黎看不下去了,挥手给他打发走了。 “哦哦。”海听澜连忙端着水盆站起身,往刚刚拿出盆和毛巾的厨房走去。 孙黎见他走远了,连连咋舌,又想起了那天海听澜在餐厅咄咄逼人的模样,和现在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都冒着傻气的男孩大相径庭的状态,转头看着斓钰问出了一个萦绕在她心间好久的问题:“这小子是不是人格分裂?” 斓钰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于是,她思索再三之后,中肯的、一针见血的回复:“他是影帝,只是敬业。” 孙黎:...... 窗外的秋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窗,带来一阵阵凉意,却也衬得屋内愈发温暖。 厨房里还残留着之前炒菜的香气,灶台上温着一锅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微的热气,勾得人食欲大动。 海听澜倒完水,目光扫过料理台上几盘用纱罩盖着的菜,虽然看不清全貌,但那诱人的色泽和香味已经足够想象。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此刻雨声似乎更密了些。 当他从厨房走出来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脚步却刻意放慢了些,他走到客厅,看了一眼窗外缠绵的雨丝,又看了看沙发上单脚搁着的斓钰和正在收拾药油的孙黎,喉结滚动了一下。 “雨下大了。”他陈述道,声音平铺直叙。 孙黎抬头看了看窗外:“嗯,秋雨就是这样,一阵一阵的。”她没多想,继续手里的动作。 海听澜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要走。气氛有点微妙的停滞。 他又清了清嗓子,这次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源自他往日职业生涯锻造的熟练的、堪称教科书一般的落寞:“我......回去也是一个人。酒店那边,没人做饭。” 这话没头没尾,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斓钰愕然地看向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在说什么?他海大少爷会没人做饭?酒店那些米其林主厨这是要闹工业革命罢工吗? 孙黎收拾东西的手也顿住了,她抬起头,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身价不凡的男人。 他站在那里,身形依旧挺拔,但看着窗外的侧脸在灯光下竟真的显出一丝......孤零零的味道?尤其是那句“没人做饭”,配上他现在这副有点湿漉漉、有点无措的样子,竟然诡异地生出几分可怜。 第52章 丈母娘见女婿 孙黎独居了很多年,再加上如今生病,心肠格外的柔软,甚至自己都共情起来了。 但是斓钰心里明镜似的。苦肉计,绝对是苦肉计。 海影帝演技那可是全国人民都认可的,骗一个小老太太那不是手拿把掐? 可孙黎看着他那副样子,再结合刚才他笨拙又实在的殷勤,心肠到底还是软了不止一下,她叹了口气,像是拿他没办法:“行了行了,别站那儿了。雨这么大,回去是不方便......要是没忌口,就......一起吃口便饭吧。” 海听澜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光,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强装镇定甚至带着点”我只是陈述事实“的表情,微微颔首,语气克制:“谢谢阿姨,打扰了。” 那顿饭吃得......出乎意料的......和谐? 餐桌上摆满了家常菜,红烧排骨油光锃亮,清炒时蔬翠绿诱人,番茄鸡蛋汤酸甜开胃,还有一碟孙黎自己腌的小菜,爽脆可口。 海听澜吃饭的姿态极其优雅,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让他即使是在这样的小饭桌上也举止得体。但他吃得并不少,而且非常“会吃”。 他夹了一块排骨,仔细品尝后,看向孙黎,语气真诚得动人心弦:“阿姨,这个排骨烧得真好,火候恰到好处,比我吃过的任何餐厅做得都香。” 他又舀了一勺番茄蛋汤,再次开口:“这个汤的味道很特别,很开胃,是加了什么吗?”海大影帝随后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好奇。 孙黎原本还端着点长辈的架子,被他这么一夸,再看他那副认真请教的样子,脸上的笑容终于藏不住了,眼角笑出了细纹:“也没什么,就是出锅前滴了两滴醋,撒了点白胡椒粉提味。你们年轻人外面吃得多,家里饭菜就图个合口。” “家里的味道,外面比不了。”海听澜从善如流,又夹了一筷子青菜,“这个也很清爽。” 他甚至还主动给孙黎和斓钰盛了两碗汤,动作虽然略显僵硬,但心意十足。 斓钰在一旁默默吃着饭,汤碗里的液体倒映着她疑惑的眼神,她看着眼前这一幕是发自内心的感受到诡异。 往日记忆里的海听澜,除了在那些名利场和镜头前会展现出那种包装精良的儒雅与谦卑,还有恰到好处的幽默和爽朗,但斓钰与他深交了七年,深刻地明白他骨子里那种看不起一切的傲慢还有自私,脾气也格外火爆。 但是如今......那个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海大少爷,正用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专注和真诚,努力讨好着她的姨妈,并且效果显著。 斓钰真是......哭笑不得。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瓶,什么滋味都有。气他之前的浑蛋,无奈他此刻的死皮赖脸和心机,又有点......好笑。 不经意间,她余光里都是他那副努力找话题、绞尽脑汁夸奖的样子,实在是与他平日里的形象反差太大,让斓钰有点不知所措。 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她从未深入了解过的、见过的海听澜,此刻她甚至忘记了徐淮。 孙黎显然很受用,话也多了起来,甚至有意无意地开始问他一些家常问题,海听澜对答如流,甚至有了种丈母娘见未来女婿的感觉。 这让斓钰不由得觉得矛盾起来。 雨声成了背景音,温暖的灯光下,饭菜热气氤氲。 原本可能尴尬至极的一顿饭,竟然在海听澜别有用心的“努力”和斓钰半推半就的接纳下,生出了一种其乐融融的错觉。 这个时候孙黎的电话响了,上面备注着“司机小刘”,她随便瞟了一眼便顺手接通。 “孙阿姨啊,后天的那个单子我跑不了了,我老婆这边突然羊水破了,现在在医院......” “哎呦!这么突然啊,要不要我给你找一下医生?”孙黎放下了筷子,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不用不用,我很抱歉耽误了您的行程,我一会从微信上给您发一个我信任的同事的电话哈,您跟他联系。” 此刻斓钰也疑惑地放下了筷子,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没事,我们的行程不重要,小刘你照顾好老婆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说着孙黎抄起一旁小案上的电话本翻出了一个人名的电话,对着手机那头读了出来:“这个医生很好,是我的学生,有什么事情你找他就行。” 小刘那边都快要感动哭了,一连好几个“谢谢”才在人声匆忙中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斓钰看着姨妈神情焦急的模样,不由得担心起来。 “后天不是说好带你去茶卡盐湖吗,太远,我找个我经常联系的司机带咱们去,结果他老婆早产了,我给他介绍个好的妇产科医生。” 茶卡盐湖,天空之境,清澈而空灵,是斓钰一心想要去看看的地方。 “哦......那太可惜了。”斓钰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也放下筷子,还是担忧地问道:“人没事吧?” “说是送医及时,应该没事,就是得住院观察。”孙黎拿起手机,“我赶紧看看他介绍的这个司机咋样,要是不行再联系别的司机看看,这个季节不知道好不好找......” “阿姨。”这时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海听澜开口了:“要不我开车带你们去吧?” 斓钰和孙黎均是一愣。 孙黎不会开车,而斓钰的车技又支撑不了西北陡峭的山路,找一个本地司机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用。”孙黎似乎因为私事被海听澜听到了有些生气,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眉头皱得更紧:“我们这有司机。” “你开车,那怎么行?高原山路不好开,而且......”而且你之前那么对小钰,我还没完全原谅你呢!这话孙黎没说出口,但眼神里的不信任和芥蒂明明白白。 海听澜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应,他从这段时间和孙黎的接触中感受到了她身上高阶知识分子的性格,对症下药,不急不缓,条理清晰地开始分析: “阿姨,您听我说,第一,现在临时找陌生司机,技术、人品、车况都无法保证,安全是第一位的。” “第二,去茶卡盐湖路况复杂,有盘山路,偶尔还有沉降路段,我以前在西北参加过赛车比赛,对自己的驾驶技术有信心,而且我持有国际汽联认证的赛照,常年有参加越野和拉力赛的爱好,应对这种路况比普通司机更有经验。” 他这话说得平淡,却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专业气场。 “第三,自己人开车,行程更自由,可以随时停下来休息、拍照,不用担心被司机催促或拉到购物点。” 这些知识全都是海大公子在剧组听工作人员唠嗑时学下来的,没曾想到在这个时候有了用武之地。 “第四,”海听澜顿了顿,目光极快地扫过斓钰,声音放缓了些,“我认识那边景区管理方的人,如果需要,可以安排走特殊通道,避免排队拥挤,阿姨您的身体也能少受累。” 第53章 平安碎碎,碎碎平安 他一条条说完,逻辑清晰,利弊分明,完全是从安全和体验最优化的角度出发,几乎让人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整个人又真诚又正直,一副“我为你们好”的模样,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孙黎被他这一套组合拳说得有点愣住,脸上的拒绝明显动摇了。 这和她眼里那个混娱乐圈、私生活混乱的二世祖完全是两个模样。 她不得不承认,海听澜说的每一点都切中要害。安全、舒适、自由,确实比找个不知根底的陌生司机强太多。 她下意识地看向斓钰,想征求她的意见。 斓钰微微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捏着筷子。 她心里乱糟糟的,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可心底深处,那个曾经会反复看海听澜一段视频心里暖洋洋的斓钰,似乎又冒了出来。 而且,多年前徐淮曾答应过她三次,带她去西北看风景,就他们两个人,浪漫而自由。却又因为徐淮工作事务繁忙而推迟,那时候斓钰太年轻、任性,总是和徐淮争吵,这也成了斓钰埋在心坎里的结。 斓钰抬起头,看着海听澜那像极了徐淮的眉眼,以及认真时眼眸里沉落的光,一切美好的触手可得,甚至有些虚幻起来。 和这样的人一起长途旅行......这个念头本身,就带着一种危险的诱惑力。她甚至能想象出他单手握方向盘,沉稳驾驭越野车行驶在苍茫天地间的样子,而这个样子无论是七年前还是现在都独属于她斓钰......她确实,有点心动。 这点细微的情绪波动,没能逃过一直用余光关注着她的孙黎的眼睛。 孙黎看着外甥女那欲言又止、睫毛轻颤的样子,在心里长长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女大不中留啊......何况这小子虽然浑蛋过,但此刻的表现,确实挑不出错,而且条件实在诱人。 况且......她这三十年来阅人无数,是能从海听澜身上看到他对于斓钰的感情,况且......她也知道自家外甥女长情,恐怕不能轻易就彻底放下一段感情。 “好吧。”孙黎终于松口,但立刻板起脸,摆出长辈的威严,提出了诸多苛刻要求,试图找回场子。 “既然你主动要求,那也行。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 海听澜立即正襟危坐,眼神严肃认真:“阿姨,您说。” “第一,车速必须稳,绝对不能超速,不能飙车!” “第二,一切以我和小钰的身体状况为准,我们说停就必须停,说休息就必须休息。” “第三,食宿都给我们安排好的,我们的旅途要质量,但别太过了。“ “第四,路上一切花销必须AA制,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钱。” “第五......”孙黎想了想,加重语气,“路上必须照顾好小钰,她脚还没好利索呢!要是出了一点差错,我唯你是问!” 这些要求有些近乎刁难,尤其是AA制那条,明显是针对他之前“用钱砸人”的黑历史。 但海听澜脸上完全没有异样,听得极其认真,仿佛在听最重要的台本解读。等孙黎说完,他没有任何犹豫,郑重地点点头:“好,阿姨,您说的每一条我都记下了,我一定严格遵守。请您放心。” 他的态度诚恳得近乎卑微。 孙黎这才勉强哼了一声,算是最终同意了。 一顿饭吃完,海听澜主动站起身,二话不说将盘子跟碗筷都收拾好,三两句劝回了孙黎,自己端到厨房去清理。 男人站在水槽前,微微低着头,衬衫后背的布料勾勒出流畅的肩线和平直的背部,腰身劲瘦,向下收束,没入深色西裤里,整个背影的比例修长利落。 厨房的顶灯昏黄,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整个人格外清晰柔和,一眼就让斓钰心弦颤动。 孙黎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正对着沙发,此刻斓钰跟孙黎挨着坐在一起,面前的茶几上还摆放着海听澜洗过的、切好的水果。 二人相顾无言,表情都有些凝重。 孙黎伸出手,捏起了一颗提子,放在吊灯的光照下还能看得见没被清理干净的尘土,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嘴:“这是洗过的?” 斓钰看着水淋淋的果盘木然的点了点头。 在海听澜的视角看,洗水果不就等于抄一遍水吗...... “就这生活自理能力,他咋活这么大的?”孙黎脸上的嫌弃更加严重了:“别吃了,一会我再过一边水,省的有寄生虫没被洗干净。” “他......家里有钱,有人伺候,不咋亲自动手......”斓钰也不知道说什么,随口找补了句,话出口的瞬间都后悔了。 “别告诉我你是图这个和他谈恋爱的。”孙黎瞬间心中警铃大作,伸手攥住斓钰的手。 “姨妈在川宁的三套房子都是你的,卡里还有一百多万,孩子,够养你一辈子了,咱不干这事哈!” 斓钰:...... 还真不是,我不图他钱,只图他脸...... 斓钰知道一时间跟孙黎说不明白,而且”找个替身“这种事姨妈年纪大了够呛能接受,她索性就认下了二人之前的七年都是在”谈恋爱“这一个伪命题。 “我真的很能赚钱。”斓钰苦笑道:“我名下有公司,行业对我的技术认可度还挺高的,姨妈你别担心,至于我和他的感情......” 她身体往后仰,重重地倚靠在红木沙发上,长叹一口气开始扯谎扯哲学:“感情这种东西,只要是个人,就说不明白,姨妈你见得多了,肯定知道。” 孙黎脑海里瞬间想起自己那个恋爱脑到放弃学业跟个搞艺术的男人私奔的妹妹,瞬间觉得胸口噎得很,看着斓钰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来。 能咋办?当外甥女的面骂她吗?而且还是逝者? 算了,逝者为大。 孙黎长叹一口气,刚想开口就听见厨房那边响起了清脆的一声瓷碗碎裂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的“悦耳”。 二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往厨房那边看去,就看见海听澜衬衫袖子卷得老高,站在水池旁边,半弯着腰打算去捡碎片的模样,三人目光相接,海听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连忙找补一句:“阿姨,岁岁平安......” 孙黎:......活祖宗啊! 她默默地闭上眼,将头转到另一侧,全当没有看见,刚想开口问问斓钰工作方面的问题,厨房那边又响起一声碎了碗的声音。 孙黎快要崩溃了。 海听澜一回生、二回熟,不好意思地又看了两人一眼,尴尬地来了句:“这个......平安碎碎......” “你放那吧!”孙黎这句话里都快有哭腔了:“我家就这几副碗筷,你摔完了我跟小钰吃什么?” 第54章 他绝对克我 这套餐具可是十多年前景德镇的陶土还没有被限制挖掘的时候孙黎花大价钱从非遗传承人手里买回来的,先不说金钱方面的事,主要是她都用习惯了,转眼间六个碗就被摔坏了两个,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肉疼。 这一刻孙黎发现了一件事:她跟这个海听澜,相克! “你放那,我洗!”说着孙黎就要起身,斓钰也连忙站起身来,扶着墙壁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崴脚这事也一回生、两回熟,转眼间斓钰单腿就蹦到了孙黎的面前:“姨妈你别动了,做饭很辛苦,这碗理论上也该我们晚辈刷。” 她斜着眼看了水槽里沾着油腥洗的不干不净的碗,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有心无力”,转头看了海听澜一眼,后者回馈给她一个真诚里透着傻气的微笑,看得斓钰两眼一黑,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 “你......”她伸出手指了指海听澜:“赶紧走吧,去给车加油、买点日用品啥的,先别站在这了。” 海听澜欣然接受了这个台阶,毕竟让他海公子再干下去,哪怕再小心,这陶瓷碗盘的阵亡比例绝对不会低。 “阿姨,斓钰,你们放心,我绝对会给你们很好的旅行体验!”他拿着外套站在门口,满脸笃定地敬了个军礼,随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斓钰,轻声关上了大门。 海听澜一会去,先是让财务给阿灵打了五千块钱的加班费,然后让阿灵拿出几个茶卡盐湖旅游攻略与注意事项,还特别备注,一定要低调、轻奢、舒适、精确到时间点。 阿灵也是两眼一黑,差点晕死过去,这一刻她深刻怀疑自己跟的老板是人还是个牲畜,要不是那五千块钱......她绝逼辞职! 海听澜拿出了昔日熬夜研究台本的魄力,对着阿灵给的攻略逐字分析,趴在酒店床上,又对着地图算来算去面前是摊开的笔记本电脑和几张写满备注的打印纸,屏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鼠标划过屏幕上茶卡盐湖秋季那片惊人的纯白与蔚蓝,他想的却是湖边呼啸的风和骤降的气温,以及斓钰会站在湖边轻笑,眉眼如画的模样。 指节分明的手拿起电话,第一个打给的是阿灵找来的,某家高端户外用品店的经理:“对,女款,中两个中码码。要你们那里GTX面料,内胆可拆卸的顶级款。颜色?“ 他顿了顿,想起斓钰总穿些素淡的颜色,“一件浅灰,一件雾蓝。”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直接订下了店里最贵的两款冲锋衣,并要求包装好。 挂了电话,他又拨通另一个号码。 这次,他语气里带了些许熟悉的随意。”老陈,是我。川宁那边,给我留一辆车况最好的牧马人,或者陆地巡洋舰......对,后天就用了。底盘高,性能必须稳定,检查仔细些。“他细致地交代着,甚至问及了轮胎的磨损情况和备胎是否齐全。对方在电话那头拍着胸脯保证绝对安排最稳妥的车子。 第二天清早,各种物资被陆续送到酒店里:高原应急氧气瓶、便携式的保湿喷雾、一大包暖宝宝贴、独立包装的消毒湿巾、一个崭新的急救包,他甚至细心地准备了一大盒品质极好的枸杞,适合给孙黎泡水喝。 不同于以往当甩手掌柜,这次海听澜拿出了前所未有的细心,每一样都检查过,然后亲自分门别类地放进几个崭新的收纳包里。 他累得一身汗,心里却暖洋洋的,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刚出头,这个点斓钰应该醒了,他思虑再三,找到了个合适的理由约斓钰出来。 “斓钰,要不要一起去超市买一点零食什么的,我不太了解姨妈的口味。” 斓钰那边很快就回了消息,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一种无奈:“大哥,我现在瘸了。” 海听澜这时候才想起来斓钰脚扭伤的事情,瞬间脸色一红,十分歉意地打字过去:“抱歉抱歉,我忘了。” 在斓钰的记忆中,海听澜很少会对她道歉,怎么今天却跟抽风一样呢?她看着那条消息,垂下了眸子,心中猛然一抽,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腕,这次还好,崴脚的地方并不是很疼,甚至因为昨天姨妈专业处理得当,都没怎么肿,她下床走了两步发现感觉还行,思虑片刻之后回了条消息。 “我这里还行,下午去吧。” 本来有些失落的海听澜在看到这条消息之后瞬间喜上眉梢,走出地下车库的时候甚至都是脚步轻快、哼着小曲的,整颗心禁不住的窃喜,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活生生像坠入爱河的青年。 他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甚至将手放在胸腔感受,这样的感觉他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了。 不知从何而起,但他知道,一定和斓钰有关。 海听澜搞来的越野车停在斓钰楼下五分钟后,一道清瘦窈窕的身影推门而出。 是斓钰。一件剪裁利落的及膝灰色大衣,敞着怀,露出里面清晰地勾勒出优美的肩线与腰身的羊绒打底衫,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是一种含蓄而矜持的诱惑。 她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清澈平静,仿佛敛着一池秋水。 妆容精致得恰到好处,衬得肤色愈发白皙通透。一阵秋风掠过,她驻足,下意识地拢了拢大衣,目光随意地掠过来,与海听澜撞个正着。 那眼神里、只是淡淡的,像远处山间笼着的薄雾,带着一种天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书卷气,沉静又疏离。 海听澜握着车钥匙的手微微一顿,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重,却清晰可辨,他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 “怎么了?”斓钰看着他这副模样有点奇怪,却很自然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调好了导航:“去这里吧,这个超市专做精品,人少,你遮挡一下面部,被认出的可能性会小一点。” 海听澜的心跳始终在加速,眼神落在斓钰身上就移不开了。 斓钰见自己的话没有得到回应,以为他没听清,下意识地抬头想再说一边,却悄然与海听澜的目光对视。 那目光里的爱意浓得化不开,像是汹涌澎湃的潮水,只是瞬间便将斓钰包裹起来。 暧昧的气氛在小小的车间里发酵、升腾,连同着空气都一点点灼热起来。 “今天要早点回来......”斓钰不想让这种模糊不清的情愫继续游荡,生硬地别过脸望着车窗外,扯出这样的话题。 “哦......”海听澜的目光还是没有从斓钰身上移开,尽管现在她青丝垂下,遮住了半张侧脸,但是缱绻在那发丝之间、淡淡的栀子花香确如一只手,缓缓的、轻轻地拂动着他的心弦。 第55章 我和你AA制 “永辉超市”四个大字在午后阳光里立着。 海听澜站在自动开合的玻璃门前,脚步有片刻的迟疑,扑面而来的暖风混杂着生鲜区隐约的腥气和烤面包的甜香,是一种他极为陌生的热闹气息。 余光中商场门口的商业区里那家全国连锁的咖啡店还正高高悬挂着他的代言广告,正看着自己手里端着咖啡笑得灿烂,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他下意识地拉低了黑色棒球帽的帽檐,又摸了摸脸上的黑色口罩,确认它们严实地遮挡着自己这张价值八千万的脸。 斓钰也注意到了海听澜尴尬的目光,不由得感觉想笑,嘴角抽动,索性向上勾了一下,只是轻轻一个动作似乎给海听澜灌入了极大的勇气,他一个跨步走到斓钰身旁,自然地挽起了她的胳膊。 “你干什么?”斓钰迟疑了一下,将胳膊抽离,压低声音轻蹙眉头。 海听澜看到了不远处一对热恋的小情侣正手挽手笑得格外灿烂,心中有点不平衡,笨拙地学着他们的模样。 不得不承认,此刻海听澜是羡慕的,羡慕这种亲密无间的情侣,能说说笑笑,一起生活在烟火气中,而斓钰对他这段时间一直是爱答不理的,到底怎么才能打开她的心扉,让她重新对自己舒展这样的笑颜呢?海大公子一时间想不出什么便捷的途径,这让他格外郁闷。 “你受伤了,我扶着你。”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委屈。 “谢谢,不用。”斓钰不理他,步子因为脚腕受伤了有点缓慢,但是干脆利落,推着一辆购物车走了进去,丝毫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海听澜感受着肘窝里的温度消失,心中闪过一丝落寞,回过神后赶紧快走两步跟上,差点撞上一摞促销的食用油。 “我帮你推吧。”他伸手握住斓钰手里的推车把手,斓钰只是浅浅地扫了一眼,就松开了手,刻意的往一旁侧了一个身位,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金属车把冰凉,轮子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在他听来格外响亮,引得旁边一个正挑拣苹果的大妈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越发不自在,喧闹的人群、循环播放的促销广告、堆成小山似的各色商品——都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局促,这种亲自深入市井采买的体验,近乎于无,但是因为斓钰在身边,却也生出了一种喜乐安康的感觉。 “跟紧点。”斓钰往旁边侧了个身位,和他故意留出点距离,头也没回,声音淡淡的:“走丢了我可不去服务台广播找你。” “哦,好。”海听澜应着,推着车紧贴在她身后,像是她的一个巨大挂件。口罩下的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她肯跟他说话,哪怕是挤兑,也好过完全的视而不见。 斓钰在生活用品货架旁停下来,挑选独立包装的湿纸巾,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神情专注又疏离。 海听澜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着,觉得胸口发闷。他宁愿她像从前那样,和他争吵,也好过现在这样,明明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不真切,也摸不到温度。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试图打破那层壁垒。“这个......需要买吗?”他指了指旁边包装精美的进口果汁,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 斓钰瞥了一眼价签,没什么表情:“明天就出发,买大瓶的喝不完浪费。”她说完,转向另一边的货架。 海听澜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悻悻收回,插进外套口袋里。他推着空荡荡的车子跟上,轮子偶尔碾过地面不知谁掉落的菜叶,发出细微的声响。 零食区是此行的重点。货架高耸,琳琅满目的包装袋几乎要满溢出来。斓钰终于停下,目光扫过一排排薯片、饼干、果脯,手指偶尔点过几样,精准地扔进购物车里。 海听澜找到了机会,学着她的样子,也去看那些包装,联系着记忆中那七年斓钰家里出现过的东西,试图分辨哪种更好。他拿起一包印着卡通螃蟹的膨化食品,迟疑地问:“这个......你喜欢吃这个口味吗?” 斓钰正弯腰看一袋话梅,闻声直起身,看了看他手里的零食,又看了看他被口罩和帽子遮得只剩下一双漂亮眼睛的脸。那眼睛里竟有几分认真的困惑,像面对一道难解的数学题。 她心里某处细微地动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那是儿童零食,太甜。” 她移开目光,语气平淡地像在陈述天气预报,“你要是想吃,就拿旁边那个海苔味的。” “好。”海听澜立刻放下手里的,精准地找到她说的那款,像完成了一个重要任务,郑重地放进车里,紧挨着她选的那些,然后,他就站在那,安静地看着她,那眼神,竟让林薇无端想起某种大型犬,笨拙又忠诚。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心软,但那感觉稍纵即逝。 她抿了抿唇,继续往前逛。 海听澜推着车,车里渐渐多了酸奶、独立包装的小蛋糕、几盒她常吃的百醇,还有她刚才拿的那种话梅。 他不再问她,只是她拿起什么,他过后就会默默拿起同款或者类似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入车内,仿佛这样就能一点点填平两人之间的沟壑。 “对了,阿姨爱吃什么?”海听澜想要找点话题聊着,要不这趟出行实在是太干吧了,噎得慌。 斓钰沉默了,眼神中透过一丝哀伤。 将近十年未见的至亲......现如今喜欢什么她却不清楚,听起来莫名的有些悲凉。 这段时间孙黎总是处处照顾着她,记得她爱吃面食,爱吃虾,爱吃葡萄,能吃辣,几乎顿顿都贴着她的喜欢做,如今细想来斓钰只觉得心口哽咽,甚至开始鄙夷起了自己。 她这些年陪姨妈的时间太少了,甚至狠心到连问候都没有。 斓钰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琳琅满目的零食货架只觉得心如刀绞。 “走吧,够多了。”她不想回答,转过身往结账区走去。 海听澜读出了她的悲伤,不敢多言,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结账的队伍排得很长,他站在斓钰身后,看着那堆积起来的、他们一起挑选的零食,心里奇异地被一种饱满的情绪填满,那点局促不安反而淡去了。 付款时他拿出手机,抢先一步扫了付款码。 斓钰看着,没阻止,只是淡淡说了句:“回去AA。” 第56章 所有,你以什么身份出现呢? “不用,”他拎起两个沉甸甸的购物袋,声音透过口罩传来,闷闷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说好我买的。” 超市外的冷风一吹,瞬间清醒。 斓钰裹紧了大衣,往前走,海听澜提着两大袋东西跟在她身侧,刻意放缓了步子迁就她的速度。 斜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交叠,时而又分开。 他侧过头,看着她被风吹起发丝的光洁侧脸,口罩动了一下,轻声问:“快到晚饭时间了......晚上你想吃什么?我们可以接着阿姨一起,然后再......” “晚上我和姨妈有事。”她打断他,声音融在秋风里,听不出情绪。 海听澜的话噎在喉咙里,“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提着袋子的手,更紧了些。 他亦步亦趋地走在她身边,沉默,却执拗。 回到了小区楼下,斓钰打算上楼,却被海听澜拦下,他拿起那两件价格不菲的冲锋衣,扯出一个温暖的笑:“我给你和阿姨挑的,去海西的路上用得上,你看看喜不喜欢?” 斓钰看了一眼那个价钱不低的牌子,伸手打开了手机,转过去了两万块钱:“这趟旅行和衣服这些大概够了,还有你的油钱和租车的费用。” 海听澜瞬间心口如同被拧住一样抽搐的痛,他不可思议的抬眸,看着斓钰的眼神里带着委屈、不甘还有说不出的气愤,一连换了好几口气,才完全将情绪压下来。 他本身就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公子哥,此时一连吃了好几天的闷声气,心里格外难受:“斓钰,你就这么想和我撇开关系吗?” 斓钰睫毛轻颤,狠下心点了点头:“是的。” “为什么?我......” 海听澜的话刚说一半就被斓钰的电话铃声打断,斓钰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现在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只能一拖再拖的选择逃避,所以在铃声响起的一瞬间,她甚至没有看清备注就接通了:“喂?您好?哪位?” “这孩子,是我啊,你大姨。”孙黎嗔怪的声音响起:“打什么官腔呢?” 斓钰笑了:“忘了看备注了。” “什么时候回来啊?准备出发了!”孙黎那边语气雀跃,似乎对什么事情很是期待。 “已经到楼下了。” “那等我一下,我收拾好了,这就下去。” 斓钰答应了一声,转头就像打开车门下车,却被海听澜一把拽回,他的力道极大,似乎带着点故意的意思,将斓钰拉到自己怀中,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肆意、霸道,似乎要将海听澜这段时间忍耐下的怒气全都发泄出来,连唇瓣那柔软的质感都变得格外压迫。 斓钰心头一惊,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禁锢住双手狠狠地抵在车座上,接踵而至的吻变得缠绵、挑逗,似乎在故意勾起她的欲望。斓钰只觉得心口堵得慌,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瓣。 “嘶......”海听澜吃痛,松开了对斓钰的桎梏,血腥气蔓延开来,让二人都冷静了不少。 “我姨妈很快就下楼来了,你不要这样。”斓钰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单元楼的大门,见没有人出现暗自舒了口气,自顾自地整理着被海听澜扯得有些走形的衣物,扶了扶滑落的镜框,突然发现两侧耳朵的受力不均匀,拿下来一看才发现被海听澜撞歪了。 她有些气愤地咬了咬牙,生气地将眼镜丢在一旁。 “一会你要去哪?”海听澜呼吸还没有平复,一只手揉着嘴角,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神带着侵略意义地望着斓钰。 “酒局。”斓钰咬着牙吐出几个字:“没有你的酒局。” 海听澜瞬间心口警铃大作,他看了一眼打扮得格外漂亮的斓钰,突然有一种想要把她关起来的冲动。他不想自己这么漂亮的恋人被别人看到,更不想她和别人喝酒,对着其他人展现出笑颜。 “怎么,你要当司机吗?”斓钰转过头,双手抱在胸前,语气淡然地“询问”着。 海听澜攥紧了方向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陪你一起去。” “这次是我姨妈的老同学请客,好几位小时候照顾过我的叔叔阿姨和他们的家里人都会来,而且我姨妈很高兴。” 海听澜也算是在娱乐圈混了多年,虽然一直被众星捧月般的对待,但是还是锻炼出来了听话听音的基本功,瞬间领悟到了斓钰话里有话,心也不由得揪了起来。 “所以,你以什么身份出现呢?” 以什么身份出现呢?海听澜下意识地想说出“你男朋友”这四个字,却发现自己压根没有任何立场、任何底气说出这句话。 于是,他陷入了沉默。 斓钰苦笑着,叹了口气,想要开门下车:“明天八点出发,到时候这个地方见。” 海听澜沉着脸,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等等。” 斓钰已经听到了电梯到一楼的轻响,不由得有些焦急,脾气也上来了,转过头瞪着他道:“海听澜,你别犯浑!” “我没有!”海听澜声音颤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都带着恳求:“我送你们去吧,晚上......不安全,我......不放心。” 那双原本应该盛气凌人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悲伤与委屈,眼圈都泛起了红晕,他整个人都像是折翼的鸟,在狂风暴雨中苦苦挣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再次抛弃。 这终究是勾起了斓钰的恻隐之心,她偏过头,不想再看他,摇下车窗强颜欢笑地招呼着孙黎上车。 孙黎换上了一身有青花元素的高定旗袍,甚至特意整理好了头发、换上了带点跟的鞋子,笑语盈盈地走了过来,却在看到海听澜的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阿姨。”海听澜面色恢复如常,只是声音还带着点颤抖:“我和小钰商量过了,晚上不安全,我来当你们的司机,在酒楼门口等你们。” 他没有让斓钰难堪,所有的话都恰到好处,悄悄地将刚才的争端翻了过去。 斓钰双手垂在膝上,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孙黎看到了斓钰酸涩的微笑,想着还是尊重她的选择,轻轻摇了摇头便坐上了车后座,设置好导航之后礼貌地看着海听澜笑道:“今天实在是麻烦你了。” “没有,不算什么大事。”海听澜微笑着回答,语气恢复了昔日的温润如玉,甚至主动找话题和孙黎交谈,一路上车厢里的气氛还算可以。 可是孙黎心细,早就看出了他嘴唇上的咬痕还有斓钰有些不均匀的口红,还是心中沉了又沉。 她只是没有结婚,又不是没有谈过恋爱,自然懂得这样的关系中的暧昧与拉扯,也清楚这两人之间还是有些感情在身上的,只不过......有些时差没有转过来。 孙黎一生中有着太多的遗憾了,也太过于谨慎而放弃了好几段本应该轰轰烈烈、浓烈的化不开的感情,以至于到了这个年纪还是独身一人,午夜梦回时也会想起昔日妹妹为了感情不顾一切的模样,虽然傻得可笑,却也格外勇敢、洒脱。 第57章 小钰妹妹 所到底,她舍不得也看不下去让斓钰也像自己这样过一辈子,此刻有个人心甘情愿、放下尊严、放下身段、说什么都要留在她身边,年少轻狂时是做了一些错事,可是以后的时间还长...... 再看看吧......孙黎对自己说,她是斓钰最后一个亲人了,说什么都要给斓钰挑一个好的、适合相伴一生的人,只不过......她往日里看不上的海听澜早在潜移默化中被她划入了考虑范围之内。 到了酒楼了,海听澜礼貌地送别了斓钰跟孙黎,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整颗心都在变得空洞且荒芜。 这酒楼不愧是川宁最惹眼的一处,整一副复古老上海滩的派头,霓虹流转,金碧辉煌,可那光,再怎样喧嚣明亮,却一丝也照不进海听澜的车里。 他独自坐在驾驶座上,如同一座被遗忘的孤岛。 胸口堵得发慌,他几乎是机械地摸出烟盒,磕出一支,生涩地点燃,烟草的辛辣猛地窜入鼻腔,横冲直撞,逼得他眼眶发热。 他以前几乎从不碰这个,他记得斓钰不喜欢烟味,从不在她面前抽。 “我以前......是不抽烟的。”海听澜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副驾,空荡荡的座位上,只静静躺着一副被撞坏的眼镜。金属框架扭曲着,两只镜腿已不对称,镜片上还残留着些许擦痕。 那是斓钰刚才带过的眼镜。 就在半小时前,是他自己撞坏了它,就像他自己破坏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让一切都朝向扭曲的方向发展。 海听澜猛地吸了一口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不知道这眼泪是因为呛人的烟,还是因为心口那阵剜肉剔骨般的疼。他趴在方向盘上,肩膀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把她弄丢了? 他想起她笑时眼睛弯起的弧度,想起她生气时抿紧的嘴唇,想起她认真工作时安静的眉眼,想念起她端出的那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那些曾经寻常无比的画面,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凌迟着他早已荒芜的心。 海听澜突然发现自己几乎不认识自己了,他变得易怒,偏执,占有欲强到令人窒息......像一头困兽,拼命想抓住最后一点温暖,却用最尖锐的刺,亲手将最爱的人推得更远。 他明明那么怕她离开,却用最错误的方式,亲手促成了她的离开。 斓钰跟着孙黎走进了大厅,却被拉进了卫生间里,就在她诧异的抬起头的时候,孙黎冷着脸递上了一只口红和湿巾。 “还是化妆师呢,口红都花了没注意?” 斓钰连忙对着镜子查看,唇色此刻已经变得斑驳,完全是接吻后留下的模样,她不由得脸色一红,低着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接过姨妈手里的纸巾跟口红,连忙整理起来。 孙黎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良久才出声:“小钰,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喜欢着海听澜?” 斓钰补妆的手轻轻一顿,欲盖弥彰地扯出一个笑意:“姨妈你说什么呢,我俩......早分了。” 孙黎张口,正要继续刨根问底的时候,一句亲切无比的“孙黎学姐”从身后响起,瞬间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孙黎几乎是瞬间就换上了热情的笑容,转身跟走来的同学开始寒暄:“哎呦,张兰!咱都多少年没见了!” “是啊是啊,我可想你了,最近老是梦见和学姐您一起共事的场景,我们在导师的带领下一点点完成课题......” 张兰是个有些丰腴但是很祥和的人,性格热情开朗,几句话就逗得孙黎喜笑颜开。 “哎呦?这位小美人是......”她早就看到了斓钰,将话题往她身上引。 “这是我妹妹的孩子,你之前见过的,小钰嘛。”孙黎伸手挽住斓钰的胳膊将她带到张兰面前。 “阿姨好。”斓钰微笑着礼貌地打着招呼。 “哎呦,小钰啊,长这么大了,真漂亮,有一说一啊,和年轻时候的学姐您简直一模一样!” 孙黎笑得更加开朗了,二人你一边说着一边往包间里走去。 这顿饭是熟人局,一群老同学见面聚餐气氛格外融洽。 孙黎由于身体原因不能喝酒,又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生病的事情,所有到她面前的酒全被斓钰长袖善舞地划到自己杯子里。 酒过三巡,众人聊得更加热络了,追忆了半天往昔峥嵘岁月,开始唠起来了家常,这个年纪了,又都带着家眷来的,话题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了孩子辈身上。 张兰的儿子周铭今年三十二了,也是从事医疗行业,此时已经是三甲医院外科的副主任医师了,先不说她妈他爸给的助力,到这个位置上的确是年少有为。 张兰是越看斓钰越喜欢,一听说她还是单身,更加喜欢了,连忙将自己儿子推出来:“周铭,这位是你的小钰妹妹,要不你俩加个微信,多联系一下啊?” 周铭从斓钰一进门眼睛都没离开过她,不得不承认斓钰那张脸带着古典清冷的矜贵,完美的符合了周铭的审美标准。 “对,小钰妹妹,我......我们可以聊一聊医学,啊不,外科的相关知识,你有不明白的都可以来问我!”他脸色有点喝红了,看着斓钰的眼神都直了,甚至话不经大脑就跑了出来,惹得所有人都哈哈大笑,气氛格外活跃。 斓钰笑着举起杯,隔空和他碰了一下:“好啊,谢谢周铭哥哥。” 落落大方,举止优雅,格外给孙黎争面子,让她笑得合不拢嘴了。 一旁孙黎师哥的女儿赵灵已经订婚了,典礼就在一个星期之后,最近因为和化妆师闹矛盾正为了婚礼发愁呢,一连换了好几个化妆师都不满意,但是对妆造行业又多了几分了解。 她一眼就认出了斓钰,趁着斓钰加入了话题和这一辈的小辈们聊得火热,借着酒劲随口一问:“钰姐,我听说你在上海妆造做的特别好,都能跟明星签合同,这是真的吗?” 斓钰瞬间酒被吓醒了一半,捏着筷子的手轻轻一顿,生怕赵灵会说出那档子和海听澜“绯闻”的事情。 可是赵灵性格大大咧咧,完全没有在意,张口就询问道:“我下周就要结婚了,但是化妆师的问题还没有解决,钰姐我想......” 赵灵她爹赵德海连忙拍了她一下:“说什么呢你!” 第58章 留在我身边……一辈子 这一圈里就数孙黎在医学界混得最好,赵德海最近还有事要求孙黎呢,结果自家傻闺女一张口没大没小的点名指姓让人家宝贝外甥女给自己当婚礼化妆师?这是折谁的脸啊? 孙黎倒是不以为意,她用安慰的眼神看了看斓钰,轻声说道:“没事,宝贝,醉话,都喝多了没人在意。” 斓钰此刻却陷入了沉思。她刚入行那会什么活都接,除了在剧组通宵干活之外,一到良辰吉日都会抢着接婚庆化妆师的活赚零用钱,对这方面也算是熟悉。 那是她的来时路,再走一次不免是个找回初心、再现灵感的好办法。 再说......自己已经半个月都没有再接单子了,手都有些生了,而且婚庆行业时尚一直变换,自己也该紧跟时事,不能让见识落下。 于是斓钰拍了拍孙黎的手,对她点了点头,笑着看着赵灵答应了下来。 此刻赵灵受宠若惊,也顾不上脸色都扭曲的老爸,高兴的眼珠子都快有蹦出来了:“钰姐!钰姐!我加一下你的微信!我给我的设计给你发过去!” 斓钰笑着通过了好友申请,然后半分钟之内赵灵转过来了十几个PDF,连同着个人特殊要求就一篇三万字的文档,给她手机都干死机了。 斓钰:...... “赵小姐......真是技多不压身啊,哈哈......”她不失礼貌地尴尬笑了笑,开始仔细观察赵灵的骨相、分析她气质种属,在脑海里寻找她适合的妆面与要修饰的细节。 转眼间酒局从七点不到一口气持续到了十点多,老一辈和小一辈都喝得离吐不远了,酒局也悄然到了尾声。 “黎姐,我让我司机一起送你们回去吧。”张兰很是热情,一手拽着孙黎,一手拽着斓钰,不肯松开。 此刻斓钰已经喝的有些站不稳了,眼神迷茫起来,只剩面部肌肉还有些记忆,保持着微笑。 “不用不用,我们有司机来接。”说着孙黎抬头在路边找海听澜的车,还不等她出声招呼,海听澜已经将帽子和口罩带好,全副武装地将车开到了孙黎面前,下车主动拉开车门。 “阿姨,上车吧。”他声音有些沉闷,眼神落在斓钰脸上,感觉到她那红晕格外的惹眼,扑面而来的酒气让他有点心疼。 “哎!张兰,我司机到了,就不麻烦你了。”孙黎笑着想去拉斓钰的手。 周铭站在一旁一直看着,早就发现了斓钰酒喝的有点多,人已经不清醒了,眼疾手快的上前扶过她:“孙阿姨,我来帮你吧。” 斓钰不喜欢陌生人肢体接触,下意识的想要甩开,这个动作被海听澜全然看到了眼里,瞬间怒火中烧。 “你干什么?”他上前一步扶着斓钰,伸手推开了周铭落在她胳膊上的手,眼神凌冽,吓得周铭愣在原处,不知所措。 斓钰意识不太清醒,在海听澜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瞬间放松下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海听澜怀里靠。 张兰看着眼前这一幕总觉得有些奇怪,只觉得自己喝了太多啥都看不明白了。 孙黎不想看着场面闹得太难看,连忙打圆场:“这位司机刚来,不太懂规矩,让师妹跟铭铭见笑了哈。” 转头扶着斓钰往车上塞,一边塞一边转头冲着老同学们微笑告别:“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车上酒气浓烈,斓钰坐在后座,依靠着车窗表情格外难受。本来她还能迷迷糊糊维持表面的正常,可一坐上车颠簸,什么都顾不住了。 “唔......”一阵恶心翻涌而来,冲得她眼睛都渗出了泪水。 “哎呦,怎么喝这么多啊,都怪我,应该早点带你走的。”斓钰喝酒不怎么上脸,孙黎一时间也没替她控制好量。 “小海啊,你车上有塑料袋吗?”孙黎焦急的都上手扒拉海听澜了。 他看了一眼周围,翻了翻可能出现的地方,摇了摇头:“阿姨,没有。” “快快快,靠边停车!” 等车刚停稳开了门锁,斓钰几乎是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扶着路旁的景观树,“哇”的一声吐了个干净。冷风吹起她散落的发丝,沾上微湿的眼角,一种孤立无援的脆弱感紧紧包裹着她。 孙黎在一旁给她顺气,眼神里都是心疼:“这次怪姨妈,怪我没有看好你。” 吐过之后斓钰意识清醒了不少,摆了摆手:“没事,姨妈,高兴嘛,多喝点正常。”她觉得自己这副样子有些狼狈,不由得勾起嘴角自嘲两句:“我也没想到这自酿酒后劲能这么大啊......”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的面前,手里还拿着一瓶拧开的水,顺着那肌肉线条格外好看的手臂往上看,正对上海听澜担忧而心疼的眼神,那眸子里的情绪复杂,眼底还带着似乎是哭过的红晕,虽然微笑着,却破碎得让人怜惜。 “你怎么在这?”斓钰确实是喝蒙了,忘了为什么海听澜会出现,她接过那瓶水漱口,又喝下了几口,冰凉的触感刺激着食管,换来了些许清明。 意识模糊间,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又被她死死咬住唇咽了回去。 可下一秒,一件带着熟悉体温的大衣便裹住了她微微发抖的肩膀。那气息:清洌的雪松夹杂一丝淡淡的烟草味,让她不免有些沉沦,安宁地不愿抽身。 孙黎抬头看了一眼海听澜,后者回应给他一个”您放心“的坚定眼神,随即垂下眸子温柔的照顾着斓钰。 孙黎心头颤动,知道二人这是心中都憋着话没说,思虑片刻后选择了先独自一人上车给他们留下空间,开门的时候还不忘嘱咐着:“照顾好她,晚上风凉,你俩少说点。” 斓钰想要跟着孙黎一起逃离,海听澜的手已经先于她的理智,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揽住了她虚软的腰肢,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舒缓而带着无限怜惜。 “别碰我......”斓钰想这样喊,可出口的却只是又一阵难受的干呕,身体软软地靠向那具坚实温热的胸膛。那是她潜意识里最渴望的避风港,此刻被酒精卸去了所有伪装。 海听澜似乎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得像是夜风呢喃,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我不碰你,谁管你?”话是这么说,揽着她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所有不适都承接过去。 他拿出湿巾,细致地替她擦拭脸颊和嘴角,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掠过她滚烫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斓钰无力地偏开头,想避开这过分亲昵的照顾,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贪恋这份温暖,额头甚至不由自主地抵在他肩头,寻求支撑。 “嘴硬。”海听澜低声道,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看穿她伪装的、沙哑的温柔,“可身体很诚实。” 他俯身,将一瓶温水递到她唇边,小心地喂她喝了一小口。水流舒缓了喉咙的灼痛,也冲垮了她最后一点强撑的意志。她闭着眼,长睫湿漉,任由他照顾,鼻尖萦绕的全是他的气息,安全得让她想叹息。 “留在我身边好吗?一辈子......”他低声哄着,近乎耳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廓,“好不好?永远,都别赶我走。”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的化不开的恳求,还有深埋的疼惜。斓钰没有力气回答,也没有力气再推开他,只是酒精作用下,下意识地、极轻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第59章 也没有斓钰 这一刻,所有冷硬的伪装土崩瓦解,暴露出的,全是潜意识里对他最深的依赖和眷恋。 海听澜感受到那细微的依恋,心口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拂过,又酸又胀。他收拢手臂,将她更紧地拥住,低头轻吻她的发顶。 “我送你回家。” 第二天斓钰醒得很早,天色都没完全亮,整个脑子昏昏沉沉的,胃里也是一阵翻腾。 此刻她下意识的想要喝点酸的东西缓解一下,起身走到了厨房,拿出冰冻的酸梅汁,咕嘟咕嘟地灌下了半瓶,脑海里迷迷糊糊的想起来昨天晚上的场面,尤其是海听澜的怀抱和她很少体会过的温柔,哪怕只是在脑海里轻轻停过一瞬,都让她控制不住的沉沦。 “我这是怎么了......” 斓钰苦笑着,内心五味杂陈。 难不成......我对他真的有了感情? 这个念头像是毒蛇一样,一经出现便盘旋在她的心口,让她禁不住的战栗与恐慌。 她不知道自己独自一个人在宽敞的落地窗前坐了多久,只知道城郊西山从雾蒙蒙的一片变得霞光满天,苍茫而邈远。 “醒了?”转过头孙黎已经起来了,正在准备洗漱。 “姨妈早上好。”斓钰笑了笑:“我已经把粥都熬上了。” 孙黎看了看时间:“行,我炒两个小菜,估计一会小海就到了,你叫他上来吃点再走。” 斓钰有点震惊,她明明记得姨妈并不喜欢海听澜的,怎么会...... 孙黎看出了她的疑问,温和地笑了笑:“昨天小海这孩子对你很是照顾,帮着我把你抬上来了呢。” 斓钰瞬间脸色一红,声音都孱弱起来:“真的?” “还能有假?”孙黎一连揶揄地看着她:“你瞒不了姨妈,你对他啊,还是有感情的。” 斓钰陷入了沉默,手指蜷缩,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掌。 “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不要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孙黎点到为止,转身进了厨房。 斓钰轻叹一口气,只觉得心口有千重忧愁,不知该从何而解,余光中看到了海听澜的车出现在了楼下,他一身冲锋衣衬得身形修长,带着一副墨镜,依靠着车门正抬头寻找着她的窗棂。 一瞬间二人目光交汇,心脏同时颤动,像是电流,蔓延了每一寸神经。 昨天晚上海听澜心事重重,但为了第二天开车的质量与稳定,还是吃了一片安眠药早早上床睡觉,可是一切思绪都进入了梦里,记忆变得光彩陆离,折磨了他一整夜。 海听澜的梦境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白月台。 没有明确的车站名称,没有熙攘的人群,只有弥漫的、冰冷的雾气,以及一条延伸至虚无的铁轨。 他看见斓钰站在几步之遥,几乎要融进雾里,脸上带着泪痕,望着他眼神破碎苍凉。 “小钰!”他喊她,声音在空旷里显得突兀而急切。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海听澜心脏猛地一缩,扑过去想要抓住斓钰的手,指尖却穿透了她的衣袖,捞到的只是一把冰凉的空气。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尖锐如同冰锥刺入胸膛。 铁轨的尽头,传来一声悠长而沉闷的汽笛声,穿透浓雾。 “不要!你不准走!”他嘶吼起来,声音因极度恐慌而破裂扭曲,再次尝试去拥抱她,手臂却一次次徒劳地穿过她虚幻的身影。 斓钰开始向后退,朝着雾霭更深处,朝着那汽笛声传来的方向。 “求你......斓钰,别离开我!”他声嘶力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硬挖出来,带着血沫般的痛楚。“我不能没有你!你听见没有?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 他吼得喉咙腥甜,眼眶滚烫,几乎要滴出血来,诉说着那些平日里觉得矫情、从未宣之于口的爱意和依赖,语无伦次,却字字真心。 那场梦里,海听澜疯了一般地承诺未来,忏悔过往,用尽一切词汇试图构筑一道能留下她的墙。 最后汽笛声再次响起,尖锐刺耳,浓雾中,一道模糊的、属于老式火车的巨大灯柱缓缓逼近,撕裂了所有。 “不!!!” 海听澜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如同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心脏狂跳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房间里咚咚作响,敲打着他的耳膜。 窗外是城市凌晨的朦胧微光,勾勒出套房熟悉的轮廓。 没有月台,没有雾气,没有火车。 也没有斓钰。 他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润,那是眼角还残留着未曾干涸的泪痕,梦里的绝望和心痛如同潮水退去后留下的淤泥,沉重地压在心口,清晰得令人窒息。 那个失去她的可能性,哪怕仅仅存在于梦中,也让他恐惧得浑身发冷。 海听澜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仍在战栗的呼吸。黑暗中,他闭上眼,耳畔又响起斓钰平静如水的问句:“所以,你要以什么身份参与呢?” 什么身份...... 几秒的死寂后,他猛地睁开眼,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冰冷的光照亮了他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庞。 他不再犹豫,找出沈林白的电话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愤怒且带着些许睡意的声音:“海听澜你抽什么疯?” 海听澜的声音因嘶吼而有些低哑,却异常清晰,不容置疑:“把你当年定制婚介的法国设计师的名片推给我。” “嗯......”沈林白的大脑宕机了好一会,清醒过来的瞬间,拔高八音调:“什么?” 没有身份?他偏偏要从斓钰这里给自己要个名分,一个合理合法、能陪在她身边、保护她一辈子的身份。 海听澜目光投向窗外即将苏醒的城市,仿佛穿透夜色,看到了那个他想共度一生的人。 “对,尽快。我要用它,套牢我的余生。” 车轮碾过柏油路面,发出平稳的嗡鸣。 一辆宽敞的SUV驶出川宁,将林立的高楼逐渐抛在身后,替换成延展的天际线与起伏的山峦轮廓。 驾驶座上的海听澜目光专注地掠过前方路况,修长的手指松松搭在方向盘上,姿态放松却不见丝毫懒散。 他今天穿了一件算不上出挑的冲锋衣,将墨镜挂在胸前,露出俊朗的面容和清澈的双眸,褪去了平日出现在大荧幕和访谈节目里的高定西装与与之相配的锐利气场,显得格外清爽。 副驾座的斓钰靠着车窗,看着窗外流动的戈壁景色,又因为宿醉有些出神,后座上,孙黎则难掩兴奋,不时发出低声惊叹,举着手机对着窗外拍照。 第60章 抢我饭碗? “小海啊,这车真稳,坐着一点都不颠。”孙黎探身向前,笑着称赞。 海听澜从后视镜里回以温和的微笑:“路况好,您坐得舒服就行。后座扶手箱里准备了毯子和靠枕,您需要的话随时拿。保温杯里有热茶,是小钰说您爱喝的滇红。” 斓钰闻言,转过头看他一眼,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连自己姨妈喜欢的茶都打听清楚了? 海听澜仿佛没注意到她的目光,自然地问道:“小钰,看你旁边那个纸袋,里面的防晒喷雾和面巾拿给姨妈了吗?这边紫外线强,得多防护。” “拿了。”斓钰应了一声,将东西递给后座的孙黎。 她注意到那个纸袋里东西齐全得惊人:防晒霜、润唇膏、湿巾、甚至还有应对高原反应的薄荷糖和小瓶氧气。都是精心挑选的实用物,牌子讲究却不张扬,完全符合孙黎和自己的习惯,而非他往常习惯性挥霍的顶级奢侈品。 孙黎接过,连声道谢,语气里是越发明显的满意。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笔直的公路上,两侧是辽阔的苍茫景色,偶尔有车辆掠过,带起一阵短暂的风声,巨大的云朵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这一路上会经过的景点不少,最近的就是青海湖。 “我们大概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能到。”海听澜调整了一下空调出风口,避免直吹到女士们,“已经订好了景区门口的酒店,观湖视角最好的房间。晚餐也预定了,他们家特色是土火锅和牦牛酸奶,味道应该不错,也比较容易适应。” 他说话的语气平常,没有刻意卖弄的安排,只是在陈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斓钰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忽然开口:“没想到你准备得这么周到。” 她记得以前的海听澜,出行自有助理打理一切,对琐碎事务从不经心,甚至偶尔会流露出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而此刻的他,亲自开车,事无巨细地打点好所有细节,沉稳得让人陌生,又莫名的......可靠,像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 这一刻斓钰才意识到,这个人并不只是荧幕上的温良风趣、荧幕下的傲慢自私,他还有着很多面,有着自己的优点,细心、可靠、认真、善良,只不过斓钰一直将他放在一个属于替身和情人的位置,从来没有真真切切地去探索这个人。 海听澜嘴角微扬,目光仍看着前方漫长的公路:“答应要带你们出来玩,总不能让你和阿姨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纯粹的诚恳,“路上还长,你们累了就睡会儿。到了我叫你们。” 车窗外,是无尽的旷野和湛蓝的天空,公路像一条灰色的缎带,延伸向远方的苍茫而邈远的山脉,车内,只有轻柔的音乐和空调的低响,营造出一种安心向前行进的静谧氛围。 斓钰重新靠回椅背,窗外流转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她闭上眼,第一次在这场她一直抗拒的“追求”里,微微松懈了紧绷的心弦,感受到一种被妥善安放的心安。 青海湖的天,蓝得像是要滴下水来,远处的湖面与天际连成一片,澄澈得让人心醉,湖风带着一丝微凉的咸腥气,轻轻拂过岸边的经幡,发出扑啦啦的声响。 海听澜背着沉重的相机包,手里还提着两个女士的手提袋,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个兴致勃勃的女人身后。 镜头不时举起,捕捉着前方斓钰和孙黎的身影,每一次回头,顾云舟都能及时按下快门,将她们的笑靥定格在青海湖的壮美背景前。 ”小海,快,给我们和那个白牦牛雕像拍一张!”孙黎回过身,热情地挥舞着丝巾,使唤海听澜使唤得越来越顺手了。海听澜倒是乐在其中,笑着应了一声,调整焦距。 他和这些设备打交道了很多年,自己萌生了对摄影的爱好,几番研究之下,拍照拍得格外好看,旅拍对他来说那叫一个手拿把掐。 沿着木质栈道往回走时,路旁一家热闹的旅拍小店吸引了孙黎的注意,店门口挂满了各式鲜艳的藏族服饰,招揽着游客体验“即刻成片”的服务。 “哎呀,婉婉,你看这个!”孙黎拉住斓钰的胳膊,眼睛发亮,“我们也拍一套吧?你来川宁半个月了,都没有穿过藏服!” 这些旅拍店都是这些年火起来的孙黎很少出去旅游,这是第一次见,感觉格外新鲜。而且她本质里是个高能量的人,对什么都兴趣盎然,敢于尝试。 斓钰拗不过她,而且也想在孙黎身体还能支撑的时候多陪陪她,多拍些照片留作回应,便笑着答应下来了。 二人一进店门,就被极其热情地招待着,前台小姐姐拿着一套相册就冲了过来:“二位小姐姐,看看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咱们这都能拍!两个人很便宜的,加摄影加妆造,还有服饰任选,一共699!” “这么便宜?”斓钰有点吃惊,抬头看见了店内一角的化妆台:上面落着陈年老灰跟粉底液的痕迹,镜子上糊着一层接一层的假睫毛,桌面廉价化妆品摆放得格外杂乱,化妆师是个离成年有点距离的小姑娘,正冲着二人腼腆地笑着。 斓钰:......要不说便宜是有便宜的道理呢。 她有点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这算是不小心遇到同行了,而且还是水平极其一般、用料格外不讲究的同行。 699.....两个人,简直白菜价啊!其实在上海,斓钰私人一个妆面都是五位数起步,细想来她不免有些抵触。 这时候孙黎悄悄趴在她耳边,一脸严肃地问道:“小钰,你和他们相比,水平咋样?” “超过他们十个来回带拐弯的......”斓钰发自内心地回答道。 海听澜带着口罩和帽子,听到了这句,轻声笑了。 正巧这时候店铺合作的摄影师回来了,最近正和老板因为薪资不满意而争吵,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和自己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的海听澜,还有他脖子上挂着的价值不菲的摄像机,瞬间脸黑了下来,边走边骂:“怎么?这是找个同行要换了我啊?” 海听澜:...... 你才是干旅拍的,你全家都是干旅拍的! 斓钰跟孙黎憋着笑,一脸揶揄地看着海听澜,都能想象到这位影帝口罩下是怎样一张狰狞无比的面容。 孙黎轻咳一声,装出一副挑剔的模样,看了看化妆台,嫌弃地摇了摇头:“那要是只租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