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她一心想回乱葬岗》
2. 我写的是啥
时间差不多了。常佑偷偷拉开窗子,看了一眼身后熟睡的春又绿,随后,熟练地翻了出去。
自己偶尔会趁着府里戒备放松的时候,偷偷窜出去玩。常佑天性爱好自由,侍女的生活还是太苦闷了。她对外面的世界,有种天然的向往。
世界应该是我的游乐场才对。
常佑动作轻巧地穿行,府里的人提灯走过,常佑就屏住呼吸,躲在假山后面。探头看一眼,走了,她心底有种隐秘的快乐,继续往柴房去。那有一把梯子。
“你要去哪?”
一道男声打破了寂静。云生慈在府中设置了简易阵法,常佑从仆人房里逃出去的时候,他就感应到了。左右无事,又想到她给自己带来的莫名感受,云生慈考虑过后,还是决定出来看看。
常佑被突然出现的他吓到,“啊”了一声,身体失衡,一脚踩在空中,眼看就要摔下去。
云生慈下意识伸出手,想接住她,但常佑动作更快,她的另一只脚轻轻点在梯子上,轻盈地落到地面,又横出左臂,把即将往后掉的梯子挡住。
她疼得龇牙咧嘴。到这种地步,常佑还没忘将食指竖在嘴唇前边,示意云生慈不要出声。云生慈反应过来,帮她把梯子扶好。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很低,常佑有些想笑,两个人明明都是府里的。说个话,和做贼一样。
女孩抬头和云生慈对视,正要开口,却失了神。他眉眼精致,明明是冷淡的表情,上挑的眼尾处,却勾出一丝多情的味道。...好像自己多年之前,就见过这张脸,常佑恍惚,一些刻印在心底的东西被触动了。
“怎么了?”云生慈出声,打断常佑的思考。
“啊...我叫常佑,经常的常,保佑的佑。”
“我...”
“云二少爷,”常佑眨眨眼睛,“我知道你。”
云生慈没有回答,他的表情看起来落寞许多。月光下,他的睫毛同扇一般,投下一点阴影。常佑收回视线,自己真是个色迷。
她接过梯子,被云生慈这么一闹,也没了出去的想法。她差点吓得三魂七魄都飞出去了。
而且还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告发自己...
往后偷偷撇了一眼,常佑又在心底否定这个想法,他要告密,见到自己爬上去的时候,就该大喝一声,喊来侍卫了。
而且他长得这么好看,脾气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见四下无人,云生慈:“你想出去,我可以带你去玩。”
她的朋友不是鼓励她到自己身边来么。自己就将诱饵放出,给她一个机会。云生慈想,到最后,是自由的诱惑大,还是权力的诱惑大?他很好奇,面前这个女孩会选择哪一边。
“哎呀,”常佑笑着把梯子放好,“少爷一片好意我心领啦,可是我不是喜欢出去,我是喜欢偷偷出去,就是没人知道才好玩,你来了,就不好玩了。”
为什么是玩...?云生慈心中不解,在他看来,这是只有小孩子才会说出口的话。
“我扰你兴致了。”
“嘘,”常佑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少爷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兴致还会有的。求求你啦。”
“我不会说的。”他看起来更加疑惑。像是不理解为什么要告密。常佑看见云生慈的表情,一下乐了。
“你在府上多久了?”云生慈问。
“好久了,我小时候就进来了,记不清啦。”
“...我在恒玄山上修道至今,”云生慈看向一旁悬着的灯笼,“是第一次回家。”
“嗯?”
这是什么意思,离家的妈,严厉的爸,去世的哥,破碎的他?
“我带你出去,你给我讲讲府上近况吧?”云生慈不信邪,再次抛出饵。他需要一个靠近她的机会。
他提了第二次,常佑看看少爷的脸色,不好再拒绝了。万一他是个小心眼,回去之后想到这事,给自己私下穿小鞋呢。
她点头,云生慈向她伸出一只手,常佑不解,歪头问,“这是?”
“拉我的手。”
常佑不可思议,她睁大眼睛,先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云生慈。
“我吗?”
“我用轻功带你翻出去。”云生慈淡淡道,“手,衣角,衣领,你选吧。”
“那还是手吧。”常佑忙不迭地牵住他,两人掌心贴在一起,陌生的温度传来。
云生慈下意识将手缩回,常佑被他拽了一下。他低头,正撞上少女疑惑的目光,少年抿了抿嘴。
这样的接触太过于直接,已经超出了他的安全距离,但是,意外的,自己并不反感。
不过是我以身入局的一部分。
天色很黑,路上的灯笼不够亮,云生慈的耳根红了一片,常佑没发现。
一眨眼,两人就翻到了外边。
夜市离云府不远。常佑一边讲着府上的琐事,一边带着云二少爷往热闹的地方走。她走在前头,语气轻快,风吹过,云生慈能闻到一股皂香。
夜市离云府不远,走过几条街,就能看见成排的灯笼。常佑试图打破沉默:“听说你一个人,一匹马就回来了,把刘迁甩的远远的,是真的吗?”
“他的马在路上病了。”云生慈解释,“耽误了些时间。”
“那山上好玩吗?”
“不好玩,山上不是玩的地方。我们要做日课,要修行,还要去帮附近的村民做些事情。”云生慈的话多了起来,“有一次,师兄带我去一个村庄,帮人家做驱邪的法事,结果刚下到田埂,他被一只牛盯上,那牛发了疯地追他,吓得师兄用轻功跑来跑去。因为到底是人家的牛,不敢引到远处去,又怕离得太近,真撞上他。”
“去到牛的地盘上锻炼身体,顺带帮人家驱邪。”常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师兄真是上进啊。”
“呵,”云生慈笑了,“后来村民看了,说发了疯的牛不能要,让我们帮忙处理了。”
“处理?”
“牛肉很香。”
常佑瞪大眼睛:“什么味道?”
“很嫩的肉,做了一桌的菜,汤也是牛骨熬的。因为这一桌菜,我们没收法事的钱。我们在山上也会打些野物吃,到底不如人家养的牛好。”
“把我给说饿了。”常佑感叹,“府里的伙食也挺好,但我爱甜口的菜,大厨却一个劲的只做咸口、辣口的。”
云生慈刚想开口,但女孩突然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往这走。
而后,常佑往前一指,“这条街尽头有家好饭馆,我带你去吃,你不要和刘迁说啊。”
常佑笑得眉眼弯弯。
有点可爱..不对,自己明明是为了动摇她才来的。他稳住心神:“好,我不会说的。”
“这家店是专做肉菜的,但是我特别喜欢他们家的点心,有一次跟着主子们出来,也给我们摆了个小桌。我就吃过几次,吃完了还想吃。”
常佑眼睛发亮,“芋头糕,马蹄糕,红枣糕...然后再点上几个菜,配上小酒...”
“我不喝酒。”云生慈掏出钱袋子,“你喜欢什么点就好了。”
“天哪,少爷,”常佑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是撞大运了,这人居然这么好说话,“你简直是天下最好的人!”
“嗯,我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云生慈应下这句奉承,“你去要个包厢,拿好牌子,我们一起上去。”
“好耶!”常佑兴奋地小跑到掌柜面前,把云生慈甩到了后边。
云生慈面上那点温和,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今日就算换了王三李四来请她吃饭,她照样是这个反应。
这些在宅子里摸爬滚打过的仆人,他不信真的表里如一,毫无心机。自己不急,云生慈拍了拍掉袖子上的尘埃,朝楼上走去,人活在世间,求的不过是那么几样,他不信真的有人单纯至此。
小二将菜一一上好,常佑一边傻笑,一边动筷子,一个劲地往自己的碗里扒。她有得是吃饭的力气。
云生慈吃饭很规矩,这前头上的肉菜,上边挂的酱汁很容易把衣服弄脏,所以他将袖子拉了起来,露出手臂。常佑吃饭时,不忘抬头看一眼对面的人,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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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的肌肉线条。
嘴里有好吃的饭,抬头有好看的人,常佑满怀感激之情地将肉吞下肚,这就算是最后一餐她也认了。
“怎么一直在望东望西的?”云生慈努力无视她的视线,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我在想,”常佑吃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样的日子就算是让我去做神仙,我也不换。”
太好吃了,还能吃个爽,以往她都是和人家抢饭的。现在对面那个,不争也不抢的,吃饭的样子都那么漂亮,她是愈发尊重这位新来的少爷了。
“神仙...”云生慈故意顿住,看常佑一脸疑惑,又开口:“我看你在云府过的也是神仙日子。同做梦一般。”
常佑嘿嘿一笑,“哎呀,怎么这样说?”
“早些时候我在看书,”云生慈不紧不慢地说,“听到一阵笑声,便寻了过去。”
“啊呀,”常佑想到自己的麻花辫,“少爷偷听?”
“我看了一眼,想知道是谁。”
“原来如此,”常佑也没深究,“是又绿在和我玩呢。”
“她就叫又绿么?”
“春又绿。春风又绿江南岸,好听吧?比我的有文化多了。不过人家那是自己取的名,和我不一样,我是抓阉抓的,在几张小纸条里抽出来的字。不过我这个也好听,我喜欢,常常有人保佑,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是,好听。”云生慈舀了一碗汤,递给她,“你和她关系很好吧?”
“当然啦,我们是一起进府的,她比我聪明,经常罩着我。”
一起进府。那么这个春又绿,应该没有修行的机会才是。天赋?不可能。何种天赋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云生慈抿了一口茶:“我和父亲说一句,把你们二人调来我院里,怎么样?”他有心把这二人放在眼底下,仔细观察。
“耶?”常佑呆住了,“为什么?”
“正好还缺人。”云生慈没什么表情,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我那院里没什么生气,你要过来,我让厨房多做几道点心,送来我这。”
“少爷...”常佑真的落泪了,“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啊!”
云生慈笑笑,没有说话,靠着这点饵料,鱼就上钩了。
吃饱喝足,常佑将没喝完的酒给带上,两人一起下了楼。
“走,我带你去外边看月亮。”一顿饭下来,常佑已经把云生慈当成自己人了,“顺带散散步,消消食。”
“你好像很熟练。”
“被逼的嘛,外边才有小甜点,我是被逼着出来的。人要是吃不到好吃的,玩不到好玩的,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呀?”
常佑说完,脚尖一转,朝着甜食铺子走去。云生慈继续跟着。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包起来。”常佑说,“都是又绿爱吃的,我带点回去。”
“你们关系真好。”云生慈掏出钱,先她一步付了钱。
“这怎么好意思...”
“我有心和你做朋友,怎么不好意思?”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谈论天气,“我要谢谢你带我出来才是,我自己一人,找不到那么好吃的菜。”
“哎呀,你太客气了。”常佑笑着说,“我还知道好多好多地方,以后你想吃,和我说一声,我给你指路呀。”
“给我讲讲府上的事吧,”云生慈看了看月亮,“再逛一会,就该回去了。”
“你对哪方面的事感兴趣?”
“什么意思?”
“府上的事也分成很多种呀,像是钱啦,人情啦。可多可多了。我们这些干活的,总得有些东西在嘴里嚼才有劲。”
“原来如此。”云生慈低头看她,“给我讲讲府上的侍女,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呃...”常佑挠了挠头,“你真要听嘛?很无聊的。”
“你不愿意吗?”
“不不不,我哪有,你听我讲...”
常佑语气自然,似乎在多年以前,他们也曾这样漫步过某处。云生慈手虚拢成拳,那时,应该还有一只牵着自己衣袖的手。
3. 无力.jpg
为了给云生慈接风洗尘,云府特地设宴,邀请各方名贵前来。
一是为了向众人介绍这从未露面的云二。看在云念毅的面子上,有眼力见的,多少会给他些助力。
二是为了将近的迎神会。
迎神会由蒋家主办。云蒋两人并未和离。蒋化珏落发一事,只有亲近的几家知道。蒋家在明面上没法拂了云家面子,还是要出人上门,做个表面功夫。
蒋沉麟扯扯嘴角,请帖送来时,在里边还夹了个纸条,点名道姓要他来。这麻烦事他不乐意搭理,本想拒了,结果山上居然又来消息。
既然是姑姑的意思,蒋沉麟再不情愿,也要走一趟。
“蒋公子,您来了...”管家孙河快步上前,挂着一张笑脸。“老爷在里边等着呢。”
“嘁,”蒋沉麟将折扇收起,“就该让他等着。”
“哎..,我来给您开门。”孙河弯着腰,很恭敬似的,挥开两侧的仆人,亲自开了门。
蒋沉麟刚踏入书房,那门就合上了。
不远处传来浓厚的酒味。蒋沉麟面带鄙夷,朝里走去,过了转角,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云念毅站在书桌旁,桌上有一壶开了封的酒,他脚边是一个盆,盆里正烧着炭火。还有些纸烧尽后留下的灰烬,正在盆里翻滚。
这又是唱的哪出?蒋沉麟皱眉,开口道:“云家主,我来了。”
“你来的不情愿。”云念毅说。“不是珏娘请你,恐怕你不会来。”
“迎神会一事,公事公办就好。再来,你请了我,我回去,也是要问过家中长辈的意思。”
“是吗?”云念毅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纸,在火上转了转,上面显出一个字。
云念毅将纸翻过来,正对着蒋沉麟,上面写着‘落月’二字。
“这是什么意思?”
“落月教此次将要参与迎神会,届时,教主将会露面。你将消息带回去,不要多问。挑了你来,就是要一个不知情的人。”云念毅的表情在火光映衬下,显得十分阴沉,看得蒋沉麟有些发憷。这老头子,闷久了,把自己脑子闷坏了?
“还有,他们是来接人的。”
“接人?”蒋沉麟心头一跳,“接谁啊?”
“不必多问,你只需要传话。”云念毅说,“走吧,你可以回去了。”
他这句话封死了蒋沉麟发问的可能。蒋沉麟的脸色唰地沉下来。
算了,我本身也不想掺和这些事,他真要讲,我还不爱听呢。
蒋沉麟一边这样想,一边走到了小花园里。那头有两个侍女,正好和他同路。蒋沉麟心底有事,本想绕路而行,然而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叫他打住脚步,躲到假山后。
“常佑,辛苦你们。”是云生慈,他带了两盒点心,“麻烦再帮我个忙,替我将这东西送到前厅去。”
“咦,稀罕物,城西孙娘子做的糕点吧?”春又绿接过那木雕盒子,“整年看不着一回的东西,今天是来贵客了呀?”
“又绿,收拾收拾你那馋色,一对眼珠子黏在上边,先行礼。”常佑行了一礼。
云生慈摆手,“私下见我就不必了。”
蒋沉麟发汗的右手攥住左边袖子,哟,这个“不必了”,听起来实在是十分暧昧。难道说,这三人中间,有什么八卦?不错,不错,没想到来云府一趟,还有额外的收获。
不管怎样,蒋沉麟松开发皱的衣角,掸了掸灰,他今天是要听到底了。
“迎神会将近,爹让我上山去见娘一面,问问她的想法。”云生慈低垂眉眼,"明久院离家不远,随行的人刘迁安排好了。按照规矩,还可以带一位随行的侍女。"
春又绿坏笑,“啊呀,我这阵子身子不大爽利,上不得山。况且山上蚊虫那么多,不要不要。”说罢,掏出怀里的巾帕,点了点额头。故作虚弱。
常佑心底知道她打的什么小九九,瞪她一眼,“二公子提了,又绿不肯去,常佑也没有推拒的道理。何时出发呢?”
“就在七日后。”
“好。”
“你们去吧,我不打扰你们了。”云生慈又补上一句,“天热,糕点容易化掉。”
他转身离开,春又绿笑得花枝乱颤,这两人...。常佑拿食指戳她脊背,春又绿边笑边躲,“呀,我笑两声,怎么有人反应这么大?”
“你才是反应最大的那个,怪笑什么呢。”常佑白她一眼,“快走快走,待会真化了。”
“哎呦,”春又绿模仿着云生慈的调调,“天热,糕点容易化掉。”
“你个贫嘴的,小心我真打你。”
“什么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和他玩上一玩,有什么不好?”
“去去去,你满脑子只有玩。云二少爷刚从山上下来,想多和人接触,不也正常么。”
“媚眼都抛给瞎子看了。”
常佑回骂:“我看你才是个瞎的...”
两人脚步渐渐近了。蒋沉麟自幼习武,自信不会被发现,只略微屏息。春又绿原本哼着小调,即将走过假山时,却将食盒交给常佑。常佑莫名其妙:“你又要做什么?”
“我抓老鼠呀。”春又绿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目光落在假山的阴影上。
“别闹了,我们..”
常佑下句还没讲出口,却见春又绿两三步走到那假山后,居然真真揪出一个人来。常佑下意识“啊”了一声,那一男一女同时说了声“嘘”。
蒋沉麟十分狼狈,他听见那声“抓老鼠”时,意识到事情不妙。本想运起轻功,到别处去,没想到,这下人动作比他还要更快一步,扣住他脉门的手法极其老道,他半身酸麻,这是个功夫更在他之上的老手!
春又绿一双眼睛莹莹发亮,兴奋不已,那钳住他的手同枷锁一般,叫蒋少爷只能站在原地。
“这是哪家公子?行得不端做得不正,听得开心吗?一字不落,都听全了罢?”
“放开我。”蒋沉麟脸色一沉,他做惯了少爷,哪里受过这种气?他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一个下人钳制。
“嘁,少爷做派...”春又绿小声嘟囔,放开手,嫌弃他袖子上的灰似的,左右拍了拍。
常佑出来:“这位少爷是迷路了?”
迷路也不会躲在假山后呀,春又绿在心底腹诽。
“我的东西掉了。”蒋沉麟心生一计,“就在这附近。”
春又绿问:“是什么东西?”
“玉佩。”
常佑说:“这小物件不好找,我们还要送东西,我叫人来帮您?”
“不必,”蒋沉麟笑了一声,“这位不是眼力好,力气大么?刚好也不用她提食盒了,你一人拎着去吧,我今天就要她帮我找。”
常佑还想开口,春又绿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走。蒋沉麟气定神闲,将折扇打开,慢慢地摇。他倒要看看,这个古怪的侍女,要怎么和自己作对。
常佑无奈,只得加快脚步,向前厅走去。春又绿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扭头,与蒋沉麟对视:“贵客的玉佩,长什么样呢?”春又绿将手背在身后,她默默调动灵力,准备出招。
蒋沉麟咋舌,他本来就没丢东西,从哪编一个给她找?他正要开口,准备好好教训这无礼的下仆,没想到下一刻,春又绿竟然以指为剑,点上他的眉心。一股阴寒的气息侵入了他的识海。
“你听到了多少?”春又绿神情淡然,“蒋府派你来,是为什么?”那声音直接在蒋沉麟的脑中响起。
蒋沉麟只觉眼前一黑,记忆不断回退,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充满酒味的书房。
“落月教要来了...教主将要露面。”蒋沉麟喃喃道,“迎神会将至,他们要带人走。”
春又绿嗤笑一声,眼前这人实在无能的可以。最无聊普通的对话,也要藏在一旁偷听。
蒋化珏大概就是看中他不学无术这一点,才放心地让他过来。一个蠢材,也就能当个工具用,日后要杀,死了也就死了。
但就是这份无能,让他今日保住一命。
她收手,拍了拍眼神呆滞的蒋沉麟,“回去吧,你今天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去做你要做的。”
蒋沉麟摇摇晃晃地走了。春又绿嗅了嗅,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的味道,远方的乌云正朝着这里飘过来,要下雨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一缕黑气萦绕在其间,春又绿叹了口气,地府的事情真是麻烦,自己又要忙着当红娘,又要各处搜集情报,必要的时候送助攻。
还不是为了撮合那两位。春又绿撇撇嘴,看向旁边的假山,继续自己的计划。她要争取时间,先行回去。苦肉计罢了,她想,希望常佑配合。
常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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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刚迈进前厅,雨就落了下来。她目瞪口呆,想着春又绿还留在小花园那,但自己又要伺候来客,抽身不开。趁着客人谈话的间隙,女孩退到后头,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水晴,你帮我顶一会。”
“怎么啦?”水晴有些茫然,“等下还要收拾呢。”
“又绿有事,她还待在小花园,我要过去接她。”
“那你快去,”水晴伸手一指,“那有三把伞,你拿就好了。快去快回。”
云生慈看着常佑和侍女交头接耳,又快速离开,敬酒的动作慢了一拍。客人笑着调侃:“云二少爷心底藏了事吧,喝酒也不痛快。”
云念毅替他开口,“我儿琼辉这次回来,我决定将交接的事给他办,山上没这么多人情世故,大家多包涵才是。”
云生慈笑了笑,将酒一饮而尽。
这些东西真是无聊。他想观察的人走了,留他一个在这,面对多而无用的社交。
“哈哈,是。云二公子不比我们,那是天生奇才,多少人想把自家的孩子往上送,孩子们都不收呢。当时我就说了,哎,那还得是云家的孩子出息。”
“可不是么。山上清净,不像城内,到处是酒席夜宴。来,云少爷,我再敬你一杯。”
宾客们见好就收,知道云念毅的态度,几人又调转了话头,聊家常去了。
常佑撑着伞冲了出去,小花园内却空无一人,她喊了几声“又绿”,无人回答。她更急了,那厮该不会把又绿带走了吧?…想到又绿可能会受伤,常佑开始后悔,自己不该离开,应该和她一起留下。
“别喊啦,我在这呢。”春又绿有些狼狈地从假山旁边挪了出来,她的袖子上破了个大洞。躺在地上。
“你有没有受伤?”常佑把春又绿扶起,给她打伞,伞面朝着春又绿那块倾斜。
春又绿:“运气不好,我看下了雨,本想回去,结果脚上一滑,衣服挂到石头上了,我急着扯开,结果一屁股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疼的我话都说不出来了,哎呦...”她编的滴水不漏。
“那蒋傻子没有为难你吧?”
“切,他那三脚猫功夫,能为难我什么?我把他治的服服帖帖,给他吓跑了。”
“你这摔一跤,明天还有活要干呢。算了,我把你那份干了,你明天去和婆子说一声,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春又绿哽住,这府上最实诚的人出现了,她本来想好的台词都没用了。我这不和骗小孩一样嘛?一丝微妙的愧疚涌上心头,又被她压了下去,算了,她舔舔嘴,这都是为他们好。
“谢谢你,常佑,”她看着女孩的眼睛,“我在枕头下边藏了点钱,你拿一半走吧。”
“啊,这不好吧?”常佑舔舔嘴唇,“那我可真拿去买点心了。”
“去吧,去吧。”春又绿笑,“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字,馋。”
“你可真把我吓坏了...”常佑说,“我还以为他把你丢到湖里去了呢。”
“常佑啊,你还是长点心眼吧。”春又绿叹气,这次她是真心的,“那蒋沉麟被我作弄一番,心底肯定有气,这次回去,他要是对着老爷说点什么,你我二人都要挨罚。”
“啊,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春又绿奸笑,“当然是再玩他一玩了。玩到他不敢告状,玩到他满心绝望。让他以为自己是白日里撞了鬼,夜里边下地狱,我可不惯着这些富家少爷。”
“又绿,”常佑一脸呆滞,“你真坏啊。”
“什么嘛,我坏在哪了?我这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啊。”
“我先送你回房里休息吧,”常佑嘟囔着,“你这样子,也没法去端菜了。”
“好。”
送春又绿回去后,常佑又马不停蹄地跑回宴席上,今天真是倒了大霉,好心情都败光了。
就算是这样,还要努力上班,常佑熟练地忙前忙后,和大家一起布置餐食,然后像其他人那样,躲到柱子后边,不让客人们看见。除非他们招手,否则,自己是不能出来的。
她沮丧的表情被云生慈看在眼里。发生什么了?他喝了一口酒,入口是涩的。一层薄红从脖颈爬上他的脸颊。或许是酒精放大了自己的情绪,或许是心底那个声音:不要让她独自伤心。
云生慈抿了一口酒,决定待会亲口去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4. 我在干什么
刘迁觉得自己今年可能是冲太岁。他好端端的跟在主子后边,看云少爷一幅不胜酒力的样子,想上去扶一把,结果却被瞪了一眼。
他悻悻退到少爷身后,又等来一句:你先走吧。
忠心老仆的一颗玻璃心碎的稀里哗啦。
少爷你要去哪,少爷你怎么出门往反方向走,少爷你...
算了,少爷英明神武,他一定自有打算。
刘迁擦掉不存在的眼泪,忙活一天了,他再怎么忠心,也该休息了。
灯笼默默发着光,宴席散后,脚步声在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常佑。”云生慈的嗓子有些沙哑。
云生慈叫住了正准备回去的常佑。
“哎,你怎么在这?”常佑回头一看,居然是云生慈,她有些茫然,“我和你也不顺路呀?”
“我喝多了,实在不胜酒力。”云生慈扶着额头,“刘迁这几日都在忙着帮我处理事务,我看他劳心劳力,让他先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扶你回去?”常佑关切地问,“你还好吧?想吐吗?”
“有些头晕。”云生慈伸手,轻轻圈住常佑的手腕,“这样可以吗?”
“哎呀,这样你不好借力吧,别待会把我拽地上去了。人喝完酒,都死沉死沉的。”
“那...?”云生慈的眼神看起来十分无辜。
“我背你!我力气可大了,哼哼,我还能背着人跑呢。”
“背着人跑?”
“又绿有段时间很爱喝酒,像是情伤,总是念叨着‘怎么还没来’、‘怎么还没来’,为了帮她醒酒,我就背着她,在院子里跑圈,颠着颠着,她就吐出来了,酒也就醒啦!”
云生慈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而后他沉默了。
“怎么啦?你不想我背你吗?”常佑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是你真的喝大了,现在就想吐?我带你去茅房呀。”
“我扶着你的肩膀,好吗?”云生慈皱眉,手又搭上额头,“好晕。”
“嗯,也行。你身上那么大一股酒味,晕是正常的。我闻了也有点不舒服。我和你说,我从小鼻子就好使,别人身上藏了东西,让我猜,我一猜一个准。要是赢了钱,我就拿去买吃的...”
“今天你的话好多。”云生慈慢悠悠地走,“遇见开心的事情了吗?还是不开心的事。”
“不开心,又绿她摔了一跤,我把她扶回去了。现在这么晚,她应该已经睡了。我也好困,好累,但是我要扶你回去,所以我不能睡。你也不能睡,我一直讲话,就是为了让我们两个人都保持清醒,嗯,你知道吧,人只要还想说话,就不会睡着。”
摔跤?云生慈感到有些荒谬。
两人一起送食盒,春又绿摔了一跤,为了不耽误事情,常佑先将东西送到,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话说回来,春又绿是个粗心到走路都会摔跤的人么?...常佑有没有在说谎?
“是我麻烦你了。抱歉。”云生慈的体温很高,隔着布料传过来,常佑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发热了?
但是自己真的很困,如果送他回房之后还要请大夫,那自己和云生慈一起回去这件事很可能传出去。
一路上没人,是自己运气好,她冷静地想。自己还没被调到云生慈那,如果被人背后嚼舌根,总是不舒服。
要打一架还好呢,她力气大,没怕过谁,就怕这些闲言碎语,搞得自己不开心,不是当场抓住,还不好直接打人。
“朋友的事情怎么能算麻烦?好啦,我们再走快点,马上就到了。”
“嗯。”
云生慈话音刚落,便将自己的一缕灵力打入常佑体内,他要验证一些东西:常佑真的是普通人么?
春又绿的身份可疑,一个普通侍女,如何有这么敏锐的洞察力?
和她同进同出的常佑,又有多少可能,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侍女?
他甚至开始怀疑,她们最开始那一场对话,是不是针对自己,所设下的陷阱。
那缕灵力在她经脉中游走,她的力气确实远超常人,云生慈想,人有五感,形、声、闻、味、触,不同感觉连接着不同经脉,她的味觉、嗅觉、听觉所连接的经脉,要比他接触过的大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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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漂亮。
然而他却找不到一丝灵力存在。
是天赋吗?云生慈收回灵力,这样恐怖的天赋,出现在一个侍女身上,这个侍女,又恰好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切都是巧合吗?
“哇啊,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风吹过来,特别冷?”常佑说,“我身体这么好,都觉得一股寒气往脑袋上窜。”
她心想:该不会这家伙把热气传过来了吧?我可不想发烧啊。
“是有一点。”
云生慈认为她还是很可疑,要再继续观察。
“聊着聊着就到了,”常佑停下脚步,“我送你到门口,再帮你把门打开,没问题吧?找得到床吧?”
“...我还没有醉到那种地步。”
“喝醉的人都这样说啦。浑身上下就只有嘴还没醉了。”
常佑单手将门推开,就这样带着云生慈走了进去。
“话说你的院子里怎么都没有人啊,连个帮手都没有。”
“每天早上推开门,就有一堆人闯进来,烦。”云生慈想了想,又补充道:“况且我在山上住久了,不习惯这种生活。我一个人就能打理日常起居。剩下的事,也有刘迁帮忙。”
“哦——你不觉得我烦啊。”常佑笑着说,“我讲了那么多话,你的耳朵还没起茧,真好啊。又绿有时候都嫌弃我,你真是个好人。”
“...其实有一点。”云生慈刚说完,就抿了抿嘴,若是平日,自己不会说出口的。
“哎,让我再开心一下嘛,好啦,我把你放到这,我要回去睡觉了。”
常佑顺手帮他将已经燃尽的蜡烛换好,点燃,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房间。
“再见。”
“再见啦,明天见,明天我和又绿就来你院子里干活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嗯,好好休息。”常佑打了个哈欠,“我走了,我走了,我真担心我直接睡在地上。”
门一合上,室内恢复了寂静,云生慈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应。她絮絮叨叨了一路,确实给自己带来些副作用。或许也有酒的原因,他的手掌覆盖在自己的胸口上,心脏跳的比往常快。
5. 真要命啊
屋里还亮着灯。常佑以为是又绿给自己留的,打开门,发现她竟然还没睡。又绿散着头发,拿着一根毛笔,在小桌前写着什么东西。
“又绿,你不困呀?刚摔了一跤,你好好休息才是。”常佑将外衣脱下,放进篓子里,“还是你已经睡醒了?”
“我刚睡醒。你先去睡吧。”
“奇怪,你今天怎么这么勤快,还有功夫写字。”常佑的眼睛困得眯成了一条缝,挪动着脚步,凑过去看,“在写什么呢?”
“去去,别乱看。”春又绿伏在桌面上,用身体挡住,这一桌黄符,她可没法和这个笨蛋解释。
“又绿,你好小气。”常佑揪着她的衣角,“让我看一眼嘛,你这样,弄得我都不困了。”
“你真要看?”春又绿将笔放好,指尖拈了一张符,微微侧身,看向常佑的额头。
“要看,看完我就...”去睡。
春又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张符咒贴到了常佑的额头上。常佑的身体僵住一瞬,就立刻软了下去,春又绿单手揽住她腰身,自己站起,一点点将常佑扶了起来。
这死丫头一点不开窍,春又绿腹诽,还得靠场外嘉宾援助。
窗外的蝉没完没了地叫,常佑被放到了床上,进入梦乡。
“您好,这里是地府为您定制的反向叫醒服务,请在滴声后回复,滴——”白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常佑一脸茫然地睁开眼,发现旁边正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形物体,在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听不懂。
见她醒了,白云立刻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恋爱?”
“等一下,你在说啥啊?”常佑摸不着头脑,什么恋爱,这给她干哪来了。
“那我就长话短说...反正您待会醒来也就忘了。”白云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您之前是一只天宫的比格,归由云上仙饲养,您反复向他表白,他却一直拒绝。在您展开各种攻势之后,他不胜其烦,直接将整座洞府交给了您。自己不知跑哪去了。”
“您伤心欲绝,这一绝,就绝到魂魄离体。地府不收不在命册上的魂,所以您飘到了乱葬岗,做您的逍遥比格大王,把那里所有东西都霍霍了一遍,终于心满意足地准备睡觉。然而这时,云上仙发现了您的..呃,遗体,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跑到了阎王爷那,要求他把您的魂魄还来。然而您身在三不管地带...”
“说话讲重点!”
“好吧,总之,阎王爷发现他的红线居然和你牵在一起了。既然如此,不如成全你们这一对..所以,他把你的记忆回收,把同样失忆的云上仙和你一起打包丢进了这个小世界,来做神仙眷侣。”
“这个剧情是不是有点猎奇了?”
“一点也不啊,虐待产生忠诚嘛,云上仙都给你调成啥样了。仙格都不要了。”白云喝了口水,“我们这边呢也是有一些售后服务的,您看您想要选择哪种...”
“那好吧,”常佑伸出手,“所以我的福利呢?”
“呃?”
“按你的说法,我都是大王了,总不能什么东西都没有吧,我要去称霸世界。”常佑顺着他的话瞎编,“快点,给我交出点东西来。”
“您等等...我打个天地通电话。”白云毫无防备。他也是应符纸感召,临时上岗,具体的服务还是要问问黑土。
“打什么打,把电话给我。”常佑一把将那电话夺了过来,那头是谁也不管,“快给我点好东西啊,你们这群人,什么情债,什么地府、上仙,这是绑架,这是惨无人道的绑架!”
“不...云上仙好歹也是兢兢业业地忍了那么多年...”
“哈?我管他,他要是有自觉,就不该去地府,用仙格捏个什么世界。我去,我当了那么多年下人,他不赔我点钱就算好的了。”
“好吧...”黑土弱弱回答,“我们会给你发的,等你醒过来,桌子上会放我们准备好的东西。”虽然本来也是她的。
“就这么简单?不会有诈吧?”常佑狐疑,“如果是假冒伪劣产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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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霍霍那个云上仙吗?我都不知道他是谁。”
“不是,就算您霍霍云上仙,那也是他自找的...”黑土越说越小声,“地府出品,保证童叟无欺,比格也不欺。”
“那就最好。”常佑“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看向白云:“你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
“有,”白云心情复杂,“如果你们到死都没能解决这问题,小世界将会不断重启。”
常佑:“所以,要怎么解决?”
“让云上仙再次爱上你就可以了。”让你爱上云上仙就能解决..这才是真相,白云可不敢说,他在心底吐槽,云生慈登场就是六十好感度,谁家好人这样给好感。
自己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还能在地府看上恋爱直播。白云胡思乱想,云上仙的那点小心思真是青涩啊。
“也就是说,我要一个劲的往他跟前凑?”
“说不定您什么也不干,他就爱上您了。”白云没忍住,嘴贱了一句。
“你说的有道理,”常佑平静地说,“那我继续摆烂好了。”
“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啊...”白云绝望地看着自己坠入深渊,常佑要醒了,而自己的话还没说完。
“您别摆啊——”
这有什么好嘱咐的。她每天起来都要干那么多活,到底摆在哪了。常佑醒来,脑子里只剩下些模糊的记忆,像是茶水留在桌面上的水渍一般。
上次是黑土,乱葬岗,这回变成白云了。常佑扶了扶脑袋,好像还有人说要送自己什么东西。
她下了床,发现春又绿已经出门了,她居然不叫自己。
旁边的小桌上,躺着一把短匕。她将匕首从鞘中抽出,好漂亮的东西,鞘上还有一只可爱的大耳朵小狗。
就是为啥出鞘的时候自己听见了几声“werwer”?
好让人怀念的声音。
云生慈的手一抖,剑尖偏了一寸。他茫然地看看四周,明明什么也没有,自己的心弦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拨动了。
7. 问你的主子去
“还要多久才到啊?”
常佑好奇地掀开帘子,往外看,马车外边是一片她全然陌生的风景。
“不远了。”蒋沉麟解下腰间的酒壶,灌了一口,眯起眼睛:“左右半个时辰。”
为什么蒋沉麟会出现在云家马车上?话要从头说起。
那天回去,他如实把话传给家主,又用信鸽告诉姑姑,自己已经把话带到。蒋化珏回信一封,信中大意是:趁着迎神会未到,若蒋沉麟有意,可以同云生慈一起上山。她想念自己这个许久未见的侄儿。
蒋沉麟想到云家,本想婉拒,谁要和那些个死气沉沉的家伙混一块?但转念一想,自己当天还被耍了一回,那侍女胆大包天,他摸了摸下巴,决定碰碰运气。
自己能亏什么?那云生慈,刚从山上下来的毛猴,想也斗不过他。那个侍女,叫又绿的,哪怕不来,自己在云生慈耳边提两句,要这家伙是个识相的,就该给她点苦头吃。
蒋沉麟一拍扇子,扭头就往云家写了封信,说自己也要跟着上去,和姑姑叙叙旧。明面上还是亲家,云念毅同意了,云生慈也不可能再说什么。
蒋少爷大摇大摆地骑着马,一脸得意,进入了云家的车队。一众人里,他立刻找到春又绿——呵,让他找到了!有的是你好果子吃。
宴会那天,不知这人对自己做了什么,他回去之后,全然不记得“丢玉佩”后的事。只觉得头脑昏沉,一时没注意脚下,直直栽倒在地上。他爹吓坏了,连夜托人请了宫里的大夫,开方子,喝了好几副汤剂才好。
蒋沉麟迈开步子,上前去,用扇骨拍了春又绿的肩膀,她拧着眉,一幅不快的样子,抬头看向蒋沉麟。他看见春又绿这幅表情,心底终于舒服了些,开口道:“你,跟我坐一辆马车。”到了自己车上,还有什么他做不了的?
春又绿毫不客气:“你算是哪个?”
“我?我是蒋府三公子,蒋沉麟。”
“哈,我看你是个傻子。”春又绿笑了,“我是云少爷的侍女,轮不到你这厮要来要去的。”
“云生慈?”蒋沉麟语带不屑,但毕竟是人家地盘,他不好更进一步发作,“他在哪呢?”
“少爷还在院子里。”
“那我等他出来。”
“你就这么想要我陪你坐这马车?”春又绿语气幽幽,如果蒋沉麟真怀着些别样心思,她倒不介意给他好好上一课。
艳阳高照的天气,蒋沉麟无端打了个冷战,他看看天,又看看春又绿,拉高语调:“怎么了?一个侍女,我还请不动你?”
常佑走了出来:“你们在这吵什么呢?”又对着春又绿说,“走啦走啦,我们去前面那辆。云少爷马上来。”
蒋沉麟啧了一声,不耐烦的说:“我也跟着上。”
旁边跟着的仆人高冲弱弱地开口:“蒋少爷,这车上恐怕坐不下那么多人。”
他用扇子拍了一下高冲的脑袋:“给你蠢的,你自个回去坐那辆,我不需你跟着。”
等云生慈赶到,马车上已经坐了三个人。路途崎岖,多是小路,不好坐大车,只余了一个位置。云生慈坐到常佑旁边,常佑替他斟茶,又递给他。对面的蒋沉麟已经一幅主人模样,对着春又绿呼来喝去,又是要切瓜果,又是要她用手喂他。
春又绿是无所谓,吃吧,吃不死你,这几口灵力下去,等到他回家,她立马就给他下点猛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常佑看着生气:这蒋沉麟,怎么自己做了坏事,还一幅理直气壮,要来讨债的样子?她看看云生慈,本想开口,让他帮帮忙。没想到云生慈才刚上车,就闭上眼睛,开始小憩。
他这几日忙坏了。
云念毅对他上山一事,不说鼓励,只能说是不反对。要去你便去,要怎么去,要带谁去,都是他自行安排。云生慈本来就不认识几个人,就算刘迁再怎么人精,也是要花时间打通人脉。这几天看下来,虽然他有个少爷的名头,却没少吃几分苦。
这也算是锻炼吗?常佑心情有些复杂,感觉更像是折磨。她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这是个暗号,问春又绿需不需要帮忙。春又绿轻轻摇头,眼神更加凌厉,这厮不值得自己给好脸色,等到下车,她就要他好看。
蒋沉麟从脚边的箱子里掏出一本书,折腾这许久,他的气消了点,春又绿那副想要发作又碍于云生慈在旁,不能发作的模样,让他非常受用。
马车颠簸,然而常佑却没怎么受影响,恍惚之间,她居然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春又绿收回手上灵力,还是不要让她这么担心了。就在这一刻,云生慈睁开了眼睛。
两人视线相接,车厢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蒋沉麟的视线还在书页上,开口就是:“再给我倒点茶,又绿。”
硝烟迅速退去。春又绿应了一声,拿起茶壶,熟练地开始沏茶。
云生慈转而去看已经在靠在垫子上,睡得天昏地暗的常佑。她这样睡,醒来之后,恐怕不会太舒服。男人伸手,把一个枕头放在她背后,又将她往里拉了拉。蒋沉麟抬头一看,哼,果然这云生慈也不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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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正经人。平日装什么清高。
春又绿正要把茶杯递给蒋沉麟,他直接张开口,意思再明显不过。春又绿真是被气笑了,傻到这种地步的人,世间已经是少有,云生慈那边还看着,他敢这样下她的脸。她用灵力将杯中茶煮沸,直接倒进了蒋沉麟嘴里,后者被烫得“啊啊”直叫,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啊呀,蒋公子,没事吧?”春又绿故作惊讶,“快快,喝点凉水,压一压。”
蒋沉麟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慌不择路,接过春又绿递来的水,就往自己的嘴里倒。云生慈再次闭上眼睛,要是他刚刚没有看错,那是混着灰烬的符水。
府里混进来一个鬼,云念毅都不知道。云生慈想,这春又绿来路不明,蒋府这公子又是个眦睚必报的,得把他们分开。
蒋沉麟眼泪都要下来了,该死的,居然敢这么玩自己。他一边喝水,一边暗自发誓:不把她整脱两层皮,自己就不信蒋了。
“又绿,你下去吧。”云生慈说,“伺候不好,就不要伺候了。”
蒋沉麟本想说话,奈何自己的舌头实在是疼的厉害,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云生慈,自己如何看不出来这人是要保下她?云府上下,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春又绿行完礼,就跳下了马车。蒋沉麟有些傻眼:这可是还在行驶的马车。虽然她有这身手,自己是不奇怪的,但她在云生慈面前也是这样表现,难道不怕...不对,肯定是他们做局阴我!
蒋沉麟更恨了。
直接从车上跳下,对一般人来说,这不死也残了。对刚刚的那杯茶来说,也算是个交代。蒋沉麟觉得,这就是为了封自己的口,才做的一场苦肉戏。不然云生慈为什么会醒的那么巧?
自己何时得罪过云生慈?
他的脑筋飞速转动,奈何不太好用,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到最后,还是归到云念毅头上。这老头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害自己姑姑信了教,又养出一个坏心眼的二儿子。
过了许久。
常佑悠悠转醒。旁边的云生慈看着还在休息,春又绿已经不见了。
常佑有些茫然,问:“还要多久才到啊?”
她好奇地掀开帘子,往外看,马车外边是一片她全然陌生的风景。
“不远了。”蒋沉麟解下腰间的酒壶,灌了一口,缓解疼痛。
他眯起眼睛:“左右半个时辰。”
“又绿去哪了?”这才是她真正想问的。
“嗤,问你的主子去。”蒋沉麟一脸不耐烦。
8. 咬两口
到了客栈,三人下车,春又绿牵着一匹马,慢悠悠地走过来。蒋沉麟看她一眼,春又绿松开绳,屈身行礼,云生慈摆手,示意她起身。春又绿谢过后,再次牵起马,要往后头的马厩去。
蒋沉麟:“这时倒挺醒目的。”春又绿被刺了这一句,也没回头看。晚上有得是这人哭的。
一行人涌进了客栈,上房当然是空出来给主子的。仆役们在刘迁的安排下,住进了各自的房间。
云生慈、蒋沉麟各自住一间上房,春又绿和常佑住一间房,刘迁和高冲一间房。
这间客栈的外墙已经生了青苔,有些破败。春又绿在前往马厩的路上,看见一面布满黑色水渍的墙,马儿们似乎都有意往外走,要离它远点。
她本想随手打出一道灵力,试探一二,然而后面的人看她停住,不耐烦地喊:“看什么看呢?墙上没印钱吧?大家忙一天了,急着回去休息,你要睡觉,回去睡,别在这路上停。”
春又绿回道:“对不住,这实在是累到了,一下晃神,我马上走。”
等晚上再来看看吧。春又绿向前走。没看见那墙壁倏地流下的黑水,落到地上,变成了红色。
常佑跟在云生慈后边,帮他布置床铺,这间房看着干净,但边边角角处,有很多没收拾好的地方。
“这是什么呀?”常佑皱着眉头,从衣柜下边,扫出一团黑色的丝线。它们缠在一起,“看起来像头发,又不是头发。”
云生慈:“别拿手去碰。”他抬手掐诀,一团火降在那丝线上,把它烧成了灰。
“扫出去吧。”他又放了一个清净诀,“我们只待一晚,明早就走。”
“这么急着走吗,我还以为...”
“余下的仆役是不跟着上山的。”云生慈解释,“我和蒋沉麟,一人只能带一个随身的仆役上去。刘迁要留下,安排他们,我打算带你。”
“那又绿...蒋公子会带她上去吗?”
“我不知道。”云生慈淡淡道。
“蒋公子肯定想着办法给她下绊子。”常佑挠挠头,“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留在这呀?他不是还带了个人来嘛。”
“要我开口么?”云生慈看着常佑的眼睛。
你认为我们之间的私情,足够让我在代表蒋家的人面前开口,将你看重的人留在这里?
常佑装迷糊:“不不,哪里用啊,蒋公子肯定玩不过又绿的。他都吃瘪成那样了,还坚持不懈地追着又绿跑,也算是人艰不拆了,啊哈哈...”
“那就不要问我这些问题。”云生慈转身将剑挂好,表情晦暗莫测,“你可以出去了。我要休息。”
“好嘞,您睡吧,我再去看看。”
常佑将门合上,一刻不停地往楼下赶,又绿要是落单了,说不定又要给那蒋傻抓住。
蒋沉麟此刻倒没什么折腾人的心思,他自进了这客栈,就感觉浑身不舒坦,常年习武,身上难免有些旧伤。他的腿摔断过一次,雨天会疼,蒋沉麟将窗打开,外边分明是太阳高照,自己的腿却疼的厉害。
高冲是个有眼力见的:“少爷不舒服了?下边的箱子里有药膏,我给您拿上来...”
"算你识相。快去。"蒋沉麟闭了闭眼,“记得再把饭菜带上来。”他可不想和一群人一起吃。
“哎,是...”高冲毕恭毕敬。
常佑在楼下找见了春又绿。旁边的人都在吃饭,她穿过桌椅,“又绿,你没事吧?我居然睡过去了,一醒来,看不见你,是不是那蒋傻子做什么了?”
“没什么,我整了他,云少爷看不过去,喊我下车。我什么事也没,你看。”春又绿将两只手臂伸了伸,又踢了踢腿。“不过,这间客栈,看着叫人不太喜欢。感觉脏脏的。”
“是啊,我刚刚帮云生..云少爷,收拾房间,找出来一团线,他手指比了一下,就窜出来一团火,哇,就这么把它烧掉了!”
“线?”春又绿有些奇怪,“还有人会把这种东西留在客栈。”
“是啊,不过那团线也不多,可能人家做衣服,剩下了,不想要,就直接丢在这了吧。”
“管得它这么多,”春又绿说,“我们先去吃饭吧。”
常佑点头:“好!”
今天的饭菜还算可以,虽然比不上府里的大厨,但也算得上有滋有味。常佑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肉,上边的油光看着十分馋人,好香,她张开口,正想送进嘴里,却被春又绿一筷子截走了。
“啊呀,做什么?我的肉。”
“这么急着吃,”春又绿将肉翻到背面,“这里黑了一块,我怕这肉坏了,你吃了闹肚子。”
“啊,肉坏了,他们都敢端上来。”
“说不定人家做的就是黑心生意。落月教的地盘,一般的店家盘得下地方建客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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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顿饭而已,这么难...”
“挑着吃吧,闹了肚子,明天照样要上山。到时没了力气,小心少爷把你扔台阶上。”
“扔就扔呗,”常佑小声嘟囔,“大不了我自己跑下来。谁稀罕去那庙里住似的。”
春又绿看她恹恹的,夹了一筷子空心菜到常佑碗里,“好啦,先吃吧,填饱肚子。我错了,以后不同你说这些话。”
“一个个的,就知道吓我。”常佑气鼓鼓的,使劲地把饭菜往嘴里塞,像在嚼仇人的骨头一样用力。
春又绿虽然也在吃,心思却不在饭上。
她刚入府时,黑土通过符纸给自己传信,说是小世界中出了异变。特意要自己关注落月教,查了那么久,也没弄出什么眉目来。
明天一定要找个法子跟着上去,自己在蒋府呆了许多年,也在云念毅的案头上找到过有关落月教的信件。但始终不知,这落月教是掌握了何等秘法,竟然有人能通过献祭,修改国运。
别人的恋爱要管,小世界的秘法要管,春又绿心底泛起涟漪,想从一条蛇变成一条龙,自己要走的路可说是轻松,又不轻松。
倘若失败,她还要跟着别人,从头开始。..不不不,绝对不能失败。
春又绿看着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常佑,突然升起那么点羡慕。傻人也有傻福。
不过,既然自己已经选择这条路,她就绝不会回头。地府的生活,春又绿已经忍受得足够久。她修炼到只差临门一脚,正将面临雷劫,若雷劫不过,身死魂消,春又绿当时退缩了。
云上仙以仙格相抵,制造小世界。阎王把她丢进来之前,向她许诺,若是将这二人成功撮合,就为春又绿设阵,挡下前九道雷。
她明白,这是自己的机遇,她不会错过。
抱歉,常佑,春又绿明白,这人是真心将自己当做姐妹看待。但是自己那颗真心,早不知被练到哪去了。为了化身真龙,自己已经熬过无数岁月,甚至春又绿这个名字的由来,她也忘记了。
人族都说蛇冷血狡猾,春又绿不置可否,但这小世界二十年间,自己可说是没有做过什么,真正对不起这个女孩的事。
你哪怕就当是为了我,春又绿又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常佑碗里。
再爱一次那个捞什子云上仙吧。
他要亏了你的,等我变成龙了,我咬他两口去。
9. 她一直在骗
晚上。常佑被憋醒了,她轻轻掀开棉被,越过睡在外边的春又绿,蹑手蹑脚地下楼。木质的台阶发出“吱呀”声,她听了发憷,更是加快脚步,跑到不远处的茅厕去。
外边的蝉鸣声如此清晰。
借着月光,常佑又摸回了客栈。天太黑,她没看见,在身后,跟了丝丝缕缕的红线,沿着地面,追着足迹,从门缝中钻了进去。常佑的困意还没消散,就这样爬上楼梯,一个人影却出现在转角处——是“云生慈”。
“云少爷,你还没睡呀?”常佑迷迷糊糊,“你挡着我上去了。”
“你知道我是谁?”
“云二少爷,您没睡醒吗?”常佑没好气地说,“我困了,我要回房间。”
“云生慈”笑了一声,他转过身去,像是要上楼,然而就这么一瞬,那人居然在自己眼前凭空消失了!
常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她的困意全消了。这时,又是几声脆响传来,“喀拉、喀拉”,她回头一看。自己身后的台阶,居然一节一节碎裂,变成了木屑,尽数落在地上。
自己只有上去的路可走了。
刚刚有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消失,你敢上去吗?常佑汗流浃背,她放开了嗓子大喊:“救命啊!”
没有回音。
偌大的客栈,她的声音却像是被一个虚无的罩子收起来了一般,没有回音。
常佑迈开步子,不顾一切地向上跑,她吓得连眼泪都缩回去了,救命,救命啊,怎么每个房间门都拽不开?这些破木门,换了白天,她一脚能踹开三个。常佑不顾一切地将手边能丢的东西往楼下丢,来个人啊,怎么没人?
“在找什么?”那个形似云生慈的人再度出现,“是她吗?还是他?”他的手上拎着两颗头颅,血腥气直冲常佑的鼻腔,她的瞳孔剧烈收缩,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春又绿和云生慈的头,居然被一个人提在手中,像是玩具一般。
常佑的第一反应是想吐,然而身体更快一步做出反应,要逃。她右手一撑栏杆,就要往下跳,身体还悬在半空时,却看见下方的红色丝线如同血海一般翻涌。
云生一挥手臂,那些丝线有生命一般,将常佑托起,放到他的面前。
“我还要谢谢你,把我带了进来。”云生手指冰凉,像蛇一般,紧贴着常佑的脸颊,绕到耳后,拆掉了她的发髻。“不然我怎么能够那么轻易,找到那么多祭品?”
他提着的那两颗头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熟悉的面容变得扭曲,常佑怒火攻心,一把将云生推开,藏在身上的刀正在发热,自己的身体似乎也随着变化。她听得见,刀的鸣叫,自己的骨血跟着沸腾。
“你怎么敢...”常佑的语调变了,犬齿变得更长,她一抖衣袖,那把刀显出原貌,连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刀法,却是一招一式,有模有样。
云生一边后退,一边以红线防御,这人果然也有灵力在身,他想,若她真的被激怒,陷入这幻阵之中,自己倒是好办了。他看了一眼月亮,自己时间不多,若她醒悟过来,就得等到...又攻过来了。
常佑的刀法极快,身手灵活,又有远超常人的气力。她忘记了自己本应该是个凡人,那丝线冲过来,她便蹬上去,在空中闪躲,若得了空,就毫不犹豫地朝着云生面门攻去。
“你就不好奇,他们是怎么死的?”云生还不放弃自己的激将法,“让我想想,这个女人,临死之前,还在问我,你回没回来。”
“滚!”常佑的眼睛变成了浅棕色,“我不信你说的!”
连狗耳朵都出来了,云生歪头,这人是犬妖?不对。
那把刀还在变大,发出犬吠声,常佑嘶吼着,玩了命地朝云生杀去。
难道是刀的问题?云生的肉身转瞬便被砍成了两半,常佑没给他思考的时间。他没有出血,躯体像是一具空壳,只有几缕黑线落在地上。常佑的喉咙发出低吼,还没反应过来,夹着尾巴,身体震颤,她有些害怕,更多是悲伤,又朝着云生补了几刀。
“嘁,别砍了。”云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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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在她脑中响起。“你要喜欢,我再送你一个得了。”
“你在哪?!”常佑举起刀,朝着四周转了一圈。
真有意思,云生想,可惜没有镜子,真该让这人看看,她现在这副模样。既不像人,也不像兽。
春又绿掐着常佑的人中,往她体内输送灵力,常佑的魂魄丢了。
她只迷迷糊糊地知道常佑出了门,却没在第一时间发现,人倒在了门口。还是云生慈发现得早,这人竟然在守夜,他对灵力波动敏感,听见倒地声,提着剑就出了门。春又绿万分焦急:魂魄丢了,这肉身未必能等到天亮。靠自己这具躯壳内的灵力,要是人真死了,想救也无力回天。
“客栈外有幻阵,”云生慈说,“是有人提前设下的。”
“你早就发现了。”春又绿压下内心的不满,“为什么不早说?”
云生慈:“你为什么不早说?”
“什么意思?”
“你也有灵力,那天你知道我在,刻意到常佑面前说那一番话,是为了什么?”云生慈淡淡道,“你可以不解释自己的做法,我也有自己的怀疑。若今天幻阵是你所设,我与你说它在,有用么?我和你的关系,不过是主仆罢了。”
“我...哎,算了。算我求你,将常佑带回来,要我做什么都好,等她回来,事情结束,我自会给你一个说法。”
“我未必需要你的说法,”云生慈嘲讽道,“常佑可能更需要。”
“我没有什么对不住她的。”春又绿咬牙切齿,“一切不都因你而起吗?”
“我?我和她从前毫无瓜葛。”
“早晚有一天你会懂的。”春又绿心中郁闷,“算了,不要和我在这纠缠,你快去救她啊。她今天要死在这里,我会后悔一辈子。”自己无法走脱,还要继续给常佑肉身灌注灵力,要不是因为这,春又绿早就自己入阵,去捞常佑了。
云生慈撕下衣袖一角,盖在眼上,以灵力辨认幻阵方向,“不必你提醒,我不会让她就这样死在这里。”
10. 逃出生天
高冲怎么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蒋沉麟烦闷不已,他夜半被疼醒了,心里不爽,干脆敲响高冲房门,把他喊了出来,替自己下楼拿药。
“蒋少,我马上,我马上。”
高冲点头哈腰,脸上带着疲色,立刻跑了下去。早干完活,他早点休息,要是和蒋沉麟掰扯什么“里头还有人在睡觉”,那少爷指定是不乐意的。说实在的,今天被吵醒的不止他一个人,倒是叫高冲有了点慰藉。
刘迁不耐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见蒋沉麟那张脸,又躺了回去。算了,得罪谁也不敢得罪这些个主子。这客栈里除了两人,就他最大了。想找人撒气,等天亮就完了。刘迁默默翻了个身,反正也不是喊自己去干活。
蒋沉麟回房时,没有把门关死,打算留个一角,给高冲打开。一阵怪风却刮了过来,“砰”地一声,门板差点打在蒋沉麟的鼻子上。下边门缝处,风声呜呜,听着十分凄厉。蒋沉麟的腿更痛了,今天自己是怎么了?他心中莫名焦躁。
高冲在台阶上走了没两步,就觉得脚下的触感奇怪,他也没多想,直直往下走。到了倒数第二个台阶,他像是踩到了一团泥状物,步子不由得一歪,眼看着要倒在地上。高冲下意识地用手臂去撑,“咔嚓”一声脆响,他的骨头断了。
他开口喊痛,旋即便听到一声“救命”传来,随后,高冲惊恐地看看着地面上无数黑线冲起,朝着自己的方向涌来。自己要死了!高冲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他也顾不上什么断掉的手了,跑,男人的脑中只有这一个字。
上有老,下有小,自己还不想死。高冲的眼眶中盈满泪水,自己拼尽了全力,才从蒋府一众仆役中爬到现在的位置,可不能死在这啊。他活那么久,还没享受过几天呢,高冲强忍着疼痛,朝着后厨的方向跑去。
黑线不紧不慢地追逐着高冲,像是玩耍一般,将他拽倒,又变得缓慢,等高冲看似要冲出包围圈,又立刻赶上,将人整个打到地上去,又等他爬起来。
耳边突兀地响起犬吠。附近有狗?高冲回头,那不是大厅的方向么?他看着黑线,绝望不已,回去的路已经断绝了,那不知何来的狗,像是在给自己报丧。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迷路的...”云生出现。“可惜你没有灵力。”
“不过拿你来当阵眼,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云生割破高冲的脖颈,血柱冲天而起,黑线被染成红线,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高冲就被丝线层层包裹。男人拍拍手,闭上眼睛,感应着。
有新的人入阵了。
就是他吗?云生的瞳孔转成红色。
云生慈。
男人眼上覆盖着一层白纱,他提着剑,用灵力感受着。
不在同一个空间。他吐出一口浊气,男人“望”向灵力波动最强的地方,那里有人。用肉眼是看不见的。云生慈嗅到了血腥味,他迈出一步,架起剑式。
有一股庞大而又分散的灵力,正朝自己奔来。
云生一面操纵着红线,试图在剑瀑之中找出云生慈的弱点,一面和常佑对话:“他来救你了,感动吗?”
常佑:“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的云二少爷啊。”
她听出云生的轻蔑,呲着牙,吼他:“给我滚!”
常佑追着云生砍,动作大开大合。云生一边后退,一边想,她马上就得脱力了——哪有人能一直维持这样的力量?届时,疲乏会让她的动作逐渐迟缓,刀法变得毫无章程。
云生慈耳边响起常佑的声音,他了然:是她在那。男人的剑幕毫无破绽,纯净而强大的灵力,燃起火焰,将试图近身的丝线,一一烧成灰烬。
云生啧了一声,还以为能够让他动摇,没想到云生慈油盐不进,和这个提刀要砍自己的一个样。
他没想到,云生慈从未对常佑抱有过什么不切实际的希望。反而是一直带着警惕。
云生没法离间一对从来没交心过的主仆。
可惜了,两个有灵力的人,哪怕任一做了自己的阵眼,余下的人都不会有活路可走。
云生将余下的丝线尽数派出,准备做最后一搏。就算无法在此处将他们一网打尽,左右他们还是要上山的,待到山上,阵法完整,这些人没有一个逃得掉。云生掐诀,阵法中的三层空间开始重合。
常佑耳边的破空声逐渐真切,她低头,云生慈剑法凌厉,周身绕着火焰,烧开了一片前路。
还好他把眼睛挡上了,分明是那么紧张的时刻,自己却有心想这些——至少能和那个王八蛋区分开。
不会砍错人了。常佑转了个刀花,脚踏着栏杆,飞身而上,欲将云生击落。却被丝线挡住,甩飞出去,常佑吐出一口血,却未觉疼痛,摇摇晃晃地从废墟中站起,眼底是挡不住的杀意。
云生:“这么急着杀我么?”他笑道,“这时候不喊我少爷了。”
“呸,真是恶心!哪来的冒牌货。”
“谁是冒牌货还犹未可知。不信你去问问下边那位?”云生调侃道,“还是我死的太早了,这位兄台未曾见过我啊?”
“也不担心,去照照镜子,你连脸都不是自己的。”云生不忘补充一句。
一道红线擦过云生慈脸颊,血液渗出,沿着男人的脖颈流入衣领。
守了这么久,几句话就能让他心神不稳?
云生哈哈大笑:“原来如此,看来是我找错弱点,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做了这么久的云少爷,原来还有一丝羞耻心尚存?”
“去,你这孤魂野鬼,不知哪来的家伙,少罗里吧嗦的!”常佑看云生慈的攻势竟有转弱的迹象,更是心急,干脆转战楼下,替他分担压力,把即将近身的丝线斩成两段。
一片灵火落到她的刀上,云生慈的声音响起:替我守住后背。阵眼不在他身上。
阵眼在何处?
那些线的中心。有东西。
好。
“密谋什么呢?”云生一拍脑袋:“哦,我差点忘了,还有个人,你们手脚再不快点,就只能给他收尸了。”
“这倒霉蛋被吓得摔断了手,又无声无息地晕过去,给我拖到厨房去了,可没人给他送灵力。”
“哎,不待天亮,就算走得出这幻阵,这人也是非死即残。”
云生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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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没人回答他。真不好玩。
灵火吞吃着刀上灵力,烧的更盛,常佑护住云生慈周身,那些丝线有思想一般,刻意避开她的刀。两人配合逐渐默契,一步一步,向着被当做阵眼的高冲走去。
云生还想说些什么,然而那二人却不给他时间。包裹着高冲的那道屏障,居然就这样,被云生慈一剑击破了。高冲的身体落到地上,他脸色惨白。看起来已经死透了。
男人挥袖,阵法已破,他还没傻到为了说那几句话,待着不走的地步。地上还未被烧却的丝线飞入袖中,云生转过身,幻术消失,他人如升腾的雾一般融进空气。
云生慈体力不支,跪倒在地。他咳嗽两声,将眼前白纱拽下,用剑支着自己,再度站起。
常佑睁开眼睛,满脸茫然,她只觉得身体内充沛着力量——刚才那是梦吗?自己长出了耳朵,还有一把大刀,追着一个和云生慈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砍。
“高冲在厨房。”云生慈上楼,经过春又绿时说:“若你还有灵力,可去看看。”他脚步虚浮,再也没看身后二人,闪身进了房间,开始打坐。血丝沿着他的嘴角落下,云生慈想,自己真的会被那几句话撩动心弦,以至于此刻,连静心疗伤都做不到么?
可笑。可悲。云生慈阖眼,若真是如此,不如一死,换个清净。
“高冲...他快要死了!”常佑像是被一个小锤子打了脑袋,猛地蹦起,飞奔到厨房。春又绿赶上她,有些不可思议:这人丢了魂魄,这时回体,不说无法站起,也应该有些乏力,怎么常佑不合常理,像是没事人,还有功夫去管别人的事情?
高冲躺在地板上,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春又绿暗叫不好,自己的灵力恐怕不足以把这家伙拽回来。常佑把胸口的小狗刀拿了出来,“又绿,你看看,这个有没有用啊?”
春又绿接过刀,瞪大眼睛:哪来这老些灵力啊?她上我这抢的,都存里头了?不对..好像还有云生慈的。
怪不得那家伙忙着上去休息。被吃的灵力可是补不回来了。
“wer”的一声,刀出鞘,春又绿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以血为媒介,将刀中灵力引出,又把血滴入高冲口中。
春又绿:“你把他扶起来点,让他喝下去。”
常佑:“大概要多久啊?”她干脆拽着人的肩膀,把他整个上半身托了起来。
春又绿:“我哪知道,能活活,不能活就死。”不过有那么多灵力,这人想死也难。
常佑:“啊...别吧。蒋沉麟就带了这么一个人来,到时候又要抓我们小辫子了。而且他死了,他家里人肯定也很伤心的。”
春又绿:“你想别人的事倒是周全,怎么不想想自己,刚刚是不是也要死了?”
常佑:“没有吧,嘿嘿。”她看着小狗刀,虽然有点狼狈,但是好像,砍人的滋味也不错。虽然看见二人头颅时的恐惧还在,但一出幻阵,意识到这些都是假的,她的安全感又回来了。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平凡的常佑。
高冲,你一定要活下来啊。常佑为他祈祷。死在一场莫名其妙的灾难里,实在太不值了。
11. 起床
“你们说高冲怎么了?”蒋沉麟黑着脸,他觉得自己刚刚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话,什么法阵,什么灵力,拿去骗小孩还差不多,当他是个傻的么?
“事情就是这样,你再怎么不信,他明天也醒不过来。”春又绿一摊手,“我只是来通知你。”
常佑在一旁扛着高冲,后者还在昏迷。灵力让他的伤口愈合了,尽管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但总比死掉好。
“啧,我不过看高冲顺眼,才带过来。如今他昏迷不醒,看来是无法上去了。”蒋沉麟没拿到膏药,心烦意乱的很,手一指春又绿,“那就你陪我上山好了。你不是能耐得不得了么?”
“他伤的还挺严重的,你不看看吗?”常佑有些震撼,“我们没有说谎啊,你看,寻常人要是被割开喉咙,还是在没有医师的情况下,肯定会死的。但是又绿把他救回来了,你和他既是主仆,一点情谊也没有吗?”
“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好了?”蒋沉麟嗤笑,“想伺候我的人前赴后继,死也就死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的。况且我只是让他拿个药,就算真的出了这么大事,只能说算他倒霉。”
在蒋三公子眼中,这些下人只是随手可弃的消耗品。他不会记住他们的脸,他们的身世,蒋三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没有值得让他记住的。就算是他的生父,蒋沉麟面色沉沉,到底也敌不过姑姑如今的权势。
常佑有些为高冲不值。
虽说他们是做下人的,但在府中待久了,多少也会对主子产生些感情。哪怕是养条狗,你天天给它喂饭,它也会记着你给它一口吃的情啊。
这蒋傻真是个傻的,连狗都不如。常佑摇摇头,但各人都有各人的看法,她不在蒋沉麟的位置,也无法控制他的所思所想。
那便罢了。各人有各人要走的路,她只能尽自己所能,帮一把是一把。常佑用眼神示意春又绿,她要带高冲先走,随后便朝着他的房间走去。
“你的姐妹走了。”蒋沉麟说,“你怎么还不回去?”
春又绿温柔一笑:“我想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哦?”蒋沉麟挑眉,“这夜半三更,孤男寡女,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春又绿催动灵力,蒋沉麟瞬间面如金纸,跪倒在地,膝盖撞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他旧伤复发的更加厉害,胃部像是被数十把尖刀戳弄,不由得蜷缩身体,减轻痛苦。
“何必行此大礼,”春又绿抓着蒋沉麟的头发往房间内拖,“你体内毫无灵力,明日上山,恐怕成为拖累。”
“就当我做一回好心人,来帮帮你,打通这浑身脉络。”
男人的咒骂声不绝于耳,春又绿懒得理。她按着蒋沉麟的肩膀,慢慢引导灵力,将他体内周天转通。自己今天倒霉,遇上那么多晦气事,还要听这人讲那么多屁话,不整得他哇哇叫,自己干脆改姓王八得了。
到了后半夜,骂声就变成了哭声,再后来,是虚弱的哀求声。
翌日清晨,春又绿打了个哈欠,就从蒋沉麟的房间出来了。无视别人的目光,她慢悠悠地回房,把还黏在床上的常佑捞了起来。
“又绿,我再睡会。”她眼睛没睁开,身子还想往床铺的方向倒,“就一会。”
“别一会了。”春又绿往常佑脑袋上拍了一记,“我们早点去,早点回来。”
“哎呀,真的是。昨天都差点死了人了,难道我们真的非去不可吗?还有那个什么灵力,你和云生慈,应该都需要养养吧?客栈的法阵也破了,我看没什么要担心的呀..”
“常佑,”春又绿拉高声调,严肃起来,“这是落月教的地盘。以人做祭的邪阵,出现在这里,你觉得会和落月教毫无关系么?再过几日,就是迎神会,届时,落月教就要进城了。今日是客栈,明天怎么不能是玄外城?”
“和我有什么关系嘛...”常佑用枕头挡住脸,“又不是我花钱给落月教盖的房子。”
春又绿无奈,她对常佑实在没什么办法,打也不是,骂又怕骂出反骨。
“那你想想,到时云家会不会受牵连?他们还以为蒋化珏还和云念毅在一起呢。到时候出了事,要降罪,我们这些个小喽啰,肯定要跟着主家吃亏的。”
常佑绝望:“我能解决吗?我昨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里边出来,都和做梦一样。要是没有云生慈,我找不到阵眼,说不定就嘎嘣一下死里头了。”
春又绿:“既然这刀选你认主,肯定有它的道理。你现在体内有了灵力,多少是一份力量。走吧,不要赖着了。我一晚没睡,只为了给那个傻子磨出点灵力,估计他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来。”
“那他岂不是走不动了?”常佑非常机敏,抓住了关键。她也不是很想走。
“我会把他绑到马上。”春又绿补充,“如果你还想赖床,我就把你也绑上去。”
常佑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等常佑收拾好,到客栈门口,春、云二人已经在等着她了。而蒋沉麟,也真如春又绿所说,被捆在了马屁股上。
“我们就这么往上走?一刻也不停吗?”常佑有些不安,她没骑过马,坐在春又绿身后。蒋沉麟单独一匹马,云生慈看着很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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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过了。这山不高,若无意外,沿着山道,半天就能到明久院。”云生慈答道。
“就怕意外...”常佑嘟囔着。她将小狗刀放在了腰间,不时摸摸。大耳朵狗的外形,青铜的质感,她还挺喜欢的。
越是往上,路旁的花草越是稀疏,树也是,越来越矮。到了半山腰,干脆就没有树了。光秃秃一片,尽是黄土泥岩,常佑抱紧了春又绿:“这真的没事吗?不会又窜出来个人吧?”
“如果出现幻阵,你就算用这双手,把我的肚子勒成纸片也没用。”春又绿幽幽道:“松开。”
“这幻阵那么麻烦,有没有方法可以绕开它?”常佑好奇:“还有,设阵需要什么条件吗?”
“幻阵是在固定的地点上才能生效的。”云生慈回答:“若想要绕开,就得先知道何处有幻阵。但是如果不触发幻阵,就难以得知这片土地上有它。修炼过的人,也仅能大致感觉到''不对劲''。”
“激活阵法,需要阵中有人。而阵眼可以是任意的''物''。我随师兄打理藏书阁时,翻阅过《数阵》,其中记载,若是设阵者发心不正,以活物为阵眼,效果更佳。”
“发心不正?它还会标注这些啊。”常佑惊讶,“我还以为你在山上看的都是闷书呢。”
“修炼者天赋各异,不乏底层出身。只要有这份机缘,人人都可修炼。富贵人家要么厌恶苦修,要么看不起这些旁门左道。也有人会刻意研究那些为了求财求权,诅咒别人的术法。”云生慈解释。
“有没有那种可以一夜暴富的?”常佑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可想点好的吧,”春又绿恨铁不锈钢,“世上没有哪份因果是落不到人身上的。你敢接不属于自己的财,也要敢接不属于你的报应。”
常佑焉了。这几天她一直在接受打压式教育,实在有点顶不住了。还是吃吃喝喝的生活更适合自己。这些什么神神鬼鬼,自己不想了解过多。真没意思。
马儿突然止住了脚步。天空乌云遍布,黑压压一片,像是要下雨了。雷声轰轰,前方又起了雾。不管春又绿怎样挥舞马鞭,它都不肯再走一步了。
“说什么来什么。”春又绿翻身下马。“常佑,下来。”
常佑:“我能不能等你们破阵了再过去?”
“恐怕不行,”云生慈将剑出鞘,“有什么东西正在往里这来。”
春又绿把蒋沉麟卸了下来,咬破他的食指,用血在他眉间画了个简易符咒。符刚画完,男人就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春又绿笑得灿烂,“起床干活了。”
12. 你要睡着了吗
蒋沉麟浑身酸痛,看见春又绿的脸,下意识后撤,害怕二字写在脸上。
那雾气以恐怖的速度将四周笼罩,常佑紧紧地抓住春又绿的袖子,生怕走丢。蒋沉麟攥紧双拳,他体内灵力来自春又绿,此刻能够感应到她的方位,让他有些不安——这样一来,她想找到自己,不就是易如反掌么?
云生慈闭上眼睛,放出灵力,感应着。那个‘护身符’还被常佑带在身上,余下二人,则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
“走吧。”云生慈说,“停在原地,阵眼也不会主动上前。”
“这一回阵眼会是什么啊,”常佑有些害怕,“不会又是人吧?”
“是人还是鬼的,总得找到了才能对症下药。”春又绿瞥了一眼窝在角落里做鹌鹑的蒋沉麟,心情大好,“走吧,蒋少爷。”
“......”蒋沉麟一句话也没说。他现在看见那张脸就胆寒,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常佑投来好奇的目光:哎,怎么回事,那个傲气得要命的蒋傻,今天居然消停了。她的目光在二人中间转了一圈,肯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嗯——想不出来,不过他们这样相处,总比先前那样剑拔弩张来得好。
只听得一阵马蹄声渐远,它们飞奔下山,四人入阵。
雾气愈来愈浓,五步之外,目不可视。春又绿将提前备好的外袍脱下,扯成布条,把四人的手臂牵在一起。
“虽然这玩意聊胜于无...但有灵力相通,起码不至于人丢了都不知道。”她打入一道灵力,黑气缠绕在上。
有了绳子,常佑还是不放心,她牵着春又绿的衣袖,亦步亦趋的跟着,“又绿,我们现在回头,真的来不及了吗?”
“你怕什么?那把刀不是已经认你做主,其中灵力,更甚我与云生慈,你若真怕,提前将它催动,不就好了么。”春又绿无奈。
“我不知道怎么催动...是它自己先动的。”常佑沮丧地回答。
“那你就等它自己回应你。”云生慈接话,“不要怕。”
蒋沉麟打断对话:“喂,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他非常紧张,自己先前还看过高冲的惨状,自己才得了些灵力,不会使用,在这幻阵之中,可没什么尊卑贵贱。蒋沉麟本想和云生慈攀攀亲戚,却碍于春又绿在旁,不好拉下脸,自己刚在她那吃了苦头,要再把自己的尊严抛出去...不可能,不可能。
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在雾气中,隐约可见前方出现了一座崭新的寺庙,红砖青瓦,有几人正抬着一尊雕像,在他们前方,看这路径,是要进庙。
“那是什么?我们到山顶了吗?”常佑问。没人回答。
倏地一声鸟鸣后,四周只余下哭声。连脚步声都消失了。
云生慈停住脚步,他的剑在震,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要过去么?是主动迎上,还是静观其变。他转身,想问春又绿的看法。却和惊恐的常佑对上了视线。
春又绿和蒋沉麟都消失不见了。没有声音,没有动作。雾气快速消散,常佑脸色煞白,她的手中捏着一节布料,那切口,像是被人用刀斩落般平直。
“怎么一下就不见了,明明刚刚还在说话的..”
常佑上前,本想抓住云生慈的衣袖,又想到春又绿就是这样不见的,又转而去抓云生慈的手腕。
“不要这样抓我。”云生慈睁眼,“阵法之中,我要挥剑,无法顾及你。你要握的不是别人的手,而是你的刀。”
他想,自己还是失了理智。在昨夜之后,就该修改计划,一人上山。是生是死,也是一人承担。
“我的刀?”常佑哭笑不得,她拿出刀,它现在只有她小臂一半长,一颗呆萌的青铜狗头在剑柄上张开嘴,似乎下一秒就会叫出声。“拿去切菜都未必利索。”
“你比你自己想象之中更强。”云生慈往寺庙处走去,“幻阵之中,瞬息万变,要小心了。”
“云生慈...”常佑犹豫一会,还是问出那个问题:“幻阵之中,那个很像你的人,是不是云生?他似乎很了解你。”
“是。但我从未见过他。”
“他既然已死,为何又会出现在幻阵之中?”
“我不知道。”云生慈顿了顿,继续说:“不过,传闻落月教中有秘法,可教死者复生,改换命数。”
“那,你哥哥活过来了吗?”
“我不觉得他活过来了。”云生慈淡淡道,“若他尚在人间,恐怕父亲不会叫我下山。”
“为什么呀?”
“......”云生慈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他最多只能答到这里。自己怎么可能向她解释身世?
若他和盘托出,等到出了幻阵,两人的身份再次回到主仆,这番对话,恐怕会成为把柄。他不敢赌,常佑能否保守住自己的秘密。比起信任别人不会出卖自己,他更偏向于一开始就将弱点藏好。
自己身上出现了异常。云生慈明白,不该靠近这个人,一早听到那番对话,就应该离常佑远远的。然而心底却有个声音,叫他迎上去,“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他一面抵触这种丧失理智的行为,又一面克制不住,想要靠近。
太蠢了。
不是自己应该做出的事情。
喝酒让人丧失理智,练剑能让人丧失理智么?云生慈很明白,自己就是...
她也有在配合啊。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她没有说不,那个时候她眼底只有你。
你就想要这个吧?
不,我...我应该。他头晕目眩,有太多个应该一拥而上。云生慈身为云家的二子,应该接替云生未竞的事业,他要从云念毅手中接过云家,然后在父母长辈的引荐下,娶妻生子。或许就像当初那样,他杀人之后,想要不承担责任,只要听从别人的命令,按照他们所说的去做...
“云生慈!”常佑吓坏了,她一巴掌朝男人的脑袋拍去,喂,要干嘛呀,往寺庙走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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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步,人就迷糊了?眼睛闭上了,剑掉地上了,咋地,天为被来地为床,他要当着自己的面睡着了?
云生慈被拍懵了。
他定了定神,茫然的看向常佑,像是在确认,眼前这人不是自己的幻觉。
常佑竖起一根手指,在云生慈面前晃了晃:“少爷,云生慈,大哥,你醒了没?”
“我...”
云生慈伸出手,自己的血管之下,似乎有什么活物正在蠕动。是什么时候的事?难道先前幻阵之中的丝线,钻入了自己体内?
他瞳孔收缩。一个猜想浮出水面。
除非它本就出自我身。
先前那些被塞入脑中的想法,是它所为,还是幻阵?还是说,自己早就陷入幻觉,这些丝线,也是...
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见云生慈脸色更加苍白,常佑愈发紧张:“喂,你不要不说话啊?”
“常佑,”云生慈开口,“我后悔了。”
他是有私心的。经过幻阵一事,云生慈明白,单靠自己的力量,若山上还有幻阵,无法突破。常佑藏着刀,他并不意外,昨夜一切都在应证自己先前“这人不简单”的猜想。
云生将高冲化作阵眼,高冲没有灵力,那幻阵想当然的不会强到哪去,强的是云生。还有常佑。常佑刀内灵力充盈,自己打出灵火覆之其上,也被那被刀化为己有。云生慈修炼至今,感应过诸多灵器,未曾见过那样可怖的储备。
自己在算计她,希望借她的力量去破阵。云生慈自嘲,自己想要的太多了。他想要破阵,想要亲自去问自己的“母亲”,落月教究竟在做什么。然而真的入阵,却又害怕:若是自己算错了呢?如果一切只是巧合,常佑临时用不出那刀,自己也无力保下她...
“现在才后悔也太晚了!”常佑大喊,“就应该多待几天搬救兵嘛,或者干脆不要上山了。掉头回去,和老爷说,这里有鬼,我们上不了山。”
“迎神会需要落月教,我不可能不上山。父亲既然将我从恒玄山接下,就是肯定了我的能力,有意要让我入阵。考验我的能力。”云生慈捡起剑,“若我被幻阵所迷,会反过来伤你。届时你要举刀,哪怕是杀我,也要出去。”
“我一个人也出不去啊。”
“不要有这种想法。”云生慈说,“不要试图依赖我。用自己体内的灵力感知阵眼所在。若我同你失散,你要一个人出去。不要回头。”说过这番话,他更觉自己虚伪。
“我没学过啊,”常佑挠头,“你们一直叽里咕噜的说什么灵力啦幻阵啦,我都不太懂。像是上课一样,可是我连书都没读过几本,识字也是又绿教我的。”
“..走吧。”云生慈从袖中掏出一个陶瓷小瓶,倒出一粒药丸,送入口中。男人运转体内周天,若自己探测无误,云生慈想,前方庙中,并无什么灵力。
至少云生不在此处。
“到了里面,我再从头教你。”
13. 汪的一声
“从外边看挺漂亮的,怎么里面都是杂草。”常佑疑惑,“刚刚那些抬东西的人也不见了。”
“在里面。”云生慈用剑割开指尖,用血在门上设下了一个阵法。
“这是做什么用的?”
“感应。”云生慈解释,“当初你准备出府,我就是用的阵法感应。不过那时没有用血。”
“现在怎么就要用血了,不会引来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方便一些罢了。不会。”
云生慈带着常佑往更深处走,这里的门和外边的不一样了,更新,更红。
几座佛像被推倒,打碎,中间摆了一座新雕像,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它手中紧紧攥着什么,常佑凑近一看,还是红线。她打了个寒战,指着那线对云生慈说:“这不会是...云生吧?”
“不是。”云生慈掐诀,灵火将那线烧成灰烬。“你再看,四方角落。”
刚刚那些抬轿的人背对着他们,跪在角落里,常佑头皮发麻,这些人,是死的还是活的?
“不是人。”云生慈看出她的疑惑,“它们是专门引我们过来的。”
“就为了看那尊像?”
“庙里有东西,除开这座像,四处都散着灵力和怨气。”云生慈指挥着灵火,将昏暗的角落照亮,“不急着找,我先教你如何运用灵力。”
听到“有东西”,常佑像是炸了毛似的,对着屋里的摆件看了又看,到底没看出什么来,又把目光放回云生慈身上。他拿了两个蒲团,往自己这走来。
“先坐下吧。”
常佑照做,两个人面对着面,坐在蒲团上。
云生慈闭上眼睛,一本正经的在掐诀,常佑听不懂他念的东西,看空中的灵火浮荡,她好奇地伸出手,想要去接住。云生慈无奈:“不要动它。”
“啊哈...”常佑收回手,放在膝盖上,一幅“被你发现了”的表情。“那我要做些什么哇?就在这听你讲话吗,好像有点无聊。”
“把手给我。”他顿了顿,“我帮你引导灵力,然后,你要自己学会将它引到该去的地方。若要注入刀中,就将它引至掌上。”
常佑将手放到云生慈掌心里,他的手掌宽厚温暖,自己在府里多少要做些活,两个人的手上都有些茧子,在不同的位置,碰到一起,感觉有些痒痒的。她想去看他的表情,等来一声:“闭眼。”
“这么麻烦啊..”常佑乖乖闭上眼。
“睁着眼睛,你乱看,会分心。”
“我没有乱看吧?”常佑嘴硬,“就只是稍稍抬了一下头。”
云生慈笑了一声。他不反驳,将自己的灵力引入她的经脉当中。常佑下意识吸气,嘶,感觉好凉,有什么玩意在自己身上到处乱跑。像吞了一只小虫进肚里一样。
“静下心,去感受它的位置。”云生慈握紧她的手,她的掌心沁了些汗,在一点点变冷,“不要太紧张,它现在是属于你的。”
男人的声音直接在自己脑中响起,常佑觉得这项技术还是太先进了,她有些没反应过来,云生慈说了什么?没听清,啊,那玩意又要溜走了,这次要去哪?她一急,想着要把它抓住,那灵力反而窜的更快,往自己的背后去了。常佑条件反射,就想着真的用手去逮那东西,她忽然松开云生慈,又被他重新抓住。
“不要急躁。灵力随主,你着急,它会比你更急。你将心静下来,才能控制它。”云生慈说,“你若将手松开,届时我失去和它的联系,若你控制不住,我也无法干预了。”他一边说,一边将那股灵力慢慢拽回原先的位置,让她重来一次。
“对不起啊。”常佑讪讪道,“差点给你添乱了。”她连眼睛都睁开了,看着还在闭眼的云生慈,心底莫名有种愧疚感。人家那么认真,自己也应该好好对待才是。万一在这里头出了什么岔子,要他给自己收拾,麻烦他,那就不好了。
“再来一次吧。”
常佑闭上眼睛,呼,吸,呼,吸。她的和云生慈逐渐同频,后者调动周身灵火,将二人围住。
十二点位,各落其中,命神召来,燃却浊物,明我此心。
这是助人修行的阵法,以水属为佳,然而自己只有灵火,修修改改,也能用。常佑呼吸平稳,那灵力也被她一点点地向掌心推。她悟性极佳,再配上这样的经脉,若能走上修行一道,可称得上是不世出的天才。
常佑觉得自己有点像是正在搬家的蜗牛。想要将灵力快点拖走,那玩意却像是背上的壳,死沉死沉,带着自己的脚步都慢了。
动啊,快动啊。
嘶,感觉好热。是有火吗?好想睁开眼,但是不行。感觉要被烤焦了,说到烤焦,自己先前很想吃的那只烧鸭腿...
云生慈开口:“停一下。”
“啊?”
“不要想别的事情,你的心会乱。心乱了,等下又要从头再来。”
“耶?你怎么知道的?”
“你把灵力化成鸭腿的样子,”云生慈语带笑意,“我很难不知道。”她的心态也太好了。刚刚还在一惊一乍,现在就想起吃的来了。什么鬼神,敌不过她的馋意。
“啊——你别说出来啊。”常佑有点囧。
云生慈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再来:“将灵力想象成云,风,之类的事物,不要将它想象成实体。任它渗入你。”
“为什么烧鸭腿就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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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鸭腿不会通过你的经脉,凝在掌中。”云生慈无奈解释,“灵力本就没有实体,你要引它去该去的地方,将它看做可以吃的东西,只会被你存起来。”
“好吧。”常佑叹气,“要是能全都吃掉就好了。”
吃掉么?云生慈想起那把刀,它做得到。若常佑能够将刀中灵力引入体内,在她运用自如的情况下,这个幻阵,对面前的人来说,只是可以轻易用手指捅破的窗纸罢了。
但她的心太难定,云生慈决定还是不将这话说出口。等到出了幻阵,如果常佑有意修行,他愿意带她上山,按常佑的天赋,只要肯努力,不过五年,就当得四字:少年天才。届时她想游历山海,去追逐她的自由,可以靠画符设阵谋生,不会为钱财所累。
他睁开眼睛,看着常佑认真的神情,眼底是自己未有察觉的温柔。
常佑这次速度飞快,她想象有一阵风,从腹部刮到手中,又从掌心飞到脑袋上,好玩。自己曾经玩过一个和风有关的游戏,她晒完衣服,和又绿一起跑到白的被单下,风吹过,她们用它们做捉迷藏。皂香和阳光晒过的味道混在一起,常佑觉得舒适而自然。
那灵力被她掌控,十分温顺。
“...我成功啦!全都..哎,云生慈,你怎么睁开眼睛了?”
“你在出汗。我在调节灵火阵。”云生慈找了个借口。
“哦哦,是。”常佑将手收回。她手心已经被汗打湿,“抱歉。把你的手也弄脏了。”
云生慈起身,“没事,将你的刀拿出来。你试试将灵力灌进去,看能不能唤醒它。”
“wer”的一声,刀出鞘。狗叫声十分嘹亮。常佑看了看云生慈,他脸色照常,好像一把刀会狗叫是很正常的事。她又看看刀,那狗正咧着嘴,像是在看着自己。常佑屏气凝神,将灵力一分不差地挪了进去。
什么也没发生。
常佑有点疑惑,她把刀纳入鞘中,又抽出来,还是“wer”的一声,再次注入灵力。
如同泥牛入海。
她的脸黑了,搞什么,自己辛苦这么半天,这破刀连点反应都不给?
云生慈见常佑面色不对,刚想询问原因,却见她大喝一声,周身金光暴起,那刀叫得比她还大声,外放的灵力吹起一阵狂风,云生慈以袖掩面,不必看,屋外的杂草都被这风连根拔起,吹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待到金光褪去,常佑耍了个刀花,那对耳朵和尾巴再度出现。云生慈欲言又止,上次幻阵当中,情况紧急,自己来不及细看,原来是这种模样吗?大抵是被刀影响了。
常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去,我变成狗了。”
14. 密室逃脱
头顶上的泥土“簌簌”落下。春又绿抹了一把脸,这是哪?旁边的蒋沉麟还晕着,她扶着墙壁,站起身来,这四周昏暗无光,应该是在室内。发生了什么?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和蒋沉麟就被带到了这个地方。
空间?..她抖了抖衣袖,把身上的灰抖落,幻阵内一切都由主人作主,看来他们是被放到了不同的空间当中。春又绿闭眼感应灵力,不错,完全被切断了联系。自己在常佑和云生慈身上留下的灵力,已经消失了。
就给我留了个拖油瓶。春又绿嫌弃的想,哪怕是把常佑给我,都好过和这个家伙待在一起。
不过他好歹也算是和落月教有那么点联系,她走到男人面前,那蒋化珏名义上还是他姑姑,总不能真给他弄死吧?
春又绿“啪”地一下给了蒋沉麟一耳光。
“醒醒,喂,你再不醒,我把你给丢这里了。到时候你是死是活,我就不管了哦。”
见他没有反应,春又绿干脆打入一道灵力,这耳光打在他脸上,疼在我手上,忒不划算。
蒋沉麟马上就醒了,挣扎得像是一条在岸上蹦跶的、缺氧的鱼。
“疼,疼!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停手!”他喊得撕心裂肺,春又绿一脸无辜,将手收回。
应该也没有多疼吧,不过那晚帮这人打通经脉,因为他不配合,所以蒋沉麟吃了很多不必要的苦。现在纯粹是条件反射,叫得比什么都大声。
“快点起来,地上没被子。”春又绿掐诀,手中亮起星星点点的光,它们四散开来,大多向墙上飞去,照亮前路。
蒋沉麟拍了拍袖子上的灰,扶着墙问:“这又是哪里?”
“看起来像是地宫,或者暗室。”春又绿说,“先找到出口再说。”
“说得简单,两眼一抹黑的地方。”蒋沉麟跟在春又绿身后,空气中有一股令人不适的霉味,他闻着有些恶心。“你打算怎么找?”
“啧,话这么多。”春又绿懒得和蒋沉麟解释,她从怀里掏出一沓符纸,撕开一张,它在空中自燃后落到地面,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人。
“去吧,找有风的地方。”她弯下腰,弹了一下小人,往里面注入灵力,它看起来很高兴,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那是什么?你是当道士的啊?”
“我不是坤道。我只是会画符。”春又绿又撕开一张符纸,这次是一个白色的小人,“去,找有人的地方。”她又给了一个爆栗,小人左右看了看,飞快地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若它们找到了,灵力牵出的丝线会带她找到路。若是没找到,也就亏了两张符。指望蒋沉麟这种外行是不可能的,春又绿眯了眯眼,要是这家伙没法拿来当免死金牌,他姑打算大义灭亲,自己就看准时机,把他体内的灵力全都抽回来。
当做人形充电宝用也挺好使。
蒋沉麟被看得发毛:“喂,你又在算计什么?我什么都没干啊。也没骂你。”
“心底骂了不知多少遍了吧。”
“哈,我在心底过过嘴瘾也不行么?我被你折腾的可惨。”蒋沉麟这话说完,自己哽住了,怎么好像有点暧昧。
春又绿懒得搭理他,这家伙就是皮痒欠收拾。
他们继续往前,路上有些白骨,春又绿看出来那是人的,都绕着走。蒋沉麟没见过人骨,还捡了一根尺骨,仔细端详。
“你觉得这是动物的,还是人的?”蒋沉麟问,“我猜是人的。”
“是人的你还捡起来看,真恶心。”
“我没看过,好奇一下,怎么了?”
“什么都好奇,迟早害死你。”春又绿嗤笑一声,“快点走吧,蒋少。”
越是往里走,白骨越多,那股腐臭味越浓重。蒋沉麟受不了,用袖子捂住口鼻,看春又绿一幅不受影响的样子:“你闻不到吗?好臭。”
“闻得到,是人烂了的味道。”春又绿感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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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人的方位,它们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在某处动弹不得,但好在是同一个方位。
就在前方了。
“什么叫做人烂了...里面有死人?喂,你确定要带着我进去吗?有死人在里面啊。”
“幻阵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连假的死人都怕?”春又绿无语,“也太胆小了吧。”
“什么真的假的,我鼻子闻到的是真的,眼睛看见的是真的。就算你说这是假的死人,我也想吐啊。”
“那你就站在这别动好了。”
“我不敢。”蒋沉麟秒怂,他只是嘴上说说,真让他一个人呆在这,别开玩笑了。这又是白骨又是死人,还有幻阵,眼前的春又绿一幅熟手的样子,自己还没傻到要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把命留在这。
“那就少说话,听我的。”春又绿看着他的眼睛说,蒋沉麟恍惚一刻,有些僵硬的回答:“是。”
她的瞳孔变成了绿色,还是竖瞳。犹如动物一般。
面前的这个侍女不是人类。蒋沉麟汗毛竖起。自己似乎做了很多错事。
道路尽头,是一扇半掩着的门。里面透出些微的光线,照亮墙壁一角。春又绿停住脚步,里面有人,是活人。还有很多死人。
没有云生慈和常佑的气味。
有活人提前埋伏在阵中。
她快速撕开三张爆炸符,往门上丢去,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那扇木门被炸得粉碎。这间密室的构造暴露在二人眼前。
顶上有个硕大的蓝色圆盘,微微发着光,被锁链拴住,挂在空中。
数个人形生物被倒钩钉在墙上,腐肉之下,依稀可见森森白骨。一个穿着玄色长袍,带着面具的男人站在中央,手里拿着一条锁链,他慢慢转过头来,向他们笑了一下。
“欢迎,欢迎。我是洛溪。”他说,“换个更为响亮的名号,我是落月教的教主。”
黑白两个小人被锁链穿透,定在原地。
15. 戒戒你好
“我会用了!然后呢?”常佑将刀收回鞘中,毕竟自己也不能对着云生慈砍,至于耳朵和尾巴,她还没找到收回的方法。
云生慈将视线从她脑袋上的耳朵上移开,常佑的嗓门又大了点,大概也是副作用。
“找一下这庙里有什么线索吧。你有了自保的能力,若是遭遇意外,我也放心了。”
“好。”常佑嗅了嗅,嗯,自己的鼻子好像也更好使了点。空气中有一股浓烈的臭味。她走到供台前,找到臭味的来源,是一个被砸碎的、佛陀的头。里面有颗腐烂的供果。被惊动的虫子快速地钻出,常佑吓得手一抖,那头掉在地上,“喀拉”,碎的响亮。
倏地从外面吹进一阵风,云生慈看向常佑:“怎么了?有伤到手么?”
“有虫子,吓我一跳。”
“...是中空的。”云生慈说,“庙中塑像,为了省下钱,内里会是空的。”他将视线移到那座崭新的神像上。一众佛陀都断了头,只有它完好无损。
“它会不会也是空的?”常佑说,“那我们要怎么看啊,把它打碎吗?”
云生慈犹豫一下,咬破先前指尖的伤口,凭空画了个符咒,血符颤颤巍巍地飞到那神像脸上,那张脸染上了红,显得更加诡异恐怖。
“里面确实有东西。常佑,退后两步。”云生慈上前,刚刚那是探查的符,现在他要把这来历不明的神像给炸了。
常佑直接跑到了庙门口,远远看着云生慈。他一掌印在神像上,它的躯壳立刻出现蛛网状的裂纹。不过一瞬,那些碎片“哗”地碎成了齑粉。
一封信掉落在供台上。
云生慈回头:“要看么?”
“看啊,怎么不看,这都放在面前了,肯定是给我们看的。”
“给你。”云生慈一边说,一边将信递给她,“试试用灵力看。”
"啊?我?"常佑歪歪头,“你不怕我控制不好力道,一下把它捏碎了?”
“不怕。”云生慈淡淡道,“一封信罢了。这不是阵眼。拿来给你练手。”
“那你还挺信任我的。”常佑闭上眼睛,将灵力注入其中。
云生慈没有接话。这信经过他手,他知道其上没有异常。常佑对自己毫不设防,什么东西递过去也敢接。自己已经提示过她,红线的存在,和自己失去控制的可能。男人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柄,这会不会也是她为了博取自己的信任所做的努力?
多疑。心底的那个声音在嗤笑:你谁也不敢信,才会觉得所有人都在算计。
闭嘴。云生慈默念清心咒,在春又绿没有解释她的身份和目的之前,自己不会相信常佑。
若她真与这些事情无关,自己会给她一个好结局。算是对利用她的补偿。
常佑拍拍他的肩膀:“我读完了,要念给你听吗?”
她打断了云生慈的思绪。男人看着她澄澈明亮的眼睛,说:“念吧。”
赌场。形形色色的人来往的地方,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被拖出去,有人被请进来。
云生今天心情颇好,这一众公子哥里,他赢的钱最多,又是最年轻的,那些人见他赢了,心里带着点不平衡。半是嫉妒,半是试探地起哄:“云少爷赢了这么多,不拿出来点,庆祝庆祝?”
“是啊,今天你手气那么好,不拿出来给兄弟们一点?这些钱,多少也有我一份呢。”
他笑:“去去,你们这些人,当我看不透似的。这么点钱就让你们红眼了?想要我的钱,拿你们兜里的来和我赌一场,有本事的,这些全给你拿去。”
狐朋狗友们发出嘘声,一人带头:“玩不起呀,云少,这谁不知道您爱玩,会玩,懂玩?”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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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我臭脚了,嘴上说得动听,真到了桌上,骂我的话是一个字不少。”
众人大笑。赌桌上边有什么真情?各位心底门清着,只要能捞到足够的钱,那点什么兄弟情谊,全都当屁放了。
这时,一个陌生的人敲响了他们的包厢门。
云生看着小厮将人领进来,这人穿着奇异,他有些好奇,先他们一步开口问道:“你是哪个?来上酒的?”
洛溪将外袍脱下,挂在一旁的椅背上,他的手臂上遍布伤疤,看起来非常可怖。
“我是洛溪,落月教的教主。”他气质温润,“久闻云家公子大名,今天正好遇上了,拜托认识的人将我带来。”
云生笑了,落月教?就是那个靠着坑蒙拐骗,在皇帝跟前上眼药的教派?他上下打量着洛溪,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一看,也就那样。他挥挥手,让侍女给自己斟酒:“哦,那你打算玩多大的?”
“云少爷赌得起多少,我玩多少。”洛溪眨眨眼睛,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没人给他倒酒,他自己给自己先倒了一杯茶。
“你这口气真大,你玩过么?就敢这么对我说话。”云生拍拍掌,“换一幅新的牌上来,让这位开开眼。我今天要玩一千的局。”
云生扭头对着洛溪说:“你若钱没带够,我借你呀。”
洛溪答:“云少不用担心我。”便从袖中掏出两锭金子,放在桌上。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虽然玩,但也不玩这么大的。若是输个精光,这几个月就没法出来花天酒地了。旋即他们又开始期待,不管是谁赢谁输,都是一个可以拿出来说的乐子。
云生皱眉,他今天哪怕是把在场的人都赢光,恐怕也抵不过那两个金灿灿的玩意。他眼珠一转,还是决定放手一搏:都是出来赌的,自己天天玩,还比不过一个跪在庙里烧香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