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婚配?喜提首辅大人》 第263章 巧合 沈母此时也从暗处走出,看到玉佩后脸色骤变:“这玉佩……是我当年救过一个伤重女子赠予我的信物,难道你是……” 女子点头:“家母名讳吴文君,十七年前曾在边境被您所救,她临终前告知此事,让我有机会定要报答于您。” 众人皆惊,没想到竟有这般渊源,周望舒正欲细问,忽然注意到女子颈后有一个奇怪的印记,形状如同展翅的夜莺……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似是影煞的声音,女子脸色一变:“不好,他们还有埋伏,我必须走了,否则会连累你们。” 说罢不待回应,她迅速翻墙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危机暂解,沈家小院一片狼藉。 村民们举着火把赶来,看到院中景象都大吃一惊,里正颤声道:“这……这是怎么了?” 沈青墨强撑伤势,简单解释有贼人入室抢劫已被击退,村民们虽半信半疑,但见沈家人无恙,也就渐渐散去。 待院中重归平静,周望舒终于支撑不住,腿一软几乎跌倒,沈青墨及时扶住她,二人相拥片刻,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如鼓。 “望舒,你刚才用的那个……”沈青墨欲言又止。 周望舒靠在他怀中,轻声道:“等天亮了,我一切都告诉你,但现在,我先帮月茜姨处理伤口好吗?” 沈青墨点头,却仍紧紧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就在周望舒为陈月茜处理好伤口回房时,沈青墨忽然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望舒,等这些事情了结,我们重新办一场婚礼吧,不是你被强制嫁给我,而是我沈青墨真心想娶你为妻。” 周望舒眼眶一热,正欲回答,却忽然瞥见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竟是去而复返的“夜莺”,正对她做出噤声的手势,眼神焦急地指向沈青墨…… 沈青墨的目光真挚而灼热,那句“重新办一场婚礼”的承诺重重地敲在周望舒的心上,让她穿越以来一直紧绷而谨慎的心防瞬间柔软,一股暖流裹挟着酸楚涌上鼻腔,眼眶迅速泛红。 她张了张嘴,那个“好”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然而,窗外那个去而复返的身影,以及“夜莺”焦急的噤声手势和明确指向沈青墨的眼神,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她几乎要溢出的情感,让她骤然清醒。 危险并未远离,甚至可能……近在咫尺。 “夜莺”的眼神里没有恶意,只有强烈的警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迫感,她指向沈青墨是什么意思?是暗示他有危险?还是……别的什么? 周望舒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她借着抬手整理鬓角碎发的动作,避开了沈青墨灼灼的视线,也顺势自然地转头再次望向窗口,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惊悸过度的幻觉。 但她知道不是。 “青墨,”周望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只是疲惫和感动后的微颤,“你的心意,我明白了。这件事……等眼前的风波真正过去,我们再好好商议,好吗?现在……”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院中尚未清理的打斗痕迹,“现在家里需要收拾,大家的伤也需要休养,孩子们怕是也吓坏了。” 她的话合情合理,沈青墨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失落,但更多的是理解和疼惜,他确实心急了,忘了眼下并非谈婚论嫁的好时机。 他松开手,改为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皮肤:“你说得对,是我想得不周,先处理眼前事。” 周望舒强笑着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夜莺”的警告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我去看看孩子们,然后帮月茜姨再看看伤处。” 沈青墨颔首,目送着她略显匆忙的背影,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他方才,似乎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和回避? 厢房里,沈小米和沈小田果然被吓得不轻,正依偎在沈母身边,小脸苍白,看到周望舒进来,沈小田立刻伸出小手要抱抱。 周望舒心中一软,上前将小女孩搂进怀里,又摸了摸知恒的头:“别怕,坏人都被打跑了,没事了。” 沈母神色却还算镇定,正在察看成陈月茜的伤,这会儿看着周望舒熟练地安抚孩子,眼神复杂:“望舒,今晚多亏了你。” “娘,我们是一家人。”周望舒温声道,仔细检查上前检查陈月茜的伤口,确认包扎无误,“月茜姨,您感觉怎么样?头晕吗?” “无碍,皮外伤。”陈月茜摇摇头,犹豫了一下,低声问沈母,“月茹姐,那玉佩……还有那姑娘说的……” 沈母和周望舒都知道她指的是“夜莺”和她母亲吴文君的事。 沈母摇头,“我也说不好。” 周望舒看了沈母一眼又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沈母见了不由笑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在我们面前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周望舒听她这么说,也就直言道:“娘,此事恐怕另有内情,那位‘夜莺’姑娘去而复返,似乎……有所暗示。”她没有直接说指向沈青墨,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沈母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文君当年伤得极重,只匆匆告知了姓名和家乡大致方位,留下玉佩说是信物,便被人接走了,若那姑娘真是她女儿,为何出现得如此蹊跷?又为何这般鬼祟?” “她似乎有难言之隐,怕连累我们。”周望舒沉吟道,“而且,她颈后的夜莺印记,不像普通胎记,倒像是某种标记。”这或许是一个伏笔。 “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沈母叹了口气,显然也意识到其中的不寻常,“眼下先顾好家里。” 安抚好老人和孩子,周望舒走出厢房,看到本该明日中午才到的姜泉,正和强撑着身体的沈青墨一起清理院中的狼藉,姜泉手臂还挂了彩。 第264章 得罪人 周望舒立刻上前抢过沈青墨手里的药材,沉着脸命令:“你给我回去躺着!还有你姜泉,既然受伤了就好好养着,这些事早做晚做都一样。” 陈月茜听到说话声也出来,看到姜泉的样子也是一愣,“你跟影煞那群人遇上了?” “没看清楚,全都是墨巾蒙面,个个身手不凡,看着不像普通动匪。”姜泉沉声道,他检查了被击毙的黑衣人尸身,“我搜了下尸体,上面什么也没有。”他看向陈月茜肩头上的伤,眼中带着愧疚,“是我来晚了。” 陈月茜摇头:“你来得已经够快了,我以为你最快也得明天中午才能到。” 顿了下她又说:“这些日子你就陪在青墨身边,顺带也将你的伤养养好。” “好。”姜泉深深看了周望舒一眼,毫不犹豫地应下。 陈月茜也看向周望舒:“望舒,家里的药材损失大吗?” 周望舒叹了口气:“不小,尤其是几种配制金疮药和安神丸的主料,损毁了不少,本来明日还想试着炮制一批新药,看看能否在镇上药铺打开销路。”这算是引入了商斗的雏形和当前困境。 陈月茜眉头微蹙:“钱财方面……” “银子还有一些,但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周望舒接口,眼神却坚定起来,“药材没了可以再进再炮制,人没事最重要,正好,我之前琢磨的几个新方子,或许可以调整一下,用更易得的药材试试。” 她穿越前医生的经验和医院外挂给的知识库,此刻成了她最大的底气。 陈月茜看着她眼中闪烁的韧性和智慧,心中暗自点头,不愧是主人的孩子,就该有这样的气魄。 “好,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说。”她低声道,语气里是全然的信任。 夜色渐深,周望舒坚持让受伤的人都回房休息,自己则借着油灯的微光,清点着剩余的药材,同时在脑中飞速浏览着“医院药房”里那些中草药图谱和方剂知识,寻找替代方案。 微弱的灯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脸,沈青墨让姜泉把他扶到门廊的榻上,并未睡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种无声的温情在空气中流淌,共同经历生死危机后,某种羁绊似乎更深了。 忽然,周望舒动作一顿,她在装药材的布袋角落,摸到了一个硬物。 那不是药材。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就着灯光一看,竟是一枚小巧的、玄铁打造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清晰的图案,一只展翅的夜莺。 与那女子颈后的印记,一模一样。 令牌冰凉刺骨,底下还压着一小卷纸条。 周望舒心头狂跳,迅速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潦草却难掩清秀的小字:“信物为凭,小心身……”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字甚至带着墨点拖出的痕迹,显是书写时极度匆忙或被突然打断。 小心身?小心身边?小心身份? 周望舒捏着令牌和纸条,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她猛地抬头看向沈青墨。 几乎同时,沈青墨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正欲开口询问—— 嘭!嘭!嘭! 沈家小院那本就不甚牢固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用力拍响,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一个粗犷而不耐烦的声音高声喝道: “开门!官府查案!速速开门!” 急促的拍门声和官差的呼喝如同冷水泼入滚油,瞬间打破了院内残存的温情与宁谧。 周望舒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她迅速将令牌和那张写着警告的纸条塞进袖袋深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她与沈青墨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与警惕。 官府?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影煞刚退,官兵就至,这巧合得令人心惊。 “我去开门。”陈月茜从屋里出来,整理了一下衣衫,试图掩去肩头的伤。 “月茜姨,您回房歇着,我去。”周望舒把她往回推,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此刻必须由她出面。 她快速理了理鬓发,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受惊的农妇,而非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还揣着惊天秘密的人。 沈青墨在姜泉的搀下坐直了身体,低声道:“见机行事,莫要硬抗。”他的目光深沉,带着安抚的力量,姜泉则悄无声息地退至阴影处,手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上,随时准备应变。 周望舒定了定神,走到院门后,拔开门栓。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外火把通明,映照着七八个身着公服、腰佩朴刀的官差,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王捕头,目光倨傲地扫过院内的一片狼藉,最后落在周望舒身上。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王捕头语气不善,视线越过周望舒,打量着院内的沈青墨以及地上的打斗痕迹,“我们接到报案,说你们这儿有贼人械斗,惊扰乡邻,怎么回事?” 周望舒福了一礼,尽量让声音带上惶恐与后怕:“回官爷的话,方才确实有一伙蒙面歹人闯入家中抢劫,幸得家中男丁拼死抵抗,邻里们闻声赶来相助,才将贼人惊走,正想着天亮了就去报官,没想到官爷们就先到了。”她将事情定性为抢劫,合情合理。 王捕头眯着眼,显然不信这套说辞:“抢劫?普通毛贼能把院子弄成这样?我看是仇杀吧!你们家是做什么的?得罪什么人了?”他一边说,一边带着人就要往里闯。 “官爷明鉴!”周望舒侧身稍稍阻拦,语气恳切,“我们就是本分农户,平日里除了种地,就是采药、炮制些药材贴补家用,哪敢得罪人?许是家中近日卖药换了几个铜板,被歹人盯上了也未可知。”她刻意提到“药材”和“铜板”,暗示只是小本买卖,试图降低对方的戒心或者说兴趣。 这时,里正也被其他村民簇拥着赶了过来,连忙上前打圆场:“王捕头,王捕头,沈家确实是老实本分的人家,今晚这事我们都听到了动静,确是歹人行凶,沈家小子还受了伤呢。”他指着沈青墨苍白的脸色和衣袍上的血迹。 第265章 身份牌 王捕头哼了一声,目光在沈青墨以及阴影处的姜泉身上扫过,似乎在评估着什么,他走到那些被清理到一旁的破损药材边,用刀鞘拨弄了几下:“采药的?看来生意不错啊,惹人眼红了?” 周望舒心念电转,这王捕头话里有话,不像单纯来查案,她垂眼道:“勉强糊口罢了,都是些山野粗货,值不了几个钱,今晚损失这些,已是伤筋动骨了。” 王捕头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话锋一转:“听说,你们家跟镇上济世堂的掌柜,有点过节?” 周望舒心中猛地一沉,他们前几日还因药材被济世堂找过茬,后来还是请了别的药堂掌柜出面才平息了事情,难道…… 她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委屈:“过节?民妇不敢,只是前几日有点误会,官爷,难道今晚这事……” “哼,有没有关系,查过才知道。”王捕头打断她,显然不愿多说,一挥手,“搜!仔细看看,有没有贼人留下的线索,或者……某些不该有的东西。” 官差们应声便要散开搜查。 周望舒袖中的手猛地握紧,好在那枚夜莺令牌和纸条都被她放进空间了,不过,家里还有姜泉藏的兵器,以及沈青墨那些明显不属于普通农户的伤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且慢。” 沈青墨的声音响起,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他由姜泉扶着,缓缓走上前,尽管脸色苍白,腰背却挺得笔直。 他从怀中摸索出一块小小的木牌,递向那王捕头。 王捕头不耐烦地接过,就着火光一看,脸色骤然一变,倨傲之气瞬间收敛,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原来是……”他的话没说完,被沈青墨一个眼神制止。 沈青墨淡淡道:“家中遭难,内眷受惊,实在不便打扰,些许宵小之事,不敢劳烦衙门兴师动众。此事,我们自行处理即可。” 王班头捏着那块木牌,神色变幻不定,最终挤出一个笑容:“既然……既然您这么说,那……那小的们就不打扰了,收队!”他竟是毫不犹豫,立刻带着一众莫名其妙的官差转身就走,速度比来时还快。 村民们和里正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周望舒惊疑不定地看着沈青墨,他到底拿出了什么?竟然能让气势汹汹的官差瞬间退走? 沈青墨对上她的目光,只是微微摇头,示意现在不是问的时候,他身形晃了一下,额角渗出更多虚汗。 周望舒立刻上前扶住他,将所有疑问暂时压下:“快回去躺着。” 危机似乎再次解除。 但周望舒的心却沉得更深,济世堂的刁难?官差看似问案实则别有所图的搜查?还有沈青墨那神秘的身份木牌…… 这小小的大河村,似乎正被一张无形的网悄悄笼罩,而那张写着“小心身……”的纸条,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让她看院子里每一个人的眼神,都下意识地多了一丝审慎。 她扶着沈青墨回到屋里,替他盖好薄被,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微凉的手腕。 忽然,沈青墨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指,握得很紧。 他闭着眼,像是无意识的动作,又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周望舒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灯光下,他轮廓分明的脸因失血而显得脆弱,与平日里的沉稳冷峻截然不同。 她的心莫名软了一块。 然而,就在这时,窗外极远处,似乎传来一声极轻微、却婉转诡异的——夜莺啼叫。 周望舒猛地抬头,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 那只“夜莺”,她还在附近?她到底想警告什么? 那声若有似无的夜莺啼叫,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夜的寂静,也刺中了周望舒紧绷的神经,她猛地抽回被沈青墨握住的手,几步冲到窗边,用力推开窗棂,向外望去。 夜色浓重如墨,除了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再无任何异响,仿佛刚才那声啼叫,只是她过度紧张下的幻听。 但她知道不是。 那只“夜莺”去而复返,留下令牌和警告,此刻又在暗处窥视,她究竟意欲何为?那句未写完的“小心身……”到底是什么意思? “望舒?”身后传来沈青墨微哑的声音,带着询问,她的手突然抽离,以及她此刻警惕紧绷的背影,都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周望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关上窗户,转身回到床边,脸上已恢复了些许平静:“没什么,好像听到了鸟叫,怕是野猫又来了,担心糟蹋剩下的药材。”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沈青墨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没有追问,只是低声道:“今夜你也受惊了,快去歇息吧,我这里无碍了。” 周望舒摇摇头,替他掖好被角:“你的伤一直反复,夜里可能会发热,我守着稳妥些。”她不仅是妻子,更是个医生,无法在伤员情况未明时安心去睡,更何况,窗外还有未知的窥探者。 她从小药箱里,实则是从空间医院里取出的——拿出干净的纱布、金疮药和一小瓶消炎用的药粉(对外只说是家传秘方),准备给沈青墨换药。 微凉的指尖小心地解开他被血浸透的旧绷带,露出狰狞的伤口,周望舒摒除杂念,全神贯注地清洗、上药、包扎,动作轻柔而专业,昏黄的灯光下,她专注的侧脸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 沈青墨静静地看着她,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清凉和被她指尖偶尔触碰带来的微痒,心中某种情绪悄然涌动。 他见过她冷静应对歹人,见过她精明盘算家计,此刻又见她如此细致温柔地照料自己……这个由命运强塞给他的妻子,正一点点地,以他未曾预料的方式,侵入他的生活,也侵入……他的心。 “望舒,”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今日之事,惊吓到你了。” 第266章 私藏贼人 周望舒手上动作不停,头也没抬:“既是夫妻,何谈这些,只是……”她顿了顿,终于还是问出了口,“方才那块木牌?” 沈青墨沉默了一下,道:“一位故人所赠,算是……一份人情凭证吧,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他语焉不详,显然不欲深谈。 周望舒识趣地不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她来自异世,拥有医院空间一样,只要他此刻的心是向着这个家的,便足够了。 换好药,周望舒又检查了沈青墨的体温,确认暂时没有发热的迹象,才稍稍安心,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她靠在床边的椅子里,打算小憩片刻。 夜更深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望舒被一阵极轻微的窸窣声惊醒。 不是窗外,而是……门外院子? 她瞬间清醒,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那声音又响了,像是有人用极其小心的脚步踩在落叶上。 周望舒的心提了起来。 官差走了,“夜莺”警告过了,难道还有第三波人?她下意识地看向床上的沈青墨,他似乎睡熟了。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从门缝向外望去。 月光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蹑手蹑脚地在院角的药材堆旁摸索着——是养子沈小米。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捡起几片未被完全损毁的药材叶片,用衣襟兜着,然后又轻手轻脚地朝着厨房方向走去。 周望舒一愣,悄悄跟了上去。 厨房里,沈小田安正踮着脚试图够灶台上的水壶,沈小米赶紧过去帮忙,两个孩子小声嘀咕着。 沈小田:“哥哥,爹喝药了吗?还疼不疼?” 沈小米:“娘在守着,爹睡了,我们给爹烧点热水,等爹醒了喝。” 沈小田:“嗯!还有这个叶子,娘说这个煮水能止疼……” 周望舒站在厨房门外,看着两个小家伙笨拙却又无比认真地想要为父亲做点什么,眼眶骤然一热,白日的惊恐,夜里的猜疑,在这一刻被孩子们纯真的关怀悄然融化。 她正要推门进去,身后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周望舒猛地回头,只见沈青墨不知何时也起来了,正披着外衣倚在门廊柱旁,静静地看着厨房里的两个孩子,深邃的眼眸中情绪翻涌,是她从未见过的柔软与复杂。 他也看到了周望舒,四目相对。 无需言语,一种共同守护这个家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然而,就在这时,村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直奔沈家小院而来,听动静,绝不止一两匹马。 沈青墨脸色骤变,瞬间将周望舒拉至身后护住,目光锐利地射向院外。 刚刚才平静下来的夜,再次被不速之客打破。 这一次,来的又会是谁? 深夜的蹄声如惊雷般砸向沈家小院,惊起了林中宿鸟。 周望舒的心猛地提起,下意识攥紧了沈青墨的衣角,男人将她严实护在身后,尽管伤处因动作而绷紧,身形却稳如磐石。 “带孩子们进去。”他声音低沉,目光紧锁院门。 周望舒刚要转身,却听外头传来一道略显尖利的女声,“就是这里!官爷们,就是这户人家私藏贼人,我亲眼所见!” 是张寡妇!她是本来大河村出去逃难的村民,后来在亲戚帮助下又回了大河村,没想到回来一看,不仅村子被外村人占了,自己家的房子也毁在一场洪水里,最后还是里正集合村里的壮劳力,帮她盖了间屋子,但她一直觉得是这些外乡人毁了自己家,一直与村里人格格不入。 周望舒与沈青墨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院门被拍得震天响:“开门!官府查案!” 沈小米和沈小田吓得小脸发白,从厨房跑出来紧紧抱住周望舒的腿,周望舒弯腰将两个孩子揽入怀中,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别怕,娘在。” 沈青墨才走到门口,沈母已利落地打开院门,五六名差役便一拥而入,为首的倒不再是王捕头,而是另一个面容冷俊的捕头,张寡妇跟在一旁,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就是他!”张寡妇指向听见声音出来的姜泉,“此人来历不明,身上又有伤,定是与前日镇上劫案有关。” 捕头锐利的目光扫过姜泉包扎的肩头:“阁下何人?为何深夜带伤在此?” 姜泉面色不变:“在下姜泉,与户主沈青墨是好友,伤势乃前来访友时不慎跌落山崖所致,青墨兄的娘子已为我处理过。” “跌落山崖?”捕头显然不信,“什么样的跌落能造成这等利器所伤般的创口?” 周望舒上前一步,将孩子们护在身后:“官爷明鉴,我夫君这位友人爱走山路,已有好几次跌落山崖的经历,妾身略通医术,可为他作证。” 张寡妇尖声道:“她撒谎!她一个小媳妇大字都不识几个,哪里还能懂医术。” 这话倒是戳中了要点。周围几个差役眼神顿时变得怀疑。 周望舒心念电转,正待解释,却听院外又传来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深更半夜,何事喧哗?” 里正披着外衣,拄着拐杖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几个村民,显然是被马蹄声惊动了。 张寡妇见状忙道:“里正来得正好,沈家私藏嫌疑之人,请您老主持公道。” 里正扫视全场,目光在姜泉包扎的肩头停留一瞬,又看向周望舒:“周娘子,这是怎么回事?” 周望舒福了一礼,不卑不亢道:“里正叔,官爷们误会了,您也是认识这位姜泉小哥的,他就喜欢往奇奇怪怪的山木里钻,摔伤,跌伤都是常有的事,方才张嫂子不知内情,误以为是什么贼人。” 她特意提到“喜欢钻山林”,里正顿时笑起来了:“可不,我可记得姜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好好的路不走,非要翻山越岭,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正是。”周望舒点头,“有几次姜小哥还被蛇咬过呢,幸亏是没毒的,不然……”未竟之言大家都理解。 第267章 被针对了 捕头问里正道:“里正可为此人作保?” 里正丝毫没有犹豫就点头:“青墨一家是随我一起逃难过来的村民,他们一家安分守己的很,就在村里种种地,摘摘草药。 这位姜泉也时常过来找他,只不过每次来身上都会带点摔伤跌伤,刮伤的,我们大伙也见怪不怪了,多亏青墨的娘子会点医术可以帮着包扎治疗,要不然……” 张寡妇还想说什么,里正却瞪她一眼:“张寡妇,无凭无据,莫要血口喷人。” 捕头见里正作保,态度稍缓,但仍要求查看姜泉的伤势,周望舒解开绷带,露出处理得当的伤口。 “这包扎手法倒是专业。”捕头状似无意道,“但他这伤口的形状……” 就在这时,外头又一阵骚动,一个差役跑进来在捕头耳边低语几句,捕头班头脸色微变,再看沈青墨时眼神已不同。 “看来真是误会。”捕头突然改口,“既然有里正作保,伤口也确实是旧伤,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张寡妇目瞪口呆:“官爷!怎么这就……” 捕头却不理她,带人匆匆离去,仿佛有什么急事一般。 一场危机竟这样莫名化解了。 里正摇摇头,也带着村民离去,张寡妇在原地,脸色青白交错,最后狠狠瞪了周望舒一眼,跺脚离开。 院中终于恢复平静。 周望舒长舒一口气,转身却见沈青墨眉头微蹙,望着官兵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怎么了?”她问。 沈青墨收回目光,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那些官兵转变太快,有些奇怪。” 周望舒也觉蹊跷,但危机解除总是好事,她看着眼前男人苍白的脸色,忙道:“你快回去躺着,我给姜泉重新包扎一下伤口。” 沈青墨这次没逞强,任由她扶着自己回屋。 两个孩子惊魂未定地跟在后面,周望舒安抚地摸摸他们的头:“没事了,快去睡吧。” 沈小米却摇头:“我们要守着爹。” 沈小田也点头:“给爹煎的药还在厨房温着呢。” 周望舒心中柔软,看向沈青墨,男人眼中也泛起暖意,轻声道:“那待会儿你也就一起来吧。”周望舒轻嗯了声。 于是破天荒地,一家四口挤在了一张床上,两个孩子很快在父母身边安心睡去,周望舒和沈青墨却各怀心事,难以入眠。 “今日多谢你。”沈青墨忽然轻声说。 周望舒一愣:“谢什么?” “谢你信任我和姜泉,没有追问木牌的事。”他顿了顿,“也谢你……维护这个家。”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他侧脸柔和的线条,周望舒忽然觉得,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内心或许比表面柔软得多。 “既是夫妻,何谈谢字。”她重复了自己白日说过的话,心里却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 沈青墨沉默片刻,忽然道:“那木牌……关乎一桩旧事。待时机成熟,我定会告诉你一切。”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承诺,周望舒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追问。 夜色渐淡,曙光初现。 周望舒早早起身,开始一天的工作,药材被毁了大半,但这没有击垮她,她召集了雇来的村民,安排他们重新上山采药,同时开始规划药田的分布。 沈青墨的伤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好转很快,他不再整天卧床,时而会在院中走动,偶尔指点周望舒一些药材处理的技巧。周望舒惊讶地发现,他对药材的了解相当深厚。 “母亲略通医理,从小教过一些。”他简单解释。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的合作关系。周望舒负责统筹规划和医疗核心,沈青墨则开始和本地人接触,试图帮她避免一些弯路。 孩子们也变得开朗许多,尤其是沈小米,开始主动跟着周望舒学习认字识药。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发展。 然而几天后的傍晚,周望舒从平顺堂回来时,带回了一个消息。 “镇上来了个药材商,正在大量收购几种药材,恰好都是平顺堂主打的那几种。”周望舒眉头紧锁,“价格抬得很高,村民们纷纷卖给他,我们收到的药材少了很多。” 沈青墨放下手中的药书:“可知是什么来历?” “说是姓赵,从州府来的。”周望舒道,“但我打听到,前几日张寡妇的舅舅去过州府。” 沈青墨眼神一凝:“张寡妇的舅舅……可是在州府做药材生意的赵启明?” “你知道他?”周望舒惊讶。 沈青墨颔首:“他是州府三大药材商之一,当年张寡妇也是靠着他的帮助才能同大河村,若是他出手,事情就不简单了。” 周望舒蹙眉:“平顺堂的生意虽说也不错,却也不劳他这样的大商人针对?” 沈青墨没有立即回答,目光投向窗外渐沉的暮色。 许久,他才轻声说:“或许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我。” “针对你?”周望舒更困惑了。 沈青墨转身看她,眼中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赵启明不只是药材商,”他缓缓道,“他还是当年与我父亲同一条船的幸存者之一。” 周望舒怔在原地,她知道沈青墨的父亲是地一次公务中,船毁人亡的,但没想到那条船上还有幸存者,“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赵启明突然来此收购药材,不是商业行为,而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来试探我的虚实。”沈青墨声音低沉,“那晚官兵突然转变态度,或许也与此有关。” 周望舒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她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商斗,没想到背后可能牵扯更深的阴谋。 “那我们该怎么办?” 沈青墨走到她面前,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难以忽视的信任与托付:“望舒,我现在不便直接出面,家里的事恐怕要全靠你了。” 周望舒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悄然改变。 “我明白了。”她郑重点头,“家里的药田已经足够给平顺堂供货,若实在不行,我记得后山还有一片荒地,土壤适合种植几种紧缺药材。” 第268章 山火 周望舒话音刚落,忽听院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一个村民焦急的声音传来:“村长!周娘子!不好了!后山突然起火了!” 周望舒与沈青墨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他们这里才打上了后山荒地的主意,怎么转眼就…… “看来有人不想让咱们好过。”沈青墨声音冷了下来。 周望舒抓起药箱和一件湿衣,果断道:“先去救火,其他的事后再说,你在家里别乱动!” 夜色中,后山方向已有火光隐隐闪现,映照着她坚毅的侧脸。 沈青墨望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随即抓起一件外衣,想快步跟了上去,被一只手死死拽住。 他猛地回头,发现拽住他的竟是六岁的儿子沈小米,小男孩死死攥着他的衣角,小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苍白。 “爹爹不能去!”沈小米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娘亲说过,您的伤未愈,不能剧烈活动。” 几乎是同时,沈小田也跑了出来,手里还抱着个包袱:“爹爹,娘亲早就嘱咐过我们,若是她不在时您要出门,一定要拦住您。” 沈青墨心头一震,没想到周望舒早已料到他会跟去,还提前做了安排,他蹲下身,与两个孩子平视:“后山起火,村里需要人手,爹爹必须去帮忙。” “娘亲说您的再这好可能永远瘫了,我不要瘫在床上的爹爹。”唐小米急得眼泪在眼眶打转,“她说我们可以帮忙传递消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望着两个孩子担忧而坚定的眼神,沈青墨内心挣扎,他何尝不知周望舒的担忧有理,他的身体反反复复一年多都未痊愈,拖下去更可能发生不可逆转的伤害。 但让妻子独自面对危险更非丈夫所为。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嘈杂人声,几个村民举着火把跑来:“村长,里正让我们来帮您转移贵重物品,火势似乎有蔓延趋势。” 沈青墨眼神一凛,瞬间做出决定,他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好,爹爹不去救火,但爹爹要组织大家做好后勤和防备工作,可以吗?” 沈小米和沈小田对视一眼,迟疑地点点头。 沈青墨立即展现出不寻常的指挥才能,有条不紊地分配任务:“李叔,劳您带人清理院外防火带;王婶,请组织妇女准备饮水和伤药;赵大哥,麻烦您带几个年轻人巡视村落,防止有人趁火打劫……” 村民们在他的指挥下迅速行动起来,沈小米和沈小田也没闲着,按照周望舒平日教的,和村里几个半大的孩子一起准备简单的伤药和绷带。 “爹爹,娘亲教过我们处理烧伤。”沈小田捧出一罐特制药膏,“她说这是……呃……”小女孩努力回想那个陌生词汇,“是‘抗生素药膏’,能防感染。” 沈青墨目光微凝,周望舒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药和闻所未闻的医术名词,他早已见怪不怪,但每次听闻仍觉不可思议。 后山火场上,周望舒正全力投入救火工作。 她并非盲目扑火,而是运用现代知识,指挥村民开辟防火带,重点保护村民房屋和附近林地。 更令人惊讶的是,她不时从药箱中取出一些奇特物品,能够大幅增强水雾喷洒效果的喷嘴,让有限的水资源发挥最大效用;一些特殊药粉,撒在火场边缘可延缓火势蔓延。 “周娘子,这边火势太猛了。”一个村民惊慌喊道。 周望舒抬头望去,只见东侧火舌正疯狂吞噬一片枯木丛,直逼村民王家的后院,那里堆放着大量干草,一旦引燃,后果不堪设想。 “取水车过来,所有人集中扑救东侧。”周望舒果断下令,同时抓起浸湿的棉被披在身上,准备亲自上前。 就在这时,一阵强风突然改变方向,火舌猛地向她扑来。 “周娘子小心!”众人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闪电般掠过,揽住周望舒的腰际将她带离危险区域,湿棉被被抛向火堆,暂时阻隔了火势蔓延。 周望舒惊魂未定,抬头看清救她之人,不禁愕然:“沈青墨,你……” 沈青墨面色凝重:“无碍,倒是你,明知危险为何不避让?” “王家的草垛若烧起来,半个村子都要遭殃。”周望舒急道,忽然想起什么,“孩子们呢?谁看着他们?” “放心,他们在安全处帮忙准备伤药。”沈青墨简短回答,目光扫视火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看火势起得蹊跷,像是有人故意纵火。” 周望舒心下一沉:“我也怀疑,火是从三个不同地点同时燃起的,自然起火不可能这样。” 二人正交谈间,里正急匆匆跑来,面色惊恐:“青墨,周娘子,我们在西边发现了个可疑人影,追他时掉了这个。” 里正递上一块铜牌,上面刻着奇特的纹样——一只鹰衔着稻穗。 周望舒接过铜牌,只觉得入手冰凉,纹路精细,绝非普通村民所有,她看向沈青墨,发现丈夫面色陡变。 “这是‘鹰禾商帮’的标识,县城最大的粮商联盟。”身后一道声音在他之前响起,是姜泉。 周望舒立刻想起她计划开垦后山荒地种植药材的事,若成功后山村将成为重要药材产地,必然影响现有药材市场的利益分配。 “我们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周望舒冷声道。 沈青墨点头接道:“听说鹰禾商帮以手段狠辣著称,为垄断市场不择手段。”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众人紧张望去,只见一队人马举着火把驰来,为首者竟是县衙的差役! “奉县令大人令,前来协助灭火。”差头高声喊道,却目光闪烁地扫视现场,“同时调查起火原因。” 村民们松了口气,以为救兵到了。 周望舒却与沈青墨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县衙的人来得太快了,仿佛早有准备,这新调来的县令似乎专门来跟他们作对的。 第269章 暗语 更令人不安的是,周望舒注意到那些差役似乎对救火并不上心,反而四处查看,像是在寻找什么。 火势在众人努力下终于得到控制,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最后一丝明火被扑灭,只余缕缕青烟升腾。 村民们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脸上混合着烟灰和宽慰的泪水,周望舒正为几个轻微烧伤的村民处理伤口,沈青墨则与差头交谈。 “……看来是天气干燥所致,意外火灾。”差头轻描淡写地结论,完全无视发现的多个起火点,至于那块铜牌,他们压根儿没让这些差役知道。 沈青墨面色平静,不置可否:“有劳差头与诸位兄弟辛苦一趟,还请回禀县令大人,火已扑灭,损失不大。” 差头似乎有些意外于沈青墨的配合,干笑两声:“那是自然,沈村长放心,县令大人定会拨些赈灾粮款。” 送走差役后,周望舒走到沈青墨身边,低声道:“他们明显在掩盖真相。” 沈青墨目光深邃:“鹰禾商帮与官府关系密切,不宜硬碰硬,但我们也不能任人宰割。” 他转向周望舒,语气郑重:“望舒,我们的计划得提前了,不仅要开垦后山,还要尽快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周望舒从丈夫眼中看到了锐利光芒,她点头,“我同意。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回去让我检查腿伤。刚才那一跃,肯定又伤到了。” 沈青墨微微一笑,出人意料地伸手拂去她颊边的一点烟灰:“谨遵娘子医嘱。” 这亲昵举动让周望舒微微一怔。穿越以来,他们相敬如宾,鲜有肢体接触。此刻沈青墨的自然动作,让她心头莫名一颤。 回到家,安顿好受惊的孩子后,周望舒为沈青墨检查腿伤,腿上的伤问题倒不大,只是皮外伤,就是他刚才一跃,又有些牵扯到旧伤。 周望舒认命般地重重叹口气,一言不发地为他处理伤口。 沈青墨安静地任由她处理伤口,忽然开口:“今日你冒险救火,我很担心。” 周望舒动作一顿,没有抬头:“医者仁心,救人救火是本能。” “不只是作为医者吧?”沈青墨轻声问,“你为这个家,为这个村子付出很多。” 周望舒终于抬头,对上沈青墨深邃的目光,四目相对间,有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流动。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王的声音响起:“村长,周娘子,我们在清理火场时发现了这个。” 老王递上一本烧焦一半的账册,封面上隐约可见“鹰禾”二字。 沈青墨接过账册,翻开几页,面色渐渐凝重:“这不是普通账册,里面记录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眼神突变,周望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账册某一页上画着一个特殊符号——与她一直带在身上的玉佩图案一模一样。 沈青墨自然知道周望舒的玉佩从何而来,他快速翻动账册残页,眉头越皱越紧。 “这不是普通商帮的账册。”他沉声道,“里面记录了往来京城与边关的物资流动,还有一些……暗语代号。” 周望舒凑近细看,果然发现账册中夹杂着许多看似普通的货品记录,实则暗藏玄机。“粮食十石”旁标注着“铁”,“药材一批”后跟着“信”字。 “鹰禾商帮不只是做生意?”周望舒敏锐地问。 沈青墨合上账册,神色凝重:“此事不宜声张,王叔。”他转向仍等在门口的村民,“这账册还有谁见过?” 老王摇头:“就我和李四发现,火场废墟里捡到的,直接拿来给村长了。” “做得很好。”沈青墨点头,“此事暂且保密,对谁都不要提起,包括其他村民。” 老王虽不解,但见沈青墨神色严肃,连忙应下离去。 待院中只剩二人,周望舒才低声问:“这图案到底代表什么?你似乎认得。” 沈青墨沉吟片刻,终于开口:“这是昭阳长公主府的徽记。” “又是昭阳长公主?”周望舒知道这位公主是大宛唯一的女将军,但最后也逃了过作为公主的宿命——和亲,沈青墨母子都怀疑原身是昭阳长公主的贵孤,除了那块玉佩外,还有与昭阳长公主过于相像的容貌。 “你的意思鹰禾商帮与长公主有关?”周望舒联想到关键。 “长公主生前确实掌控着许多商业渠道,为朝廷筹集军饷物资。”沈青墨眼神深远,似在回忆什么,“若鹰禾商帮是长公主旧部组建的,那这事就更诡异了,除非……” 周望舒忽然想起一事:“除非他们是敌非友,而那日来村里的差役,也是在找……与长公主相关的东西?” 沈青墨赞许地看她一眼:“极有可能,若鹰禾商帮真是长公主旧部,他们与官府的关系就绝非普通商贾与官员那么简单。” 二人正交谈间,门外传来孩子的脚步声。 “爹爹,娘亲,我们可以进来了吗?”沈小田怯生生地问,小手牵着沈小米站在门边。 周望舒连忙将账册藏入袖中,笑着招手:“快来,爹爹的伤已经处理好了。” 两个孩子跑进来,关心地围着沈青墨问长问短,周望舒看着这温馨一幕,心中却波涛汹涌,她觉得自己实在不适合生存在那么复杂的环境中,这些绕来绕去的关系就像一团乱毛线一样,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盘丝洞。 当晚,待孩子们睡熟后,周望舒取出那枚玉佩,在灯下仔细端详,白玉温润,上刻的图案与账册上的一模一样——凤凰环绕着禾穗,精致非凡。 “能给我看看吗?”沈青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望舒将玉佩递给他,沈青墨接过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两人都微微一怔,这种若有若无的触碰近来愈发频繁,每次都在周望舒心中激起细小涟漪。 沈青墨就着灯光仔细查看玉佩,忽然轻咦一声:“这玉佩另有玄机。” 他轻轻按压玉佩边缘某处,只听“咔”的一声轻响,玉佩竟从中间分开,露出极薄的中空层,内藏一卷微缩的绢纸。 第270章 蒙面人 周望舒惊讶地睁大眼睛,携带这么久,她竟从未发现这个秘密。 沈青墨小心地取出绢纸展开,上面用极细的笔迹写满了字迹和一串奇特的符号。 “这是……”沈青墨神色大变,“军需密文!” “什么军需密文?”周望舒追问。 沈青墨深吸一口气:“长公主生前掌管西北军需供应,有一套独特的密文系统,这上面记录的似乎是……某个秘密仓库的位置和开启方法。” 他指向其中一行符号:“这是地理位置,在……”他忽然顿住,眼神惊疑不定,“就在我们后山。” 周望舒瞬间将一切联系起来:“所以鹰禾商帮纵火不是为了阻止我们开垦,而是要寻找这个仓库?” “或者是要销毁证据。”沈青墨面色凝重,“看来我们无意中撞破了一个大秘密。”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响动,沈青墨猛地吹熄油灯,将周望舒护在身后。 黑暗中,只听“嗖”的一声,一支飞镖穿透窗纸,钉在桌上,镖上带着一张纸条。 沈青墨想起身,被周望舒按下,自己迅速移至窗边,向外望去,只见一个黑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她也未叫人追赶,回身时,沈青墨已取下飞镖上的纸条。 借着月光,周望舒看见纸条上写着一行字:“物归原主,祸远离村。” “他们知道玉佩在我们手中了。”周望舒轻声道。 沈青墨攥紧纸条,眼神锐利如刀:“不止如此,他们这是在警告我们,若不想牵连全村,就交出玉佩。” “那我们该怎么办?”周望舒问,她是真玩不来这种权谋手段。 沈青墨沉思片刻,忽然问:“望舒,你信我吗?” 周望舒微微一怔,几乎是才穿越,她就被迫嫁与沈青墨,两人一路相处下来,虽说不上交心,却也是相敬如宾,也数次共同面对生死,对彼此的信任也极深,怎么还问这种话? “我信。”她听见自己说。 沈青墨眼中闪过一抹光亮,握住她的手:“那我们就演一场戏,引蛇出洞。” …… 三日后,村里传出消息,周望舒在救火时感染风寒,一病不起,沈家人连日奔波,寻医问药,却不见好转。 又过两日,夜深人静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沈家小院,直向卧室而来。 黑影轻轻推开门,摸向床榻,就在此时,屋内突然亮起灯光,沈母持刀而立,周望舒也扶着沈青墨从帘后走出,哪有半点病容。 “等候多时了。”沈青墨冷声道。 蒙面人见状欲逃,却被不知何时埋伏在外的村民团团围住,一番打斗后,蒙面人被制服,面巾揭下,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是谁派你来的?”沈青墨质问。 那人咬紧牙关不语,目光却不由自主瞥向周望舒颈间的玉佩。 周望舒忽然心念一动,取出玉佩高举:“你们要找的是这个吗?告诉你的主子,若想要回此物,就让真正能做主的人来谈!” 蒙面人眼中闪过惊讶,终于开口:“你们不知自己在与谁为敌。” “我们当然知道。”沈青墨上前一步,“鹰禾商帮,或者说——‘昭阳旧部’。” 蒙面人脸色骤变,显然没想到身份已被识破。 周望舒趁机道:“回去告诉你的主人,我们无意与之为敌,但若再伤害村民,我就将这玉佩公之于众,大家鱼死网破!” 蒙面人被这气势震慑,终于点头:“我会传达。” 待蒙面人被押下去后,周望舒长舒一口气,却发现沈母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娘!”她问。 “你刚才的气势,像极了长公主。”沈母轻声道。 沈青墨沉默着转身望向窗外沉沉夜色:“接下来,就该等大鱼上钩了。” 周望舒转眼看他,却见沈青墨袖中滑出一物——正是那本烧焦的账册,而在灯光下,她忽然发现账册封底内侧似乎有一个淡淡的印记,与玉佩上的图案相似却不完全相同。 这个发现让她心中升起更大的疑团:沈青墨为何对长公主的密文如此熟悉?若鹰禾商帮是‘昭阳旧部’,那沈母等人又是什么人? 夜色更深,周望舒看着丈夫挺拔而神秘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场婚姻或许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而她穿越到这个时代,似乎也不是偶然…… 周望舒的目光紧紧锁在沈青墨袖中那本烧焦的账册上,封底内侧那个与玉佩极为相似却又有所不同的印记,在跳跃的油灯光线下若隐若现,像是一个无声的谜题。 “青墨,”她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你为何能读懂长公主的密文?” 沈青墨的背影微微一僵,他缓缓转身,昏黄的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眸中,此刻竟流露出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是犹豫,是挣扎,还有一丝深藏的痛楚。 “我母亲,”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曾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卫首领。” 周望舒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看向门外——沈母早已悄然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长公主薨逝前,将最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了母亲。”沈青墨继续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账册边缘,“那枚玉佩,是长公主身份的象征,也是开启她留下的最后力量的钥匙。 母亲当年为保护这些秘密,不得不隐姓埋名,嫁与父亲为妻,从一个武艺高强的侍卫变成普通内宅妇人,而那本账册,表面上是长公主产业的总账,实则是她用特殊药水写下的密文,只有用特定的方法才能显现。” “所以你才如此熟悉密文……”周望舒喃喃道,许多疑团终于解开。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猫头鹰叫声——两长一短,沈青墨神色一凛,迅速吹灭油灯,拉着周望舒滚进床里。 “是月茜姨的信号。”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有人接近。” 第271章 小心安全 周望舒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不知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危险,还是因为两人此刻过近的距离,在黑暗中,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沈青墨手臂传来的温度,以及他身上淡淡的草药气息——那是她为他调制的伤药。 “几个人?”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至少三个,从西面来。”沈青墨的声音压得极低,“身手不弱。” 忽然,一阵极细微的破空声传来,沈青墨猛地将周望舒护在身下,几支银针穿透窗纸,精准地钉在他们床头的桌子上,针尖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明显淬了毒。 “好狠的手段。”周望舒倒吸一口凉气,作为医生,她一眼就看出那是一种能迅速致命的神经毒素。 沈青墨的眼神骤然冷厉:“他们不是来谈判的,是来灭口的。” 院外传来打斗声,显然是沈母和陈月茜已经与来人交上手,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偶尔夹杂着闷哼和短促的惨叫。 周望舒突然抓住沈青墨的手臂:“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动武。” 沈青墨微微一怔,低头看她紧握自己手臂的手,眼中的冷厉不知不觉柔和了几分:“放心,母亲和月茜能应付,他们的目标是我们,确切地说,是玉佩和账册。” 打斗声渐渐平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房门靠近,沈青墨想要起身,被周望舒按下,她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短剑,她将短剑横在身前,姿态熟练得完全不似个普通医女,这是她穿越后暗中向沈母请教防身术的成果。 “青墨,是我。”门外传来陈月茜压低的声音,“三人已制服,但服毒自尽了,什么也没问出来。” 沈青墨开门,只见陈月茜手臂上一道血痕正在渗血,沈母则正在检查倒在地上的三具黑衣尸体。 “是死士。”沈母面色凝重,“牙齿里藏了毒囊,一看事不可为就自尽了。”她抬头看向沈青墨和周望舒,“你们没事吧?” 周望舒急忙上前:“月茜姨,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她熟练地检查伤口,“还好,没毒,我去拿药箱。” 当她转身欲去取药时,沈青墨轻轻拉住她的手腕:“等等,让母亲先去拿,你暂时不要单独行动。” 他的手指温热而有力,周望舒感到被他触碰的皮肤微微发烫,四目相对间,她看到他眼中不容错辨的担忧,心头莫名一暖。 沈母看着两人交互的视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正色道:“青墨说得对,对方既然派死士来,说明已经狗急跳墙,我们必须尽快搞清楚鹰禾商帮的真正目的,而且,”她语气愈发沉重:“这些死士训练有素,绝非普通商帮能培养出来的。” 周望舒忽然想起什么:“青墨,你刚才说账册上的密文是用特殊药水写的?或许……我有办法让它显现出来。” 三人同时看向她,沈青墨挑眉:“你有办法?” “我是会医术,对各种药材和化学……呃,各种药水的性质比较了解。”周望舒解释道,“给我一点时间,我或许能配出显现药水。” 沈母若有所思:“长公主生前确实喜好钻研医药,与神医谷谷主交情也不一般,她的密文药水据说就是她自己调配的。”她目光在周望舒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村西头方向亮起一片火光,人声鼎沸。 一个村民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喊道:“不好了!村西头老陈叔、赵三哥好几家都起火了,有人趁乱抢粮食,看那身手和家伙式,像是鹰禾商帮的人。” 沈青墨眼神骤冷:“声东击西!他们的目标一直是储粮户!” 周望舒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发白:“不对!现在是初夏,新粮未收,旧粮将尽,各村粮仓几乎都是满的。他们不是要抢粮...” 她与沈青墨目光相遇,同时脱口而出:“是要制造饥荒!” 沈青墨当即下令:“月茜姨,你和姜泉带人救火,母亲,请您组织妇孺老幼到安全处。望舒,”他转身紧紧握住她的手,“配药水的事就拜托你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个秘密仓库。” 周望舒坚定地点头:“给我两个时辰。”她看了一眼沈青墨依旧不太利索的腿脚和苍白的脸色,语气不容置疑:“但你得留下,你的伤经不起折腾,不能再撕裂了。这里也需要有人坐镇指挥,统筹全局。” 沈青墨眉头微蹙,显然想亲赴现场,但看到周望舒眼中不容反驳的医者威严以及对自己伤势真切的担忧,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但你不许单独行动,配药所需任何东西,让娘或者月茜姨派人去取。”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会让水生在暗处保护药房。” “放心。”周望舒应道。 当众人匆忙离去执行命令时,沈青墨忽然拉住正要转身的周望舒,轻轻将她拉近,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短暂的吻。 “小心安全。”他低声说,目光深邃如夜,担忧与信任交织其中。 周望舒猝不及防,愣在原地,额头上残留的温度让她心跳如鼓,她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会突然有此亲密举动,而那其中蕴含的关切远超乎她的预料。 她抚摸着额头上尚存温热的触感,忽然意识到,这场始于利益的婚姻,正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真实起来。 摇摇头甩开杂念,周望舒快步走向她特意布置出来的小药房,然而当她推开门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药房被翻得一片狼藉,药材撒落一地,而她珍藏的几种稀有药材,不翼而飞。 与此同时,窗外传来一声冷笑:“周娘子,在找这些吗?” 周望舒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影站在窗外阴影中,手中正拿着她急需的那些药材。 最让她震惊的是,那个声音异常熟悉,应该是日日与他们有接触的某人…… 第272章 成功了 周望舒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那个站在阴影中把玩着她珍贵药材的人,声音熟悉得令她脊背发凉。 “张婶?”她难以置信地吐出这个称呼。 窗外人影轻笑一声,缓步从阴影中走出,月光照亮了她平凡憨厚的面容,正是平日里负责药房杂务、总是笑呵呵的张婶,可此刻她脸上再无往日的谦卑恭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冽的嘲讽。 “周娘子好耳力。”张婶掂量着手中的药材,“找这些是吗?白芷根、龙脑香、还有这稀有的蓝星草……配显现密文的药水,缺一不可吧?” 周望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张婶是三个月前从邻村逃难来的寡妇,沈母见她可怜才收留下来,平日里沉默寡言,干活勤快,谁能想到…… “你是鹰禾商帮的人?”周望舒一边问,一边悄悄将手伸向袖中的短剑。 张婶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嗤笑道:“周娘子,我劝你别白费力气,我既然敢现身,自然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她晃了手中的药材,“想要这些吗?跟我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周望舒拖延着时间,希望沈青墨安排保护她的水生能察觉到异常。 “很简单,”张婶目光锐利,“把玉佩和账册交出来,我不仅还你药材,还能保证鹰禾商帮从此不再打扰大河村。” 周望舒冷笑:“然后让你们顺利制造饥荒,控制粮价,从中牟取暴利?” 张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看来你们比我想象的知道得更多,既然如此,更应该明白与我们作对没有好处。” 远处救火的喧哗声隐隐传来,周望舒心急如焚,每耽误一刻,村西头的火势就多蔓延一分,村民的粮食就多损失一成。 “你们为什么要制造饥荒?”周望舒试图套取更多信息,“鹰禾商帮一个商业组织,为什么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张婶似笑非笑:“周娘子,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我数三声,把玉佩和账册交出来,否则...”她作势要毁掉手中的药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向张婶手腕,她反应极快,猛地缩手避过,药材散落空中。 “水生!”周望舒惊喜地叫道。 年轻的猎户从屋顶跃下,拉弓搭箭,冷对着张婶:“放下药材,束手就擒。” 张婶却不慌不忙,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顿时,四个黑衣蒙面人从暗处窜出,直扑水生。 “嫂子,快去配药。”水生一边与黑衣人周旋,一边喊道,“这里交给我。” 周望舒毫不犹豫,冲向散落一地的药材,张婶想阻拦,却被水生的箭逼退。 “你挡不住的,”张婶冷笑,“商帮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 周望舒不顾一切地捡起地上的药材,冲进药房锁上门,外面打斗声激烈,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开始配制药水。 她的手在微微发抖,不仅是因危险临近,更因意识到敌人早已渗透到他们身边,张婶的存在说明鹰禾商帮布局已久,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牟利那么简单。 按照记忆中化学知识,周望舒开始研磨药材,调配比例,穿越前在医院实验室的工作经验此刻派上了用场,她熟练地操作着各种器皿,将药汁混合加热。 门外打斗声渐歇,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嫂子,是我,水生,贼人已退,您没事吧?” 周望舒谨慎地透过门缝查看,确认是水生后才开门,年轻人身上挂了彩,但眼神依然锐利。 “张婶呢?”周望舒问。 “被她跑了,”水生惭愧地说,“那四个黑衣人身手不凡,拼死护她突围,我担心您安危,没有追击。” “你做得对,”周望舒安慰道,“你的伤要紧吗?” “皮肉伤,不碍事。”水生说着,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汩汩流血。 周望舒立即取出药箱为他处理伤口,作为医生的本能让她暂时忘却紧张,专注地清洗、缝合、上药,水生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你很勇敢,”周望舒边包扎边说,“今晚多亏了你。” 水生摇头:“是村长料事如神,早就怀疑村中有内应,让我暗中监视所有外来人员,只是没想到……竟然是看似最老实的张婶。” 周望舒心中一动,原来沈青墨早已有所防备,却从未向她透露半分,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让她既温暖又有些不是滋味——她希望的是与他并肩作战,而非被护在羽翼之下。 药水终于配制完成,呈现一种清澈的淡蓝色,周望舒取来账册,小心翼翼地用羽毛蘸取药水,轻轻涂在空白页上。 奇迹发生了——原本空白的纸页上逐渐显现出淡褐色的字迹和图案。 “成功了!”周望舒惊喜交加。 水生也凑过来看,却皱起眉头:“这……这是什么文字?” 周望舒仔细辨认,心猛地一沉,账册上显现的并非普通文字,而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密码符号,更像是某种加密后的情报,而非普通的账目记录。 更令人震惊的是,其中几页绘有精细的地图,标注着几个邻县的粮仓位置和守卫情况,最后一页则画着一个奇特的徽记——一只展翅的雄鹰抓着禾穗,与鹰禾商帮的标志相似却又不同,鹰眼中多了一抹诡异的红色。 “这不仅仅是商帮的账册,”周望舒喃喃道,“这是……”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青墨推门而入,神色焦虑:“望舒,你没事吧?我听说……”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账册上,“这是……” “密文显现出来了,”周望舒将账册递给他,“但不是普通账目,更像是……某种情报和地图。” 沈青墨快速翻阅,面色越来越凝重:“果然如此……鹰禾商帮背后果然有朝廷势力支持。” “朝廷?”周望舒震惊。 第273章 老夫人 沈青墨指着那个特殊的徽记:“这是‘红鹰卫’的标志,一个直属于兵部的秘密组织,专门执行见不得光的任务。”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冷汗。 “你的伤!”周望舒急忙扶他坐下,“不是说好不要剧烈运动吗?” 沈青墨勉强一笑:“听说你遇险,我怎能安坐?”他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吃痛,“望舒,答应我,不要再独自冒险。” 四目相对,周望舒看到他眼中未加掩饰的担忧与后怕,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她轻轻回握他的手:“我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好好养伤,不能再这样折腾自己。” 一旁的水生尴尬地咳嗽一声:“村长,村西头火势已控制住,但损失不小,五户粮仓被烧,三户遭抢,婶子和陈姨正在处理善后。” 沈青墨神色一凛:“粮食损失多少?” “初步估计,足够全村人吃两个月的存粮没了。”水生沉重地说。 周望舒倒吸一口凉气,初夏时节,新粮未收,旧粮将尽,这场损失对沈家村无疑是灾难性的。 沈青墨沉思片刻,突然问:“望舒,账册上有没有提到一个叫做‘幽州仓’的地方?” 周望舒快速翻阅账册,在最后一页发现了一行小字:“‘七月十五,幽州仓启,红鹰南飞’……这是什么意思?” 沈青墨眼神骤冷:“七月十五……中元节……原来如此!” “你想到什么了?”周望舒急切地问。 沈青墨却突然噤声,警惕地瞥了一眼窗外,周望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谁?”水生立即冲出门外,却什么也没发现。 沈青墨压低声音:“从现在起,我们谁也不能相信。”他的目光落在周望舒脸上,“尤其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周望舒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沈青墨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内鬼可能不止张婶一个。 就在这时,陈月茜急匆匆跑来,面色惊慌:“青墨,望舒,不好了,姜泉追捕张婶时中了埋伏,重伤昏迷前说了句奇怪的话……” “什么话?”沈青墨急问。 陈月茜喘着气,眼中满是困惑与恐惧:“他说……‘老夫人……为什么……’” 话未说完,一声尖锐的箭啸破空而来,直射向陈月茜后心。 沈青墨猛地推开陈月茜,箭矢擦过他手臂,深深钉入门框,箭尾颤动不止。 周望舒倒吸一口凉气,只见箭杆上刻着那个熟悉的徽记——红眼鹰禾。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远处黑暗中传来:“沈青墨,周望舒,交出账册和玉佩,否则下一箭就不会射偏了。” 周望舒与沈青墨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可怕的疑问:这个熟悉的声音,难道是…… 那冰冷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熟悉得令人心悸,周望舒与沈青墨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眼中都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是孔秀才?”周望舒压低声音,几乎是在唇语。 沈青墨微微点头,眼神凌厉如刀,孔秀才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平日里慈眉善目,为人和善,免费给孩子们启蒙,谁能想到…… “小心!”水生突然大喝一声,猛地将两人推开。 又一支箭破空而来,擦着水生的肩膀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水生!”周望舒惊叫,本能地要去查看他的伤势。 “别管我!”水生咬牙道,“带村长从后门走,我来拖住他们。” 沈青墨却纹丝不动,反而将周望舒拉到自己身后护住,他手臂上的伤口正在渗血,脸色因伤病未愈而越发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孔秀才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沈青墨朗声道,声音中气十足,完全听不出受伤的虚弱。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沈村长好胆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如此镇定。” 一个身影从树后缓步走出,正是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孔秀才,只是此刻他手中持弓,眼神冰冷,与平日判若两人。 “为什么?”周望舒忍不住问,“您为何要帮鹰禾商帮做这种事?” 孔秀才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周娘子,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有为什么,交出账册和玉佩,我可以保你们全身而退。” 沈青墨冷笑:“全身而退?就像姜泉那样吗?” 孔秀才面色微变:“姜泉那是自找的,若不是他穷追不舍……” “若不是他穷追不舍,就不会发现你的真面目,是吗?”沈青墨打断他,“姜泉昏迷前说的‘老夫人’,指的是谁?” 孔秀才眼神闪烁,没有回答,而是再次举弓:“我最后问一次,交不交?”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青墨!望舒!”是沈母的声音,带着一群村民正往这边赶来。 孔秀才脸色一变,突然调转弓矢方向,不是对准沈青墨,而是瞄准了周望舒。 “小心!”沈青墨想也不想,猛地将周望舒扑倒在地。 箭矢擦着沈青墨的后背飞过,深深钉入地面。 “青墨!”周望舒惊叫,感觉到压在她身上的沈青墨身体一僵。 孔秀才见一击不中,立即后撤,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中。 “追!”赶到的沈母厉声道,几名村民立即追了上去。 周望舒慌忙扶起沈青墨,只见他后背衣衫已被鲜血染红,显然是刚才的箭又伤了他。 “你这个傻子!”周望舒又急又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明明伤得这么重,为什么还要逞强。” 沈青墨勉强一笑,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因为你是我妻子啊……” 话未说完,他便晕了过去。 “青墨!青墨!”周望舒惊慌失措,急忙检查他的伤势,还好旧伤有点被扯到了,新伤也只是皮外伤,就是出血量有点多。” 她指挥几个村民小心翼翼地将沈青墨抬回房间,自己正要跟去,却被陈月茜拉住到一旁。 “望舒,有件事你必须知道,”陈月茜面色异常严肃,“姜泉昏迷前说的不完整,但我听到了全部。” 第274章 仿写的信 第274章 周望舒心中一紧:“他说了什么?” 陈月茜压低声音:“他说的是‘老夫人……为何要背叛……’” 周望舒如遭雷击:“老夫人?指的是……” 陈月茜沉重地点头:“村里能被称作老夫人的,只有一个人。”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正与村民说话的沈母。 “不,不可能……”周望舒摇头,“母亲怎么会……” “我也不愿相信,”陈月茜眼中满是痛苦,“但姜泉确实是追捕张婶时中的埋伏,而当时月茹姐应该在村东头指挥救火……” 周望舒突然想起什么:“等等,账册上那个‘幽州仓’,青墨似乎知道什么,但没来得及说。” 两人快步走进屋内,周望舒立即洗干净手过来给沈青墨缝合伤口,沈母在一边打下手。 周望舒实在无法将她与“背叛”二字联系起来。 “娘,”周望舒轻声问,“您知道‘幽州仓’是什么吗?” 沈母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抬头:“为什么问这个?” “账册上提到了这个地方,”周望舒观察着她的反应,“七月十五,幽州仓启,红鹰南飞。” 沈母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幽州仓是长公主生前秘密建造的粮仓之一,位于幽州地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其确切位置。” 她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继续说下去:“长公主预料到日后可能会有饥荒或战乱,所以在各地秘密建仓储粮。‘红鹰南飞’指的是……”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猫头鹰的叫声,沈母猛地收声,神色微变。 “是什么?”周望舒追问。 沈母却摇摇头:“这些事等青墨醒了再说吧,他现在需要休息。” 周望舒与陈月茜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这一夜,周望舒坚持守在沈青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睡颜,她的心揪得紧紧的,不知不觉中,这个一开始只是名义上的丈夫,已经在她心中占据了重要位置。 凌晨时分,沈青墨终于醒来,看到守在床边的周望舒,他虚弱地笑了笑:“我说过会听你的话好好养伤,没想到这么快就食言了。” 周望舒又喜又气:“你还笑,差点就没命了知道吗?” 她小心地扶他坐起,喂他喝药,两人指尖相触时,都有瞬间的怔忡。 “望舒,”沈青墨突然认真地看着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村长!嫂子!”是水生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不好了!孔秀才他……他死了。” 周望舒猛地站起:“什么?” “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发现的,”水生气喘吁吁地说,“像是自杀,但……” 沈青墨挣扎着要下床:“带我去看看。” “不行!”周望舒按住他,“你的伤……” “必须去,”沈青墨态度坚决,“孔秀才的死很可能与那个‘老夫人’有关。” 最终妥协的结果是,村民们用简易担架抬着沈青墨前往村口。 老槐树下已经围了不少村民,见沈青墨来了,自动让开一条路,孔秀才的尸体躺在地上,面色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完全看不出自杀的痛苦挣扎。 周望舒作为医生,上前仔细检查,当她翻开李大夫的衣领时,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后颈上,赫然印着一个与账册上一模一样的红眼鹰禾徽记。 “这不是自杀,”周望舒颤声道,“是他杀,这个徽记是用特殊药水印上去的,只有在人死后一段时间才会显现。”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沈青墨面色凝重:“灭口!看来孔秀才知道得太多。” 就在这时,一个村民急匆匆跑来:“村长!我们在孔秀才的书铺里发现了这个。” 他手中捧着一个木盒,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几封密信和一块熟悉的玉佩——与周望舒手中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雕刻的纹路略有不同。 沈青墨拿起玉佩,脸色骤变:“这是……长公主的贴身玉佩,怎么会在孔秀才这里?” 周望舒拿起一封信,展开一看,顿时如坠冰窟——信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那是沈母的笔迹。 周望舒的手指微微颤抖,那熟悉的字迹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她下意识地将信纸折起,余光瞥见沈母正关切地望着沈青墨,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为怀疑对象。 “发现了什么?”沈青墨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 周望舒强作镇定,将木盒整个合上:“回去细说。”她暗中捏了捏陈月茜的手,示意她暂时保密。 回到家中,周望舒屏退左右,只留沈青墨、沈母和陈月茜在房内,她取出那封信,直接放在沈母面前:“娘,这字迹……” 沈母接过信只看一眼,脸色顿时煞白:“这不可,我从未写过这样的信。”她急切地取出平日记账的本子对比,“你们看,这笔锋转折处的力道完全不同。” 周望舒仔细比对,果然发现细微差别——仿冒者笔力均匀,而沈母的字迹在收笔处总带着特有的上扬弧度。 “是有人模仿娘的笔迹。”周望舒得出结论,心中稍安,但新的疑虑又起,“可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陷害娘?” 沈青墨沉吟片刻,突然问道:“娘,您可知道有谁擅长模仿笔迹?” 沈母怔了怔,眼神忽然变得悠远:“长公主身边曾有一位姓文的幕僚,最擅此道,但他早在十年前就……”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水生慌张来报:“老夫人,村长,村外来了几个商人模样的人,说是要谈粮食买卖,但言行可疑,一直在打听幽州仓的事。” 众人神色一凛,沈青墨立即吩咐:“请他们到前厅,好生招待,我稍后就到。” 周望舒心中一动:“且慢,让我先去会会他们。”她看向沈青墨,“你伤势未愈,不宜露面,我以村长夫人的身份去见客,正好试探虚实。” 前厅里,三个衣着华贵的商人正品着茶,见周望舒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诸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周望舒微笑还礼,暗中打量几人——为首的中年男子手指有墨渍,不像寻常商人;另外两人太阳穴微鼓,显然是练家子。 第275章 声东击西 周望舒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笑得愈发温和:“听闻诸位是想谈粮食买卖?不知需要多少,价格几何?” 为首的中年男子拱手笑道:“夫人爽快,在下姓文,单名一个‘砚’字,我们需购粮五千石,价格好商量,只要……品质上乘。”他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上摩挲,那墨渍在白皙的瓷杯上格外显眼。 文砚?!周望舒心中一动,方才沈母才提起过长公主身边那位擅仿笔迹的文姓幕僚。 “五千石可不是小数目,”周望舒故作惊讶,“如今粮价飞涨,不知文先生出价多少?” 文砚比了个数字,高出市价三成。 周望舒垂眸抿茶,掩去眼中疑虑,如此高价购粮,若非别有用心,便是急不可待。 “恕我直言,文先生为何偏偏选中我们这小村落?附近州县大粮商不少,五千石虽多,却也不是凑不齐。” 文砚笑容不变:“听闻贵村新粮品质极佳,且……”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据说贵处有特殊储粮之法,能保粮食长久不坏。” 周望舒心中一震,特殊储粮之法?他们这里有什么特殊储粮之法? 她面上不动声色:“文先生说笑了,乡下地方哪有什么特殊储粮之法,不过是地窖阴凉罢了,至于五千石粮食,我们需要时间筹措。” 文砚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仍保持微笑:“无妨,我们可以等,另外,听说贵村风景秀美,不知可否容我们多住几日?” 周望舒心知他们是要趁机打探,却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得吩咐水生安排客房。 送走三人后,周望舒匆匆返回内室,将对话一五一十告知沈母和沈青墨。 “文砚……”沈母沉吟道,“若真是文先生,他十年前就该死了。” 她脸色苍白:“当年长公主被近远嫁,她身边的人死的死,走的走,这文先生确实死于非命,但我从未见过他的尸首……” 周望舒突然想起什么:“娘,您可还记得文先生手上是否有墨渍?” 沈母怔了怔,努力回忆:“文先生擅书法,手上常有墨渍,特别是右手食指和拇指……” 正是文砚手上沾染的位置! “若真是他,为何要模仿娘的笔迹?又为何要打听幽州仓?”周望舒不解。 沈母神色凝重:“幽州仓不仅是粮仓,据说还藏有长公主的一些秘密,当年长公主被迫远嫁,许多事情都没来得及交代。” 突然,陈月茜急匆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密信:“这是在孔秀才书铺暗格里找到的,藏得很隐蔽。” 周望舒展开信,倒吸一口凉气——这又是一封模仿沈母笔迹的信,内容是指示孔秀才在村中水源下毒。 “日期是三天前,”周望舒颤声道,“若真得手,全村人都……” 沈母猛地站起:“我必须去见见这个文砚。” “娘,不可!”沈青墨急忙阻止,“若他真是文先生,认出您来,只怕会打草惊蛇。” 周望舒思索片刻:“不如让我再去试探一番,月茜姨,您帮我把红芝找来……” 午后,周望舒以“带客人参观村子”为由,再次会见文砚三人,行至村中溪边时,沈红芝按照周望舒的吩咐,“不小心”将一盆洗笔的水泼在了文砚衣袍上。 “哎呀!实在对不起,”沈红芝连连道歉,周望舒则赶忙递上手帕。 文砚下意识用右手接过,擦拭了几下,忽然僵住——手帕上预先浸了特殊药水,与他手上的墨渍反应,显出一丝极淡的蓝色。 周望舒看得分明,心中骇然,这种药水是她从医院实验室拿出来的,只会与某种特定墨料反应,而这种墨料据她所知,只有宫廷御用。 文砚迅速将手帕收起,笑容有些勉强:“多谢夫人,在下回去换身衣裳即可。” 周望舒也不多言,心中却已确定:此人必与宫廷有关。 是夜,周望舒辗转难眠,悄悄起身想到院中透透气,却发现沈青墨的房门虚掩着,她推门一看,床上空无一人。 心中一惊,她急忙披衣出门寻找,最终在后院练武场找到了他,沈青墨正试图练剑,却因伤口未愈,动作踉跄。 “你不要命了!”周望舒冲过去夺下他手中的剑,又气又急。 沈青墨苦笑道:“敌在暗我在明,我怎能安心养伤?文砚等人留在村中,如芒在背。” 月光下,他额上沁出细密汗珠,周望舒心中一软,扶他到一旁石凳坐下:“你的伤至少还需十日才能勉强活动,强行练武只会让伤势恶化。” 她轻轻解开他衣襟检查伤口,果然有些渗血,于是急忙回房取来药箱,细心为他重新上药包扎。 两人靠得极近,呼吸相闻,周望舒专注的神情在月光下格外柔美,沈青墨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望舒,”他轻声唤道,“谢谢你。” 周望舒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心跳突然加速:“谢什么,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本分。” “不只是为这个,”沈青墨握住她的手,“为所有事,若不是你,村里不知还要经历多少危机。” 他的手掌温暖而粗糙,包裹着她纤细的手指。周望舒感到脸上发烫,想要抽回手,却又贪恋这一瞬的温暖。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走水了!” 两人同时一惊,望向声音来源——正是文砚等人暂住的客房方向。 沈青墨立即起身,周望舒赶紧扶住他,当他们赶到时,只见火光冲天,村民们正忙着救火。 “文先生他们呢?”周望舒急问。 水生灰头土脸地跑来:“怪了,火势这么大,却不见他们逃出来,我们冲进去找,房里根本没有人。” 周望舒与沈青墨对视一眼,心知其中有诈。 突然,周望舒想起什么,脸色骤变:“不好!声东击西!” 她拉起沈青墨就往家跑。 果然,沈母的房门大开,屋内一片狼藉,显然有人翻找过什么。 第276章 沈母站在房中,面色凝重:“他们是在找这个。”她手中拿着一块半枚玉佩,“这是开启幽州仓的钥匙之一,另外半枚在月茜那里。” 周望舒突然明白:“所以那些人冒充您,是为了让孔秀才等人帮他们寻找玉佩?” 沈母点头:“恐怕如此,但他们没想到,玉佩一直由我和月茜分别保管。”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射进一支弩箭,直冲沈母面门,沈青墨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母亲,箭矢擦过他手臂,带出一道血痕。 “青墨!”周望舒惊叫,急忙查看他伤势。 窗外黑影一闪而过,水生带人追去,却无功而返。 周望舒为沈青墨包扎伤口时,发现箭矢上刻着一个细小的徽记,不是红眼鹰禾,而是一条盘绕的蛇。 “这是什么标志?”她问沈母。 沈母凝视徽记,面色越来越苍白:“这是……这是当年二皇子府的标记,二皇子与长公主是死敌,长公主被自尽后,他也突然暴毙……” 周望舒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长公主、二皇子、神秘的文先生、幽州仓、红眼鹰禾……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而他们已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次日清晨,周望舒决定试探文砚等人的真实目的。她以“商讨购粮细节”为由,邀请文砚到村中茶室一叙。 “文先生昨夜受惊了,”周望舒奉上茶点,“不知可有什么损失?” 文砚笑容依旧,却带着几分勉强:“多谢夫人关心,只是些随身物品,无足轻重。”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焦虑没能逃过周望舒的眼睛。 交谈中,周望舒故意提到:“说起来,我婆婆年轻时曾在长安待过,似乎还见过长公主凤颜呢。” 文砚手中茶杯微微一颤,茶水溅出几滴:“哦?沈老夫人见过长公主?” “是啊,”周望舒故作随意,“婆婆还说长公主身边有位文采非凡的文先生,写得一手好字,可惜后来不幸罹难了。” 文砚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向周望舒:“夫人到底想说什么?” 周望舒微笑:“只是想问问,文先生可知道这位文先生?或许你们是亲戚?” 文砚沉默良久,忽然叹了口气:“夫人果然聪慧,不错,文砚正是家父。” 周望舒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原来如此。但传闻文先生并无子嗣……” “私生子罢了,”文砚苦笑,“父亲死后,我被迫离开长安,流落江湖,如今只想完成父亲遗愿,找到幽州仓中的一些旧物。” 周望舒敏锐地感觉到他话中有话:“什么旧物?” 文砚欲言又止,最终摇头:“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夫人,购粮之事还请您多费心,我们三日后再来拜访。” 送走文砚后,周望舒陷入沉思。 文砚的话半真半假,难以全信,但至少确认了他与文先生的关系。 是夜,周望舒翻阅从医院带来的古籍,试图找到更多关于红眼鹰禾和盘蛇标记的线索,忽然,她发现一本医典中夹着一页泛黄的纸,上面画着一种奇特的双鱼玉佩图案,旁边小字注明:“阴阳合,仓廪开”。 她心中一动,想起沈母和陈月茜各持半枚玉佩,急忙拿着图纸去找沈母。 “娘,您看这个。”周望舒将图纸递给沈母。 沈母接过一看,大惊失色:“这图你从何得来?这正是幽州仓钥匙的完整图案。” 周望舒正要解释,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沈母猛地吹熄油灯,将周望舒拉至身后。 黑暗中,只见一道黑影悄然潜入院子,直朝沈母卧室而来,就在黑影即将推门而入的瞬间,沈母突然出手,一招便将对方制住。 灯重新点亮,周望舒惊讶地发现被制伏的竟是日间文砚身边的一个随从。 “说!谁派你来的?”沈母厉声问道。 那人咬紧牙关不答,忽然浑身一颤,口吐黑血,顷刻间气绝身亡。 周望舒检查尸体,在他后颈发现了一个新鲜的盘蛇标记——与箭矢上的一模一样。 “服毒自尽了,”周望舒沉重地说,“看来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沈母面色凝重:“望舒,我必须告诉你一个秘密,幽州仓中藏的不仅是粮食,还有长公主留下的一份名单,上面记录着朝中所有支持二皇子的大臣,长公主临终前告诉我,这份名单若公之于众,必将引起朝堂震动。” 周望舒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二皇子余党想要销毁名单,而长公主旧部则想公开它?” 沈母点头:“如今看来,文砚可能是想得到名单,而今晚这人……”她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显然是二皇子余党派来的。” 就在这时,陈月茜匆匆赶来,见到地上尸体,脸色一变:“方才我那边也遭袭了,幸好玉佩无恙。”她拿出自己那半枚玉佩。 周望舒突然想起图纸上的话:“阴阳合,仓廪开,或许两半玉佩合一,才能找到幽州仓的真正位置?” 三人将两半玉佩合在一起,在灯光下,玉佩投射出一道奇异的光影,指向北方。 “光影指向村北老矿山,”陈月茜惊讶道,“难道幽州仓就在那里?” 突然,又一支弩箭破窗而入,这次箭上带着一封信: “明日午时,携玉佩至老矿山交换姜泉性命,若告知他人,姜泉必死。” 周望舒心中一震,姜泉竟然还活着,而且落入了敌人手中。 陈月茜握紧玉佩,眼中闪过决然:“必须救姜泉。” 周望舒担忧地看着他:“但这明显是个陷阱。” 陈月茜握住她的手:“即便如此,我们也必须去,但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他低声说出一个计划,周望舒听后眼中一亮:“这或许可行。”两人又低声把计划告知了沈家母子。 次日午时,老矿山前的土地庙,周望舒与陈月茜如约而至,远处,几个黑影悄然潜伏,为首之人手中挟持着伤痕累累的姜泉。 第277章 中箭 就在双方即将交换的瞬间,周望舒突然高喊:“文先生,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但你真的确定名单在幽州仓中吗?” 暗处的人明显一怔。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陈月茜突然出手,数枚暗器射向挟持姜泉的人。 与此同时,周望舒从医疗空间中取出早已准备的烟雾弹掷出,顿时浓烟弥漫。 混乱中,陈月茜救下姜泉,周望舒则与突然现身的沈母一同对抗敌人。 就在他们即将突围之时,一道寒光突然从暗处射向周望舒,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沈青墨毫不犹豫地推开她,自己却暴露在危险中。 “不!”周望舒惊叫,眼睁睁看着那支淬毒的短箭射向沈青墨胸口...... 浓烟如狰狞巨兽,瞬间吞噬了破庙内的光线和视线,刺鼻的气味呛得人睁不开眼,连连咳嗽。 周望舒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但她强迫自己冷静,医生的本能让她在烟雾弥漫的瞬间,就已锁定了沈青墨被推开倒地的方向,她不顾四周兵刃交击的锐响和敌人的怒喝,匍匐着朝他摸去。 指尖最先触到的是一片温热的濡湿,她的心猛地一沉。 “青墨!”她声音发颤,医疗空间在她意念飞转间开启,强效解毒剂和急救用品已准备就绪。 烟雾稍散几分,只见沈青墨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支乌黑的短箭,唇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紫,他看着她,眼神有些涣散,却仍极力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 “别动!”周望舒厉声喝止,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和慌乱压下后的镇定,她迅速检查伤口,箭矢位置险恶,紧邻心脉,最棘手的是那见血封喉的剧毒。 “望舒…小心…”沈青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目光试图望向她身后混乱的战局。 “闭嘴!保存体力!”周望舒低吼,手上动作快如闪电。 她从“袖袋”实则空间中取出小巧锋利的匕首,割开箭矢周围的衣物,看清伤口情况后,心头更冷,这种毒,她只在空间图书馆的古籍毒经上见过记载,极为阴狠。 另一边,陈月茜已护着惊魂未定的姜泉退到角落,与沈母背靠背迎战再度扑上的敌人,沈母手中一把犀角刀舞得虎虎生风,竟逼得持刀敌人近身不得,显然内力深厚。 “望舒!墨儿怎么样?”沈母急问,声音因打斗而微喘,却依旧沉稳。 “中毒了!很麻烦。”周望舒简短回应,全部心神都在沈青墨身上,她毫不犹豫地将一枚能暂时护住心脉的保命药丸塞进他舌下,同时,一支装有通用抗毒血清的注射器已悄然出现在她手中,借着身体遮挡,精准地注入他的手臂。 整个过程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但沈青墨一直看着她,那双逐渐失焦的眼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对她那近乎“无中生有”的救治手段的一丝不解,然而剧烈的毒性和伤势让他迅速虚弱下去,无法深思。 “文先生!还要纠缠吗?你今日留不下我们,再拖下去,惊动了周边村落的巡更人,你和你主子的谋划还能藏得住吗?” 周望舒猛地抬头,朝着烟雾渐稀处那个模糊的领头人影高喊,声音冷冽如冰,“更何况,你就不想知道幽州仓名单真正的下落?杀了他,”她指向地上气息微弱的沈青墨,“你们永远别想拿到真东西。” 暗处的文先生动作一滞,他确实被周望舒之前那声关于“幽州仓”的喊话扰乱了心神,此刻再听她提及,心中惊疑更甚,主子对这份名单志在必得,若真有差池…… 就在他迟疑的刹那,沈母看准机会,一声低喝,犀角刀猛地格开面前敌人的钢刀,另一手甩出三枚铁蒺藜,直取文先生面门,陈月茜同时将姜泉往安全处一推,袖中再次射出数点寒星,逼退侧翼之敌。 “撤!”文先生闪身躲过暗器,不甘地看了一眼地上不知生死的沈青墨和护在他身前的周望舒,又权衡利弊,终是咬牙下了命令。 黑影们如潮水般迅速退去,消失在夜色中。 “青墨!”沈母立刻扑到沈青墨身边。 “暂时死不了。”周望舒声音沙哑,额角全是冷汗,她正用撕下的干净布条紧急处理伤口,固定箭矢避免二次伤害,抗毒血清起了效果,沈青墨唇上的乌紫色没有再加深,但脸色依旧惨白如纸,昏迷不醒。 顿了顿她又说:“但必须立刻回去,箭要尽快取出,余毒也要清理!” 她抬头看向沈母和陈月茜,眼神坚定:“娘,月茜姨,帮我抬他回去,姜泉,你还能走吗?” 姜泉虽受了些惊吓和皮外伤,但并无大碍,连忙点头:“我能行!” 沈母深深看了周望舒一眼,眼中充满了担忧、后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她刚才似乎瞥见周望舒用了些奇怪的小物件,但救子心切,她也顾不得多想。 “好!回家!”沈母果断弯腰,和周望舒、陈月茜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沈青墨抬起。 夜色深沉,几人借着微弱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匆忙往村里赶,周望舒的心始终悬着,沈青墨微弱的呼吸声是她全部的世界,她不断探着他的脉搏,监测着他的生命体征。 终于回到家中,将沈青墨小心安置在炕上。 周望舒立刻吩咐:“月茜姨,麻烦您烧大量热水;娘,把我药箱拿来,再拿些酒精来。”她刻意强调“药箱”,以此为掩护从空间中取出更多所需的手术器械和药品。 沈母立刻照办,没有丝毫犹豫,此刻,她完全信任这个临危不乱、医术奇特的儿媳。 油灯被挑到最亮,周望舒深吸一口气,戴上无菌手套,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她先给沈青墨灌下少许麻沸散,然后利落地用烈酒清洗刀具,烤火消毒。 剖开伤口,寻找箭簇,小心避开血管和神经……她的动作稳定得不像话,仿佛不是在简陋的农家土炕上进行一场危险的手术,而是在现代化的手术室里。 沈母在一旁打着下手,看着她精准无比的动作,眼中惊异之色越来越浓。 第278章 没事就好 终于,“噹”一声轻响,带着倒钩的黝黑箭簇被扔进盘子里,周望舒迅速清理残留毒血,缝合伤口,敷上特制的解毒生肌药膏,包扎妥当。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堪称艺术。 做完这一切,周望舒几乎虚脱,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浸湿。 “怎么样了?”沈母急切地问,递上一碗温水。 “命保住了。”周望舒接过水,声音疲惫,“但他本身旧伤未好,又失血过多,余毒也未清,接下来几天会很凶险,必须小心护理,防止高热和毒发反复。” 沈母长长松了口气,看着昏迷不醒的儿子,又看向累得几乎站不稳的周望舒,眼中满是心疼和感激:“望舒,今晚多亏了你……” 周望舒摇摇头,目光落在沈青墨苍白的脸上,轻声说:“他是为了救我。”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有愧疚,有后怕,还有一种……悄然滋长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心疼与触动。 她轻轻替他掖好被角,指尖不经意拂过他的额头,还好,暂时没有发热的迹象。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以及村里陈婆子惊慌失措的喊叫:“周娘子!周娘子!不好了!你们家地里……地里出怪事了!刚种下的药苗,一夜之间全、全枯死了!黑黢黢的一片,吓死个人嘞!” 周望舒和沈母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凛。 药苗全枯?还是黑色的?这绝非天灾。 周望舒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商业上的对手?还是……今晚那些人的后续手段?他们不仅想要人命,还要断了她的生计和希望? 沈母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你先守着墨儿,我出去看看。” 周望舒点头,重新坐回炕边,握住沈青墨冰凉的手,望着他昏迷中仍紧蹙的眉头,心中那股不安却越来越浓。 敌人的报复,来得比她预想的更快,更毒。 沈母很快回来了,脸色比出去时更加凝重,身后跟着忧心忡忡的陈月茜和一脸愤慨的姜泉。 “望舒,地里……”沈母开口,声音沉郁。 “我都听到了。”周望舒打断她,目光依旧胶着在沈青墨脸上,手下意识地搭着他的脉搏,监测着他微弱但平稳的心跳,“苗全毁了?” “嗯。”沈母点头,眼中带着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是虫害,也不是旱的,泥土颜色都不对,泛着一种不正常的黑,靠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极淡的刺鼻味儿,是被人下了毒,狠手!” 陈月茜咬牙补充:“周围只有我们家的地是这样,旁边赵婶家的菜苗还好好的,这分明是冲着我们来的。” 周望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冰冷的锐利,她穿越而来,凭借医术和超越时代的见识,本想在这古代农村安稳种田、行医、经商,一步步改善生活,却不想,树欲静而风不止。 “娘,月茜姨,姜哥,”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镇定,“眼下最要紧的是青墨,他这里离不开人,地里的损失已成定局,急也无用。 等天亮了,月茜姨你去地里,仔细取些泥土和枯苗的样本回来,我要看看是什么毒,姜哥,我先刚你包扎一下,然后麻烦你暗中留意村里最近有没有生面孔出入,或者谁家行为异常。” 她条理清晰的安排让慌乱的几人稍稍安定下来。 “好。”陈月茜和姜泉齐声应道。 沈母看着周望舒在油灯下显得格外苍白的侧脸,低声道:“你也累坏了,先去歇会儿,这里我守着。” 周望舒摇摇头,语气坚持:“他今晚最危险,我必须守着,高热或者毒发都可能要命。”她顿了顿,看向沈母,“娘,您也受了惊吓,去歇歇吧,后半夜恐怕还有的熬。” 沈母见她态度坚决,知道她医术了得,便不再多劝,只叹了口气:“我去给你们熬点粥,总得吃点东西才有力气扛着。” 屋内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沈青墨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周望舒拧了冷毛巾,仔细地替他擦拭额角颈侧,物理降温,预防着他可能到来的高热。 她的指尖拂过他紧抿的薄唇和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他因失血而冰凉的手上,她轻轻握住,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暖热他。 “沈青墨,”她低声呢喃,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你可要撑住……我被强行配婚给你,你可不能让我守寡。你答应过要帮我挡住外面的风雨,让我安心行医种药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穿越以来的种种在脑中飞闪,从他最初的冷漠戒备,到后来的并肩合作,再到他毫不犹豫推开她挡箭的那一瞬……这个男人,不知何时,已在她心里占据了不一样的位置。 夜渐深,寒意愈重,周望舒不敢合眼,时刻注意着沈青墨的状况。 果然,后半夜,他开始发起高热,身体微微颤抖,嘴唇干裂。 周望舒立刻起身,从“药箱”里取出酒精为他擦拭腋窝、掌心、脚心,又喂他服下空间里取出的强效退烧药和抗生素。 物理降温和药物双管齐下,他的体温渐渐降了下去,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周望舒稍稍松了口气,疲惫地靠坐在炕沿,握着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天快亮时,沈青墨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起初是涣散的,慢慢才聚焦到周望舒满是倦容的脸上。 “你……”他声音干涩沙哑,几乎听不见。 “别说话。”周望舒立刻凑近,用棉签蘸了温水,小心地湿润他的嘴唇,“你中了毒箭,刚做完手术,现在需要绝对静养。” 沈青墨眨了眨眼,似乎想起了昏迷前的事,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确认她安然无恙,眼底的紧张才缓缓散去,他试图动一下,却被胸口传来的剧痛阻止,闷哼了一声。 “说了别动!”周望舒按住他未受伤的肩膀,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是后怕,“伤口很深,箭上有剧毒,你差点就没命了知不知道?” 沈青墨看着她微红的眼圈和强撑着的镇定,虚弱地勾了勾嘴角,用气声道:“你……没事就好。” 短短几个字,让周望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又滚烫。 第279章 捅了马蜂窝 这时,陈月茜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拿着几株彻底枯萎发黑的药苗和一小包泥土:“望舒,样本取来了。” 周望舒接过,仔细闻了闻泥土和枯苗的味道,又用手指捻开一点泥土观察色泽,脸色越来越冷。 “是砒霜混合了某种强效除草药剂,用量很足,手段毒辣。”她冷声道,“这不是普通农户能弄到的东西,价格不菲,而且需要一定的门路。” 沈青墨听着,眼神骤然锐利起来,虽然虚弱,但那目光却带着冰冷的锋芒,他看向周望舒,用眼神询问。 “昨晚去救姜泉时,有人对我们的药田下了手,幸好把小米和小田放到里正家了。”周望舒解释道,“看来,对方是双管齐下,既要灭口,也要断我们的根基。” 这不仅仅是商业竞争了,这是要将他们逼上绝路。 沈青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有了决断。他看向周望舒,极其缓慢却清晰地说道:“名单……幽州仓……文先生……他背后是……‘济仁堂’……” 济仁堂? 周望舒心中一震,这是镇上最大的药材行,也是吴掌柜的平顺堂生意上最大的竞争对手,她之前只是怀疑商业倾轧,没想到竟然牵扯更深!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姜泉刻意压低却难掩焦急的声音:“周娘子,不好了!村口来了几个官差,说是接到举报,咱们家非法行医、售卖假药,要拿人查抄呢!” 沈青墨看着她骤变的脸色,虚弱地眨了眨眼,表示确认,那份名单牵扯的幽州仓亏空案,文先生是关键人物,而文先生背后,竟站着济仁堂,他们都知道济仁堂实际上是相爷李崇远的眼线,他们招惹济仁堂这等于惹了李相这尊大佛,这已不仅仅是商斗,更可能牵扯到官商勾结、贪腐大案。 他们无意中,怕是捅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 “非法行医?售卖假药?”周望舒听到姜泉的急报,瞬间从震惊中回神,一股怒火直冲头顶,这污蔑来得又快又狠,恰好卡在他们药田被毁、沈青墨重伤、人心惶惶的时刻,时机歹毒至极。 深吸一口气,周望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 她穿越前在医院处理过无数紧急状况,深知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月茜姨,照顾好青墨,任何人不得打扰他休息。”周望舒语速极快却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姜泉,随我出去会会这些官差大哥。” 陈月茜担忧地看了一眼床上的沈青墨,又看看周望舒,用力点头:“你放心,这里有我。”她默默握紧了长剑。 沈青墨挣扎着想说什么,却被周望舒一个眼神制止,那眼神里有安抚,更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属于现代职业女性的坚毅和果决,“交给我。”她只说了三个字,便转身快步而出,背影挺拔,不见丝毫怯懦。 姜泉紧跟在她身后,低声道:“来了四个人,为首的是县衙的一个捕头,姓王,看着面色不善。” 周望舒微微颔首,这王捕头倒也算是老熟人了。 只是这非法行医?她虽无这个时代的“行医资格”,但治病救人有口皆碑,从未出过差错,更严格遵循药材使用规范,怕是连王捕头自己也不信。 至于假药?更是无稽之谈,她的药材多数来自空间医院,品质远超外界,少数外购也严格筛选,对方此举,无非是借官府的势,行打压之实,甚至想趁机搜查,找出那要命的名单。 走到院中,果然看见四个身着公服的差役站在那里,王捕头正拿眼神扫视着院落,带着几分审视和倨傲,周围已有一些村民被惊动,远远围观,窃窃私语,脸上带着惊疑和恐惧。 “周望舒,又见面了!”王捕头声音粗着嗓子打招呼。 周望舒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民妇见过王捕头,不知几位差大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有人举报你此处非法行医,炮制售卖假药,坑害乡里,奉县尊大人之命,特来查抄验看,这是公文。”王捕头抖开一张盖着红印的纸,在周望舒面前晃了一下便收回,显然不欲让她细看。“来人,给我搜,所有药材、账册、行医器具,一律封存带回县衙查验。” 身后三名差役应声便要动作。 “慢着!”周望舒声音清亮,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竟让那几个差役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王捕头眉头一拧:“怎么?你想反抗官府不成?” “民妇不敢。”周望舒面色平静,心中却电光火石般权衡利弊,硬抗官府不明智,但任由他们搜查,且不说会不会被趁机栽赃,光是这“假药”的名声传出去,平顺堂就完了,日后也别想再立足,必须拖延时间,寻找转机。 她放缓了语气,显得真诚而无辜:“王捕头明鉴,民妇在此行医,皆是乡邻信任,从未收取过高诊金,所用药材更是精挑细选,街坊四邻皆可作证。 所谓‘假药’、‘非法行医’,实属诬告,不知举报者是何人?可能当面对质?也好还民妇一个清白。” “哼,官府办案,岂容你置喙?举报者自然受官府保护,岂是你想见就见的?有没有问题,搜过便知。”王捕头不耐烦地挥手,“搜!” “王捕头!”周望舒再次阻止,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委屈和焦急,“即便要搜,也请差大哥们手脚轻些,家中尚有重伤病人需要静养,而且,药材存放有其规矩,胡乱翻动恐会影响药性,若因此出了差错,民妇实在担待不起。 可否容民女在一旁协助,也好告知各位药材所在,节省官爷们的时间?” 她这话看似服软配合,实则是以退为进,既要盯着他们防止做手脚,又要拖延片刻,同时,她暗暗给姜泉使了个眼色。 姜泉机灵,立刻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退,混入围观的人群中,准备见机行事,必要时立刻去寻里正或村里有威望的老人前来周旋。 第280章 急智 王捕头眯了眯眼,打量了一下周望舒,打过几次交道,他一直知道这女子有多难缠,但他这次得了上头的明示,务必要坐实罪名,最好能搜出点“真东西”来。 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做得太过分。 “也罢,你便跟着,动作都快着点。”他最终哼了一声,算是默许。 差役们开始翻箱倒柜,周望舒紧紧跟着,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心中冷笑。她最重要的东西,尤其是那份名单和从空间医院取出的特殊药品,早就妥善藏好,岂是这些人能轻易找到的? 然而,就在一名差役试图推开沈青墨卧房的门时,周望舒一个箭步上前挡住。 “差大哥,这里面是民妇重伤未醒的夫君,受不得惊扰,方才小妇人已说明,屋内并无药材账册。”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绝不能让这些人进去惊扰沈青墨。 那差役看向王捕头。 王捕头走过来,怀疑地盯着房门:“重伤?怎么伤的?该不会是制售假药出了事,躲起来了吧?让开,必须查看。” “夫君是前日入山采药时不幸跌落山崖所致,与药堂生意无关,里正和多位村民皆可作证。”周望舒寸步不让,声音也冷了下来,“官爷若执意要惊扰病人,万一病情恶化,出了人命,这责任恐怕您也担待不起吧?况且,病人需要静养乃是常理,您如此强硬,莫非这查案是假,借机……” 她话未说尽,但暗示意味十足,围观的村民也开始低声议论起来,看向差役们的目光带上了怀疑和不满,乡下人最重伤病,官差这般不近人情,确实惹人反感。 王班头脸色变了变,他虽奉命而来,但也不想真闹出人命,惹上大麻烦。 正僵持间,姜泉终于带着里正和几位村老急匆匆赶来了。 里正喘着气,连忙上前打圆场:“王捕头,王捕头息怒,周娘子确实是我们村里的良善人家,治病救人从未出过岔子。 沈小子受伤之事,老汉我也清楚,确是意外,您看这……病人确实惊扰不得,不如就在外间查验?若有什么需要问话的,由周娘子代答便是?” 村老们也纷纷附和,言语间多是维护周望舒。 王捕头见村民渐聚,又有里正出面,知道强闯不便,只得悻悻作罢,但搜查其他地方的动作却更加粗暴了几分,显然心中不快,想找出些错处来。 周望舒心中稍定,但警惕未松,她一边应付着差役的盘问,一边心思急转。 济仁堂……文先生……官差……这连环套下来,对方是铁了心要灭口并彻底搞垮他们,仅仅度过眼前危机还不够,必须想办法反击,至少要让对方有所忌惮。 差役们翻检了半天,这里的药材品质甚至比镇上药铺的还要好,账目也清晰,根本找不到所谓“假药”的证据,王捕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就在这时,一名差役似乎从院子角落的废料筐里翻检出了什么,大声道:“头儿!你看这个!” 众人目光被吸引过去,只见那差役手里拿着几株彻底枯萎发黑、与陈月茜之前取回样本一模一样的药苗。 周望舒心中猛地一沉,这是刚才陈月茜取样后,顺手放在堂屋准备稍后处理的残株,竟被遗漏了? 王班头如获至宝,一把抢过那枯黑的药苗,厉声喝道:“周望舒,这是什么?你还敢说你的药材没问题?这分明是毒草,难怪吃坏人了,来人,把她给我锁起来。” 形势急转直下,村民们一片哗然。 周望舒脑中嗡的一声,瞬间明白这是被下了套,对方不仅毁了药田,甚至算准了他们会取样查看,故意留了“证据”在这里等着官差来“发现”。 她强迫自己飞速思考对策,必须立刻解释清楚这枯苗的来源。 然而,就在她刚要开口辩驳之际,屋内突然传来陈月茜一声刻意加重的惊呼:“哎呀!青墨,你、你醒了啊?别动,快躺好!” 紧接着,是沈青墨虚弱却清晰、足以让院内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咳嗽和焦急:“望舒……外面……何事喧哗?可是……药田枯死的……事……查清了?定要……报官……查明是何人……下毒……” 这话一出,院内外瞬间安静下来。 王捕头拿着那枯苗的手僵在了半空。 周望舒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沈青墨的用意,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抢先一步点明这枯苗是“被人下毒”所致,而非药材本身的问题,直接将“售卖假药”的指控,扭转为“药田被恶性破坏”的受害事实。 好一个急智,好一个默契。 周望舒立刻顺势而下,脸上露出悲愤交加的表情,对着王捕头道:“官爷您都听到了,我家药田昨夜莫名被人用砒霜混合烈性药毁坏,这些便是证据。 民妇正欲向官府报案,严惩此等恶徒,谁知竟有人恶人先告状,反诬我售卖假药,请官爷明察秋毫,为民妇做主,揪出那毁田害人的真凶。” 她言辞恳切,逻辑瞬间翻转,将自己从被告变成了苦主。 王捕头一时语塞,脸色青白交加。他显然没料到屋内那个“重伤未醒”的人会突然醒来,还说了这么一番话,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周围村民的议论风向也立刻变了,从怀疑周望舒变成了同情和愤慨,纷纷指责起那下毒之人的狠毒和举报者的诬告。 里正也趁机道:“王捕头,看来此事确有蹊跷,沈家药田被毁,乃是昨夜发生的实事,村里不少人都知道,这……恐怕是有人恶意构陷啊。” 王捕头骑虎难下,眼看无法按计划拿人,只得强自镇定,干巴巴地道:“即便药田被毁是真,但非法行医一事,仍需核查,这些药材账册,也需带回县衙细细查验。” 他知道今日难以竟全功,但至少要带走些东西,回去好交差,也能继续给平顺堂施压。 第281章 有人偷听 周望舒心知这已是目前最好的结果,至少人暂时不会被带走,她点头道:“民妇遵命,配合官府调查是应当的,只望官爷能仔细查验,还民妇清白,并早日缉拿毁我药田、诬告良善的恶徒。” 她特意强调了“诬告良善”,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着王捕头。 王捕头冷哼一声,命人将那些枯苗作为“证物”包起,又胡乱封存了一些普通药材和账本,悻悻然地带着人走了,临走前,那阴沉的眼神似乎在说“这事没完”。 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暂时得以缓解。 送走官差和村民,周望舒快步回到屋内,只见沈青墨靠在床头,脸色因刚才强撑着说话而更加苍白,额上尽是虚汗,但眼神却清亮锐利。 “你怎么样?”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语气中都带着未散的担忧和后怕。 四目相对,一种劫后余生、并肩作战的默契与难以言喻的情愫在空气中悄然流淌。 周望舒走到床边,拿起布巾替他擦汗,声音放缓:“我没事,多亏你反应快。” 沈青墨微微摇头,气息仍有些不稳:“济仁堂……既动用官差……便不会善罢甘休……此次未成,必有后手……”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向周望舒:“名单……必须尽快……送出去……否则……你我皆危……” 周望舒重重点头。 是啊,济仁堂及其背后的势力如此猖狂,不彻底扳倒他们,永无宁日。那份名单是关键。 但如何安全地将名单送出去?送给谁?文先生背后除了济仁堂,是否只有李相这个靠山? 沈青墨似乎看穿了她的忧虑,极其缓慢地低声道:“或许……可寻……‘暗影’……” 暗影?那是什么?周望舒正欲细问,窗外却突然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咔嚓”,像是有人不小心踩断了枯枝。 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姜泉和陈月茜都在院内收拾被翻乱的东西,这声音来自屋后。 有人潜伏在外,偷听。 屋内气氛瞬间紧绷如弦。 周望舒与沈青墨交换了一个惊悸的眼神,方才那片刻的温情与默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被窥探的寒意和强烈的危机感。 沈青墨重伤未愈,强行提气已是极限,此刻脸色更白一分,下意识便要挣扎起身,被周望舒一把按住。 她眼神锐利,对他极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妄动,自己则悄然无声地抄起桌边一根用来顶门的硬木棍,屏息凝神,放轻脚步,如猫般悄无声息地挪向窗边。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穿越前她只是个医生,面对的是疾病与手术台,何曾经历过这等刀光剑影、步步惊心的场面?但强烈的求生欲和保护身边人的本能驱使着她,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屋外,姜泉和陈月茜似乎并未察觉异样,收拾东西的轻微响动依旧。 周望舒贴近窗缝,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屋后是一片稀疏的竹林,因秋日而略显枯黄,竹影摇曳,一时竟看不出异常,但那一声“咔嚓”绝非错觉。 是济仁堂去而复返的探子?还是王捕头留下监视的眼线?或者……是其他势力? 她握紧了手中的木棍,手心微微出汗。 就在这时,一道灰影极快地从一丛竹子后闪出,并非冲向屋内,而是朝着院墙方向疾掠而去,速度之快,显然身负武功之人。 “想跑?!”周望舒心头一紧,明知不敌,却也不能任由对方就这么轻易离去。 几乎同时,床上的沈青墨眼中寒光一闪,强提一口气,指尖在床板缝隙中一捻,一枚不起眼的的小石子已扣在指间,用尽此刻所能调动的微薄内力,朝着那灰影的膝弯处疾射而出。 “咻!” 破空声细微,却精准无比。 “呃!”那灰影显然没料到屋内还有如此手段,猝不及防下,身形一个趔趄,速度顿时慢了一瞬。 就这一瞬的耽搁,已足够。 院中的姜泉和陈月茜终被惊动。 “什么人?”陈月茜厉喝一声,反应极快,顺手抄起手边的锄头便掷了过去,力道刚猛,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封堵了那灰影的前路。 姜泉更是年轻气盛,身手灵活,如猎豹般扑上,直接与那身形不稳的灰影缠斗在一起,拳脚相交,发出沉闷的声响。 周望舒见状,立刻拉开房门冲了出去,手持木棍,警惕地守在沈青墨的房门外,既防外敌,也护着屋内无法动弹的他。 短暂的打斗很快有了结果,那灰影武功本就不算顶尖,又被沈青墨暗器所伤,失了先机,不过几招便被陈月茜与姜泉合力制服,反剪双手押在了地上,脸上蒙面的布巾也被扯下,露出一张陌生而精悍的面孔,约莫三十岁上下,眼神凶狠中带着一丝惊疑不定。 “说!谁派你来的?听到了什么?”周望舒上前一步,冷声问道,心脏仍在砰砰直跳,这人听到了多少?“暗影”二字是否已被听去? 那汉子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梗着脖子不答话,眼神却下意识地往屋内瞟了一下。 就这一眼,周望舒和刚从屋内走出的陈月茜心中都是一沉,他绝对听到了关键部分。 “茜姨,怎么处理?”姜泉用力压着挣扎的汉子,抬头问道,直接杀了?还是报官?报官恐怕正好落入对方圈套。 陈月茜面色凝重,看向周望舒,周望舒亦是心乱如麻,下意识地回望屋内的沈青墨。 沈青墨靠着门框,气息虚弱,但眼神却如淬寒冰,他低声道:“搜他身……看有无……标识……” 姜泉闻言,立刻在那汉子身上摸索起来,汉子剧烈挣扎,却被压得死死的,很快,姜泉从其贴身里衣的夹层中,摸出了一块小小的铁牌,上面刻着一个诡异的、缠绕着毒蛇的药杵图案! “是济仁堂的暗徽。”陈月茜失声低呼,脸色更加难看,“他们是李崇远门下圈养的爪牙,专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竟然派出了这种人……” 第282章 收山货的 周望舒的心直往下沉,济仁堂果然贼心不死,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这分明是要坐实他们“有问题”,甚至可能想直接抢夺名单或杀人灭口。 那汉子见身份暴露,眼中闪过一抹绝望的狠厉,忽然猛地一咬牙。 “不好!他要服毒。”沈青墨急声道,却无力阻止。 姜泉反应极快,立刻去掐他下颌,但终究晚了一步,那汉子嘴角溢出一缕黑血,眼神迅速涣散,头一歪,顷刻间便没了声息。 场面瞬间死寂。 秋风卷过院落,带着一丝血腥味和冰冷的寒意,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眼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倒在他们面前。 周望舒不止一次前世今生已不止一次直面死亡,但胃里还是一阵翻腾,古代商斗的残酷、权谋的阴暗,血淋淋地摊开在她眼前。 姜泉有些无措地松开手,站了起来,陈月茜叹了口气,上前检查了一下,确认对方已死,面色沉重:“是藏在齿间的毒囊,死士手段。” 麻烦大了。人死在这里,无论是不是他们杀的,都彻底说不清了,济仁堂完全可以借此大做文章,甚至栽赃他们杀人灭口。 “必须……尽快处理……”沈青墨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和紧迫感,“他们……不会只派一人……后续人马……很快会到……” 周望舒强迫自己从震惊和不适中回过神来,大脑飞速运转。 是的,不能乱!必须冷静! “姜泉,快!帮忙把尸体拖到后院偏僻处,暂时掩藏一下痕迹;月茜姨,麻烦你检查一下周围,看还有没有其他眼线。”她迅速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条理清晰。 然后她快步回到沈青墨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担忧道:“你怎么样?” 沈青墨借力靠着门框,摇了摇头,目光却紧紧锁住她:“‘暗影’……必须……立刻联系……否则……我们等不到……名单送出……” 他缓了口气,极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去镇上……回春堂……找崔郎中……说……‘青州故人,求取一线生机’……他……自会明白……” 回春堂?崔郎中?那是镇上另一家医馆,规模不大,平日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竟然是…… 时间紧迫,已容不得细细询问。 周望舒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去。” “不行……太危险……”沈青墨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因虚弱而不大,眼神却充满担忧,“他们……必定在沿途……设防……” “留在家里更危险。”周望舒反握住他冰凉的手,眼神坚定,“你放心,我有分寸,我会小心避开大路,扮作寻常村妇出去,他们主要盯着的是你和家里的男丁,我反而容易脱身。” 她顿了顿,声音放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们必须活下去,不止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整个大河村,沈青墨!你坚持住,等我回来。” 说完,她不再犹豫,迅速回屋换上一身最不起眼的粗布衣裳,用布巾包好头,甚至往脸上抹了些灶灰,看起来就像个急着出门办事的普通农妇。 她将那份至关重要的名单用油纸包了数层,小心地藏在最贴身的暗袋里。 走出房门,她对陈月茜和姜泉快速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守好家里和沈青墨。 最后,她深深看了一眼倚在门边、脸色苍白却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她的沈青墨,一咬牙,转身从后院小门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渐浓的秋暮色中。 沈青墨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拳头无力地攥紧,眼中充满了担忧、自责,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因她此刻的坚韧勇敢而愈发深刻的情愫。 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凉意。 她能顺利抵达回春堂吗?那位崔郎中,真的可靠吗?而“暗影”,又究竟是什么?济仁堂的下一波袭击,何时会来? 周望舒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小院内的空气却愈发凝滞。 沈青墨强撑着想要站直,一阵剧烈的咳嗽却猛地袭来,他不得不再次倚靠在门框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陈月茜快步上前,扶住他,眉头紧锁:“望舒说了,你身上毒性虽暂缓,但气血两亏,又强行动气,必须立刻休息。” “现在……还不是时候。”沈青墨声音嘶哑,目光却锐利地扫过院墙,“姜泉,尸体处理得如何?” “拖到后面柴垛旁用草席盖住了,血迹也撒了层土。”姜泉擦着手走来,面色如常地说,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沈大哥,接下来怎么办?他们真的还会来人吗?” “一定会。”沈青墨语气肯定,“死士行动,必有接应,一旦此人逾期不归,他们便会知道出了变故。”他看向陈月茜,“月茜姨,周围可有异样?” 陈月茜摇头:“方才粗略查过,近处未见可疑人,。但远处……说不准。”她常年习武,感知远比常人敏锐,此刻却只觉得秋风送来的只有凉意和远处几声犬吠,反而更令人不安。 “他们或在等,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或是……”沈青墨眸光一沉,“等我们自乱阵脚。” 就在这时,前院隐约传来几声叩门声,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程式化的规律。 院内三人瞬间噤声,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谁?”姜泉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常,边问边朝大门走去。 “收山货的,老乡,前几日说好的过来看看你家晾的干菇。”门外一个略显粗嘎的男声回应道,合情合理。 姜泉回头看向沈青墨,沈青墨微微眯眼,极轻地摇了一下头。他们家近日并未与人约定售卖山货。 姜泉会意,扬声道:“对不住,主人家的身子不爽利,今日不便,您改日再来吧。” 门外沉默了片刻,随即那声音又响起来,带上了几分关切:“哟,病了?严不严重?这季节变换最易染恙,我们跑腿的身上正好带着济仁堂的避瘟散,效用极好,老乡开门拿一包试试?” 济仁堂!这个名字此刻听来无比刺耳,对方步步紧逼,借口拙劣却难以直接驳斥,显然是想诈开门一探究竟。 姜泉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沈青墨压低声音,对陈月茜快速道:“示弱,让他以为我病重,全家人慌乱无措。” 第283章 青州故人 陈月茜立刻明白,脸上瞬间堆起愁苦,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朝着门外道:“多谢您好意了!只是当家的病得凶,怕是……怕是不好了,家里乱糟糟的,实在不便待客,您的好意心领了,求您改日再来吧……”她一边说,一边故意弄倒了墙角的笤帚,发出哐当一声响,更添混乱感。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假。过了会儿,那声音才道:“既如此,那就不打扰了,老乡保重。”脚步声随即响起,渐渐远去。 姜泉透过门缝小心窥视,确认人走了,才长长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沈青墨低声道,咳嗽了两声,“这只是试探。下一次,或许就不是敲门了。”他心中忧虑更甚,周望舒孤身一人外出,若与这些人撞上…… 他不敢深想,只能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应对眼前危机。 “月茜姨,劳您守在门内,警惕任何动静。姜泉,你去后院,藏身于柴垛之后,若有任何人试图从后院潜入,勿要硬拼,立刻示警。” 两人依言各自行动,小院再次陷入死寂,唯有风声呜咽,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沈青墨靠在墙上,缓缓闭上眼,努力调息,压制体内翻涌的气血和虚弱感。他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脑海中却不期然浮现周望舒临行前那双坚定决然的眼眸,以及她反握住他手时传来的那丝温热与力量。 她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明明从小生活地乡野,面对死亡和阴谋时,虽有惊惧,却总能迅速压下,展现出惊人的韧性和智慧。 她方才果断的处理、冷静的指令,甚至不惜抹灰扮丑的决绝……都远远超乎他的预料。 一种混合着担忧、赞赏以及某种难以名状悸动的情绪,在他心间悄然蔓延,这桩起始于无奈与利益的婚姻,似乎正悄然发生着某种变化。 时间在令人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暮色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小院被黑暗笼罩。 突然,守在正门的陈月茜耳朵一动,脸色骤变,极低地喝了一声:“房上有人!” 几乎同时,后院也传来了姜泉压抑的惊呼和重物落地的闷响。 沈青墨猛地睁开眼,眸中寒光乍现。 他们来了! 而且前后夹击,毫不掩饰! 冰冷的杀意,瞬间笼罩了这座小小的农家院落。 沈青墨强撑着想要站直,却因毒性和失血一阵眩晕,不得不再次倚住门框,他苍白的脸上满是焦灼,目光死死盯着周望舒离去的方向,又猛地转向院门,低喝道:“……守住院门,尽量拖延。” 几乎是话音刚落,三个穿着短打、面露凶光的汉子便粗暴地推开并未栓死的院门,闯了进来。 为首一人目光扫过院内,立刻注意到地上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一小滩血迹和拖拽痕迹,眼中闪过狞笑:“果然出事了,说!我们的人呢?把名单交出来,或可留你们全尸。” “休想!”姜泉怒吼一声,脚下微动,不着痕迹地护在沈青墨面前。 陈月茜冷笑:“济仁堂好大的威风,光天化日擅闯民宅,还想杀人越货不成?” “少废话!搜!死活不论!”为首汉子一挥手,身后两人立刻持刀逼近,杀气腾腾。 姜泉和陈月茜正要拼死抵抗,沈青墨也暗自凝聚起所剩无几的气力,准备搏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外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厉喝:“住手!何方狂徒,敢在大河村行凶!” 话音未落,只见七八个身着统一青色短褂、手持齐眉棍的精壮汉子迅速冲入院内,动作迅捷,训练有素,瞬间便将那三个济仁堂的打手反围在中间。 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作郎中打扮的老者缓步走入,目光先是扫过全场,在沈青墨身上顿了顿,看到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肩头血迹时,眉头紧皱,最后落在那三个脸色大变的济仁堂打手身上。 “崔……崔郎中?”济仁堂为首那汉子显然认得来人,语气惊疑不定,“回春堂……这是什么意思?要插手我们济仁堂的事?” 被称作崔郎中的老者拂须冷哼,声音不大却极具分量:“李三,这话该老夫问你,尔等持凶器闯入民宅,意欲何为?真当这乌和镇没有王法了?还是觉得我回春堂是泥塑的菩萨,任你济仁堂横行无忌?”他特意点出“回春堂”三字,暗示意味十足。 李三脸色变幻,显然没料到回春堂的人会突然出现,而且态度如此强硬,他们虽人多,但回春堂来的人更多,且一看就不好惹,他咬牙道:“崔郎中,这是我们与他们之间的私怨,还请行个方便……” “不方便!”崔郎中毫不客气地打断,“沈家娘子方才已到我回春堂求医问药,便是我回春堂的客人,尔等在此动刀动枪,惊扰我的客人,就是与我回春堂过不去!立刻滚出去!否则,别怪老夫不客气!” 他说话间,那些青衣伙计手中的齐眉棍齐齐一顿地,发出沉闷的威慑声。 李三几人面面相觑,势比人强,他们不敢硬抗,他恶狠狠地瞪了沈青墨一眼,撂下句“走着瞧!”,便悻悻地带人退走了。 危机暂解,院内众人却无丝毫放松。 崔郎中快步走到沈青墨面前,搭了下他的脉搏,脸色更沉:“怎会弄得如此严重?快,扶进去再说。”他指挥着伙计帮忙。 沈青墨却抓住崔郎中的手腕,气息微弱却急切地问:“……望舒……她……” “周娘子无恙,已安置在堂内歇息。”崔郎中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那丫头,胆识过人,‘青州故人,一线生机’,说得半分不差。” 得知周望舒安全抵达且消息已传到,沈青墨紧绷的心弦一松,强撑的意志终于溃散,眼前一黑,彻底晕厥过去。 众人一阵忙乱,将他抬进屋内。崔郎中立刻施针用药,稳住他的情况。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一棵大树的枝叶轻微晃动了一下,一道模糊的黑影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第284章 令牌碎片 屋内油灯如豆,摇曳的光晕勉强驱散一隅黑暗,却驱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凝重气氛。 沈青墨面无血色地躺在简陋床榻上,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崔郎中枯瘦的手指刚从他那腕间移开,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怎会弄得如此严重?失血过多,毒性亦烈……”老者声音低沉,带着不容错辨的凝重,陈月茜在一旁急得搓手,眼圈泛红,却不敢出声打扰。 就在这时,一道纤细却坚定的身影带着夜间的微凉气息,快步跨入屋内——是周望舒。 她发髻微乱,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显是一路疾奔未曾停歇,那双清亮的眸子第一时间便锁定了榻上的沈青墨,瞬间溢满了焦灼与心疼。 “崔老先生,”她声音微喘,却异常镇定,“他情况如何?”她自然地上前,取代了陈月茜的位置,指尖下意识地便探向沈青墨的颈侧动脉,动作熟练而专业,完全出于一名医者的本能。 崔郎中对她去而复返似乎并不太惊讶,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情况不稳,毒性古怪,似能侵蚀气血,加重伤势,老夫已施针暂缓其流窜,亦用了固本培元的药,但若不清除毒性根源,恐难真正好转。” “需清创排毒,遏制毒素蔓延。”她语气果断,“是否有银刀?再取些酒精来,另外,老先生方才所用之药,其中是否有三七、白及之类止血生肌,兼有一定解毒效用的?”她提出的处理思路清晰,甚至点出了几味可能用到的药材,其精准度让崔郎中眼中讶异之色更浓。 “娘子竟通医理至斯?”那“青州故人”的暗号已让他知这女子不简单,却不想医术见解也如此独到。 周望舒无暇多解释,只道:“略知一二,眼下救人要紧。”她接过伙计递来的、用酒精消毒过的银质小刀,手法稳准地处理着沈青墨的伤口,剜去少许腐肉,挤出污血。 崔郎中在一旁配合,递上捣好的药膏,看着周望舒利落沉稳的动作,忍不住抚须低叹:“娘子手法精妙,胆大心细,非常人也,沈公子能有妻如此,实乃大幸。” 周望舒手上动作未停,听到这话,指尖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她抬眼看向沈青墨紧闭的双目和苍白的脸,想起他昏迷前仍急切追问自己安危的模样,心中某处悄然柔软,又夹杂着酸涩。 她轻轻用湿布拭去他额角的虚汗,低语:“既成了夫妻,自当相互扶持。” 伤口处理完毕,敷上崔郎中的特效药膏,并用干净布条包扎好,沈青墨的呼吸似乎略微平稳了一些,但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接下来,需设法解毒。”周望舒沉吟道,“老先生可知他所中何毒?或是从何处入手?” 崔郎中面色凝重地摇头:“此毒阴狠,非寻常可见,像是……混合了几种罕见毒物的特性,老夫需回去查阅古籍,或能寻到线索。只是……”他顿了顿,面露难色,“即便知道解法,其中一两味关键的解毒药材,怕是难寻。” “为何?”周望舒敏锐追问。 “那几味药稀少,近来镇上周边珍稀药材,多被济仁堂垄断。我回春堂库存恰缺此二味,新货迟迟未到,恐是济仁堂作梗。” 周望舒心下一沉,正思索替代药材,屋外传来轻微脚步声,几人瞬间警觉。 屋内几人瞬间警觉。 姜泉的声音在门外低低响起:“嫂子,崔老先生,是沈老夫人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已迅捷地闪入屋内,正是沈母。 她一身夜行衣沾染着露水,发丝微乱,眼神却锐利如鹰,瞬间将屋内情形尽收眼底,看到榻上昏迷的儿子,她身形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随即稳住,快步上前。 她先探了探沈青墨的鼻息和脉搏,确认人还活着,伤势暂时被处理过,紧绷的下颌线才略微松弛。 她转向周望舒和崔郎中,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多谢老先生援手,望舒,你没事便好。”她目光扫过周望舒沾着血污的衣襟和略显疲惫却镇定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慰藉。 “母亲,您去了何处?外面情况如何?”周望舒急忙问。 沈母眼神沉冷:“我将小米和小田安置到后山李猎户那处,比这里安全。 回来时,发现济仁堂的人并未远走,只是退到了村口徘徊,像是在等什么。而且……”她顿了顿,声音更沉,“我感觉到的,不止他们,似乎还有另一拨人,藏在更暗处,窥视着这里,身手……不像普通打手。” 另一拨人?周望舒和崔郎中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情况比想象的更复杂。 济仁堂的追杀或许只是明枪,还有暗箭难防。 “此地不宜久留。”崔郎中果断道,“待沈公子情况稍稳,必须转移至更隐蔽之处,我回春堂在镇西有一处僻静药庐,或可暂避。” 沈母点头:“有劳老先生,待墨儿能经得起挪动,我们即刻动身。” 周望舒重新坐回榻边,准备为沈青墨擦拭一下手臂上的血污,她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想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替他暖一暖。 然而,就在她试图展开他微蜷的手指时,却感觉到他掌心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异常坚硬,甚至硌疼了她。 之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严重的伤势上,竟无人发现他手中一直紧握着物件。 周望舒的心猛地一跳,她小心翼翼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试图掰开他因昏迷和无意识而紧握的拳。 沈青墨似乎有所感应,眉头微蹙,却因虚弱无法反抗。 终于,他的手掌被轻轻展开。 只见在他汗湿的掌心中央,静静躺着一枚不足一指长的玄铁令牌碎片,那碎片边缘锐利,染着暗沉的血迹,其上雕刻着极其繁复诡异的图案,似鸟非鸟,似兽非兽,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神秘的光泽。 这绝非寻常之物! 周望舒的呼吸骤然屏住,这是什么时候到他手里的?是之前从那些杀手身上扯下的?还是……他本就拥有此物,在昏迷前下意识地紧紧握住? 这碎片代表着什么?是济仁堂背后的势力标识?还是指向另一个更大、更危险的秘密? 第285章 撑下去 屋外夜风呜咽,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眼睛。 而此刻,所有的谜团和危机,似乎都凝聚在了这枚悄然现世的、冰冷的玄铁碎片之上。 周望舒指尖触及那冰冷坚硬的碎片,心头猛地一沉,玄铁令牌上诡谲的纹路在昏黄灯光下若隐若现,似鸟非鸟的图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这是……”沈母一步上前,目光触及碎片的刹那,脸色骤变,“玄铁令?他们竟动用了这个?” 崔郎中闻言神色一凛:“玄铁令?莫非是传说中‘影阁’的信物?” 沈母沉重地点头,指尖轻颤地抚过令牌边缘:“二十年前,影阁一夜之间血洗江湖三大门派,后神秘消失,没想到今日再见此物,竟是在墨儿手中……” 周望舒敏锐地察觉到沈母话中的深意:“母亲知道影阁的来历?” 沈母眼神晦暗不明:“此事容后细说,当务之急是先救墨儿。”她小心翼翼地将残令收入怀中,动作间带着显而易见的忌惮。 救治继续进行,周望舒与崔郎中配合默契,一个施针解毒,一个清理创口,然而沈青墨的状况时好时坏,毒性之烈远超预期。 “不好!”崔郎中突然低呼一声,“毒性反扑了。” 沈青墨身体猛地绷直,一口黑血喷涌而出,周望舒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歪斜的身子,手指迅速按压他颈侧动脉。 “脉象紊乱,毒素正在侵蚀心脉。”她冷静地判断,转头对崔郎中道,“老先生,可否用金针封住他心脉周围的要穴?” 崔郎中略显迟疑:“金针封穴风险极大,稍有差池……” “没有时间犹豫了。”周望舒语气坚决,“我会以特殊手法护住他的心脉,请老先生施针。” 她凝神静气,将全部心神集中在沈青墨身上。 这一刻,什么恩怨情仇、什么利益纠葛都被抛在脑后,她只是一个医者,一个不愿看着生命在眼前消逝的医者。前世在急诊科抢救病人的场景与此刻重叠,那种与死神赛跑的紧迫感让她忘记了疲惫。 她在心中默念“超声监测”,眼前立刻浮现出沈青墨体内经脉的虚影,这个自从穿越后就时灵时不灵的能力,此刻清晰得惊人。 在周望舒的指引下,崔郎中的金针精准地落在各个穴位上,随着最后一根金针落下,沈青墨剧烈的抽搐渐渐平息,呼吸虽然微弱,却重新变得规律。 崔郎中长舒一口气,忍不住赞叹:“娘子方才所用的手法,老夫行医数十载闻所未闻,竟能如此精准地护住心脉。” 周望舒勉强笑了笑,过度使用能力让她眼前发黑,她拭去沈青墨唇边的血迹,指尖不经意拂过他冰凉的脸颊,心头莫名一紧。 夜深时分,沈青墨的状况终于稳定下来。 崔郎中写下药方,面色却不见轻松:“这几味药材倒是寻常,唯独这‘血灵芝’和‘冰蟾酥’……” 周望舒接过话头:“又被济仁堂垄断了?” “正是。”崔郎中苦笑,“血灵芝倒也罢了,冰蟾酥整个乌和镇只有济仁堂有存货,若是没有这味药引,解毒效果恐怕大打折扣。” 三人陷入沉默,屋外风声呜咽,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眼睛。 良久,沈母突然起身:“不能再等了。”她从怀中取出那枚玄铁令,眼神决绝,“月茜!” 陈月茜应声而入,显然一直在门外守候。 “你即刻动身,前往云州求见九殿下萧璟。”沈母将令牌交到她手中,“就说青墨危在旦夕,影阁重现江湖。” 陈月茜郑重地接过令牌,眼中闪过诧异,却毫不犹豫地应下:“定不辱命。” “此去云州山路艰险,务必小心。”沈母叮嘱道,“若遇追兵,保命要紧,令牌可弃。” 陈月茜却摇头:“月茹姐放心,月茜就是拼了性命,也定将消息带到。”她将令牌和玉佩贴身收好,眼中满是决然。 周望舒忍不住问道:“这位九殿下是……” “墨儿幼时是他的伴读,也是他在朝中唯一的倚仗。”沈母简单解释,“当年墨儿父亲遭奸人所害,是萧璟暗中相助,我们母子才得以保全。” 沈母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似乎这段往事背后还藏着更多秘密。周望舒敏锐地察觉到,这位九殿下与沈家的关系,恐怕不止是旧识那么简单。 周望舒恍然,原来这就是沈青墨所说的“青州故人”。 陈月茜收拾妥当,趁着夜色悄然离去,周望舒站在窗前,望着她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心中忐忑难安。 长夜漫漫,周望舒坚持守在沈青墨榻,烛火摇曳,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指。 烛芯噼啪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周望舒添了件衣裳,却仍觉得寒意刺骨,那是一种从心底透出的冷,是对未知的恐惧,也是对命运的无力,她轻轻为沈青墨掖好被角,动作自然而温柔。 “你一定要撑下去。”她低声呢喃,不知是在对他说,还是在安慰自己,“我还等着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他手掌的轮廓,那上面布满了习武留下的薄茧,这一刻,她忽然真切地意识到,沈青墨身上背负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重担,而自己,也不知不觉中被卷入了这场漩涡。 话音未落,她突然感觉到指尖传来轻微的颤动,周望舒猛地抬头,正对上沈青墨不知何时睁开的双眼。 那双总是深邃沉静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迷雾,却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周望舒惊喜地俯身:“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别急着说话,我先给你倒杯水……” 她刚要起身,却被他用尽全身力气反握住手腕,沈青墨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声音嘶哑却急切:“快走……他们来了……” 他的手指冰冷而用力,几乎掐进她的皮肉。那双眼眸中满是急切与警告,完全不像一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周望舒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到院外传来一声凄厉的鸦鸣,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第286章 支援来了 周望舒的心跳在黑暗中如擂鼓般轰鸣,就在方才,沈青墨嘶哑的警告声刚落,院外便接连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间或夹杂着利器破空的锐鸣。 “待着别动。”沈母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她身影如鬼魅般滑至门边,指尖寒光一闪,已多了数枚银针。 周望舒迅速挡在沈青墨榻前,指尖扣住随身携带的短刃,黑暗中,她感觉到沈青墨的手指微微收紧,似乎在示意她小心。 “吱呀——”房门被猛地推开,三道黑影如饿狼般扑入,沈母冷哼一声,银针疾射而出,当先一人应声倒地,另外两人身形一滞,旋即更加凶狠地攻来。 刀光剑影在狭小的屋内交错,沈母虽武艺高强,但要以一敌二,还要护着身后两人,渐渐落了下风。 周望舒看准时机,将手中的药粉撒向敌人。 “小心迷药!”一人急退,另一人却狞笑着逼近:“雕虫小技!”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沈母的刹那,窗外突然传来三声布谷鸟的啼鸣——在这深夜显得格外突兀。 紧接着,数道黑影如疾风般卷入。 这些新来的身影动作干净利落,配合默契,不过转瞬间就制服了先前的闯入者。 为首之人收剑入鞘,对沈母躬身行礼:“属下来迟,让夫人受惊了。” 月光从门缝漏入,照见他腰间一枚玄铁令牌,上面的纹路与沈青墨手中的碎片如出一辙。 沈母眼神微凝:“你们是......” “属下卫影,奉九殿下之命前来。”男子取出一枚蟠龙玉佩,“殿下说,见此玉佩如见人。” 周望舒注意到,沈母在看到玉佩时明显松了口气,但眼中的警惕仍未消散。 “九殿下如何得知此处有险?”沈母问道。 卫影示意手下清理现场,压低声音:“陈姑娘已在途中与殿下的人接应,殿下得知影阁叛徒与幽冥司勾结,特命我等星夜赶来。” “幽冥司?”周望舒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好久没被提起的名字。 卫影神色一凛:“一个本该在二十年前就彻底消失的组织,专司暗杀、谍报,与影阁本是死对头。”他看向沈母,“殿下已经肃清幽冥司主力,其首领伏诛,夫人可以安心了。” 沈母闻言,身形微晃,扶住桌角才站稳。 二十年的隐忍与逃亡,竟在这一夕间终结,她眼中情绪复杂,既有大仇得报的释然,又有物是人非的怅惘。 周望舒正要查看沈青墨的情况,却听卫影又道:“殿下嘱咐,若是缺少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正缺一味冰蟾酥。”周望舒立即接话,“济仁堂垄断此药,市面上根本无处可寻。” 卫影皱眉:“此药确实难得,即便从京城调运,最快也要三日。” “三日太迟了。”周望舒摇头,忽然闭目凝神。 她凝神静气,将全部心神沉入那个神秘的空间。眼前浮现出熟悉的实验室场景,各种药材的分子结构在意识中流转。 周望舒快速进行着模拟配伍实验,一次次尝试,一次次调整比例。时间在意识空间中仿佛被拉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三七、重楼、麝香……有了! 她猛地睁眼:“给我纸笔,或许可以用三七、重楼配上少许麝香替代冰蟾酥的药效。” 崔郎中闻言一怔:“这配方倒是新奇......” “三七五分,重楼三钱,麝香一分,以黄酒为引。”周望舒边说边写,笔走龙蛇,“此方虽不能完全替代冰蟾酥,但足以护住心脉,遏制毒性蔓延。”她的语气笃定,带着医者特有的自信。 卫影立即命人按方取药,不过一刻钟,药材便已备齐。 在等待药材的时候,周望舒注意到卫影的手下正在悄无声息地处理尸体和血迹,他们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这个发现让她对曾被剌杀过的九殿下多了几分敬畏,也多了几分警惕。 周望舒亲自煎药,小心地喂沈青墨服下,不到半个时辰,他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 喂药时,她的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唇瓣,触感依然冰凉,却已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她细心地将药汁一勺勺喂入,看着他喉结滚动,心中莫名安定了几分。 夜色渐深,卫影安排影卫在四周布防,小院终于重归宁静。 周望舒守在榻边,轻轻为沈青墨擦拭额角的细汗,他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无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这一次,他的掌心不再是刺骨的冰凉,而是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她没有抽回手,任由他就这样握着。 烛火摇曳,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周望舒注视着他沉睡的容颜,忽然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这一刻,他褪去了往日的沉稳老成,倒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就在周望舒以为危机已经过去时,卫影去而复返,面色凝重。 “还有一事。”他压低声音,“殿下让属下转告,幽冥司虽灭,但其早年安插的暗桩尚未清除干净,尤其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济仁堂恐怕与这些余孽有所牵连,还请夫人和娘子万事小心,殿下不日将亲至,届时再详谈。” “济仁堂……”周望舒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警铃大作。 若真如卫影所说,那么这个表面做着药材生意的商号,背地里恐怕远不止垄断市场这么简单。她忽然想起日前在济仁堂见到的一些可疑迹象,当时未曾留意,现在想来处处透着蹊跷。 周望舒与沈母对视一眼,刚刚放松的心弦再次绷紧。 夜色更深,远处的犬吠声忽近忽远,仿佛在提醒着她们:这场风波,还远未到平息之时。但至少此刻,她们赢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窗外,影卫的身影在月色下若隐若现,如同最忠诚的守卫。 周望舒轻轻叹了口气,将沈青墨的手小心放回被中,为他掖好被角,今夜注定无眠,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第287章 必须强大起来 窗棂外,月光被高大的影卫身影不时切割,又复圆合,忠诚的守卫带来了久违的安全感,却也让这乡野小院平添了几分不同寻常的肃杀之气。 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 沈母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眼底的锐利并未因援兵而至完全消散,她声音压得低,确保只有榻边的周望舒能听见:“九殿下的人来得太快,太巧了。”她顿了顿,添上一句,“这份力量,用得不好,便是双刃之剑。” “母亲所言极是。”周望舒低声应和,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布巾一角,“只是眼下情势比人强,青墨的伤耽搁不得,有他们在,我们总算能喘口气。”她目光落在沈青墨依旧苍白但已趋于平稳的脸上,声音更轻,“至于往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正用温热的布巾轻轻擦拭沈青墨额角渗出的细汗,闻言动作未停,只微微颔首,他掌心那点令人安心的暖意透过皮肤传来,让她纷乱的心绪有了锚点。 “卫影他们处理现场的手法,老练得让人心惊。”她轻声回应,这话既是认同沈母的顾虑,也是对自己所见的下意识评判——那绝非普通侍卫该有的熟练度。 约莫一炷香后,卫影去而复返,身上带着夜露的微凉气息,他行事极有分寸,停在门帘外,低声禀报:“夫人,周娘子,外围已清理妥当,暂无痕迹弟兄们会轮流值守,直至殿下驾临。” “有劳卫统领。”沈母道。 周望舒趁此机会,将思绪转向另一处蹊跷,她转过身,看向门帘方向:“卫统领,关于济仁堂……” 她将日前去购买冰蟾酥时留意到的细节一一说出,“……那库房外的地面车辙印甚深,却说是寻常药材,未免牵强,且掌柜听闻我要急用冰蟾酥时,眼神闪烁,推三阻四,倒像是怕我深究什么。” 卫影静默听完,语气里带上几分赞许:“娘子心细如发,殿下那边亦有所察。 济仁堂近年扩张极快,与州府某些官员往来甚密,却总能巧妙避开诸多盘查,而他幕后的李相怕也不过是个幌子,据我们探查,其真正的话事人行事极为隐秘,与江湖上几个突然富庶起来的帮派、以及近两年在各地新开的几家利润惊人的赌坊、银楼,似乎都有若隐若现的联系。如今看来,借药材行垄断之便,行谍报、资金流转乃至毒物制备之实,确是幽冥司残党扎根隐匿的绝佳之所。” 沈母冷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过:“江湖组织若得了钱权掩护,便如野草生了根,再想铲除,难矣,往后,怕不止是刀光剑影,更有商贾倾轧、权钱勾结的龌龊。”她一句话,点明了未来斗争可能涉及的复杂层面——商斗与阴谋。 话题渐深,屋内一时沉寂。 恰在此时,榻上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闷哼。 周望舒立刻转头,只见沈青墨眼睫颤动了几下,竟缓缓睁开了眼,他眼神初时涣散,很快聚焦于守在榻边的周望舒脸上。 她眼底的疲惫与关切似乎撞入他心间,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几不可闻的气音:“……辛苦你了。” 周望舒心头一酸,又涌上无限欣喜,忙俯身轻声道:“别说话,你刚服了药,好好休息。”她自然地伸手替他拢了拢被角。 沈青墨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像是确认她安好,这才又无力地合上眼,但这一次,他眉宇间一直紧蹙的结,似乎悄然松开了些许,这无声的交流与信任,让空气中弥漫开一丝若有似无的暖意。 沈母在一旁看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她想起当年与亡夫并肩作战的岁月,亦是这般在危机中相互扶持,如今见儿子与儿媳如此,心中既感宽慰,又为前路未卜的局势而暗自忧虑。 卫影静立一旁,未有打扰。 待周望舒安顿好沈青墨,他才似下定决心,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夫人,娘子,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母与周望舒同时看向他。 “殿下此次雷霆手段,清剿幽冥司主力,朝中实则……并非一片赞同之声。”卫影措辞谨慎,“京城对此等陈年旧案及其牵连,意见纷纭,殿下是力排众议,方才行事,陛下虽未明确反对,但态度曖昧,太子一系更是多次以‘不宜兴大狱’、‘恐伤国本’为由从中阻挠,此番亲至,恐……亦非仅为叙旧或庇护。” 话无需点透,其中的深意已让沈母和周望舒心中同时一沉,九皇子此举,隐约透出与中央朝廷某种难以言说的微妙分歧。 这庇护所,或许同时也是即将卷起的另一场政治漩涡的中心。 卫影言尽于此,躬身一礼,悄然退了出去,将沉重的寂静留给了屋内的两人。 危机暂解的松弛感荡然无存,沈母垂眸,看着自己指尖因常年握刀而生的薄茧,不知在想什么。 周望舒则望向榻上呼吸渐趋平稳的沈青墨,一种强烈的念头涌上心头: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经济上的,影响力上的,绝不能将全家安危系于他人之手,哪怕那人是九皇子。 济仁堂……或许正是一个突破口。 她脑中飞快闪过几个现代医药营销和管理的点子,又思及空间实验室里那些尚未完全摸索清楚的药材提纯和合成技术,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眼神也重新变得坚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周望舒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 夜最深的时刻过去,东方天际隐约透出一丝极淡的灰白。 就在这万籁俱寂,人最困顿松懈之时,院外墙根下的阴影里,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过。 外围影卫的巡逻间隔与路径,竟被他精准地把握利用,几个起落间,他已贴近主屋窗下,屏息凝神,一双幽深的眼睛,透过窗纸极细微的缝隙,向内窥探而去。 屋内的周望舒正欲起身活动一下发麻的腿脚,眼角余光无意间扫过窗户,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那缝隙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一闪而过。 是错觉?还是……? 她浑身瞬间绷紧,血液似乎都凝滞了。 第288章 新发现 周望舒的心脏猛地收缩,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那窗缝外一闪而过的黑影绝非错觉——有人正在窥探。 她强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指尖微微发颤,却硬是维持着活动手脚的动作,仿佛只是久坐不适,然而她的目光已如利箭般射向沈母,同时右手微不可察地指向窗户方向,嘴唇无声地做了个“有人”的口型。 沈母神色未变,仍是那副垂眸沉思的模样,但周望舒看见她搁在桌面的手指倏地收紧,指节泛白,整个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微响和沈青墨平稳的呼吸声。 就在周望舒几乎要按捺不住抽出袖中短刃的刹那—— 扣、扣扣。 咚、咚。 极轻的、仿佛无意间发出的敲击声有节奏地响起,先是三下如风吹叶,再是两下如石落土。 这声音…… 沈母紧绷的肩膀骤然一松,长长舒出一口气,对着周望舒轻轻摇头,用气音道:“是月茜。”随即她靠近窗边,以指节回应了五声轻重不一的叩击。 窗户无声地开了一条缝,两道黑影如游鱼般滑入室内,动作轻盈得几乎听不见落地声。 “月茹姐,你们没事吧?”为首的女子一把拉下蒙面布巾,露出一张周望舒熟悉的面容——正是消失了几天的陈月茜,她身后那个少年是她的徒弟姜泉,两人皆是一身夜行衣,满面风尘。 沈母——李月茹,一把拉住陈月茜的手:“你们怎么这个时辰过来?还弄出这般动静,险些把望舒吓着。” 陈月茜歉然地朝周望舒点点头,随即神色凝重地压低声音:“我们申时便回来了,还没进村就察觉不对,你这小院四周明哨暗哨多了不少生面孔,个个都是好手,远远地还闻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我放心不下,只好用老法子试探一下。” 周望舒这才恍然,原来是虚惊一场,她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忙给二人倒了温水:“月茜姨,姜大哥,先喝口水。” 陈月茜接过水一饮而尽,抹了把嘴道:“你们这是惹上什么麻烦了?那些守在外头的人是什么来路?” 沈母简要将昨夜遇袭和九皇子派人前来护卫的事说了,周望舒在一旁补充了卫影关于济仁堂与幽冥司余孽勾结的信息。 陈月茜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与姜泉对视一眼,神色凝重:“果然如此……” “怎么?你们这次外出发现了什么?”沈母敏锐地问道。 “我们原本是去临县查一伙药商,”陈月茜压低声音,“那伙人行事诡秘,专收些冷门药材,其中好几味都是带有毒性的,我和姜泉暗中跟了他们三天,发现他们最后把药材运进了城外山里的一处庄园。” 姜泉接口道,少年声音还带着些沙哑:“那庄子看起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别院,但守备比县太爷府邸还严,我们差点被巡夜的人发现,幸亏师傅机警。”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陈月茜神色越发凝重,“我们在庄子外围发现了一些东西。”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展开。 布包里是几块锈蚀的金属碎片和一块半融的特殊蜡块。 “这是……”沈母拈起一块碎片,脸色微变,“制式箭镞的残片?还有这火漆印...” 陈月茜点头:“月茹姐也看出来了吧?这箭镞样式和火漆印模,都不是寻常人家该有的东西。”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倒觉得,像是军中的东西。” 周望舒心头一跳:“军方?济仁堂的事怎么会牵扯到军方?” “这就是最让人想不通的地方。”陈月茜摇头,“那庄园守卫的做派,也确实有几分行伍气息,若真与军方有关,这事就比我们想的复杂多了。” 就在这时,榻上的沈青墨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周望舒立刻俯身过去,自然地执起他的手腕号脉。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她轻声问,指尖感受着他渐趋平稳的脉象。 沈青墨的目光还有些涣散,但在看到她时明显安定下来,他的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落在陈月茜身上时微微停顿,露出询问的神色。 “是月茜姨和姜大哥,”周望柔声解释,“刚回来,来看看你。” 沈青墨微微颔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无力开口,周望舒会意,轻轻替他掖好被角:“没事,你好好休息,有我们在。” 这自然而亲昵的互动落在沈母和陈月茜眼中,两人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眼神。 周望舒注意到沈青墨的嘴唇干裂,转身去倒水时,借着身体的遮挡,意念微动,从空间实验室中取出一小滴葡萄糖液混入温水中,小心地喂给他。这一系列动作做得自然流畅,除了沈青墨似乎察觉到什么般眨了眨眼,其他人都未察觉异常。 待沈青墨再次睡去,周望舒转向陈月茜,目光坚定:“月茜姨,您带来的消息很重,若济仁堂背后真有军方势力,那我们更要早做准备了。” 她脑中飞快转过几个念头:药材种植要加快,成药制作要提上日程,或许还可以…… “望舒说得对,”沈母颔首,“月茜,你们先在家里住下,暂时不要暴露行踪。明日我找机会与卫影说明情况,免得再生误会。” 陈月茜自然应下,天色已蒙蒙亮,一夜惊险似乎即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守在门边的姜泉突然动了,他如灵猫般悄无声息地贴近门缝,片刻后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根细小的黑色羽毛。 “师傅,沈夫人,”少年声音紧绷,“刚才有东西从北边过来,扔下这个就消失了。” 那羽毛根部,一点暗红色的污迹若隐若现,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陈月茜接过羽毛,凑近鼻尖轻轻一嗅,脸色骤变:是血的味道,还掺着一股极淡的...硝石味。她与沈母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同时浮现出更深的不安。 北边——正是通往青州的方向。 屋内的气氛瞬间再度凝固。 第289章 羽毛 陈月茜指尖捻着那根黑色羽毛,脸色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凝重,血腥味混杂着硝石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仿佛一道无形的警铃在每个人心头炸响。 “北边来的……”周望舒轻声重复着,目光不由自主投向窗外。 远处群山轮廓在渐亮的天色中若隐若现,经过一段时间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她已经知道那是通往青州的方向。 沈母当机立断吹熄烛火,屋内顿时陷入半明半暗,四人屏息凝神,周望舒悄步移至窗边,透过缝隙仔细观察院外动静,卫影安排的护卫仍在原位,似乎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这羽毛……”周望舒忽然想起什么,“前些日子救治村民时,曾在其中一人身上见过类似的。” 陈月茜与沈母交换了一个眼神,“幽冥司惯用飞鸟传信,”陈月茜压低声音,“但这硝石味……不寻常。” 姜泉握紧腰间短刃,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周望舒却按住他的手臂,轻轻摇头:“敌暗我明,贸然行动反而坏事。” 她转身从药箱中取出一包药粉,这是前几日她依照实验室中的配方调配的预警药粉,只需撒在门窗处,有人经过便会留下特殊痕迹,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望舒心思缜密。”沈母颔首认可,眼中闪过欣慰之色。 天色渐明,院外传来侍卫换岗的动静,周望舒借着煎药的机会,故意打翻药罐,引来卫影前来查看。 “周娘子没事吧?”卫影快步走进院子,目光敏锐地扫过四周。 周望舒借收拾残局的机会,低声道:“卫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卫影会意,随她走到院角梧桐树下,周望舒将黑色羽毛的事婉转告知,省略了陈月茜夜探的细节,只说是清晨在院外发现。 卫影接过羽毛,神色陡然凝重:“这硝石味……与我们在青州调查的一处兵器工坊很像。” “兵器工坊?”周望舒心中一动,“莫非与济仁堂有关?” 卫影沉吟片刻:“九殿下确实在查军中某些势力与地方勾结之事,近日青州驻军调动频繁,恐怕与临县那处庄园脱不了干系。” 这番话让周望舒心头一震,若真涉及军方内部斗争,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 早膳时分,周望舒特意为卫影备了一碗安神汤,“卫大人连日辛苦,喝碗汤歇歇吧。” 卫影接过汤碗时,周望舒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青州驻军中有几位将领与京城来往密切?” 卫影动作微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周娘子消息灵通,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还望娘子暂勿外传。” 这便是默认了,周望舒心中了然,不再多问。 午后,周望舒在整理药材时,发现沈青墨一直注视着她,她走近为他号脉,只听他气若游丝地说道:“羽毛……或许来自黑羽信鸽……” 周望舒猛然想起曾在古籍中见过相关记载:黑羽信鸽专用于军中急报,因其飞行迅捷且不易被发现,若真是如此,那昨夜的信使很可能来自军方。 这个发现让周望舒坐立难安,她借故来到后院,果然在墙角发现几处细微的爪印,与寻常鸟类不同,更像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信鸽。 “发现什么了?”沈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望舒指着地上的痕迹,将黑羽信鸽的猜测告知,沈母神色凝重:“若真牵扯军方信使,事情就复杂了。”她沉吟片刻,“看来得让月茜联系旧部了。” “旧部?”周望舒敏锐地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 沈母微微一笑:“些陈年旧事罢了,当年昭阳军被灭,但总有些人如我们一样逃出生天,如今或许能帮上忙。” 周望舒早知沈母乃昭阳旧部,但具体细节却不怎么清楚,只是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 日落时分,周望舒特意在药材仓库周围撒下预警药粉,这是一种特殊的混合物,一旦有人经过就会留下荧光痕迹,只有在特定的烛光下才能看见。 夜幕降临,周望舒辗转难眠:白日里的一切在脑中回旋:黑羽信鸽、军方势力、临县庄园...这些线索似乎都指向某个更大的阴谋。 夜色浓重,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时,窗外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是她设置的预警装置被触发了。 周望舒瞬间清醒,悄声下床,透过门缝,她看见仓库方向有微弱的光亮闪动。 一道黑影正在药材架间翻找什么,手中拿着一个熟悉的锦囊,那是前几日九皇子侍卫送来伤药时所用的特制锦囊。 月光从窗缝漏入,照亮那人侧脸,周望舒几乎惊呼出声,怎么会是他? 黑影似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转身时恰好面对周望舒藏身的方向,四目相对的瞬间,周望舒看清了对方眼中的惊诧与决绝。 “别出声。”熟悉的嗓音低沉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峻,“否则你们都有危险。” 月光下,那人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而更让周望舒心惊的是,他另一只手中握着的,正是白日里失踪的那半块兵符。 周望舒的心脏狂跳,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骤然冷却。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快速扫过对方全身,试图寻找更多信息。 他的衣角沾有少量新鲜的泥点,呼吸略显急促,似是匆忙赶路而来,那半块兵符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上面的纹路与她偶然在卫影处瞥见的图纸上的另一半隐隐吻合。 他为何要窃取兵符?又为何在此刻出现在这里?无数的疑问瞬间充斥她的脑海。 “你……”周望舒刚吐出一个字,对方便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锐利地瞥向院外方向,示意隔墙有耳。 他向前逼近一步,压低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想知道真相,就按我说的做。现在,退回房里,忘记你看到的一切。”他的目光复杂,警惕中似乎又隐含着一丝提醒的意味,与他手中的凶器形成了诡异的矛盾。 第290章 联络标记 月光下,那柄匕首的寒光几乎要刺痛周望舒的眼睛。 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依言缓缓后退,每一步都轻得像猫,生怕惊动院外可能存在的耳目。 “好,我这就回去。”她压低声音,故意让语调带着几分慌乱,目光却迅速扫过对方衣摆的泥点,那泥土带着特有的红褐色,是村西河边才有的土质。 退回房内,她轻轻合上门,却没有离开,指尖在实验室空间里快速摸索,很快找到那支改良过的录音笔。 这是她前世为了方便记录病历改装的小玩意儿,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她将录音笔小心地贴在门缝上,屏息凝听。 夜风送来断断续续的对话:“……明日酉时……老地方……”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不耐:“货必须准时到,那边等不及了。” 接着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压得更低:“放心,药材已经……通道安全……” 突然,一声惟妙惟肖的布谷鸟叫划破寂静,对话戛然而止,脚步声迅速远去,院落重归平静。 周望舒又等了一炷香时间,才悄声推门而出,仓库里弥漫着药材特有的清香,但她敏锐地嗅到一丝异样,那是混合了檀香和薄荷的特殊气味,借着月光,她发现存放川穹和当归的格子被翻动过,而地上,一小块深蓝色的布料格外显眼。 她拾起布料,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纹理,这不是村里人常用的料子,倒像是……军服内衬的材质,而那特殊香气,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周望舒的心沉了沉,她将布料小心收好,又在被翻动的药材格子里细细检查,果然在川穹堆里发现了几根与昨夜相似的黑色羽毛,只是更短更硬,像是猛禽所留。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复杂的谜团。 次日清晨,周望舒像往常一样起身煎药,当她把药碗端到沈青墨床边时,故意让手腕微微发抖。 “昨夜没睡好?”沈青墨轻声问,虽然虚弱,目光却依然锐利,他注意到她眼下的青影和不同寻常的紧张。 周望舒勉强笑笑:“可能是野猫闹的,总听到仓库那边有动静。”她说这话时,眼角余光瞥向窗外正在练剑的卫影,他的剑招依旧行云流水,但今天的步伐似乎刻意避开了仓库附近的区域。 沈青墨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视线,在卫影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若无其事地接过药碗他呷了一口,状似随意道:“这方子里加了柏子仁?倒是安神。”周望舒心中一凛,她确实在药中加了安神的成分,没想到沈青墨一口就能尝出来,这算是久病成医吗? 喂完药,她状似随意地提起:“卫大人也来了好多天了,也该回九殿下身边护卫了,我们这里他们似乎暂时不会再有动作,另外我想着再配些活血化瘀的药,只是方子里缺几味药材,村里怕是买不齐。” 卫影收剑入鞘,走进屋来:“周娘子需要什么药材?我可以派人去县城采购。” “主要是川穹和当归,”周望舒报出几个药名,又特意加上两味稀有的辅料,“还要些血竭和冰片,这些怕是得去府城才能买到。” 卫影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血竭和冰片?这两味药似乎不常用?” “是给青墨调理用的新方子。”周望舒面不改色地撒谎,手指轻轻整理着沈青墨的衣襟,“若是难办就算了。” “无妨,我这就安排人去办。”卫影转身时,步伐比平日急促了几分。 周望舒注意到他握剑的手紧了紧,指节有些发白。这个细微的反应让她更加确信,卫影必定知道些什么。而她故意提出的稀有药材,显然打乱了某些人的计划。 午后,周望舒在晾晒药材时“偶遇”沈母。 “母亲,”她一边翻动药材,一边低声说,“我发现最近有人特别关注川穹和当归的库存,您说奇不奇怪?” 沈母的手顿了顿,继续手中的针线活:“或许是药效好,有人惦记了吧。”她的针在阳光下闪出一道银光,“不过这世道,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全部真相,就像这绣花,正面看是鸳鸯,反面看却是乱麻。” 周望舒心中一动,正要细问,却见沈母已经起身:“月茜那边传来消息,旧部联络有些眉目了,只是这联络信号多年不用,也不知还能不能奏效。” 夕阳西下,周望舒照例检查药材库,在清点新晒干的川穹时,她发现最底下的一包重量有异,小心地拆开缝线,指尖触到一张叠得方正的纸条。 纸条展开的瞬间,她的呼吸几乎停滞——上面简略地画着后山地形,其中一个标记正好在她新开垦的药田旁,而地图角落的那个飞鸟符号,与她记忆中黑羽信鸽脚环上的印记分毫不差。 更让她心惊的是符号旁的标记:两个弯月,一个圆。分明是指向明晚月圆之时。 就在她凝神细看时,一阵微风拂过,纸条背面显露出几不可见的淡墨痕迹。对着光线仔细辨认,竟是几个奇怪的计数符号,像是某种账目记录。周望舒突然想起前世在历史档案中见过的军饷密码,心头猛地一跳。 “望舒?”沈青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已经被允许可以短时间下床,此刻正倚着门框,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纸条上,“怎么了?你的脸色很不好。” 周望舒下意识要将纸条藏起,却在对上他关切的目光时犹豫了,月光从窗外洒入,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这一刻,她突然很想知道,这个曾经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将军,会如何解读这张意外的纸条。 她缓缓递出纸条:“方才整理药材时,意外发现的。” 月光映照着纸上的飞鸟符号,仿佛随时要振翅飞入沉沉的夜色中。 沈青墨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瞳孔便微微收缩,他抬起头,目光如炬,“这张纸条,是从哪里来的?” 第291章 暗格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沈青墨苍白而棱角分明的脸上,他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指尖划过那个仿佛随时要振翅飞走的飞鸟符号,眼神锐利得惊人。 “前二皇子内部联络标记……”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两个弯月,代表危险等级极高。圆月,意指行动就在月圆之夜,也就是明晚。” 周望舒的心猛地一沉,明晚?时间如此紧迫! 她立刻补充道,声音压得极低:“还有背面,对着光能看到一些奇怪的计数符号,我看着不像普通的账目。” 沈青墨闻言,立刻将纸条凑到近前,借着更明亮的烛光仔细辨认。 片刻后,他眸色更深:“是军中曾用过的一种密码,多用于记录军饷粮草,这上面隐约提到了‘药材’和一笔不小的银两数目。”他抬起头,目光与周望舒交汇,“和你昨夜听到的对话对上了。” “所以,真的有人借着我们家的药材渠道做见不得光的勾当?”周望舒感到一阵寒意,这不仅仅是刺探,还牵扯进了非法的交易,水比想象得更深。 “十有八九。”沈青墨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床沿,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他忽然注意到飞鸟符号尾羽的一个细微勾勒笔触,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总觉得这绘制方式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周望舒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那块深蓝色的粗糙布料:“这是我那晚在仓库发现的地上捡到的,你看这材质……” “军服内衬。”沈青墨接过,只一摸便肯定了周望舒的判断,语气沉凝,“而且是边军常用的那种耐磨料子。” 信息碎片一点点拼凑,勾勒出模糊却危险的轮廓,周望舒迟疑片刻,还是将早晨试探卫影,以及他听到“血竭和冰片”时那不自然的反应说了出来。 “卫影……”沈青墨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复杂,却没有立刻下结论,他沉默片刻,忽然轻轻覆上周望舒放在床边的手,他的掌心因为久病而微凉,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度。 “望舒,谢谢你如此敏锐,也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然,“但你的身份也注定你躲不开这些事情,但我定会护你周全。” 他的手心微凉,却让周望舒的手背莫名发烫,她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又贪恋这片刻奇异的安心感,只得强作镇定地偏过头:“既是如此,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真相,和养好你的身体,一起护住这个家。” 指尖残留的触感让她耳根微热,赶紧找了个借口:“我再去仓库仔细查查,或许还有别的线索。” 沈青墨点了点头:“万事小心。” 周望舒提着一盏小灯,再次踏入弥漫着药香的仓库。 这一次,她检查得更为仔细,指尖划过每一个药格,不放过任何异常。 在翻查到存放当归的底层格档时,她发现最里面的木板似乎有一条极细的缝隙。 周望舒心中一动,用指甲小心抠弄,那块木板竟微微松动,她用力一掀,一个不大的暗格赫然出现在眼前。 暗格里放着几个不起眼的油纸包,周望舒拿起一包打开,里面是一种淡黄色的粉末,她沾取一点仔细嗅闻辨认,脸色瞬间变了。 这根本不是登记在册的药材,而是经过研磨伪装的迷迭香和罂粟壳的混合物,这都是明令禁止、能致人迷幻成瘾的违禁之物。 果然如此!他们竟真的利用沈家的药材库藏匿这种东西!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周望舒心头一凛,迅速将油纸包按原样塞回暗格,盖好木板,刚站起身拿起一旁的当归假装整理,仓库门就被推开了。 卫影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目光如常地扫过仓库,最后落在周望舒身上:“周娘子这么晚还在清点药材?” “白日里晒的当归,想着收进来,顺便看看还缺什么。”周望舒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侧身挡住了刚才翻动的位置,“卫大人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明日需添购哪些药材,一并处理。”卫影说着,走向药柜,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周望舒刚才停留的区域。 周望舒心念电转,故意叹了口气:“说起来,最缺的还是血竭和冰片,这两味药稀罕又价高,怕是难为采购的人了。若是实在难办,不如就算了?” 卫影取药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娘子放心,既已答应,必会办妥,已派人连夜前往府城,明日晚间前定能送回。” 明日晚间?周望舒想起纸条上的“月圆之时”,心头猛地一跳,她面上却露出感激的笑容:“那真是有劳卫大人费心了。” 卫影微微颔首,没再多言,拿了所需的普通药材便告辞离开。 周望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心微微沁出冷汗,他应答得太过顺畅,反而让她觉得不安。 她仔细回想,方才卫影进来时,目光第一时间扫向的,正是暗格所在的大致方向。 周望舒不敢再多待,立刻返回房间,将暗格与违禁药材的事情低声告知了沈青墨。 “迷迭香和罂粟壳……”沈青墨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更加凝重,“这些东西若是流入市面,后果不堪设想,卫影他……”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眼神已说明一切。 两人商议片刻,决定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但明日必须设法跟踪前往“老地方”的交易,人赃并获才能弄清真相。 周望舒借口回房休息,意识却沉入实验室空间,开始翻找可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强效麻醉剂、微型追踪器……这些前世带来的“外挂”,或许能在关键时刻起到奇效。 仓库深夜被翻动的原因至此明确——是为了取出或放入这些藏在暗格中的违禁药材进行交易。 沈母关于“正面鸳鸯,反面乱麻”的比喻得到印证,表面和谐的药材经营背后,确是错综复杂的阴谋乱局。 夜深人静,虫鸣唧唧。 周望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仔细复盘着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被忽略的线索。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像是碎石子被轻轻踢动。 她瞬间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将窗帘掀开一丝缝隙。 清冷的月光下,一道黑影正猫着腰,以极快的速度穿过院子,身形一闪,便朝着村西小河的方向疾步而去——那方向,正与纸条上标记的地点吻合! 周望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黑影的身形与卫影极为相似。 但……怪就怪在,那人的行动姿态,似乎比平日所见卫影更加飘忽诡谲,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气。 难道……不是他? 第292章 跟踪 窗外那道诡谲的黑影一闪即逝,融入了沉沉的夜色,方向直指村西小河。 周望舒的心跳如擂鼓,来不及多想,必须跟上去,她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目光迅速扫过寂静的院落。 折返回沈青墨门前太过冒险,她灵机一动,从实验室空间摸出一小截平时用来标记药材的红莼根,这东西色泽暗红,在青石板上并不起眼,她飞快地将其摆放在沈青墨门框下一个极隐蔽的夹角处,指向她离开的方向。 做完这一切,她回房利落地套上一件深灰色的粗布外衫,意识沉入空间,快速选取了增强夜视能力的药水(她平日研究药性时捣鼓的小玩意儿)、一支强效麻醉针藏在袖袋。 想了想,又将那支改良的录音笔别在衣襟内侧,推开后窗,她如猫般轻盈落地,循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夜凉如水,月光勉强穿透稀疏的林木,周望舒小心地保持着距离,凭借药效和前世夜跑练就的方向感,紧紧缀着前方那道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影子。 那人显然极熟悉地形,总能巧妙地避开可能有守夜犬的农户和坑洼地带,经过一片白日里被牛车轧出的泥泞处时,周望舒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脚印——靴印的纹路似乎比卫影常穿的更杂乱浅薄些,心头疑窦又深一分。 河水流淌的声音渐渐清晰,前方是一处废弃的旧磨坊,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黑影在磨坊入口处顿了顿,迅速闪入。 周望舒不敢靠太近,她环顾四周,相中了磨坊侧面不远处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悄无声息地攀爬上去,找了个既能俯瞰磨坊入口又能隐蔽身形的树杈窝好。 磨坊内已有另一人在等候,同样身着夜行衣,身形瘦高,两人低声交谈起来。 距离太远,夜风又扰,周望舒竖起耳朵也只能捕捉到零碎片语:“……数目对了……”、“……下次……漕运……”她赶紧开启录音笔,可惜收效甚微。 这时,那瘦高男人拿出一个账本模样的册子借着微弱的光线翻看,另一人则打开脚边一个小木箱,里面似乎是码放整齐的银锭,随后,“卫影”从怀中取出那几个熟悉的油纸包递过去。 交易正在进行! 周望舒屏住呼吸,正苦思如何应对,脚下树枝忽然极轻微地“嘎吱”一响——一只夜栖的鸟被惊动了,扑棱着翅膀飞走。 磨坊内的两人瞬间警觉! “卫影”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直射向老槐树方向,那眼神中的冰冷和警惕,是周望舒从未在真正的卫影身上见过的。 “谁?!”一声低沉的、带着刻意沙哑的喝问传来。 周望舒浑身一僵,紧紧贴着树干,一动不敢动,手心瞬间沁出冷汗。 下方两人迅速收拾东西,瘦高男人明显有些慌乱,“卫影”则显得阴沉果断,手已按上了腰间的短刃,似乎准备过来查看。 千钧一发之际! “喵!嗷!”一声凄厉尖锐的野猫嘶叫从不远处的草丛炸响,紧接着是一阵激烈的扑腾翻滚声,仿佛两只野猫正在殊死搏斗。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成功吸引了磨坊两人的注意力。 “卫影”皱眉望向噪声来源,又警惕地扫了一眼老槐树,似乎权衡片刻,最终对同伴打了个手势,两人不再犹豫,提起箱子和药材,迅速转身,如同鬼魅般消失在磨坊另一侧的阴影里。 周望舒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目光却望向那片此刻已恢复寂静的草丛。 过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扶着树干,略显艰难地从草丛后站起身,月光勾勒出他苍白而焦急的侧脸。 “望舒?”沈青墨压低声音呼唤,气息因匆忙赶路和方才的举动而有些不稳。 周望舒立刻滑下树,快步奔到他身边,下意识扶住他的胳膊:“你怎么来了?你的伤……” “看到你的标记了。”沈青墨借力稳住身形,语气急促却带着一丝忧心后的放松,“太冒险了!人呢?” “刚走,向西边去了。”周望舒简要说了一遍所见,“……有账本,有银箱,药材也交接了,但那个人,我觉得不是卫影,虽然像,但感觉不对,眼神、声音都不对。” 沈青墨凝神听着,目光锐利:“我赶来时,远远看到另一个离开的背影,瘦高个,他的步态……很像常往来县城为我们采买药材的赵管事。” 赵管事?那个总是笑眯眯、办事看似妥帖的赵叔?周望舒心中一震。 “而且,”沈青墨沉吟道,印证了周望舒的猜测,“若真是卫影欲行不轨,以他的身手和警惕,方才你那点声响,他必定会过来查个究竟,不会轻易被一声猫叫引开,此人反应虽快,却多了几分浮躁,少了几分沉稳像是……” “像是故意模仿?”周望舒接话。 沈青墨点头:“有人想借他的身份行事,目的无非是嫁祸,或利用他的身份取信于人。” 两人沉默下来,河水的流淌声显得格外清晰。 周望舒不由分说,更紧地搀住他:“先回去再说,你不能再折腾了。” 搀扶着沈青墨,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心中的凝重与疑虑:假冒者是谁?赵管事是否参与其中?那账本和银箱又牵扯多广? 好不容易安全回到沈家院落,周望舒先将沈青墨扶回床上,不容拒绝地替他盖好被子,手指搭上他的腕脉,脉象虚浮急促,显然是强行动气又受了风寒。 “我没事,歇歇就好。”沈青墨闭上眼,眉宇间带着疲惫。 周望舒没说话,只是细心地将被角掖好,她吹熄蜡烛,准备回自己房间冷静梳理一下今晚的混乱线索。 就在她转身之际,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台—— 那里,借着熹微的晨光,几点刚刚干涸不久的红褐色泥印,清晰地映入眼帘。 正是村西河边特有的泥土颜色。 她的呼吸骤然停滞,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有人来过,就在他们之后! 那个假冒的“卫影”,或者他的同伙,竟然暗中跟到了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