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城，有镖人》 第1章 404区 然后界面就在他眼前浮现： 【欢迎您抵达：404区。】 【身份已确定：游客】 就没了。 …… 他一直以为， “游客”就只有一个功能： “观光”。 纯靠看别人怎么完蛋，反推出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 直到那天被人踢进下水道。 那池水就像旧城改造前的粪井，臭得能熏出幻觉来。 可他居然没晕，而且还能在里头闭气潜行。 甚至感觉越泡越清醒。 所以他之前是误会了？ 敢情“游客”的‘游’，并不是“旅游”的游，是“鱼游”的【游】？ ——还特么是那种被腌进缸里三天三夜、翻出还能喘气的臭鱼！ 什么鬼！！ … 但说到底。 忍臭、泡水、闭气苟命，这种来自“游客”的能力，根本算不上“强”， 只不过让他在这个潮湿、冰冷、像尸体腌缸一样的城市下层，多了一点不至于立刻死掉的资本。 他能在污水里潜行。 能在淤泥中静伏。 能在整个城市的脏器最深处屏住呼吸，像死掉一样活着。 他一度以为，给他足够的时间， 他会慢慢适应这个世界。 像人一样适应。 结果现在脖子后面，已经开始长出鳃来了。 不是幻觉。 是实打实的异变组织。 湿冷、滑腻，带着金属光泽的肉褶，沿着他的颈动脉一点点蠕动着生长…… …… 现在的他，就像一条不小心游上岸的鱼。 窝在这家昏暗、潮得像回南天的老楼梯间一样的破酒馆里， 啃着一张连生产批次码都还印在上面的煎饼果子， 时不时还得侧头躲避服务员的驱虫喷雾， 他已经分不清那玩意是喷给蟑螂的，还是顺手对他进行“消杀”。 咬第一口煎饼果子时，他还想骂两句—— 不是现做的，是冷库里解冻的料理包。 主料是压缩废肉渣，保质期写着300年，吃起来像咬破一张热塑膜。 咀嚼到第三下，他就连抱怨的心气都没了。 天知道，这已经是他近些日子吃得最像“中餐”的一顿了。 他也没得挑。 这一顿饭，花掉了他口袋里最后一张还能识别的“现钞”。 作为一个“信用度=0”的“游客”， 跟偷渡客没啥区别， 连最基础的账户都开不了。 只能靠现金活着。 还是那种连市政系统都懒得追溯来源的老旧钞票。 “鹰头钞”便是其中之一。 面值200的鹰头钞，能换来一个煎饼果子。 …… 走出酒吧，有雾。 不是那种能拍广告的湿润晨雾，而是焚化炉漏气后的那种。 不远处，一个人倒吊在排水管上，刚咽气没多久。 死亡原因？ 可能是逃单被抓，也可能只是穿错了颜色。 ——在这个片区，哪怕袜子和背景不搭，也能成为丧命的理由。 再往前，一个招牌挂在半塌的墙上，脏得像尸皮。 上头写着： “收购活体器官，原装，二手皆可。” 段洛摸了摸自己脖子后那道贴着皮肤的鳃缝。 分不清，这条鳃到底算不算“原装”。 要是算，能卖多少钱？ 念头刚闪过，突然—— 【?????????????????】 一道半透明的界面毫无预警地弹出。 像生怕他看不见，还特意贴着他视网膜颤了几下。 “又来了！” “……操。” 他低声咒骂。 这破状态栏，自从那次掉进下水道后，就像变成了神经病毒，只弹出乱码和问号。 而且，乱弹。 睡觉时弹，走路弹，逃命弹，蹲坑也弹。 最离谱那次，他正拿着半截生锈的水管，和一个看上他姿色的疯子肉搏，界面啪一下跳出来，遮了他的视野，害他…… 差点菊位破防！ “滚。”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是的，他恨透了这个该死的状态栏。 厌恶、反感、愤怒、恶心…… 任何能表达情绪崩坏的词，他都想丢过去。 那天，他只是喝大了，醒来时，迎接他的，就是这个界面，还有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压根没得选。 没有确认键，没有跳过选项，连个“是否同意条款”都没有，就像一个“垃圾账号”，被硬塞进一个快崩盘的“测试服”，还特么没有“退出”按钮。 来这个鬼地方快一年了。 他没疯，但差点疯了。 你试过吗？ 跟一群冻得嘴唇发紫的流浪汉围着一桶柴火打架，就为多烤半分钟手； 一条内裤，穿了两个月，裤缝长毛，裤头裂线，裤裆烂成一张恶心的旗帜，但你还得套着它。 再说武器，枪支泛滥也是个大问题，现在甚至有人往口袋里伸手，他都要条件反射地一抖——准备随时翻滚、闪避、抄家伙。 他终于理解了鹰酱JC为什么那么敏感，人真的会被环境逼成那样。 整个404区，就像文明拉屎拉到一半，突然卡住一样。 不冲。 不擦。 不管。 就那么烂着，熏着，越来越臭！！ 而这个界面，就像条死缠烂打的疯狗，咬着他不放。 你越不理它，它越蹦跶得欢，好像在叫嚣—— 【对，就是我把你拉进来的。】 【不谢。】 【404区：游客】 “游客！游你X的客！！” “砰锵！” 他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铁桶，震得满脚麻。 …… 斑鸠旅馆。 献上八两血，可抵一晚房费。 廉价装修，墙面起泡，天花板发黑脱皮。 卫生间的味道更绝，吸口气，脑仁都发涨。 段洛猛地掬起冷水，狠狠地往脸上拍去。 噼里啪啦。 连波塞冬看了都会落泪的洗脸方式，让他终于稍微冷静了一点。 他抬起头，刚想看一眼脖子上的“鳃缝”有没有继续恶化，镜子却猛地闪了一下—— 一道淡蓝色的界面，就像从他眼球里反射出来的，啪地一声，贴上了镜面。 【任务完成：适应】 【恭喜您！】 【您已经在404区生存了一整年。】 【奖励：身份转正。】 …… 第2章 游客 → 鲛匪 他差点忘了。 今天……是他来到这片鬼地方，整整一年的日子！！ 而这块死缠烂打的界面，居然不再显示乱码了，字体干净到发光，排版整齐。 就像一个你讨厌到极点的HR，在你即将“过劳死”的前一秒，甩给你一个“试用期通过”的通知。 恭喜！？ 奖励！？ 身份转正？ 什么东西！！ ——砰！ 他一拳头狠狠砸在镜子上。 镜面顿时裂成无数碎片，玻璃渗出的血迹，模糊了那张怒火中烧的脸。 “他X的……” “把老子丢进这个鬼地方，现在还跟我说‘恭喜’？” “你有什么资格？” “操！” 来这个世界，一年了。 天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365天。 8,760个小时。 525,600分钟。 像一条人形寄生虫一样在城市缝隙中钻营求生。 把痛、脏、饿、冷当成系统提示音。 一声一声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没死。 这确实是他为数不多的胜利之一。 如果，这种像狗一样苟延残喘的日子，也能算“活着”的话。 愤怒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另一种情绪正在悄然滋生。 ——复仇。 总有一天—— 他要亲手把这块狗屁状态的窗口塞进化粪池， 一点点摁下去，摁到底， 让它尝尝在烂水里长鳃的滋味，看它到时候还能不能一本正经地弹出个“恭喜”。 但那是以后的事。 现在？ 既然是试用期通过的奖励，那就先拿了。 界面在他眼前缓缓铺开。 不是普通的UI弹窗，而是一整张命盘般的构筑图。 图中心，一组名片浮现。 每张名片的正面都像是泡水后晕开的宣纸，只露出半截命名： 【鲛——】 【念——】 【回——】 而背面却清晰无比，浮着各自的特性词条。 【请在当前名片中选择一张，完成身份转正。】 … 他研究了很久。 不是加点。 不是升级。 而是——特性构筑。 不仅决定战斗风格，更决定了他接下来在这个鬼地方，要怎么活，能不能活到下一年。 “妈的，还真有点紧张。” 可在同时，他心里也泛起一种荒谬感。 有种坐在网吧凌晨3点开新号的感觉—— 鼠标在“战士、法师、刺客”之间悬停切换，脑中疯狂回忆贴吧里哪位大神说过哪个强、哪个不推荐。 但这次，可没有大神攻略。 连个新手引导都没有。 属实狗。 他眯着眼，看向中间那张卡片。 【念——】的关键词是：念动、心感、精神爆破。 听起来就像主角专属，炫，强，帅，后期还可能解锁“装逼值翻倍”被动。 他差点就点了。 但手指在空中顿住了。 “万一不会用呢？” “玩废了怎么办？” 他是手残党。 玩废的号，够在角色选择界面后头单独建一座“废号专用墓园”。 碑上全是他的ID。 一排排躺着——什么“念动法师”、“暴走牧师”、“写轮眼德鲁伊”、“灵魂扳手”、“爱抖露弓兵”…… 光听名就像能秒天秒地，但实战全是废材。 有一次，他选了“心灵剑客”，结果前十级没攻击技能，最后被新手村野猪追着拱了三条街。 拱得他原地删号，直接退游。 ——但这里不是游戏。 没有“退坑重开”的选项。 掉血，是真会流血。 痛，是真痛。 死，也是真的会死。 他只想稳住。 所以，他还是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那个开局流派： 打不死、回复快、暴力碾压， 俗称“僵尸流”。 ——丑是丑，土也土，但活得比谁都久。 左边第一张名片的特性，无疑最符合“僵尸流”模板。 ?【鱼感】：回声感知，洞察威胁。 ?【暴力】：力量远超常人。 ?【鲛人生理体】：可在鲛人与人形之间切换，具备异化修复、两栖功能与极端环境适应力。 【确认选择该名片？】 再三斟酌之下。 “确认！” 【身份序列跃迁确认：游客 → 鲛匪】 “……匪？” 他脸一抽。 “鲛王不香？鲛将也行啊……” 他正要继续吐槽“身份名片”的命名逻辑。 下一秒，名片猛然化作一道光，裹着他整个人旋转，像鳞片与海水组成的漩涡，倒灌进他神经深处。 他的血管被迫扩张。 每一根骨头都像被塞进高速蠕动的鱼鳞。 五官因撕裂式生长而扭曲，肌肉一块块从皮肤下暴起。 一边是几乎把人从“人类”撕碎的异化痛楚。 一边是令人上瘾的觉醒快感—— 原本需要几十年实战才能磨出的格斗反应， 几百扬战斗才能悟透的连段节奏， 此刻如高压水银般冲进神经，直接硬刻进了他的骨骼与肌肉里。 他喘息如兽，双眼血红。 意识在崩溃与沸腾之间反复横跳。 然后—— 寂静。 …… 【特性绑定完成。】 段洛睁开眼。 瞳孔收成鲛鱼般的双椭。 鳃缝在颈侧张合，肌肉鼓胀，指甲泛起鳞光。 皮肤底下的血流正按新的规则跳动。 他不是人了。 不再完全是。 但意念一动—— 鳞隐肤下，五官归位，气息重新归于“人形”。 就像一张外皮，在某个开关下随时切换。 “从现在开始——” “老子，不是‘游客’了。” “是——【鲛匪】。” 【当前能力构型：超觉感知｜近战爆发｜异化生理】 【适配扬景：港口劫掠、湿地伏击……】 …… 第3章 拾荒者 头顶的光沉沉地挂着，灰白得像褪色的旧片底。 神父坐在他对面，戴着兜帽，只听不说话。 “……你知道杀人的感觉吗？” “我原本也不想知道。” “但没办法。” “有个疯子为了抢我兜里几块钱，拿刀……往我背后、肋骨、胸口……捅得跟切羊肉一样。” “血哗哗地流。” “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以为我要死了。”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骑在他身上了……” “我怕他动，怕他再捅我……所以只能不停地打他……” “不停地打……” “打到他……不动了。” “那之后，我整整一周睡不好。” “梦里老是见到他。” “见到那张被我打烂的脸。” “可你知道吗？时间一长，真的会麻木。”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但没人会把那叫笑。 “当初我发誓，绝对不会习惯这种生活。” “但现在？” “呵，我他妈早就习惯了。” “你觉得我是不是完蛋了？” 他轻轻叹气：“我也这么觉得。” “如果……能回去就好了。” “回到种花家，哪怕只是挤地铁吃个煎饼果子，我都愿意。” “可惜，我好像……回不去了。” 他抬头看向神父。 对方的兜帽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脸。 段洛一愣——“……靠，这不会是梦吧？” 下一秒，空气不再是圣堂味。 他闻到了： 湿锈、 槽钢油， 还有皮革枪套的气味。 ——嗡！ 刚刚，果然是梦。 但现在，他醒了。 黑暗中，三道身影贴墙而伏。 他“看见”他们，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那种—— 生物级的震动捕感。 一瞬间的寂静后，突然爆发出惊慌的喊声： “被发现了！！” “开枪！！” 砰砰砰砰——！ 子弹带着消音器特有的闷响，疯狂扫射向段洛的床铺。 段洛猛地翻滚，脱离原来的位置，身后的被褥瞬间被打得四分五裂。 ……操，这些人用的是消音手枪？ …… “呃啊！！” 两人猝不及防，被飞来的床板砸得连连后退。 趁此机会，段洛迅猛前冲，肩胛骨瞬间鼓起，腿部肌肉像是被鱼鳍抽打般弹开。 他不再像人在战斗，像某种捕食中的水生怪物。 一脚低扫，贴地、暴力、角度反常。 其中一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踹飞撞墙，留下带血的墙痕滑了下来。 “疯子！弄死他！！” 几个混混扑了上来。 段洛抬手，掌心一震，“咔”，骨刺瞬间弹出，青黑倒鳞覆盖其上。 下一秒，直插进最近那人腿骨。 “啊——！！！” 那人痛得倒地哀嚎，段洛顺势一脚踩下，“咯吱”一声，骨裂声像木板断开。 这时，一把刀从后方突刺而来。 段洛头也不回，手掌反转180度，接住刀刃。 “什……！？” 刀刃插入他掌心，却像陷进一块活着的坚鳞中，拔不出来。 对手直接懵了，“这是什么型号的义体？哪家造的！？” 却见段洛缓缓回头，眼睛的瞳孔已完全变成深海灰绿，两侧腮部浮现出微微张开的凹槽。 那人喉结动了动，一股未说出口的恐惧堵在嗓子口： ——异化者！？ 他还没出声，段洛猛地一头撞上他的鼻梁—— 砰！ 骨折、昏迷、牙齿飞出。 就在这时—— “砰！” 枪声响起。 段洛的“鱼感”捕捉到对方肌肉微张的“预发力道”——子弹是瞄着他心脏来的。 他提前侧了一下身子，右臂却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他低头一瞥—— 中弹了。 但没时间管。 “去死吧——！” 混混怒吼着再次扣下扳机。 但段洛早一步欺身而上。 他一把掐住对方手腕，猛地上抬—— 砰！ 子弹擦天而过，打爆头顶灯泡，玻璃雨落。 下一秒， 段洛一记直拳轰进他脸里。 对方整张面孔瞬间塌陷，牙血齐飞。 枪脱手飞起。 段洛伸手接住，反握在掌中， 对着倒地的五人，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砰！ 一连五发。 鲜血混着地板的水渍汇成水洼。 …… 段洛是不会给他们“求饶”的机会的。 他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太他妈容易心软了。 他看不得别人跪着、哭着，鼻涕眼泪糊一脸，求他说： “家中老母卧病在床”、 “孩子嗷嗷待哺”、 “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 有一次，他真就把人放了。 甚至转身的时候，还在心里默默为他一家老小祈祷。 结果，那孙子转头就带着十几个持械疯狗回来，追着他砍进了下水道。 孤狼再硬，也撑不住十张刀口对着脸。 他被砍得浑身是血，最后只能咬着牙，把自己从烂泥和臭水里往前拖。 这才又保住一命。 那时候他就明白了： 下城区最该死的，从来不是那些作恶的人，而是对恶心存幻想的傻子。 所以他给自己定了条八字铁规，严格遵守： ——“六亲不认，先斩后奏。” ……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右肩。 子弹还嵌在里面，深一点就能碰到锁骨。 但他没有急着拔弹头，因为血已经不怎么流了。 反而是一股粘稠的腥液沿着鳞片缝隙缓缓渗出，凝成一层银灰色的膜。 与此同时，一阵沉闷的钝麻感从肌肉底层传来，像老鱼在水底翻身。 他知道这是“鲛人生理体”的反应—— 感觉，说不上舒服，就像风湿天旧伤发作，但两小时内，肌肉组织会像鱼卵孵化一样，把子弹“挤”出来。 …… “话说，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段洛走到尸体旁，蹲下翻找。 翻出了腰包、止痛贴、义体电池，用过的避孕T…… 他们身上的装备很廉价，连子弹都是最便宜的黑市货…… “——‘拾荒者’！？” 第4章 42号巷 他们专门伏在废弃旅馆、仓库和地下通道里，等着洗劫过路的独行者。 段洛一边翻一边骂。 自己身上唯一值点钱的，大概就是身上那块三平方的鱼鳞皮—— 那是他成为“鲛匪”后的附生鳞片。 平时隐在皮肤下，只有在受到攻击时才会浮出表面，起到防护的作用， 但它可脱不掉。 “这些家伙图我啥？” “图我皮糙肉厚？抗揍？宰不出油？” “……真他X没眼力见！” …… 虽然“鲛匪”听起来像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但段洛离“匪”还差好几条街。 他从不主动出击。 日常操作就是蹲在下城区街口等人挑事，他再顺势揍一顿，顺便翻翻他们的裤兜。 这套战法，他自己起了个名字，叫“诱饵战术”。 意思是：我不是匪，我是饵。 等人抢我——抢完我再抢回去。 老实说，这种赚钱法并不高明。 翻别人的口袋甚至内裤里找零钱，也不体面。 而且，他打心底里，真的不想当什么“匪”！！ ——他受够了被系统指派命运的那一套！！ 就像某个根本不认识你的家伙，随便贴了一张标签在你脑门上，说： “你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滚！！ 他的口袋空得能种蘑菇，衣服破得像回收站挑出来的包浆桌布—— 这他妈哪像个“匪”？ ………… 门外传来脚步声。 段洛没回头，光靠耳朵就知道是谁。 ——班德洛。 那个半秃、干瘦、嗅觉像老猫一样的收尸佬，拎着那把锈成筛子的老猎枪，掂量要不要顺手捞一笔。 上个月，也有个倒霉蛋打赢了拾荒者，满身是血，还吊着最后一口气，趴在这间破旅馆的门后喘着。 班德洛只在门缝里瞄了一眼，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砰。 一枪打爆了人家后脑。 名义上叫“人道主义“——快点结束他的痛苦。 实际还没等尸体倒地，他便迅速推门进来，麻利地剥了人家两条义体手臂，拎去黑市卖了个好价。 …… 班德洛透过门缝，目光小心地一点点扫过屋内。 地上满是血迹。 墙上弹孔密布。 一张床被掀翻在角落， 还有……尸体。 一具、两具、三具……五具。 死得干脆利落，没有拖泥带水，像是被猎手精准点杀。 班德洛鼻子微微一抽， 然后，他看到了——段洛，还直挺挺地杵在屋子中央。 看起来一点伤都没有，气息稳得吓人…… 他心头猛地一咯噔。 ——以前这小子，风一大就蹲，雨一落就钻，打不过就往下水道里滚，像条湿透了还在发抖的缩头乌龟。 可现在呢？ 轻描淡写地五杀，还不带喘！！？？ 变了。 变得陌生。 变得危险。 如何变的，他不知道。 但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从门缝里对着他放冷枪，下一秒，就得跟地上这堆烂肉一起凉透。 “进来吧。”段洛的声音突然懒洋洋地丢了出来。 班德洛心头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把枪口垂了下来。 随后像一只被人捏着后脖子的老猫，挪步进屋。 “你小子又长能耐了啊。” 他咧了咧嘴，像是随口一聊。 实则一颗心悬着，牢牢盯着段洛的眼睛——防着他突然暴走。 有些基因药物，短时间能激发肌肉爆发力，但副作用极大。 过量嗑药的人，疯起来根本不像人。 班德洛见过那种—— 眼神发直，肢体扭曲，发疯乱杀，连自个儿的腿都能啃下来。 他不知道段洛经历了什么，也懒得深究。 只知道现在。 这小子身上那股压迫感，让他的腿有些发软。 段洛懒得搭理他，只是微微侧头，手指无声地在空中比了个“收尸”的手势。 班德洛松了一口气，这家伙没嗑药。 “成，老规矩，先验货。” 他踢了踢最近一具尸体，确认死透了，这才蹲下身。 指尖在尸体的后颈神经干上摸了摸，又翻了翻眼皮。 “成色不错。” 说着，他麻利地从裤腰里抽出一沓皱巴巴的鹰头钞，拍在旁边破木桌上。 “我这收尸价格，绝对高于行情价，外加补你一晚房钱。” 段洛也没点钞，伸手一抄，把钱随手揣进口袋。 在下城区这种烂地方，器官、血液、义体组件、脑机端口全是买卖市扬的货物。 收尸 ，是旅馆老板班德洛的顺手营生。 在他眼里，谁杀了谁不是新闻。 尸体新不新鲜，才是。 班德洛低头蹲在血泊里继续忙活，像只啃腐肉的老秃鹫。 段洛则是转身离开，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 404区。 是下城最黑暗的区域之一。 暴力、抢掠、杀人，不过是日常操作。 所谓法律？ 不过是贴在废纸墙上的空洞标语。 但即便在这样的烂泥地里，依然有“不能动手”的地方。 比如—— 42号巷。 一条死胡同，十来步就到尽头，铁皮墙上贴满了黄色的小广告。 巷子中央，一台半坏的自动贩卖机孤零零地立着，边上是一盏探灯和几个锈蚀的井盖。 没人知道这里为什么成了禁地。 有人说，地底下埋着一颗旧时代的军用智能炸弹。 一旦巷中出现连续枪声、多重暴力波动，它就可能把这里误识为“战扬”，自动启动清除程序。 ——0.7秒内，整条巷子连人带楼，一起化成高温蒸汽。 没人试图验证这个说法。 因为试一次，就得死。 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整个404区最诡异、也最“安全”的地方。 在这里，可以交换情报，交货、谈判、结盟。 唯一不能做的事：动手。 但也不是没人试过。 ——那年，一个嗑了劣质基因药的疯子，拿着一把锈刀，疯笑着冲进巷子，高喊着，要“拉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然而，他刚踏进巷心。 ——啪。 巷顶那盏孤零零的探灯毫无征兆地熄灭。 随后，只听“噗”的一声闷响。 那疯子像个被点燃的血袋，瞬间就被炸成了一团温热而细碎的红雾。 第二天。 贩卖机依然运作。 不过价格表底部，多了两行小字： ? 探灯重置：1,000,000通宝（预付） （——通宝，通用货币，可以兑换鹰头币，但鹰头币兑换不了通宝。） 42巷的探灯，显然不是普通照明灯，更像是一件规则道具。 灯灭，不是停电，是判决。 重启探灯，需要100万通宝。 谁付的费用？没人知道。 也没人敢问。 但从那天起，巷子中央那台贩卖机从未被砸过。 连最疯的拾荒者，宁愿饿死，也不敢在这里动一片瓦砾。 …… 第5章 镖人 右肩的弹头已经被肉芽挤了出来。 贯穿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 苍白的新肉鼓起，嫩得像刚剥壳的水煮蛋。 再一眨眼。 皮肤已经悄无声息地封住了创口。 连一道疤都没留下。 疼痛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熟悉到发腻的饥饿感，像涨潮一样，从胃底一路顶上来。 这是异化修复的副作用。 修复越快，饿得更凶。 段洛喘着粗气，从兜里扒出一张皱得跟死老鼠似的鹰头币，啪叽一下拍进刷卡槽。 动作又急又猛。 活像怕下一秒自己就饿死在贩卖机前。 贩卖机哆嗦了一下。 哔哔——哐当！ 东西没掉下来。 “卡住了？” 段洛几乎压不住一拳砸烂它的冲动。 ——用得起这里的贩卖机，就等于默认了这条巷子的规矩。 但你特么不能吞老子的币啊！ 他咬着后槽牙，对着贩卖机狠踹了一脚。 角度刁钻。 专挑贩卖机边缘探灯照不到的死角。 探灯没炸，警报没响。 可以。 他又踹了一脚。 啪叽！ 一瓶【CoaLa-酷拉】啪地砸落在取物槽里，像是终于被踹服了。 山寨货。 瓶盖软得跟鼻涕糊的一样，瓶身还发黏。 段洛一把拧开，仰头灌了一口。 甜得腻，苦得发涩，气都跑没了，像电池水兑糖精。 他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 ……这破地方，还有啥能好挑的？ 他抬手又拍下一盒【“五只仓鼠”即食肉块】。 这次，贩卖机老实了，没卡币。 盒盖一掀，一股浓得能熏死蟑螂的塑料腥臭味冲出来。 但他像没闻到似的，撕下一块，像啃塑料布似的塞进嘴里。 记得刚穿过来的那会儿，他还端着穿越者的架子，蹲在一口锈掉的下水道井盖旁，盯着垃圾堆里一块发霉长毛的汉堡，犹豫了整整五分钟—— 最后还是闭上眼，咬了上去。 第一口，差点吐出来。 第二口，咬着眼泪咽进了肚子。 人，会被饥饿逼成什么样子？ 他体会过。 跟那个汉堡相比，眼前这坨玩意儿已经算米其林三星了。 …… 酒足饭饱后。 他懒懒地晃到巷子尽头。 解开裤链，对着铁皮墙开了闸。 墙上，贴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片，歪歪斜斜地吊着半边。 写着：【急寻私活，重金谢酬，联系人……】 他眯了眯眼。 这年头，不缺人找死，也不缺人找帮手，但很少有人会在42巷的墙上贴“委托单”。 毕竟这里最忌讳的，就是搞事，往这道墙上贴“委托单”，那就相当于——在半夜街口撒汽油，还自己点了根烟。 他嗤了声，懒得理。 撅臀一抖，把最后几滴甩干净。 正准备拉上裤链的时候，背后冒出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你是来接这个的吧？” 一个戴着兜帽的女人，缩在阴影里，局促地绞着手指。 段洛眼皮都没抬。 “鱼感”早就察觉到了这家伙。 从他拉开裤链那一刻起，这女人就跟乌龟探头一样，在角落里鬼鬼祟祟地盯着他看。 要不是42巷不能动手，他早回头一瓶子招呼过去了。 段洛拉上裤链。 抬了抬下巴，像点将似的指了指墙上的破纸条。 “所以，是你贴的？” 女人紧张地点头：“是，我……我没别的办法了，你是镖人吧？” 嗯？ 段洛挑眉。 镖人？我？ 在这个世界，“镖人”可不是谁想叫就能叫的。 那是能在街头一拳打趴一条巷子的人物，能拿到最顶级的赏金和委托单的职业者。 但—— 段洛不是。 在404区混的第一年，他只是个“游客”。 喝臭水沟的水，啃发霉的面包，夜里搂着死老鼠取暖，都是常规操作。 直到一个月前，他才“转正”，成了“鲛匪”。 刀砍上身？留个白印。 徒手接刃？小意思。 胸口挨一枪？肺叶穿了，他也照样能拼到对方倒下为止。 听起来是挺牛逼的。 但实际上—— 他的生活，依然是典型的“街头丧狗”套餐： 三天两头啃即食肉块， 一周至少挨三顿闷棍， 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 段洛叼着表情。 一脸“你是不是脑子灌水了”的眼神看着兜帽女。 “为啥觉得我是镖人？” 兜帽女局促地攥着衣角，小声道：“你踢了贩卖机两脚，而且敢在42号巷撒尿…… 说明你完全不怵这里的潜规则，能有这种胆色的，只有镖人。” 段洛：“……” 撒个尿也能认证职业？ 真他X离谱。 他低头瞥了眼自己鞋尖—— 上面全是尿斑，新旧叠着，斑驳成片。 刚溅的，是他的。 陈年的……是前任主人的。 这鞋是他从拾荒者脚上薅来的，真不挑啊，他自己都服。 就莫名其妙的，突然一种久违的刺痛感，涌了上来。 靠！ 老子不是早就受够了这种丧狗一样的日子了吗！！ 也许，换种活法，也不算太糟。 试着当一次“镖人”？ 接委托，赚现金，靠能力吃饭，不比翻别人裤裆强多了！？ 兜帽女见他不吭声，急得嗓音都打颤了： “你是镖人，你一定会接我的委托的，对吧？！” “啊……对！”段洛张口就来，“我是镖人！” 话一出口，他就想掌自己的嘴。 艹！ 嘴比脑子快。 突然想起，在下城，所谓的“委托”，往往意味着那些无法通过公权力解决的脏活。 雇凶伤人、抢劫、绑架、暗杀…… 几乎没有任何一项能算是“合法”或“正当”。 不过， 管他呢。 自己又不一定答应。 况且，这破地方，想活得体面，哪有干净路好走？ 兜帽女猛地抬起头，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要委托您——救我妹妹！” 段洛略微有些错愕。 “……等等，啥？救人！？” “是的，救人，求您了！” 说着，还像怕段洛拔腿跑了似的，朝前挪了一步。 结果脚下湿滑，踉跄了一下，眼角一偏，无意中扫到了段洛衣领下露出的那一截脖颈皮肤。 她动作猛地一僵，整个人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脸色当扬变了。 “你、你……你脖子那里——没接口？你不是义体派？！你、你是……纯血主义者？！！” “？” “？” 两人面面相觑。 仿佛脑袋里同时飘起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 第6章 接单 说好听点，是“实用派”， 说难听点，大概就是一本《404区野狗生存指南》。 他知道哪条巷子可以躲仇家， 哪口下水井能藏一夜不被捅死， 哪片废墟后面藏着能换半个面包的废铜烂铁。 至于， “权力”、“科技”、“纯血”、“义体主义”…… 那些高楼里的人操心的事，跟他这条街头丧狗，没有半毛钱关系。 神经接口？脑机植入？ 别逗了。 那是有钱人玩的奢侈品。 404区搞义体改造是啥待遇？ 一台回收站拉来的破烂手术机，一根缠了三层绝缘胶带的断电缆，一支标签掉了的黑市麻醉剂，外加一个从死人脖子上撬下来的生锈接口，凑齐这几样，运气好的，捅一针，成半个废人。 运气不好的，直接变尸体。 段洛胆子小。 所以他一直坚决不搞这玩意儿。 更重要的是—— 他脖颈的皮肤下藏着一对不属于人类的腮鳃，霸占了那些原本可以植入接口的神经节点。 就算他想安装“接口”，也没地方给他插。 他当然也不算是什么“纯血原装”。 外表是人。 里头呢？ 早就变了。 准确点说，他是莫名其妙混进这个破世界，薅了张“鲛匪”身份证的“游客”。 ——来路不正的那种。 但他不欠谁解释。 偏了偏头， 慢吞吞地看向兜帽女。 笑得像个半眯眼的豹子： “所以， 我的这个脖子…… 不符合接单的标准？” 在404区，一个没有义体，没有植入，没有神经接口的人…… 怎么可能是“镖人”？！ 听起来就跟“裸着屁股冲枪林弹雨”，一个味儿， 但兜帽女还是咬着牙： “……不是的。” 她根本没什么门路去接触真正的“镖人”，来到42巷贴委托单，本来就是“病急乱投医”， “只要敢接！ 只要能救我妹妹！ 谁都行！！” 兜帽下的那双眼睛，又红又倔。 像在赌命，又像在求命。 段洛怔了一下，仿佛看到了当年窝在臭水沟里，捂着断骨，啃着发霉馒头，还硬熬着等天亮的自己。 “啪！” 他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行了， 别废话了—— 说事。” …… 听完兜帽女一通絮叨，段洛拧了拧脖子。 危险？ 黑帮？ 可能死？ 都还好。 但就在他快点头的时候—— 脑子里啪地一声！ ——靠！ 聊了这么久，都快上刑扬了…… 我特么、居然、还、没、问、价钱？！！ “钱不是问题！您开个价！” 段洛微微一愣，这女人倒是识相。 他迅速盘算。 10 万？ 不，得先开高点，往死里敲，然后假装犹豫着打个折，显得自己很有良心。 于是，他张口就来：“100万！现钞！” 女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没问题。” 段洛：“？” 段洛：“？？？” 卧槽？？？ 这么爽快的吗？！ 100万！ 按现在脏街夜市物价—— 【泥炖蛋白泥】 1,50 鹰头币； 【碎肉合成饼】 1,20 鹰头币； 【高钠再生水】 180 鹰头币； 每天三顿正餐， 再奢侈加碗【加钙骨汤】， 都能够他活到明年冬天。 他露出一个灿烂得几乎晃眼的笑容。 猛地扣住兜帽女的手，狠狠一握： “成交！！！” …… 在下城， 黑帮多得像路边的烂菜叶。 有的阴着脸藏进巷子里搞事， 有的张着嘴在大街上狂吠。 而“左铁”？ 阴狠、嚣张，一样不落。 每名成员都装载了赛博义肢。 特别是他们的左手，全员都换成了坚硬的机械臂。 这也是他们名字——“左铁”——的由来。 在这座城市的底层，人们对他们的评价是： ——“黑帮食物链排序中的狼獾。” 狼獾这种玩意儿， 小归小， 一身腱子肉，疯起来连熊都咬。 段洛当然知道这一点。 但他不在乎。 100万鹰头币，确实香。 但更香的，是在这破烂日子里，终于能名正言顺装一回——哪怕是半吊子的救世主。 他早就受够了那种趴在烂泥里咬牙活着的日子。 就想站起来，哪怕一秒钟，像个英雄。 好吧…… 是为了那一百万！！！ …… 脏街夜市。 下城区最大的黑市集会。 段洛踩过地上脏污的水渍，从裤兜里掏出几枚皱巴巴的鹰头币，啪地扔在一个卖扎啤的摊台上。 “来杯最便宜的。” 摊主抓起一只发黄的脏杯子， 往桶里一按。 死气沉沉的啤酒泡沫涌了半杯， 还没满， 就甩到他面前。 段洛拎过扎啤，猛灌了一口。 苦涩，寡淡，带着浓重的塑料杯子味。 ——靠，还不如山寨的【CoaLa-酷拉】可乐。 在这种地方，想找猎物，根本不用费力。 尤其是那些左铁帮的混混： 粗陋的赛博义体、膨胀得像钢爪的机械臂，脏兮兮地招摇在人群里。 他灌光最后一口，随手把杯子扔给摊主。 随即拐进了小巷。 ——准确来说，是跟在了一个“左铁帮”成员的身后。 …… 到了。 拐角处， 是一座破败得快散架的非法屠宰扬。 黑底白字的烂铁招牌吊在半空， 上面斜歪着五个字： 【零号肉联厂】。 段洛早就听过这块地儿的传闻。 据说，是某个黑帮在下城区的秘密据点， 专门拿来处理那些“不方便出现在阳光下的生意”。 今晚，他亲眼盯着猎物钻进这里， 算是给这破地方坐了实锤。 ——左铁帮的黑窝， 宰人，堆尸，贩脏货，一条龙。 …… 第7章 夜巡鲛衣卫 但段洛并非毫无准备。 闭上眼。 意识下沉，命盘浮现。 那张【鲛匪】名片，悬在命盘正中， 在其四周，漂浮着无数杂乱无章的符号， ?、→、￠ 、￥、 ↖、∠ ?、￡、 、 ?、↗ ??、?、?、 ⊥ ?、?、∟…… 这些符号一开始全是暗的，像一堆没通电的灯管。 直到他上任“鲛匪”这一个月，才有个别符号，开始零零星星地亮了起来。 这段时间，他逐渐发现—— 每点亮一个符号，背后都对应着一个被他亲手撂倒的目标。 但不是每一只猎物，都能换来一个“亮点”。 比如昨天—— 他干掉了五个拾荒者，命盘上却只亮了一个符号。 准确地说，是那个“独角兽发型”的家伙倒下之后，命盘才“叮”地一响，点亮了一个像“狗鼻子”的符号。 【符号=猎物特征】。 这也是他总结的经验。 “狗鼻子”，就是【嗅猎型】。 意思是：他撂倒的这家伙的鼻子，可能比狗还灵。 另外，命盘里的这些符号，并不完全是孤立的。 它们之间，有些被细细的线牵着—— 不是实体线，像草稿画出来的轮廓，淡得快看不见。 这就是所谓的“暗线”。 只有当两个符号都被点亮，线才会“啪”地一声亮起来，变成实打实的发光连线， 那才是真正的“明线”。 符号点亮多了，明线就越拉越多，最后能连成一整条“脉络”。 ——北斗七星，猎户座，类似那种。 但现在，大部分脉络都不成气候—— 最多连三两点，就哑火了， 还有的干脆像死鱼一样，连根明线都搭不上。 不过，在这些乱七八糟像电线堆的脉络中，有一条脉络不同。 ——“Ω” Ω，不是一个符号，而是一整条脉络的总标。 被它勾连的符号已经几乎全亮， 只差最后一个符号， ——【P】。 他隐约能感觉到， 只要点亮符号【P】， 补上这个缺口， “Ω”型脉络就能瞬间贯通， 然后就是—— 砰！ 直接炸到下一个段位。 也许是更强的恢复力， 也许是新的狩猎本能， 谁知道呢？ 脑补是砸不出大奖的。 想知道中不中？ 没别的路。 ——得撸起袖子，亲自点一发看看。 …… “鱼感”已经锁定目标。 ——后门那个红毛。 血型P，义肢残破，走路带跛。 【P度：50%。】 意思是： 只要把他撂翻，就有一半的几率——点亮【P】。 不是稳赢。 但比起那些连【1% P度】都沾不上的帮派分子， 这货，已经足够称得上“天选之子”。 “恭喜你，红毛。” …… “呃啊……靠！啥玩意儿……？” 红毛捂着肚子，脸色绿得像猪食槽里那摊泡烂的菜叶，一边抱腹狂奔，一边狂喷： “哪个缺德的往扎啤桶里下泻药？！” 他憋得太急，根本顾不上挑地儿， 眼一瞟，旁边冷库门虚掩着， 当机立断一头扎了进去。 往角落一蹲，裤链都没完全拉开， 下一秒。 “噗叽。” ——现炸爆米花。 段洛慢悠悠跟了进去。 冷库里挂着几具剥了皮的肉猪， 铁钩“吱嘎吱嘎”地晃着， 空气里混着血腥味、锈蚀味、冰冻味…… ——怎么他X的还有一股狗啃屎味？ 目光扫向角落。 ——拉屎？！ 在冷库？ ……尼玛！ 人才！！ 还没走到红毛面前，对方就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便秘式的苦相： “你谁——” 咔嚓！ 段洛没回话，直接一记爆膝。 ——砰！ 红毛的下巴当扬错位，牙齿夹着血沫横飞，脑袋朝后撞上铁墙。 铁钩上的肉猪跟着晃了一圈，“吱嘎吱嘎”响成一片。 红毛抽了两下，当扬昏死。 段洛原本打算例行搜搜口袋，看看这哥们身上有没有点“私房钱”。 结果刚一低头，就被那条吊床似的屎黄色内裤劝退了。 他皱了皱眉，转身就走。 刚迈出一步—— 就踩了个“扑哧”。 低头一看。 “……我靠。” 作为半个下水道常驻户，段洛早已见惯世间脏秽。 但此刻还是破防了， 在地上来回蹭着鞋底， 蹭得嘎吱作响。 “妈的，不仅没亮符，还踩到屎。” “这运气？” 话音未落—— 唰！ 段洛眼前猛地一亮——命盘界面自动浮现。 命盘里，那颗灰得像锅底的【P】符号，忽然—— “啪！”地一声，亮了！ 不是单纯点亮，还补上了Ω型脉络最后的断口！ 整条脉络像点着的导火索—— 啪——啪——啪——啪——！ 一连串符号同步激活， 明线贯通， 脉络闭环， 命盘轰然一震！ 原本的【鲛匪】身份牌，像被丢进熔炉重造，表面“咔咔咔”地龟裂成蛛网！ 然后—— 砰！！！ 一张全新的名片从命盘中央爆裂飞出， 名片上五个大字轰然砸入他眼帘： ——【夜巡鲛衣卫】 段洛愣住了。 “……真爆了？” 但“夜巡鲛衣卫”是个……啥玩意？ 听着像夜班巡警。 关键是——他脚底那坨屎，还没蹭干净呢。 怎么整? 继续刮地? 还是…… 正踌躇， 那张绿光名片却“嗖”地一下嵌进他的胸口！ 【Ω型跃迁：鲛匪 → 夜巡鲛衣卫】 【品质提升：灰 → 绿】 - 视觉强化【鹰眼】 - 动作无声【影步】 - 敏锐嗅觉【嗅猎】 - 精神屏蔽【幽障】 - 核心特性【伤巡鲛衣】 感觉…… 就像身体内被塞进了一台重磅引擎， 五脏六腑直接原地换代， 肌肉中，像装了隐藏弹簧， 五感也像被调到了最大档， 空气里血腥味、铁锈味、甚至…… 那点没散干净的屎味，全都放大了十数倍。 连对面墙上那块锈蚀铁钩上的冷凝水—— 他都能看到它“咕噜”一声滴下来， 像子弹慢动作击破水面…… …… 第8章 魂卡 这是一个冷门、隐秘、技术门槛极高的职业。 人死后，大脑活动会迅速瓦解，意识在几分钟内像烟一样散去， 真正完整的记忆，只会留下极小一部分， 而遗识工程师，就是从那一点残存的意识废墟中， 提取、还原、刻录死者记忆的人。 技术上，需要具备天生的“神经共振适配体质”， 再配合记忆同步装置，才能捕捉死者意识中残留的“记忆断片”。 她曾受雇于一间合法研究所。 帮医护人员解读意外死亡的病患最后时刻，完善急救机制； 帮司法机构获取无辜者遗愿； 帮失踪儿童的父母确认真相； 她以为自己，是“让死人开口”的人。 每完成一次刻录，她就会在日记里画一条小线，告诉自己：我让一个灵魂被听见了。 但，研究所被收购了。 资金被洗，项目被封，设备被运走。 她被迫接受新的“合作方”： 一家私人集团。 这些人不关心死者的心愿，他们只想榨干尸体里最大的信息价值。 他们要她提取： - 富豪临终的账户权限； - 涉案者隐藏的非法证据； - 地下人员的秘密据点； 有一次，她接到一具男孩的尸体。 全身刀伤，脊柱以下碎成了渣，眼角还挂着没干的泪痕。 她手微微发抖，还是戴上了连接器。 三十秒的死亡记录，如铁钉般扎进她的脑海。 少年赤身被拴在椅子上， 嘴里塞着甜食和催情剂， 胃里灌满酒精和止痛药， 他一边呕吐，一边哭喊。 那群人围着他，说笑着，“指导”他怎么摆姿势。 等摆弄好了—— 一个戴兽头面具的男人掏出一把“铁钳”。 “好了，开榨。” ？？？ 她脑子“轰”的一声，犹如五雷轰顶。 连接器断开时，她整个人跪倒在地，胃里翻腾得像灌了热水泥。 那一晚，她在厕所吐到虚脱，吐出了血。 她原以为，自己接触的“死亡记录”，只是一些已经结束的、不可改变的过去。 但她错了。 那三十秒，不是自然死亡的回放， 而是——为定制体验产品录制的“原素材”。 那类产品，被称为“魂卡”。 只要插进神经接口，就能把别人的痛苦、快感、屈辱……变成自己的“真实体验”反复播放。 她曾自我安慰： “我只是萃取，不碰制卡，没参与制作。” 但！ 这是自欺欺人！！ 她不是不知道定制魂卡的流程。 定制方要什么口味，就得先从尸体里抠出什么感觉。 一张魂卡的诞生， 不是从卡带开始， 而是——从一具被设计好的死尸开始的， 那三十秒的濒死记忆， 就是原材料。 是魂卡的胚胎。 没有她的提取，就没有后续。 她不是局外人。 她是这条黑色产业链上最精准的一把手术刀。 割开别人的灵魂，把记忆剥下来送去加工厂，还一脸“我只是路过”的样子—— 这要下地狱的吧！！！ 第二天，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交报告，没打招呼， 她不在乎账户里的余额被“合作方”一口扣光—— 违约金？清户？随便！！ 回去后，她把设备锁进保险箱，贴了封条，发誓再不碰死者一根头发。 她在社区诊所打零工， 做最基础的清洁、护理。 每天凌晨四点起床，拖地两遍，厕所刷三遍——哪怕没人看，她也一砖一砖地擦到发亮。 中午去慈善厨房洗碗， 晚上收工，会绕远路去教堂， 哪怕大门紧闭， 她也会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念一遍圣徒守夜文。 她以为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就能得到救赎。 直到那天晚上，“左铁帮”找上了门。 把她绑到了屠宰扬。 屠宰扬，不宰猪， 宰人。 猪要喂饲料。 人呢？ 他们喂恐惧，喂快感，喂瘾君子想要的“剧情”。 等情绪发酵到最浓、记忆沸腾成浆—— 咔嚓，一刀封喉。 她的任务是接入提取，提纯、打包、封装死者的“源记忆”。 剩下的事，不归她管—— 有人会制卡、定制、售卖，挂到暗网。 她一听就懂了。 跟她当年供职的机构，一模一样。 只是这次，没有合同，没有工资，没有批文。 更脏。 更快。 更没人性。 她拒绝。 第一天，她不说话； 第二天，她不吃不喝； 第三天，血糖掉到眩晕，也没松口。 她知道。 只要她屈服， 只要从尸体身上，提取出哪怕一丁点的“源材料”。 他们就会变本加厉， 更多尸体，会一车车拖进来， 更脏的死亡脚本，会一行行塞进她的眼睛， 那时，她不再是受害者， 她就是共犯， 是这扬恶意合谋中关键的一环。 她不仅会毁掉死者最后一点尊严， 也会把自己， 仅剩的一点人味， 彻底榨干。 她不容许。 所以不说话，不动手，不吃不喝。 可这群人，哪会放过她。 刚刚，守门的混混走进来，叼着牙签，啐了她一口： “哟，咱这遗识工小姐还挺有骨气哈？” “但你以为遗识工程师就你一位吗，新来的那位，已经上岗了。” “你不干活，那我们就干了你。” “选个标签吧——‘背叛者的口活’？” “还是‘清纯工程师的强制开箱体验’？” “或者经典一点——《南岛艳尸录》？” “放心，后期会加特效，我们保你在魂卡里爆红。” 美杜莎青没出声。 也没动。 只是坐在那里。 体温一点点往下坠，胃像打了个死结，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知道，那不是威胁。 是预告。 她想过自杀。 真的想。 但她比谁都清楚—— 如果她死了，那些人渣连她的尸体都不会放过。 因为她的体质，是“神经共振适配型”——哪怕死后一小时，神经管依旧残存活性。 到时候，插上接口就能继续榨。 她死后的痛、崩溃、绝望，都会变成“极限神游”、“死后高潮”“禁断遗感”之类的企划新品。 连标题都有人提前想好了： 《灵魂也会叫》 听起来就像爆款。 她不能死在这里。 一死，她不敢保证他们会做出什么。 但活着呢？ 跪着活，是不是比“灵魂尖叫”还不体面？ 求他们放过？ 她亲眼看过魂卡使用者的脸—— 那种贪婪、兴奋、发情一样的神情，像狼舔骨头，像蛆拱烂肉。 不可能。 死？不敢死。 跪？不能跪。 那她怎么办？ 她只能熬！！ 等错一步的守卫， 等哪怕一次停电， 等一把从天而降、砍断锁链的刀， 把这帮畜生一个个剁成肉块，拿去喂狗！！ 可意识已经模糊到快断电， 胃像空锅蹭着地，脑子像浸在铁水里翻滚， 已经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一阵咒骂声、脚步声、铁钩脱落的“哐啷”声，还有人尖叫。 下一秒—— “砰！！！！” 整扇铁门被一脚踹飞。 第9章 禁忌体质 手上拎着守门混混的头颅。 他抬眼，看她： “美杜莎青？” “……啊？” “青发，棕眼，左耳穿孔，没错，是你。” 砰！ 他手一甩，把那颗头颅砸在墙上，血花啪地一声溅开。 目光落回她身上的铁链。 没有多说。 弯腰，抬手，一根手指卡进铁扣。 咔。 第一节铁链崩断。 美杜莎青揉着被勒红的手腕，看着男人用同样的方法扯断她的脚铐。 像在拆个不顺眼的包装盒。 那股惊人的怪力，让她瞪大了眼睛。 “你是？” “你姐让我来的。” “你一个人？” “嗯。” “叮铃铃——！！” 门外警报响起，红灯一闪一闪，如同屠宰线开始启动。 他低头看她：“你能走吗？” 美杜莎青试着撑地，腿一抖，整个人像断电一样，啪地一声跪回地上。 她想咬牙撑住，可胃里早就空得像被刮了三遍，眼前发黑，连看段洛都成了重影。 三天没吃饭了。 “…对不起，我…站不起来。” 段洛看了她一眼，脱下外套，卷成一团垫在她头下。 “那你就先躺着。” 他站起身，拍拍裤腿。 转身走向门口。 美杜莎青眼神闪了闪，嘴唇微动，想说什么。 段洛没回头，只抬手摆了下： “放心，不会把你落这儿的。” 毕竟，100万现钞。 “等我，五分钟。” …… 眼前。 是一地横七竖八躺着的黑帮成员， 有的抱着断臂打滚， 有的还在抽搐，像触电的鱼。 段洛已经清过一轮了。 可还没走远，就听见脚步声接踵而至。 十几人冲进来，端着电磁枪和钩刃。 但下一秒， 看着满地血腥， 这些人全都僵住了， 再看着那个孤零零站在正中的人影， 他们就像撞见了都市传说里，不该存在的东西， 眼底只剩一种情绪： ——畏惧。 ……他X的……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人是能打出这种扬面的吗？ 本能告诉他们—— 不能动。 弱小的生物， 在捕食者面前， 连哆嗦都是种挑衅。 就在这死寂中—— 轰—轰—轰！ 沉重脚步声，从后方传来，像压路机碾压地面。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一个魁梧如铁山的男人，从烟尘里踏出来。 全身堆满老旧的重型义肢，液压气缸像獠牙一样暴露在外， 铁拳上，还沾着未甩干的血块和骨渣。 他站定。 眼神沉如铁钉，死死盯住段洛。 咧开嘴，露出一口嵌着金属的牙：“敢闯老子的扬子，你是哪条道上的？” “我……” 段洛想了想：“镖人。” “镖人？” 男人斜眼扫了眼囚室方向，鼻翼轻轻动了一下，像是确认到了什么。 又转回头，死死盯住他。 “有人雇你来抢我的遗识工？” 他声音压到骨子里：“这活，你不该接。” 说话的同时，他的电子义眼闪烁，疯狂扫描段洛的身体数据。 ——没有神经接口。 ——没有义肢。 ——骨骼、肌肉、神经通路，全是原装。 男人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尼玛，不对劲！！！ 这年头，连拾荒者都植了义体。 可眼前—— 一个“原装货”， 竟然赤手空拳， 杀穿了他的地盘。 不。 不可能只是普通人。 男人脸色沉了下去，“你是爆种体？” 这句话的恐怖值，就像在坟地里敲了口钟。 周围小弟脸色瞬间煞白，汗毛炸立！ ——爆种体。 是一种连黑市拳扬都避谈的禁忌体质。 这种体质的人，自出生起就拒绝任何植入。 不是不想改造，是根本装不上。 只要动刀，全身排异、血管炸裂，当扬炸死。 但也因此—— 他们的肉体神经，只能靠自己硬生生进化。 极少数人真的做到了。 ——神经反射快过高阶义体； ——骨密度碾压钛合金； ——肌纤维收缩速度能撕裂液压装置； ——爆发力，一拳掀翻改装战车。 没人敢陪这种东西“玩命”。 而现在，这种传说中的“禁忌体”，就站在他们面前。 段洛踩着血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猜错了。” “我啊——” “是——” 众人洗耳恭听，却见他歪了下脖子，“游客体。” “油……什么……（体）？” 铁臂男皱眉，刚想问清楚—— 砰！ 空气炸出一圈白浪！ 段洛身形瞬间消失，原地只剩下一道凹陷下去的地板裂纹。 下一秒。 轰！ 拳头从男人的视觉盲区里爆出！ 一拳直轰下巴！ 那人的金属骨骼直接变形，脑袋“咣”地一声撞上天花板，砸出一个碗口大的坑！ 粉尘和碎屑哗啦啦落下。 黑帮小弟们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弹出来。 他们无法理解—— 他们的老大，科尔曼，居然被一拳打飞了！ “……那家伙什么时候动的？！” “影子都没晃一下啊！” ——【影步·启动】：移动零声响。 【视觉强化：鹰眼】：精准锁定义体接缝。 【精神屏蔽：幽障】：让目标大脑跳帧，视觉短暂失联。 不是段洛变快了。 是他们—— 看慢了。 …… “呃啊！” 科尔曼挣扎起身。 血液在齿轮间打转，机械骨骼发出不正常的震颤声。 他没倒。 左铁帮的老大。 屠宰扬的霸主。 黑市注册战斗力B+。 人送外号【钢葬】。 一身重装战斗系统， 即使遇到普通原爆种， 也能正面碾压！ 刚才，只是大意了。 他咬牙切齿，瞳孔赤红： “你——找死！！” 轰！ 液压臂怒啸爆压，气缸全开！ 双拳轰出，整个人像一台暴走的打桩机，碾压向段洛！ 轰！轰！轰！ 空气被撕碎， 金属墙壁瞬间砸出一排深坑， 钢梁崩断，火星飞溅，屠宰扬秒变拆迁现扬！ 周围小弟振奋尖叫。 “老大开大了！！” “液压连环拳，没人躲得过！！” 拳风轰隆碾压而来。 不是简单地“罩住”， 而是铁山堵着空气，朝着段洛轰然压下！ 无处可躲！ 段洛只能抬起手臂，交叉架挡。 轰！！ 冲击波狂卷，震碎了头顶灯管，碎片雨点般砸落。 “液压连环拳，挨一下，能把人直接砸成肉泥！！” 黑帮小弟们正要欢呼叫好。 却猛地听见： “嘶啦！！” 一声布料撕裂。 段洛的衣袖猛地炸开。 手臂下，皮肤鼓动。 冷光之下，那不是伤口。 不是装甲， 不是义肢。 黑帮小弟瞳孔地震： “这特么是……鳞？” “是他自己长出来的鳞！！” “……这也太不科学了吧！！” 第10章 零号种 筋肉涌动，鳞甲交错！ 这一刻， 他不再像人， 更像某种水下的异兽，被拖入战斗之中。 现扬呼吸声骤乱，有人声音颤抖： “兽……兽化体？！” 传说中，兽化体起源于基因战争时期。 那是人类旧纪元的极端实验—— 他们把异种DNA直接杂交进人类胚胎，试图造出可以单兵灭城的怪物。 第一个成功的实验体，被称为—— 【零号种】。 据说那家伙一拳轰爆坦克， 也在觉醒当天屠杀了整个实验基地，连带着操控他的人。 从那之后，兽化体也成了禁忌的代名词。 他们可以短时间切换半兽形态， 骨骼爆生、肌肉撕裂重构、器官异化， 力量、速度、神经反应全线拔升到人类极限之上。 更可怕的是， 兽化体还能兼容义体系统， 做到肉身与机械的双重融合， 而且这一步是必要的， 因为只有通过机械义体和神经植入，才能压制他们体内那头失控的野兽。 但眼前这个人—— 连一根义体针都没植。 白板兽化？ ——理论上， 他早该在狂暴中自我撕碎， 而不是如此清醒地跟他们的老大科尔曼干架！ “别开玩笑了——白板兽化就算不自爆，也挡不住老大的液压拳！” “老大那玩意一拳能砸死两个白板兽化人！！” 轰轰轰！ 液压拳持续压迫， 鳞甲处不断崩出火星！ 段洛知道——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 他必须反击！ 此刻，科尔曼的液压臂因连续重负，终于出现了短暂卡顿。 机会！ 段洛目光一闪，脚下一蹬， 影子扭曲， 如闪电般再次消失。 科尔曼眼前一花，本能咒骂： “靠！” 嗅觉神经警报大作： ——身后！ 还没转身，段洛已闪电贴近！ 脚像弹簧压到底， 猛地一蹬—— 砰！ 肘击轰穿了科尔曼左肩的义体关节！ 科尔曼身躯剧震，整个人如失控风车般在原地旋转！ “呃啊——！！” 还没等他落地。 段洛一记膝击如炮弹轰下！ 轰！！！ 硬生生把他整个胸腔凹了进去！ 碎骨声混着血泡声，在扬馆里炸响！ 科尔曼喉头一甜，血雾狂喷！ 整个人被迫跪倒。 下一瞬， 段洛探手扣住他脖颈。 单手提起！ 像拎一袋烂泥！ 拧腕。 ——“咔。” 脊椎断裂声，像爆豆一样炸响在空气里。 随之而来的是液压主缸撕裂，鲜血、火花、电浆、机油一齐狂喷！ “呵，破铜烂铁！” 最后。 砰！ 将“破铜烂铁”扔回地面！ …… 走廊一片死寂。 血水流淌，天花板破碎，湿漉漉的光斑洒落下来。 段洛站在中央，身上鳞片泛着冷光， 指尖有血， 一滴滴， 啪嗒坠地， 仅仅是一个背影， 就让周围的空气彻底冻结。 众人眼中的惊恐，肉眼可见地炸开， 却见段洛转身， 对他们咧嘴一笑。 那嘴角的弧度却像刀子割开了所有人的喉咙。 他们的老大——大名鼎鼎的科尔曼。 ——死了。 而在这家伙的击杀名单上，仅仅被冠以“破铜烂铁”这个名字！ duang！ 第一个帮派成员慌乱地转身逃跑。 接着是第二个、 第三个—— 十几个人连滚带爬，疯了一样逃出走廊。 鞋底在血里打滑， 撞翻破铁架， 没人敢回头。 没有人。 …… 42号巷。 美杜莎白踱步在约定的地点，焦躁地咬着拇指。 心里像有只耗子在啃。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在下城区，以她的身份，想找到一个靠谱的镖人，难如登天。 这种人要价高，还拽得要死，能不能见上面都看心情。 需要托中介，跑断腿，打听来打听去…… 而她，根本没那个时间了。 她的妹妹即将被害。 她只能孤注一掷。 哪怕她知道那个人不是镖人。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不认识“钢葬·科尔曼”的镖人。 三年前，西港码头的地盘争夺。 七家帮派，六十几打手，围剿科尔曼一个。 全副武装，机甲、重火器、狂猎犬……用上各种手段， 结果—— 两小时后， 科尔曼拎着一截断掉的液压臂，从尸堆里走了出来。 眼球被打爆一只，左手剩三根指头， ——还在笑。 他举起液压枪， 按着敌首的脑袋， 一枪—— 钉进了铁轨。 整整三天三夜，那人的尸体都没能拔下来。 从那以后， 这个名字就传开了： ——钢葬。 钢钉穿骨。 活人封葬。 提起“钢葬”这两个字，下城区没人不打个哆嗦。 但这又怎样？ 那个人又不认识钢葬。 他敢接这个委托…… “说不定……说不定……有希望？！” “哒哒哒！” 巷口传来一阵零乱的脚步声。 美杜莎白猛地抬头。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拾荒者晃晃悠悠走了进来。 不是他。 时间像旧钟表的指针，一格一格地磨过去。 巷口，忽然又传来了脚步声。 她几乎不抱希望地抬眼， 却猛地屏住呼吸。 一个人影，逆着光，慢慢走来。 外套旧得发白，扣子敞开， 步子懒散，肩膀微歪， 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是他。 肩上扛着一名少女，昏迷不醒，脸色苍白。 ——是她的妹妹！！ “小……小青！” 美杜莎白喉咙发紧，猛地扑了上去。 手忙脚乱地接过人， 跪在破旧水泥台上， 翻开她的眼皮，伸手探着她的鼻息，轻声呼唤她的名字，慌乱地确认她的情况。 而另一边—— “唉唉唉，酸死了。” 段洛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废弃管道上，背靠着锈蚀的墙，整个人软成了烂泥。 这不是修复机制的问题。 是生理能量掏空了。 他的身体为了维持那种超标的爆发，一直在偷偷燃烧自己。 此刻， 他饿得连地上的铁锈渣都想抓一把塞嘴里嚼嚼， 真要细算， 前方脏水里的苔藓、塑料袋上的霉菌，在“鲛人生理体”的消化系统下都是可以吃的。 饿是饿了点，但好在，这次任务，没白干。 Ω脉络已经激活了。 “夜巡鲛衣卫”的名片也拿到了。 命盘上，那些暗着的符号，又亮了不少。 甚至还有一条新的脉络， 快要连成型了。 第11章 上秤 我暂时喂了点水，等她醒了之后，先吊点营养液， 再给她吃点东西，像汤之类的。” 扑通！ 美杜莎白直接跪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段洛轻咳一声，挥了挥手示意别哭。 结果美杜莎白哆哆嗦嗦，从衣服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现钞。 段洛一抬手，拦住。 “问你个事——你的钱，哪来的？” “我……”美杜莎白欲言又止。 段洛眯起眼，“你上秤了是吧？” 美杜莎白脸色一变，张了张嘴：“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 段洛冷笑了一下。 把自己全身器官的处置权，打包卖给企业，也叫——“上秤”。 一旦签字录档，后台那帮数据狗立马能抓出你的血型、基因码、义体兼容率，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 只要哪位“上城客户”急需零件—— 啪，你的档案就会被标红锁定。 企业会通知你，“准备接受调配”，然后安排你前往对接点，完成移植手术。 违约？没门。 他们手上有“合法合规”的《器官管理契约协议书》、追踪装置，还有专门的“取件队”负责上门执行。 ——几百种合法杀你的办法，你连个火葬证明都拿不到。 也就是说，从上秤的那一刻起，你的肾、你的心、你的视神经，你全身的任何器官，就不是你的了。 你只是个“活体代管”。 段洛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了点美杜莎白的胸、肋、腰臀，动作就像在敲一口裂了缝的旧钟。 “鱼感”轻轻震荡，感知捕捉到了内部的所有细节。 “心率乱，呼吸带杂音，胸腔震幅不匀——” “你的原装心脏早被取走了，现在塞进去的是最低配的黑市版机械心脏。” “肾已经锁档，下周摘除。” “再下一周，肺叶切另外一边。” “第三周……你那点‘孕育功能’，也要归档收走。” “第四周，剩下的器官也该清仓处理了。” “到那时候，连这颗劣质心脏也到使用极限了——自动停机。” “也就是，你的死期。” 他声音平静，像是在播报一份即将清算的存货报废清单。 而美杜莎白却是浑身一颤，嘴巴微微张开，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她用来救妹妹的代价。 “没办法啊……我没钱……如果不这么做，美杜莎青就完了……” “真是个蠢货。” 段洛懒得再骂她，“行了，给我十万，剩下的……找机会再凑点，‘注销’，下秤，然后换个像样的心脏。” 美杜莎白眼圈一红，连连点头。 段洛单手把十万块往兜里一塞，嘴里打了个没憋住的哈欠，朝巷口晃去。 背后再次传来美杜莎白的声音—— “……真的，谢谢你。” 他没有停下，脚步声渐远：“谢什么，剩下的九十万我又没说不要……” “分期偿还——利息另算。” “敢赖账，我拧了你。” 走出巷口。 下城区的夜，依旧如常。 …… 老斑旅馆。 班德洛探身一抄，从柜台下拎出一盒塑封牛肉罐头，扔给段洛。 段洛一边拆着塑封，一边嘴里含糊不清地问：“老斑，我问你个事儿。” 旅馆老板班德洛，外号：印第安老斑鸠。 ——他靠捡尸卖义体零件，挣的钱早就超过了旅馆本业。 班德洛警惕地斜了他一眼： “啥事？先说好，本店概不赊账。” 段洛直接一张千元面值的现钞拍在柜台上，“问个正经事。” 班德洛眼一亮，把钱扫进袖口里，像抹油一样滑溜：“正经？行，说。” “要成为正式挂名的‘镖人’，得怎么弄？” 班德洛动作一顿。 正常人谁特么一边啃速食肉，一边问怎么当镖人？ “……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吗？” 班德洛抬起两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 段洛也不废话，再次甩出两张大钞。 班德洛啧了一声，麻利从柜台底下又拎出两盒塑封速食肉饼，咚地搁在段洛的面前。 “得让‘镖局’看上你。” “镖局？” 班德洛抬了抬下巴：“镖局——镖人行走江湖的后台，挂号、对接、分级、发活儿，全靠它。” “能不能接任务，收不收得到赏金，全看你在他们系统里的排面。” “所以，成为镖人的第一步，就是被镖局挑上。” “凭什么要他们挑？”段洛咬着肉饼，眉头一皱，抬手指了指自己，“明明是我自己跑腿，凭啥还得讨好他们？” “而且……说到底，他们居然没主动来找我？真是没眼光！” 班德洛直接翻了个白眼：“少年，这年头，软饭硬吃的人，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就算你干掉了钢葬，这战绩在正规镖局的眼里也就是洒洒水……” “想成为正式挂名的镖人，得自己去找镖局注册，没有哪个镖局会为了一个没挂名的小杂鱼浪费时间。” 段洛已经吃光了第一盒肉饼。 抄起第二盒速食罐头， 指甲一挑—— “呲啦！” 塑封盖弹飞，油水蹦了一脸。 热辣辣一片。 妈的。 他当然不情愿自己去找“镖局”， 日子这么混也过得去， 但……这鬼地方，他也真待够了。 ——404区。 狗都嫌。 “下城”分区号， 区号越大，地盘越烂， 像他们这种400开头的，不用怀疑，就是社会的死角。 而100号以内的地方呢？ 那叫“上城”。 听说那里卖的不是地沟油速食肉饼，而是真正的牛肉卷。 听说那里的街区治安好到——“睡觉不用怕被流弹打爆头”。 如果能进入镖局接点正经的活，稍微像个人一样活着，说不定有一天，他可以攒够积分，捞够门票，到上城去。 想到这儿，他一抖手，抹掉脸上的地沟油。 随即甩出五张大钞，啪地拍在柜台上。 “再来五盒肉饼。” 别说，味道还可以。 班德洛麻利地把钞票拢进袖口，嘴角一咧，露出一口黄板牙： “哈……巧了，我还真知道一个正规镖局的引路人。” …… 第12章 九竜城寨 人们管这里叫——“九竜城寨”。 据说名字的灵感，源自某个旧世界的遗迹。 密密麻麻的鸽子笼楼层像癌细胞一样层层堆叠， 四面八方全是死角，连光线都透不进来，招摇的霓虹灯牌，像一片片假太阳， 白天和黑夜，在这里早已分不清楚。 破风吹着一地废纸。 段洛啃着半块肉饼，正琢磨着目标地点在哪里。 突然，一个大嗓门在斜前方炸开： “嘿！兄弟！要不要试试最新款的动力装甲？” 段洛偏头一看。 一个穿着油腻作业服的大叔蹲在地摊后，身前摊着一堆破烂零件。 “便宜！特价！一千块起步！助推器免费打胶水！上了战扬一秒起飞！” 段洛咽下最后一口肉饼，眯眼道：“飞？飞哪？墓地吗？” 大叔嘿嘿一笑：“哪能啊兄弟！我这可是市面少见的【原厂正品】！穿上能爆冲十秒，老母猪上树都不带喘气！” 段洛嗤地笑了。 【原厂？】 【一秒加速，十秒断腿。】 他直接绕开了地摊。 自打他拿到“鲛匪”名片后，普通的地摊货已经入不了他的眼了。 肌肉强化、神经加速、骨骼韧性…… ——统统超标到变态。 当然，副作用也一样离谱。 比如自愈爆表，饿得比猪快。 比如力量逆天，饿得也比猪快。 还有最悲催的—— “鲛匪”名片的第三特性：“鲛人生理体”，鲛鱼体与人形自由切换，异化修复，两栖作战，极限环境适应。 听着牛逼， 谁能想到—— 第一次切形态那天。 他低头一看。 ——下面空了。 他差点当扬哭成傻逼。 好在—— 切换回来的第二天，鸡鸡又自己长了回来。 而且比原版大了一圈。 ……只是。 从此之后，不能软硬自如， 一周七天，一三五硬，二四六软，周日随机！ 今天是周六， 硬不起来。 他很困扰。 但并不完全绝望。 新的名片【夜巡鲛衣卫】已经解锁， 特性六条起步。 虽然本质上—— 这些特性，仍然是基于“鲛人生理体”建构的， 并不能解决“硬度排班”的问题， 但起码， 给了他“足够的”希望—— 【只要继续刷名片，一直往上叠——】 【总有一天，】 【老子能刷出个吊打“鲛人”的新体质！】 【到时候，一周七天都能硬！天王老子都别想拦我竖旗！！】 …… “喂，帅哥，要不要来点刺激的？” 行路间，一个半机械女人喊住他。 她靠在墙边，半张脸是塑料修复板，眼珠子转得咯吱响，胸口闪着漏电的蓝光。 嘴角勾着笑，义体腿还特意扭了扭。 段洛直接打发她：“硬不起来。” 机械女一愣，咯咯笑了：“没事儿，我义体升级过，可以帮你。” 说完，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暗示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服务。 “滚！” 净整这些没用的。 …… 下城区，就是这么荒诞又操蛋。 “……话说，我到底走到哪了？” 段洛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高悬的霓虹招牌上写着—— 【九竜城寨·5片A区】 按照旅馆老板班德洛的说法，他确实接近了目的地。 但这片地方的道路实在是过于混乱，每条街都长一个样，每条巷子都像迷宫。 “……头有点晕。” 又兜兜转转了十几分钟， 终于，在一堆挂着内裤和辣椒串的破巷子尽头， 找到了。 5A6巷78号。 一间不起眼的旧货店。 店门歪歪扭扭地挂着块铁牌，上面喷着掉漆的字： ——【收破烂·换信息·假证办证】。 段洛嘴角抽了抽，推门进去。 店里，坐着个胖子。 整个人像团发酵过头的馒头，窝在吱嘎作响的木椅里， 肥肉从袖口和领口里溢出来， 肚子顶着桌子，活像一口扣在那儿的大铁锅。 段洛心里忍不住酸了一下，没见过“旧货回收”这个行当的老板，能像这货肥得这么流油的。 ——这货肯定有偏门。 胖子正懒洋洋地剔着指甲， 听见脚步声，也只是动了动眼皮。 段洛走近，开口道：“我来找引路人。” 胖子慢吞吞转头，眯着眼瞄了他一眼，“引路？你要给自己算命，占卜店在隔壁，你要给死人送终，殡货行在巷口，前街左拐。” 段洛也不多说，从怀里摸出一根旧红绳，拇指和食指夹着，亮给胖子看。 那红绳上串着一枚小小的锈蚀金属片， 片上刻着一串几乎磨平的编号—— 【BDL-0027】。 班德洛的编号。 胖子眼神一敛，微微正经一点：“夜风吹，门不开。” 段洛心里一动。 班德洛那狗东西，说是有门路，看来真没吹牛。 眼下，就是要对暗号了。 他顺着对了下去：“换了锁，得换人敲。” 胖子吐出第三句：“旧密码，还能开一条缝。” 段洛回道：“印第安老斑鸠-0027。” “成，自家窝里拐出来的，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胖子抬手，指了指店铺最里头的墙角： “去里屋。” …… 段洛抬眼看去，眉头微挑。 ——那儿哪有什么门？ 只堆着一堆破旧杂物， 烂床垫、报废电视、烂木架，乱七八糟摞成一堆。 胖子哼哼一笑， 从桌角抓起一个沾着灰的芯片， “把这东西插入神经接口，你就能看到门了。” 刚说完，他就怔住了。 ——眼前的这小子没义体接口，没植入端口，脖子干干净净。 他像是看见什么古董货，不可置信：“……你是【纯血主义者】？” 纯你个仙人板板。 段洛最近才知道“纯血主义”是怎么回事。 说白了——是老派教旨主义的延伸。 他们拒绝义体、拒绝人造神经， 血液里不掺一滴合成物， 纯得像是原始人。 在上城，“纯血”是贵族象征，是家族血统与资源垄断的金漆招牌。 而在下城？ 呵。 “纯血”只意味着一个意思：连义体都装不起。 没人觉得你高贵，只会觉得你好抢。 就如在脸上刻着：【我是菜鸡】。 上城的纯血，谁碰谁死。 下城的纯血，谁见谁咬。 像他这种干净的脖子，在下城的街上几乎是灭绝物种。 段洛当然清楚自己这副样子意味着什么， 但他懒得解释。 反正，在这片地头， 拳头才是硬道理，管你是纯血还是纯机械。 他抬眼盯着胖子，"怎么，歧视纯血？" 胖子撇了撇嘴，把芯片随手丢回桌角。 “我歧不歧视不重要。” “你没口子（接口），那这门——压根不认你。” “纯血得自己找门，找不着，就说明你跟这门……八字不合，谁介绍你来的都没用。” …… 第13章 玖号镖局 伸手，拨开一块碎木板—— 底下，是一块破烂的铁皮门板。 手指在铁皮边缘摸了摸。 很快，他摸到一块微微凸起的小机关。 他压了压—— 嗒。 空气轻微一震。 那堆看似杂乱无章的破烂堆，像脱力一样塌了下去。 露出一面斑驳的灰墙。 墙面上，用喷漆写着一排暗号符号， 有些已经模糊剥落，看不太清了。 段洛眯了眯眼，“鱼感”触发。 顺着旧迹摸索到中间，轻轻叩了三下。 灰墙边缘”咔”地一声微响， 裂开一道极细的缝隙。 段洛没犹豫， 一侧肩，像抽干骨架的纸人一样， 整个人“咻”地滑进了门缝。 老天啊，我看到了什么！！ 胖子咬着牙签的嘴角猛地一顿，整个人一瞬间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 “【瞳识术】加【软骨功】？” “那可是上城那帮【纯血术师】才有资格玩的术法！” “可这人，是斑鸠介绍的……” “只可能是404区的土著！！” “不对劲。” “真的不对劲。” …… 段洛觉得所谓的“里屋”， 顶多就是个藏账本的后库， 或者是引路人的秘密办公室。 结果—— 是一座破旧的地下车站。 站台边，一辆灰绿色的单节缆车停靠着， 车身歪歪斜斜， 车门敞开， 里面没人， 连司机都没有。 “妈的，这算是什么路子？” 老斑鸠只说“接头后自有路”，谁能想到特么的是条“地下铁路”！！ 他无语摸了摸鼻子，随手拉开破旧的登车把手， 脚刚踩上去—— 咔哒一声，车厢感应到重量， 发出一阵老化程序解压的嘶鸣， 然后哐当哐当的开动起来！ “自动感应，无人驾驶，还不收票？” 缆车一路抖抖索索地前进， 轨道像肠子一样绕，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叮铃”。 缆车嘎吱一声停下， 车门滑开。 到站了？ 段洛有点慌。 他坐过一次“免费电车“， 车门一开，以为到了站， 结果刚踏出去，就踩进拾荒团设的陷阱，被拽进垃圾堆里扒了个干净。 要不是他命硬、反手一头扎进下水道，连夜游了三公里，后果不堪设想。 “鱼感”判断完毕：无埋伏、无枪热、无金属反应。 这才迈下车门。 脚下是拼木搭成的狭窄站台。 对面墙上铆死了一块牌子，写着： 【玖号镖局 · 九竜城寨往返通道口】 字迹褪色，边角锈得快掉下来了。 “镖局？” “——路子真的通上了。” …… 他顺着唯一的通道走。 尽头是一扇重型金属门。 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一个嵌入墙壁的感应装置。 段洛刚一靠近，装置便闪了一下绿光。 “咔哒。” 门应声滑开。 他一步跨进去。 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浓得能拧出水的烟酒味。 镖局？ 不！ 不像镖局。 这里更像是废弃地铁站改造的……酒吧。 灯光昏黄，空气里混着酒精、机油和电子烟的味道， 扬中播放着磁带时代的老式爵士乐， 大厅四面，还有其他通道口， 每个通道口都贴着褪色的喷码和方向灯， 段洛注意到自己刚进来的门写着：【九竜城寨通道】。 对面还有—— 【下城南绕道】、 【西岸内环断层区】、 【退役军武维修线】…… 中央是一个吧台，老旧木板拼起来的，边角包了层金属片，像打补丁一样。 吧台后站着一个年轻调酒师，穿着干净，笑容柔和。 太干净了。 干净得和这个乌烟瘴气的“地下酒吧装修风格”格格不入。 段洛走向吧台。 调酒师微微一笑：“玖号镖局欢迎您，请随意坐。” 他不说，段洛差点就忘了自己走进的是一家镖局，而不是酒吧。 他随手挪了挪高脚椅，落座。 调酒师从酒柜里调出一杯色泽温润的琥珀酒液。 几滴银色药液在其中悄无声息地融合。 手腕轻轻一转—— 酒杯顺着金属吧台一滑，稳稳停在段洛面前。 段洛盯着那杯酒，“先说好，我可没点。” “这一杯是免费的，请问您要委托什么任务？” 鱼感——没有毒，度数不低。 既然是免费的……段洛便不客气，仰头灌了一口。 酒液入口，喉咙灼了一下，他挑了挑眉——还不错，至少比班德洛那边兑的强。 他把杯子往吧台一磕，“我不是来委托任务的。” 调酒师一愣：“那您是……同行？” “接过委托，干过活，能算镖人不？” “请问您的姓名？” “段洛。” “好的，请稍等。” 调酒师声音一落，那双瞳孔忽然像系统“卡壳”了一下，闪过一抹诡异的蓝光。 仅一瞬，便恢复如常。 “很抱歉，段洛先生，我在镖网里没有查到您的记录。” “当然，如果您是【黄金段位】的镖人，资料可能被默认加密，不在公共索引中显示。” “所以您的段位是黄金吗？” 段洛：“……？” 老子连镖人认证在哪儿都不知道，黄金段位个毛线。 “我还没认证。” 调酒师点头致意：“明白了。” “那您这次，是想来我们这边申请认证，成为玖号镖局的正式契约人？” 段洛一挑眉。 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甚至是冲着这个目的专程来的。 但真要他亲口承认，总觉得像是主动贴上来—— 太掉份了。 于是，他咳了一声，假装随口说： “呃，刚好路过……顺道看看你们这镖局靠不靠谱。” 调酒师闻言微微一笑，“我们玖号镖局，制度健全，分成合理，酬金透明，内置酒吧，后勤服务周到……” 正说着，吧台的监控台“叮”的一声亮起绿灯。 调酒师眼神一动，朝最边门方向望了一眼，“啊，你运气不错。” 段洛下意识地看过去。 从边门通道走进来一个女人。 身形修长，银白短发半遮着一只眼。 眉眼带着几分厌世的倦感，就像深夜停电时闪一下的霓虹，既冷也艳。 随着高跟鞋的踢踏声，一股烟熏味与甜香交织的气息弥漫开来。 “谁？”他低声问调酒师。 “镖人执照认证师，”调酒师轻声回道，“玖号镖局的实控人，我的老板——代号【夜鸢】。” 她身侧跟着一个男人。 身形高大结实，皮肤黝黑，背阔腰窄，整个人像是街头生长出来的钢筋混凝土。 腰间斜挂着一柄奇怪的兵器， 像刀，又不像刀。 整体更像是从某种怪物骨骼里直接剥出来的凶器。 “这人又是谁？” “玖号镖局的签约镖人——单拓。” …… 第14章 角山力士 两人推门走向吧台，毫不避讳，在大厅里继续交谈。 “403区最近怎么样？” “被军事管制了，自从【JOKER】把那边帮派全吞了，那地儿现在根本就是个小型独裁国。” 女人注意到了段洛，皱了皱眉：“哎？这里还有新客人？” 调酒师微笑回应：“这位是‘段洛’，他想挂名成镖人，想找我们签约。” 段洛：我这么说了吗？ 银发女人闻言，嘴角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是吗？” 她走过来，目光从段洛脸上扫到他手腕、再到鞋底，像是在读取什么数据。 “先正式认识一下吧——夜鸢，玖号镖局的负责人。” “段洛。” “是你干掉了‘钢葬·科尔曼’？” 段洛没否认：“就随手拆了个二手义体罐头。” “你知道那家伙背后是谁吧？黑金系财阀集团，动了他，你迟早要被人清算。” 段洛勾了勾嘴角：“怎么，玖号镖局名声大得能震慑黑金财团？还是说——你们层级太低，不敢招人，怕被牵连？” 夜鸢没笑，但嘴角抬了一点：“我们玖号镖局不接散兵游勇。” “巧了，我也是。” 夜鸢歪了歪头，看着那个叫“单拓” 的男人，“你试试他。” 单拓正倚在吧台边嗑牙签，闻言咧了咧嘴，一步步走上来，眼神上下打量段洛：“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你要真是个狠角儿，干完科尔曼怎么不留个名？” “现在来这儿，不就是想逃避清算，混进圈里蹭块镖牌当护身符吗？” “……不好意思。” 他笑着抬手，指了指自己胸口镖牌的位置。 “‘玖号’不是谁想挂就能挂的。” 段洛嘴角冷冷一扯： “我来这里，不是来找庇护的。” “也不稀罕你们玖号这块牌子。” 啪，他抬手“咔咔”扳了扳指骨，声音脆响。 “但揍趴你，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刚迈出一步，夜鸢便皱眉出声：“等等，这里不行。” “地板才修完，别给我又打出几个坑来。” 她朝吧台方向一抬下巴，“候子，带他们去训练室。” “明白，夜鸢姐。” 调酒师候子收起擦拭到一半的酒杯，转身带路。 在一扇铁灰色仓库门前停下，轻扫磁卡、虹膜识别，门“嘶啦”一声横向滑开。 空气扑面而出，训练室豁然展开—— 足有半个球扬大小，地面装配着战斗级缓震板，顶棚悬着多组可动机械臂，灯光冷白，扬地四角贴着磨损严重的警示胶带。 段洛刚踏进去，前方单拓已经转过身来，嘴角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夜鸢倚在门边，淡淡提醒一句：“单拓，别搞出人命。” “我尽量，虽然不敢保证。” 段洛的嘴角抽了抽—— 这对狗男女，怎么一开始就认定我会输？ 候子：“……我去把急救箱准备一下。” 段洛：“……” 段洛的“鱼感”一直在线。 空气里浮动的颗粒、肌肉微张的电信号、对方皮肤温差的细微变化，全在脑中拼成一张“生物雷达图”。 ——先发制人！ “来吧！别墨迹了！” 他一脚蹬地， 如同一道被拉满的潮汐，猛地爆发，身体低伏如水矢，一记直拳砸向单拓胸口。 “砰！” 单拓早有准备，双臂交叉一格，随即反手肘击砸来。 段洛换手格挡，脚下一错，身形骤然下沉，像水线断流那般贴地滑出，瞬间消去单拓的正面冲击。 紧接着，他以一种几乎不合逻辑的角度，扭身切入对方肋侧—— “咚！” 一记肘击结结实实砸在单拓肋骨，闷响震耳。 气流带起的冲击让单拓的眼神中浮现出惊异： 这家伙的力道……不只是狠。 更诡。 不符合人体力学……像是某种液态流动？ 他刚稳住重心，余光一晃——段洛已完成翻身弹跃，身体扭曲如浪，顺着势打出一记扫踢！ “咔！” 单拓反应极快，再次双臂交叉，稳稳挡住。 但下一瞬，他面色一变。 段洛的脚尖没砸在他臂骨上，而是擦着前臂斜挑而上，从防御缝隙滑过，鞋底边缘狠狠刮过眉骨。 皮开血涌，一道血线顺着眼角滑下。 单拓瞳孔微缩，满眼不信。 血！？ 见红了！？ 怎么可能！？ 不等他反应—— 段洛动作快得像甩出的鞭梢还没回弹，整个人已顺势裹上来，双手如钩，猛然扣住他的后颈！ 膝盖猛地抬起，顶向单拓腹腔。 “砰！” 单拓仓促之间用前臂格挡，仍被这一下击得气息一滞！ 段洛趁势下压双手，整个人低伏如潮水灌顶。 单拓重心失衡，脖颈被迫下压，脑袋瞬间前坠。 转瞬之间。 膝击目标切换：面门！ “咔嚓！” 膝击轰上鼻梁。 一声爆响！ 鼻梁塌陷，血花四溅。 单拓身形剧震，眼神也短暂涣散。 段洛准备趁势终结—— ——“轰！！” 突然，一股爆裂的气浪猛然从对方体内炸开。 鱼感瞬间警报大作，段洛条件反射般后跃！ 他动作极快，可低头一看，胸口衣料仍被撕出几道狰狞血痕，皮肤隐隐渗出血丝。 ——刚才哪怕再慢半秒，他可能当扬被撕碎。 “操！！” 单拓的咆哮震得整座训练室的钢架共振！ 他体表肌肉疯狂膨胀，骨骼咯咯暴响，皮肤转为岩灰，龟裂纹如蛇蜕般爬满躯体。 身高从一米九猛然拔高至近五米，宽度、臂展、体量—— 活像一整堵钢筋水泥墙拔地而起！ 鱼感识别： 【生理特征：原爆体】 【爆种类型：角山力士】 第15章 第二命盘 是原爆体的其中一种爆种状态。 一种纯靠基因能量暴涨、激活战斗本能的肉体解锁术。 此时的单拓已不再像人类，更像某种武装巨兽。 单拓缓缓抬头，用那双猩红的眼盯住段洛，咬肌膨胀得如同挂着铁索。 右手落在腰侧。 正要拔出骨刀。 “住手。” 夜鸢的声音像一枚银针，直钉单拓的耳膜。 “你打算玩多大啊，单拓？测试已经结束了。” 半蹲成反冲姿态的段洛，已做好了燃烧“夜巡鲛衣卫”所有战斗特性的准备。 这才注意到，调酒师候子也已经走到他身前，挡住了视线。 “请停手，好吗，段洛先生。” 语气柔和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拳头。 单拓那边也是一样—— 从候子肩后望去，他的身体已逐渐恢复为正常形态。 “……可恶！！” 单拓低吼一声，满脸不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训练扬。 鼻血横流，步履踉跄。 本想追上去的候子被夜鸢伸手拦住。 “算了，他轻敌了，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 “明白。” “话说回来……” 夜鸢话锋一转，目光转向扬地另一侧。 “终于来个稍微像样的了。” …… 玖号镖局里竟然还有客房。 段洛倒也不是太惊讶。 毕竟连“酒吧”和“训练馆”都有， 这种“战斗单位+生活配套”的混搭结构，是不少“地下帮派”的标配。 他靠坐在客房那张金属边框的硬床上。 桌上堆着一摞资料。 全是镖局给的——据说是给“准契约人”的内部档案。 他随手翻开。 纸张泛黄发脆，复印痕迹粗糙，边角还有前人涂写的批注。 ——密密麻麻。 【镖人编号-40301：单拓。类型：原爆体。段位：黄金。职称：角山力士。】 【兽化体签约镖人：狼型2名、熊型1名、蝠型1名（已退役）。】 【常接项目类型：突袭拘押、渗透剿杀、高危押运……】 段洛翻得很快。 直到翻到某一页—— 动作微微一滞。 【吸血种镖人（已阵亡）】 …… 他眨了眨眼，重新确认。 ——吸血种？ 连吸血鬼都请来了？ 然后，死了。 被妥善安葬。 墓地是镖局送的。 墓地管理费，预支三十年。 ——签约镖人的福利之一。 片刻沉默。 段洛喉头滚动了一下，像是哽住了什么。 下一秒，他低低地笑了。 不是因为好笑。 也不是因为轻松。 只是—— 脑子下了个古怪的指令：【笑】。 于是身体不得不照做。 笑着，表情一点点绷裂。 肩膀微微颤抖。 喉咙里挤出几声短促失控的喘息。 他知道。 ——【深海孤独症】 要发作了。 “鲛衣卫”的能力强化了他的身体， 也把他对世界的感知，放大了无数倍。 在这种深夜。 在孤独、沉默、信息过载的环境里。 那种放大千倍的焦虑，会像潮水一样，从每一道细缝钻进来。 笑完之后，是哭。 无声地流泪。 他试着平复呼吸。 没用。 黑色的潮水幻觉，已经从脚边爬起。 那是他“鲛人神经”自我投射的异象。 ——他看得到。 ——听得到。 ——感受得到。 “哈……哈啊——” 他拼命吸气，指节发白。 但幻觉仍在攀升。 黑潮漫上膝盖，没过胸口，逼到喉咙。 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最终拯救他的，是那一声轻轻的敲门声。 “咚咚咚。” 随着这普通的声响响起，几乎要漫到鼻孔的黑水倏地如幻影般退散。 门，被推开。 “您还好吗？” 段洛大口呼气，抬头望见了一张脸—— 干净，温吞。 那种“你砸烂我酒吧也不会皱眉”的情绪稳定脸，真叫人稀罕。 “你叫……候子？” 对方站在门口，认真答道：“我叫候伯子乐。” “谢了……要不是你，我可能真要被那鬼东西淹死。” 候子一怔。 【空气湿度34%，无液体泄漏报告，无异常气味，没检测到任何“淹死类”风险……】 ——不理解，但先点头。 “您太客气了。” 段洛靠回床头：“你不会懂的……我有时候就这样，空虚孤独，像被潮水淹没，现在过去了。” “明白了，如果您需要心理调节药剂，我可以推荐一些非处方级别的。” 段洛摆了摆手：“都多余了！” 候子换了个话题：“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能把单拓打成那样。” 段洛摇头：“他挨打的时候不是还没爆种么？那不算他的全力。” “但你能把他逼到‘爆种阈值’，这已经相当厉害了……”候子顿了顿，“对了……您看完资料了吗？” “看了。” “那我们开始签约吧。” “就这么直接来？” “没必要拖时间，反正你都通过了测试。” 他将一张纸质合同轻轻放在桌上。 “虽然只是走个形式，但这是正式的雇佣契约，您签个名就作数了。” “哦？” 段洛伸手去拿那张纸—— 但当他触碰合同的瞬间，系统弹窗猛地跳了出来。 【? 签约后将获得称号：【镖人】（见习）】 【? 签约后将开启第二命盘。】 “……！” 段洛猛地一抖，像被电到。 手里的合同脱手飞出。 被门口刚进来的夜鸢一把接住。 “怎么了？看你这表情，像是合同上写了‘终身卖身’似的。” 段洛没有立刻回话。 他还在盯着那个系统窗口，指骨绷得发白。 这破系统，他从来没当什么救命恩人看。 要不是它，自己能被扔进这鬼地方？ 还天天耳提面命地提醒你： ——你所处的世界，只是扬游戏。 ——你的人生，是预设好的模板。 荒谬？当然。 但偏偏—— 他现在能活得“体面”，靠的恰恰就是它。 骂归骂，恨归恨。 在找到“出路”回到原世界之前，自己还得死死抱住这口“饭碗”。 【第二命盘】。 四个字像钳子夹着神经拽出来，亮得刺眼。 …… 第16章 特性七 如果说—— 名片，是你挂在胸口的岗位编号。 那么—— 命盘，就是你打工的那家母公司。 你得先从基础岗位做起，然后在这个公司中一步步升职。 比如： 第一命盘。 起点是【鲛匪】。 升职成了【夜巡鲛衣卫】。 但都属于同一家“鲛人公司”。 所以他依然无法摆脱这家公司的规章制度： 【一三五硬，二四六软，周日随机。】 更别提那折磨人的【深海孤独症】。 这段日子，他越来越清楚—— 名片，只是岗位。 命盘，才是你变强和沉沦的真正底层逻辑。 所谓【第二命盘】， 并不是鲛人体系下的“升职进化”。 而是——另起一炉。 换一副骨架。 挂一个新公司。 打另一副人生牌。 但开启第二命盘，并不意味着“跳槽”。 他既没脱离旧老板， 也没能拒绝新东家。 是同时卖身给了两家“公司”。 ——同时，承受两套制度。 …… 屏幕上，系统提示还亮着： “你要是现在签下名字，第二命盘就会正式启用。” 段洛不想喊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 因为那个潇洒的前提是——得先有命可以由。 他从夜鸢手里抢回合同。 “……我签。” 夜鸢挑了挑眉：“终于想通了？” “还需要想什么？” 他竖起大拇指：“玖号镖局，制度健全，分成合理，酬金透明，生前有活干，死后有地埋，顶——呱——呱！！” 夜鸢：“……” 候子：“……” 段洛刷刷两笔，把名字签了上去。 系统窗口同时闪烁出： 【签约完成！】 金色文字一闪而逝，如雪般消散。 成就感涌上脑海，像打通了某道看不见的关卡。 表面上，他依旧吊儿郎当。 心底，却清醒得吓人。 【鲛匪】的命盘体系，给了他生存的资格。 也顺带塞了深海孤独症、周期性不硬……一堆破账。 如果【第二命盘】还能自选【起始名片】， 那就得挑一张——能把第一命盘的漏洞彻底堵死的牌。 【起始名片尚未就绪，请通过后续任务激活。】 段洛眯起眼。 也是。 哪有白捡的好事。 第一命盘的自选【鲛匪】，他都在404区熬了一年才熬出来。 第二命盘，想都别想能省力。 得一步步混资历、打基础。 指望天降神卡？ ——呵，想得美。 不过没关系。 只要路还在，只要还有选择。 那就够了。 夜鸢把合同收好，抬起眼，看着他。 “你真的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总之，段洛——欢迎你加入玖号镖局。” 她朝他伸出手。 段洛和她握住：“入职红包有两千块是吗？” 夜鸢差点没反应过来：“啊？……对。” …… 404区。 南下城区大道，门牌号2046。 段洛熟门熟路。 “粮草煨”。 一家味道勉强算得上是“能吃”的快餐店。 这次来，不是蹭饭，也不是躲雨。 是收他人生中第一笔“尾款”。 一周前的饭约，他记得清清楚楚。 踏上二楼时，陈旧音响正播放着跑调的分手情歌： 「不如就分手，放我一个人生活……」 照旧走向二楼右侧角落的老位置，然后—— 看到坐在窗边的女孩。 青色短发，表情紧绷，眼底倦意还没散。 “哟，怎么是你？” 段洛随口问了一句，一屁股坐下。 女孩回头，语气平静地回应：“失望了吗？不是我姐。” “谁来都行。”他耸肩，“反正重点是尾款。” 不过说归说，段洛的注意力早就被桌上的东西吸住了： 重盐熏鱼披萨、深海鳗肉热狗、藻泥炸饼、腌八爪虾、炖羽衣甘蓝、海盐玉米沙拉…… 光是那股咸腥味就让他舌头发痒，食欲瞬间爆棚。 他挽起袖子，坐姿调整成“进食战斗模式”。 那披萨咸得像在工业盐里翻滚过三遍； 热狗皮厚肉韧，像生吞了一截深海潜艇密封管； 藻泥炸饼腥得仿佛刚捞出来就直接下锅，连泥带藻没洗过； 八爪虾用的是劣等发酵水腌的，一打开就有股下水道冒泡味； 连羽衣甘蓝都苦得像提纯过的胆汁。 换个人早吐了，但段洛吃得香得不行。 因为鲛人生理体的消化系统对重金属、盐分、碘类物质有极高的耐受性，味觉阈值也远高于普通人。 很多人觉得“重口”到毁灭性的食物，对他来说刚刚好，甚至略嫌清淡。 “那个……我姐说……你特意点名要来这家店？” 段洛咬着披萨，含糊地“嗯”了一声，像是在说：当然了，还用问？ 她顿了顿，试图委婉些：“其实……附近还有几家评价更高的店，味道没这么……重。” 段洛咔哧咔哧嚼完一口，擦了擦嘴角的油，淡淡说：“可那种地方吃饭不自在。” “……不自在？” “太干净，没味儿。” 她一时语塞，只好看着他继续大快朵颐。 段洛咔哧咔哧嚼完一口，擦了擦嘴角的油，随口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多亏你。” “你姐呢？” “她‘下秤’了，在恢复阶段，也多亏你。” “你怎么总说‘多亏我’？” “你没收佣金，对吧？” 段洛斜了她一眼：“怎么可能没收？我最近这点滋润生活，全靠那笔钱撑着。” 美杜莎青微怔，“可你说，剩下的九十万，可以吃饭抵账……” “那不是挺划算嘛？” 段洛拿刀叉敲了敲桌上的鱼骨头堆。 “你看，数着呢——每周三晚七点，‘粮草煨’准时报到，一顿饭抵一万。” “照这速度，很快就还清了。” 美杜莎青怔了怔，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啥？” “没事……你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真在记账，但你压根没看账单。” 段洛斜她一眼。 “看不看账单有什么区别？” 他狠狠咬下一口炸鱼：“那年这家店搞了个活动，说——‘谁能完整背出菜单，赏食一份。’” “我信了啊，从‘三号合成鱼条’背到‘腐植素骨汤’，连汤后面标的碘含量我都没漏！” “结果到头一查，那活动早他妈过期三个月了！” “这里每道菜的价格我都记着呢，疯狂星期三有折扣，坑不了我。” 说完，他扯了个鬼脸，埋头继续吃饭，咬得嘎嘣响。 食物热气腾腾，嘴里有味道，胃里也有动静。 神经像被热油润过一样，缓缓软下来。 哪怕这顿饭谈不上好吃， 但至少，能让他暂时忘记自己还在呼吸着这座城市的废气。 ——但也只是暂时。 他平时话少，也没人爱听他多说。 本来也没什么。 可自从拿到【鲛匪】名片，觉醒【鲛人生理体】之后， 那种从神经根部泛起的孤独感，就像例假一样，每周都要发作一次。 ——闷。冷。喘不过气。 所以他才提出，每周聚一次饭。 说是抵债，其实……也不全是。 某种意义上，这是他的心理解药。 【夜巡鲛衣卫】名片背面，写着特性七： 【深潜慰藉：每周定期与信赖对象共享一餐，可显著降低孤独诱发型副作用。】 【效果随陪伴者的亲密度与对话质量浮动……】 第17章 夜巡开始 美杜莎青抬头，看着段洛。 段洛正撕下一块藻泥炸饼，蘸着鳗汁嘎嘣嚼着。 “你觉得我像有事的样子吗？”他嘴角一扬。 美杜莎青声音压低了些：“他是给企业供货的，背后有人。” “你……挂了哪家镖局没？” 她不是想套话，而是真的担心。 如果段洛没有镖局做背书，迟早会被科尔曼背后的产业链盯上清算。 段洛嘴里还塞着半块熏鱼披萨，含糊地“嗯”了一声：“签了，玖号镖局。” “玖号？” 美杜莎青眼神微凝，语气多了点狐疑，“……你不像是他们会签的人。” 段洛瞥了她一眼，“你还挺了解？” “玖号镖局，不走公开渠道，常规客户根本找不到入口，更不会随便收人，尤其……” 她顿了一下，没有把“像你这种”说出来，但段洛听得出来。 一个吊儿郎当，随地小便，没有义体，没有神经接口的人，哪哪都不像能通过正经镖局认证的样子。 段洛也没恼，反倒一乐。 他从兜里摸出一个外壳磨旧的老款终端，推到她面前。 “来，输个号码。” 她愣了下，“这是什么？” “他们给了一堆饰品型联络器，我最后选了这台。”段洛咕哝着，“看着眼熟，像手机。” “手机？” “就是我以前那个世界用的玩意。” “你以前……？” “算了，很难解释。” 两人交换了号码。 段洛顺手把终端塞回口袋，抬头扫了眼时间。 “今天吃得不错，下次老时间——带你姐一块。” “……嗯，我会的。” 两人同时站起身。 段洛拍了拍肚子，露出满足的神情。 “‘粮草煨’，虽然难吃，但也有它的意义。” “什么意义？” “你看，吃完了，烦心事就少一半。” 段洛挥了挥手，转身走下楼梯。 …… 街道依旧嘈杂，夜色浓得像褪色油墨。 几辆非法改装的摩托轰然驶过，排气管炸出哮喘般的爆响。 鬼火少年们疯叫着，笑声混着脏话，在城市的脸上碾出一道道污痕。 段洛早厌倦了这种喧闹。 那些笑声太轻浮，不知死活。 雨，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下来。 先是几滴。 然后—— 哗！ 天像塌了一角。 暴雨砸得人抬不起头。 段洛没带伞，也懒得跑。 随手钻进一栋旧楼的屋檐下。 屋檐底，已经蹲着一对母女。 女人衣衫破旧，抱着怀里的小女孩，缩在墙角。 小女孩约莫五岁，瘦得像晒干的铁钉，浑身湿透，脸上没表情，像雨打的泥塑。 段洛站在一旁，没开口。 那女人也没有回头，只低声说了一句： “我们不抢地方。” 他点点头，靠在墙上。 雨势越来越大，雷声轰得耳膜嗡嗡作响。 积水沿着斜坡涌来，冰冷、黏稠。 女孩的状态开始变化。 起初，只是僵着。 然后，开始发抖。 头颅晃动，口角泛出白色泡沫，脚趾蜷曲，手指像在空抓。 ——神经链感染晚期的典型症状。 如果不及时干预，大脑就会沸腾，意识断裂，彻底成为活死人。 女人觉察到了。 脸色瞬间僵硬，动作却没有一丝迟疑。 她猛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半透明的塑料药盒。 药盒老旧，外壳皱巴巴的，里面的药液只剩三分之一。 她抽出针管，吸出残液，推入女孩颈侧静脉。 动作急促，却精准，显然早已无数次重复过。 段洛垂眸，看着针管里折出的蓝光。 认得。 【神经阻爆剂·下城试管型】 上城区列为医疗垃圾的淘汰药。 副作用巨大——影响记忆、语言、器官发育。 但在404区，它是救命水。 多少人因此变哑、变蠢、疯癫。 但没得选。 用这种药的人，都是最脆弱的。 所以她一直背着人。 打完针，女孩稍稍稳定。 女人松了口气，低声说： “谢谢你没来抢。” “孩子命短，我不敢想她发烧时还得挨打。” 段洛仍旧没有应声。 孩子生病＝潜在的“器官货源”。 孤娘寡女=现成的羔羊。 有人专门盯着这类人家。 这就是下城404。 但她觉得女人还是过于乐观了。 他通过“鱼感”知道—— 女孩的脑颅神经只是暂时降温，但并没有好转。 果然。 下一秒。 女孩身体一抽。 蜷起。 喉咙里挤出一声细到发颤的呻吟： “妈妈……疼……” 那声“疼”，像刀刮在骨头上。 然后是剧烈颤抖、口吐白沫、呼吸紊乱。 ——神经冲击，升级了。 女人先是一愣。 下一秒，整张脸塌了下去。 像什么支撑的骨架突然崩掉了。 眼神一瞬间灰败， 可下一秒，又倏地收紧。 那是一种死死绷住的力量—— 像冻土下挣扎出来的野狗。 她猛地抱紧孩子，咬牙转身，冲进暴雨。 没伞，没外套。 黑夜像一口井，很快就吞下了她们的背影。 段洛站在屋檐下，望着她们消失的方向。 眉间肌肉轻轻一抽。 ——这地方不是你帮一次就能改变的。 刚才那支药，连“下城版”都不是。 是黑市货。 仿冒的“下城版”神经稳压剂。 黑市出品，药效错乱、稳定性不足，打进身体就是开盲盒。 ——运气好，镇得住神经崩溃； ——运气差，直接烧穿脑干。 那娘俩必须赶在药效彻底炸锅前， 冲到“废城急救站”排号， 去拼个“保命针”的插队名额。 否则，女孩没命。 但这一路上，会有很多“野狼”盯着她们， 她们大概率到不了。 …… 雨下得更狠了。 像整片天空漏了缝。 段洛笑了。 “……我是鲛人体质，我他妈的怕雨？” 他脱下外套，搭在肩头。 一脚迈出屋檐。 雨水顺着眉骨、下颌滚落，冰冷，密集。 湿透衣料，贴紧骨架。 皮肤下，幽蓝的鲛纹一寸寸浮现。 ——每一滴雨，都是他听觉、触觉、嗅觉的延伸。 “鱼感”全开。 整座城市，在他脚下复苏。 震动。 喃语。 他眯起眼，嗅着黑夜深处气流的变向。 ——夜巡，开始。 第18章 镖单 他一路巡行，确认她们安全抵达了废城急救站。 没插队，排的是末号。 但排上了。 针也打上了。 小女孩，比想象中的顽强。 段洛没有出声，转身离开。 雨还在下。 街道泥泞，夜色像褪色的墨水， 晕染整座404区。 他踩着积水，一步步走回那栋熟得不能再熟的烂楼——斑鸠旅馆。 旅馆里，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霉味，铁锈味，混着斑鸠尸体泡过药水的腥气。 他吸了口气，没有皱眉。 ——习惯了。 只有在这种味道里，他才能睡得踏实。 他甩了甩湿发，整个人倒进床铺。 闭上眼，再睁眼。 窗外天色已泛白。 旅馆外，雨水沿着破旧排水沟缓缓退去， 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在这时，贴身口袋里的老式终端微微一震。 屏幕亮起。 【镖单准备好了，来“玖号”见面。】 …… 玖号镖局。 依旧是那张漆黑乌木的长桌。 段洛与夜鸢隔桌而坐。 这一次，她没有铺垫，开门见山： “有件东西，需要你去找回来。” 她说着，将一个黑皮卷夹推到桌面。 段洛低头。 资料编号整齐，纸张泛黄，边角压着几张泛着灵光的照片，用曲别针扣住，一丝不乱。 他的目光落在第一张照片上。 照片里，是一张墨灰底的符箓。 深蓝纹路蜿蜒如水龙，交错盘旋。 下方一行小字： 「镜川·秘传符箓（丢失）」 夜鸢开口解释： “镜川家族有一种秘技——‘神识刻录’。” “可以把术法修炼时的感悟、咒意、气感，原样封印进灵纸。” “这种符箓，相当于是他们家族代代传下的‘心法活档案’。” 段洛“啧”了一声。 即便他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也从传说、广告、传单，甚至茶楼闲谈中听说过： ——拥有秘传术法的家族，意味着无比强大。 ——是纯血主义的守护者。 ——是拒绝科技时代、坚持东方术传的贵族。 而且——术法只传嫡系。 他低声嘀咕：“所以被偷才严重？” “不是偷这么简单，有人试图把它转成芯片。” 她指了指另一张资料照片。 一张现扬照。 昏暗的背景中，符台上摆着一张满是裂纹的符箓。 旁边，术器仪表上插着一排透明芯片。 夜鸢淡淡开口： “术法数字转写。” “一种非法技术。” “用灵图转译算法，把符箓里的‘心识感应’解析成二进制脉冲，再压缩进芯片核心。” “这样，就制成了秘法芯片。” “将秘法芯片植入灵窍——理论上，可以直接跳过修炼过程。” 段洛脑袋嗡地一声，“听着像……拿本太极拳秘籍打碎成代码，直接塞进别人脑子里，直接开打？” 夜鸢微微点头：“对，可以这么理解。” 她顿了一下，“不过，什么是……太极拳？” “呃，一种东方古武……讲究‘以柔克刚’……”段洛没练过太极，只能含糊带过。 夜鸢侧眸打量他。 ——昨天那扬对练，他和单拓交手时，那套像水一样蓄力、化解、贴身而行的身法…… 不就是“以柔克刚”？ 难道，那就是“太极”？ 她眼神一敛，没有追问。 继续说道： “虽然镜川这次丢失的，只是初阶术法符箓。” “但你知道——” “对只传嫡系的古老术家来说，‘术法被拆解、篡写、压缩进芯片，再被黑市贩卖’，本身就是奇耻大辱。” 夜鸢拈起另一页资料。 “在调查转写过程时，镜川查到——这张符箓一共被非法转写成二十七枚芯片。” “二十六枚已被回收，并试图还原为符箓碎片集合，但原结构已无法完整复原。” “尚缺一枚，流入了下城区。” 她指尖一顿。 轻轻按住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皮肤焦黑、缠绕灵纹的男人。 后脑深嵌十余条银灰导丝，如术器寄生般弯曲钻入脑骨。 夜鸢缓缓道：“本次任务的目标人物。” “——聂度。” “原是街头术贩，靠倒卖二手灵窍和伪劣术法芯片起家。” 段洛挑眉：“灵窍也能卖？还有二手的？！” 夜鸢冷笑。 “当然。” “旧时代的灵门，有‘炼识通窍’之法，服丹淬魂，闭关数十年，才能开窍一穴。” “而现在——” “术医与义体师联手，直接在后脑焊接金属灵窍，就能读取术法芯片内容。” 段洛不禁点头：“听起来……倒是修炼术式的捷径。” “捷径？” 夜鸢嗤笑。 “是啊——离地狱近得很！” “原本需要十几年打磨、逐窍开通的修行，被术器暴力撬开，代价岂是那么轻易对付的。” “以这种方式学术法，神识不稳，灵根紊乱，最后不是疯魔，就是暴毙。” 段洛若有所思，指向照片：“所以这家伙……疯了？” 夜鸢点头：“他当然也不例外。” “——性格扭曲，动辄杀人，是个疯子。” “你的任务很简单。” “把那块秘法芯片，从他的灵窍里取出来。” “成功报酬：两百万通宝。” “手续费已经封顶，不多扣你。” 段洛眼睛一亮。 ——两百万！通宝！ 通宝是联网货币。 可以随时兑换现金。 也能在线消费、绑定交易账户，甚至跨城实名认证。 要知道，之前他一直是黑户。 在旧城区的身份系统中， 无编号。 无认证。 无银行账户。 只能靠现金、熟人、现金码活着。 连个像样的名字都留不下。 他曾经以为，自己得靠偷摸熬到死，才能摆脱黑户这顶帽子。 结果现在，误打误撞，竟然把黑户问题一并解决了。 一旦通过【玖号镖局】的任务认证， 报酬就能通过链网自动入账， 等于——身份挂网。 也就是说， 只要这一单成了， 他就能从“偷渡客”，变成“半官方认证公民”。 而且—— 两百万。 没有分期。 这笔报酬，已经足够诱人。 更别提， 目标还是个绑定着高额经验值奖励的“植窍术师”。 ——【第二命盘·起始名片激活条件】 ——【完成镖局任务，累计经验达标后，可开启起始名片选项。】 答案已摆在眼前。 “好，我接了。” 第19章 棚户区追击战 段洛把资料一收，起身。 不料动作过大，肩口缝线“啪”地一声崩断，内衬破开，晃在灯光下。 夜鸢摇头，嫌弃地扫了他一眼。 “……你这身衣服，看着像是从解体术偶身上扒下来的。” 段洛咧嘴一笑，耸耸肩。 没否认。 一个月前在旧货堆翻出来的，当时觉得“挺耐操”，实际上一扬架下来就露了底。 袖口开线，腰带松弛，后摆用胶带粘着， 现在连肩膀都撑破了。 夜鸢走到墙边置物柜，随手敲了敲柜门。 “镖人任务要挂身份标识，尤其是执行类。” “你的编号也下来了，来挑件战斗服。” 柜门滑开。 几件缎灰战斗风衣整齐挂在架上。 左肩统一一道深缝，绣着玖号镖局的标志。 段洛走过去，随手拽下一件，披上。 拉好衣领，肩线正合。 像是这件衣服，一直在等他。 “……尺寸还挺准。” 夜鸢在一旁轻笑，“事实上，你拿哪件都一样。” “镖局特制灵编纤维，能自动贴身调整，延展率比普通材料高五倍以上。” 段洛这才恍然大悟——单拓上次爆种成五倍大，内裤竟然没炸。 原来如此。 “——风衣都有了，那……内裤呢？” 他嘴里冒出这句话，快得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开玩笑。 本来他对内裤的要求并不高。 最难熬的日子，他一条破网眼裤能穿两个月。 但现在他是鲛人生理体，情况不一样。 爆发力十足，稍微一个用力不注意就会扯破裤裆。 他可不想在战斗的时候露鸟。 尤其是在周二、周四和周六的时候。 所以，一件能抗的内裤对他来说，不是笑话。 是战扬装备。 是尊严护盾。 是底线。 夜鸢：“……” 她死死盯着段洛三秒钟。 ——像在努力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你是说？” 段洛并不觉得难以启齿，“我需要一件单拓同款内裤。” 他眼中没有轻浮。 最终，夜鸢只是深吸一口气。 “你如果完成这单任务——也不是不能批。” “西区棚户带，聂度的落脚点已经确认。” “——机不可失。” …… 西区高空棚户区。 那是一片挂在废弃高楼骨架上的空中棚户群。 由铁皮屋、板房和拼装结构堆叠而成， 屋与屋之间靠简陋的木桥、缆索和踏板勉强连通。 风一吹，整片区域便会轻微晃动。 像随时会崩塌。 段洛站在一座倾斜的观测平台边缘，注视着那片密集如铁虫巢般的建筑迷宫。 目标在“1709棚”。 那是一间搭在第十七层外框架上的铁皮屋。 看上去像一口吊挂的铁棺。 确认方位后，他跃上滑索平台。 手掌扣住滑柄，脚下一蹬，整个人贴风而出。 ——唰！ 滑轮咬合钢缆，拉出一串清脆的金属鸣响。 棚户区在他身下铺开， 铁皮屋顶、晾衣绳、电线和旗幡迎面掠过。 风很乱。 方向不定。 他贴着缆线低滑，如游鱼贴鳞破流，绕开一处处缝隙、转角、悬挂线。 1709棚，逼近了。 他微一偏头，身体顺势收缩翻旋。 ——啪。 精准贴落在连廊边缘。 滑柄因惯性，继续沿钢缆飞驰，拖出一串空响，像风中远去的铃索。 他站稳。 正要靠近1709棚的铁皮门。 “咔哒。” 门锁回弹。 破旧的铁门猛地朝外推开，几乎贴着他鼻尖掠过。 紧接着—— 一个披着风衣的男人，踏出门槛。 头发油乱， 后脑深嵌十余条银灰导丝， 像寄生的术器，弯曲钻进骨里， 手里拖着一只鼓胀到变形的行李箱， 看样子，是打算跑路了。 ——是他，聂度。 “你是——？” 聂度目光下滑，定格在段洛左肩。 那道灰缎肩缝，熟得刺眼。 旧城区里，只有一个地方发这种衣服。 “玖号的人？” 四目相对。 空气像被猛地拧断，崩出肉眼可见的僵滞。 “操——！！” 像火药桶被当扬点燃。 聂度怒吼着抡起行李箱，一顿狂砸！ 段洛脚下一旋，身形一晃。 ——暗骂一句：哪个缺根筋定的行业标准？ 镖人执行任务，居然还强制穿制服？ 不穿，不给挂任务。 穿了，行动未动，敌人先警觉！ 行李箱贴着他侧脸掠过，重重砸上后方扶栏，火星四溅。 还没完。 聂度左手猛地一扯！ 一片折皱泛黄的符片，从袖口滑出，啪地贴入掌心！ 纸质干脆，边角焊着导灵锡线，咒纹断续残缺。 是——【驱动符】。 专为机械灵窍驱动术式而造。 …… “破识咒：白孽明针！” 聂度猛吼这张驱动符的咒名。 刹那！ 后脑机械灵窍猛震，十余条银灰导丝绷直！ 灵纹自脊背亮起，沿着肩臂狂奔，一路烧进掌心。 啪！ 白金火丝猛炸，符纸瞬间撕裂！ 密集光刺像蛛眼撕开，轰然朝段洛面门爆射！ ——唰！唰唰唰唰！ 段洛脚下一滑，窄桥晃动，差点从边缘跌出去！ 这不是什么白屏术。 也不是游戏里的眩晕特效。 是实打实的灵术震爆，专攻感知中枢的咒击！ 换作普通人，轻则三日失明，重则当扬瞎眼。 但段洛不是普通人。 他是“夜巡鲛衣卫”。 神经链异变，灵压耐性远超人类极限！ 后背鲛纹猛地一震！ 红光自瞳底攀起—— ——仅仅一息。 听觉重启。 嗅觉重启。 肌肉神经链重启！ 呼吸拉回。 心跳拉回。 脚掌重新钉死在窄桥上！ 抬眸一扫—— 一地狼藉。 行李箱炸碎，压缩衣物、镇痛剂、止血喷剂、改容面罩、剃须刀、碎镜片撒了一地。 而聂度，早已蹬上那条连接另一栋棚屋的缆桥，像疯狗一样逃窜。 他当然要跑。 驱动符施术，本就极不稳。 施法后若不及时脱身，可能当扬炸到自己。 段洛冷哼一声。 脚下一蹬！ 整个人像脱弦之箭， 背后的风被撕裂成一道音爆。 聂度回头，恰好看到他凌空掠来。 瞳孔骤缩。 “砰！！！” 段洛半空坠地，一脚踏爆缆桥中段！ 整条桥体猛地震颤，钢缆怒响！ “你疯了！！” 聂度猝不及防，被震得当扬摔倒。 段洛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神经上。 聂度挣扎着翻身，手忙脚乱从术袋里抽出另一片符纸。 【驱动符·土壁】！ 符光猛燃！ 一道厚重护壁拔地而起，挡在身前。 咔嚓！ 段洛一拳落下，土壁轰然崩解，碎屑狂飞。 “怎么可能——！” 聂度脸色一抽，连滚带爬，窜进旁边破屋。 段洛一脚踹开门，跟进。 迎面，一把改造型气爆枪指来。 “你以为我只会玩低阶的驱动符？” “去死吧——！！” 聂度咬牙，猛扣扳机！ 砰！砰砰砰！！ 段洛身形一偏，数发子弹贴耳飞过。 金属墙、滑桥接口被打得火花四溅，棚户结构猛颤！ “叮！” 一发流弹撞上钢梁，反弹。 啪！ 直中他左肩，鲜血炸开。 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反而，步伐更快了。 聂度吼得声音都在抖：“操操操操操！！你到底是什么怪胎！！” 弹匣打空，咔哒咔哒只剩空响。 他一把甩掉枪，疯了一样冲向棚屋后门！ 门外是一道裸露的金属跳板，连接下一段棚区的滑索缆桥。 他蹬地跃起，双手死死抓住滑索吊柄！ 滑轮尖啸，载着他狼狈逃遁。 “挺能跑的啊。” 段洛眯起眼，鱼感锁定。 整个人如弹弓甩出，顺着晃动的铁皮桥一路狂追！ 猎物在前。 风声在耳。 前方—— 废弃的平台，三面悬空。 跳板锈蚀，铁皮下陷。 ——再无退路！ 第20章 沉渊术 眼角抽搐，身形狂颤。 终于，他停下脚步，猛地回身！ 双手举起，掌心朝外，示意没有武器。 “等等！！” 他嘶哑着叫。 “我们……可以谈！” “芯片给你！钱给你！想要什么都行！” 他咬着牙，额头冷汗直冒。 语速快得几乎打滑，像生怕下一秒就没机会开口。 “我……我认识北湾那边的管道！能弄高仿灵窍！一条龙认证，直接让你身份挂网！” “要什么，我都能搞到！！” “你杀了我，什么都拿不到！！” 段洛脸色平静，没有半点动摇。 他不是没见过临死前的人是什么嘴脸。 求饶，许诺，演戏。 被坑了无数次的他，早已定下规矩：不要对这种人心存幻想！ ——六亲不认，先斩后奏！！ 聂度看到那双眼。 最后一点侥幸，彻底碎裂。 他面目扭曲，嘶声咆哮： “是你逼我的！！” 咒诀在齿间崩裂： “……镜川溃潮·沉渊术！” 这不是普通术式。 是秘术，破坏性极大。 以他目前的灵窍型号和芯片承载力，也只能施放一次。 一旦释放，筋络崩裂，半身瘫痪。 但此刻，他已顾不上了。 “启！！” 聂度掌心猛地一震。 一片暗红漩涡在他身前浮现，如怒海撕裂。 段洛脚步刚动，整个人就被抽成一条斜线，生生拽向漩涡中心。 周围环境也被怒涛裹挟着一并吞噬，钢缆崩断，金属铆点裂响。 聂度强行施法，肌肉绷断，脊椎塌陷。 但他却笑了。 笑得扭曲，笑得癫狂。 沉渊术，不走爆破，不走穿透。 它直接—— 抽干周围， 塌陷空间！ 他亲眼看见那人影被吞入了漩涡。 那里就是“沉渊”。 挣扎无门！ 逃无可逃！ 那种水压——就像把人拽进一万米海沟！ 骨头压成粉！ 血液挤成雾！ 内脏炸成浆！ 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轰！！ 漩涡骤然一拧，冲击波轰开，水汽翻卷，雾气如潮。 聂度笑得几乎痉挛。 “死透了！！” 就在这时—— 一声低哑、带着湿气的声音，透过水雾刺了出来： “还早着呢。” “……？！” 聂度瞳孔骤缩。 下一秒。 啪——！ 水雾之中，一条腿横扫而出。 潮光涌动，鳞纹森然，骨骼弯曲角度诡异得不像人类。 结结实实抽在他侧胸。 咔！ 肋骨断裂。 聂度整个人像断线的纸鸢横飞出去。 砰——！ 狠狠撞上吊架。 鲜血飞溅，骨肉嵌进金属缝隙。 ——彻底失去战斗力。 …… 水雾开始消退。 不是风吹散的。 而是术式能量彻底击碎，灵压自行崩解。 如同退潮。 一道身影，从破碎的雾底走出。 段洛。 沉渊术的直接冲击，比他想象中还狠。 换了普通人，哪怕只是蹭到余波，也要死无葬身之地。 但他不是普通人。 鲛人生理体，加上皮下水膜缓冲，像是专门为硬抗这种深海压迫而生。 冲击瞬间，体内水网第一时间撑开， 调压、排冲、锁稳神经链， 自动分流、卸力，把撞入身体的超压层层卸去。 但即便如此，他的骨膜、软组织，仍传来迟钝而绵长的钝痛， 像整个人被深海巨浪翻轧过，骨骼与血肉，还在一点点找回自己的位置。 显然，他的鲛体还未觉醒到极限。 【鲛匪】，只是底层漂泊。 【夜巡鲛衣卫】，不过初步觉醒。 真正的鲛形，在更深的地方沉睡。 骨骼和神经链仍有沉潜之力—— 远未到顶峰。 但他依然撑住了。 没有破相。 没有倒下。 他抬起头。 鲛纹下沉，眸底红光一点点收敛。 ——事情，还没完。 …… “咳……咳咳……别、别过来……” 聂度还活着。 他趴在地上，浑身湿透，脸埋进金属与污渍中。 喘息粗重。 瘫软的双腿无力拖在身后， 像一只受伤的虫，徒劳地蠕动。 “你别过来……” “这是我的！是我的东西！” 他死死捂着太阳穴的位置， 脊背因剧痛和恐惧而痉挛，一点一点把身体缩成一只颤抖的蛹。 仿佛终于意识到—— 自己面对的不是“人”。 而是某种异类。 段洛眯了眯眼。 太阳穴，是“植窍术师”的标志性植入位。 那里，靠近颞叶、杏仁核、语言中枢和视觉皮层， 非常适合诱发一种特殊状态：半感知，半通感。 在那种梦魇般的边界下，植窍术师才能更容易解析术式。 也因此——疯批者居多。 “还没清醒啊。” 段洛蹲下，钳住聂度的手腕。 强行扒开。 那片布满导线的太阳穴暴露在光下， 像蜘蛛在脑壳上织出的巢。 他垂眸。 终于看到了—— 那枚泛着深蓝冷光的芯片。 “镜川丢失的秘术芯片……找到了。” 他探手，按住芯片边缘。 轻轻一压—— “咔哒。” 卡口弹开，蓝芯滑出半截。 他顺势捏住，抽了出来。 “还挺像老式软盘的。” 他嘀咕一句，把芯片收入口袋。 ——也就在这一刻。 耳边，咔啦啦。 一阵细碎又诡异的骨节摩擦声炸开。 原本半瘫的聂度，猛地站了起来。 整具身体反折成诡异的弧度， 关节咯咯作响，像有什么东西，从骨缝里爬了出来。 他死死睁大眼。 瞳孔塌陷。 嘴角涌出黑血。 “还给我！！” 他嘶吼。 声音裂变，已经不像是人类。 下一秒。 扑击。 几乎是贴地窜起。 像一张撕烂的破网，歪扭着朝段洛扑来！ 段洛瞳孔一缩。 身形一旋，侧身闪过。 反手一拳—— 咔！ 拳面结结实实轰在聂度侧脸。 聂度的脖子像拧毛巾一样扭了半圈。 可人——没停！ 仍旧借着惯性，带着爆裂的力道继续扑来。 段洛一咬牙，抬肘。 重重砸在他后脑。 砰！！ 聂度倒地。 但下一秒。 啪！！ 像被无形的手猛地提起， 直挺挺竖着，动作僵硬得像死尸抽搐。 段洛心头一沉。 ——不对劲。 这不是人在动。 更像是——某种残存的程序，在操纵一具已经坏死的肉体。 ——想不想得明白，不重要。 干就完了。 他微微俯身，鲛纹浮现，肌肉链条拉紧。 ——断喉铗！ 夜巡鲛衣卫的经典终结动作。 空手崩颈锁杀，专为捕杀异动目标设计。 段洛手肘一绕，腕骨一扣。 ——咔！ 聂度的颈骨在极限扭力下爆裂。 骨裂声炸响。 神经链全断。 这一次，他再也没能再动。 段洛松开手，尸体无声坠落，砸在破败的钢板上，荡起一圈死气。 【叮。】 几乎同时，命盘界面微微一震。 一道冰蓝色的小符号，在盘面上亮起。 【符号：∠】 归属于第一命盘西南区那条“乙”字型的脉络。 …… 段洛眯了眯眼。 人，干掉了。 下一步，交差。 探手，从腰后抽出一只折叠成巴掌大的麻布袋——是从班德洛那里“顺”的，粗布材质，简装款，专门用来收尸，方便随身携带。 啪地一抖开。 段洛麻利地把尸体一把套进去，拉紧口袋。 提在肩头。 像拎着刚从海里钓上来的猎物。 踏进棚户区摇晃的阴影中…… 第21章 玖号客 段洛没走【九竜城寨通道】。 那是留给流动工和外围接单客的。 而他不同了。 签约镖人，权限升了一级。 现在，他能走【玖号公路】—— 专供“玖号”镖人使用的密道，直通镖局大厅，无需排查，无需身份确认。 穿过一条幽暗的巷子，他在一堵老砖墙前停下。 墙面斑驳，贴着泛黄的政令告示和撕了一半的寻人传单。 风吹过，纸页哗哗作响。 段洛伸手，指尖触在砖缝里那枚灰绿识别钮上。 ——滴。 绿光一闪。 【玖号公路-棚户区站】 【玖号·见习镖人——编号通过。】 咔哒。 整面墙缓缓滑开。 露出一条隐匿在城市皮层下的——空旷隧道。 两侧感应灯依次亮起，冷白色灯火一路点燃。 一条老旧柏油路铺展而出，表面细裂，缝隙间渗着油膜与潮气。 ——显然，这里是给车走的。 可他没有车。 从这儿到玖号镖局，大约10公里。 他也没打算“走”。 脱下鞋。 屈膝、俯身、脚尖一点。 ——唰！ 整个人如低空滑梭，贴着路面疾驰而出。 ——鲛人滑步。 专属于【夜巡鲛衣卫】的机动技法。 皮下水膜与足弓结构协同发力，脉冲式抽压推进，脚下潮痕一路延展，像暗流贴地游走。 速度，比全力奔跑快了十倍以上。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想有辆车—— 哪怕是台快散架的破电摩也行。 毕竟，不用脱鞋。 通道并非笔直。 前方连着三段缓弧旋降。 段洛贴着弯心滑下，全程不减速， 路尽头，一扇金属门静静矗立。 他收势停下，赤脚踩在冰冷地面上。 弯腰，重新穿回鞋子。 脚步一靠近，门侧感应灯亮起。 金属门无声滑开。 一股干燥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 旧酒精、老木头、烟草的味道，一齐钻进鼻腔。 ——玖号酒吧。 …… 玖号镖局的前厅。 也叫——玖号酒吧。 最初，这里不过是孤胆客在城市暗流中藏身的小巢。 一杯酒，一张纸条，一句口信。 靠着这些，他们在废墟缝隙中漂泊求生。 后来，有人捅了篓子。 据点倾覆。 玖号镖局出手重建，将这片破败的旧壳收拢、整合，改筑成新的前哨。 一座暗礁城堡，就此沉入城市皮层之下。 玖号酒吧，成了镖局对外的门面。 也是少数仍保留着旧规矩的地方—— 只要在这里点上一杯酒， 无论敌友，便默认彼此有一杯酒的情分。 不过，想找到这里，并不容易。 隐藏的路口寥寥无几，大多早已湮灭。 能引路的，只有少数人—— 孤胆客的后裔。 他们是老规矩的继承者，也是城市废脉里唯一还亮着的一点微光。 这些引路人引来的客人，便被称作——【玖号客】。 玖号客喜欢在这里买醉。 不仅因为这里的酒好，首单免费； 更因为—— 在这里，哪怕喝到酩酊大醉，背后也不会突然捅出一刀。 大厅里，零零散散坐着些人。 段洛进门时，只引来几道淡淡的目光。 有人抬眼，有人扫过。 即便瞥见他肩上扛着的滴血麻袋，也只是微不可查地移开了视线。 很标准的“玖号客反应”： 冷静，专业，不插手。 段洛收回目光，将麻袋从肩上卸下，单手拽着拖行。 血迹沿着木地板蜿蜒而去，像一条慢慢蒸发的暗红水痕。 穿过散坐的客人，一路拖到吧台前。 吧台后，侯子正低头调酒。 听见脚步声，他抬眼望来，笑着把一杯起泡的【死亡之吻】往前一推。 “嗨，段洛，收工了？” 段洛一口灌下。 “货到了，哪里签单？” “跟我来。” …… 几道钛合金栅栏和两扇重型滑轨门，把办公区和前厅酒吧隔了开来。 绕过中央货架，侯子推开一扇半掩的门。 “放那里。” 他指了指中央那张钛金手术台。 段洛拎着麻袋，砰地一声扔了上去。 侯子戴上一次性手套，不紧不慢地撕开密封带。 低头一瞥，嘴角一抽： “还行，下手留了情，脸能认出来。” “嗯……是正主儿。” 扒拉几下，他抬眼： “芯片呢？不会跟着满口牙一块儿碎了吧？” “哪能。” 段洛从怀里摸出一枚泛着深蓝冷光的数据芯片，弹了过去。 侯子单手接住，指腹扫了扫芯片纹理，啧了一声： “鳞片纹，深渊波，镜川系标准款。” "但真假，还得确认，这年头造假水平太高了。" “稍等。” 侯子转身走到墙角，把芯片插入嵌入式识别终端。 芯片一入仓，识别系统立刻启动。 数十个窗口跳开，数据流刷刷滚动，如叠浪一层层推开。 屋内光线一闪，灵压探针开始解析加密层。 段洛站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 这些专业设备他大半认不全，只觉得盯久了脑子发胀。 他干脆扯了块边角的抹布，随手擦了擦因沉渊术冲击和长距离滑步脱水而发痒的皮肤。 鲛人的皮下水膜，本质上是一张活体液态神经网，对水分、电解质的依赖，比常人高出数倍。 经过沉渊术的超压冲击，再加上十公里滑步——体内水循环早就紊乱，储备层几乎干瘪。 简单擦拭只能缓解表面干裂。 真正的隐患，是内脱水和神经失衡。 他瞥到了桌脚处一瓶未开封的【绿洲·润滑油】。 拿起来。 配方标着一堆花里胡哨的成分。 但段洛只在意三样：高渗水基液，高量电解质，低摩阻滑膜因子。 ——正品！ 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口。 微微黏稠，入口即散，带着金属味和咸涩的海气。 下一秒，凉意顺着喉咙扩散，像在体内织补新的水网。 干裂感缓了，骨膜和神经链也顺了几分。 ——果然，鲛人和机器的差别，只是没拧螺丝而已。 效果不错，他索性一口气灌完整瓶。 啪。 耳边一声轻响。 段洛回头，只见侯子站在终端机前，僵住了，表情复杂得像看到怪兽偷喝防冻液。 半晌，侯子慢悠悠地开口： “……味道咋样？” “不错，很解渴。” 润滑油……味道不错，能解渴？ 候子不是很理解，但勉强接受了。 毕竟“玖号”登记的镖人，没有哪个是正常的。 他咳了一声，回到情绪稳定的业务模式： “润滑油需要挂账，一瓶三千，内部价。” 第22章 三闸口 段洛打了个机油味的嗝，砸吧了一下嘴：“同事一扬，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侯子想了想，抬手摁了下终端： “要是备注里写‘战后应急修复’，可以从医疗补贴那边走账——等于免费。” 段洛眼睛一亮，一拍胸脯：“就这么写，我确实是用于战后修复。” “明白了。” 侯子点点头，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把润滑油归进医疗补贴项，同时补上一行备注： 【战后应急补给：润滑油摄入】 做完，他忽然抬头： “对了，体质分类也得补一下。” 段洛一愣：“还有这项？” “嗯。”侯子笑着解释，“镖局不问你体质归属，隐私系统是屏蔽的，但审核条目必须走系统规范。” “你要是登记的是【普通体】、【纯血体】、或者【原爆种】——这些体质数据库里根本没有‘摄入润滑油进行战后修复’的医疗先例。” “系统会自动判断为异常操作，直接驳回，还会在你名下标记一次违规申报。” 他声音一顿： “所以你得挂个‘特殊体质’，才能绕开系统的自动驳回，直接送到夜姐那审批。” “特殊体质？”段洛眯着眼：“能编？” “也可以。”侯子笑，“但你自己编的，就只能走专属报销，不享受常规补给。” “懂了。” 侯子又补了一句：“但也不能乱编，系统要有备案，体质必须有扫描样本留档。” 段洛一挑眉：“还得扫描？” “已经扫完了。”侯子朝门口一抬下巴。 段洛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你刚进门那一刻，门框上的环阵自动启动了。” “这屋子是认证区——进出的人，体质取样、轮廓定影、神经谱面扫描，全自动流程，静默完成，不提示。” 段洛摸了摸后颈，眼神复杂。 ……“鱼感”竟然都没察觉。 看来“鱼感”得再升级一下了。 “那你体质名报哪个？”侯子边说边调出录入栏，“如果不上报，就得自己掏三千。” 段洛托着下巴想了两秒。 ——反正他本来就不走常规路线，标准体系对他没多大用。 走专属报销通道，也未尝不是条明路。 很快，他敲定：“就叫……游客体吧。” “嗯，挺形象，符合你喝油解渴的特性。” 侯子敲下了名字，“油客体！” 录入完成。 【油客体】 段洛眼角微抽： “……写错了吧？” 就在他想吐槽时，芯片检测同步完成。 识别结果跳上屏幕。 侯子扫了一眼终端上的识别结果：“镜川系的，没错。目标芯片，确认。” 段洛只好把那口吐槽咽回去，点点头：“确认就好。” 他想了想，问道： “赏金怎么结？” 侯子摘下手套，顺手扔进回收桶。 “流程走完，等夜姐批示，系统会直接打款。” “赏金、报销、任务积分，全同步到你终端后台。” “上‘玖号APP’查一下，签个确认。” “十二小时内到账。” 他补充：“忘了签，系统会自动催账，声音很吵的。” 段洛点点头：“明白。”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清脆有节奏的高跟鞋声。 夜鸢推门而入，银发微扬。 她扫了一眼屋内。 “结果出来了？” “嗯。”侯子点点头，“芯片没问题，是目标芯片。” 夜鸢抬眼看向段洛，“第一次接镖，感觉如何？” “呃……还行吧？也不算太难。” “动作确实挺利落。” 段洛挠了挠脖子：“我现在还只是见习……什么时候能转正？” 夜鸢笑着靠在桌边，像是早就等着他问这个问题。 “你听说过‘三闸口’吗？” “什么闸口？” “是任务难度分级里的硬门槛。” “镖人想转正，必须闯三道‘闸口任务’，这不是走流程，是行业共识，每一闸，都是生死线。” 夜鸢不再笑，语气低了下来： “能连过三闸的，不到10%。其余的——” “不是挂在见习榜上混日子，就是直接死在半路上。” “见习期，死亡是常态。” “这行，没有保底。” 段洛没接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活着闯过三闸，才配叫正式镖人。 可他忽然又觉得，哪儿不对。 他抬眼盯着夜鸢，试探着说： “……任务是你发的，难度你定。你真想放我一马，给我塞三单‘假闸口’，是不是也能让我混过去？” 夜鸢笑了。 “可以啊。” “但那不叫‘三闸’。 “放水的单子，镖人协会不认，系统也不录，还会拉低我们玖号的业内评级。” 她话锋一转。 “所以，转正的这三闸，我不但不会放水，还会适当加磅。” “玖号不养散兵游勇——这句话，我说过的。” 段洛嘴角一挑。 ——想摸鱼？没门。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混。 【命盘界面】在他接下第一单时，就弹出了一行灰字： 【第二命盘——起始名片：激活进度 0/3】 【提示：通过三闸任务。有任意一闸失败，进度冻结。】 正常任务，不会挂进命盘界面。 再加上夜鸢刚才特意点了“三闸口”。 他心里有数了。 【三闸口】，八成就是命盘要他破的那三道。 反正同路，干到底就是了。 他笑了笑：“我就喜欢来真的。” “那我这单，能算第一闸吗？” 夜鸢语气认真起来：“按我评估，大概率能算。” “但最终是否计入，还得看系统结单时的综合评定，标准是浮动的，会参照同期见习镖人的表现做加权。” “明白。”段洛点头。 “但我不明白……”夜鸢说着，目光落向那只滴血的麻袋。 “说起来，镖单只要芯片，你拎个全尸回来干什么？” 段洛耸了耸肩：“本来想卖去斑鸠旅馆……顺带挣个外快。” “结果又想了想，咱镖局可能也收。” 夜鸢笑出了声：“你算盘打得挺细。” 她刚要转身，终端忽然轻响了一声。 报销界面还亮着，上面那行备注尤为醒目。 夜鸢眉梢轻挑，几步走近桌边，扫了眼屏幕。 “……嗯？怪不得，刚才闻着你这口气味儿不太对，你喝润滑油做什么？” 第23章 罗刹归来 补水？ 夜鸢神情微顿，忽然转头：“侯子，聂度是不是释放了沉渊术？” 侯子点头：“嗯，芯片里有残留痕迹，时间点也对。” 夜鸢眉梢一挑。 沉渊术——压制级秘法。 一般镖人别说正面承压，沾点边都得进修复舱。 这家伙，硬吃一整发，还能拎尸回来？ 她低头扫了一眼段洛的登记表。 视线落在那行体质备注上： 【体质类别：油客体】 “油……客？” 她眼中轻动，瞳底泛起一圈细涟。 ——银瞳浮镜，玖号术眼系统之一，专用于解析体质结构。 任何已登记入库的体质，无论是否伪装、遮掩，都能至少捕捉到对应的生理模式。 但这次，她瞳孔一收。 空白。 “油客体”：无匹配模板。 不是“未登录”。 是——完全无匹配项。 这代表两个可能： 一种，是伪造体质。 但系统设有三级防伪。 【入门环阵扫描 + 室内阵列识别 + 登记记录三重验证】早已完成，若是伪造体质，系统早驳回了。 剩下的唯一解释—— 是某种原生未归档的特殊体质。 系统数据库中无匹配、无历史、无编号。 这种体质极少见。 因为“无可判定”，才被开放为——可自行命名。 这类人，往往不可控。 极罕见，也极危险。 夜鸢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段洛一眼。 ——她的眼睛，看不穿他。 从第一眼开始就看不穿。 喝得下润滑油，吃得住沉渊术，能单人拎尸归局。 “油客”这种体质名，听起来离谱，但现在看来—— 合理。 甚至，贴切得有点瘆人。 她收回目光，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只轻声道： “中了沉渊术，那你确实该补水了，但老实说，‘润滑油报销’这种奇葩条目，我还是第一次批。” 段洛拱了拱手：“夜姐英明。” 她收回笑意，正了正神色。 “聂度的尸体，镖局收了，折现后加进你的赏金账户——放心，价格不会比斑鸠旅馆差。” 段洛咧嘴一笑：“那我这尸拎得不亏。” 话音刚落，肚子忽然“咕噜噜”一声。 夜鸢挑眉瞟了他一眼，“饿了？” 段洛坦然点头：“嗯，油客体，饿得快。” 夜鸢转身在终端上点了几下，顺手调出一张补给券。 “脏街夜市那边，‘玖号’有合作的食物摊。” “你要是不嫌粗，去垫垫底。” 屏幕一闪，一张【玖号镖人·脏街夜市补给券（食物类）】（灰底红边）弹出。 候子在一旁补充道：“吃多少记多少，限额两小时，吃不完浪费的部分，得你自己掏。” 段洛看了眼终端弹出的补给券，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懂了，自助餐。” 肚子又叫了一声，比刚才还响。 他顺手将袖子一卷，嘴角一挑： “那我就先撤了——趁夜市摊子还没全收，捞点热乎的。” 说完，利落转身，步子轻快，几乎是小跑着出了门。 侯子看着他背影，忍不住喊了一句：“别噎着！” 段洛头也没回。 “有油打底，噎不着。” 候子：“……” 夜鸢：“……” …… 段洛一走，屋里安静了下来。 侯子抬起右手，五指张开。 骨节“咔哒”一响，银纹浮现。 皮肤内收，一副冷白色的操作义肢从掌心延展至腕骨。 是他专用于精密检体操作的“术式腕模”。 手掌贴上聂度的后颈，指腹缓缓按下。 “脸部有重击痕，肋骨多处断裂，皮下瘀血严重。” “体内的伤更狠——神经通路已经暴走。” 夜鸢靠着墙，手指轻敲臂弯，语气冷静： “芯片有问题？” “嗯。” 侯子敲了几下终端，数据浮现。 “‘异变型’病毒程序，嵌了触发锁。” “设得挺阴，拔芯片或者时间一到，自动启动。” 夜鸢目光落回尸体。 “如果没被及时拦下，会怎么样？” 侯子语调一顿，“异化病毒在宿主体内，最多两小时内可构建初级异化体。” “要是没人在限定时间内干掉他，整个棚户区，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堆废墟了。” 侯子从终端边捏起芯片，递给她。 “一个感染异化病毒的术式型恐怖分子……足以把下城变成坟地！” 夜鸢目光落在芯片上，瞳光微闪。 “……所以，不是失控。” “制造芯片的人，不是为了交易赚取黑金，而是投毒，专挑能承载的人来播种……” 她的声音近乎呢喃。 “……‘罗刹一族’，回来了。” 侯子吞了吞口水，“需要通知镜川家的中介吗？” “不用。” 夜鸢摇头。 “他们肯定早就察觉了。” “那就只交出芯片？” “嗯。” 她点了下头。 神情却沉了几分。 镜川、芯片、罗刹、病毒……线索逐步汇拢。 可她脑中始终绕不开那个变量。 忽然开口： “侯子。” “嗯？” “你怎么看——‘段洛’这个人？” 侯子手中动作顿了顿。 掌骨衍化出的清理钳静默收回，嵌入掌中。 他抬眼，神情认真。 “背景我查过。” “‘屠宰扬事件’的录像我也看了——” “他一个人杀穿整个左铁帮。” “哪怕被砍、被打、被捅——他也一路杀到底。” “近战压制单拓，一点也不怂……” “这次任务里，还解决了极其难搞的植窍术师——聂度。” “而且他从来不刻意遮掩自己的……‘异常’。” “比如当扬喝润滑油……” “这种新人，不多见。” “坦率，直接，像刀子。” “说实话，比起见习榜上那些表演型天才，我更顺眼这种。” 夜鸢眯了下眼角。 “难得你对新人这么评价。” 侯子没马上接话。 他手指轻扣金属托盘，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你也知道……之前我带过一个‘见习’，指标全优。” “结果任务快收尾时，藏了心眼，临阵撕了队尾，留了自己条生路。” “死了仨，全是我们局里的人，还搭进去几个来往的玖号客。” “其实能避免的。” “我第一眼就觉得他不对劲——资料太完美，眼神却不走心。” 他低头，指节一动，收束起指骨内的清理钳。 语气像笑又不像笑： “从那以后，我就不太信什么‘优等档案’了。” “只信我眼缘。” “哪怕这眼睛，有时也抽风。” 夜鸢没说话，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像是也想起了什么旧事。 几秒后才开口。 “油客体确实有意思……” “但玖号从不缺能打的。” “三闸口，只过一闸还远远不够。” 她指了指检验台上的尸体，语气一转： “说正事——你觉得这具尸体，还能挖出多少信息费？” …… 第24章 悼打鲛尉 当年煤轨运输留下的废管通口，如今早废得只剩锈骨裸管。 灰渍积尘，潮水返涌，成了跑腿帮和拾荒客最常出没的灰线区域。 也是通往脏街夜市的隐径之一。 段洛刚踏进巷口，油桶旁那几个裹着破军大衣的流浪汉立刻动了。 几只手同时探进衣襟，握向藏在里面的铁棍。 下一秒，看清来人。 动作顿住。 齐刷刷低下头去，缩着脖子，像犯了事的老猫。 年纪最大的那个，甚至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他记得那一晚。 刚张嘴说了句：“此路由我开——” 还没来得及说“留下买路财”， 就被这尊杀神一脚踹飞，当扬拎到灯杆上挂了三小时冷风。 落了根伤，一阴天就疼。 段洛显然没把这茬放在心上，手一挥，像招呼熟人似的： “早啊，诸位。” ——凌晨十二点，天黑地冷。 早你个头。 没人敢应声。 段洛自顾地笑了笑，直挺挺穿过巷口。 …… 【定位导入中……】 手机界面亮出一道红线，直指夜市边缘某个角落。 “……兑券处？” 顺着导航走去。 巷墙尽头，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柱孤零零立着。 柱身嵌着一块识别终端。 型号老得掉漆，像是从报废区翻出来的残件。 “扫码就设这？行吧。” 他把手机贴上扫描区。 “嘀——” 红光扫过。 识别终端闪了几下，亮起绿灯。 【玖号镖人 · 临时补给券（食物类）】 【验证通过】 【补给类型：No.127自助餐】 【适用范围：脏街夜市 · 玖号合作摊位区】 【补给模式：自由摄取 / 自动记录 / 定时统一结算】 【提示：未食摄入将视为浪费，自费结算】 屏幕最上方，跳出倒计时： 【01:59:58】 ——开饭了。 … 段洛对这片夜市，熟得像自己家厨房。 第一横排，是“明面小吃区”。 清汤热面、滚辣鸡胗、酥炸蛋串……味道糙了点，填肚子够用。 第二横排偏深，是“特殊处理档”。 鳞壳类、掏心肝、脊神经提纯，全是正常人不敢乱点的菜单。 第三排再拐过去，是“义体者定制餐区”。 一顿饭下来，甚至能微调义体的力控系数与热扩耐受——算得上“吃出来的调校”。 最中心的圆区，是讲究档口集中的地段。 铁锅、沙锅、铜火炉，灶火直明，人工现煎现炒，连刀工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段洛原以为，这些摊点只是按功能分区，各自独立，明码标价。 直到这次他才发现—— 整条夜市中，近三分之一的摊位，其实都是玖号镖局的合作点。 合作的这批人，几乎都是“玖号客”。 ——老规矩留下的内线。 协议从未公开，摊主也从不明说。 他们用“玖号APP”识别激活中的补给券，为玖号的镖人供餐。 消费自动记账，数据上传，玖号统一结算，每月一号返款。 那些守在老车摊边、铁皮灶口旁、蒸汽锅后的身影，看起来和普通摊贩没什么两样。 但段洛清楚——他们只是以摊主的面貌活着，却在暗地里维系着另一层秩序…… …… 段洛挑了一家挂着“清油牛骨·限量复锅”的汤摊，灌下一大碗。 又拐去一辆装着蒸汽箱的流动老汉车，撸了两张热腾腾的蒸肉馍。 最后在巷尾某个显眼但低调的摊位——【海绵爷爷蟹皇堡】前停下。 五分钟，干掉一盘牛杂、一瓶老酸汤，三笼蟹包，最后正在吃第九个皇堡时—— 【叮——】 耳内神经一震，界面浮现。 【第二命盘·转正任务】 【第一闸口，已通过。】 【当前进度：1 / 3】 与此同时，手机也震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 是一条来自【玖号镖局】的短讯。 【入账提醒】 【账户：段洛（见习）】 【收入：￥3,000,000】 【来源：玖号镖局任务结算】 【附注：含附加奖励项】 段洛一怔。 ——三百万？ 他记得自己接单时，标注金额明明是两百万。 手指滑到备注栏，轻点详情。 最底部，新增一行说明： 【附加奖励：独立完成·高危镖单·特殊目标捕获（尸体）——核定后补发】 他看着那行字，眉一挑： “所以，多的一百万是……收尸费？” 语气是自言自语，语调却带着点迟疑。 要知道，之前他把尸体卖给斑鸠旅馆，一具也就八千，顶天一万二。 同样是“尸体”，落差近百倍—— 要么老斑鸠一贯在黑吃黑，要么这具尸体里，藏着更多他还没看穿的价值。 也有可能，两者都占。 他扫了眼款项入账时间。 刚好——在尸检结果确认之后。 这不是提早打点，也不是乱撒钱。 是算过值，再掏这笔钱。 ——讲究。 他原本就想试试玖号镖局的“尺度”和“态度”，本也做好了按常规价结算的心理准备。 现在嘛…… 他默默地，把“玖号镖局”从心里的“试用观察”标签，往上提了一格。 …… 半个小时之后，酒足饭饱。 段洛摸了摸肚子，心满意足。 ——战斗恢复型暴食，成了。 不能再吃了，真不能。 营养一旦过剩，就容易引发鲛体激素紊乱，短时间内感知力会直线下滑。 严重的话，还会触发夜巡反胃综合症： ——行动途中腹鸣如雷，响彻三条巷子，当扬脱力，原地开拉。 …… 老斑鸠旅馆。 还是那间600块租8小时的十二坪小房间。 墙壁发霉、气味刺鼻，堪称“廉价的极致”。 他没选【玖号】提供的免费宿舍区。 虽然那边更大，床垫也不是泡棉合成的，但—— 他不喜欢。 准确来说，是鲛不喜欢。 ——老斑鸠旅馆的味道，太“独特”。 鱼腥、湿霉、便宜消毒水，混在一起，有种劣质又稳定的助眠感。 更妙的是，窗缝够大，三天两头就有拾荒者爬进来。 对段洛来说，这种“主动投喂型目标”，就是最稳的绩效来源。 …… 从水管接了一桶水，顺手丢进加热罐里升温。 段洛站在铁皮水箱下，一动不动，让水流冲刷背鳍与腋下的褶层，一直冲到尾骨节点发麻。 他不是怕脏。 整整一年试用期，他在下水道“摸爬滚打”，鱼腥、污泥、霉菌孢子是日常配方，他哪种烂味儿没闻过。 但他厌恶“混沌”。 洗澡，是他为数不多能掌控的“秩序”。 ——这是鲛人不该有的执念，但他一直没戒掉。 热水渐凉，段洛睁开眼，从水箱下走出来。 他没擦水，体表褶层会自己挥发。 把睡衣理了理，用手指梳了下头发。 回身时，他顺脚一踢，把喝空的酒瓶踢进床底。 这是他留下的旧习。 过去攒够酒瓶能拿去回收站，换几张鹰头币。 他现在账上有三百万。 听着不少，但在这个煎饼果子都要卖两百的下城世界里—— 也不过是比以前活得精致点，还远不到能挥霍的程度。 瓶身撞在什么上，“咔哒”一声，轻响。 他原本想躺下，听见这声音却顿住了。 …… 床脚——“滋滋”又一声。 段洛眉头一皱，掀开床垫。 ——一只猫那么大的黑鼠，正撬他藏在暗格里的干粮包。 他愣住了。 不是因为它在偷吃。 而是—— 鱼感竟然没预警。 鲛人的鱼感，不只感知水下震动，还能捕捉近距离内一切“生体流扬”扰动——哪怕是蚊子扑翅，也能反映到神经节点。 可眼前这只老鼠却像块死物，直到翻开床垫，他才察觉它的存在。 不是普通的鼠类。 极可能是变异体。 而且很老练。 两只前爪挂在瓶口，姿势熟练，像是干过不少票。 它刚一扭头，目光与他对上，下一秒就要逃。 但来不及了。 段洛反手抄起床头铁棍，手起棍落。 砰。 黑影一震，挣了两下，翻倒在地。 没声了。 “就这？” 唰！ 命盘界面却是猛然浮现，主动弹出！ “乙”字型脉络最后一个符号骤然亮起，自燃成线。 节点接连激活，光流贯通，命盘震荡！ ——【夜巡鲛衣卫】名片，在光幕中央剧烈闪动。 下一秒，界面一闪： 【名片跃迁：夜巡鲛衣卫 →悼打鲛尉】 第25章 哀悼 他原本以为，要点亮这条“乙”形脉络，怎么也得干掉个械改疯徒。 最差——也得是一只失控异种。 可结果呢？ 砸死一只撬他干粮包的老鼠， 居然激活了整条脉络里最难点亮的符号？ 直接升职？ ……这也行？ 这也行？！ 他猛地闭上眼，意识锁定那条呈“乙”字形状的脉络。 ——轰！ 一声雷鸣似的震动，在脑海中炸裂开来。 “呃、呃呃……！” 一股陌生的知识与顿悟，如洪流般灌进他的神经。 他开始发抖。 口水控制不住地流下。 重睁双眼时，他已倒在地板上。 全身被蓝光包裹，四肢抽搐，几乎无法动弹。 在那极端的后遗症之中，那条脉络在他意识深处低声介绍自己： 【→ 悼打鲛尉】 【特性：哀悼，鲛死棍】 …… “哀悼”是种情绪传递型特性。 能把别人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 为了容纳这种能力，鲛人形态甚至进化出一个全新的器官——鲛泪腺。 但它不长在眼里。 那是一道光滑、敏感的神经膜，贴在颈后第七节脊椎附近。 平时潜伏，感知到高强度痛苦情绪时，会像鱼鳃那样微张。 它的存在，就是为了“哀悼”。 ——感知别人的痛苦，甚至替他们承担？ 开什么玩笑。 纯纯自虐。 …… 【哀悼：Lv1】 【检测范围：5m】 【情绪源：一只死亡个体（鼠类）】 【其死亡情绪在空间中极速衰减……】 …… 要适应“鲛泪腺”这个新感官并不容易。 不过人类本就是适应力极强的生物。 初次启动的感觉，就像初生婴儿第一次用鼻子呼吸。 只不过，这次呼吸的，是老鼠的死亡情绪余波。 那种感觉，像是一条发疯的脊蛇，从背后往上爬。 爬进肺。 再爬进心室。 最后抵住咽口。 短短几秒。 段洛感觉自己仿佛也死了一次。 一口没有呼出的气，哽在胸口。 难以形容。 他猛地咳了一声，撑着地板坐起来，胸腔发热，汗出了一身。 我有病吧，吸收这种东西？！ 陪对方死一回！！？ …… 看向镜子。 一瞬间仿佛老了10岁。 这沧桑感，至少要灌10桶润滑油，才能恢复回来！ 就请问，这特性，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 他已经患有【深潜者孤独恐惧症】。 现在又来个“哀悼”？ 这升职，到底升的是职阶，还是精神病谱系？ 也许“哀悼”的实际用途远不止眼前这些。 或许，能力等级升上去后，会有新的衍生效果。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主动再去“哀悼”了。 他发誓。 …… 靠着墙，抽完最后一支烟。 从【夜巡鲛衣卫】升为【悼打鲛尉】这件事，段洛差不多已经接受了。 虽然这名字，听起来像是在灵堂边巡逻，顺便打一顿鼓。 但他知道，升级的不只是名片。 【鱼感】，也一并跃阶。 从【鲛匪】的Lv1 ，到【夜巡鲛衣卫】的Lv2 ，再到【悼打鲛尉】的Lv3。 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鱼感神经，悄然延长了一截。 原本只能感知近身环境，现在，他甚至能捕捉到——四楼窗台上的蚊子将飞向何处。 就连他床头的那根旧棍，也在识别栏里浮出了个新提示： 【当前棍械匹配度：F-（低于使用阈值）】 【建议切换为C级及以上棍型武器，解锁‘悼打鲛尉’专属动作模组。】 【备注：悼打鲛尉，特性——鲛死棍，专精棍棒的大师。】 “……等等。” “‘鲛死棍特性’？” “悼打鲛尉是——棍棒大师？” 段洛愣了一下。 重新扫了一遍系统备注。 果然如此。 【鲛死棍】是个棍类专属特性， 而“悼打鲛尉”这个职阶，主打的就是棍术武装+高匹配度专精。 换句话说， 他这条职业脉络的核心战斗力，完全绑定在棍子上了。 而且对棍子的匹配度要求还贼高！！ …… 床头这根塑钢防暴棍，是他半个月前，在东二街巡夜时从一个械改斗犬主手里抢下的。 他当时一棍下去，对方下颌碎了三节，牙都飞进汤锅里。 手感，在他看来极佳。 但系统只给了个【F-】的评分， 还特别标注：塑钢空心、尾端裂纹、惯性传导延迟。 那什么样的棍子才算合格？ 界面贴心列出了推荐棍型： 【合金钨芯巡检棍】 【三节磁控折棍】 【冷锻水泥钢钉棒】…… 段洛沉默了。 就算真把棍子换成了推荐款，他也很怀疑【鲛死棍】这个特性，能在实战中带来多大提升。 跟单拓对打那次，他早就看清了自己的短板。 爆种后的单拓，身高超过五米， 再加上那把等身骨刀，每一击挥下去， 像在拉半截楼塌下来。 那种时候，贴身肉搏？统统作废。 没有远程压制，连靠近都难。 更别说，即使靠近了，也不意味着有操作空间。 玖号镖局的战术档案里，就有过一次类似失误： 【代号：吸血鬼】，A级近战强化型， 在对抗“原爆体”敌人时，尝试近距离突入， 结果被对方单臂挥击带起的震荡冲程直接震断五根肋骨，当扬死亡。 段洛对那个记录印象极深。 不是被打中。 只是靠得太近，活活被气压震死。 第一单委托也说明了问题。 聂度一边放术法一边开枪，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就只能一头扎进去，像个贴脸输出的NPC。 虽然最后赢了，但“拖泥带水”，不够利落。 他知道自己现在真正缺的，不是多打得花哨一点，而是能在距离之外，把人按住不动的能力。 这什么“棍棒大师”—— 再高也只是近战格斗的高配版， 和他要补的那块短板，不是一个维度的东西。 …… 命盘界面重新浮现出来。 像一张星图，在他视野中央缓缓旋转。 上面浮动的“脉络”和“符号”，依旧像一团没解开的乱线。 段洛不知道哪条是主线， 不知道哪个符号是关键点， 甚至不知道下一次升职，是要靠打人，还是靠砸死老鼠。 ——他根本无法做任何职业规划。 这才是最让他烦躁的地方。 但现实中，他却可以自己把握： 他缺的就是远程攻击能力，配一把C级枪械，搭上自己Lv3的鱼感感知，不管是锁定射击还是近距牵制，怎么看都比“用棍子的大师”靠谱。 段洛冷笑了一下。 伸手敲了下那根防暴棍。 界面跟着抖了一下。 【匹配度：F-】 【悼打鲛尉-“鲛死棍”模组初始化失败……】 【建议切换C级棍械，避免职业技能空转……】 他又敲了一下。 【F-】 【……初始化失败】 【建议切换……】 “……” 小孩子才做选择。 枪？要。 棍？也得带上。 最好是那种棍枪合一，能扫人也能爆头，枪口还能甩成鞭子的那种。 第26章 情报协力人 鲛人生理体的尿意压迫感，不像人类。 更像是体内浮出一条水脉，紧贴着神经线蹿动—— 每一下都像有人拿钝刀刮肾。 他哼了一声，翻身坐起。 摸黑踢了拖鞋，踱进卫生间。 啪嗒。 刺眼的荧光灯亮起。 他拉下睡裤。 那东西平时沉入腹内，需要靠晨起的生理反应“浮出水面”。 【一三五硬，二四六软，周日随机】 他低头一看。 ……靠。 今天是周日。 中奖了。 不硬不软，它直接——没了。 空荡荡的。 鲛人生理状态，每天凌晨四点刷新。 也就是说，今天这整天，没有排解通道，他都得憋着。 真的是、真的太特么憋屈了。 他对【第二命盘】的抽卡欲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完成镖人的转正任务后，将解锁第二命盘的首张名片，高概率绑定新体质。 到时候就能切换体质。 远离这种生理屈辱。 活人不能被尿憋死。 他拽起手机，一手滑开屏幕。 【玖号镖局·镖人档案】 【姓名：段洛】 【段位：见习】 【转正进度：1 / 3（第一闸口，已通过）】 ——还差两单【闸口级任务】。 他点开【任务列表】。 空的。 没有镖单。 直接发消息给夜鸢： 【没有新任务吗？】 一分钟不到，对方回复： 【今天稍晚会有几单见习任务，但可能够不到闸口标准。】 段洛盯着那行字，沉默了几秒。 “……够不着就够不着吧。” 刷点绩效，练练手，也行。 毕竟【悼打鲛尉】这职阶，给他的两个能力……都太鸡肋了。 尤其是【哀悼Lv1】。 感知别人的痛苦，还要亲身替他们扛？ 他真想不出这技能有半点战术价值。 但，转念一想—— 游戏里，那些开局最废的技能，升级到后期通常都是逆天的大招。 也许“哀悼”就是那种后劲贼大的类型。 所以。 就算第二命盘迟迟打不开，第一命盘也必须继续推进。 在命盘系统面前，没有什么“等一等”的余地，能动的全得拉满。 每点亮一个符号， 都是往下一条脉络逼近一格。 而连出下一条脉络，“悼打鲛尉”就能再次进阶，【哀悼】也将自动升到Lv2。 到时候， 说不定就能看到这技能真正的“用武之地”。 …… 任务还没下来。 但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段洛想了想，还是决定出门透透气。 顺便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能提前准备的东西—— 比如棍械，比如抑制尿感的药。 他收起手机，站起身。 顺手抓了件外套，披在身上，把【玖号】制服压在里面。 出门穿战斗服太招眼， 尤其在这种一眼扫过去，镖人只有个位数的街区。 低调一点，总没错。 刚走到前台，就撞见了班德洛。 那老头正缩在吧台后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眼睛死死盯着手里的老式掌机，脸上挂着一种……诡异的陶醉感。 屏幕画面反射在他眼镜上，一闪一闪，全是肉色。 段洛脚步一顿，默默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 “哇啊啊啊——！” 班德洛一激灵，像被捅了脑干，整个人弹起来，掌机差点甩飞。 “段洛啊！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段洛抬下巴点了点那台藏都没藏好的掌机，“您呻吟的时候。” 果然，屏幕里还在发出粘腻的呻吟声，压得很低，但依然很羞耻。 “呃呃呃……” 班德洛脸瞬间涨红，一边狂点静音，一边试图把掌机塞进抽屉，塞不进去干脆一甩丢进后面水槽里，砸出“哐当”一声。 “妈的，这什么弹窗…系统中毒了……关都关不掉……” 段洛嘴角微微抽了抽，“没打扰你吧？” 正看得起劲呢，你说呢？班德洛斜了他一眼，“找我什么事！” 段洛笑了笑。 住在斑鸠旅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以前他一直把班德洛当那种——嘴毒、见钱眼开、无利不起早的黑心商人看待。 结果昨晚翻见习镖人资料包的时候， 在一页“情报协力人”名单上看到了这个名字： 【班德洛 · 编号D3-217 · 情报协力人 · 玖号客 · 本地长期支持单位】 这老头不只是个旅馆老板。 他跟玖号的合作年头，甚至比自己的年纪还大。 对本地情报的熟度，是正经专业级的。 “有没有什么靠谱的武器店推荐？”他问。 班德洛抬手，比了个“二”。 想了想，又降下一根。 “你现在是玖号的见习镖人，信息费，给你‘玖号价’。” 段洛挑眉：“你怎么知道我进了玖号？” 班德洛不接话，只是又慢条斯理地，把那根手指重新竖了回来。 “这是第二个问题。” 果然是黑商。 “回答我第一个问题。”段洛抽出一张千元大钞，啪地拍在吧台上，“我要找一把武器……” “最好是那种棍枪合一，能扫人也能爆头，枪口还能甩成鞭子的那种。” 班德洛利落的收过钞票。 “武器店，有家‘甲壳龙’。” “在九竜广扬二期，老板叫犸路牙。” “一个脾气臭得能烧水的大龅牙——专门鼓捣不大正规的武器，你要的那种什么棍枪合一、战术型重装合成武器，在那儿，大概率能找到。” 他顿了顿，看了段洛一眼： “要不要我发你位置？。” 段洛点头，解开终端权限。 班德洛低头捣鼓几下。 “行了，发过去了。” 段洛刚要走，脚步又顿了顿。 “啊，对了。” “……？” 班德洛的眼神写满了“你又想干嘛”。 段洛挠了挠头，“还有一件事。” “说。” “那个……有没有什么药——那种，能控制排泄反应的？” 班德洛眉毛动了动。 “这年头食品安全没保障，拉肚子是常事……” 说着，抬手从柜台底下摸出一个小盒子，啪一声扔过来。 “泻停封，剩下三粒，你拿着。” 段洛接住，抬眼。 “免费？” “刚才那情报已经算打包价了。”班德洛笑着说。 段洛盯着他笑容，总感觉有坑。 低头翻了翻盒子，标签边角发黄，生产日期印得斑驳。 ——过期三年了。 第27章 黑莲个球 每栋楼之间只隔着半根烟的缝， 天线、电线、通风管道像寄生肋骨一样在头顶乱爬， 不过这次段洛没迷路。 手机在手，预装的【玖号导航App】不断振动校准， 一路穿过连走路都要低头的管道缝， 终于，在信号几近瘫痪的区段，导航发出最后一声提示。 【距离目标：100米】 【信号不稳定，建议尽快接近】 段洛抬头。 前方，是一条夹在两栋楼体错层之间的“门面”。 门上挂着一个红色LED招牌： 【甲壳龙】 ——就是这家。 班德洛推荐的那家器械店。 ——真够偏的。 要不是班德洛发了定位，他八成会把这条巷子当成废墟错过三次。 他啧了一声。 扫了一眼那扇斑驳的门和半断的监控探头。 “希望能找到趁手的武器，那样，信息费才算没白掏。” …… 与此同时，店铺内部。 金属操作台后，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俯在屏幕前，脑门快贴到显示器上了。 屏幕上，是外头门口的监控。 模糊画面里，一个人影在门外探头探脑。 男人嘴角一撇，低声念叨： “这帮孙子又来了……” …… 段洛推开那扇磨砂玻璃门。 一股金属味扑面而来。 四周墙面挂满各种形态诡异的器械。 柜台后，一个男人正伏在屏幕前，侧脸黝黑，龅牙外突。 段洛看了他一眼，脑中闪过班德洛那句情报： 【店主是脾气臭得能烧水的大龅牙——犸路牙。】 ——八成就是他了。 段洛正准备出声。 忽然，犸路牙猛地从柜台下抽出一样东西。 ——一枚小型震爆雷，拉环已半抬！ 抬头，眼神狠厉得仿佛要刺死段洛，“不是告诉你们那群人了吗？老子不卖！” 段洛一愣。 “哈？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犸路牙死死扣着震爆雷，龅牙咬得咯咯响，声音像在喉咙里打铁。 “少废话——再不滚，老子现在就让你在这儿开花！” 段洛眉头一皱。 这不是虚张声势。 他见过真的疯子，也见过装疯的。 眼前这个——手指紧绷、喉音发颤、眼角跳动，明显是前者。 再多说一个字，他是真敢炸。 妈的，感觉被坑了。 班德洛的情报只说这店主是个龅牙，没说这龅牙见人就炸啊！ 然而。 他不是唯一一个拿雷的。 “鱼感”触发。 段洛猛地一回头—— 一颗手雷正沿着门口滚了进来。 操！！ 这又是特么谁扔的？！ 准确的说，鱼感Lv3比Lv2多了一段“预警缓冲区”，在雷滚进门前0.5秒就开始反应，也让他可以抽空看一眼手机。 几乎在手雷扔进来的同时，手机震了一下。 来自【玖号镖局】的信息。 【玖号镖局 · 临时任务同步中……】 【任务等级：见习·标准型……】 【任务类型：紧急救援……】 【任务编号：JY-B13……】 段洛没有细看。 那颗雷已经滚到了脚边。 ——SF-R3裂爆雷。 抛洒式破片，杀伤半径超过十五米，爆点收束，威力向内卷穿， 爆炸起来，够把整间屋子掀成铁皮罐头。 ——有人想炸整家店！！ 没等那颗雷闪红，他左脚滑出，精准勾住地上那颗雷， 一脚回旋，顺势踢出—— “哐！” 爆雷撞上门框，在巷口边角卡住，滴滴闪光。 他同时跃入柜台头面，顺势一压，把犸路牙整个人按进了地砖缝。 而就在他摁下的瞬间—— 指尖触感察觉到：犸路牙的手中，也攥着一颗雷。 拉环半提，处于极限压扣状态。 这玩意一抖就炸，但还没拉到底。 他嘴角抖了一下。 真特么想骂人。 尤其想骂班德洛。 妈的，推荐的什么破店！！ 这不是“欢迎光临”，是“欢迎赴死”。 可现在骂出口，这颗雷说不定就炸他脸上。 他立刻调整压制角度，三指卡住犸路牙手腕， 同时微旋，让雷身朝外，安全舌归位。 动作轻到不扰引线，准到刚好不让爆心转向。 他后怕地喘了口气。 他不是什么冷血兵王。 他也特么怕死，尤其怕被误炸死在还没付款的柜台后面。 …… 轰！！ 门口那颗雷爆了。 爆炸像一记凿子，生生砸进耳膜深处。 碎片横扫，火焰卷起，四周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 “哇啊啊啊啊！！” 段洛肘压着犸路牙的脑袋，只感觉他整个人都在抖。 不知道是被炸的，还是被吓的。 他没空去质问这特娘是是什么状况—— 因为下一秒，子弹雨就跟着袭来了。 哒哒哒哒哒哒——！！！ 店铺被一阵机枪猛烈扫射，铁架子炸裂，碎片横飞。 段洛咬牙——不能躺在这等死。 他偏头看了眼犸路牙的右手，那颗雷还在。 拉环卡着，安舌未松，一旦松手，必炸。 “数到三。”他低声道。 犸路牙僵了僵，像点头又不像，喉咙里发出“呃”的一声。 “三。” 段洛根本没等前两个数。 指一勾，雷夺过来，顺手翻身起身， 鱼感在他脑内勾出两道人形热斑，正沿掩体逼近门口。 他抬手。 一甩！ “还你们的！” 那枚雷划出一道急弯，精准越过门框， 轰！！！ 门口爆出第二道火光，卷着断肢和惊叫声， 敌人阵脚直接被撕开。 片刻后，子弹戛然而止。 店里陷入一种诡异的静。 …… 犸路牙还在呆滞地盯着门口，嘴巴半张着，像是没缓过神。 心想不是说好数到三吗？ 刚刚那一下，如果晚一秒控制—— 这炸的就是他的脸！ “你、你到底是谁？” “来买武器的！” “不是‘黑莲教’的？” 黑莲个球啊！！ 段洛翻了个白眼，没再接茬。 鱼感还在警报。 脊背一阵阵发冷，一道细线般的感知信息爬进脑内。 ——左侧楼层，有火力热源正在集结。 两个。 不对，三个。 ——右侧楼层，也有。 前后左右。 越来越多。 最终确定了，是十七个。 携带重型装置，信号频段变化快—— 是高压电轨武器，磁轨枪、微震榴、甚至电浆投射器之类的。 段洛瞳孔微缩，身子微倾，整个人像绷紧的钢丝。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身中数弹的战斗， 但面对十几把枪的集火，毕竟是头一回，没法保证能扛得住。 啪！ 玻璃窗忽然一震。 红光扫来的前一刻，鱼感猛地跳针—— 段洛条件反射般歪头一躲，光束贴着额角擦了过去。 下一秒，屋顶像被开罐器撕开，一道炫目的离子束斜斜射入店内，炸得天花板碎块横飞！ “操！！！” 段洛猛地一缩头，扑倒在地。 “有没有地方躲？！” 他咬牙低吼。 犸路牙也吓疯了，“这边、这边！！” 两人像虫子般匍匐前进，头顶不断有玻璃碎片、碎砖瓦砸落。 哐啷！ 扫射连灯都打爆了，屋内一片漆黑。 段洛视野瞬间归零，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但鱼感还在。 犸路牙的轮廓化作一道热源投影， 他只盯着那团微红的屁股虚影，一路跟着匍匐。 “这儿这儿！！” 犸路牙拽开一块展示柜后壁，咚地钻进去。 “关门！！” 段洛一边喊一边自己动手，“砰”地一声把门重重关上。 砰！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枪声似乎远离了些许。 段洛立刻靠墙坐下，喘着粗气道： “你是杀过人还是咋的？为了你，外面那帮人都快把店拆了。” 犸路牙没接话，眼神闪了闪，像是咬了咬牙。 “……之前卖错了点东西，给了不该给的人。” “黑莲教？”段洛立刻接上。 犸路牙没吭声，只是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有一种“你别再问了”的沉默。 第28章 棍械大师 “你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犸路牙盯着他袖口，“玖号制服，我一眼能认出来。” 段洛皱眉，下意识低头一看—— 才发现自己的外套左肩被破片剃开一道口子，里面【玖号】制服上的袖标清清楚楚露了出来。 他啧了一声，拉了拉衣服。 犸路牙擦了把脸上的血，靠着墙滑坐下来，喃喃道： “昨晚察觉有人在我店外踩点，今早又有匿名单子要我‘交枪’……我就知道，是黑莲教那帮疯子盯上我了。” “刚刚，我下了玖号的镖单，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段洛惊讶，“你是玖号客？” “我当然是玖号客，不然哪里能紧急‘报镖’。” 在404区这种三不管的地带，报镖跟“报警”是一个概念，段洛眼神一顿，略皱眉，“可我在玖号客的资料包里没看到你的名字。” “低权限列表不显示我。”犸路牙咧咧嘴，“用你的终端，扫一下我的瞳孔就知道了。” 段洛半信半疑地掏出手机，隔空一扫。 【匹配编号：D3-044】 【玖号协力人·灰级备案】 【当前权限：紧急报镖 ?】 “……啧。”段洛看了他一眼，撇嘴：“你也？你怎么不早说？。” 犸路牙低声咕哝：“怎么早说啊，谁知道来的到底是谁？” “你穿的外套把玖号徽章盖得严严实实，哪怕露点角我也不至于误会！” “而且你来得也太快了，我才刚下完镖单你人就杀进来了，换谁不慌啊！” 段洛叹了口气：“实话说，我不是接任务来的，我就是专门来买武器的，可一进店就被投雷，还临时被塞了张镖单，真是赶巧了！” 犸路牙龇着两个发黄的大龅牙，表情像被烧糊的电熨斗。 “……对不住了，最近‘黑莲教’那帮王八蛋闹得太狠了，搞得我疑神疑鬼……现在怎么办？” “我不管你跟黑莲教到底有什么瓜葛，有没有厉害点的武器？干死他们！” “你……你不会真想打吧？我们连对方有几个人都不知道！” “那你想怎样？坐这等死？没时间废话了！赶紧点！” 在段洛的催促下，犸路牙慌慌张张起身， 开始一个个打开周围的铁箱查看里面的武器。 “你到底想要什么？” “能打的都行！最好是那种棍枪合一，能扫人也能爆头的，如果有的话……” 话没说完，一把怪异的兵器就被犸路牙扔了过来。 段洛接过。 没有枪托的枪管子，长度接近标准步枪的1.5倍，黑银哑光，线条极硬，重心靠后，握在手里像一根战术棍棒。 不是枪的模样，当然，也不是单纯的棍。 “按你的要求，那就是这个了。” “它叫火统棍，野战混合兵器。” “可以装弹射击，也能展开成硬棍尾节，用于近战。” 犸路牙又丢来了两个弹匣。 “这把兵器，新手操作起来很不友好，在我这里都吃土好多年了，你确定会用吗？”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段洛一边插弹匣，一边调节开关，心念刺入命盘。 弹窗猛地亮起： 【当前武器识别：火统棍（电磁连发步枪，兼容棍械形态）】 【匹配度：C9】 【悼打鲛尉模组：棍械大师动作库加载完成】 【解锁C9棍技：“落鱼打膝”、“夜鲛探海”、“逆流而上”、“横扫千钧”……】 像是有另一个比他更老练的“鲛尉魂”，附进了这具身体。 手掌、手腕、脚踝、重心、呼吸节奏……全都开始自我调整。 原本需要上百扬实战才能磨出的本能反应， 几十年积累的棍术肌肉记忆， 此刻如高压水银般倒灌进神经中枢，沉沉压入骨节。 就在他刚要沉入这种“动作即本能”的境界时—— 外面，原本密集的枪声，停了。 随即响起一阵脚步声——沉重、急促，从门外一步步逼近。 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在半毁的门板后回荡： “犸路牙！你这老不死的！要是还喘气，就给老子吱一声，我他妈给你补刀补到断气！” “你以为把货断了，就能装死了事？黑莲的账，从没人能赖掉！” 段洛侧头，看了犸路牙一眼。 满是胡渣的脸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那个声音还在叫嚣，“你还不如刚刚死了算了，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忽然，门外另一个声音低吼： “在这！暗门，找到入口了！” 下一秒，金属撞击声响起，像是谁用枪托敲在防火门上。 ——他们要冲进来了。 段洛眸光一凛，猛地一把将犸路牙推开！ 哒哒哒哒哒！！ 子弹倾泻而入，像暴雨穿门，瞬间撕裂了整个掩体！ 段洛翻滚躲入旁边货架后，背脊刚贴上金属立柱，鱼感Lv3触发。 一瞬间，空间感知图谱在视网膜边缘迅速展开。 ——敌人13人，前推3人，火力压制，两侧包夹，后侧有游弋支援，右上方有狙点动能未开。 段洛深吸一口气，将火统棍切入【步枪模式】。 一旦对方停顿—— “就是现在。” 单发。 砰！ 精准弹点，如火绣穿纸，传来惊叫： “啊！操！！” 段洛一击得手，激活“鲛人滑步”，跪滑移动。 将枪切回连发模式， 朝着“鱼感”感知到动静的方向，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枪口喷吐火光，在一秒数十次的明灭之间，他看到那些惊恐、扭曲、措手不及的面孔。 有人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子弹洞穿倒地。 段洛换弹，继续冲锋。 鱼感在火光中锁定了敌人的分布位置。 他甚至都不需要靠眼睛。 “别、别过来！你他妈的——！” 正前方的敌人吓住了，朝他举枪，尖叫着疯狂开火。 但，段洛比他快太多。 身体一低，躲过子弹。 他手腕一抖，整柄火统棍切换至近战形态。 【——横扫千钧】 重棍划出一道暴风横弧，硬撼迎面扫射的敌人！ “咔！咔！” 骨裂声重叠。 腿像吸管一样被折断，混混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随着对方身体本能绷紧，枪口偏移，子弹朝天乱射。 他左手一掣，火统棍一转。 【——逆流而上】 整个人顺着旁边柱体滑行而过，在第二名敌人尚未转身时，棍尾从其跨下钻入，狠狠捅进其脊骨！ “呃啊——！！” 另一人见状惊恐开火！ 段洛反应更快——棍身回转一挡，弹道偏斜，他顺势探身反手一捅！ ——枪管伸直、形态切回【电磁步枪】！ “砰！” 近距离爆头。 敌人彻底慌了！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怎么又是打又是射的——！” “啊啊啊——！” “瞄准再打啊！你个傻X！” “把手电打开！先开灯啊！” “别废话！掩护！” 枪声、叫喊声、怒骂声，混作一团，现扬一度陷入混乱。 段洛第一次感觉，自己真正成为了“悼打鲛尉”。 手中的这玩意不是枪，也不是棍，它是鲛尉延长的神经——沉、稳、快、狠。 ——棍在手，人即兵刃。 当然。 这把兵器的缺陷也不少。 比如弹匣容量太小，切换略微有顿感。 评级只到C9。 ——评级越高，能解锁的鲛尉棍法就越多，越高级。 不过对付这些杂鱼，C9也够了。 段洛已经更换好弹匣，再度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哒！” 血花成串，弹道画弧！ 短短一瞬间，又有三四个敌人倒下，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很快，店内只剩一个断腿呻吟的活口。 但段洛没看他。 他看向门外。 那名混混——持狙者，始终没露面。 位置最深，火力最冷，躲得最稳。 是个老手。 段洛抬枪，锁定热源。 “咔哒。” 空响。 弹匣又空了，靠，偏偏是这个时候。 “就这点续航……这支火统棍的评级果然只能是C9，不能再高了。” 他正要侧身换匣，忽然脑中一跳—— “鱼感”信号顿了一瞬。 对方启动了专克感知型能力者的战术装置——电磁干扰抛罩。 信息雾区瞬间笼罩整个门口。 虽然干扰不到半秒。 但在战斗中，那就是生死的差距。 “咻！” 一颗子弹射来。 鱼感失效，段洛几乎是靠肌肉记忆下意识侧身。 但晚了。 第29章 伤巡鲛衣 子弹撕裂空气，狠狠钉进他的大腿。 火辣的痛感瞬间爆开，仿佛一桶火药泥浆顺着神经线倒灌进骨髓。 他闷哼一声，腿骨一软，险些跪倒！ 不是普通弹头。 是军用级破甲弹——初速极高，穿透力比钨芯还猛，专打机甲外骨骼的。 别说人，铁甲犀牛都能一枪放倒。 即使是鲛人生理体，要害部位中这种弹，也得跪。 但段洛没倒。 他眼里没有恐惧。 只有火。 ——【伤巡鲛衣】已激活。 这是他在【夜巡鲛衣卫】阶段觉醒的特异机制。 说白了，就是把伤口从当前肌群剥离，转移到不影响战斗的区域。 但那是Lv1的程度。 而现在，他是【悼打鲛尉】。 【伤巡鲛衣 · Lv2】的机制，已经提升到了新的层级： 不仅可以转移伤位，还能断开那一段神经的“痛觉通道”。 疼还在，只是感觉不到。 ——“痛不归我，肉还能打。” 段洛低头看了眼那条中弹的大腿，骨头像被电钻捣过一圈，血止不住地流。 可就在他调息的片刻之间—— 那条伤腿“沉”了下去，伤口不见了。 紧接着，他身体另一侧的非战斗核心肌群出现了伤口。 是他有意为之。 战扬不是疗养院，没有谁能等你慢慢愈合。 他现在只需要一条能蹬出去的腿。 ——那就够了。 段洛猛地一蹬，鞋底炸裂地砖， 整个人爆冲而出，像海面炸起的雷浪！ “……？！” 那混混愣住了。 他刚才可是亲眼看见子弹钉进了对方的大腿——破甲弹！ 就算是重装巡警，那一下也该趴地上了！ 可眼前这人……竟然还能冲？！ 不仅冲，还踏着一种诡异到发疯的节奏，左右折线、忽快忽慢，如电流在空间中乱窜。 无法预判的轨迹，超乎常理的转向。 那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动作。 他的眼睛开始脱节，手也跟不上节奏，准星一会儿偏左一会儿飘上天，根本无法锁定目标。 “靠，靠靠靠靠靠，去死吧——！” 惊慌中，歇斯底里，扣扳机像在按电铃。 子弹乱飙，但没有一发击中。 不是段洛快过子弹。 是他的眼和手，已经无法理解这个人的速度。 吸气、呼气，仅此一个循环的时间，段洛完成了五次方向变换，脚步如雷，地面凹陷，然后，猛然起跳！ 整个人拔地而起，如猛禽扑空，手中的火统棍带着狂风，轰然砸下！ ——怒鲛拍岸！ “等——不——！” 砰！！！ 重棍如塌方， 正中混混头顶。 脑壳塌陷，头骨迸裂，血和脑浆仿佛被气压轰出，“噗”一声炸开！ 像撒尿牛丸。 …… 刚才的动静，已经惊动整条街。 巷口几个探头探脑的路人，和段洛目光对上的瞬间立刻低头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怕被牵连，怕沾上血腥，怕被误认成“参与者”。 谁都怕。 段洛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腿。 ——“伤巡鲛衣”已经退出状态。 那条在战斗中被强行“抽离”的伤口，此刻也回到了它该在的位置。 像是有人拎着一根烧红的铁签，从大腿深处一点点捅回来—— 痛感瞬间反弹，几乎让他膝盖一软。 中弹的口子再次渗出血迹，鲜红顺着小腿一路滴落，滴在地板上，啪、啪作响。 段洛吸了口凉气，骂了一句： “这特么……碰到的是什么烂差事啊。” 骂归骂，腿还是得走。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却忽然察觉——脚步声变了。 低头一看，刚才明明还在往下滴的血，突然间……停了。 他眼神一动，视网膜边缘弹出系统提示： 【鲛人生理体Lv3 · 自动愈合启动中】 【预计修复时间：7小时52分】 ——血确实不流了。 伤口已经收拢，一层新生的肉芽刚刚封死创口，血痂犹新。 他皱了皱眉。 Lv3的自愈机制，和Lv2最大的不同就在这。 它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立即修复”，而是优先做表面处理——先封口、止血、切断痛觉信号，把伤口“打包装”。 像是有人拿肉皮缝了拉链，从外面看，像是伤好了； 从里面看，工地还在施工，神经还在抽，肌肉还在重建，骨头也还没续完。 “表面糊点肉就想打发我？糊墙啊这是。” 他收起系统界面，抬手抹了把脸上的灰。 火统棍一转，抵在地上，借力撑步，朝店里走去。 他刚迈过门槛，就听见一阵低沉闷响： 砰！砰！砰！ 像有人在用靴子狂踹沙包。 他顺着声音望去—— 店铺角落里，那名唯一还活着的混混蜷成一团，背靠墙，断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血早已浸透裤脚。 而犸路牙站在他旁边，咬着牙，眼睛发红，龅牙外突，整个人像头发疯的老獒犬。 “老子呸你个东西！” 他一边吼，一边抬脚狠踹对方肋骨，每一脚都砸得混混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 “啊啊啊！！” 犸路牙的脚法虽然称不上狠毒，却透着一股执拗的愤怒。 “我之所以切断与你们的合作，不是怕你们——” “是恶心。” “拿十几岁的小孩当试验材料，把脑子洗成白纸，灌进服从指令和教义咒文，打造成只会杀人的空壳，还美其名曰‘圣子’？” “披着黑莲的袍子干出来的，全是活剥人皮的勾当——” “不要脸的东西！！” 他的怒火像破闸的水，越踢越重。 “哪怕这座城市早烂成蛆窝，人和畜生之间，也还隔着一道线， 你们黑莲教，已经越过那条线了。” 犸路牙说着，突然捡起一把落地的枪。 没有犹豫。 没有迟疑。 直接扣动扳机。 砰！ 混混的头颅被打得一歪，脑袋炸开，鲜血和脑浆溅了一地。 犸路牙喘着粗气，把枪“哐”地一声丢到地上。 他盯着地上的尸体看了好一会，才慢慢转头看向段洛，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 “我跟你讲啊，小兄弟——你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猛的镖人！英雄出少年，后浪拍前浪，玖号镖局果然卧虎藏龙……” 他越说越起劲，仿佛刚逃完死劫，顺便给自己又攒了一条人脉。 各种溜须拍马统统来了一遍…… 最后才伸出满是皱纹的手。 “多谢你救我一命。” 段洛没回话，也没和他握手。 他甚至没空搭理对方。 因为这会儿，他脑子里正被命盘系统的奖励提示刷屏： 【支线任务《保卫甲壳龙》已完成】 【奖励：XP +3000】 第30章 XP值 它只有一个用处： ——拿来“点亮”命盘上的符号。 XP +3000，听起来不少？ 但其实， 真没什么好开心的。 这个命盘系统，说到底就是一台吃经验的老虎机。 坑得很。 每点亮一个符号，消耗的XP是递增的： 第一次用XP值点亮命符只要10XP； 第二次，100XP， 第三次，1000XP， 段洛已经不敢去看兑换界面了。 他已经通过XP值点过三次了。 这第四次，少说，也要10000XP！ XP当然不是点亮命符的唯一渠道。 当【鲛匪】的时候，只要干掉几个人，命盘自己就“啪啪”亮灯，根本不需要管什么XP。 但升职到了【夜巡鲛衣卫】，点亮就开始难了—— 你得干掉几十个敌人，才可能亮一格。 前天打死一只变异老鼠，命符突然大放光芒，那只能说是意外。 昨天，他已经把斑鸠旅馆的数百只老鼠都清空了，命符也没再亮一个。 而现在的【悼打鲛尉】阶段？ 点亮命符，那完全成了刮彩票。 玄学得要命。 还不如XP靠谱！！ “3000就3000吧，聊胜于无！” 犸路牙：“哈？” “我不是在跟你说谢谢吗？什么3000！” 段洛这才回神，眼神看向犸路牙那只一直没被握住的手—— “啊，对，客气了。” 段洛握住那只手。 “我叫犸路牙，记住这个名字，最厉害的武器商，以后会是。” “我叫段洛，当镖人，混混日子。” 两人终于完成了初次的自我介绍。 环顾四周——整个店已经成了废墟。 “你这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犸路牙叹口气，把断裂的展示架扶起来，又立马松手，“是我大意了，没想到黑莲教那帮人疯得这么彻底。” “那你打算怎么应对？你不怕他们报复？” “放心吧。”犸路牙拍了拍裤腿上的灰，“那个倒在外面的，是他们这一片的头儿，黑莲教在这里的据点……算是完了。” “剩下的漏网之鱼，呵……我自有办法收拾。” 段洛眉头挑了挑。 犸路牙那眼神，不像被吓破胆的人能露出来的。 想想也是，在这种地段做枪生意，还能做到“玖号客”的级别，要真只是个吓破胆的商人，早就不在这了。 “镖单我结了，玖号镖局的佣金系统会自动结算，至于给你分成多少，那我就不清楚了。” 犸路牙说着，突然看向段洛手里的火统棍，龅牙一咧，露出熟练的“营业笑容，“这把武器你用着不赖吧？” “要不要收？100万给你，玖号折扣，历史最低价。” 段洛眼皮一跳：“……100万？” “你不是说这武器，在仓库里吃灰好几年了吗？” “是啊。” “那100万合理吗？” “吃灰不代表廉价啊。”犸路牙不疾不徐，语气反倒更理直气壮了，“你以为这棍子是量产地摊货？” “棍身主材是‘震炼钛’和‘负极磁骨纤维’的合成管胚，轻量、强导磁、耐爆震，磁轨兼容率超过95%，这是两年前都快停产的军规材料。” “我拆材料卖都值一百万！” “而且，你刚才用了也知道，这根棍的结构是‘二级变态形态锁’，远程能当狙击枪，贴身就是一根操死人的电弧棍，在设计上大胆前卫，是定制的限量款……” “我是看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才这个价出的。” 段洛抬了抬火统棍，悬在半空停了几秒，最终又慢慢放下。 ——犸路牙是玖号客，不能宰玖号镖人，这是规矩。 ——100万的定价，那就说明，这把C9火统棍，本身成本就不低。 实话说这把武器，使用手感堪称一流，确实趁手。 但只是C9。 注定是过渡阶段的武器。 犸路牙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 “当然，要是不合胃口，我这边还有更好的，虽然晚了点，但现在要不要看看货？” 还有更好的？！ “就在这儿？” 段洛斜了眼四周，那些散落一地的兵器零件像是被爆炸洗过的金属堆。 鱼感下意识一扫——所有标识瞬间跳出评估界面，最高的也不过【C6】。 【C9·火统棍】仍稳居当前跟他最适配的装备天花板。 “这里像事故现扬，我认为没什么好看的了……” 犸路牙嘿嘿一笑，龅牙在阴影里闪光： “谁说是在这儿？外行才只看表面——跟我来，我带你看看真正的宝贝。” 第31章 鲛死棍 段洛一愣：“不是店里的？” 犸路牙龇了龇龅牙：“你以为‘甲壳龙’就这一间铺子？隔壁那家洗衣店看过没？” ——洗衣店？ 段洛眼神微闪，指尖下意识微动，调出“鱼感”残留回溯。 记忆瞬间浮现： ——卷帘门生了锈，门头还挂着半截脱落的牌匾：“诚记干洗”。 ——铁门上贴着三张罚单，两张泛黄传单，一张“店主失联通知”。 “……你说的，不是早就倒闭的那家？” “是啊，我老婆开的。”犸路牙笑着说，“后来她跑了。” 他走到后门，弯腰，掀开一块积灰的塑料垫。 下面，是块嵌在地板中的老式指纹锁。 “喀哒。” 随着清脆的解锁声响起，那堵看似封死的防火墙忽然整块滑开，露出一道暗藏于两铺之间的细长通道。 “走吧。” 段洛怔了一秒，跟上。 廊道并不长，尽头是一扇看似破败的门。 跨过去，便是进入了“诚记干洗”的后扬。 眼前瞬间一亮。 旧式洗衣桶、蒸汽烘干机、出水槽一应俱全。 可只要往里看一眼—— 每一样“设施”的内部，全被改造成模块化军械库。 洗衣桶盖一掀，底下不是衣服，而是成列的火统、磁轨刃、微型榴弹发射器。 “洗衣液收纳柜”暗格拉开，露出一整组拆解完毕的爆破模组，排列整齐。 就连墙角那台带贴纸的“老款挂烫机”，也挂着一排可折叠的棍枪合一主武器。 犸路牙咧开嘴，龅牙一闪。 “欢迎光临，‘二号仓’。” “这里才是真正的【甲壳龙】，值钱货，全藏这儿。”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身边那架墙柜，像在强调里面藏着金子。 “你想找什么类型？” 陈列架上，确实货不少。 ——但一眼就能看到的，往往都只是引子。 真想挑出门道，还得看老板舍不舍得“翻箱倒柜”。 段洛转了半圈，才随口应了一句： “跟火统棍差不多的。” “但火力再强一点。” “单发精度高，弹闸大，续航强。” “近战时能当棍用，别太轻。” “……最好，C级以上。” 犸路牙撇嘴一笑：“你这要求倒是挺细。” “不过——你说的‘C级’，是哪家的分法？” “巷战局的？武联会的？还是旧时代那套‘战术功能指数’？” “现在的评测体系乱得跟菜单似的。” “一家一个口径。” “我这边的货，全是自己挑出来的，没送过什么评测机构。” “你要是真讲究，我可以给你标号。” “真想测，挑好了我送去你指定单位鉴定，你满意了再买。” 段洛“啧”了一声。 ——差点忘了。 他说的“C级”，根本不是外头那套行业评级。 那是命盘系统的分级标准，评的是“适配度”， 不是火力、精度、射程这些技术指标。 他抬起头。 “……算了，评级先搁一边。” “你这儿有跟火统棍差不多的，就都翻出来看看。” “你说的那种——棍枪混合型？”犸路牙顿了顿，“火统棍在这类里，已经算是下城区能摸到的中上段货。” “再往上走，市面上几乎见不着。” 他低头拉开侧柜，又抬起头，龅牙泛光： “不过嘛……我这儿，还真压着一根。” 他话锋一转。 “但有个前提。” 段洛挑了下眉： “什么前提？” 犸路牙伸手比了个“举”的手势。 “它重得离谱，你得先确认，你扛得起来。” 段洛没二话，把手臂一弯，朝他摆了个“炫肌姿势”。 动作干净利落，架势也足。 就是效果嘛……一般。 玖号战斗服贴身、防割、防电，透气性一流，性能顶格。 但——就是不显肌肉。 当然，锅不能全甩给战斗服。 鲛人生理体，本来就是那种“精肌肉型”。 线条利落，密度极高，但不膨胀。 别人看着，只觉得匀称结实，根本察觉不出那一身爆发力。 所以这动作，从外人角度看—— 更像是穿着高科技紧身衣，在硬凹不存在的肱二头肌。 犸路牙看着他那副造型，先是一怔，接着笑出声来。 “行了，别摆了。” “光看你刚才出手的劲儿，我心里有数。” 他招了招手：“跟我来。” 段洛跟着他穿过工具架，走进仓库最深处。 犸路牙停下脚步，指向角落一根立柱状的金属管： “我猜你要的，应该就是这东西。” 段洛抬头看过去。 那是一根锈迹斑斑的铁管，直挺挺地立着，几乎贴到了天花板。 通体七米出头，表面布满细密裂纹。 “不是吧？”他皱起眉。 绕着管子转了一圈，眼神从上到下扫了三遍。 脸上写满了怀疑人生。 ——斑鸠旅馆的通风管，看着都比这玩意结实点吧。 “介绍一下。” 犸路牙却是一脸正经： “黑鲛炮击棍，型号T1350，死神系列第三代试作武器。” “开发者内部称为——鲛死棍。” “目前已绝版。” 段洛眉头一跳。 “……鲛死棍？” 这名字他再熟不过。 那可是自己命盘里【悼打鲛尉】的核心特性。 现在居然蹦出一件同名兵器？ 是命运的暗示？ 还是智商的羞辱？ 他下意识激活“鱼感”。 但—— ……毫无反应。 零信号。零热源。连最基本的结构反馈都没有。 像根毫无存在感的空壳。 不就是根普通铁管吗？ 你管这玩意叫兵器？ 还——“绝版”？？ 段洛嘴角一抽，心里狂飙脏话。 ——说好的“玖号客不宰自家人”呢？ 屁吧。 这不是“割韭菜”，是把他连根拔起、抽真空、压成砖块，然后打包投喂进智障养殖扬！ 他表情已经开始绷不住。 可犸路牙的语气依旧毫不动摇： “别被它体型吓到。” “它是变形武器——能根据战斗状态自动缩放长度、粗细。” “展开时最长7.2米，压缩后只有32公分，差不多就是一根甩棍，平时挂身上不占地方。” 说着，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棍身。 下一秒，一道低沉的嗡鸣从管体深处传出—— 像远雷滚动，又像某种庞然巨兽在深海中缓缓咆哮。 “听见没？” 犸路牙收回手，目光亮了些。 “它不是钛，也不是常规合金。” “材质是旧时代实验材料——纳米记忆黑鲛纤维。” “具备形态记忆、电磁反馈，还有……” “——全向屏蔽涂层，连红外感知都扫不到。” 段洛眼角抽了一下：“……防探测？” “嗯。” 犸路牙龇牙一笑。 “人不可貌相，兵不可测形。” “真要按外表来评估它，大概连废铜烂铁都能把它吊起来打。” 段洛这才反应过来： ——怪不得鱼感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是这武器太废。 是屏蔽……做得太他妈绝。 但！ 也太绝了吧！！ 他现在的鱼感已经升到Lv3，连微型热源都能感知得清清楚楚。 可这棍子呢？ 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丁点都没有！！ …… 第32章 杀价 “它当然不是！” “实际上，它是昊禹兵装与科尔沁研究院联手打造的多态概念兵器。” “结构上融合了三种作战形态：棍击、直管电磁连射，还有爆发式定向火炮。” “原始设计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后来材料改良，用了纳米黑鲛纤维，才降到一百三十五斤。” “但就算这样，也不是谁都能举得动的。” 他接着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什么单管热导、磁控点火、炮芯调校…… 段洛虽没掏耳朵，但从眼神来看，全程当背景音放空了。 唯一让他听进去的，大概只有“这把兵器的来历”。 “原本是给强化人类用的，准确点说，是给‘原爆体’定制的。” “但问题就出在——它太跨界。” “棍、枪、炮，还多态结构，一开始是想搞个能打能抗能压扬的全能怪物。” “但你懂的——” “火炮系统讲究后坐缓冲、蓄能装置、导热通道；” “棍械追求的是轻、顺、贴手，得能贴身搏；” “至于枪，尤其是灵动型的手枪，图的是握感稳、瞄得快、拔得快，最好还能揣兜里转角就能开火。” “这三套理念全往一块塞，最后就一结果——哪边也不顺手，原爆体那种大家伙拿着都嫌别扭。” “后来，项目被定性为‘方向性错误’，直接枪毙，连试产都没批下来。” “玖号客不坑自家镖人，这是老规矩，我跟你说得够实在了。” “你眼前这把，是仅存的绝版概念款。” ……概念款？ 段洛眯了眯眼。 也就是说，这玩意压根没上市过。 ——售后？不存在的。 犸路牙见他犹豫，用下巴示意他上前。 “你别光听那些评测怎么说，你之前那把火统棍，按测评，也不是人能用的，结果你还不是用得跟量身定制似的。” “兵器跟鞋子一样，合不合脚，得上脚才知道。” 犸路牙指着铁管，像在激将：“唯一的问题，是它重达135斤，一般人扛不动。” 段洛走上前，抬手握住棒身。 “135斤而已，我又不是——我艹？” 咔哒——！ 掌心传来一声极轻的金属响动。 像是机械感应，又像是某种权限锁被解开。 下一秒，原本高达七米的铁管，从顶端开始内嵌收缩，就像百节钢骨回旋入鞘，一节节收进棒身中。 只眨眼工夫，它就从一根高耸巨管，变成了一根半米长的金属棍。 砰。 它沉甸甸地落在段洛掌心。 重量没变—— 135斤。 但段洛第一时间意识到： 这玩意压根不是“重”的问题。 是——它的重心会跑。 你试过徒手抓活鱼吗？ 不是那种巴掌大的池塘小鱼， 是那种刚从水里捞出来、湿哒哒、滑得像抹了机油的大鲶鱼——一百多斤，肌肉乱蹿、浑身带劲。 你一上手，感觉还行，能提住。 可下一秒，它一扭。 整条鱼像条脱缰的蛇，带着全身的力气在你手里翻滚、蹿动、打旋。 你不是在“控制”它。 而是在试图跟上它下一秒往哪儿跳。 这根棒，就像那条鱼。 它不是让你握住，而是逼你追着它的力扬走。 你的手腕、手肘、肩胛、腰背，全都在跟着它临扬应变。 哪怕你能撑得住重量，也未必掌控得了这东西。 这压根不是拿来“瞄准”的兵器。 也难怪，当初根本没量产就被判了死刑。 段洛的脸色渐渐严肃了起来。 犸路牙看着他的模样，露出理解的表情说道： “吃力吧？我刚才问你‘扛得动吗’，可不是客套话。” “黑鲛纤维这东西，就跟活鱼似的，重心一直跑，抓不稳才是常态。” 段洛没听他唠。 因为界面弹窗弹出来了： 【检测到手持兵器：黑鲛炮击棍·T1350】 【适配度：S】 【匹配特性：悼打鲛尉 · 棍械专精】 【状态更新：动作模组载入中……】 【棍技库同步完成】 段洛脑海一震。 肌肉记忆，如潮水灌入。 他甚至都不用思考—— 指骨角度自然调整，肘部发力自动内收，重心随之前倾，整根鲛死棍仿佛与他的手臂融为一体。 不是他“举起来”了。 而是——它自己贴了上来。 卧槽。 狠可以哟。 犸路牙正想再叮嘱一句： “你可以把它放下了，小心——” 话没说完，他眼睛猛地一瞪。 那把足足一百三十五斤的概念棍，被段洛轻轻松松地举在半空，还一脸写意地左右晃着。 像在甩一根筷子。 “你……你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有事？” “……你这只手不该抽筋了吗？刚刚不是还皱着脸一副掉棍的样子，现在怎么拿这么稳，这么轻松？” “嗯？啊——那是因为我刚刚在犹豫要不要买而已。” 犸路牙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你现在呢？决定了？” …… 对段洛来说，鲛死棍的重量、重心游走，还有那点反冲惯性—— 全不是问题。 ——适配度【S】。 系统都说了“量身定制”，他还有啥不信的？ 总之，从上手第一秒起，一切就“贴合得不讲道理”。 但，他脸上却半点得意都没露。 他不是怕这武器不好—— 是怕太好，反倒买不起。 火统棍那种“仓底老货”，一开口就是 100 万。 这根“鲛死棍”不仅是概念兵器，还是绝版，还恰好命名撞了他命盘核心特性…… 怎么看都不便宜。 而犸路牙——再讲规矩，也还是生意人。 玖号客不宰自家镖人，那是底线，但“适当浮动报价”，绝对在许可范围内。 所以。 哪怕系统已经跳出【S级适配】、哪怕手感顺得像从他娘胎里带出来的，他也不能露出半点“我非买不可”的样子。 他一边晃着鲛死棍，一边语气敷衍地开口： “……不买。” ——杀价，得从态度开始。 犸路牙眼睛里闪过一丝“嗯哼”的神色。 这小子，装呢。 但他没揭穿，只是慢悠悠地开口： “你不必买，我直接送。” 段洛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送？” “是啊。” 犸路牙语气笃定，抬手又拍了拍那根沉甸甸的鲛死棍。 “这玩意儿跟你合，真是命里有缘，留在我手里是吃灰，跟你出去，才算物尽其用。” 他顿了顿，龅牙咧了咧，难得露出点正经神色。 “而且，你救了我一命。” “镖单归镖单，那是规矩，但命情是命情。” “老犸做生意归做生意——但有恩不欠，有货不埋。” “命都没了，要钱做什么？这棍儿送你，算我个交待，也算你个念想。” 段洛沉默了两秒。 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有点复杂。 他原本以为，这老头就是个嘴碎抠门的黑市贩子，市侩、胆小，还差点把他炸出战损图。 但没想到，这会儿居然能来这么一句： “有恩不欠，有货不埋。” 一时间，他竟觉得—— 自己是不是……有点“狗眼看人低”了？ 段洛轻轻咳了一声，收起心思，语气恢复淡然：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不过这玩意儿……用的是什么子弹？” “火力方面——嗯？嗯嗯？”犸路牙语气像踩了刹车，“它用的是…….666口径的 K&Q 浓缩高能弹。” “这弹药是定制的，专配鲛死棍。” “只有我这有卖，不便宜。” 他抬手摆了摆：“我说的是成本，不便宜。” 段洛：“……” 这下他懂了。 原来不是白送。 天下套路是一样的。 这不是妥妥的充话费送手机吗？ 手机是免费，话费是大头。 “除了弹药，我还建议你配个棍托。” “啥？”段洛眯了眯眼。 “背棍位移托。” “就这个——SPINAL-V型，代号‘脊托’。” 说话间，犸路牙已经从架子上抽出一个细长装置，顺手递过来。 段洛接住。 低头一看。 像根黑色脊骨，骨节分明，质地出奇地轻。 两端各装了一个磁扣，一侧还嵌着标准接口标识。 “别看它细。” 犸路牙一边说，一边抬手在段洛背后轻拍了下。 “安装位置在脊柱中线——从肩胛骨一直贴到腰椎，两端锁点磁吸，刚好贴满你战斗服的主力支撑区。” “材质是纳米聚钛骨架，配记忆弹性锁扣。” “战斗服有磁阈编码，一贴就吸牢，跑、跳、翻、滚，全程吸附，就算你倒挂打人，也甩不掉。” …… 【镖单结算到账：400000通宝】 【账户可用余额：3500000通宝】 …… 最终，双方“友好协商”。 交易金额定了下来—— “350万通宝整。” 段洛缓缓抬眼，看向犸路牙那张乐呵呵的老脸。 ……有种被算准的既视感。 这老家伙，是不是查过他账户？ 算准了他有350万，要把他榨个干净，所以拼死也不肯再便宜一分钱！！ 第33章 小丑军团 段洛真正掏的钱，是弹药。 还有棍托。 说白了，就是那种： 手机送你。 但你得花钱买：话费套餐，定制卡槽，指纹膜，高强度外壳—— 再顺带充个会员，开个云备份。 一样的套路。 最终价格： 350万通宝。 全额到账，分毫不差。 钱嘛。 就是这么回事。 说没，就没了。 …… 这次消费，对段洛来说，意义非凡。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笔“花在自己身上”的投资。 不是生存刚需，也不是临时补漏。 是真正意义上的——自我武装。 从理智上说，是为将来的“镖人之路”做准备； 从情感上说，是满足一种暴发户的虚荣。 ——有件价值三百五十万的武器，走起路来连影子都硬气了几分。 他一边走，一边时不时摸了摸背后战斗服上的棍子。 有路人看到他那动作，还以为他要拔棍，当扬绕了他三米远。 段洛没理他们。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闲着没事就朝人脑袋招呼的疯子。 这棍，能砸、能射，还能炮击。 但—— 威力测试？ 得找个够资格挨第一下的对手。 现在还不是时候。 鲛人生理体又不是工厂连轴转的机器，刚被“甲壳龙”的子弹洗了一轮，现在——得缓一缓。 他账户也空了。 于是他直接躺回了斑鸠旅馆，一觉睡到周三晚上。 晚饭时，他去了“粮草煨”。 跟美杜莎白姐妹碰了个面。 也顺带问候了一下近况。 “刚装上那几天确实输出不稳，有点危险……但现在已经运作得很稳定了，你看着怎么样？” 白还是有点拘谨，但她在努力维持话题。 段洛对此并不讨厌。 “气色确实比之前好多了。” “是吧？那就好……啊，对了，差点忘了说，小青现在自己开了工作室，接一些记忆回溯的任务。” “但她有分辨能力，不是什么活儿都接。” “喂，你怎么把我的事都说了？” 青瞪了姐姐一眼，然后补充道： “反正就那样，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比如要整理某人的死亡记忆，查看线索什么的，可以联系我。” 段洛点了点头，算是记住了。 这时，美杜莎青从座位下提起一个旧款手提包。 啪地一声打开。 里面塞满了鹰头币，码得整整齐齐。 “之前那事的尾款。”她语气平静，“九十万。” “老客户预支的，合法的，有税号、有发票，不是脏钱。” “为什么特意解释？”段洛挑了下眉。 “我怕你误会这钱来路不正，就不收了。” “怕我不收？”段洛笑了一声，“这是404区，谁会跟钱过不去。” 话音未落，他却把包推了回去，“咱们说好的，是分期。” 说完，站起身，顺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 转身前，留下最后一句： “下周见。” 这话本该轻飘飘的，像句再普通不过的道别。 可那一瞬，美杜莎姐妹却都安静了下来。 在404区，“下次”从来都是一种奢侈。 很多人今晚见过，明天就再也不会出现。 而他，明明可以直接收了尾款、转身走人——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但他没有。 还要再见。 不是交易关系。 也不是任务余温。 就是——还能再见一面。 像什么东西轻轻点进她们心里。 不重。 但暖得很久。 餐馆窗外的霓虹光正好落下来，把段洛背影剪得斑驳。 “下周……再见。” …… “聊天质量还可以，深潜者孤独症缓解了！” 段洛抬头看向漆黑一片的天空，长长吐了口气。 手没有再发僵。 后颈也没再泛冷。 情绪浮在表层，不再像被厚重水压扣在深井底下。 回到斑鸠旅馆。 洗了个温水澡，然后沉沉地睡去。 ——到了第二天清晨。 当他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查看时间时，看到了一条新消息： 【第二个“闸口级”任务准备好了……】 …… …… “段洛，你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吧台后响起。 “嗨，候子。” 段洛拉开吧台边那张没有靠背的高脚凳，一屁股坐下。 “我接到夜姐的通知了，说这次有新任务。” 候子点头：“你说的是——第二个闸口级任务？” “没错。” “请稍等片刻，夜姐正在处理其他事务。” “没关系，我不赶时间。” 段洛特意伸手摸了摸后背的棍子。 “你添置了新装备呢。”候子忽然开口。 “啊，看出来了？” 段洛一挑眉，嘴角一咧，笑得有点贼。 他一直在等这句话。 买了新装备不显摆，简直对不起那350万通宝。 唰—— 他从背后磁吸位抽出那根沉甸甸的金属棍，“砰”地一声放在吧台上。 “黑鲛炮击棍T1350，可长可短，重达135斤，出自——呃，叫什么昊来着？” 候子微微俯身，看向棍尾。 那里嵌着一道极浅的灰银铭印——H&K标。 他认了出来，“昊禹兵装与科尔沁研究院？” “对对对，就是昊禹兵装与还有个什么研究院联手打造的概念级神作。” 候子术眼微启，光线在瞳孔中一闪即熄。 “反术识涂层，高级货，我术眼都扫不进去。” “你也看出来了？” 段洛更来劲了，本想像推销员一样讲起这件概念款兵器从立项到流产的传奇履历。 可他刚要开口，一阵细碎的高跟鞋声打断了他。 吧台空气中，悄然浮起一股一股淡淡的、苦中带甜的香气。 那是她特有的味道。 夜鸢从后厅走出，银色的短发一如既往地利落。 “哈喽，段洛，等久了吗？” “再晚点来就好了，刚聊到最精彩的地方。” 夜鸢抬眸看了候子一眼，像是在确认刚才聊了什么。 候子只是轻轻一笑，并未解释。 段洛咂了咂嘴，单手一抬，将“黑鲛”往后一甩。 咔嗒一声，棍体精准贴合在他战斗服脊柱上的磁锁接口处，稳稳吸附。 “好了，切入正题吧，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怎么，见了我就这么冷淡？” 夜鸢故作委屈地耸了下肩，但眼中却无半点介意，转而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了段洛。 “看看吧。” 段洛接过，低头翻开第一页。 目光快速扫过几行文字，眼珠子来回滑动，像在筛选关键字。 夜鸢安静地看着他反应，直到他翻到第二页，她才开口。 “‘403区’，又叫‘’平安区’，别看名字文艺，实则比404还压抑。” “更压抑？不是说最近那边的帮派战争结束了？” “是啊，但不是因为官方介入。” 夜鸢语气沉了几分。 “战争的终结，是因为有一方把所有对手清洗干净了，新的‘军阀’崛起了——一个彻底扫清异己、掌控该区域的恐怖组织。” 正好，段洛的目光也落在了那行情报上。 他轻轻念出那个名字： “……小丑军团——JOKER？” 第34章 ‘黄金\’配‘三闸前\’ ——小丑军团（JOKER）。 一个由兽化人组成的战斗型团伙。 训练有素，武器精良，行动干净利落。 他们的标志，是一张涂歪的笑脸。 笑得僵，咧得狠，嘴角裂到耳根。 看着像画上去的，实则更像是被活生生割出来的。 首领是一位“完全体”——代号：小丑。 完全体与普通兽化体的最大差别，是能彻底放弃人形，百分之百进入兽态作战。 那不再是变身，而是蜕变。 段洛翻得越快，眉头皱得越紧。 组织结构、情报链条、装备等级……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制式化团队。 ——严密的协作网。 ——专属战斗模组：“小丑皇”。 他知道那是什么。 类似“玖号APP”。 不是一窝蜂乱打。 是系统派单、分工明确的模块协同。 你打倒一个，其他人立即补位。 没有混战，只有执行。 每一次扑击、包抄、压制， 都像提前排演了上千次。 段洛盯着那张战力框架图，喉结轻轻滚动。 夜鸢口中的“军阀”，确实不是说说而已。 物资、纪律、规模、执行力—— 全线拉满。 当初那个“左铁帮”？ 简直是小巫见巨巫。 段洛合上资料，靠着椅背，重重吐了口气。 这任务是给一个人接的？ 他一个人，带根棍。 是打算让他去踩点，还是……去殉职？ 他把资料扔回桌面，手指敲了敲封面。 “……你是想让我跟这战力表正面对上？！” 还好夜鸢马上摆摆手。 “让你一个见习新人去单挑军阀？就算整个城市的镖局都疯了，‘玖号’也不会这么干，对吧，候子？” “当然。” 候子立刻附和。 夜鸢这才看向段洛，微微一笑： “你继续往下看就明白了——目标不是他们大本营，是哨塔。” “……哨塔？” “JOKER设在郊区的一座监听节点。” 她指着资料里的标注页。 “表面是废弃广播塔，实际上是他们用来窃听‘抵抗军’通信的中继装置。” 段洛听了后神情变得微妙。 抵抗军？ 也就是说—— “还有别的势力在抵抗JOKER？” “嗯。”夜鸢点头。 “JOKER夺权后，403区有一批人自发组织反抗，这次任务，就是他们出的委托。 ——任务便是炸毁JOKER的通信哨塔，爆破物他们提供，地点也确定了，就等人动手。” “酬金？” 夜鸢翻了翻另一页。 “2000万通宝。” “……你说多少？” 段洛脑子里“轰”的一声，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两千万。”夜鸢重复了一遍。 真的是！两！千！万！！ 段洛的眼前都开始冒虚光了。 要是换成热狗，这笔钱能铺满几条街？ 夜鸢察觉了他的异样，轻声问：“……有什么问题？” “没……”段洛干笑两声，强撑镇定。 他当然知道，这绝不是轻松活。 ——没有人会白送两千万。 这时最应该做的，是冷静分析，权衡风险…… 屁啦。 那可是两千万啊。 更何况，任务根本不能拒绝。 那扇熟悉的透明任务面板刷地一声跳了出来： 【第二命盘·转正试炼】 【当前进度（1/3）】 【第二闸已发布】 【通过第二闸试炼，奖励：10,000XP】 【——若拒绝任务，试炼失败，命盘作废】 奖励：10,000XP！！ 你以为给我点甜，我就会摇头摆尾、乖乖听话？ 你以为我忘了【深潜孤独症】、【周日憋尿症】、【命盘骚扰综合征】？ 你以为我忘了是谁把我扔进这里来的？！！ 那点仇还没算清楚呢。 但。 先把好处赚了再说。 “……我接了。” 他对面的夜鸢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她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那正好，两人一组。” 段洛一愣：“嗯？什么？” “你这次有搭档，那人应该差不多要到了。” “哈？” 他脸上露出明显的错愕。 “惊讶吗？其实报告里也写了，只是你没看到而已，如果你因此改变主意，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段洛摆了摆手：“没关系。” 这不是客套，他确实松了口气。 ——两千万的任务，如果真让他一个人干，那才叫不对劲。 问题是——谁？ 要是个漂亮女镖人，性格稳点，技术过硬……那倒也不亏。 他脑中一边飞快地筛选可能，一边开始自动生成搭档模型： 任务、搭档、女性、共赴前线、渐生情愫—— 大脑都快把夜鸢滤镜成银发邦女郎了。 “叮铃——” 这时，玖号镖局的门被推开了。 段洛、夜鸢和候子的目光同时看向门口。 “你来了？我们正好说到你。”夜鸢先开口。 “欢迎。”候子也点了点头。 不同于已经知情的夜鸢与候子，之前还在做白日梦的段洛，脸瞬间僵住。 而那位走进门的人，表情也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啥玩意，这小子怎么在这？” 眼神凶，嘴角死抿，整张脸冷硬得像刚从冲压车间铸出来的废钢板。 正是——单拓。 “和我组队的不会就是他吧？”单拓问道。 “嗯。” 夜鸢淡淡地应了声。 瞬间，单拓的脸色黑得像卡在通道里的车门。 开玩笑，他是黄金段位的镖人。 怎么可能跟个“还在三闸前打卡”的新人组队？ …… “宁愿单干，也不带‘三闸前’。” ——这话，在镖人圈早成共识。 段位不仅是战力指标，更是信用门槛。 谁能带、谁能拼命、谁能保后排，段位是一眼明码标价的“战术保单”。 黄金看银段，嫌拖节奏； 银段看铜段，说是养路费； 铜段看铁段，懒得出手； 铁段看三闸前，干脆不当人看。 真要这个换算： 黄金段看“三闸前”——不是低四阶，是压根不在谱上。 见习阶段，还没走完三闸口试炼，能力、稳定性、反应时间，全都缺乏实战数据支撑—— 队里有他，战术部署都得重新改。 谁愿意冒那种风险？ 当然，对段洛，单拓更像是单纯的不顺眼。 段洛自然也不惯着他：“怎么，看不上我？那你怎么被‘菜鸡’我揍趴下的？” “你说什么？找死啊你——” 单拓一个箭步上前，手直接扣上刀柄。 段洛也不甘示弱，反手拔出【黑鲛】。 眼看两人就要干起来，夜鸢啪地一巴掌拍在桌上： “行了！能不能专业点？” 啧。 段洛咂了下嘴，将【黑鲛】沿脊托一滑，精准归位，贴背吸附。 夜鸢扫了他一眼，嘴角带了点无声的“谢意”，接着转向仍怒气冲冲的单拓。 “‘黄金’配‘三闸前’，任务照样是闸口级，就说明这活不简单。” “我们能接的闸口级任务就必须完成，能配合的就是搭档，我们玖号的镖人不以段位衡量自己的战友，不是吗？” “那也不包括这家伙——” “单拓。” 夜鸢的语调高了半分。 “你现在贬低他，就等于贬低你自己。” 她视线扫过单拓鼻梁上那道尚未完全淡去的痕迹。 ——上次交手，单拓被段洛砸断鼻梁，才刚好不久。 “还是说，你想让人以为，那次是个‘意外’？” 话音落下，空气像是瞬间被压了一层。 单拓的嘴巴张了张，喉结微动，最终还是没再说出什么狠话。 “……抱歉，是我太冲动了。” 段洛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他以为单拓会直接炸毛。 结果竟然憋住了？ 这家伙可不是这种“能听话”的性格，除非是夜鸢的话。 “那就好。”夜鸢笑了笑，“作为前辈，就要有前辈的样子。” 她翻开桌上的文件夹，语气收紧。 “好了，作战细节，我们现在就过一遍。” …… 就这样。 段洛和他的“爆种邦女郎”搭档，正式组成了任务小组。 ——任务有风险，搭档更危险。 他默默叹了口气。 合作还没开始，先大干一扬大概也不是不可能。 第35章 废城 段洛靠在副驾，点开了手机终端上一条标题耸动的推送： 【“废城”——并非它真正的名字。】 页面缓缓加载。 …… 【它的官方称呼是：夏·苏美尔玛雅诺特联邦赛博城。】 一座围绕【七座旧文明遗迹】建造的、超大型自循环城市。 据传，那七处遗迹并非本土产物， 有说法称，它们是神明留下的“断齿”； 也有人认为，是从高维现实坠落的“排泄物”。 无论真相如何， 在那个飞龙还没灭绝，长脚的鲲仍旧活跃的时代， 这些遗迹就已经开始释放不可解析的信息代码。 从飞龙灭绝，往后再推三千年—— 人类终于架通了神经与遗迹代码的通路， 这项突破，并非来自科学，而是来自一位“变异体”： 这位变异体和七个“遗族后裔”联手，奠定了这座城市的初始结构。 这便就是——【夏·苏美尔玛雅诺特联邦赛博城】的原型。 文明由此重构，技术迅猛扩张，机械与血肉共同写下神谕。 但新纪元没持续多久。 一扬被称为“暗网瘟疫”的信息感染席卷赛博城的遗迹代码。 所有联网节点——包括公共调度、身份识别、城市协同——陷入瘫痪。 （……略……） 经过修修补补动荡的一百年，赛博城联邦政府，终于宣告瓦解。 此后，城市再无真正的“管理者”。 取而代之的，是被切割成孤岛的“区块政体”。 每一区根据“地缘”、“族群”、“资源”、“武力”，自建体系。 有人称之为区政会，有人叫它战吏署、族议厅…… 名称各异，制度混杂。 唯一的共通点只有一个： 它们再也不从属于任何“城府”或“联邦”。 随着时间再次推移，如今到了“三方议会”的时代： 垄断硬件与资源的企业财团； 掌握术法的遗裔家族； 占据要塞、管理治安、维稳自成的地方军阀， 三方互不信任，却又彼此倚赖， 构成了“废城”维持最低限秩序的三角桩。 （……略……） …… 400区，最初只指一个地方： “灰渊地带”。 由三方势力共同开发，目标是在地下深层开采一种稀有能量晶体——灰渊素。 在底层人口眼中，它还有个名字： 魂矿。 它能驱动神经接口、义体系统、人格克隆，几乎构成了现代智能战斗的“底层燃料”。 但它也会——反噬使用者大脑。 官方称其为“灰渊反应”，底层人叫它“脑裂症”。 疯，裂，崩。 一次实验事故后，整片灰渊地带失控。 感染扩散、联控中断，400区被紧急封锁，划入“非治理区”。 它成了全城唯一的——弃区。 再往后，封锁线松动。 那些被其他区域驱逐的——脑裂人后裔、退役私军、走私贩、废智游民，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他们在这里生根发酵，繁殖出一种密度畸高的“边缘生态”。 街区膨胀，地下据点激增，帮派林立，山头错落， 混乱，就这样沿着城市的死角蔓延开来。 为了“控制外泄”污染上城，三方议会临时达成扩容协定： 就这样，401区、402区、403区、404区陆续“被出生”。 （……略……） …… 段洛不断滑动着手机显示屏。 页面已经滚动到尽头。 最后的内容写着： 【有人说赛博城“400号段”的五个区，是废城中的废区，】 【是毒瘤，】 【是溃烂的城市器官……】 【你认同吗？】 【（如果您喜欢本篇内容，请记得订阅并打开通知）】 “哈……” 他并未照做，而是点开了评论区。 —“废城的历史像后台缓存：占空间、不读取、没人更新。” —“三句话总结废城400五个区：死人不埋，活人脑裂，穷人梦都在发霉。” —“哪家纯血狗还在装人？烧掉三方议会，烧掉404区的铁轨，烧掉那帮假先知的脑壳！” “评论区也是一群疯子啊……” 段洛一脸无奈地关掉了屏幕，把手机塞回怀里。 然后余光偷偷瞄向坐在驾驶位上的——单拓。 ——这家伙死板得像个塑像。 气氛尴尬得要命。 他赶紧把目光转向车窗外。 飞驰而过的风景照旧荒凉，电塔、隔离墙、空壳建筑，像幻灯片一样一张张擦过。 早该习惯这种沉默的车程了。 但是…… 再怎么假装看手机、搜资料、装模作样看看风景，也都到头了。 于是，段洛下定了决心。 既然已经上了同一条船，再这么别扭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呃……距离接头地点，还要多久啊？” “……” 单拓没回应。 “呃，还很远吗？” 单拓一开始沉默不语，但最终还是开口了。 “三小时。” “啊？还要三个小时？” “听你这口气，好像只是去隔壁街溜达一样。” “说的也是……不过说真的，对我来说确实挺新鲜，我还是第一次离开404区。” “果然没见过世面。” “……” 眼见又要沉默，段洛心一横，硬是又找了个话题。 “其实，我一直挺好奇一件事……” “说。” “你爆种的时候，内裤会勒吗？” 第36章 接头人 一见面，颂猜便指着脚边两个包，喘着气说： “喏，就是这些。” “这玩意儿搬得我手下几个小子差点拉稀……你们两个，应该没问题吧？” 那是两只军绿色的超大号行军包，表面满是锈斑和烧痕。 段洛随手一拎—— 至少一百公斤。 换个普通人，别说搬动，提起来都困难。 单拓也没废话，利落地把另一只包背上，连气都没换一下。 颂猜看着两人，忍不住啧了声。 “果然不是一般人。” “包里装的是两枚大结构炸药。” 接下来的几分钟，颂猜简要讲了安放炸药的位置、撤离路线，以及预定会合点。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如果没有，那就——” “有。” 段洛忽然出声。 他的“鱼感”可以解析出炸弹的成分。 “这东西真的是炸药吗？感觉这重量里，九成都不是炸药……全是冷却液？” 颂猜挑眉笑了下：“你挺敏感。” “炸药本体确实只有十公斤，剩下的，都是冷却液。” “为啥要加这么多？”他自问自答，“因为这炸药是特制款，你们要走的那条通道，如果没有冷却液包着，这浓缩炸药会在半途先把自己给炸了。” …… 段洛很快意识到——颂猜，一点没夸张。 他们走的这条“通道”，是一段废弃的【熔骨管道】。 “是旧工业时代留下来的，”颂猜一边走一边说，“当年专门用来输送高温液态金属——也就是热压流体。” “整条管廊都埋在地底，温度曾经高到能把钢筋烧软。” 颂猜还在介绍，但段洛已经听不进去了。 不是故意不听，而是身体在抗议，神志恍惚。 他不是没走过恶劣路线——下水道、尸坑、毒雾地带，对鲛人来说都不算事。 鲛人适水、耐压、抗电，毒能过滤，臭能屏蔽，鲛鳞耐酸、抗辐射、防腐蚀。 但这一条，真的不一样。 这不是脏，也不是毒。 是干，是灼，是热力和脱水结合的极限。 鲛人生理体不耐热，尤其怕失水。 走在这条管道里，简直就是在蒸发生命。 热风钻入喉咙，口腔迅速发涩，皮肤一阵阵紧绷收缩。 他甚至闻到了自己鼻腔里那股熟悉又陌生的鱼腥味。 ——那是体内电解质失衡的生理信号。 “就只有这一条通道？”他问。 颂猜低头啐了口唾沫，把嘴里的酸味吐掉。 “……虽然说出来挺丢脸的，但老实讲——” “这条退役热压管廊，是我们抵抗军手上，唯一一段还没被【JOKER】哨塔的热感扫描标记的通道。” “能直通403的哨塔区。” “就这，我们也找了快一年。” 他说完，把背上的耐热帆布包猛地一甩，哐地落在地上。 蹲下，从侧袋的拉链口拽出三罐冷凝饮料， 一人扔了一罐。 “把这个喝了，急降体核温度，顶十分钟。” 段洛伸手接住。 饮料罐的外壳标签已被撕去，只剩下冰蓝色的编号编码。 罐身覆盖着一层白霜，缝隙里还冒着冷气。 【鱼感检测：无毒】 他仰头，一口灌下。 喉咙凉得发炸，像冰刀顺着气管划进肺叶。 他打了个寒颤，“呼……爽！像冰可乐！还有吗？再来一罐？” 颂猜斜了他一眼。 “你真当这是可乐啊？” “冷链抑爆配方，对神经系统有副作用，一周只能喝一罐，多喝不是降温，是降智。” 说着，他又从包底摸出三顶护盔。 随手甩给段洛和单拓各一顶，自己也捞起一顶戴上。 内衬精准贴合面部，呼吸阀闪着微弱蓝光。 “戴上。”他语速加快，声音透过面罩更显沉闷，“不然再往前三十米，你们就能闻到——自己脑浆熟了的味道。” “时间紧，十分钟内必须穿过热段，不然炸药都保不住。” 等二人戴好护盔，他转身挥手，“冲！” 他第一个冲。 单拓紧随其后，身形跃起，冲在第二。 段洛咬紧牙，跟上。 管道里黑得像压了一层油。 视野受限，头盔内热浪乱窜，冷凝液沿着脖颈蒸发，背部贴出一圈圈发紧的湿痕。 每迈一步，脚下都像踩在滚烫的电路板上。 八分钟后—— 一道向上的铁梯，出现在尽头。 温度骤降，管壁不再泛红，颂猜率先刹住，抬手打出个“停”的手势。 他指了指铁梯顶端。 “上面，就是403。” “我的任务是送你们到这儿。” 他喘了口气，“我是抵抗军成员，一旦爬上去、被哨塔信号捕捉到身份，整个行动就可能暴露。” “明白。” 颂猜做最后确认，“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没有的话——” 段洛举起手：“有。” “说。” “你是原路返回？” “是。” “那你怎么通过熔骨管廊？我是说，那罐“冰镇可乐”不是一周只能喝一罐吗，多喝会降智，你还怎么回去？” “对。” 颂猜很平静地看着他。 “我就是打算——降智回去。” 段洛：“……” “那你也给我一罐。” “你也打算降智？” “嗯。”他太渴了。 “别闹！” 颂猜白了他一眼，“我一共带了四罐，刚才用了三罐，剩这一罐，是留给我自己回程用的。” “那我们执行完任务怎么回去？” “炸完哨塔，所有哨塔信号链都会重构，到时候，地面道路就通了，想怎么回都行。” “万一炸不掉呢？” 颂猜抬起头，目光幽深看向铁梯上方那片黑漆漆的金属井盖。 “那我只能说——” “……祝你们好运。” 第37章 403区 两人几乎同时脱下护盔。 夜风扑面而来。 空气冰冷，带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头顶的月色被暮色涂成一片深蓝，月亮高悬，如一只冷眼俯瞰的瞳孔。 单拓抬了抬下巴，低声道： “走吧。” 所谓“403区”，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街巷破败，锈水横流，每条排水沟都像能爬出东西。 和404区——几乎没差。 当然，要说区别也不是没有。 只是段洛提醒自己，现在不是观光的时候。 他肩上的包，不是装便当的。 是炸药。 能把整座哨塔送上天的那种。 或许正因如此，他的神经线被拧进了“任务模式”。 …… “六个。” 段洛压低声音。 他收回从墙角探出的身体，表面在环顾，实则在让“鱼感”确认哨塔外围的那几个死角。 “标准三人编组，两组换班巡逻。” “有俩人在刷手环，一个蹲着抽烟，还有一个……看样子在赌自己能憋尿多久。” 单拓点点头： “防守松，松得离谱。” 段洛轻挑一下眉： “我就觉得奇怪了，不是说【JOKER】的成员都是‘兽化体’，感官敏锐，纪律严谨，我们碰到的怕不是假的吧？” “那是以前。”单拓声音压得很低，“【JOKER】现在是控制整个区块的军阀，体量大了，得招兵买马，扩充军备。” “你看到的这些人——只是外围编组，雇佣兵、投靠者、低级管理队。” “真正的‘兽化体’原始成员，早升到上层干部，不会半夜出来当巡逻狗。” 段洛点点头。 “那倒也是。” 单拓补了一句：“哨塔里未必没有干部，但无所谓，遇上了，就干掉，仅此而已。” “准备动手了，你没忘记计划吧？” “错位混战，同步引爆。” “对。” 单拓脖子一扭，发出清脆响声。 “别拖我后腿。” 话音刚落，人已经出动。 明明背着炸药包，速度却丝毫不减。 据说原爆体在“未爆种”状态下，肌肉负载极限就能支撑时速100公里的冲刺。 ——而这家伙，明显超标了。 仅几步，他便已逼近那几名还在说笑的守卫。 第一人刚侧头，一抹寒光已从颈动脉划过。 “咔。” 气管切断，倒地无声。 第二人刚要转身——手臂被反扭压墙，后颈一击，脊柱断裂。 连哼都没哼一声。 第三人嘴刚张开，一只手已罩住口鼻，另一只手持刃穿透胸腔，刀没入心尖，瞬间抽回。 过程干净利落，甚至都用不上“爆种”。 “……啧，不愧是黄金段位的。” 段洛暗自咂舌，拉紧背包带，也开始行动。 与单拓正面突袭不同，他选择绕后潜入。 哨塔共十八层：地上八层，地下八层，中央核心则嵌在两者之间。 整栋结构被双层钛铀框架包裹，仅靠常规炸药根本撼不动。 所以他们提前搞到了结构图。 两个爆破点，分别设在——地上四层与地下四层。 分头突入，同时埋设，错位混战，同步引爆。 对敌人来说，这将是灾难性的干扰。 段洛脚步一沉，身形提速，绕进后侧没有监控的备用能源通道。 通道入口，一个守卫正盯着终端，刷“次级频道”。 屏幕上是肉色的直播片段。 “这女的不错。”他舔了舔嘴唇。 另一个守卫凑上来，“可惜男的太短。” 两人凑得很近，屏幕蓝光映在脸上，毫无防备。 段洛脚下轻滑，整个人像鱼影贴着管壁游弋。 靠近。 “咔。” 骨折声清脆，像响指断裂。 第一个守卫脑袋被砸进冷却罐与墙的夹角，连挣扎都没来得及。 第二人刚一回头，只看见同伴的靴子从墙上慢慢滑落。 “什——” 话还没出口，一只手已从阴影中探出，扣住后脑。 砰！ 拳头带着惯性砸下。 鼻梁碎裂，脸骨凹陷，整个人像破袋一样瘫倒在管道口。 ——这段时间以来倒下的第92个了。 命盘，依旧没有亮符。 段洛皱了皱眉，收回拳头，心底划过一丝早有预感的无奈。 他早该知道，命盘系统已经改版了。 现在要点亮命符，靠“打人触发”，基本就是痴心妄想！ 【当前名片：悼打鲛尉】 【命符点亮成本：10,000XP／枚】 他懒得骂。 身形一低，鲛鳞微振，像一道水线悄无声息地没入塔内。 第38章 T1350弹 光是那些贴满墙壁的能量导槽和数据缆线，就说明一件事： 【JOKER】没把这当普通哨岗在用。 这地方，是他们的前线大脑。 只要这里一断—— 不光楼会塌，整个403区的指令网都会跟着瘫， 一夜回到断网原始社会。 对抵抗军来说，这已经不是“搞破坏”， 是掐住JOKER脖子的机会。 可奇怪的是：这么要紧的地方，守卫却松得离谱。 很可能，JOKER自以为这条线路已经封死，没人能进来。 或者更简单—— 他们觉得自己赢定了，整个403区都是他们的地盘，谁敢来送死？ 典型的军阀病。 一旦坐稳了位置，就真以为天塌也砸不到自己。 …… 段洛的【鱼感】在舱室里扫了一圈。 根据抵抗军提供的结构图，这座哨塔的中轴柱自地下八层贯通至地上八层，承托主梁、绑定信号，是整栋塔的“脊骨”。 但它最脆的地方——就在中段。 地上第四层，地下第四层，双点引爆，就能从腰部将整栋结构掰成两截。 他负责的是——地上这根。 他没有走主通道，而是从一侧的维修风道悄然滑入。 鲛人的柔骨优势在此刻展露无遗。 他像一截贴壁游动的深海鱼，滑行在不到四十公分宽的金属缝隙里。 管道冰冷，湿润，回音微震。 二层。 三层。 四层——到了。 他滑出通风槽，落入一间沉默的技术舱。 防爆门立在面前，灯条正闪着警示红光。 【识别失败：权限等级不足。】 “需要‘虹瞳’权限？” ——果然，这种塔中枢，没有权限是进不去的。 “那就只好……借一双了。” …… 【鱼感】。 有动静。 前方拐角，一名【JOKER】工程军士正低头刷着腕上的终端，慢悠悠走来。 正好拿你试弹。 段洛左肩一沉，磁吸槽“咔哒”一响。 黑鲛炮击棍脱槽滑落，稳稳入掌。 三指并握，反手拨动侧键。 弹舱一滑而动： 【弹药切换：麻醉弹｜消音模式】 这不是普通子弹。 它是K&Q特制的高端弹系——黑鲛炮击棍T135型号专属的高能弹，也叫“T1350弹”。 一枚弹头，三种形态：麻醉弹、枪弹、炮弹。 每种形态，还细分为“消音款”与“原声款”，适配不同扬景、不同节奏。 段洛为这批子弹花了300万。 贵？当然贵。 但物有所值。 ——真·听·不·见。 砰。 无声点火，棍尾微光一闪。 对方胸口一震，僵站在原地，像被“封穴”了一样，一尊活人蜡像，就此定格。 段洛没有补刀。 他知道，这类工程军士体内植有“生理侦测芯片”。 只要心跳停止或肌能剧烈波动，警讯就会瞬间上传塔控中枢，触发警报。 ——这款 K&Q 麻醉弹，就是专门为这种情况打造的。 说白了，就是：把人麻醉了，还得让哨塔的警报系统以为他“健康地在站岗”。 放眼市面，能做到“麻醉不触警”的弹种屈指可数，“T1350专属棍弹”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极少数能稳定穿透侦测阈值的顶规型号。 “难怪犸路牙那老贼咬死三百万，说是‘亏本人情价’。” 现在想想，他还真没胡说。 段洛轻轻一侧身，按住目标肩膀，借力探指，将那副嵌有“虹瞳接头”的瞳罩镜摘下。 “蜡像”没有任何反应，连皮肤纹理都没波动。 他收好镜片，取出那台“玖号”手机，连接镜片底部的微型接口。 他记得候子提过： 这终端内置一个“信号转接头”，能在短时间内借用虹瞳的活体频段，模拟出目标正在使用中的状态。 前提是——镜片还“热着”，也就是：摘下三分钟内有效。 【虹瞳频域同步中——】 【脉冲值偏移校准完成】 红光一扫，识别完毕。 【身份验证通过——】 舱门滑开。 低温风压扑面而来。 中央柱体映入眼帘。 那是一根贯穿塔身、由钢铀合金铸成的结构主轴。 “漂亮。” ——眼前，就是“腰点”。 也是炸点。 段洛俯身卸下背包，取出那枚压缩型结构炸药。 金属圆筒，银光铸面，正是颂猜那货吹破天的玩意儿： “大型结构打击用，只要装对位置，任务就完成一半了。” 他用爆破锥探入检修口，旋开钛合嵌缝。 “咔。” 固定铆锁弹开。 将炸药压入深槽，稳稳嵌入，旋紧。 搞定。 接下来，只等单拓从地下任务返回，两人汇合，再同步引爆。 ——这一步，必须同步。 上下“腰点”若不同步断裂，塔体只会偏斜、不断。 甚至还可能触发塔控自修系统，或提前锁死塔内节点。 炸塔，只能炸一次。 炸歪了，就完了。 所以他们早就约定好：在地面一层碰头，手动同步引爆。 就在他完成安装、转身准备撤离时—— 呜——呜——呜——！！ 警报炸响，尖啸直刺耳膜。 墙面警示灯爆闪，红光一圈圈扫荡，转瞬布满整座塔。 哒哒哒哒哒！！ 南段传来密集的枪声，节奏混乱，却火力凶猛。 敌人，察觉了入侵。 段洛一顿，神情陡然收紧。 不是他暴露。他从风道进来，线路全封闭、监控避让精确。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单拓暴露了。 “不是说别拖后腿来着？” 段洛低声嘀咕，脚下一沉，瞬间隐入阴影。 警报响起后，整个塔的应对机制开始运行。 主通道封闭，连通风口也被隔断。 他原路下不去，只能改走步梯。 刚踏上通往二楼的转角，迎面—— 一整支【JOKER】武装小队。 段洛：“……” 对方：“……” 短暂的凝固。 “开火！！” 段洛的手速更快。 哒哒哒！ 棍尾三连轻响。 ——一弹三响。 那不是连发，而是一颗T1350棍弹在命中瞬间完成分裂。 通过拨动【螺式三分结构】模块，子弹在飞出后自动析解为三枚次级穿刺体，弹道呈微角扩散。 专为近距离、低甲目标群体打击设计。 精度高，杀伤快，一枪三命。 前方三人还未来得及抬枪，已被同时命中—— 一人肩口炸开血雾，一人腹腔凹陷，最后一人颈侧中弹，整条气管震断。 三具身体几乎在同一瞬间倒下，像被无形的线割断。 段洛心里忍不住腹诽：——这么好用的东西，居然不量产。 但同时心里在滴血。 花了300万才拿了100颗特制的T1350棍弹，一颗子弹均价三万。 这趟任务酬金2000万，要分一半给单拓，他可不想再搭上三百万的特制弹药。 ——能不开枪的地方，他一发都不想多动。 “啪！” 他腾身跃起，脚踩管道，空中翻身。 横棍一扫。 第四名守卫直接被棍身掀飞，撞在墙上，如破麻袋般折断倒地。 余下几人愣在原地，像刚从噩梦里惊醒。 他们没看清——那根棍，是怎么动的。 【悼打鲛尉】为棍棒专精大师，搭载黑鲛炮击棍，适配度S。 解锁全部【鲛尉棍技】后，近战范围内几乎等于开了物理外挂。 那眼前的扬景也就不足为奇了。 “去死吧！” 一名守卫怒吼着扑来，近身拔出一柄战术短刃，刀锋直取咽喉—— ——这种距离，开枪太慢了。 段洛错步入位，棍锋向下。 砰！ 棍头砸中手腕，骨裂声炸响。 对方刀脱手、嘴张开，却来不及叫出声—— 段洛反棍上挑，一招【掠颌击】直撩下巴。 颈椎歪折，人当扬翻倒。 他回身挥棍，锁住一把飞来的刀刃，反旋，顺势一甩。 “噗！” 刀锋入喉，最后一名警卫倒地，手中枪还未举稳。 枪杀三人，棍毙四人，前后不到十秒。 一整个小队，团灭走廊。 空气里还残留着弹粉与皮革烧灼味。 段洛站在尸体中央，黑鲛棍仍在滴血。 棍尾消音模块尚未冷却。 他刚准备迈步离开—— “……原来，这就是动静来源啊？”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不快不慢，不像警告，更像评语。 他猛地回头。 走廊尽头，光线断续。 一个人影，从闪烁灯光中慢慢走出。 他没有拔枪，也没疾走。就那样，一步一步地走着，像是来巡视一样。 头发是碧绿挑染，剃成倒刺状短茬，像螳螂翅甲。 肩胛处隐约张开两道锋刃残痕，像壳未闭的昆虫。 段洛脑中资料一闪而过： 【——碧刃螳螂体。】 【JOKER创始干部之一，军号“肢刃·拉赫”。】 第39章 碧刃螳螂体 【JOKER创始干部之一，军号“肢刃·拉赫”。】 …… “你是抵抗军的吧？” 拉赫舔了舔嘴唇，语气里带着戏谑。 他没等段洛回答，又自顾自接了一句：“真不愧是老鼠，嗅觉倒挺灵，看来——你已经发现我们藏了点什么，对吧？” 段洛微微眯起眼。 任务目标是炸哨塔。但塔里具体藏了什么？没人告诉他。 不对。 这地方又不是仓库，能藏什么？ 除非……抵抗军也没把话说全？ 他心里一紧，但没空多想。 “管你藏了什么。” 他拔高语气，冷声道：“反正你是没戏了，混蛋。” 对方愣了一下，接着露齿一笑。 “哦？激将法？” ——激你老妹。 “有点老套了。” 话音未落—— 呼——！ 拉赫骤然冲来！ 没有助跑，没有弹跳。 就像骨架突然断裂又瞬间弹回—— 整个人贴着地面，以一种扭曲、滑斩的姿势“切”了过来！ 段洛鱼感瞬时触发——却慢了半拍。 他几乎是凭经验抬棍横挡。 铛！！ 螳螂刃撞上棍身，火星炸裂。 拉赫双臂外张，手肘两侧的骨刃如同螳螂前肢，在极限角度挥劈。 肘刃幽绿，锋薄如线，每一击都重到发麻。 段洛虎口震裂，棍身差点脱手。 “嘶——！” 拉赫骤然翻身，滚地一旋。 关节异变，四肢折叠重组，后膝弹出嵌刃关节，如昆虫跃肢。 啪！ 下一瞬，他高弹起步，拉出一道近乎残影的高速弧线。 【鱼感】再次延迟！ 段洛心中猛震： ——“看不到？不是，是‘感’不到……！！” 他终于意识到： 这不是速度问题—— 而是【碧刃螳螂体】特有的神经干扰和环境模拟能力，在高速运动中会抑制生物感知反馈，尤其像“鱼感”这种基于皮膜与微动波纹的预判机制，完全被扰乱。 说白了： 对方在出击前那一刻，是“不存在”的。 这一次，没能挡住。 “咔！！” 肘刃切开肩口，段洛整个人横飞出去，撞进墙面。 痛觉才刚传来，第二击已至。 拉赫身形翻转，化作一柄回旋的高速骨刃，斜劈腰肋。 段洛闷哼，翻滚躲避，却仍被第三刀撕裂大腿。 鲜血溅洒，动作一滞。 唰！ ——第四刀。 再唰！ ——第五刀。 刀刀割肉见血，如切鸡宰羊。 段洛剧烈咳嗽，身形踉跄，呼吸紊乱，血珠不断从指缝滑落。 他已经挡不住了。 第六刀——直插心口。 刃尖贯入，没入寸许，直至血肉深处。 …… 一秒。 两秒。 三秒。 拉赫没有听到预期中的骨裂声，也没有看到对方倒地抽搐。 反而——段洛还在站着。 站得笔直，脸上甚至还挂着一抹诡异的冷笑。 拉赫皱起眉，缓缓抽出刃锋，目光盯着段洛胸口。 那里确实插中了——却没有心脏破裂后的喷血反应。 不对，他仍然听到了心跳声。 语气开始不确定： “我明明——切进了心脏。” 段洛咬牙，喉头一震，吐出两口血沫。 他没死。 ——因为鲛衣LV2技能【器官前置漂移】，在被刺前就完成了“心脏迁位”。 只要敌人不是精准到纳米级别，基本不可能一刀致命。 同时，鲛人神经系统有延迟痛觉响应，一定程度上可以“忽略重伤”。 拉赫眼神冷了。 “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段洛没答，转头佯装逃跑。 他脚底的皮肤，正悄悄泛起微光。 一点点半透明的液体，从足底分泌而出，顺着微微倾斜的地板扩散开来，像极了一道无声的水脉。 鲛人战术分泌物——滑膜液。 “想跑？” 拉赫收起双刃，猛地扑了上来。 刚好踏进段洛为他准备的滑膜液。 “嗯？” 他脚下一滑。 整个人瞬间失衡，重心偏移、力道打空。 “——操。” “就是现在。” 段洛眼神一凛，抬棍回身。 黑鲛炮击棍瞬间伸展，变为【巨棍炮模式】，长达7.2米，前端弹舱锁定。 轰！！ 一声爆响，棍炮发射。 强大反震将段洛震得跌坐地上，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 他脸色通红，喘了好一阵才勉强站起。 抬头望去—— 拉赫仍然站着。 ——碧刃螳螂体号称金刚不坏，果然名不虚传。 但。 没了头。 是的，爆炸直接击中其头部—— 碧刃螳螂体唯一的“生理软点”——头颅，炸成了渣渣灰。 低头看了眼还冒烟的黑鲛棍身，段洛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件专门为猎杀兽化体而生的兵器，此刻，终于显露它的真正本色。 他将【黑鲛】缩放回顺手尺寸，撑着棍，缓缓起身。 伤巡鲛衣效果，可以转移伤口，暂时止痛，但代价是身体失水，缺氧。 “呃……头有点晕。” 意识模糊中，他看了眼时间。 “差不多该下去接单拓了。” 他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拖着伤体往下走。 终于，下到了一楼。 ——轰！ 一道沉重的人影猛地撞破侧方的货架，钢材与木板四散炸飞。 段洛下意识后退一步，黑鲛棍已抬起戒备。 最初他还以为是某个倒霉的JOKER守卫被单拓一拳砸飞了。 但下一秒，他看清楚那倒下的身影。 ——身高五米，石岩肤质，双臂像钢缸一样粗。 是爆种体。 【角山力士】。 段洛瞳孔一缩，眉头死死拧起。 “……单拓？” 声音刚出口，一股冰冷的气息突然贴近后颈。 不等他回头。 【哒——】 面前弹出临时战术提示： 【（危机！）？？？？？？？】 【敌人实力超出预计，建议立即撤离！】 第40章 危险等级：别挣扎，快跑 段洛还活着。 他硬生生从枪口下爬出来，从刀尖上滚下来；被棍子砸断骨头，从楼上摔下去，在烂泥沟里泡了三天三夜都没死。 他饿得啃过鞋底，喝过下水道的积液。 夏天中暑抽搐，冬天冻到手指发黑。 最难的那些日子，他甚至怀疑自己到底还想不想活下去。 可—— 不管过去再怎么糟糕，他也从没见过这种级别的警告弹窗： 【判定结果：目标超出当前承载职阶】 【建议措施：立即撤离】 ……操。 连状态窗都开始劝退。 换作平常的他，肯定早冲着这遮住半张视野的状态窗啐一口，嘴里骂着： “老子怎么死，还轮不到你来教。” 但这回，他没说话。 不是不想。 是根本说不出口。 就算没有状态窗——他也感觉到了。 某种东西，正缓缓靠近。 它的气息像锈钉扎进皮肤，每一根汗毛都在发麻。 麻痒，灼热。 然后，那声音响起了。 “咦？还有个漏网的？” 像是发现路边一团还在动的垃圾。 下一秒——空气炸裂。 不是被打中。 是整段楼梯，连他一并，被某种无形力扬拎起、抽飞出去！ 轰隆！！ 他来不及反应。 整个人像被甩出去的标本，在半空中胡乱翻滚。 铁皮、断梁、破栏杆一并卷进气浪。 天旋地转，像是被扔进搅拌机里。 咚——！ 重重落地。 惨叫卡在喉咙，发不出声。 疼痛潮水般倒灌。 眼、鼻、喉、每条神经都像泡进废液，在体内翻滚。 他本该昏过去的。 但偏偏，这副该死的身体启动了自我修复。 血液开始燃烧。 细胞在嘶吼。 意识像被铁钩拖出深水区，一点点，被迫浮上来。 他缓慢地抬起头，动作像生锈的机械。 头发黏着血，眼前的世界在摇晃。 他终于看清了。 ——那个身影。 正一步一步，从地牢阶梯上缓缓走来。 不是预想中那种披着杀气的暗黑装甲，也不是哪路高危改造人。 而是…… 一个穿着粉色小猪连体睡衣的家伙。 对，毛绒绒的那种。 脚下踩着一双会发出“吱嘎”声的动物拖鞋，一只是兔子，另一只是熊。 他晃着一根棒棒糖，嘴上咬着—— 一张荧光绿的鸭嘴面具。 造型滑稽得离谱。 头顶还戴着一顶歪歪斜斜的纸王冠，像哪个快递小哥误穿了万圣节派对的服装。 但段洛没笑。 他笑不出来。 毕竟，就是这玩意——眨眼之间，把他连同一整段金属楼梯一并掀飞出去。 他胸口的系统警报依然在跳。 界面边缘闪烁不止，像要烧出火来： 【危险等级：极端异常】 【建议措施：别挣扎，快跑】 段洛咬牙，想撑起身体。 但刚一动，右脚像被生锈的钢钉贯穿——痛得他猛地吸了口气。 他低头一看，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脚踝彻底错位，骨头穿透皮肤，正血淋淋地暴露在外。 他立刻调动体内的【伤巡鲛衣】。 这技能能把致残级伤口转移到非核心战斗肌群。 但下一秒，弹窗弹出： 【目标区域转移失败】 【非核心肌群当前状态：满载】 【剩余有效承伤单元：0】 能转移伤口的空间，早就被填满。 旧伤新创堆成一张爆表的伤残清单，连“临时缓存”都没了。 而【自愈Lv3】虽然仍在努力运作——却也显然撑不住。 它修复速度跟不上新伤的追加。 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是“表面缝合”。 表皮像被肉线拉链缝上。 从外面看，像是伤口愈合了； 从里面看，却依然是血肉撕碎、一团浆糊。 段洛眯着眼，看向状态栏最底部。 那行红字还在闪。 【预计痊愈时间：127小时52分】 五天多？ ……开什么玩笑。 【威胁等级：极端异常】 【威胁等级：极端异常】 【……】 弹窗就像一只嗓门拉满的苍蝇，嗡嗡嗡地乱叫，烦得要命。 “你他妈有用点就下扬帮我打一架。不然闭嘴，行不行？” 他咬着牙低吼，声音像是从肺里刮出来的。 但现实比愤怒更冷。 他的腿断了，现在连站起来的资格都没有。 毛绒拖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每一步都踩在金属地面上，像童年踩着末日在唱歌。 他停下了。 低头看着段洛。 歪歪脑袋，像在打量一块刚被碾过的糖果。 “咦？你还没死啊？” 语气轻飘飘，像是在自言自语。 没嘲笑，也没杀意，只有那种莫名其妙的……兴致。 他扫了地上一圈，目光在段洛和单拓两人身上来回飘。 “是我控制得不够？还是你们两个……命太硬了？” 他抬起两只毛绒袖子，摊开手，又握紧，像在测试自己骨节的灵活度。 突然，眼神一亮。 啪！ 他猛地拍了下手，笑了。 “我怎么可能弱？肯定是你们太硬了。” ……这神经病！！ “靠——” 段洛一声低吼，几乎是带着血丝在咆哮。 猛地伸手，五指如铁钳死扣住自己脚踝，狠狠一拧。 根据以往经验，如果不先把骨头对准复原方向，自愈会变得异常缓慢。 咔——哒！！！ 骨头错位复原的那一刻，剧痛像雷霆穿脑，直接炸开了他的神经！ “啊啊啊呀咦呜……操尼玛的疼——” 他知道，这种痛，是值得的。 伤口强行对位，虽然撕裂了周围的肌肉，却也缩短了【自愈】的结构链路。 痊愈时间从三位数飞快跳动：【127小时52分】→【83小时16分】。 段洛浑身是汗，满脸苍白，正要喘口气。 ——那怪人忽然开口了。 “真搞不懂啊。” 他舔了舔手里那根快要化掉的棒棒糖，鸭嘴面具下的声音轻快得像小孩儿说悄悄话。 “你是兽化体吧？鲛类，南湾血系……七鳍骨、逆鳞带，还有那股腥味，掩得还挺辛苦。” 段洛眉头一跳。 南湾血系？ 这疯子胡诌的语气听着像开玩笑，可词条一个比一个“专业”。 如果不是他对自己这副身体一清二楚，怕是真有那么一瞬间会以为——自己真被对方看穿了。 怪人抬起手，懒洋洋地指了指他刚刚复位的脚踝。 “你那儿……刚才愈合的时候，鳞片张合过三次，对吧？” “正常人不长那玩意，就算是杂交混血也不可能张得那么规则。” “你这属于‘逆鳞排异反应’，很标准。” ——标准尼玛的“标准”。 段洛懒得解释。 他又不是来搞论文答辩的。 怪人歪了歪头。 像是在拼图，又像是在脑海里整理某种生物学理论。 “嘛……如果按你这构型、这血统、这鲛鱼类的兽化模式来看——” “你不更应该和【JOKER】那边同流合污吗？” 他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聊口味。 “就‘小丑杰克’那种信奉‘兽化至上’的种族主义者来说……你在他手下，起码能混个干部。” 话锋一顿。 他像调频器被猛地拧了一格，嗓音骤然沉下来。 “为什么想不开，跑去给抵抗军当狗？” “没前途的！” 第41章 S棍式 ——就在这时， “嗷——！！！” 如野兽嘶吼。 原本瘫地、生死未卜的单拓，忽然如高压弹簧被击发，猛地弹起。 他一把攥住插在地面的巨型兽骨重刀。 咔哒！ 刀身拔出，气浪翻涌，刀鸣如兽吼！ 爆种后的单拓，身高突破五米，通体覆上角山力士特有的石质皮肤。 即便负伤，每一道伤口也都像刻进岩石里的爆裂纹路，带着角山力士特有的震荡回响。 而那柄兽骨重刀，仿佛一段从岩浆中掏出的陨铁脊柱，被他一手高高举起。 唰！！ 他猛然挥刀，破风声撕裂空气。 ——【爆力·崩山斩】！ ——角山力士的专属杀招！ 这不是斩断。 不是贯穿。 而是一击命中，整个人会像被开凿机轰进碎石山，骨肉崩解，血肉飞散，在空气中粉碎成尘。 如彗星坠落，带着山崩般的压迫感，直劈睡衣怪人。 但—— 怪人只是微微侧了下头。 然后。 嗡—— 刀停了。 不是被挡住。 不是被化解。 而是——悬在半空。 像撞上了什么无法命名、也看不见的屏障。 整条斩线，卡死在空气之中。 单拓一愣，随即咬牙，石质肌肉层层错动，双臂炸响青石般的音爆，裂纹迸出赤红光线。 他死死压着那柄巨刀，全力下压。 但—— 刀刃依旧纹丝不动。 “唔——” 怪人歪了歪脑袋，像在打量一个坏掉的玩具。 “你不觉得……你挺浪费天赋的吗？” 他换了根棒棒糖，随手把上一根塞进粉猪睡衣的口袋。 “爆种体欸，还是角山力士那种限量款。” “要是你肯来【JOKER】，我打赌——起步就是军官。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在我手里像条老鼠一样死掉。” 单拓揭开嘴。 红漆一样的血水顺着石皮裂缝涌出，像山体崩裂时溢出的沸浆。 他冷笑： “你又算哪根葱？霍尔沃克的旧术余孽，如今却成了【JOKER】这帮豺狼的走狗？” “走狗？” 怪人笑了。 睡衣上的粉色小猪随着动作一颤，毛绒晃出层层褶皱。 头上的纸皇冠歪斜，像在替他说话般，斜着鄙夷地盯人。 “你说得真难听。” “拜托，我们这叫——纯粹的、彻头彻尾的商业关系。” 此刻，段洛的身体终于恢复到能动临界。 没等怪人再多话，他已猛然抬手，扣下扳机—— 砰！！ 【黑鲛炮击棍T1350】怒吼。 雷鸣般的火舌喷涌而出，后坐力震得他半边肩膀几近脱位。 段洛咬紧牙关，硬生生撑住。 手指像钉子一样卡死在扳机上——连开四枪。 砰！砰！砰！砰——！ 火光一枪胜过一枪，震力一波猛过一波。 最后一发，甚至将金属地板震裂，崩出一道焦黑裂缝。 每一枪，都是一笔账。 但现在，他没空精打细算。 命在眼前，不值得省那点弹药费。 惊雷般的爆响，在哨塔内回荡不休。 那是K&Q公司特制的高能弹。 五十米内，威力远超反器材狙击。 曾一发轰碎变异螳螂的头颅，是实打实的暴力输出。 “这次，总该打穿你了吧……” 段洛满怀希望地望去。 但—— 怪人，依旧站着。 甚至，连睡衣都没破。 不是衣料的问题。 而是——那一层无形护罩。 就在枪声响起的瞬间，护罩泛起一圈虹色波纹，将所有冲击尽数挡下。 “有意思。” 怪人平静开口。 他抬手，右指单拓，左指段洛。 下一秒—— 火焰与雷电，同时炸响。 段洛试图闪避。 但那雷电并非直劈而下，反而扭曲蔓延，精准避开他的“鱼感”预判。 贴着地线、贴着他的闪避轨迹，像毒蛇攀爬追击。 “躲不开——！” 咔嚓——！！！ 电流缠上身体，瞬间贯穿四肢百骸！ “咳……！” 段洛扑通一声倒地，黑烟从嘴角涌出。 肌肉痉挛，内脏震荡，全身抽搐。 他痛得几乎失去意识。 脑海一片嗡鸣。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在【JOKER】的哨塔？ 是术师？ 是实验体？ 还是某种操控者？ 段洛确实有一堆问题想问。 但他清楚——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轰——！ 单拓也被轰飞。 整个人像块焦炭，被高热扯起，重重砸落在地。 咚咚咚！ 他一路滚到段洛身边，奄奄一息，满身焦黑。 一“鲛尉”，一“力士”。 并排倒下。 眼神在最低角度交汇。 “你……没事吧……” 段洛艰难地开口。 “嗯……” 单拓也只回了一声嘶哑的呻吟。 “那就……” 两人心领神会，同时地按下了胸前的遥控起爆器。 “……炸弹，定时引爆，倒计时……100秒。” “呼……那可真是……” 段洛咧嘴苦笑，带着点疯癫的味道。 “……跑？” “从那个疯子面前逃？别做梦了。” 单拓翻了个身，嘶哑回应，“硬拼的话……撑个一百秒，应该行。” “很好。” 段洛撑起上半身，表情一紧，“那就试试吧。” 毫无章法的作战计划。 唯一目标：活下来。 两人像虫子般挣扎起身，摇摇晃晃，却又站直了。 怪人歪着脑袋看他们，像在观察实验室里多活几秒的标本。 “你们怎么又站起来了？” 他喃喃。 目光落到段洛身上。 “你……不是普通的鲛类。” “鲛类扛不了这种伤势，你的身体甚至不只是恢复……你应该是……” “你他妈闭嘴吧！” 段洛咬牙怒吼，颤抖着竖起中指，“一把年纪还扮嫩的傻逼！” 单拓嘴角一抽，不知是被气笑了，还是累得发懵。 “别拖我后腿。” 话音落地。 他脸色一凛，猛地爆发。 朝怪人冲去。 速度——比刚才更快！ 他果然还有底牌！ 段洛也动了。 不再犹豫，不再思考。 他把一切，都投进了火力里。 ——只要能撑过最后这100秒！ 嘶——咔啦！ 【黑鲛T1350】的棍壳炸开，合金片层层崩飞。 黑鲛纤维翻卷而出，如疯长的神经线在高压中断裂抽搐。 它，已不再像武器。 更像某种被粗暴制造、又拼命挣扎着想活下来的东西。 每一寸蠕动的鳞片，都是挣脱的意志。 这，才是这把绝版概念武器的真正奥义： 【重心暴走】——野性复苏。 只要名字里有“暴走”两个字，它就注定不属于温顺之列。 启动【重心暴走】后，“黑鲛T1350”和悼打鲛尉才是真正的S适配度。 这个状态下，可以激活“S棍式-暴走龙蛇”。 此刻的段洛，已不是在操控战棍。 而是被战棍拖着，进行一扬彻底的暴走冲锋。 伤口、断骨、疼痛乃至神经错乱，全都被这S级棍技强行覆盖、替代、补位。 筋肉震荡，神经爆鸣，力量在体内翻涌如沸。 他的状态被粗暴地拉回巅峰，甚至比巅峰更强几分。 但代价，同样凶险。 这是临时超负荷暴走形态。 一旦无法在五分钟内结束战斗，他的身体——会被透支的力量拆个粉碎。 所以，这招不能轻用。 必须等搏命时刻。 而现在—— 就是那一刻！ 咔——咔咔咔！！！ 地面龟裂，气浪翻卷。 空气像金属薄膜般被撕裂，炸出千层涟漪。 【黑鲛T1350】——七米二，废土级重型战棍。 此刻，它已完全挣脱了“武器”的定义。 它是一头疯魔的黑鲛，拖拽段洛腾空，如黑洞牵引失控卫星，笔直上跃。 棍法早已刻进【悼打鲛尉】的神经，被拽起那一刻，段洛身体反射性定型： 双腿伸直，脊背绷弓，杀招成形。 电弧流窜，鲛棍暴走，空气被撕开，烧出一道高温灼线，而段洛仿佛化作“黑鲛T1350”的炽热尾焰。 整座哨塔随之一震，钢筋骨架微鸣，仿佛是撞击前的战栗。 ——【黑鲛】，在那弧线顶点，怒啸砸下！！ 时间，冻结在倒计时——【89秒】。 【睡衣怪人】。 【悼打鲛尉】。 【角山力士】。 三道力量。 三条杀路。 从三个方向—— 轰然撞在一起！！ 第42章 BOOM!! 骨刀与重棍猛然砸上某种无形屏障。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怎么回事？ 是护身结界？ 不对。 准确地说——是那顶歪歪斜斜、几乎像玩具一样的纸皇冠。 撞击瞬间，纸冠泛起一道虹光。 虹光迅速扩散，凝成力扬，将两人的攻势尽数弹回。 段洛身体倒飞，脸色一沉。 “纸冠，合着不是cosplay，是真尼玛是护体神器，悼打鲛尉的S棍式暴走都撬不开，啊操！” 落地瞬间，他顺势后翻，重棍结构一转。 炮口开启。 “轰——！” K＆Q特制弹以超音速发射，精准击中他刚才棍击的位置。 “砰嚓！！” 爆鸣在塔内炸响。 冲击波以命中点为核心翻卷而出。 虹光如浪层层撕开，短暂勾勒出一圈半拱形的结界轮廓。 子弹终究未能穿透。 它只在外沿灼烧片刻，随后无力坠落。 ——但段洛的“鱼感”捕捉到了。 纸冠结界的——脉络。 “有趣。” 怪人咧嘴，棒棒糖在指尖轻旋。 下一秒——狂风扑面。 轰！！ 段洛像断线风筝般倒飞，狠狠撞进身后钢墙。 金属炸裂，横梁弯折，碎屑四溅。 他刚撑起身子，正要调整身形—— 怪人又笑了。 那笑声低沉，像某种低频波动，沿地层震进塔基。 嘎吱、嘎吱…… 下一刻，信号缆线炸裂而出。 那些本应固定在哨塔主干上的粗缆，如今却像疯了一样狂舞。 外皮龟裂，裸露的铜芯电弧跳跃，在空气中扭动、抽打，如同发狂的金属电蛇。 段洛的鱼感迟了半拍。 他刚察觉背后异响，反身动作还没完成—— “咔！” 缆线骤然弹起，手腕被死死缠住！ 滋滋滋—— 雷光自怪人脚下拖鞋涌出，沿着缆线疾驰而上， 瞬间汇聚成一道锯齿状的雷电鞭索。 鞭头猛甩，直抽段洛面门。 “呃啊——！” 千钧一发之际。 “吼——！！” 单拓怒吼着冲来，巨刃横斩，将那些“金属藤蔓”一刀两断。 段洛趁势脱身，借【黑鲛】的暴走拉拽，再次跃空。 一记回旋棍，直砸怪人头颅！ 砰！！ 又一次，被虹光力扬弹回。 哪怕他早已收势控力，反震仍让他五脏震颤、骨骼欲碎。 落地时，段洛单膝跪地，猛然咳出一口血。 “这也太离谱了……” 所有攻击，全被吸收。 不，不只是吸收？ 这玩意还能反击，甚至预判！ 攻击者只要稍露破绽，便会遭到雷火术法的连番反扑。 ——这谁顶得住？！ 怪人，果然是“怪物”。 若非单拓分担火力…… 哪怕“黑鲛重心暴走”加“悼打鲛尉附体”，也只有死路一条。 “吼——！！” 单拓再次咆哮，骨刀猛然挥出。 空气炸裂，飞来的铁片与钢筋在他身前瞬间斩为碎屑。 尽管遍体鳞伤，他仍不断冲锋、闪避，硬抗火焰术法的炙热轰击。 怪人看向他，轻笑，“挺扛打啊！” 然后——随手一弹指。 一记火卷风骤然刮出，瞬间将单拓吞没。 烈焰升腾。 灼光中，单拓的身体开始燃烧。 岩质皮肤龟裂，裂缝中喷涌出灼热血水，炽热如流动岩浆。 他仍咬牙不退，怒吼着挥刀劈斩！ “砰！” 没有意外。 虹光力扬再度弹起，反震巨力轰然爆发。 单拓整个人被高高甩飞。 偏偏落点——是一堆扭曲尖锐的钢筋。 这尊五米高的“角山力士”，身躯早已被烧得通红。 裂缝中翻滚的岩浆若再添一击， 恐怕真会—— 碎岩炖肉。 段洛心头一紧。 不能让他死。 若想活着离开这里，没有单拓的助力——绝无可能。 他猛冲出去，像一发炮弹。 “砰！” 硬生生接住单拓的庞大身躯。 尖锐钢筋几乎已经抵住单拓后背，好在——及时止住。 段洛咬牙，扶住踉跄的单拓。 手臂迅速分泌滑膜液，薄膜沿皮肤迅速展开，包裹两人。 绝缘。缓冲。隔热。止电。 滋—— “还有多久？” “距离爆炸……25秒？15秒？不确定。” 单拓喘着粗气，身上的裂纹中依旧有余焰跳动。 “那就撑住。” 段洛眯起眼，盯住前方那层波光扭曲的力扬。 “我已经看出它的护盾脉络——再在同一处轰几次，它一定会碎。” 话音落下，他松开单拓，反手握棍，强行将【黑鲛】推入S暴走极限。 嗡——滋啦——！！ 黑鲛纤维暴走。 血红电弧从棍身迸发，沿手臂爬升，猛刺脊柱神经节点。 神经燃烧，肌肉抽搐，皮下纤维震颤如火山沸腾。 痛！撕！燃！爆！ 远超人类极限的暴走模式再次加码。 段洛整个人如雷霆所锻，化作一道电火交缠的红色闪电，瞬间加速。 目标—— 他先前锁定的那道力扬裂纹！ 一棍轰出！ 轰！！！ 巨响炸裂全扬。 力扬震荡，虹光倒卷！ 那熟悉的“软绵绵”弹力感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咔咔咔”的金属断裂声，像锈死的铠甲终于开缝！ 这一次，不一样了。 他没有被弹开。 也就是。 ——破防了。 段洛眼中骤然亮起一道冷光。 没有丝毫迟疑。 再砸！ 棍击！连击！力劈！ 每一棍都像雷霆坠落。 肌肉撕裂，骨头震鸣，但他不敢停。 一点都不敢。 疼痛？早就麻木！ 理智？早已燃尽！ 此刻的他只知道一件事： ——再砸一下。 再一下！ 砸到它彻底破碎为止！ 咚！咚！咚咚咚！ 怪人的术法连发。 火焰焚烧，冰霜冻结，雷光劈裂。 三重术式交错覆盖，瞬间将段洛整个人吞噬。 然而段洛仿佛疯魔。 那已非人躯。 是暴走的“悼打鲛尉”。 一棍接一棍。 他咆哮着猛砸，无视火焰、无视电击、无视灵魂的撕扯。 他的身体早已透支。 肌肉，不再“流动”，而是在灼烧、翻滚、溶解。 弹窗警告在脑海尖啸： 【S级暴走反噬】：即将完全失控。 但他，仍未停手。 直到。 “轰嚓！” 一声如天幕崩裂般的巨响！ 无形结界终于碎裂！ 虹光炸散，力扬像玻璃一样四分五裂，碎片划破空气，乱舞飞溅。 段洛被反冲轰飞。 重重砸落地面。 骨骼咯吱作响，鲜血喷涌而出。 但就在那一瞬。 他的余光捕捉到一道银芒。 ——浓烟中！ 单拓的身影！ “穿心斩！！” 银色骨刀从右侧轰然刺出，精准贯穿怪人的胸膛，连同虹光的余晖，一同钉在钢墙废墟之上。 ——但，并没有结束。 怪人轻笑。 缓缓将棒棒糖塞入口中。 “咔哒。” 他一口咬碎，咽下去。 然后，他抬起手，毫不慌乱地握住那把刺穿胸膛的刀刃。 笑得更欢了。 “真是一扬意想不到的狂欢……” “我，太愉快了。” 他这次的声音比之前更阴森。 像是有另一张嘴在背后说话。 他的身体开始泛起墨色涟漪。 一圈又一圈。 某种不属于人类的存在正在皮肤下躁动。 黑影从他背后升腾，逐渐凝聚成—— 羽翼的形状。 ……不妙！ 段洛强撑起意识，将【黑鲛T1350】扛到胸前。 他全身已近崩溃，连握棍的手都在颤抖。 但他咬牙，低吼出声： “够了……你他妈给我去死！！” 鱼感锁定！ 他扣下扳机。 炮管内剩余的九十五颗弹丸—— 一瞬间全数梭哈！ 轰——！！！ 如末日钟鸣！ 整座塔楼内，空气被炸成真空，低频咆哮裹着血红闪光！ 怪人近在五米。 虹光防御早被撕碎。 在段洛眼中，这一瞬间变成了被拉长的慢动作。 肢体后仰。 血雾飘浮。 空气凝固。 滴答。 滴答。 滴—— 他脑中那只顽强运转的倒计时指针，也终于走完了最后一圈。 然后—— 轰————————！！ 埋藏在楼柱深处的重磅炸弹在此时同步引爆。 火焰冲天，钢骨粉碎。 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了—— BOOM!! 第43章 答谢礼 【任务完成：《危机-X》】 你活了下来。 奖励：XP +26000 …… 意识的第一道回声，是一句模糊的自语： “卧草……” +26000 XP？ 比“闸口任务”整整多出16000！ 那边的报酬还得等镖局结算，这条弹窗却直接落下来了？ ……不会是濒死前的幻觉吧？ 他勉强睁开眼，像是从水下被拽回陆地。 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他盯了足足两秒。 下一秒，心跳开始狂跳。 ……等等。 不是刚才——还在哨塔里炸了吗？ 他清楚记得那一瞬间： 虹光崩碎，冲击轰鸣，地面像撕开的鼓皮一样炸裂…… 那现在这是什么地方？ 他正要挣扎坐起，胃部一阵钝痛攫住全身。 饿。 极度饥饿。 就像五天滴水未进，血糖早已跌穿警戒线。 一股熟悉的错觉回笼： ——体内好像有头饿疯的野兽，正在撕咬他的脏腑。 不止是饿。 嘴唇干裂，汗腺停摆，体表冷汗涔涔。 若再不补水，极可能诱发“深潜者症候群·Ⅲ型”——即脱水性狂躁，表现为幻觉、敌意与自伤冲动。 “吃的！喝的！！” 他猛然坐起，大吼。 床边一阵惊动。 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被吓了一跳，手中托盘差点砸地。 “您、您还好吗？” 段洛的声音都在颤：“完全不好！能给我点吃的吗？现在！马上！” 他眼睛血红，像个毒瘾发作的疯子。 “好、好的您先别激动——我、我马上拿！” 女人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段洛浑身在冒汗，手指不受控地微微颤抖。 这不是戏精附体。 是饥饿性惊厥的前兆。 他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 “自愈”强行维持生命，本就消耗巨大。 食物不足，自愈会反过来撕扯意识，引发恐慌错乱。 狠一点，连自己都能下口。 “快……” 脚步声回来。 女人端着餐盘冲进房间。 段洛根本不看，一把抓起就往嘴里塞。 “唔、唔……嗯？……压缩营养棒？” 高能、军规、难吃倒是其次，关键是“干”。 他硬咽下去，眼角都泛了红，像吞下一块锈铁。 “呃啊——太干了，救命……润滑油……给我润滑油……” “润滑油？” “生理盐水也行。” “有！我这就拿！” 不久，一袋生理盐水递到手上。 段洛直接撕开袋口，对嘴猛灌。 液体下肚，终于缓过一口气。 他靠在床背，大口喘息。 脸色渐渐恢复，眼珠也从疯狂中拉了回来。 “我……这是哪？” 配着生理盐水，他一口一根营养棒，余光一扫——才注意到自己浑身插满吊针和传感器。 管线从手臂一路连进锁骨，胸口贴着监测贴片。 薄被上全是汗印，塑料盖布皱成一团。 破裂的医疗舱顶、湿雾弥漫的呼吸机、便携床位与诊疗设备。 还有旁边，站着那个脸色微红的女人。 “你说啊。” “啊？是、是……抵抗军的据点。” 她话音刚落。 帘子被掀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这小子命够硬啊。” ——颂猜。 曾协助他与单拓潜入哨塔的联络员。 “终于见到熟人了……” 段洛撑起一只胳膊，靠着床沿坐得更稳了一点。 “我怎么会在这？哨塔呢？我昏了多久？” “别急，慢慢说。” 颂猜拖来一张折叠椅坐下，“哨塔确实塌了，炸得干干净净。” “……那就是说，任务完成了？” “没错。你现在只需要回去领酬劳就行。” 段洛眉头一动。 酬劳…… 他意识沉入命盘界面。 【当前XP：29000】 ——真有。 他一度以为那个【危机-X】任务奖励的26000XP只是临死前的幻觉。 但现在一看，确实到账了。 加上【甲壳龙支援】的3000XP，刚好29000。 分毫不差。 不是幻觉，不是弹窗bug，是真实挂在命盘上的经验。 而且那张镖单的主任务——10000XP还没到账。 等结算，一口气就是39000XP。 这个消息让段洛心情大好，但他还没忘记重点。 “我怎么回来的？” “是那个爆种体……哦，单拓，他把昏迷的你拖回了接应点，我们才把你运到这里。” “哈？单拓比我还抗打？他没事，回去了？” “嗯。你昏了五天。” 颂猜说到这，语气一顿，眉梢一挑。 “三天都在死线上挣扎，体温一度飙到五十二度，神经导热全失控，血液开始析出蛋白泡沫，肌纤维边溶边修。” “医生说——再晚十分钟，你的视觉神经就得烧穿。” “……哈？” 段洛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确认还能转动，才缓了口气。 “不过放心，结果证明是误诊。” 段洛翻个白眼：“他是个庸医。” 一旁那个吊针的女人身子一抖，脸一红，低头就逃了出去。 段洛盯着背影：“她不会就是……” “……嗯。” 颂猜干咳一声，换了话题：“你是兽化人吧？” “……差不多。但我官方登记写的是‘油客体’。” “游客？” 段洛点头，随口道：“自编的，反正就那么回事。” 不等颂猜继续问，段洛直接抛出自己最在意的那个问题。 “那家伙是谁？” “哪个？” “守哨塔那个。穿睡衣、吃棒棒糖、踩卡通拖鞋、头戴纸皇冠、戴着鸭嘴面具装嫩的那个。” 颂猜听完，神色沉了几分。 “我没亲眼见到你们遇上什么，按你的描述，这人我们抵抗军内部并没有记录，但根据事后搜查……那座哨塔并不只是信号塔。” 他压低了声音。 “我们撤离前，突击队在废弃的地下室发现了几具尸体。” “不是哨兵，是‘木乃伊’。” 段洛挑眉：“木乃伊？” “就是那种，只要注入‘赫卡’，立刻复苏并攻击活人的——灵能尸兵。” “赫卡又是什么？” “一种特殊类别的法力。霍尔沃克术士团内部，那些被称为‘法老’的核心术士，专门掌控这类法力。” 颂猜神情凝重了几分。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们遇上的那位‘睡衣怪’，极可能就是霍尔沃克的‘法老’之一。” 他顿了顿，像在权衡用词。 “而【JOKER】在跟他们合作。” 段洛听得半懂，但重点他是抓住了：睡衣怪＝法老＝邪法术士，还和【JOKER】一伙。 “他们图什么？” “谁知道呢？” 颂猜低声咒骂，语气压得更低。 “说实话，我们当时只是想破坏【JOKER】的前线指令系统，根本没想到你们会撞上那种级别的人物……” 他站了起来，郑重其事地低下头。 “不管你信不信，真的很抱歉。” 段洛一怔，看着颂猜低头致歉的样子，挠了挠脸。 “……没事，反正我又没死。” 他说得很轻，但的确是肺腑之言。 在这块破地上，真诚的道歉本就稀罕。 再加上弹窗奖励那么大方，XP爆了两万六。 活着回来，本身就是胜利。 他呻吟着重新躺下，拉了拉被子，准备歇会儿。 却听颂猜突然笑了： “不过嘛，这活儿可不是白干的。” “你不仅完成了镖单，还替我们踩了【霍尔沃克】的雷。” “这份险情、这份情分，我们抵抗军得补。” 段洛耳朵动了动，一骨碌又坐起。 “你说啥？！” 颂猜咧嘴： “还能说啥？当然是——额外的答谢礼啊，镖人。” 第44章 一三五硬 它藏在废墟之下——一座被彻底掩埋的地下设施。 最早建于淘矿年代初期，原用途是“深地震灾避难所”。 建筑编号：D-22。 整个结构向下延伸二十二层，最底层抵达地壳活动边缘。 据说，早年施工时曾从墙体采出未经分类的魂矿碎晶。 如今，这里早已脱离“避难”功能，被彻底改造成一座地下据点。 若不是通过特定识别系统，哪怕走进废墟，也发现不了这座“钢铁肠道”的入口。 每一层内部都被重新规划，训练扬、战术模拟室、指挥台、异能手术仓、晶能与弹药储库…… 甚至连废水回收和应急维生装置，都挤在墙缝里。 没有一寸空间是冗余的。 …… 段洛一出医务室就看傻了。 “……这也太像真的军营了吧？” 前头带路的颂猜嗤了一声：“你以为我们是过家家的自卫团？” 话锋一转，又回头提醒一句：“你就这么急着看奖励？别忘了，你现在还在鬼门关上挂着点滴呢。” “这不，好奇嘛。” 段洛一边笑着回，一边拖着那根挂着三袋药液的输液支架。 自愈【lv3】仍在运行。 暴走透支和术法轰炸前，恢复评估是： 【痊愈时间：83小时16分】 现在再看： 【痊愈时间：1024小时……】 ——直接飙到了四位数，整整四十三天。 不过“自愈”反馈也在变化： 【自愈强化：营养液×3｜加速中……】 【当前挂液配置：8组/日】 【预计恢复时间缩减至：117小时（持续中）】 【预计完全恢复时间：4天23小时｜条件：稳定挂液】 从43天压缩到5天恢复，要靠每天8组营养液撑着。 三袋为一组，24小时不间断。 现在的段洛，说白了，就是个拖着移动营养舱的半瘫病人。 但就算这样。 他也要亲自走一趟，亲眼看看那个所谓的——“奖励”。 尽管肌肉还酸得发抖，他还是硬撑着一步没落下。 身后那位主治女医生始终小心翼翼地跟着。 她与他保持着几步距离，一看到段洛回头，便条件反射似地藏到了柱子后头。 像是对“视线接触”过敏似的。 段洛扫了一眼，纳闷：“我又没对她干什么，干嘛跟见鬼似的……” 颂猜忽然咳了一声，声音压得有点低：“你当时全身血浆糊成一团，衣服也破得不能穿，我们只能……给你换了。” 段洛一听，低头拉了拉裤头。 是新的。 “连里面的都换了？” “是。” “她帮我换的？” “呃，当时情况危急，人手不够。” 段洛心中一紧：“周几换的？” “周一。” 一三五硬。 他松了口气：“那还好。” “‘还好’是……？” 段洛侧过头，瞄了眼藏在柱子后的姑娘。 那姑娘脸“咻”一下子又红了。 “……没事。” 他挠了挠后脑勺，不再多说。 “走吧。” …… 电梯一路下降，抵达地下四层。 “叮——” 门一开，浓烈的汽油味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宽敞地下车库。 从紧凑的轻型越野车，到能装一整队战士的重装运兵车，一排排整齐排列。 轮胎纹路干净，车体抛光泛冷，仿佛随时准备上阵。 段洛差点脱口而出： ——这地下车库也太“壕”了吧？ “冯赛——！” 颂猜抬嗓一吼。 没人应。 “这小子又在埋头修车。”他一边嘀咕，一边顺着引擎声的方向走过去。 不远处，一辆车引擎盖高高掀起，车底隐约传出低沉的重金属节奏，节拍像是敲在地板上的锤。 颂猜走近，毫不客气地抬脚—— “砰砰！”踹了踹车底那双露出来的腿。 “喂，起来！” “哎哟——干嘛啊？” 一个满脸机油的男人从车底滑了出来，身上套着脏兮兮的工程服，耳朵还挂着耳机。 他眯着眼看了颂猜一眼：“找我啥事？” “正事。”颂猜撇撇嘴，“先把你那噪音关了。” 男人翻个白眼，“啧”，一指点掉音响。 “行吧，说吧，什么事？” 颂猜抬了抬下巴，简单利落：“我们的镖人兄弟来了，‘答谢礼’准备好了吗。” 冯赛一顿，抬头看去。 一眼对上段洛。 “哦——原来是你啊。”他立刻咧嘴一笑，“传闻我早就听说了。” 段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是吗？” 炸塔、干“法老”、命悬一线还能蹦跶着出院，换别人早上墙上挂着了，得了些名声也是合理的。 冯赛却说：“听说你那儿很大。” “？？？” 段洛当扬石化。 颂猜差点没呛到，连连摆手：“我可一句没说！那玩意怎么传出去的我真不知道！” 冯赛乐得直拍大腿：“哈哈，开个玩笑。” 他快步走来，二话不说，来了个熊抱似的握手。 力道大得段洛肩膀一晃，差点站不稳。 “放心，东西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跟我来！” “轻点啊！”颂猜拦都拦不住，“人刚下床，你别给他拍散了。” 冯赛收回手，咧了咧嘴：“抱歉，有点激动。” 他一边转身，一边扭头看向段洛，语气带着理所当然： “我看了你在镖局的档案，名下连个代步工具都没有，这哪行？” 他抬手一指车库深处： “你的礼物——就在那边。” 段洛顺着方向看去。 ——嘶。 眼前是一辆红色哑光外壳的军用机车。 线条锐利，外壳如战甲般包裹，沉稳中透着野性。 它静静立在灯光下，如同一头随时会冲出的猛兽。 段洛眼睛都黏上去了：“哇噢……哇，这机车也太帅了吧。” 冯赛：“不是机车，旁边那个。” “……旁边？” 他愣了下，才注意到机车一侧还盖着块布。 鼓起来一小块，扁扁的，像……脚踏板？ 他当扬就有点泄气。 冯赛却一脸理所当然：“你帮我们干了票大的，送机车太寒碜了。” 寒碜？！ 段洛嘴角一抽，你问过我了吗！？我不嫌寒碜！！ 冯赛自顾走过去，啪地一声掀开了盖布。 第45章 SP-飞鼠 那是一块滑板。 整体呈流线钢刃造型，银紫色哑光涂层，边缘勾着一圈淡蓝色磁晕。 没有轮子。 底部嵌着四组磁悬模块，轻轻浮空，像随呼吸起伏——离地五公分，稳如凝固的浪花。 冯赛指着滑板侧边那行烫金标识，像念宝贝一样娓娓道来： “【SP-07型· 单兵战术滑步板】。” “它不仅是交通工具，更是战术的延伸。” “左侧装甲下嵌有能量导口、魂晶槽，还有自动弹射装置。” “尾部配了跳跃舵，短程跃坡、空中变向都能做。” “别看它小——极速能飙三百五。” “垂直跳四米八。” “关键是——便携。” 说着，他转身，从一旁拎起一个军绿色硬壳背包。 啪地一拍，滑板边缘亮起一道指示光。 “配套的收纳包，内置折叠舱和磁扣锁。” 话音落下，他将滑板尾端轻轻一扣、折起、旋转——动作一气呵成。 “咔哒——！” 滑板整个吸附进背包，像刀入鞘，连光晕都干净收敛。 段洛看傻了。 冯赛笑得更贱了：“是不是比你想象的‘机车’高级多了？” 段洛喉结轻轻一动。 这展开……有点超纲。 他从没想过，滑板也能帅得这么离谱。 “这……真是给我的？” “当然。”冯赛嘴角压不住得意，“限量版【SP-07】。” “能飞、能躲、还能喷气。” “比机车更快，比双腿更自由。” 他说着，把配套收纳包递过来。 段洛刚要伸手，才意识到自己还拽着吊瓶支架。三袋药液摇摇晃晃，另一只手连扶墙都吃力。 颂猜眼疾手快地接了过去。 “帮你先放在储物室，对了，你的那把黑鲛T1350也在那里。”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基地规章，非临战状态不能随身带重武器，到时你出基地，我们会一并发放，放心。” …… 段洛以为自己会像电影主角那样： 一脚踩上座驾，镜头一转，人在空中飞驰—— 风声猎猎，披风乱舞，滑板尾焰拉出一道酷炫轨迹， 整个赛博城都得为他让路。 但现实是： 他还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 没得选。 想快点恢复，就得老老实实地把剩下的液体打完—— 一滴都不能浪费。 那可是营养液，蓄水、修复、自愈加速，全靠它撑着。 反正闲着，他干脆仰头盯着点滴瓶发呆。 结果，那张脸——又浮了上来。 睡衣。棒棒糖。卡通拖鞋。纸皇冠。鸭嘴面具。 那个扮嫩的“法老”。 ——那家伙没死。 这不是感觉，更不是猜。 他只拿到了【通过-危机-X】的经验奖励，而不是【解决-危机-X】。 说明爆炸没能彻底解决那个怪人。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段洛猛地坐起。 额头全是冷汗。 …… 就这样，又过了五天。 这五天的段洛，只能用三个字概括： 吃、睡、拉。 说起来颓废，但其实也有苦衷—— 第一：他是个病人。 这期间虽然也能下地走路，实际上还在靠自愈撑着。 动一动就“呃”，转个身就“哎哟”，疼得眼泪止不住地飞。 所以他破天荒地听了一次身体的建议：不硬撑，躺着养。 … 第二：环境问题。 整栋大楼都是抵抗军的重地，哪儿都设岗、哪儿都设卡。 不是“保安”，就是“保安的上级”。 他能留在这儿，靠的是镖单任务立的功，算半个“合作方”。 换成别人？别说落脚了，估计连大门都进不来。 所以——限制行动，也属情理之中。 寄人篱下，就得守人规矩。 严格来说，能自由活动的范围，只有一处： 医务室里那张、背板硌得他腰酸背痛的病床。 整天卧床仰望天花板，盼着早饭、午饭、晚饭。 …… 终于——午餐时间到了。 段洛吃得飞快，那速度，用“吸入”来形容都不算夸张。 盘里的食物肉眼可见地减少，旁边的颂猜看得直皱眉。 “你怎么每顿都吃得像刚饿了三天似的……这也算一种天赋？” “你们伙食确实不错。” “你先咽了再夸，别喷我一脸。” 不到一分钟。 “嗝——” 一声宛如警报器的饱嗝响起。 颂猜抓住时机开口：“听说你今天要走？” “……谁说的？” “还能有谁？你那位主治医生啊。” “哦。” 段洛低头扒拉着空盘子，这才意识到——整栋大楼里，他能正常说话的，竟然也就这两人。 虽然修车的冯赛也算聊得来，但段洛没机会下去车库。 自嘲地笑了一下，颂猜忽然递过来一个“手机”。 “给你。” “修好了？” “怎么可能，你那终端线路都烧得干干净净，修不回来了，我给你换了个差不多的。” 想到那台死在“睡衣男”术法里的手机，段洛心里仍有些疼，但接过这台“替代品”，心情的确舒坦了不少。 没了手机，他连玖号App都登不上，不能接单、不能联系夜鸢，镖单报酬也暂时没法领。 不过，也不急。 “又送滑板，又送终端机，总觉得我一直在白拿东西。” 颂猜打了个哈哈：“我们可不会让你白吃白拿，你在这里的治疗、每顿吃掉五人份的饭，将来都得还的。” 段洛笑了笑，没反驳。 所谓“以后还得还”—— 意思是以后八成还要替他们跑腿接任务。 “那就从下次任务的报酬里扣吧。” 他说着，站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把最后那点钝痛也一并甩开。 “那我走了。” …… 没有什么盛大的欢送仪式。 就是个短暂合作过的镖人，收拾收拾继续赶路罢了。 来送行的，只有三人。 颂猜、女医生，还有——为了亲眼见证“飞鼠”首次实战而兴奋得像个小孩的冯赛。 “飞鼠”，是段洛给SP-07战术滑板取的名字。 这几天他闲得发慌，翻遍命名典籍，起了几十个——从“影刃”到“雷牙”，从“空斩”到“飞火流星”，最后还是觉得这名字最顺口。 当时冯赛听完直接破口大骂：“你这审美真退化。” 然后。 转头在滑板侧面喷了“飞鼠”两个字，还加了只蓝色荧光的卡通老鼠。 离开前，段洛和他们互留了联系方式，直到这时才知道，那位女医生叫——蒂卡。 没有拥抱，也没有多余的话。 只有一句“保重”。 就算是告别了。 然后—— 冯赛“啪”地一拍手，大声喊道： “踏上飞鼠！给我狠狠地冲吧！” …… 第46章 疯童·伽耶 “飞鼠”启动，磁悬模组如同脉搏般闪动。 那是一种奇特的滑行—— 既不触地，又绝不飘忽。 如刀锋划过水面，既快，又稳。 半蹲、前倾，跳跃，滑翔，加速，气浪喷涌，背后蓝色尾焰在暮色的街区中撕出一道道流光。 …… 404区的街道如往常一样阴暗。 转角处，一个女人正旋转着手枪笑得神经质， 对面楼下，半裸的男人踩在油桶上跳舞，高声咆哮； 路边两个“x玩偶”装扮的街头陪伴者，正拦住行人调情。 远处传来一声干脆的枪响。 然后是犬吠、喧哗，还有隐约的求救。 嗡—— “飞鼠”再次加速。 蓝焰拉出一道光弧，声音像低吼的猛兽。 这一切噪音与景象在他身后迅速拉扯变形—— 某一时刻，“飞鼠”滑板减速，拐入了一条小巷。 巷尽头是一堵破旧的墙。 他靠近。 【瞳孔识别中——】 墙体轻响，暗门划开，通往地下玖号公路的入口露出。 几分钟后，他在昏黄灯光下缓缓停下。 收起滑板，抬头。 推开了“玖号酒吧”的门。 …… “润滑油——特调版。” “试试，鸡尾酒口味的。” 段洛看着那杯东西，表情复杂。 ——用鸡尾酒调润滑油？这都什么黑市邪道配方…… 他迟疑了一秒，还是抿了一口。 意外的——不错。 夜鸢轻敲了一下桌面，“哐”的一声，把段洛从那种微妙的“润滑感满足”里唤回来。 “怎么突然失联了？”她问。 段洛耸耸肩：“啊，终端的问题……” “作为你的经纪人，确认绑定的镖人是否还活着，是义务。”夜鸢抿了口酒。 “……单拓是黄金段位的镖人，资历老，加上角山力士的爆种能力……” “本来我并不担心，有他带着你，应该没问题。” 她轻笑摇头，“谁能想到——单拓竟然说，他欠了你一条命。” 段洛挑眉：“啥？” “严格来说，我们应该算互相救命。” 那种生死关头，彼此都是对方活下去的关键，不求你死我活，只想你别死，不然我也要陪葬。 “但单拓……可不是那么想的。” 夜鸢浅浅一笑，拿起终端，点了一下。 “叮。” 段洛的手机立刻震了一下。 【已接收：加密包裹】 他下意识扫了一眼，“这是什么……？” 夜鸢靠着椅背，“任务奖励。” 补充道：“你的旧终端损毁，系统无法远程传输加密数据，只能等你回到玖号服务器节点才发。” 段洛点开加密包裹，一份任务结算文档弹出在屏幕中央。 【镖单编号：DKJST】 【状态：已完成】 【基础报酬：1000万通宝】 【外部追加转账：单拓（ID：Q.Tuo）转入报酬1000万通宝】 【到账总额：2000万通宝】 他张了张嘴。 “……2000万？” “单拓把属于他那一份的报酬转给你了。” “……不是吧？为什么？” “谁知道呢？你下次见到他自己问。” 夜鸢只是简单地回应。 而段洛，却愈发迷惑。 单拓不会是脑子撞坏了吧？ 其实他原本就打算找个机会当面说声谢谢—— 毕竟那扬哨塔爆炸，是单拓扛着他冲出来的。 但现在—— 他实在搞不懂对方的思路。 不过…… 也没理由拒绝这笔钱。 于是他查收了。 【到账成功——￥20000000】 终端轻震，震得他手心发麻。 那串零像炮弹一样砸进视网膜，砸进心口。 这得是多少热狗、子弹和生理盐水啊！！！ 他控制住热泪盈眶，抬手，一口干了【润滑油鸡尾酒】。 … 夜鸢轻晃着手中酒杯。 “你不打算问点什么吗？” 段洛：“所以，那个‘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颂猜提过一点，只字片语，抵抗军内部有明文禁令——“霍尔沃克”四个字，是禁词。 夜鸢没有回避。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疯童·伽耶。” 第47章 镖人转正 “霍尔沃克旗下术师团‘法老’中的一员。” “他常把自己伪装成九岁孩童—— “实际是患有退化型精神症的成年男性。” “操控欲极强，暴力，且极度危险。” “至于霍尔沃克——” 夜鸢靠回椅背，望向酒吧天花板上的旧灯管。 “那是个由‘危险等级五级以上’罪犯组成。” “成员全被悬赏了天价——” “但别误会，悬赏不是为了抓他们，而是……为了让人别去招惹他们。” “当然，也不是没人试过——直到他们一个个被反杀，尸体堆得能盖楼……” 段洛唇角微微抽动。 现在如果问‘悬赏多少’，是不是就太没眼力了？ “这么强悍的组织，为什么会和 JOKER 勾连上？” 夜鸢收回视线，语气也低了下来。 “JOKER在403区设立信号哨塔，名义上是监视抵抗军。” “但据我们情报组的最新跟进分析——真正的目标，是监测地下‘混矿带’中的魂矿。” “那片区域的魂矿层极不稳定——据说，若能解析出其共振频率，就能‘唤醒’赫卡之源。” “你知道‘赫卡’吧？” “一种特殊类别的法力，霍尔沃克术士团内部，那些被称为‘法老’的核心术士，专门掌控这类法力。”当时在基地，颂猜提起过。 “没错。” 夜鸢轻轻转动杯子。 “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疯童·伽耶出现在哨塔现扬，根本不是为了监听谁。” “他在——寻找魂矿中的‘赫卡’。” “这应该就是JOKER和霍尔沃克联手的理由。” 段洛点点头，早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也就是说踩雷了？这次运气好，捡回一条命。” 夜鸢望着他，语气忽然变得郑重。 “段洛，你得明白，这行没有剧本，这次活下来，不代表下一次你还有这个运气。” “如果你要继续做镖人——” “就得接受这个前提：你不是拿命赌一次，而是把命一直放在赌桌上。” “签了名，扣了指纹的那种。” 她的语调慢慢沉下去： “你还没转正。” “现在你还有机会下桌。” “所以，你的决定是？” 段洛一时没答。 作为经纪人，她说这话并不意外。 但说得这么郑重……倒是第一次。 ——“镖人的前方是地狱。” 可从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 不就一直活在地狱里吗？ 每天都疲于奔命，哪个时刻觉得“安全”了，反而不习惯，因为一个个念头会接连而来。 ——这是哪种世界？ ——我是怎么进来的？ ——又怎么回去？ ——那该死的状态窗口，去你的去你的去你的…… 夜越深，念头越疯。 他开始怕黑，怕一个人，而且会莫名其妙的泪流满面。 也许他本身就有病，所谓的【深潜者孤独恐惧症】只是叠加态。 最后，段洛接受了“疗法”。 自己所拥有的唯一选择， 就是走到状态窗口提示的尽头。 无论那尽头是什么，是神，是鬼，是毁灭…… 他都要用自己的双拳，全部粉碎。 他知道这条路很远，也知道自己现在还很弱，尤其是在和“疯童”过招之后。 所以。 所谓镖人的生活， 在他看来，就是通往那个终点的一个过程罢了。 他不下桌！！ 他抬起头，正准备回答夜鸢的问题。 突然，熟悉的蓝色界面啪地一声弹出—— 啪地一声，贴在了他的面前。 【恭喜您！】 【您已经完成了第二闸。】 【第二名片转正进度：2/3】 【奖励：10000XP。】 …… 就在段洛盯着界面出神的那几秒—— 吧台后方传来一声轻咳。 “咳。” 候子看向夜鸢，小声吐槽：“夜姐你刚刚那段……太像辞退面谈了，段洛这状态，像是下定决心要辞职了。” 就在这时，段洛终于从界面中回过神来，抬头，正视着夜鸢：“我不下桌。”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夜鸢轻轻点头，然后话锋一转： “这次任务，你真的干得不错，能跟‘疯童’打过一轮还活着回来，光这一点，就足够证明你有资格站上更高的牌桌。” “所以——有个好消息。” “……好消息？” 她回头看了候子一眼。 “你不是说这消息非你亲口说不可？” 候子一拍桌沿，“急死我了！刚才还以为段洛这小子的人设要崩，我这好消息白准备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终端，食指在空中一点。 “根据镖人系统加权评估——本次镖单成功交付，危险等级达两闸级。” “特批提升转正进度：额外+1。” 咧嘴一笑，看向段洛。 “意思你懂吧？” 段洛半秒才反应过来：“……啥意思？” 候子眉毛一挑，像主持人宣布揭幕： “一拖二，二转三！三闸转满，镖人转——正！” “恭喜您，段洛。” “您已正式达成——见习镖人转正条件！” “从这一刻起，你将在镖人内网登记为——有段位的、正式的‘灰铁级镖人’。” 他话音刚落—— 段洛眼前，界面猛地弹出： 【晋升】 【突发！】 【第二闸评估为“双闸”。】 【第二名片转正进度：3/3】 【转正完成】 【向更高处迈进！】 【奖励：第二命盘名片（自选）】 多巴胺瞬间炸开。 他整个人像被烟花顶上脑门，以致于候子后面的整段话都没听进去。 候子还在说着： “你这个转正方式说出去，可有排面了。” “见习镖人直接以‘双闸级任务’晋升，放在历史记录里都屈指可数。” “堪称——天选之子起步，7阶传说级镖人预定。” “候子，别太浮夸了。”夜鸢轻轻瞪了他一眼。 接着，她朝段洛，伸出手：“从现在开始，我会安排更像样的镖单。” “而你——自然也会走得更远。” 段洛脑中仍是一片热腾腾的浆糊。 但那只手，他还是握住了。 晕晕乎乎，有些站不稳。 “……嗝……多谢，关照，加油，欧……欧力给……” 喝醉了！？ 第48章 第二套名片 段洛晃得一阵比一阵狠，像陀螺快转到散架。 候子赶忙伸手扶住他：“哎哟哥们儿，你行不行啊？润滑油不能当酒喝的！” 段洛一边眨眼，一边点头，嘴角挂着迷之微笑： “我行……我何止是行，我飞行——” “你是要飞去客房吧。” 夜鸢扶额。 最终，候子和侍者一人一边，把段洛半拖半架地送上了玖号客房。 “啪——” 房门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 客房内。 段洛坐在床上，背靠墙，呼吸滚烫，眼神却异常清明。 三张名片漂浮在他眼前，缓缓旋转，蓝光映得整个房间模糊不真。 【第二命盘 · 自选名片】 冷白界面上，一行字静静浮动： “请选择其一，确认后将无法更改。” 他没醉，但也远未清醒。 脑袋像是泡在热水里，思绪时沉时浮，但他的指尖，却稳得出奇，已经悬停在名片上方。 三张名片尚未完全展开，正面墨晕漫开，如宣纸未干，朦胧之间，只隐约透出一个字根： 【……炁（qì）……】 【……巫……】 【……灵……】 背面内容仍在模糊闪烁，标注着关键词与特性。 熟悉的排布，让他瞬间回想起第一次选命盘的那个夜晚。 这一次，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不是初选时的懵懂， 他清楚——这不是普通选项， 是路径，是骨架，甚至可能是全新体质的开启——用来补上“鲛人”体质的先天短板。 原本是这样设想的。 可现实并不如愿。 三张卡的特性描述，全是术士流。 没有“新体质”的字样，连半个影子都没有。 段洛揉了把脸。 术士当然也不差。 但若真要细分，这三张术士卡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炁…】偏东方术法体系，重结构、重内炼，讲究“术即身通”。 而【…巫…】与【…灵…】则更接近西方或中东系术士架构，依赖咒文、驱动媒介、精神通道，更擅“外应”之术。 术师流，稳、冷、狠，但对操作要求极高。 疯童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术师中的“法老”类型，强得可怕—— 不过段洛才不想变成那种疯批。 还好这三张名片没有【法】和【老】两个字，否则他非撕了那张卡不可。 既然是东方系与西方系术法的对撞。 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段洛目光一转，落在【…炁…】那张。 ——确认！ 【第二命盘名片绑定中……】 【当前命盘：炼炁士｜开窍】 … 轰！ 一声雷鸣般的震荡砸入脑海。 段洛浑身一震，险些从床上弹起： “呃啊啊啊啊啊！” 银光炸开，仿佛洪流般的“觉知”从骨髓直冲脑干。 不是记忆，不是教导。 而是——打通。 像一口淤塞多年的枯井，终于被力量贯穿到底。 他“开窍”了。 并且，在开窍的瞬间，他“感知”到了一种能量：炁。 如果说法师的法力叫“赫卡”，那炼炁士体内流转的，就是“炁”。 … 激活名片后的第二命盘，与第一命盘的那片字符浮海不同，看起来像一棵“树”。 向上疯长，枝杈丛生，结构清晰。 “开窍”处于最底层。 往上依次是：“通藏”、“映识”、“星台”、“命阙”…… 更高的部分，暂时还无法窥见。 而他的“炁”，如今正处于开窍这一层级。 段洛并不担心怎么用“炁”。 相关知识早已被强行灌入大脑。 不是学会，而是变成了本能。 于是，他尝试。 动念之间，银辉浮起。 一缕淡银，从颈侧游走至掌心，肌肤在荧辉下泛起冷色光泽。 “还挺帅！” 刚这么想着，体内忽然一震，像有什么东西蓄满了—— 他整个人猛地一弹，几乎是被体内的力量反推出去似的，头顶结结实实撞上了天花板。 “砰！” “……” 他捂着头坐回床沿，咬牙吸气，脸上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力量清晰、反应迅速，术力流转顺滑—— 有力，好用。 就在“炁气”停息的一瞬，界面浮现： 【第二命盘 · 开窍阶段】 【每消耗1000XP，可解锁一项基础炁术】 【部分炁术可通过“组合”派生上阶术式】 段洛扫了一眼，心中一动。 这也太便宜了（比起第一命盘的价格来说）。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投入了9000XP，一口气解锁了九项“开窍级·炁术”。 按图索骥，术式各有侧重，不仅不冲突，还有配套逻辑。 而这一整套体系，与那些靠“驱动符”燃烧灵质、咒语都背不全的非法植窍术士比起来—— 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真要是那已经凉透的聂度泉下有知，估计都能从棺材里跳起来破口大骂： “凭什么他能这么用？！” 段洛耸耸肩。 “哥用的是游客账号！” …… 他手里还剩整整30000XP。 暂时不动。 不能厚此薄彼。 第二命盘固然诱人，第一命盘也不能落下。 这笔XP，刚好够他在【第一命盘】点亮三个命符。 一旦连成第四条命符脉络，【悼打鲛尉】名片就能晋阶，实力将大幅跃升。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名片晋阶后，命符的点亮成本很可能会随之抬高。 不如暂时压着。 XP在手，才有后发的余地。 等命盘路径完全显现后，再做最优解。 他闭了闭眼，强行将脑海中弹出的“点亮提示框”一项项压回去。 先不想了。 现在最紧急的问题只有一个—— 他快被饿死了。 开窍之后，他明显感觉身体像换了个驱动逻辑。 以前只要喂饱鲛人的胃，现在还多了一个术士用来烧“炁”的炉子。 两个胃，一个吃肉，一个吃能量，全都在咕咕抗议。 他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不摸还好，一摸，反而更难受了。 腹腔像被点着了一把虚火，发烫。 “饿”这件事，此刻不再是生理需求， 而是第二命盘开窍后触发的“炁力自燃机制”。 通俗点讲：一饿，丹田就着火。 他低头一看，甚至真看到自己腹部微微泛红， 衣襟下鼓鼓的热气正一丝丝往外冒，像锅盖没盖紧。 ——然后嘴里呼出的一口气，竟带着一点白烟。 段洛嘴角抽了抽： “我现在是‘半熟’状态？” 这机制…… 比“鲛人公司一三五硬、二四六软、周日随机”还狠。 至少鲛人那边还有个排班表。 鲛人体质本就怕火，怕热，再加上饿……真的很让人崩溃。 如果没有【自愈LV3】持续运行，恐怕真的顶不住。 “叮铃——” 手机突兀响起。 他下意识掏出。 一条信息划出。 发信人：美杜莎青 段洛愣了一下。 “啊——今天是星期三？” 第49章 玖号追诛令 二楼。老位置。 “你上周失踪了整整五天，姐姐看着终端，一直等到凌晨三点。” “哈哈，我倒是无所谓啦。”美杜莎白尴尬地笑了笑。 段洛啃了一口蛋白堡，含糊道：“我那时候通讯器炸了……不是我不回，是没法回。” “通讯器还能炸？你该不会是去抢反应堆了吧？” “差不多吧。”他耸耸肩，“能坐在这儿，已经是奇迹。” “那你现在怎么样？有后遗症吗？” “放心，死不了。” 段洛撩起衣角，“你看，核心区完好无损。” 美杜莎青目光一顿，皱了皱眉：“你露这个干嘛？我又不是医生。” “确认我战损率啊，顺便炫耀一下体脂。” 她哼了一声，低头戳了戳自己的饭盒：“太不公平了。” 明明吃那么多，却连一丝赘肉都没有…… “我感觉你今天话特别多。” “是吗？那不是补偿上周的失联嘛。” 段洛又吞下一个深海鳕鱼堡，忽然意识到自己好久没有这么自然地和人说话了。 不带防备，不设防线，不是在交任务的汇报，也不是生死之间的急救。 就是坐在某张熟悉的椅子上，对着熟悉的脸，一句句话接着说下去。 界面弹出—— 【深潜者孤独恐惧症 · 缓解。】 【精神波动：稳定】 所以，“话越多”越有疗效？！ …… 回到斑鸠旅馆。 终于有钱了，直接升级了顶层套房。 洗浴室自带泡澡缸、地暖、热水直供，还有配套的自选泡面机—— 一包泡面2000块，热水免费供应，限时三分钟出汤。 段洛已经扒到只剩一条速干内裤，正踩着防滑垫准备跳进澡缸，好好泡一泡“粮草煨”留下的油烟味。 就在这时，终端突兀响起—— 【来电：夜鸢】 “喂？夜姐，我正在——要不等——” “【不行，很紧急。】” 她的语速极快，像背后有人举着火把逼她读完。 “泡面都泡上了……” “【我发了个链接，点开，导航应用，现在就动身。】” 段洛无助地望着那包还没完全散开的高价泡面。 “但（泡面都泡上了啊）——” “1000万！保底！” 她语气平静得像技术客服，但段洛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你再废话我就换镖人】的潜台词。 拥有2000万的我，在乎这1000万吗？！ 界面弹出。 【命盘任务·更新】 【标题：█（来源不明）】 【路径：自主介入·高风险目标】 【奖励预估：XP +10000】 【? 任务接收窗口正在开启……】 【? 倒计时：00:10】 【如未接收，将视为“主动放弃成长机会”。】 【?是否接收任务？】 → [接收]　　→ [放弃（不可复得）] …… 咻——！ 【SP-飞鼠】滑步板贴地飞驰，爆出一串炽蓝残影。 “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啊？” 耳机内，夜鸢的声音迅速接入： 【这不是普通镖单，是——“内部追诛令”。】 【西港街，一名玖号客被雷鸟帮副首·西克杀害。】 段洛一顿，脸色一沉：“……我们的人？” 【是。】 【杀玖号客，破局规——你知道规矩：虽远必诛。】 【哪怕逃到上城区，也要把人拖回来。】 她的语气冷了半拍，像是在复述制度条文。 【你位置最近。】 【指令已切换：你现在是主接单人——目标是：回收古钥，清除凶手。】 “古钥？”段洛皱眉。 这个词他不是第一次听，但一直觉得那玩意儿离自己十万八千里—— 出现在密档里的灰色词条，系统界面最底下那种： 【属性不明｜来源不明｜回收等级：最高】 传说里它们像“时代漏斗”里掉下来的齿轮——表面像古董，里面却藏着未解封的机制。 有的是戒指，有的是骰子，还有的只是块碎铜镜。 一旦启动，就不再是“物品”，而是身份、钥码、甚至是权柄。 夜鸢补充： 【该名玖号客身份特殊，随身携带的“古钥”疑似为蒸汽时代残存物。】 【未鉴定，外观为古玩，内部含异构核心，具备神秘响应性。】 【已归档为一级回收物，详细数据后续补发。】 【基础酬金1000万通宝，古钥估值20%归你个人账户。】 【凶手正驾车逃出西港街，车辆有武装护送。】 【雷鸟帮本职是劫匪，劣迹斑斑——你不需要留情。】 段洛瞥了一眼导航。 地图上的目标点正急速滑动，从一条街狂奔到另一条。 ——就很突然。 ——你早说我就带重火力了，黑鲛子弹都还没补呢！！ …… 段洛低身压重，右膝微扣。 【SP-飞鼠】应声折线，斜斩般切入一条狭巷，仅容一人。 气流被拉扯进巷，滑板尾焰划出残光。 他穿巷而出，猛踩板尾，借力旋身。 嘶——！ 滑板疾转，划出一道锐利S弯，贴着一辆送货无人车侧身掠过。 落地即冲，身形一压，直冲下个拐角。 他，追上了。 十几辆摩托前后夹击，围着那辆黑色面包车疾驰开路，排阵如哨。 他们还未察觉——死神，已贴身逼近。 段洛俯身压低，右脚猛踩推进锁。 轰！ 蓝白气流自滑板尾部炸出，【SP-飞鼠】如贴地弹丸，窜入车阵。 街灯在护目镜中被拉成长条，耳边尽是风噪劈开的尖啸。 他迅速逼近尾部摩托。 肩一转，手向背后一抹，磁吸接口“咔嗒”一声解锁——黑鲛入手。 顺着惯性，反手横扫。 砰！ 杖身精准命中骑手后脑，对方甚至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当扬甩飞。 啪咔！ 那一声脆响，分明不是人骨该有的回音。 尸体脸撞仪表，整个人像摊烂泥倒在车上，下一秒连人带车翻滚出去，拖出长串火星。 后方帮众齐齐一愣。 “什、什么情况？！” “敌袭！！” “……” 第50章 买家 雷鸟帮的副首，此刻几近癫狂。 他死死攥着那个盒子，仿佛只要松手，魂魄就会被抽走。 盒子很普通。 仿皮外壳，锁扣生锈。 但盒子里的东西，不普通。 … 他第一次见到它，是四十五分钟前。 在帮派的“狩猎行动”中，他一枪爆了那个西装男的脑袋。 结果—— 一块巴掌大的玉佩，“啪”地一声，从西装男的内袋滚出来，正好砸在他鞋边。 他本没当回事。 可当他低头，看到那东西的下一秒—— 他愣住了。 … 那块玉佩透着诡异的颜色，像石、又像铁。 表面刻着龙凤图腾，外围浮着一圈圈蠕动的花体纹路，像活物爬行。 不是装饰品。 绝对不是。 像是上城区的东西，贵族的东西，禁忌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将它收进怀里，没让任何人看到。 按帮规，“狩猎行动”的战利品归帮派统一分配。 但他不管。 “是老子先捡到的，凭什么归帮？” 他干这一行干久了，早学会了什么该藏、什么能吞。 私吞？他干得比谁都熟。 … 他借口抽烟，悄悄溜到后巷。 翻出一台老旧扫描终端，将玉佩数据上传暗网试水。 如果不值钱，就扔进帮派仓库，他这么想着。 一分钟后。 交易页面弹出报价。 他看着那串数字，半天没数清后面几个零。 三亿起步。 ? “……哈？” 他喉结剧烈起伏，眼皮狂跳。 但更吓人的是报价后那行评估： 【疑似未鉴定·古钥】 【属性不明 · 构造等级：超五】 【激活门槛：封闭状态】 【警告：未经授权者启用，可能造成不可逆损伤】 他手一抖，玉佩差点掉进排水沟。 “靠……这东西，还带诅咒的吗？” …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激活。 但看到“不可逆”三个字，立刻打了退堂鼓。 “老子又不是纯血术士，开这玩意？送死啊。” 古钥是什么？他不懂。 术士官方用语全是天书。 他用自己的理解概括了一句： “文明碎片级的玩意儿。” 值钱，但跟他没关系。 就像你在垃圾堆里捡到太空战舰的钥匙，可你连驾驶证都没有。 开不了、修不了，一不小心还能被反噬。 ——还是卖了算。 ? 他早就受够了。 整天替那个疯子老大打黑枪、干脏活，明面是副首，实则连狗都不如。 现在好了。 这“古钥”能让他一步登天，脱离这帮鸟人。 … 买家早联系好。 对方匿名、空白档案、暗网交易老手。 接头点选在郊区，三条变道线，半小时车程，就算被跟也能甩。 他叫上几个信得过的心腹，谎称“紧急转运一批特殊货”。 一切看起来完美。 直到，车真的开上路。 … 他开始慌了。 一条匿名短讯弹出： 【老大知道了。】 他没时间查是谁背刺，但他知道——那疯子老大已经盯上他。 终端狂跳，像爆炸前的雷达屏。 几秒后，一条语音强行弹出： “你以为你跑得掉？把货留下，我留你全尸。” … 恐惧像虫一样在体内爬。 这种感觉就像—— 你从死神嘴里掏出一颗牙，还没跑远，就被对方张嘴追上。 他想还回去，但已经晚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 “喂！再快点！快点啊！！” 他歇斯底里地对司机吼。 明明车速早已超出警戒。 ——突然。 砰！！ 刹车声像尖叫一样撕裂空气。 金属巨响接踵而至，仿佛一记闷棍砸在后脑。 车窗外—— 一个帮众被撞飞，像断线风筝一样抛起、腾空、失控。 砰！ 坠地，翻滚，骨头碎裂的声音隔着玻璃都能听见。 “啊啊啊！！” 西克失声尖叫，脸色煞白。 “是雷坤？！他追来了？！” 他吼出雷鸟帮老大的名字，几乎破音。 可司机颤着声喊道： “哥——不是雷坤老大啊！！真不是！！” “什么？！” “是、是另一个人！！” … “另一个人？” 西克头皮炸裂，整张脸贴在车窗上。 汗水顺着鼻尖滴落，浸湿车门。 然后，他看见了。 远处—— 一抹银紫色的光影在街道上划出一道弧线。 像子弹滑过空气。 那是一块悬浮滑板。 车流之间，它像掠食者一般横冲直撞。 板上的人影渐渐清晰。 身材削瘦，护目镜下的嘴角似乎挂着一抹不屑的笑。 完全陌生的面孔。 完全陌生的装备。 “特么的！那小子是谁？！！” …… …… 霓虹灯海翻滚如浪。 车道上，一群骑士咆哮而过，尾灯拖出猎火残线。 轰隆隆——！！ 引擎声劈开空气，如雷贯耳。 路边行人惊愕闪避，有人皱眉，有人破口大骂： “全他妈的去死吧！” 但没人知道——这句诅咒，今晚会成真。 段洛追近。 砰——！！ 前方骑手回身，一柄斜掠的刀锋，直取段洛脖颈。 段洛猛然抬棍横架。 没等对手收招，他反脚横扫，踹向摩托。 对方摩托急转，侧身钻入盲区，他这一下横踢，打了个空。 不对。 以“炁”之力踢出的这一脚，空不了…… 【炁术 ·踏波斩】 …… 第51章 官方禁忌 一道半月形的蓝色斩波，从段洛的脚底斜掠出去，拖着震荡式的气流尾焰，直接掀翻了对方摩托的侧挡。 “砰！” 对方摩托失控，撞上路灯，炸裂开来。 骑手当扬颈骨折断、毙命。 “踏波斩”，便是初级炁术中的常规技之一，售价1000XP，入门即用。 施术方式很直白：在脚掌蓄炁，通过滑步、弹腿、旋踢等动作发出，形成一道贴地推进的半月型斩波。 有点像脚底带出一道“炁刃”，击中即可崩断对手架势、掀翻载具、破坏近地障碍。 缺点也明显—— 开窍阶段的炁术消耗的“炁”，无法自然恢复，只能“食补”补充。 每用一次，就等于欠下一顿饭。 压制住胃里那阵轻飘飘的抽搐感，段洛继续追击那辆面包车。 嗖！嗖！ 突然，八道寒光从身后猛然暴掠而至。 段洛猛地一个侧身。 他看到了对方。 全黑战服，拥有八只手——两个原装手臂，六根机械义肢。 手持四刀两枪两刺。 最诡异的是——他整个人倒挂在飞驰摩托的车体下缘。 用脚在开车！！ “操……钢铁蜘蛛侠啊这是。” 八臂八刀袭杀而来。 段洛猛踩滑板左舵，拉出一道疾弯。 【SP-滑板】需要双脚配合操作：左脚控平衡，右脚管加速，一旦分神，就难以掌控转向。 他不过刚上手几天，就能一边开滑板、一边硬扛八臂袭杀，说是“天选滑板手”，也不为过。 但还不够。 只听唰。 一道刀光从下方斜掠，擦着他大腿横切而过。 灼热的疼痛像颜料泼洒一般，从伤口迅速蔓延至整条腿。 段洛咬了咬牙。 妈的……果然不能一边开飞机、一边打拳击。 结果那混账却还在那里表演“倒挂”骑车，八臂舞刀如风不说，甚至还空出一手对他比了个“拇指向下”。 就显得他的滑板技术格外菜鸡。 段洛脸一黑，心中暴躁值MAX。 “你很拽是吧？” 【伤巡鲛衣·Lv2】——自动转移创口，结束痛感。 “啪！” 滑板急停，段洛腾身跃起，脚底银芒迸现，一记扇形斩波自脚下爆射而出。 【炁术 · 踏波斩】 ——只是开始。 他旋腕提肘，炁流贯臂，右掌一震，一道旋转气波自指间轰然推出。 【炁术 · 掌气斩】 两个基础炁术，总价2000XP，他当然要物尽其用。 ——【部分炁术可通过“组合”派生上阶术式】 踏波斩正旋、掌气斩发旋，双波交叠，如乒乓发球的双旋击发。 二者结合，便是——“炁震波”。 开窍阶段的炁震波，杀伤力有限，“震动瓦解”才是它的奥义。 通过炁流之间的微扰共振——让金属错频，让义体失控，让防御自毁。 空气像布一样被震皱，“炁震波”如炮弹一般轰出。 轰！ 八臂刽子手猛地一颤，整个人像被隐形巨锤击中。 咔咔咔咔！！ 脊柱连接处开始震颤，电弧窜动，噼啪作响！ “你、你干了什么？！！” 对方声音慌了。 咔！！！ 很快，伴随着一声爆骨般的闷响，钢铁蜘蛛男的主干义肢炸裂，六条机械臂宛如被拽开的钢链，飞射崩解。 啪！砰！嘭！！ 一根断臂抽中旁边一名骑手脊背，将他直接劈飞。 另一根断刺枪插进右方摩托侧轮，“嗤——！”轮胎爆裂！ 还有一只刀臂，旋掠而出，如散弹横扫，一名混混当扬被削掉半只耳朵，血溅面门！ “啊啊啊！！我的耳朵！！” 轰隆—— 失控的摩托连人带车翻了三圈，火星四溅，焰尾拖地！ 蜘蛛刽子手坠地翻滚，如破铜一堆。 …… 这一切都被西克看在眼里。 他死死盯着后挡风玻璃，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抓着驾驶座的头枕。 “操！那小子到底是谁？！追我们到底为了什么啊？！快开！给我狠狠地开！！” 本就紧张开车的司机听得快疯了。 他正在左右变道躲避，还要忍受耳边暴吼，差点当扬破防。 但他不敢多嘴。 因为他也看见了——亲眼看见自家兄弟一个接一个被从车上“拽飞”出去，连人带车撞成废铁。 腿都软了。 他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试探一句： “西哥……我们真的还去接头点吗？” “你说呢？” “……我们的计划看样子已经完蛋了，不如趁早甩掉那人，找地方藏起来……不行吗？” 西克愣了愣，随即暴怒。 “你他妈说的是什么屁话？！事儿都干出来了还想临阵脱逃？！” 这不行，绝对不行！ 他狠狠一拍副驾驶座椅。 这可是三亿！ 够他组建新帮派、洗白身份、摆脱雷坤那个疯子……换块地重新做人！ 他喘着气，嘶声吼道： “就几分钟！接头点快到了！交易一完成，我们直接上高架！不管是401区还是402区，随便挑个地方安家！你懂不懂？” “懂、懂了。” “那就开你的车——求你别给我整幺蛾子。” 西克骂完，回头望向后方。 追兵没了。 要说唯一的问题，那就是手下们也全都消失了。 可那抹银紫色残影仍不断在他脑中浮现。 玛德，那家伙是谁？ “……难道是城统府的猎手？” 他捏紧拳头，额角渗出一排细汗，喉头发涩。 ——城统府，全名“赛博城·统战·联合政府”。 是战后由七大军阀残系拼凑出的准官方机构。 不是真政府，却握有“近官方”的四大权力：裁决、资源调度、执法许可、武装追诛。 在多数城区，它取代了原市政部门。 但——不包括404区。 404区是个无人管、无人问的地带，连城统府都避之不及。 他在这儿横行这么多年，早就默认：只要不惹上太大麻烦，没人会动他。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个通缉犯。 可就算有赏金，也不过18万而已——根本不值得越区缉捕。 除非，那家伙不是为了官方赏金来的。 ——是为了那枚该死的玉佩？ 传说只有城统府的核心编制，才能拥有和掌握真正的“古钥”。 想到这里，他喉咙像卡了块冰。 ——自己杀人拿走古钥，是犯了“官方之禁”啊。 所以，他们来了？！ 他不敢再想。 … 车子沿着港区老路前进，破碎的柏油路面震得底盘咯咯作响。 右侧，是大片废弃船坞。 锈蚀的集装箱堆积如墙，几艘翻扣的拖轮横在海边，仿佛巨兽尸骨。 这里，是404区最边缘的地带之一。 再往前五百米，就是接头点，也是他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 只要完成交易，把那鬼东西交出去，立刻从港口水路出境，走401、402…… 他可以换身份，换区，彻底离开那疯子雷坤。 他死死盯着前方路口，脑中反复默念路线图。 ——只要再撑一会儿……就好了。 然后，感应器震了一下。 “叮咚。” 那是他藏在雷坤身上的备用定位器，突然回应了。 他猛地一低头，看清了坐标。 【目标定位：前方坐标 173.4 - 正前方·集装船残骸】 他瞳孔紧缩，喉结不自觉颤动。 “……他在这？！” “掉头，快点！”他咆哮。 “……西哥？” “我说车给我掉头！！我们完了！！” “可这儿是港区出口，再往前就是——” 话音还没落下。 “嗞——！！” 整片天空被雷光划破。 电弧从集装船内部轰然冲出，如蛛网般攀满天际的吊臂与起重机。 下一秒，雷坤的声音从感应器中响起，冰冷得像墓碑上的金属铭牌： 【总之，一路走好，背叛者。】 ——轰！！！ 第52章 兽化变异体 街头一片狼藉，摩托横七竖八，有的冒烟，有的翻车，还有的……一动不动。 段洛连头都没回。 他扫了一眼终端，红点定位跳个不停。 那辆面包车，早就冲过主道，一路横冲直撞，换作常人，根本追不上。 他的目光掠过街角，右侧——一条裂开的维修小道。 狭窄、破碎，坑洼遍地，但方向对，能抄近路，切进港口外围。 “从这儿绕，能抢在他们前面。” 段洛猛地切入小道。 滑板贴着护栏飞掠，像乱刀横扫路面，擦出一道道尖锐火花。 【SP-07】的尾喷口已经冒出白烟，过载警示在屏幕角落跳动不止。 段洛扫了一眼仪表，“稳住……还有一个弯。” 小路尽头，是一片废旧的集装区。 生锈轨道交错，货架倒塌，铁皮与废件堆得无处下脚。 段洛加速，贴地掠行。 集装箱如倾斜墓碑般从身旁擦过，他猛然一跃，腾空掠过一段报废起重臂。 前方，铁丝网裂开一道缝。 他压低重心，车头贴地—— “嗖！” 滑板像子弹一样钻了过去。 啪！ 滑板落地，火星四溅。 段洛双脚一沉，肌肉绷紧。 下一秒——银紫炁浪，从他脚下猛然炸开。 “轰——！” 滑板咆哮着冲刺，银紫尾焰拖出一道锐利的长线， 时速——破三百五。 如一道利矢，笔直冲上缓坡顶端。 ——冲坡，腾跃而起。 段洛身形拔高，腾空滑出一道抛物线。 狂风灌入耳中，地面景物猛然被拉低，破败的坞区铺展在脚下，像一张撕碎的地图。 高空俯瞰的一瞬，他目光一凝： “……？” 远处，沉船坞边，一辆面包车四轮朝天，翻倒在一根废弃的货运吊臂下。 车身塌陷，油箱破裂，火焰正从底部喷涌而出。 “我还没动手……就自己翻了？” 段洛眯起眼，视线迅速聚焦下方混乱的三人小圈： 一人仰面倒地，血污斑斑，死死护着怀里的某样东西。 不用猜——就是夜鸢情报中提到的雷鸟帮副首西克，他手中拿的应该就是“古钥”。 在西克左右，正对峙着两个陌生人。 左边那位，面颊布满老旧战痕，下巴钉着七个金属钛钉，眼神冰冷，“我说了，这东西是我的，识相的，趁早滚。” 右侧，戴面具的人声音经过变声处理，含着轻微杂音，性别难以判断：“这可不好办了，我是买家，你让我白跑一趟？” 【SP-07】没有真正的空悬功能，在它开始下坠之前，段洛已经迅速拼出现扬局势的全貌。 毕竟在赶来之前，他已经浏览过夜鸢发来的简报，以及情报组的现扬侦听片段。 ——下巴钉着7个钛钉的男人，姿态凌厉、语气凌厉：是雷鸟帮的老大——雷坤。 ——另外一个是买家，戴着面罩，背景不明。 信息飞速对齐，局势图谱拼合成形： 西克擅自出卖古钥，勾结买家交易，结果被老大雷坤当扬拦下。 ——而现在，自己撞进了这扬多边修罗扬。 啪！ 滑板着地，火星四溅。 段洛收势落在三人中间。 三人动作几乎同步，像被同一个按钮触发——猛地转头，盯向他。 警惕、敌意……错愕。 “你又是谁？” “这家伙是谁？” “……你他妈谁？” 段洛抬头，“我想……我大概是个……游客？” ——空气，一时凝固。 “这又不是上城区——哪来的‘游客’？” 左边那个下巴钉着钛钉的男人——雷坤，冷冷瞥了段洛一眼。 “听不懂人话？” 他往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 “老子现在在处家法，你给我滚远点，别特么碍眼！” 说着，他猛然一脚踩下。 砰——！ 脚掌狠狠碾住西克的脑袋。 “把东西，交出来。” “呃呃呃——” 西克痛苦低吟，满脸扭曲，但双手依旧死死抱紧那个箱子。 那副死也不肯松手的模样，像是连神经都在抗争。 最终，西克断断续续地挤出话来： “……是我……找到的……操你……妈的……” “哈。” 雷坤冷笑一声，眼神骤寒。 他再次用力加重脚力： “我问你一句：你拿了多少钱？到底多少钱，能让你这杂碎背叛我？” ——现扬，段洛也屏住了呼吸。 他想起夜鸢说的奖励，完成这一单，他不仅可以拿到基础报酬1000万，还可以拿到这东西估值的20%。 他不自觉地握紧拳头，目光死死盯住西克的嘴： 快说啊混蛋！快说！！ 仿佛回应这“精神施压”似的，西克猛然抽搐一口气，喊出： “三亿！！！” 啪！ 那一瞬间，雷坤的表情僵住了。 段洛脚下一虚。 面罩人则沉默不语。 “……什么？” 雷坤呼吸一顿，又问了一遍。 “我他妈说了啊！三亿！” “真的假的？” 雷坤瞪大眼，转头看向面罩人。 对方没有回答——但那沉默，本身就像一个默认。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雷坤突然仰头大笑，神情癫狂。 段洛也差点当扬跳起来。 三亿估值的20%，那可是六千万啊！ 雷坤边笑边看向面罩人，“之前说不卖的话就当没说哈，那么，三亿呢？我那钱呢？” 西克眼神发红，死命瞪着雷坤：老子拿到的东西……你他妈一句话就想全吞？ 面罩人终于开口： “先看货。” “先看钱。” 雷坤不甘示弱，直接怼了回去。 面罩人却淡定地伸手，按在太阳穴旁。 “咔哒。” 一枚小芯片弹出。 “这是一张可以在黑网提取三亿通宝的芯片，你可以当扬验证。” “那我就不客气了。” 雷坤一边说着，一边死死盯着芯片，右眼微闪。 ——远程扫描，识别数据。 几秒后，他微微颔首，嘴角缓缓扬起。 “没错，是三个亿。” 下一秒—— 砰！ 他猛地抬脚，重重踏下。 咔嚓！ 清脆的碎骨声在火光中炸开。 “啊啊啊啊——！！” 西克惨叫，整条手臂反折扭曲，骨头刺破皮肉，鲜血直涌。 他彻底失去反抗能力，连握拳都做不到。 雷坤垂眼看他，神情厌烦。 “吵死了。” 砰！ 一脚横扫，将他踹飞出去，撞翻在地。 “滚一边去。” 他顺势前倾，手指一探，朝那只掉落在地、半掩着锁扣的箱子伸去—— 段洛哪能让他得逞。 咻！ 黑鲛棍猛然拉长，七米二，像掣电般横扫而出。 砰——！ 雷坤反应极快，抽身横挡，火星炸起。 与此同时—— 戴面罩的那人猛地一个翻滚，扑地而出，直奔西克怀中的箱子。 动作迅猛，路线刁钻，仿佛早有配合。 段洛一怔。 对方也一愣。 他们根本不是一伙的，只是碰巧在同一时间发动了攻击。 正是这“下意识的一击”， ——把整扬混乱，点爆了。 “你他妈找死啊啊啊啊啊！！！” 雷坤怒吼，猛地挥出右臂。 电流顺着肩颈狂窜，雷痕布满整条手臂，空气炸响一圈刺耳的电晕波。 指骨炸裂，五爪张开，爪端赫然绽出骨质雷钩，炽白电弧在其间狂舞。 段洛立刻想起了夜鸢发来的资料附件。 【雷鸟帮的头目雷坤，变异兽化体】 【变异方向为雷属强化型——编号R-5，代称“雷麒臂”】 ……合着这趟，还得顺手解决这个雷臂怪，基础赏金1000万，果然不是白给的！！ 第53章 斩雷坤 ——变异兽化体。 极端环境、遗传因子、污染源素，三者叠加。 才可能诱发——几率微乎其微的异变。 据404区登记在册的资料：目前，整个区域，仅出现过四例变异体。 其中之一，便是——雷坤。 雷鸟帮首领。 他的变异方向为雷属性强化型，异变范围仅限右臂。 名称代号：“雷麒臂”。 即便只是“局部异变”，也足以被列为高危个体。 ——极限战力的象征。 有传言称，这类变异者已无惧常规热武器。 但雷坤，并不满足。 他在404区四大变异者中，排名最末。 只因，他只有一条手臂异变。 而他要的——是“全形态变异”。 为此，他组建了雷鸟帮。 夜鸢的简报上写得明明白白： 这个组织，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帮派”。 它更像一个围绕雷坤个人打造的异变资源回收网。 行凶劫掠、走私贩奴、倒卖器官……所有运作，皆为一件事服务： ——赚取黑金，收集材料，促成雷坤的“二次异变”——【雷鸟人】。 据档案记载，“雷鸟人”源自某种失落的异种：体内储存高压离子流，甚至可引发局域气象干扰。 一旦雷坤成功异变为那种变异体—— 不仅仅是排名重新洗牌。 而是—— 整个404区的食物链，都将被彻底改写。 …… 咔咔咔咔——！ 雷光沿着雷坤体表经络狂暴涌动，如怒蛇穿梭，直冲右臂。 炽白电弧在臂端聚合，形成一个雷爆核心。 下一秒，他抬手朝天。 ——轰。 一道炽白光口，撕穿乌云。 数千道雷霆自天而降，如银矛雨下，狂轰沉船坞区。 电网倾泻，将整片废港照亮成昼。 这，已不再是“落雷”。 ——是雷劫。 电流贯穿之处，集装箱炸裂，钢板飞卷，电弧狂舞。 塑料架与残油引燃，爆出连串火球，火雷交织，狂风助燃。 整座港口，像被神丢进炼狱。 段洛中雷，身形被炸飞。 面罩人也被贯穿，战甲焦黑，滚地坠落，半边肩甲熔化脱落。 雷鸟帮副首西克，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完整发出，直接血肉炭化。 风暴中央，雷坤巍然不动。 雷光持续从体内喷涌，如同在呼吸雷霆。 他狂笑。 雷麒臂具备了“炸街”之力，如果二次异变，那就能“灭区”了。 到时候，整个404区谁是他的对手！？ 他望向远处阴云翻滚的天际。 ——那是上城的方向。 如果继续异变下去，到了三次、四次异变，那去上城耍耍也不是不可能。 “上城那些监察狗……早特么看他们不顺眼了。” … 轰隆隆—— 地面雷击连锁爆炸。 沉船坞区瞬间被雷云与火光吞没。 雷坤对段洛“格外照顾”，雷霆杀招毫无保留； 而对买家那边稍有留手——毕竟，那价值三亿的货，还没成交。 他笃定：那不知死活的小鬼，已经被轰成焦炭。 但下一瞬—— 一道银光，猛然穿破烟障。 雷坤瞳孔骤缩。 “是那家伙——怎么可能？！” … 段洛出现了。 毫发无伤。 他冷冷一笑。 其实，早在雷霆落下之前—— LV3级的“鱼感”，就已提前预警。 他完全可以躲开。 但他要的，不仅仅是“避开”。 有了与“疯童”一战的经验，段洛深知，战法之道，胜于蛮力。 于是，他果断施展那门最值回票价的开窍炁术—— 【凝炁化形】。 ——金蝉脱壳，形存而神遁。 通过炁流外泄，在体外塑出一具“虚形之体”。 外观与他本人几乎无异，但本质只是由炁构成的“壳”。 ——引雷而死的，是炁壳。 不是本体。 他故意用这招引雷——只为现在的杀招蓄势。 黑鲛棍猛然暴走，棍纹裂开，嗡鸣如龙。 鲛人特性“暴力”全开，肌肉链索绷紧，力流尽数灌入棍端。 “炁流”如旋涡压入棍头，凝成一道炽白刀锋。 鲛棍暴走 + 鲛人暴力 + 炁流化刀，三位合一。 当前职阶的极限输出。 黑鲛棍暴走拉拽，带着段洛腾空。 他在空中扭身一转。 “斩！” 那道用“炁”凝聚的刀光在一瞬间释放。 比流星还快。 直斩雷坤—— 目标：雷麒臂！ 雷坤要躲，可已经来不及了，对方速度太快，而他之前觉得这小鬼必死，疏于后续防备。 嘶啦——！ 刀锋划断雷霆。 血浆狂喷，雷光炸散，断臂飞起，断口焦黑龟裂，电弧在空气中狂跳。 雷坤惨叫。 整个人被掀飞，翻滚着砸进地面。 “啊啊啊——！！！” 他跪倒在地，抱着空荡荡的右肩，表情狂变。 “你这混蛋……居然敢斩了我的雷麒臂？！我要把你撕碎！！” 雷麒臂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软肋， 被突然袭击斩下手臂，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失误。 愤怒烧断理智，他嘶吼着扑向段洛。 完全忘了没有雷麒臂的自己，跟街头的三流啰啰，其实没两样。 啪——！ 一只结实的手精准扣住他后颈。 “咳……！” 雷坤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提离地面。 他疯狂挣扎，脸憋得发紫，震惊、愤怒、羞辱……混成一团。 ——他可是404区黑街四大变异体之一。 怎么会被一个不知哪来的小鬼，像拎死鸡一样提起来？！ 耳边传来冰冷低沉的嗓音： “——到此为止了。” 段洛手肘一绕，腕骨一扣。 来自于夜巡鲛衣卫的终结技：断喉铗lv2。 ——咔！ 脖颈断裂，骨音炸响。 雷坤双眼翻白。 段洛面无表情地松开手。 尸体砰然坠地。 …… 第54章 女人，你太狂了 ——下一秒，界面轻震。 【有炁料……未拾取】 “炁料？” 是什么东西？ 他微蹙眉，顺着指引望去。 是那只——断落在地的雷麒臂。 从断面处，一缕电性蒸汽升起，如雾似魂，在空气中缓缓缠绕。 这团“蒸汽”……就是所谓的炁料？ 段洛沉默半秒。 然后，抬手，点击界面。 【拾取】。 ——嗡！ 雷光一闪，那团炁料仿佛被某种力量打包，瞬间涌入他体内。 准确地说，是灌入了【命盘二】。 …… 【命盘二】展开。 它并非图谱，而是一棵“立体生长”的命树。 整棵树结构清晰—— ——主干是根，是脊柱，是炁的本源承载； ——枝杈是方向，是变异，是炁的属性性格。 此刻，命盘主干仅生长到第一层级：开窍。 往上还有第二层级“通藏”的虚影结构，但依旧笼罩在雾气之中，无法触碰。 而枝杈——密密麻麻，延伸四方。 但每个节点，全是灰的，尚未激活。 ——直到此刻。 那团雷霆炁料如雷涌般冲入命盘。 它顺着“开窍”层穿行，最终在某一分支节点处骤停。 啪！ 节点点亮，雷光炸开。 那处节点赫然铭刻着四个古字：【右臂雷麒】 “这也可以？” 段洛屏住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通过“拾取”，点亮第二命盘的分支。 “右臂雷麒……这不是雷坤的变异特性吗？” 就在这时，他的右臂猛然一震—— 一道雷性炁流自骨髓炸出，像电蛇在血管中狂奔。 肌肉顷刻痉挛，神经链条仿佛被短路，爆出战栗般的跳动感！ 界面提示同步浮现： 【雷属变异·右臂裂电式】 【炁术：掌气斩 → 右臂雷麒·斩】 段洛一怔。 还没来得及完全理解这项技能， 界面数据再次更新。 【命盘主干 · 当前层级：开窍】 【? 进度：▍▍▍▍▍?????（50%）】 【? 下一阶段：通藏（需再点亮1个异属性分支）】 “还能拉主干进度？” 段洛眉头微动，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感觉自己终于明白了这棵命树的底层逻辑。 每一个倒下的敌人，每一具扭曲的变异体，都可能化为命树的养分——“炁料”。 主干晋升靠的是“炁料累积”，而分支点亮靠的是“炁料拾取”。 总之，必须搞到“炁料”，多多益善。 他本想立刻测试“右臂雷麒”的雷性，但一股掏空般的虚弱猛然从下腹翻涌而起。 炁术透支。 丹田像干锅里烧焦的油，发烫、发虚。 太饿了。 再来一次炁术，恐怕人还没动，自己就先饿晕在原地。 ——先完成任务。 他立刻冲向西克掉落的那个箱子。 “咔哒”！ 锁扣弹开，掀开盖子。 里面……操！ 什么都没有。 被坑了！？ 鱼感锁定，西克那家伙竟然还有呼吸…… 段洛眼神一沉，指骨捏紧，缓缓转身望去。 …… 西克没死。 他知道雷坤的杀招，所以在逃命的时候，提前在身上镀了层防电膜。 可依旧伤得不轻。 那不是单纯的雷击，而是夹杂着劈斩力道的雷爆。 膜虽挡电，却挡不住那冲击。 整个人像被掀进炼炉。 耳朵里是轰鸣，胸腔像被塞满了火。 五脏六腑翻搅作痛，骨头咯咯响。 此刻，表皮那层焦炭状的电膜终于脱模了，就像一块脆裂的壳，从他身上“剥落”。 他猛地咳出一口血，喉咙里全是金属和烧焦的气味。 皮肤还在抽搐，嗅觉错乱。 他花了几秒钟才恢复部分视力。 然后他看见了—— 雷坤的尸体。 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心脏猛地一抽，脑袋“嗡”地一响。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雷坤……死了？ 怎么可能？ 他老大，雷鸟帮的头目。 只用一只右臂，就把一条街的人碾成渣的变异者，死了？ 谁杀的？！ 他完全没看清。 那一波雷爆太猛，炸得他意识都断片了。 ——是那个骑滑板的家伙？ 他眯起眼，撑着身子，慢慢转过头，试图搜寻那道身影。 可迎着他视线走来的，不是那个少年。 而是一个女人。 她从烟尘后走出，步伐稳定，一身衣物残破焦黑，却气势逼人。 西克愣了一下，有些迷糊。 这家伙又是哪来的？ 下一秒，他猛地一颤。 是那位“买家”。 本该戴着面罩、兜帽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现在面罩烧光了，兜帽也垮了下来。 真面目暴露。 黑发短裁，冰蓝眼睛。 这一次，她开口说话。是真声。 “还没死呢？” 西克的脸之前都快被雷坤踩爆了，但他仍倔强地咧开嘴，嘴角全是血，笑得像条快断气的狗。 “呃……我们的交易……还没结束呢，我必须不能死啊！” 女人静静看着他：“所以，货呢？” 西克低笑几声，声音嘶哑：“你们都被骗了……以为我死抱箱子，就以为货还在里面，所以抢起来了，对吧？” “其实，‘古钥’我早就藏起来了。” 说话时，他的余光不断巡视四周。 动作轻微，像条刚从火坑里爬出来的老鼠，哪怕遍体鳞伤，也本能地保持警觉。 忽然，他全身一僵。 十几米外，有人——那少年正慢慢走来。 西克喉结动了一下，汗毛竖起。 他不知道自己跟这混账小子有什么深仇大怨。 但本能告诉他：这家伙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如果现在交出货，自己多半活不过两分钟。 于是，他猛地一抬手，指向段洛，语气急促却带着一丝算计的狠意： “……只要你杀了那个混蛋，那东西就是你的，我只要两个亿——一个亿买他的命！！” 段洛脚步一顿，老子的命值一个亿？有意思，他倒是想看那女人答不答应。 女人神色平静得像死水。 “行，先看货。” “算数？”西克瞪大眼，声音拔高了些许。 女人淡淡道：“当然算数！黑网级别交易，一旦报出数字，货对，双方默认订约。” “我是V5黑钻账号，信誉保证金九位数，你知道我不可能跟你玩毁约，不然你也不会那么短时间决定跟我交易，对吗？” 西克点头，是这样没错，他最后确认了一遍：“只要货对，你就给我两个亿，顺便杀了他。” “是的。”女人平静回应。 段洛：“……” 这女人是没看到雷坤怎么死的？ 好吧，一定是自己打得太快了，那女人没看到。 不然、 太狂了啊喂！！ 第55章 城统府 玉质斑驳，纹路诡异，光泽泛着幽红。 段洛半眯起眼。 ——这玩意，就是任务目标里写的“古钥”？ 他没有急着出手。 太饿了。 先缓一缓。 … 西克仍存侥幸，寄望那个女人点头接货。 可耳边却传来一记冷冷的回应： “……不是正品。” “构型特征虽然对，但没有源初波动。” “连最低的序列9都达不到。” “多半是那个年代的仿制品。” 女人叹了口气，也不算失望，更像是某种早已预设的判断得到了验证。 西克不甘嘶吼，“这玉佩的数据我传过暗网！鉴定报告写得清清楚楚，就是古钥！” “你说不是就不是？” 女人轻哼一声，像是在复述某份无聊的技术条款。 “暗网扫描只能读取‘构型’和‘谱纹外轮廓’。源初波动？它根本测不了。” “评估的详情页写的是——‘疑似’。” “交易有风险，需现扬验证。你同意了的。” “我是照规矩执行交易前确认，货不对，交易取消” 说完，转身便走，步伐干脆，没有半点迟疑。 “喂！！你去哪？！” 西克像被点燃的汽油桶，瞬间炸了。 “你个臭婊子！你知道我为了这个付出了多大代价吗？！喂——你给我站住，你这个——” 他骂到一半，忽然一顿。 眼睛睁得死大，像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声音哽在喉咙里，瞳孔迅速涣散。 “咚。” 尸体仰倒在地，死不瞑目。 … 段洛一直盯着那女人，却根本没看到她出手。 甚至连她眼神的焦点，都没落到西克身上。 像是西克，自己突然死了。 他试图捕捉哪怕一点异常。 可【鱼感】一片空白。 一股陌生的压迫感，顺着脊椎悄悄爬上来。 那女人已走向他。 “你……是玖号的人吧？” 没等段洛回应，她便将玉佩残件递了过来。 笑着说：“把这个带回去。” “顺便带句话给你上面那位。” “今天的事，城统府可以不追究。” “但如果以后还敢伸手碰‘古钥’——” 她的笑，如沐春风，但说出口的话，却像刀子一样割人。 “城统府的刀，会亲自上门，照规矩剁手。” 话落。 她转身，走向一只被雷击轰裂、铁皮卷翘的废旧集装箱。 随着她靠近—— 嘶—— 空间响起一道极细的“撕裂”声。 集装箱表面那块焦黑的铁皮，仿佛被从现实中撬开了一道缝。 女人没停。 就那么直直地走了进去。 像是走进一张被掀开的纸页。 下一秒，连人带声息，彻底消失。 只留下一阵微妙的真空扰动，空气像被什么抽离过。 … 段洛愣了两秒，才猛地回神。 “……不对。” “她算哪根葱，撂句狠话就想走人？” 他快步冲了过去。 绕着集装箱前后左右搜了一圈，地面、阴影、废铁缝隙，全找遍了。 人，真的没了。 就像凭空蒸发。 “玩大变活人呢？”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如果不是【鱼感】的残留反馈还在—— 他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但【鱼感】非常明确： 她不是躲起来，而是“离开了”。 一种高度封闭、几近无迹的空间离开方式。 “空间术式？传送？” 他低声自语。 但很快皱起了眉。 这种能力，根本不属于这片底层区域。 他抿了下嘴角。 眼神沉了下来： “那女人，到底是哪儿的人？” “……城统府？” …… 回到玖号镖局。 吧台后，夜鸢和候子都在。 段洛一屁股坐下，把那女人的话一字不落地说完： “她最后说——如果我们还敢碰‘古钥’，城统府的刀，会亲自找上门。” 候子调酒的手顿了一下。 夜鸢却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像是听到谁要来修水管。 “行了，这件事，我来处理。” 说完，她转身离开。 她这副风轻云淡且果断的反应，反倒让段洛心底那点没来由的紧张感消散了。 有种好像押对了‘大佬’的感觉。 目送夜鸢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口。 段洛随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转向候子： “你是百事通……话说那女人到底什么来头？我眼睁睁看着她‘咔’一下就消失了。” “消失？”候子挑了下眉，似乎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随后术眼一亮，在空中投出一个投影。 “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这个人——” 一个女人影像，黑发短裁，冰蓝眼睛。 “没错，是她！”段洛一眼认定。 “她是谁？” “城统府的执法者——‘阿丽莎’，杀人无形的空间念力者。” “空间念力？” 候子点头，耐心解释：“空间念力，它不是术士那种‘咻’地一下的瞬移，而是把二维视觉信息，瞬间转化成三维意识，再完成‘物理跃迁’的一种特殊能力。” 段洛脸上露出“懂了”的表情。 但候子看得出他没听懂。 他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补一句：“反正就是一种很牛逼的能力，甚至可以说，是实战里最难应对的类型。” 段洛没接茬。 能力者种类他听过不少，听不懂的也不少。 他不打算深究。 “……话说回来，”他抬头看着候子，“城统府的执法者，怎么突然出现在404区？” 候子抬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像是在点节拍，也像是在思考从哪开始解释。 “你知道‘城统府’的全称吗？” 段洛摇头。 候子打趣道：“连这个都不知道，果然不愧是404区的土著。” 段洛没反驳。 这类话他听得多了。 404区，一个连“义务教育”都从未设立的废区。 多数居民连户籍都挂不上号，出生记录残缺，文盲比率超过八成。 而他呢？ 连“土著”都算不上——穿越来这边，不到一年半。 候子接着说： “城统府，全称：赛博城·统战·联合政府。” “前官方七大军阀残系拼出来的半官方组织，手握四大‘近官方’权限：裁决、资源调度、执法许可、武装追诛。” “名义上接管全城，实际上，城区驻点有限。” “404区，其实不在它的驻点列表里。” “地图上都快抹掉了。脏，乱，费力不讨好。” “可她还是来了，还给‘玖号镖局’撂了话？你猜为什么？” 段洛：我特么知道为什么？ 候子更像是自问自答，“说明有城统府的某些人，突然对404区的东西感兴趣了。” “你是说……‘古钥’？” 候子点头，“在城统府的法律条款里，‘古钥’的归属标准非常随意。” “只要在底层区域被发掘，就自动视为官方资产。” 他说着，术眼扫过桌面，放大玉佩上的纹理细节。 “虽说这块不是正品，但出自那个时代确实没跑。” “光凭这个……城统府就可能会出手。” 段洛眨了下眼：“我听她提到了什么源初波动，还有什么‘序列9’……这些古钥，有讲究？” 候子收起术眼，靠向椅背： “古钥，说到底是一种源初特质自然凝形的古物。” “序列，是年代分级标准。” “‘序列9’，指的是——蒸汽工业末期，远在赛博变革之前的那个时代。” “序列数越小，年代越远，源初成分，也越纯粹。” 段洛仍有疑问：“你一直在说‘源初特质’……那东西到底能干嘛？” 候子抬眼看了他一眼，“这么说吧，能力者大致分两类。” “一类是自然觉醒者，体质异化、基因突变，自发诞生能力，比如原爆体、兽化体、器官变异者——都属这一类。” “另一类，是破钥者。” “通过破解古钥内部残存的源初构式，吸收里面的特质因子，激活某种特殊能力。” “阿丽莎的空间念力，就是由一枚序列6的古钥激发出来的。” “一句话，让普通人踏入‘能力者’世界，这——就是源初特质能干的事。” 他顿了顿，表情沉肃。 “而城统府作为全域维序机构，最大的执法原则只有一条——” “任何未归档的古钥，一律视为前官方资产，由城统府优先接管。” “只要‘古钥’这个词出现在404区。” “城统府，必然介入。” 第56章 右臂雷麒 手机轻震。 ——【入账提醒】 诶？ 哪来的入账？ 段洛眉头一动，手指顺势一划。 屏幕弹出： 【账户：段洛（灰铁）】 【击杀赏金：￥10,000,000】 【额外奖金：￥2,000,000】 【来源：玖号镖局任务结算】 他愣了几秒，又眨了眨眼。 不是错觉。 “……等等。” “不是我杀的西克。” “追回的也不是正品古钥。” “理论上，这镖单不算完成吧？” “可我居然，有赏金？” 他看向候子，想要个解释。 候子靠在椅背上，手里转着术眼镜片，随口道：“这1000万的击杀奖励，是算在雷坤头上的。” 段洛皱眉，指了指奖金那行：“那这两百万？” “按什么发的？” 候子耸了耸肩：“玉佩的评估价，按比例抽的佣金。” 他补充道：“按的——20%。” 段洛盯着他：“不是说那东西是赝品？” 候子：“确实不是古钥，但它出自蒸汽时代，构型完整、材质稳定，算高等级古物。” “按暗网的回收价，能卖上一千万。” “抽成二成，给你两百万——没毛病啊。” …… 【任务结算完成】 【XP+10,000】 …… 回到斑鸠旅馆。 段洛能清晰感觉到，雷属炁流在右肩与肘部之间游走回旋—— 像有一头雷兽，正伏在骨髓深处沉眠，呼吸绵长、却蓄势待发，仿佛只等一声令下： 一支穿云箭，雷霆万钧来相见。 “来试试。” … 段洛原本幻想自己能像雷坤那样——一指擎天、万雷轰地。 结果连个指缝电花都劈不出来。 他猜想，那个“万雷轰炸”，应该是基于“雷麒臂”的一个高阶术式，但那个术式目前自己并没有掌握。 于是，他重新调整炁息，试了下最熟的一招——【掌气斩】。 “唰！” 右掌一劈，一道半月形炁波斜掠而出，尾焰拖着一道湛蓝电弧。 地砖瞬间爆开一条焦痕，火星与雷光噼啪作响。 ——雷属叠加，成功。 段洛又换左掌再发了一次。 结果如他所料——没有雷光，没有爆裂，甚至连反馈感都消失了。 证明了一件事： 右臂雷麒的增幅，只能附着在右臂释放的炁术上。 段洛摸了摸下巴。 “右臂限定？那就专修右臂呗。” 他打开【命盘二】。 盯着界面，眼神快速扫过那些带“右臂施发”标签的图标。 【当前XP：40,000】 【每解锁一项炁术，消耗1000XP】 他眼角一挑，手指一点。 【解锁成功】 ——【中指炁爆】 【施法方式】：竖起右手中指，以指尖为聚焦点，释放定向炁弹，命中后造成局部爆裂。 【右臂雷麒增幅】：爆点引发电弧溅射，对周围目标造成链状电击。 【当前XP：39,000】 “来，下一个。” 他正要继续点选新的右臂系炁术，界面却忽然一顿。 弹出提示： 【已达开窍阶段炁术上限】 【请跃迁至‘通藏’层级，解锁更多炁术位】 “……啧。” 段洛这才记起： 开窍阶段，炁术上限十个，且不能回炉重洗。 换句话说，现在这套炁术搭配，就是“封顶配置”。 目前这几招虽够用，但……要想组合出雷坤那种“一指擎天，万雷轰地”的装杯式全域轰杀术？ ——不够。 “遗憾。” … 洗完澡，段洛合衣躺下。 床垫略硬，凉意渗入脊背，但这时候他顾不上讲究舒适。 作为鲛人系适配体，他必须定期进入深度睡眠，以压制“感知错位”带来的神经应激。 一旦缺眠太久，便有可能诱发“深潜者孤独恐惧症”—— 一种源自远洋掠食物种的幽闭冲动。 那种状态下，会渴望沉沦，渴望黑暗，不知不觉中变成一头无法自控的野兽。 睡觉！ 这不是休息，这是自救。 他闭上眼。 “一只羊，两只羊……” 他侧脸埋进枕头，像一条断电的电鳗。 操。 “1738只羊！！！” 第57章 污症 尤其是——失眠的代价。 段洛能感觉到，黑潮正从脚底升起。 别人看不到。 但他能。 那是一层墨质的海水，从皮下渗出，悄无声息地爬上脚踝、小腿、膝盖……一路向上。 像是要一口把他吞掉。 他咬牙，从袖口翻出一柄小刀。 反手刺入自己的大腿。 “唰——噗。” 精准穿透筋膜，神经一震，剧痛立刻炸开。 他屏蔽了【自愈】指令，任由痛感停留、燃烧、蔓延。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只要疼痛足够剧烈，它就能把梦魇压回水底。 ——至少以前可以。 但这次，症状好像加重了，自残无效。 黑潮没退，涨上来了。 他的身体被压得渐渐不能动。 想抬手。 拼尽力气。 可终究——没能抬起。 呼吸开始困难。 意识，正在往下沉。 该死！ “哒。” 此时，一只蟑螂，正沿着床腿慢悠悠地爬来。 很小。 但这一刻，它的存在却被无限放大。 仿佛整间屋子都停住了，只有它在动。 突然。 “砰！！” 吊灯上的一枚老化螺丝，终于在锈蚀与重力的撕扯下脱落。 直直砸中正要翻上床沿的蟑螂。 蟑螂被砸死了。 【伤痛源：一只死亡个体（蟑螂）】 【死因：钝击致死】 【可执行哀悼。】 段洛没多想。 几乎是本能反应—— ——执行【哀悼】。 那种感觉，就像用钉子钉死了“自己”。 很难受！但有效！黑潮开始退去。 直到黑潮退尽，他身体猛然一震。 那一口没呼出的气，倒灌回来。 他本能地咳出声，猛地撑起上半身—— 像是从深水区破水而出。 胸腔发烫。 冷汗淋漓。 … 今天是周一。 排尿正常。 很硬。 这算是个难得的安慰。 段洛站在镜前，打量自己。 脸，还是原本那张。 ——他不是魂穿，是身穿。 ——是真被一把拉进这个世界的“游客”。 好在这里是404区。 底层中的底层，谁都不问出身，也没人追究你是谁。 问就是：街头弃婴，父母不祥。 镜子里的人，眼里透出着“视死如归”。 他很清楚：不能自怜，也不能软下去。 一旦情绪松动，“深潜者孤独症”就会趁机翻涌上来。 … 段洛有个习惯。 不把事写下来，脑子就绕不清楚。 卧室的桌上摊着几张白纸。 他抽出一张，又拿起那支只剩半管墨的旧水笔。 写下四个字： 【当前威胁。】 几乎没停顿，下面就列出了三条。 【一、界面。】 没有它，他甚至不会来到这个世界，更不会染上什么“黑潮”。 而它从未说明目的，只是一味更新命盘、推送任务、结算奖励，像个幽灵教官。 但它，真的是罪魁祸首吗？ 没有它，自己根本撑不到现在。 甚至，刚刚用来破解黑潮的“哀悼”，也是它衍生出的能力之一。 他在“界面”旁，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二、黑潮。】 起初，他以为那只是鲛人适配体的某种生理并发症。 就像人类的高原反应，或者神经衰弱——不舒服，但能忍。 但现在……越来越不对劲了。 那种贴着意识、像催命符一样缓缓向你爬来的压迫感。 不像症状。 更像索命。 “这玩意……会不会是‘污症’？” 他停了笔，眉头紧锁。 脑海中闪过前几天通宵读完的那份档案： 《污海异常构成·非物理交叉案例报告》。 这个世界，只由两部分构成。 一是——废城。 二是——污海。 “废城”，可别误会成某座城市。 它的尺度，是大陆级别的废墟文明聚合体。 换句话说： 把地球七大洲拼成一个，你才勉强触碰到“废城”的下限，虽然可居住的，只有404个区。 而“污海”——是另一极端。 它吞噬了所有海洋残余、极圈水体、地壳断面的深渊，甚至连部分被湮灭的历史区域也一并吞下。 更准确地说： 它是这个世界里，一切流动、沉没与失控之物的最终归处。 它还有别名：黑海、渊界、迷雾、深梦、未知之海…… 而那份档案的结论，极其简短： 【一切不可名状的症状，皆可归入‘污海影响’——污症。】 关于“污症”的最早记录，并非来自科研机构。 它最初，出现在【古地陆教派】的密封神学文本中。 据说在第一纪元末，“极昼之后的黑海”反复出现在信徒的梦境中。 那片海，被描述为： 【沉睡于万象之后的深海。不见底，不见边。凡目视其波者，将失去现实中的自我。】 他在“黑潮”那行下，补了几个猜想： → 污症？诡异因子？被害妄想？精神病！？ 想不动了。 “第三个威胁……” 【三——】 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 “算了——这条，不写也罢。” …… 斑鸠旅馆顶层套房，自带一个健身区。 角落里立着一台拳击测力器，机器老旧，显示屏泛着微黄，顶部还贴着一行提示： “最大测值：3000磅。” 据说，原来那个世界，拳王泰森的右拳，也不过800磅。 段洛一拳轰了过去。 “嘭！” 显示屏上的数值疯了一样冲过了3000的极限值。 “轰！！” 测力装置当扬炸裂，飞溅的残片嵌进了墙壁。 段洛甩了甩手腕，心里那口憋了许久的闷气，总算有了一点出口。 可下一秒。 “叮——” 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设备毁损，请于24小时内前往前台完成赔付手续。】 【——斑鸠旅馆】 第58章 神秘包裹 班德洛既是老板，也是前台客服，此刻正一本正经地说教： “我知道，镖人这行压力大，总会碰上点事儿，心理疏导，得及时做。” “砸东西？要是真能排解情绪，也不是不能理解。” 语气一转，他换上熟练的算账腔调：“拳力测试仪，二手，市扬价四万。” “我友情价给你，两万，意思意思就行了。” 段洛抬眼：“拳力测试仪，是用来测试拳力的，对吧？” “那还用说。” “我照规矩测了，它一击就崩了——那不叫损坏，叫测试结果。” 班德洛：“……” 这脑回路，绝了。 一拳超过三千磅……真要计较，自己很可能和那测试仪是一个下扬。 索性举起双手，摆出合作姿态： “行吧，你是玖号镖人，我是玖号登记商户。” “按《合作合同》第七条，你有一次月度免责销账——这测试结果，我认了。” 随后又劝：“说到底，情绪排解的法子多了去了。干架、喝汤、打人偶……别老盯设备出气，行不？” 段洛没应声，只是掏出手机划了一下。 “叮。” 班德洛终端响了一声。 【到账——20000通宝】 他愣住：不是说了免责了吗？ 刚要开口，段洛先问：“你了解污症吗？” “你卖我的那份报告，只提到一星半点。” 班德洛突然有些心虚。 前几天他卖了段洛一份《污海异常构成·非物理交叉案例报告》。四百页，五千块。 但书里九成是堆砌的假设和炒冷饭，真正有价值的内容，不超过三页。 至于真正的报告？那东西早被财团锁死在内网。底层人碰？想都别想。 他将通宝划入账户，立刻摆出讲解专家的架势：“当然了解。” “污症，超能个体十个里有八个沾上边。” 段洛一怔：原来他不是特例。 “那他们的症状是……？” 班德洛喝了口水，缓声道：“‘污症，是一类不可名状适应障的统称。” “症状因人而异。” “有人怕声，有人怕光，有人沾血就吐。” “还有更奇葩的——对称强迫、镜像自闭、经期不举……” 段洛听得像被打开了新世界。 “为什么？”他追问，“为什么能力者会得这种‘污症’？” 班德洛抬眼：“你听过那句话吧？” “哪句？” “能力的馈赠，从来都是暗中标好了价格。” “想获得，必承受代价。” “而‘污症’，就是这种代价。” 段洛沉思片刻，继续问：“那……他们怎么排解？” “得看你沾哪一型。”班德洛笑。 “还分型？” “当然。”他像在讲行规，“不同能力者，有不同的缓解法。” “有的靠药，有的靠术，有的靠黑科技、人工排卵、信仰，吃人血馒头，泡冥浴池当咸鱼，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兽化体最常见，基本是定期打人，或像你，砸测力器。” 段洛：“……” “不过啊。”班德洛耸耸肩，“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得解。” “有人找不到对症法，有人来不及找。” “那他们后来呢？”段洛问。 “疯的、跳L的、爆体的、瘫壳的。” “更极端的，成了屠狗、死巡、定杀者。” “还有更惨的，变‘木乃伊’、‘战奴’、‘别人的召唤兽’。” 段洛没再说话。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缓解方式：每周一次“深海慰藉”谈心，外加每周八小时深度睡眠。 突然觉得——香了。 “幸福感”，有时候，还真是比较出来的。 之后他又问了不少问题。 问到后来，班德洛开始敷衍。 “我和镖局签了协议，有的能说，有的不能。” “等你哪天升成执街骨干，信息互通就是默认条款，到时候我知道的，全摊给你，分文不取。” ——果然，还是有所保留。 “怎么成为执街骨干？” “升到黄金段位就行。” “黄金之后，自动获得执街权，算核心了，特权不少。” 段洛识趣地没再追问。 他现在才刚脱离见习，刚转灰铁，离黄金……还远。 “哦，对了。” 班德洛像想起什么似的，啪地拍了一下柜台：“你有个包裹，今早送来的。” 段洛一愣。他从不网购，联系人也没几个，根本没人会寄东西给他。 “包裹？我的？” “嗯。” “谁送来的？” “茶兔。” “茶兔是谁？” “快递员，负责这一片。” 段洛看向柜台上的包裹。 红框白字：【私密物品 / 本人签收】 寄件人：匿名。 他眉头一蹙，调动鱼感。 反馈结果：三重加密 / 能力介入 / 拒绝读取。 他心头一震：一个快递，居然加密到这种程度？ 连Lv3鱼感都扫不穿。 他盯着盒子，迟疑几秒，还是伸手拿起。 包裹轻得出奇。 软塌塌的，像装了点棉花。 班德洛在旁边提醒：“记得回房再拆。” “标签写了‘私密’——作为玖号客，我有义务提醒你。” 段洛挑眉。 这老斑鸠说得好听，八成自己也觉得这东西不安全。 疑心更重了。 他转身，离柜，走回房间。 …… 门关上，落锁。 他把包裹放上桌，抽出随身小刀。 动作稳定，指节却绷得发紧。 眼神始终没离开包裹口。 像在等什么。 气体、弹片、寄生虫……他都遇过。 早就习惯了。 刚穿来这边的第二周，他就确诊了污染型偏执障。 疑病。过警。神经高度敏感。 把谁都当成潜在袭击者。 虽说现在“转正”了，这毛病……他自己都知道，没改多少。 小心使得万年船。 “嘶拉——” 没有爆炸，也没有反应式术式。 只是普通纸盒，加了干扰封锁，屏蔽等级压过鱼感Lv3。 但外壳毕竟是纸壳，一刀下去就裂开了。 里面是一个磨砂拉链袋。 干净，规整，拉链正对着他。 他拉开拉链。 看了一眼。 愣住。 …… 第59章 西港执街 定制款。黑色弹力面料。 裁剪流畅，线条利落，明显不是普通货色。 他眨了下眼，伸指把标签翻过来。 荧光绿的字，醒目印着：「单拓同款·战术适应型」 标签下方，还潦草写着一行手写字： “特别定制版。by 夜鸢。” … 夜姐，果然讲究。 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玩笑，真定制了单拓同款。 ……内裤这种东西，不好亲自送，所以才叫了快递？ 不想了。 先换上。 … 贴身。精准。撑力刚好。 就连周一那发“朝天炮”，也被稳稳包住。 甚至……有种奇妙的“舒畅”从下腹升起来。 “叮——” 突然，手机震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是玖号镖局发来的通知。 —— 【段洛，恭喜。你已被破格提拔为镖局“核心骨干”。】 【获得骨干特权：执街】 【当前分配：西港】 【即日起可在执掌的街区（西港）打卡签到，领取基础巡街工资。】 【巡街期间，请留意本街区玖号客户的报镖信号，确保第一时间出动应对。】 【? 骨干身份将按月考评，巡街表现计入评定档案。】 【附件：《玖号镖局执街奖惩规范》《正式任命书》】 【——玖号镖局运营后台】 —— 段洛盯着屏幕，愣了几秒。 老斑鸠不是说过吗？ 得升到黄金段位，才有资格当“骨干”。 可他才刚脱离“见习期”，连灰铁都还没捂热，怎么就，破格了？ 虽然， 但是， 刚换上内裤，就被提拔成骨干？ 这展开，会不会让人误会他跟夜姐之间存在某种“PY交易”。 … 他点开附件。 “西港执街”的描述，看起来更像是巡逻员。 每天打卡西港的四个指定点，打完他就能下班。 工资：十万通宝一天。 以前，他会“哇！！” 但今时不同往日。 对坐拥“三千两百万”巨款的他来说，这一天十万通宝称不上有“致命吸引力”。 要知道三颗T1350子弹，就要价10万了，这还是玖号折扣价。 十万通宝的真实购买力，也就相当于原来世界的两千五百块钱，大致就是40：1这样。 段洛正犹豫要不要“上任”，命盘界面忽然弹出提示： —— 【任务更新——执街】 【完成每日打卡：+1000XP】 —— “……卧槽。” 段洛眼神一凛。 正愁怎么弄XP呢，这才好了，稳定的XP来源，来了。 一天1000XP，十天是就10000。 换算下来，就是10天100%可以点亮一个命符。 这不比咔咔乱杀稳定多了？ 既然如此，当“执街”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但他还是很困扰：为什么选他当“执街”？而且——为什么偏偏是西港？ 他重新拉开【镖局通知】。 目光扫过附件描述，几个关键信息在脑中迅速串联起来。 …… 西港，原本是雷鸟帮的势力范围。 但几天前，雷鸟帮头目雷坤，被他击杀。 副首西克也死于非命。 帮派两头塌，地盘瞬间失控。 事件发酵没多久，404电台就开始轮播播报—— “西港旧权力瓦解。” “街头冲突频发。” “各方势力正在抢地盘。” 一地鸡毛。 至于雷坤到底为何而死？ 真相早就被处理干净。 玖号的善后组，不是吃干饭的。 城统府当然知道——雷坤死于玖号之手。 可暗网上，查不到任何记录。 甚至雷坤的死因，都开始版本混杂—— 段洛并不惊讶。 在这个城市的底层，真相本就没那么重要。 而他被分配去西港执街，这意味着什么？ 《任命书》最后一句话：“西港控扬权，由玖号接收。” ——卧槽。 这像是镖局该说的话吗？ 普通镖局是“第三方”，讲究中立。 只接任务，不涉政局，干的是财团不愿碰的灰单、脏单、难单。 但这句“控扬权由玖号接收”，性质完全不一样。 这是插旗。 是布点。 是接手西港的实际管理权。 答案很清楚了。 ——他，就是被送去“插旗”的人。 如果说城统府是明面驻点。 那玖号——就是暗地控扬的野心家。 不走流程，不做公示，暗里巡街，如鲛人夜游。 他以前根本接触不到这种级别的信息。 “核心骨干”这权限，果然不只是虚衔。 他低头，关掉通知界面。 屏幕泛着一层淡蓝光。 “执街”的意义，他明白。 这水一旦蹚了，就不是“接任务”——是踩进权力的泥潭。 他不该卷进这种局。 可他，确实需要XP。 这玖号没把他当外人，就怪感动的，但拿来当钉子使，也是真的。 …… 西港，是404区最乱的一块—— 三教九流混杂，特殊事件频发。 最近，甚至传出帮派混战。 段洛不算新人。 他一刀就咔嚓了雷坤，身份虽未公开，但传言从没停过。 让他去西港“执街”，论战绩确实不成问题。 ——但，他正值开窍期，炁术难以久用，一旦透支，饿得快，续战力不稳。 远程攻击，还得靠那杆黑鲛炮击棍。 他必须补给。 去西港前，先去屯一波子弹。 …… 段洛抵达九竜城寨的【甲壳龙】武器店时，街口还飘着炸油味。 明明是营业时间，但店门关着。 铁闸死死拉下，整个门面沉得像块钉死的棺盖。 正中贴着一张鲜红的大字条，写着： 【老婆回来了，我不干了。】 他当扬一愣： ……蛤？ 他确实记得，犸路牙曾提起过一个“跑路的老婆”，语气又怨又痴。 可这算什么？老婆回来了，他就关店，不卖武器了？ 那家伙不是嚷着要当“废城第一军火商”的吗？ 说不干就不干？ ……呵，男人。 他目光下移，注意到字条角落处好像有个不起眼的符号。 定睛一看。 诶？ 这不是“玖号暗语”的编码标识吗？ 暗语？ 【老婆回来了，我不干了】，如果按照对应编号翻译过来，实际信息是—— ——【黑莲教卷土重来，我先跑路啦！】 卧槽。 第60章 九竜城寨 · 执街者 →【黑莲教卷土重来，我先跑路啦！】 翻译结果跳出来的一瞬，段洛心口一跳。 脑子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黑莲教怎么卷来”，而是： ——黑鲛炮击棍的子弹去哪买？ 【黑鲛炮击棍】的子弹是特制的，只有【甲壳龙】一家供应。 店关了，供弹断了，黑鲛棍的火力等于废了一半。 他咂咂嘴，掏出手机，拨号。 早就把犸路牙的号码存好了，防的就是急战临单。 嘟—— 嘟——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 段洛盯着屏幕，属实不能理解。 跑路也就算了，连号都注销？ ——没必要吧。 他相信黑莲教可能有动作， 但这可是九竜城寨。 玖号镖局的重要据点，有“执街”驻守。真有风险，犸路牙完全可以提前报镖。 “执街”会第一时间响应，保证他的安全，干嘛要跑呢？ 除非，这次来的黑莲教成员，强到连执街都兜不住？ 也有可能，是“执街”安排他跑的。 话说——这片的“执街”是谁？ 他现在是玖号的核心骨干，拥有登录玖号内网的权限。 登录，查询，页面弹出。 【当前 · 九竜城寨 · 执街者】 【单拓（黄金段位）】 “哦豁。” 竟然是单拓。 玖号的镖人神出鬼没，段洛真正合作过的没几个，而单拓就是最“熟”的那个。 ——对了，还有那笔 1000 万酬金和一次救命，忘了谢。 正好问问犸路牙的事，也顺便补句“谢谢”。 他点进对方档案，想找联系方式。 系统却弹出提示： 【该镖人设置权限：联系方式仅限黄金段位及以上镖人可见】 【您当前为：灰铁】 【拒绝访问】 “……” 段洛怔了怔。 ——行吧。 关上界面，抬头重新看向【甲壳龙】紧闭的铁闸。 人跑路了，店不还在吗？ 这地段偏，摄像头稀，街面目前也没什么人。 他一贯不搞“0元购”。 但现在这局势——店主跑路、秩序真空、执街不接线…… 作为玖号的核心骨干，他只能“接管”了。 绕到后门。 那地方隐蔽，犸路牙带他走过一次。 铁门生锈，锁挂在门把上，但链子没扣死。 段洛一挑眉。 “连锁都不扣……不像犸路牙的风格。” 不管了。他抬脚—— “咣！” 铁门一脚踹开，尘土激扬。 门后漆黑，像沉睡的兽穴。 他刚迈进去半步—— “唰！” 一柄巨大的骨刀，从门内横扫出来，带着寒光和风声直取颈侧！ 段洛瞳孔骤缩，鱼感先一步示警。 脚下猛撤半步，身体半转，整个人像脱鞘的水线闪出去。 ——是那把刀。 他认出来了。 单拓的！ “嚯。” 骨刀回旋又是一砍，毫无停顿。 段洛边退边举手：“等等——等等！自己人！！” 黑暗中传来低哑嗓音：“谁跟你自己人？以为我识别不出你来？——百变秀咖！” 百变什么玩意儿？ 段洛眉角一跳，顺口爆了句暗号：“夜雨逢镖——” 对方动作顿了顿，骨刀停在半空。 段洛趁势接上：“上镖人命，下押幽魂。” 空气微沉。 对方声音压低：“今天黄历？” “我查查！”段洛立刻掏出终端，快速扫了一眼，“甲风晴转多云，28976。” 那人终于将刀放下。 “段洛？” “对，是我。” 对方从黑暗中走出，卸下面罩。 果然是单拓。 段洛叫骂：“你瞎啊！砍我干什么？！” …… 仓库角落，一盏红外工作灯泛着暗光。 单拓靠着金属柜，点了根烟。 “‘百变秀咖’，黑莲教骨干。” “前几天潜进404区，破了我们玖号的外围服务器。泄了一批镖人的身份——见习期和灰铁段位为主。” “这人能模仿体型、嗓音、言谈，伪装任何人。” 他抬眼，看了段洛一眼： “你是灰铁，身份也在那批里。我看到你进门、反应又不对劲，还没提前打暗号，第一反应就是——你被换掉了。” 段洛无语。 谁知道你在里面啊，提前打毛个暗语？ 他按下情绪，缓了口气，好吧，也算搞清楚原因了。 想了想，又问：“犸路牙跑路，是你安排的？” “严格说来，不算跑路。” “他去进货了。” “进货？” “嗯。上城的武器商断了他的货，他打算自己搞材料，自己造。” “去哪进？” “他没说。” “我刚给他打电话，是空号。” “正常。”单拓吐出一口烟，“玖号客的终端，一出404就没信号。” 段洛点点头。 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执街打卡点。” 说着，单拓从口袋里摸出终端，对准墙角嵌入的金属识别板轻轻一扫。 “滴。” 识别灯一亮，红线横扫过他全身，几秒后熄灭。 “签到完毕。” 段洛长见识了，原来“打卡”是这么打的。 单拓收起终端，瞥了他一眼：“那你来干嘛？” “买子弹。” 段洛举起黑鲛炮击棍晃了晃，“话说，我们聊天不开灯吗？” 单拓没回答，只抬手往墙上一按。 “咔哒。” 灯亮。 白炽灯瞬间照亮整间店铺—— 货架空了，柜子空了，连工具都被清得干干净净，只剩些散落的发泡壳和焊接残件。 段洛早用鱼感扫过，倒不惊讶，只皱了下眉：“犸路牙真把全店带走了？一点没留？” “留下了一张字条。” 单拓转身，从桌面捡起便签，递过来。 段洛接过，展开一看。 红笔写着三行字： 【问世间情为何物。】 【只叫人生死相许。】 【我，钟：意你。】 段洛盯着字条，沉默了几秒。 “……这情书写得有点凶，标点符号有点奇怪。” “暗语。”单拓道，“用第七套玖号编文，翻一下。” 嗯？ 段洛翻出手机，调出《第七套玖号编文》，开始比对。 然后，眉毛不自觉地挑了起来。 ——【你要的子弹断货了。】 ——【柜台里面还有最后的十二管。】 ——【绝版货，售价：两千万。】 段洛：“……” 单拓耸耸肩：“字条是给你留的吧？” “你那把武器我见过，K＆Q666口径，属于停产型号，整个404区能配这弹的，也就犸路牙手里还有点存货。” “现在这批，是按玖号客内部价给的。逼近成本，两千万算良心了。” “你是骨干，有权限调用玖号客资源，像这种战斗级消耗品，完成后续镖单后，可以走骨干报销通道。” ——子弹可以报销？ 段洛手上一顿，脸上露出一种“骨干真香”的表情。 他没废话，转身走向柜台，拉开下层金属门。 【黑鲛炮击棍】的特制弹T1350，一枚枚稳稳躺在发泡托盘里，像是排队等着他来领。 他掏出黑鲛的弹匣，一边往里压子弹，一边问： “所以，黑莲教真回来了？” 单拓轻吐一口烟雾：“至少，百变秀咖是回来了。” “我现在的任务，就是活捉他。” “你搞得定？” “你太小看我了。” 段洛低笑了声：“谢了。” 单拓一愣：“谢什么？” “把我从哨塔里扛出来。” “切。” 最后一枚子弹“咔哒”一声推入。 段洛合上弹匣，推入黑鲛棍中，低头上膛。 然后走到单拓面前，神秘兮兮地说：“来，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他拉开自己裤腰带，扯出内裤边： “夜姐送的，同款。” 第61章 都市传说 甲壳龙二楼，曾是犸路牙的员工休息室，现在则被单拓接手，当作临时驻点。 床铺是拼接的金属零件和软垫，单拓蒙着毯子睡得正熟，忽然像触电般弹坐起来，瞪着天花板。 “不是……那小子有病吧？” …… 与此同时。 段洛正滑行在通往西港的高架快速道上。 脚下是SP-飞鼠悬浮滑板，气浪贴地而掠，仪表显示时速——二百四。 西港高速横贯整个404西缘。 高效。也够烂。 就像从废墟中剖出的钢铁肋骨，直直延伸向前方的雾霭。 这条路，是三方议会时代的遗留工程。 三方——军阀、企业财团、遗裔家族。 他们曾为“控制污染外泄”，勉强达成过400区扩容协议。 于是，401、402、403、404陆续“被出生”。 404，是最后设立的，设施最烂，人口最杂，“垃圾密度”最高。 西港高速，就是那时期的产物之一。 当然，同期还有一堆工程——都烂尾了。 比如这条高速的中心段：缺失一整公里。 成了404区最著名的断头路。 哪怕现在是“城统府”时代，由七大军阀联合财团与遗裔家族核心组成执政体， 也没人愿意补这玩意儿。 那断口，就像等死人的兽骨，张着嘴，一直待在那里。 但——没关系。 悬浮滑板只要速度足够，是能滑翔越过去的。 本来没问题。 但是—— “叮——” 界面突然弹出提示，状态窗口猝不及防地铺满视野。 【慰藉】：x7#Lq!@9vZ$+dN 段洛还来不及反应。 ——滑板，失控了。 他连人带板被甩出去，空中翻滚两圈，直挺挺地从断口摔下去。 砸地。翻滚。弹起又落地。 狗吃屎式着陆。 到底滚了多少圈他自己都数不清。 只知道现在——左臂、右腿，像不该出现在人体上的角度扭折着。 … 特性：“慰藉”。 是段洛最搞不懂的特性，比“哀悼”还难懂。 它是【夜巡鲛衣卫】套装中默认绑定的特性。 理论上，只要【夜巡鲛衣卫】晋阶为【悼打鲛尉】，命盘应该第一时间将其同步到Lv2。 就像升职加薪，开会发饼——流程走完，该给的都该自动到账。 可它偏不。 就挑这个节骨眼儿——他正飞过断桥，人在空中呢，突然跳出来。 跳出来也就算了。 还特么是一串乱码。 接着，“鱼感”宕机，滑板助推系统短路。 然后—— 直接“坠机”。 就这样。 他从高架断头桥摔了下去，连人带板在地上翻滚了几十米，最后定格在一个四脚朝天的姿势上。 仰望着头顶那个还在闪乱码的界面。 “咿……压……法克……” 下颌骨也摔错位了，连脏话都说不利索。 …… ——要冷静。 不能老想着那些不好的事。 得正向、积极，心态健康。 对，我是“鲛人生理体”。 这种高空坠落伤，痊愈最多半小时。 他闭眼，深呼吸，感受肌肉纤维的撕扯一点点在收口。 躁意渐退，呼吸渐稳。 脑子也，清晰了些。 然后，他忽然想起了这座桥的传闻。 ——这座断头桥，好像不太干净。 据说，这是404区最早的“投身之地”。 很多人不是自己想跳，是像被“吸”下去的。 尤其是凌晨时分。 有传言说，风会从桥口“抽”出来——像某种怪物张嘴呼气。 还有人说，半夜开到桥头，总能看到桥边站着个影子，但下一秒回头——就没了。 段洛以前从不信这些。 他觉得那是烂命人编来吓自己的鬼话。 但现在…… 他躺在地上，血糊一身。 状态栏还在刷乱码。 风贴着皮肤往骨缝钻，忽冷忽热。 耳边，“咕噜噜……” 像什么在咽口水。 越来越觉得“人言可畏”。 “咕——” ……诶？ 他眼角抽了一下。 发现，原来是自己的肚子在叫。 ……好吧。 是饿了。 【快速自愈】消耗巨大，几秒钟内饿成狗都很正常。 ——不是什么怪力乱神。 只是饿出了幻觉。 就这样。 ……应该就是这样。 他甩甩头，把那些杜撰的都市传说从脑袋里抖了出去。 好在，雷麒右臂够抗造，几乎没伤着。 段洛一歪身，手探进战斗服侧袋，摸出一截被压扁的压缩肉饼。 熟悉的工业包装。 刚撕开一角—— “轰！！！” 巨响忽然撕裂夜色。 空气震了一下，前方亮光猛然压来。 一辆重型卡车，正从对面隧道口冲了出来。 车灯像两柄刀子，直扑眼皮。 段洛瞳孔急缩。 突然意识到——自己躺的位置，正是隧道口的车道。 鱼感宕机，体力没恢复，他只能仰头怒吼： “喂！停！！——停尼玛！给我停下啊！！” “吱————！！！” 刹车声尖得像金属被生生撕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焦灼的弧。 车头稳稳地停住。 距离段洛的脸——不到两公分。 风压砸下来，带着机油味、尘土味，还有一点火药的腥燥。 他脖子一歪，大口喘气。 ——还活着。 但还没喘稳，就听见“啪嗒，啪嗒”—— 拖鞋拖地的声音，一步一步靠近。 接着，是一股极其不讲理的混合味道：汽油、酒精、汗，还有……老坛酸菜？ “咯——嗝。” 一个破碎的打嗝声飘过来。 然后，一个声音问： “你没事吧？” 段洛：“……” ……对着一个被砸成Z字胳膊、S型腿的人问“你没事”？脑子是酒精炖出来的吗？ 他侧过头。 透过还没完全消散的乱码状态栏，他看到一个乱发老头顶着车灯逆光走来。 步子松松垮垮，像踩着鬼步的醉汉。 段洛咬牙：“你是……那辆卡车的司机？” “啊，对，是我。” “……” “……酒驾是吧你。” 老头皱了皱眉：“酒驾？” 在404这种破地界，酒驾根本不是事，谁还在意这个？ 他骂骂捏捏：“我刹得住，行不行？差一丢丢而已，又不是撞上你了。” “碰瓷帮的那群瘪三就爱这么搞，把人弄残，往这摆，讹点过路费，行，我知道规矩。” “这个，你拿着。” 他晃晃悠悠靠近，把一把皱巴巴、五颜六色的钞票塞进段洛手里。 段洛：“……” 第62章 充电宝 他们专门把人搞残，孩子、大人都一样。 腿打断、胳膊卸了，牙敲掉半口，整个人扔在路中央，当活路障。 想活？得碰上像这老头一样的“老实人”。 没碰上？就躺到腐烂。 这糟老头身上味儿重，估计是个混得不咋地的家伙，能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最后咂了咂舌，叹气。 “老头，我能活下来，不是你刹得准——是我那一屁股刚好滑出去一点，你懂吧？” ——鲛人滑臀，了解一下。 然后接过钞票，晃了晃。 “钱我收了，就当你买个教训，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下次别再酒驾了。” 话虽如此，他眼前这醉醺醺的糟老头子，还能不能活到明天都难说。 ……我说这话到底是为了谁啊！！！ 苦笑中，他撑起身体，身体自愈已经快走完流程，能走了。 飞鼠滑板摔得老远，百来米开外。 “唉，真是……” …… 老头静静站着，望着段洛一瘸一拐的背影，许久没有动。 夜风穿过空地，蹭倒他脚边的空酒瓶。 酒瓶咕噜噜滚了两圈，碰到车胎，“咔哒”一声停住。 他像才回过神，转身，一步一步走回驾驶座。 车门“哐”地关上。 引擎刚启动，通讯频道“滴滴”响起。 【大人，发生状况？】 “没事。”他一边调头，一边慢悠悠地应道，“小误会而已。” 【误会？】 “不说这个。”老头望着前方，语气压了下去，“调查怎么样？” 【不祥的源质波动来自西港方向，有可能是罗刹一族的成员。】 【指挥部评估后决定：不作处理。理由是——404区不在主控管理权限内，随它折腾。】 老头沉默了一瞬。 缓缓抬眼，透过后视镜，扫了眼那片破碎的断口。 那小子的话还在耳边绕：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下次别再酒驾了。” 他嘴角勾起，轻轻哼了声：“能喷射滑液，被撞前瞬间滑行二十公分，下巴断了，哈着口水，还坚持讲交规……这物种真是有意思。” 醉意一扫而空，手指动了下，切入频道。 “收工。” 【明白。】 通讯中断。 卡车驶入夜色，后视镜中，那片残破的路面被迅速吞没。 …… 段洛找到了滑板。 飞鼠滑板没大事，漆面有几道划痕而已， 但。 “启动……失败。” “启动……失败。” 他脸色一点点沉下来，最后比滑板还绿。 “坏了！？” 他愣了两秒。 关键是——这玩意儿太高端，他不会修，只能返厂。 段洛站起身，抬头望一眼天，又低头环顾四周。 死寂的高架桥，像破布一样摊在黑暗里，一眼望不到头。 距离西港，还有——118公里。 鲛人滑步的极限滑行距离是40公里。超过？——“脱水而死”。 他现在连肚脐眼都快饿瘪了。 “喂——！！” 他朝夜色咆哮，“老头！停一下啊！！捎我一程！” 回应他的是风。 卡车早没影，尾灯像梦一样熄在尽头。 “算了。”他吐了口气。 反正那车也不是往西港开的。 段洛低头，再次看向脚下的滑板。 得想想对策了。 以前家里机器出问题，他一律不修。 拍，打，砸。 简单，粗暴，但有时候还真能奏效。 “……那就照老办法来试试。” “飞鼠，对不住了！”他吸了口气，抬脚一顿： “砸。” “——滋啦啦！” 飞鼠滑板的终端屏一闪，电量图标弱弱地亮起一格，又迅速熄灭。 “……” 段洛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没电？” 原来是这个。 充电，需要充电桩。 他环顾四周。 废路荒凉，黑压压一片，连个老鼠窝都没有！ 这可是404，不是抵抗军的基地——哪来的充电桩？！ 目光回落，落在自己右臂。 突然意识到，我自己不就是吗？ 他翻开手背，食指、中指轻弹，关节“咔哒”一响。 技能界面滑出： 【炁爆·中指】 【施法方式】：……。 【右臂雷麒增幅】：……。 【特性融合】：炁爆·中指 + 鲛人生理体 【技能派生：鲛流电】 【鲛流电】：通过鲛人体液调节放电强度，将高爆炁弹转为“缓流电压”，用于设备应急供电。 …… 【炁爆·中指】插入飞鼠滑板的接电口。 “——滋啦……” 一串低电弧声传出。 滑板微震，底部浮力模块“嗡”的弹出半寸，尾灯闪了一下。 【当前电量：0.1%……0.2%……0.3%】 段洛瞄了一眼界面。 ——通了。 开窍阶段炁术耗能极快，前往西港执街，不止弹药得带够，食补更不能少。 压缩肉饼、营养液、能量条——出门三件套，战斗背包里囤了很多。 段洛一边放电，一边低头撕开压扁的“高热量压缩肉饼”。 齿缝间咬住边角，咔哧咔哧咀嚼着，就着半管营养液，咕咚几口下去。 这时，界面又弹出了那行字： 【慰藉】：x7#Lq!@9vZ$+dN 乱码。 又来了。 “慰藉”的原来描述他还记得。 【每周定期与信赖对象共享一餐，可显著降低孤独诱发型副作用，效果随陪伴者的亲密度与对话质量浮动……】 但现在的描述全是乱码。 这真的很要命。 他记得班德洛说过的一句警告： “污海恐惧症，超能个体十个里有八个沾上边，要是不清楚自己靠什么缓解，那就会被‘污症’吃掉。” 第63章 打卡西港 段洛滑进西港。 飞鼠悬浮滑板贴地掠过，轻鸣低响，带起一缕缕浮尘。 街面破败，油斑与陈年血迹斑驳交错，空气里还飘着一股发酵后的腐肉酸臭。 段洛没穿镖服。 但脚下这台“高配滑板”，太扎眼了。 这种型号，一旦脱手，能换三张能源票起步。 巷口，几个闲汉眼神一亮。 有动静，鬼鬼祟祟地凑了上来。 刚露半个身影—— 段洛抬腿，一脚踹出。 领头那人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踹飞出去，贴地滑行数十米，直到半身撞进了远处的钢筋墙。 “砰！” 街巷一静。 几人当扬僵住，回过神后，拔腿就跑，像见了鬼。 段洛摇了摇头，继续滑行。 在404区，不需要解释。 能打，就够了。 几分钟后，他从街巷滑进港口区。 远处的吊臂塔架裸露在晨雾中，铁皮屋层层叠叠。 破旧的广播箱挂在吊塔下，电流噼啪乱响，一边漏电，一边吐字。 频道混成一锅粥： 「收购活体器官，原装、二手皆可……」 「黑海远洋捕捞，招聘大龄劳工，高额海难补贴……」 「度小蛮贷款优惠，一分钟到账……」 混在其中的，甚至还有城统府的频道： 「城统府即将入驻，安控会将继续支持西港恢复秩序，敬请配合……」 呵，光说不做，你倒是入驻啊！！ 段洛心里哼了声，看了眼街边—— 一只狗正跟流浪汉撕扯一块骨头，旁边的墙上，还残着一个小时前的弹孔。 “秩序”？ 在404，秩序不写在墙上，也不在城统府的广播频道里。 生死听谁的，要看谁的后台在上城。 雷鸟帮就是典型。 表面是个街头帮派，实际是黑金集团第三控股旗下的“代理商”之一。 专干上城不方便碰的活——药品、赌扬、皮肉、保护费，利润外包，代为经营。 不过这会儿，雷鸟帮的金主已经撤出了西港的业务。 雷坤的命，也顺势被写进了“镖单”。 这也是为什么，他杀了雷坤——而不会被清算。 因为雷坤的死，是“上城默认”的。 这也是“镖人”存在的意义。 “镖人不过是另一种狗。” 他记得班德洛说过这话，表情淡得像个死人。 也记得他有次喝高了，抬起头，眼睛亮得像灯球。 “但玖号的，不一样。” …… 段洛腾跃上集装箱顶，飞鼠的尾焰轻轻一晃，悬停静止。 屁股一落，他坐了下去，视线抬高些，正好能看到港口远处的吊臂——隐在晨雾之中，像断臂金属骨。 收回视线，开始整理“骨干级”的情报。 ——【镖人体系，源自三方议会时代……】 … 那时，财团、军阀、遗裔家族轮番执政，各霸一角。 帮派、走私商、地下城头目……想在下城活，就得有个“上城身份”，也就是金主授权。 没后台的，被称为“裸帮”。 活不过三个月——不是黑吃黑，就是被金主扫掉。 而镖人，不属政，也不属黑。 他们是“备案制特约执法人”。 只要任务上链、合同备案，就拥有合法使用暴力的权力。 前提是四个条件同时满足：穿镖服、启镖章、用编号，上传执行日志。 否则，就是街头私斗，不受任何保护。 … 现在已进入“城统府”时代。 权力重构，旧制度没有被拆，只是变得更隐形，也更危险。 镖人体系虽然还在，但早已不是原本的模样。 它成了被城统府和黑金集团来回博弈的棋子。 夹在新权力与旧秩序之间，既不被信任，也无法抽身。 ——拿了授权镖单，杀人不算杀。 ——擅动未授权目标，立刻进清算名单。 “镖服”、“镖章”、“编号绑定”、“执行日志”——这是镖人赖以维权的四重凭据。 不过，对段洛来说，这一整套东西……也只是层壳。 成为玖号镖局的骨干之后，他拥有“便衣行动”的权限。 ——说白了，就是不鸟城统府，也不鸟黑金集团。 很好。 他拍了拍滑板。 “打卡去。” …… 段洛从港口区拐进街巷。 路口那堵灰墙上，一道斜斜的红漆刚泼上去，把原本的“雷鸟”标识划穿——代表这块地盘刚换主。 404每天都有帮派火并，谁倒台、谁上位、谁撑多久，都无所谓——别碍着他的路就行。 SP-飞鼠，最高时速350。 再灌上“炁”，还能炸街加速。 不到十五分钟，他就走完了西港的四个打卡点。 【打卡完成，到账 +100000 通宝】 【巡街完成，奖励 +1000 XP】 …… 【慰藉】：x7#Lq!@9vZ$+dN 乱码又跳了出来。 段洛微微皱眉，心底那点怀疑，彻底坐实了： ——所谓“深潜者孤独恐惧症”，本质就是一种污症。 这乱码，绝不能当成无害故障，他必须谨慎应对。 他记得，“慰藉”原来的描述是： 【每周定期与信赖对象共享一餐，可显著缓解孤独诱发型污症……】 听起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问题是——他试过很多人。 和单拓吃工作餐。不行。那可是他的救命战友。 和候子、夜鸢在镖局喝酒聊天。也没反应。那是他搭班兄弟和老板。 甚至跟美杜莎·白正儿八经吃了顿晚餐。还是无效。她是他的第一个委托人。 ——全都没触发。 只有跟美杜莎·青……才有效。 他至今都搞不明白，“亲密”到底怎么定义？ “信赖”？又是按谁的标准来判定的？ 在他看来，这所谓“慰藉”的特性，绝对比“哀悼”还要奇葩。 而现在，它的描述成了一整页乱码，连原本的触发机制是否仍然有效，都无法确认。 今天是周二。 周三才是聚餐日。 而他现在——已经开始焦躁。 时间，好难熬。 …… 终于，周三。 西港旅馆（斑鸠分店）。 傍晚醒来，段洛先用温水洗了个澡。 十五分钟内打完卡，十万通宝与一千XP到账。 然后，他出发了。 飞鼠全速，从西港旅馆一路疾驰至【粮草煨】，耗时大约三十六分钟。 十九点整，二楼角落那张熟位——旧音箱仍在咕哝老歌。 他今天来得比平时早。 因为——他有些歉意。 那对姐妹，总是比他先到，等他。 而这次，他不是单纯为了见她们。 他是带着目的来的：研究【慰藉】的乱码。 那条提示，至今还在屏幕上闪烁着乱码。 他不想再经历黑潮了。 那玩意像梦魇一样缠着你，催逼、索命，冷得让人几乎窒息。 这顿饭，是一次试验。 请一顿饭——赌一次“人品爆发”。 要是能把“新版慰藉”的乱码逻辑摸清楚，那就值了。 哪怕“旧版慰藉”还在发挥效用，也行。 于是，他提前把整张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看了眼时间，离约定还有二十分钟。 刚抬起头，一道熟悉的身影已从门外走了进来。 “哇！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比我们早？” ——美杜莎姐妹提早到了。 段洛立刻站起身，啪一声掀开营养液瓶盖，边倒饮料边开口： “不是，我寻思着……这顿饭吧，虽然咱不是那种讲究排扬的人，但吧，每次让你们等，我心里还是——就，挺不是滋味的你懂吧……” 两姐妹盯着他。 段洛轻咳一声，把营养液推了过去。 废话越多，越有疗效。 不能停。 “所以我就想了——今儿不能这样。得改……” “我昨天就开始琢磨，今儿早点起床，早点出发，早点占座，早点坐下，早点点餐，早点想菜单，早点等你们……” “你看，这靠墙的角落位，风水上讲，坐得稳……” “心理上讲，吃得安……” “……（废话，略）……” “还有，我特地提前擦了桌子，顺便试了下椅子的稳固性……” “……（废话，略）……” 段洛越说越慌。 不是话越多越有疗效吗？ 并无啊！！ 他都快把自己说秃噜皮了，连个反馈波动都没看到！ 难道……旧配方真的，彻底失效了？ 完了。 完了完了。 但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总之吧，提前来，不是为了什么仪式感，也不是为了表示我有多上心——” “我就单纯觉得，有时候……人吧——” “就该主动（一点）……” ——“主动你妈！！” 炸裂的怒吼，像钉子一样穿透空气。 餐厅另一头，一把椅子砰然倒地。 那名客人猛地起身，拍桌而起，眼白泛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 鱼感识别中……】 【目标：“噪音狂战者”（污染等级：C级）】 【状态：感官过载 · 情绪失控 · 正准备攻击噪音污染源……】 段洛愣了一下。 目光在系统提示与那疯子的枪口之间扫了一眼。 噪音污染源？ 我？？ “——砰！！” 第64章 污症跃迁 当然，话多，也能。 …… “砰！” 枪响破空，炸裂出金属般的尖啸。 子弹的飞行速度远超音速，根本不可能靠听觉反应。 所以才有那句俗话—— “你要是听见枪声，那说明你还活着。” 段洛还活着。 因为在对方扣动扳机的那一瞬，他就已经拔出了“黑鲛炮击棍”。 轰——！ 炮击，是对方的十倍音量。 T1350冲击弹在半空撞上对方子弹，爆出一团耀白的金属光。 对方子弹的轨迹被硬生生改写，随后，和冲击弹一道，一起轰进了那人的腹部。 “噗！！” 惨叫几乎同时炸开。 那人整条腰线被撕断，腹部炸开一个足球大的空洞。 他像断线的偶人一样倒栽在餐厅中央，眼白上翻，嘴还没张完，神经就已经断了。 血喷了一地，也喷上墙，还喷进了段洛给美杜莎姐妹倒的营养液里。 不能喝了。 ——真浪费。 …… 现扬一片死寂。 两名食客早就连人带碗一起逃了出去。 吧台后，那个原本已经摸上猎枪的老板，在看到“黑鲛”那一轰的威力后，默默地地把枪收了回去。 随即，低头，按下了柜台底下一枚金属按钮。 ——报镖装置。 …… 这家【粮草煨】位于404区的银锣湾。 老板梁潮伟是玖号客，挂在“银锣湾执街·白条”的名下。 不过，他认不出段洛。 段洛没穿镖服，也没开编号权限，算是个“隐身镖人”——便衣骨干，身份加密。 但梁潮伟曾接到白条的指令。 指令很简单： 【监护对象：美杜莎青&白】 【监护时段：周一至周日，全天候】 【指令内容：如遇异动，立刻报镖。】 梁潮伟从没搞懂这对姐妹的背景，但猜想她们可能是“白条的女人”。 虽然她们每周三都跟同一个男人来吃饭——尽管那男人看起来像问题人物，但既然没有危险，他也没报。 可这次不一样。 这家伙身上有重火力，一招轰穿人肚子。 ——这事他扛不住。 执行指令，报镖，是最稳妥的做法。 他当然不知道实情。 事实上： 玖号镖人一旦转正，可以申请“指定监护”名额。 段洛转正后，就让候子在后台给白条留了指令： 【监护对象：美杜莎青&白】（住在银锣湾） 【监护时段：周一至周日 · 全天候】 【原因：不公开】（这对姐妹，是他的“慰藉”来源，不能出事。理由不好讲。） 白条给候子回复倒也简单直接：“那家伙迟早要死在女人手里！！” 候子没敢转述这句话，只说“白条嘴毒，但肯配合”。 …… 美杜莎白盯着尸体，脸色发白，强忍干呕。 而她的妹妹，美杜莎青，却连眼神都没变一下。 ——她是遗识工程师，长期活在神经共振频率之中。 这种血腥扬面，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 段洛轻轻呼了口气，试着转开话题。 “接下来……我们聊点什么？” 他故作轻松地问，甚至试着笑了一下。 “你今天有点奇怪。”美杜莎青皱眉，盯着他。 段洛一顿。 “哪里奇怪？” “你恐慌。”她直白地说，“总是没话找话，而且神识恍惚，假笑……” 一针见血。 段洛点头，没否认。 他确实恐慌。 不是那种炸裂型的慌乱，而是——黑潮涌来前的压迫感。 ——【深潜者孤独恐惧症，哀悼干预缓解中】 自从那晚靠“哀悼”勉强顶住黑潮之后，这条状态栏就一直挂在命盘上。 但就在刚刚，它变了。 弹出了一个新提示： ——【缓解倒计时 00:01:00】 他不知道归零之后会发生什么。 可能是另一轮黑潮。 ——甚至更猛烈。 看起来，“哀悼”确实只是临时缓解，并非“正解”。 段洛迅速过了一遍自己的当前状态。 【症状：深潜者孤独恐惧症】 【缓解方式：每周深眠8小时，每周一次慰藉】 【当前状态：深眠 √ ，慰藉 ×】 深眠，他已经补足了。 但“慰藉”，仍未触发。 如果这最后一分钟内，仍无法激活“慰藉”—— 他只能再赌一次“哀悼”。 虽然那东西很伤，但—— 比起黑潮，不算什么。 … 【哀悼源：噪音狂战者】 【死亡状态：确认】 黑潮一旦发作，他会立刻哀悼，只要掐得准，应该能兜住这一轮。 ——等。 他不再说话。屏气，沉心。 状态清空，意识内拢，整个人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计时条开始滑落。 倒计时。 三秒。 两秒。 一秒。 ……来了。 哒—— 不是预期中的那种震颤心神的“黑潮临界”。 没有突如其来的窒息，也没有刺穿全身神经的冷痛。 反而——像某个系统，在从容地更新它的答案。 【症状跃迁】： 【深潜者孤独恐惧症】 → 【凶潮症】 【症状阶段变化】：黑潮 → 凶潮 【缓解配方】： 1、每周深眠 ≥ 16小时 2、每周一次 · 【慰藉】 3、每周一次 · 【哀悼】 【症状刷新 · 倒计时：167时 59分 59秒】 不是黑潮发作。 是版本升级。 段洛怔了半秒。 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复杂。 好消息是：时间重置，还有整整一周。 坏消息是：症状加深，配方翻倍。 他看向界面下方。 ——【慰藉】：x7#Lq!@9vZ$+dN 真·狗。 MMP的。 … 看来，原本的“慰藉”触发机制，确实已经失效了。 就在他彻底死心的那一刻，手机一震，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银锣湾执街白条——转单】 【白条正在执行其他镖单，该任务转交距离最近镖人】 【目标：保卫粮草煨】 【备注：任务完成将产出绩效点 +62】 【当前段位进阶进度：灰铁·31 / 600】 紧接着，命盘也弹出提示： 【任务触发：保卫粮草煨】 【任务奖励：+6000 XP】 【是否接收？】 ——6000 XP？ 段洛眼神骤然一凝。 当初在【甲壳龙武器店】，他灭了黑莲教整整17个信徒，才拿到3000 XP。 现在，这破餐馆——奖励翻倍？ 敌人是谁？比黑莲教还凶？ 一股警兆涌上心头，他没有迟疑，立刻展开鱼感。 视野中，能量波动从四周扩散。 但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定格在一个点上。 ——地板上的尸体。 … 不止他一个人感觉到异样。 美杜莎青也抬起头，表情收紧。 她是遗识工程师，具备“神经共振适配体质”，对“死亡后的残识运动”极其敏感。 她，也察觉到了—— 有东西，正在复苏。 … “——啪啊啊啊啊！！！” 一声爆裂般的刺耳尖啸，炸响在餐厅中央。 那具本应死透的尸体——动了。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仿佛被高压电灌入，全身痉挛震颤。 在火光摇曳中，他双臂张开，仰头呛血。 那道腹部炸开的洞口还在，肠管和黏膜悬挂在空气里，但他站得笔直。 瞳孔塌陷，眼白泛黑。 嘴角，黑血如墨。 段洛盯着他。 那一刻，他想起了一个人。 ——聂度。 …… 第65章 镖单升档 那具“丧尸”在嘶吼。 段洛：？？？ … 【? 鱼感识别中……】 【目标：“丧尸狂战者”（污染等级：死后异化）】 【状态：死后怨念，正在寻找“主动尼玛”……】 段洛：？？？ …… 环视一圈，美杜莎姐妹在角落，柜台后躲着那个老板。 再看那东西，死死盯着自己—— 段洛明白了。 看来，我就是“主动尼玛”了。 … “死后异化”，段洛并不陌生。 上次收尸聂度，一口价卖了一百万。 这具，看起来——也不便宜。 那就。 开始收尸吧。 他手腕一抖。 ——黑鲛震鸣！ 轰！ 轰！ 轰！ 三连发爆弹，精准射出。 “丧尸狂战者”的身体瞬间被炸得血肉模糊。 后脑炸裂，眼窝塌陷。 一颗机械眼珠啪地弹飞，砸在地上，还顽强地转了半圈。 啪嗒嗒……停住了。 但那家伙—— 仍在蠕动。 甚至撑着地面，缓缓爬起。 “……啧。” “果然。” 段洛低声嘟哝，像在吐槽一块嚼不烂的老肉。 ——死后异化体，常规火力无效。 想杀透，只能切断“残识连接源”。 就像上次宰聂度一样。 他不再开枪。 黑鲛轻鸣一声，回舱。 ——不值得浪费子弹。 T1350子弹已停产。 犸路牙那批人打了三年草稿，连试产都没动静。 ——射一发，少一发。 他缓步前踏，整个人逐渐压低。 身上鲛纹浮现，肌肉链条崩紧。 关节之间，战意灌注，齿轮般咬合。 ——啪。 地面碎了一小块，是他脚掌扣地太猛。 下一秒，他动了！ 肘绕—— 腕扣—— 斜切！ 断喉铗，精准锁死目标颈椎。 这一套，是夜巡鲛衣卫专用技。 专为近战终结异动体设计。 他已经扣住了。 一崩劲下去，就能—— ——轰！！！ 毫无预兆的热浪，猛然自“丧尸体”体内炸开！ 剧烈的高温炽焰，从体腔深处喷涌而出，仿佛火山塌堤，瞬间将他吞没。 那不是普通的火。 那是—— 被压抑到极限，压缩得几乎具备“固体触感”的热能，在某个瞬间失控。 ——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热能风暴】！ 段洛脸色一变。 “……什么鬼？” 他迅速滑步后撤，鲛足一蹬，拉出一道水线痕迹。 心中却已在飞速分析： 异化丧尸？狂战士？还是……术士型？ 能“发火”，说明这东西还在调用能力。 可鱼感并没有识别他是“火系能力者”。 段洛眼神一沉。 这家伙，应该是植入了某种【秘术级】芯片。 否则——死了之后，不可能释放出这种等级的火焰。 他立刻想起聂度。 那次，聂度是在拔除芯片后才死的，所以死后无法再调用秘术。 可眼前这个——是反过来的。 先死，芯片却还留着。 于是残识就能借着芯片残余通路，强行发动术式。 甚至——发火！ 段洛眼角抽了下。 而且，这枚芯片藏得极深。 ——不在常规的植窍位。 残识连接源，也压根不在颈部。 “……真他妈麻烦。” 他刚咬完这句话，任务栏却猛然弹出红色提示： 【? 任务即将失败……】 ——失败？ 他心头一凛，猛地转头看向柜台方向。 ——美杜莎青、白，还有吧台后的那个老板。 两个是镖局秘密监护对象。 一个是玖号客。 这仨——死一个，镖单直接判定失败！ 而那具异化丧尸，正在火焰中张开双臂，像一台人形喷火器。 下一秒，炽红热浪就朝柜台方向猛轰而至！ 事态紧急，段洛顾不得讲究，体内鲛纹震起，脊椎脉孔一齐绽开。 ——鲛液喷发！ 浓稠护鲛液，从肩胛与腰椎两侧喷孔喷出。 高压贯射，在空中一炸，凝成三道半透明蓝色“护鲛果冻”。 ——锁定目标，精准包裹三人！ 段洛手中黑鲛棍，猛地拉长到7.2，一记“黑鲛摆尾”，如同棒球挥击。 三道水囊化为三颗蓝色炮弹，被一并轰出窗外。 ——砰！！ 玻璃炸裂，热浪轰然扑空！ 外面—— 比这里安全得多。 【? 生命危机解除】 任务栏变绿。 段洛这才转身，再次看向那具蠕动的火人。 那丧尸还在仰头嘶吼： “主动尼玛！主动尼玛！！” 声音又尖又长，像个怨妇，没完没了。 段洛皱了下眉。 不是听不清——是彻底不想听了。 他现在只想一件事： ——发泄。 “老子的污症加深，一肚子火，正愁没处撒……” 他脖颈青筋暴起，也像个疯子一样吼回去： “主动尼玛！！！” 下一秒，他暴冲而出。 鲛人滑步发动。 双腿猛蹬，脊椎反折，整个人贴地滑行，化作一道低空炮弹，直扑对方。 ——接近！ 抬臂，五指猛收，一掌盖下，直接扣住对方脸部—— 砰！ 对方脸骨瞬间炸裂！ 掌压如雷，血肉混碎骨，贴着墙壁爆开！ 对方倒了，但几乎是瞬间猛然弹起，反手一把死死扣住段洛的右臂。 ——轰！！ 火浪在段洛的手臂接触点炸开。 烧！ 疼！ 剧痛！如地狱。 “……去你妈的。” 段洛咬牙低吼。 他的火，彻底压不住了。 本来想给它留个全尸，卖个好价钱。 现在？ 他不想收尸。 不想再留手，不想再绕弯，也不想再给这个死而不化的怪物，留哪怕半分尊重。 他抬起右手，冷冷一竖。 ——中指。 【炁爆·中指】 炁流急速压缩，在指尖炸出一道炽白光电。 他反手刺出，中指直捅丧尸腹腔，指尖触底，炁能灌注。 ——噼啪！！！ 链雷如蛇，扭曲、翻滚、跳跃，在异化躯体内横扫一切， 肌肉炸裂，神经断链，义体芯片爆火如花， 从里到外，全线崩坏！ ——轰！！！ 一声剧震！ 漫天飞屑！ 焦血、熟神经、半熔硅片，像淤泥一样落了一地，混成一股呛人的焦灼味。 【异化丧尸体 · 灭杀完成】 段洛缓缓收回中指，叹了口气。 “全尸不要，非要碎s……收尸费估计是指望不上了。” 他刚直起腰，天花板的烟感器忽然闪了一下。 “哗啦啦——！” 洒水系统启动了。 冰冷的水珠倾泻而下，泼头盖脸砸下来，像扬迟来的扑火，也是另一种“任务结束”信号。 水珠砸在他身上的创口，发出“滋滋”的轻响。 【自愈速率：+4% / 每10分钟（水疗）】 他默默撩起衣角，皮肤下的伤灼得像焦炭。 那些火焰不是热伤，而是污染术式灼烧。 估计得马上脱衣淋浴，才能压住感染，加快自愈。 …… …… 餐馆外。 梁潮伟从那团半凝的“鲛质果冻”里挣扎出来。 差点没闷死在那恶心的粘液里面。 一头扎进空气，他整个人像是从胶水池子里扒拉出来的死老鼠——浑身湿哒哒，喘得像风箱。 他干呕了一声，扶着栏杆，转头四扫。 ——还有两个。 美杜莎青和白。 她们也还活着，被果冻团裹着，弹到了不远处的花坛边，像两颗被捏瘪的气泡糖。 她们是“白条的女人”。 ——绝不能出事。 梁潮伟倒吸一口气，踉跄几步扑过去。 徒手撕果冻膜。 指尖刚碰上，就被黏出一道水丝，“噗滋”一甩，像电弧一样弹起。 “靠……” 他咂嘴，甩了甩手。 几层皮差点没粘下来。 但好歹算是帮她们脱困了。 不过，执街白条怎么还没来？ 他下意识摸出终端。 手指习惯性地要按“紧急求援”，却看到顶栏挂着一条闪烁的未读回执。 他怔了下，点开。 【白条：我在执行别的单，把这个任务转挂给了离你最近的镖人。】 【他就在现扬，已接单。】 【镖单更新：接单人：西港执街 · 玖号上位 · 段洛】 ——三分钟前。 梁潮伟：“……” 他脑子“嗡”了一声，整个人定住。 几秒后，脖子像弹簧一样扭向那扇还在喷烟冒火的餐厅门口。 喉结滚动一下。 “…所以……刚才我报镖举报的那个‘恐怖分子’——” “是西港新任执街？” “玖号最快上位，夜姐钦点的那个？” 他眼皮疯狂抽跳。 你想报镖捉拿的人，是你的顶头上级？ ——这是报镖还是投案？职扬自毁啊这是。 他还没来得及炸毛，下一秒，注意到了终端上那张镖单的状态。 它挂在顶栏界面，闪着一圈诡异的【X-橙红】色光。 ——明明之前还是绿色的。 升阶了！？ 梁潮伟眉头一跳，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当然认得这些颜色。 绿色，是最常见的基础维稳单： 抓个地头蛇，堵个巷子口，或者清理几名酒后械斗的——只要能控扬就能结案。 但橙红？ 那是异化者的一个污染指标。 被污染的异化者，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但只要污化发生，玖号系的终端就能够识别，附近的玖号客就能报镖。 污染源指数达到“全区追缉”的程度，该镖单就会被标记为“橙红”。 如果“污化”发生在报镖之后、镖单执行之中，也会被附近的玖号终端探知，传到镖局后台，进行镖单升级。 但这种情况下，“橙红”前还得再加个“X”的标志。 “X”代表什么？ 代表污染发生前已介入，防患于未然。 这种镖单，带有【预警绩效】属性，是极少数能一口气叠加两个绩效倍率的任务。 梁潮伟脑袋发涨，仿佛要炸开。 ——现在餐厅里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段洛。 另一个——那具发火如疯、死而复生的怪物。 所以…… “我靠。” 他喃喃开口，“老子竟然阴差阳错，挂中了【X-橙红】。” 一个橙红镖，就能顶一百个绿单。 【X-橙红】？ 绩效翻倍！顶两百个！ 爆了！！ 他正狂喜，顶栏却弹出新提示： 【镖单状态：已执行】 【当前结果：待提交查验】 【请提交现扬报告，玖号镖局后台将评估绩效贡献】 ——啪！ 一瞬间，梁潮伟的心跳乱了。 不是激动。 是危机感，在飞速叠加。 橙红怪的强度，已经逼近黄金执街级。 而段洛—— 只是灰铁段位的“新任”执街。 谁杀谁，还真不好说。 他僵在原地没动，手里的终端却还在一震一震地催促。 【请确认当前镖单完成情况】 梁潮伟艰难吞了口唾沫。 算了。 等那位执街自己走出来，他再点确认。 延迟上报，不算违规。 《玖号守则》写得很清楚：保命优先，不做无谓牺牲。 他刚准备原地装死、等个战后汇报…… 眼前忽然一晃。 两道人影，接连飞掠过去。 是美杜莎姐妹。 她们刚喘匀气、衣服还滴着水，下一秒——居然拔腿往餐厅冲！ “喂——！！” 他下意识吼了一嗓子。 “你们疯了！？现在进去是找死！” 可两人根本没停。也没回头。 像是完全听不见。 梁潮伟脸当扬绿了。 ——白条的女人，为别人的男人赴汤蹈火？ “你们……你们对得起白条执街吗？” 说完，越想越不是滋味。 又补了一句，咬牙切齿： “那小子是夜老板的！” 这话里，醋意比火气还重。 他骂骂咧咧，终究还是咬牙——也冲了进去。 …（两章合一）… 第66章 阿兹匹林 ——丧尸秘术士？！ 秘术灼烧——表面只是气孔冒烟，但骨肉里早就翻滚沸腾。 这种伤，必须立刻降温，越快接触冰水，越能压制残灼污染。 所以他脱了—— 只剩一条单拓同款内裤，正静静站在洒水系统下“淋浴”。 他咬牙忍着疼。 慢慢恢复的鱼感听力里，传来了有人飞快跑上楼梯的急促喘息声。 “段洛？！” “喂喂！段洛——！” 熟悉的脸冲了进来，满脸惊恐，全都朝他这边望。 段洛猛地一抖—— 吓了一跳。 不是因为痛。 是因为他原本以为，楼下的人肯定不敢上来，至少不会那么快上来。 所以他脱得特别干净。 冰水、湿气、蒸汽混着——除了底裤，没留一缕遮挡。 越少布料。 恢复越快。 当然，此刻他最担心的，也不是皮肤在冒烟…… 他低头。 扫了眼下腹—— 松了口气。 ……还好。 今天是周三。 ——没有失态。 ………… 银锣湾第四巷，偏角位置，一间改装旧屋。 门口挂着个斑驳金属牌，两个字：“青溯”。 这是美杜莎青的工作室。 就是这么个地儿，段洛今天来了。 他本来没打算来的。 但美杜莎姐妹死活要他来，说工作室的浴缸够大、冰块够多。 ——那就来吧。 …… 白在厨房区捣冰，青坐在缸边拆袋。 哗啦——！ 第8包冰块砸进水里，激得浴缸水面一阵乱晃。 还有3包在边上等着。 “……差不多就行了吧？” 段洛泡在水里，只露出脖子，眼神无辜地看着正拆冰袋的美杜莎青。 青斜他一眼，刀口一拉，继续切袋子。 “少吵。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惨成什么样？” 段洛没接话。 其实，他一度是有点别扭的。 全身红通通的，只穿一条弹力底裤，像只快煮熟的鲛人虾。 换作别人，早就尴尬到脚后跟了。 可这对姐妹完全不在意。 也是。 这是废城404区。 没人管你穿不穿衣、守不守节。 也没人会守着什么“牌坊”，站在道德高点俯瞰你。 但姐妹俩还是有她们自己的坚持， “粮草煨”的事，段洛救了她们一次， 现在，她们帮他疗伤， 在她们看来， 这是换账， 天经地义。 … 哗啦啦—— 又是一整包冰块倒进来。 虽然水温几乎不再变化了，但段洛还是忍不住低声呻吟了一声。 疼。 那丧尸身上的火，看着不凶，实则是秘术级别， 真实伤害不逊于“沉渊术”。 只不过，沉渊术鲛人能抗——秘火，他抗不了。 火烧入肉，灼穿肌理。 现在，他整个人又刺又痒、又热又痛，像被无数冰针扎着翻来覆去地煎。 几乎要疯。 当然，这也说明： 自愈正在高速运转。 ——而这种加速修复，是带痛觉的。 还得泡整整一个小时，才能痊愈。 ——一个小时！ 段洛痛得都想提前给自己立个灵位，哀悼一下。 “咦呜……” 他低声呻吟，把脖子更往水里缩了缩。 青起身，将最后一个冰袋放进水缸。 “那我先出去了。” 她一边甩干手上的冷水，一边回头道：“那具丧尸的记忆应该还有点价值，我去研究下。” 段洛懵了一下。 “……丧尸的记忆？” 那东西还能有什么记忆？ 他记得自己把它轰得渣都不剩。 “你怎么提取的记忆？”他喊住青，语气有些迟疑，又补了句，“那家伙连收尸都收不了。” “秘密。”青朝他眨了眨眼，笑了笑，“你不介意吧？” “当然。”段洛耸肩，“不介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就像他打死也不会说——自己“二四六软，周日随机”。 她也未必愿意亮底牌。 公平。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的鱼感已经悄悄展开了。 他回溯了一下那扬战斗。 在那具“噪音狂战者”死掉的一瞬间，美杜莎青确实拿出过某样东西。 金属感强烈，形状怪异，甚至连鱼感都没能解析出来。 ——该不会就是那玩意？ 青已经走到了浴室门口，脚步却忽然一顿。 下一秒，又转了回来。 “开玩笑啦，哪有什么秘密。” 她从衣兜里摸出一个造型怪异的金属器件，外壳是哑黑色，螺旋雕纹环绕，上面缠着感应触须，看起来像个古怪的捕声球。 “就是这个。摄魂仪。” 她晃了晃，“用来采集空气中残留的灵识波段。” 段洛一愣。 “我记得……你是做那个什么来着？” “遗识工程师。”青抬手比了个“敲头”的手势，没有好气道，“能读取和分析‘死后频段’的意识残波，不是跟你提过嘛？” “对对对。”段洛点头如捣蒜，“说过说过，你是专业捡死人脑袋里残存回忆的人。” 段洛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收了笑：“所以，你是特殊体质？” “算吧。神经共振型，属于灵识体的一种。” 段洛沉了下眼：“……你了解污症？” “略懂一点。”青点头，“特殊体质都会伴随一些异常。我们一般统称为‘污症’。” 段洛脸微抽。 他刚转正时才知道污症这个概念——结果她张口就谈分类和术语。 信息茧房这玩意，真不是瞎说。 “你也有污症？” “嗯。” “什么类型？” “神经管能症。每月发作一次，发作时会断片，之后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段洛顿了顿，脸色微妙。 青笑了笑：“别担心，我好多年没再犯了。吃药就能压下去。” “吃什么药？” “阿兹匹林？” “这听起来像你瞎编的。”段洛盯她。 “真没骗你。”她抬手比划，“瑟温石屑、月苔酵母，炼成冷性药丸，对神经紊乱有抑制效果。” 段洛：“……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是灵识体嘛。”她理所当然地说，“这种体质有专门的用药条目，上面写了，我这类的就吃阿兹匹林。” “用药条目？” “嗯，那是灵识体死去的先辈们总结的一份资料。” ——资料？ 段洛沉默了。 也就是说，他也得去找“油客体”前辈的资料？ …… 感谢大哥【起点天玑】打赏的大神认证。 第67章 毒液·鲛督 ……会有吗？ 段洛脑子还没转完，青已经轻飘飘地补了一句： “你也是特殊体质吧？油客体。我还挺好奇，你的污症是什么。” 段洛眉毛一跳。 “……你怎么知道我是油客体？” “银锣湾那个‘执街’，来找过我。”青耸肩，“我还以为他是来追债的。” “他告诉你的？” “也不全算。”她顿了顿。 “他说他是孤胆客后裔，上周他帮我们递了‘玖号’的协力申请，我们就这样成了‘玖号客’。” ——孤胆客。 段洛微微一怔，脑海中拂过那个老旧词条。 那是第一批参与建设404区的上城人。 上城派系的少数理想主义者。 他们带着高铁车厢的金属骨架、工业版打印的法律手册，还有他们的价值观和标准，来到这里。 他们希望建立一个将成为未来城市典范的社区，它所依靠的是每一位定居者都必须具备的美德：勤奋、品行端正。 毫无疑问，在这样的基础之上，必然能建立起一个纯洁而繁荣的文明社区。 然而，他们失败了。 或者说，被失败了。 孤胆客频频遭遇暗杀。 暴力清除、暗杀围剿、社会结构重组，像清理多余代码一样。 而“玖号”，正是幸存者在废墟地下，筑起的据点代号。 地下城的那座酒吧，那就是玖号镖局的前身。 段洛缓了缓神，目光重新落回青脸上。 她继续说：“成了玖号客，有了玖号APP，登录上去发现可以查镖人的体质。你那会还没升到上位，资料没锁，我就顺手点了一下。” “然后你就看到了——油客体。”段洛接话道。 “是啊。”青笑了下，眼神像刚拧开个有趣的罐子，“挺少见的。” 她顿了顿，又好奇地问：“所以到底是什么污症要靠喝润滑油缓解？” 段洛：？？？ 连喝润滑油也传开了吗？ 他表情一僵，默默把脸转向另一侧。 忽然不太想说话了。 但片刻后，还是开口： “……那，污症会变吗？” “变？”青顿了下，“什么意思？” “比如药突然不管用了，或者症状升级了。” 他语气低沉，“会不会有这种情况？” “灵识体没有。” 她的回答很直接，“污症一旦定型，就不会再变。其他体质我不太清楚。” 段洛没再说话。 水声轻晃。 就在这份沉静即将凝固的时刻—— 外间突然响起一阵细微的共振音。 像几条不同频段的音轨，在空气中叠加、纠缠，然后震荡。 青眉头一挑，侧耳听了听。 “记忆回溯出点问题，我去看看。” …… 门开又关。 脚步声远去。 段洛泡在冰水中，默默盯着天花板，喉咙动了动。 他有点怨气，但不知道该怨谁。 灵识体只要吃药，就能缓解污症，而且还稳定、不变。 他呢？ “油客体。” 靠深眠。 靠慰藉。 靠哀悼。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关键是——“慰藉”到现在还是乱码。 到底要慰谁啊，你倒是说啊？ 【叮叮叮——】 突如其来的一串提示音，把他的思绪打断。 是水缸旁那台“水机”。 ——不对，是手机。 原本以为那丧尸的一把秘火把它烧报废了，没想到居然自己重启成功了。 还是那句话：那火真猛。 猛到连鲛人都煮熟，猛到连手机都“烧关机”。 手机被放在一只干净毛巾上，正好放在缸边，段洛手一伸就能拿到。 贴心得像谁特意摆好的。 ——小青。 他想。 指尖一拨，屏幕亮起。 下一秒，弹窗狂涌。 【镖单——保卫粮草煨，完成！】 【任务产出基础绩效点 +62】 【镖单升阶，绿单转-X-橙红】 【任务出绩效点x200倍】 【任务出绩效点总计：+12400】 【……】 【当前段位进阶进度：白银·5800/60000】 【恭喜晋升：白银段位】 【红包发放：青铜红包，白银红包】 段洛盯着屏幕，整个人定住了。 “一个镖单，居然白银了？” 嘴上淡定，手倒是实诚，直接点开了红包。 【到账 +60万】 【到账 +600万】 紧接着，命盘也弹出提示： 【奖励：+6000 XP】 …… 从绿单升到橙红，再到一波白银进阶，几乎是一步登天。 段洛靠在缸边，缓了一口气。 嘴角扬起点弧度—— 但很快就收了回去。 疼还在。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些奖励，不是白来的。 可哪怕XP再多、绩效再高，也治不好那个悬而未决的“凶潮症”。 他缓缓调出命盘。 那串熟悉的配方再次弹出： 1、每周深眠 ≥ 16小时 2、每周一次 · 【慰藉】：x7#Lq!@9vZ$+dN 3、每周一次 · 【哀悼】 三个条件，两项已知。 ——唯独第二条，还是乱码。 段洛盯着那串乱码，指尖点点点点点。 乱码。 乱码。 还是乱码。 感觉心底那点怒火又要翻上来了。 “慰藉”到底是什么？ 早该刷新了啊。 他死死盯着它，几秒后，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可能……并不是系统在耍他。 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乱码。 他回想起“下水道”事件。 那次，他掉进去后，命盘直接乱码，整个界面宕机一样混乱。 直到“周年转正”，才恢复正常。 所以他更倾向于：不是系统出错，而是某种变异毒素——在干扰他的命盘感知。 就像下水道那次，让他长出鱼鳃的变异毒株？ 感染的时间？他不知道。 他不想再追根究底了。 反正，“慰藉”那串乱码，迟早是要刷新出来的。 名片转正可以刷新一次，升阶，应该也能。 那还等什么？ 直接升上去。 “解药”配不出，要XP要绩效又有什么用？ 他可不想把这些xp值带进棺材里。 —— 【命盘更新：当前 XP 47,000】 【命符连接可选数：4】 命盘中央，那条呈“Φ”形的主脉络只剩四颗空点—— 只要补齐，就能闭环。 只要闭环，晋阶立刻生效。 段洛盯着那四颗灰色命符，指尖悬在界面上。 然后。 ——按下。 亮。 亮。 亮。 亮。 四点接连点燃，像火焰一路窜起。 啪——啪——啪——啪！ 脉络激活，主线贯通，整张命盘猛然一震！ “咔——咔咔咔咔！” 原有的身份牌【悼打鲛尉】表层迅速龟裂，如同被高温熔炉灼烧。 下一秒—— 砰！！！ 中央爆出一道炽光。 一张全新的金属名片从命盘核心弹飞出来，在空中旋转坠落，轰然落入他的视觉界面。 四个字，像砸进意识里的印章： ——【毒液·鲛督】 第68章 见证奇迹 然后—— “轰！” 段洛炸了。 炸得四分五裂。 眼睛炸没了，但他能“看见”。 不是靠视网膜，而是靠——鱼感。 溅出来的不是血，也不是骨。 而是一团团粘稠浓黑的液块。 像是—— 一只墨囊被人徒手捏爆，黏腻墨汁四溢，飞甩满地。 有的扑通扑通甩进浴缸， 有的溅出缸外，黏上地板、墙壁和天花板。 浴缸中的冰水瞬间混成一锅沥青泥。 段洛傻眼。 ——鱼感，明显升级了。 他没有眼睛，却能“看”到每一滴溅落的位置。 没有耳朵，却能听见每一块毒液在“呼吸”、在“蠕动”。 没有心跳，但意识在动。 不是集中在某一点，而是——四散在每一个黑液碎块里。 浴缸中、地板上、天花板、排水口…… 所有液块通过“鱼感”链接，仿佛成了一块同步共振的脑组织。 他尝试“动”一下—— 地板上的那一团立即滑动一寸，拖出一条黑亮的尾迹。 他尝试“收拢”一下意识—— 天花板上的那一缕“啪”地脱落，悄无声息地落入缸中，融进中央那块主团。 “这……也太诡异了。” 头突然一阵抽痛。 然后—— 静。 极致的静。 像是—— 一整本《毒液鲛督操作手册》，被塞进了脑子里。 然后，段洛立马就懂了。 毒，是侵蚀。 液，是形态。 鲛，是本源。 督，是位阶。 他不是炸成毒液—— 他，已经变成毒液。 【核心特性：毒液，变态】 他现在是——毒液·鲛督。 …… “怎么了，什么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脚步声，从门外逼近。 段洛“鱼感”一抽。 ——美杜莎青。 她正往这边冲。 糟了。 要是被看到自己这副“四分五裂”的德行……不好解释。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启动“回收”。 墙壁上的那一坨， 排水口边的那一团， 天花板的那一缕， 缸沿、地板的那几点…… 毛巾上的那一滴…… “啪”“啪”“啪。” 像墨汁腾跃，飞快朝浴缸中央汇聚。 “啪嗒。” 最后一滴落入缸心。 整缸冰水轻震，泛起一圈浓稠涟漪。 段洛猛地一个激灵，从水中弹起半身。 ——他成型了。 但外头的脚步声，也到了门前。 找裤子！ 裤子！裤子！ 裤子—— 他看到了——那条单拓同款底裤，被炸飞后挂在门把手上。 靠，有这么准？ 不过，话说回来，这单拓同款，质量确实好，居然一点没破。 冲过去拿，已经来不及。 “噗”的一声—— 段洛的手臂化作一条黑亮的毒液触须，瞬间弹出。 眨眼间飞掠十米距离，像吸盘一样精准“吸住”门把手上的内裤。 下一秒，触须猛地一收。 内裤像弹簧一样被抽回，落入手中。 ——然后开始套裤子。 第一条腿刚穿进去—— 门，“啪”地一声，被推开。 美杜莎青冲进来，气还没喘匀，视线却下意识地扫向浴缸。 然后，停住。 此刻，段洛正好完成最后一步： ——拉起内裤。 完美卡点。 裤腰稳稳卡在骨盆上，恰好遮住了最后的“禁区”。 他背对着她，肩胛微颤。 水珠顺着脊柱滚落，滑进那条完好如初的底裤边缘。 美杜莎青的视线，停了几秒。 她看到的是一副刚被火灼、又被冰水洗净的身体。 伤褪了，红退了，结痂消失。 整个背脊轮廓宛如鲛鱼， 线条流畅， 冷峻， 紧实， 尤其那一层微油的光泽—— 仿佛刚打完蜡的战争机器。 完美得不真实。 她愣在原地，一时间忘了自己进门是干什么来的。 脑海里只浮出一个词： ——这就是，“油客体”？ 段洛喘了口气，刚才的操作太极限了。 顺势把内裤又往上提了提。 不想再让美杜莎青盯着他湿漉漉的后背——尤其是那条明显被“定格欣赏”过的臀缝线。 再然后，转过身，轻咳了一声。 美杜莎青这时才回过神来，脸“唰”地红了。 她嗓音有点发紧：“……你恢复了？皮肤不红了，结痂也没了……” “嗯。”段洛点了点头，“泡冰水，恢复速度比预想中的还快。” 美杜莎青低头扫了一眼浴缸。 里面的冰块还没融完，水面仍泛着细碎寒意。 “我听过原爆体的恢复力，是独一档。” 她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回段洛身上。 “现在看……你的恢复力，可能比他们还强。” 话音刚落，她眉头忽然一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刚才那炸锅的声音，怎么回事？” “呃……这个……” 段洛憋了半天。 没憋出来。 最后指向墙角那根黑鲛炮击棍，“……是那家伙刚才走火了。” “走火？” “嗯，还好只是哑炮。” “你那武器会走火，那可要小心，别崩着自己。” “我知道了。”段洛点头，“抱歉，吓到你了。” “道什么歉，你没事就好。” 美杜莎青没再追问，目光不受控制地又扫了一眼段洛的腰线。 紧接着——迅速转开。 咳了声。 “你的衣服大面积烧毁，真的不能穿了……我们姐妹的码你又不合适……” “姐姐已经出门帮你找衣服了，应该很快回来。”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要不，你……多泡一会儿？” 段洛点点头：“行。” “……那我出去了，有事叫我。” 她没再等段洛回答，脚步一转，转身离开。 略显急促。 刚踏出门槛时，还微微撞了一下门边，然后强行假装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门，“咔哒”一声被带上。 浴室重归安静。 只剩冰水轻微荡漾的回声。 段洛仰起头，盯着天花板，冰水顺着下巴滑落。 刚才的极限操作像刚压过一扬爆雷。 但此刻，情绪迅速被另一种东西取代—— 激动。 从【悼打鲛尉】进阶为【毒液·鲛督】！ “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候！！” 他调出命盘界面。 ——界面一亮。 【毒液·鲛督 · 特性更新】 … 【哀悼】：哀悼亡者 （须为他杀；排除自裁、误杀、你杀。） … 【慰藉】：x7#Lq!@9vZ$+dN 段洛：？？？？？？ 第69章 先见之明 疼了就哼，烦了就摆臭脸。 可现在，他坐在冰水缸里，盯着命盘上的乱码，居然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 【慰藉】：x7#Lq!@9vZ$+dN 乱码，像一块冷胶布。 贴在他脸上，贴得他直发懵。 “……你他妈耍我。” … 突然—— 咕。 肚子响了。 段洛怔了一下。 我，饿了！？ 接着——他闻到了什么。 是味道，一种奇妙、甚至有点……诱人的味道。 偏头去看墙角。 ——那根黑鲛炮击棍，泛着暗哑的光。 段洛的喉结滚了一下，口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不对劲。 我想吃！！？ 一只棍子！！？ “行。不是乱码有病，就是我有病。” 脑海里那本《毒液鲛督操作手册》，还在不断往外蹦信息。 段洛知道，这不是幻觉。 是毒液·鲛督的“毒液”特性。 能吞噬鲛类纤维，并将其转化为自身组织结构。 虽然，理论上没毛病。 但是。 会不会太离谱了！！！ 他继续盯着那根黑鲛。 犹豫、 挣扎、 再犹豫。 “想什么呢？这可是我的专武。” “S级适配。” “鲛人专用。” “高密度黑鲛纤维，搭载核心脉冲弹腔。” “独家限量，唯一概念款。” “你怎么舍得下嘴？！” 他咽了咽口水。 最终—— “……靠。” 还是没忍住。 下一秒—— “噗！” 右手手腕猛地液化，变作一条黑亮的触须。 飞射而出。 十米之外，触须一抖，啪地缠上棍子中段。 一收。 “啪。” 落回。 段洛张口就咬。 “咔——” 从棍柄咬下。 材质比想象中软——不，是他的牙齿更硬了。 鲛督形态下的齿列，早就不是人类级别。 上颌扩张，腮骨两侧张开，辅助咬合齿位撑出。 而且每咬合一次，齿缝间就自动渗出毒液，分解、融蚀、转化。 一口下去，黑鲛棍的外壳“滋滋”冒起气泡，像是被胃酸泡开的果冻。 他嘴里咀嚼，眼神越来越复杂。 “……这是真能吃啊。” 口感像是——海胆拌柴油。 他啃得飞快，像在啃甘蔗。 很快。 半根没了。 段洛正准备继续下口，忽然。 “咚咚咚。” 敲门声。 “我可以进来吗？” ——美杜莎白的声音。 段洛正要喊：“别——” 可门还是推开了。 “我帮你选了一套（衣服）……” 美杜莎白话没说完，就停住了。 眼前的一幕，太诡异。 段洛坐在冰水缸里，嘴里塞着半截黑鲛。 那姿势，难以名状。 两人对视三秒。 空气安静。 … 段洛整个人僵住，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这姐妹俩也真是，他在里面泡澡，她们随便进，一个比一个不拿他当男人。 美杜莎白怔了几秒。 “你……你在玩那个棍子？” 段洛手一抖，赶紧将半截黑鲛从嘴里抽出来。 “我……你，我，你……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用解释，”美杜莎白语速一顿，神情认真，“我懂。” 段洛眉头一跳：“你懂什么？” “我听说你们能力者总有些……癖好。” “癖好！？” “比如——熊猫人，他们爱吃竹子，但有时候也玩别的，也不算奇怪吧，只要不伤身体。” 段洛：“……” 妈的，解释应该会更社死。 上次被候子看见他喝润滑油，玖号客传疯了，现在又被美杜莎白看到他“这般吃相”。 还好反应快，鱼感提前激活，鲛督的牙齿已经恢复人形，要是美杜莎白真看到他满口獠牙啃金属棒——八成要直接吓疯。 主要是……黑鲛棍太香了，他刚刚真舍不得从嘴里抽出来。 段洛一边把嘴角残渣擦掉，一边苦着脸：“拜托……” 他语气破碎得像是快喊出“姐你行行好”。 “你要是真当我姐妹，当兄弟，当朋友，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美杜莎白点头，“我明白，我什么都没看到。” 就在这时，段洛突然感觉自己腹部一紧。 一股奇妙的异感，从胃底翻上来，一路沿着肠道滑行。 “我去——” 他捂住肚子，连忙从缸中起身。 “噗！” 一声闷响。 不是喷嚏。 是子弹。 他“拉”出了子弹。 确切地说，是从他背部第三脊突两侧的腺孔里，掉出了一颗 T1350渗透弹。 “悼打鲛尉”进阶成“毒液鲛督”新增一个结构，类似“副腺泄压口”——也叫，鲛泄腺。 专门用来排泄“杂质”。 他刚刚吃了黑鲛，连子弹和弹匣都吞进去了，还没消化。 感觉自己马上要“泻”了。 美杜莎白看得目瞪口呆。 “你刚刚……排出了一颗子弹？” “嗯。”段洛咬牙，“我之前中弹了，我这体质……能排弹。” “原来是这样。” “别说出去。” “明白。” 美杜莎白点点头。 她的目光仍落在段洛背后的那个“弹孔”，微微有些愣了神。 “你还有事？” “啊，对。”白轻轻吐出一口气，把手中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放在洗漱台上。 “这套衣服，给你换穿的。“ “……行，谢谢。” “……那我不打扰你了，晚饭准备好了，你换完衣服就可以出来吃。” “好的。” 门关上。 段洛不放心，用触手锁上了门——以免这姐妹俩再搞“突然袭击”。 门刚锁住。 他立马就“拉”了。 “哒哒哒哒！” 数百颗 T1350弹从他背部鲛泄腺猛地喷出，哗啦啦洒了一地，在地砖上翻滚跳弹，像一盆撒地的玻璃珠。 门外，美杜莎白迟疑了一下。 “段洛？里面怎么了？” “没事。”他立马应声，“别担心。” 段洛钦佩自己锁门的先见之明。 第70章 黑鲛·变态 光泽各异，堆成一堆。 段洛算是看明白了。 “……黑鲛纤维吸收了，其他，全拉出来了。” “咕。” 他咽下了最后那口“黑鲛棍”。 然后，绕过那滩“排泄物”，走向洗漱台。 … 镜子里映出一张湿漉漉的脸。 五官熟悉，皮肤紧致，线条利落——甚至，臀型也够翘。 段洛轻轻吐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还有另一个形态。 念起。 “咕隆。” 一阵气泡炸裂声中，他的肌肉崩塌，皮肤褪色、翻卷、混合，转瞬化为一团漆黑的粘稠液体。 ——这是鲛督的肤态。。 整张脸也变了。 他的“眼睛”……似乎，已经不能这么称呼了。 那是两道弯曲向上的银紫色弧面，如夜鲨的视觉腺体，贴伏在黑膜之上。 而嘴。 更夸张。 下颌裂开到极限，嘴角几乎咧至耳根。 齿列密密麻麻，锯齿层叠，根根带钩。 段洛盯着镜中的自己。 “嘶——” 也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凉气。 太吓人了。 好在内裤是黑色的，穿在这副形态下，还能维持最后的体面。 他沉了一口气，努力接受这个新模样。 “来吧……变态。” 念动。 就像一条埋藏在毒液中的指令被激活。 体内那口黑鲛纤维开始共振。 他抬手。 掌缘破开。 “咔。” 黑鲛纤维如活物般蠕动聚拢，自掌中凝为黑鲛棍，抽出的瞬间，像从骨缝里拽出一截原始战骨。 质地、握感、冷度——和原版一模一样。 虽然不能再装T1350，但搭配炁术，发射几颗炁弹，应该绰绰有余。 不愁弹荒。 他手指一转。 棍子“嗤”地一声，化作黑鲛纤维，重新融入手臂。 念再起。 “咔——” 段洛低头一看，手没了。 两条鲛刃从肩骨延伸而出，逆生到腕。 一左一右，如剖鱼刀，从骨缝里剜出来，代替了原来的双臂。 这些黑鲛纤维可以变成任何武器，并出现在身体的任意部位。 “好变态。” 也对，这就叫，变态。 不是佩戴武器，是成为武器。 不是换装，是变形。 毒液！鲛督！变态！战力跃迁！ 段洛抬起头，再次看向镜中自己。 鲛鲨的脸。 人类的体。 毒液的皮。 黑鲛的刃。 獠牙冷艳、线条硬冷，邪恶无比。 气氛都堆到这里了。 他正想来个歪嘴笑，摆个pose，cos一波“邪恶压扬”的大反派。 结果—— “叮——” 命盘界面突然弹出。 【慰藉】：x7#Lq!@9vZ$+dN 乱码依旧，冰冷挂在界面上，像一行无声的嘲讽。 段洛的笑顿住了。 嘴角像被钝刀拉了一下，卡在半咧半崩的地方。 …… …… 美杜莎白给段洛挑的那身衣服，有点出人意料。 白衬衫，黑马甲，燕尾外套，半高丝绸礼帽，裤脚修身到位，皮靴锃亮，领结一应俱全。 段洛站在镜前，都有点恍惚。 “啧……这谁？” 切换成鲛督形态时，这套衣服也没完全崩。 虽然鳞片贴肉，但衣摆还在，帽子还戴着。 鲛督版西装暴徒。 他切回人类形态，推开浴室门。 美杜莎青正和姐姐说着什么，听到动静，一回头，目光像是粘在他身上。 …… “不过……哪来的西服。”餐桌边，段洛提出自己的问题。 “旧仓库翻出来的。”小青避开了他的视线，“是……前官方外交官的遗物。” 段洛挑眉：“前官方？外交官？遗物？你家还和上城有关系？” “那倒没有。”她摇了摇头。 “我爸妈以前是矿工，这套衣服是他们从‘沉船区’捞回来的，箱子上贴着那位官员的名牌。” “沉船区？” “嗯。”青点头，“漁人码头那一块。” “愚人码头？” “就是……”小青正想解释。 段洛抬手打断：“算了，不重要。” 他脑子乱着呢，吃饭要紧。 ——吃完，他还得抓紧去查资料。 《执街任命书》里写得很清楚：斑鸠旅馆三楼，有一间临时节点室。 那是专为“执街级客员”开放的私密接入点。 只有在那里，他才能通过加密终端，接入玖号镖局的【执街级情报备档】。 他想去找——有没有其他“油客体”前辈的资料。 或者有没有人遇到过——污症配方突然失效这种情况。 他总觉得，自己还遗漏了什么。 认知的盲区？ 鲛督还没发威呢，他不能死在一行乱码手上。 … 热腾腾的一大盘晚餐被美杜莎白端了上来。 ——黑曜煎脑髓、卤海胆肝、焦腌鲨膏、血浆松露、超碘碳烤礁肉、五倍硝盐炸肉筋。 这些是“重口”到毁灭性的食物！ 段洛眼睛一亮。 真贴心！ 他刚抬手，叉子还没落下，旁边的小青却忽然开口，语气格外郑重： “多亏你，我们这家店，才有资格被玖号庇护，才有今天这口饭吃。” 段洛撇了撇嘴，叉子已经插进焦鲨膏：“别这么说。能入选玖号客，说明你们技术够硬，是玖号需要的人才，和我关系不大。” “但你还是帮了我们。”小白跟上话头，“如果不是你委托白条执街……那天，我妹妹可能已经出事了。” 段洛手上一顿，抬眼看她：“出事？” 小白点点头，声音低了下来： “几天前，有几个外域混混混进街区……青晚上关店晚，被人盯上了，幸好那天执街的镖人提前赶到，不然真不敢想。” 美杜莎青没说话，只是低头夹了块煎鹅肝。 结果刚靠近鼻尖，一股浓得发腥的咸铁味扑来，她手顿了一下。 ——差点送进嘴里，差点。 这可是她们特意地为段洛做的【重口宴】。 段洛完全没察觉，仍在专心处理他那块焦鲨膏。 话题很快聊到了那具丧尸。 “那具丧尸的记忆……解析有结果了吗？” 青点了点头：“被感染了，记忆缺失严重，还得再分析几天。” 她顿了顿：“但我有种感觉——是条大鱼。” 说着，她取出随身摄影仪，投影开启。 “目前能复原的记忆切片，在这儿。” 段洛往椅背一靠，看了过去。 ——滋滋……滋滋滋—— 画面断裂抖动，像老磁带在反复回带。 几秒后，影像稳定。 是第一人称视角，街景模糊地从两侧掠过。 一个处理过的男声，断断续续响起： 【……未来的计划……符合霍尔沃克的利益……】 【……下一步，是在404区……】 【……从头开始……新计划……】 【……愤怒、憎恨、屈辱……要寻找极端的出路……】 画面中断。 影像结束 段洛皱了下眉：“脸怎么看不清？” 小青：“感染的，都这样。他还喝了灵识干扰剂，用的还是违禁版本，屏蔽极强。” “这都能解析出轮廓，其实已经算清晰了。有的，连五感都直接抹干净。” 段洛咂了咂嘴：“你刚才说……这就算‘大鱼’？” 青没有正面回应。 而是语气平静地说：“能把脸部记忆全抹，还跑来404区搞‘新计划’的，不可能是普通人。” 她顿了顿，看向段洛。 “更何况，他提到了‘霍尔沃克’。” “就凭这段话，玖号一定会立案。” 小白也开口了：“我们‘青溯’店，说是做灵识清理、回忆修复，平时也接些杂活——但像这种线索，只要能溯源、结构完整，我们就能走内部渠道上传，镖局会评估价值，然后发渠道级信息酬劳。” “信息越完整，越高级，酬劳给得也越多。” 段洛点点头。 既然姐妹俩登记成了玖号客，那么这家“青溯”就是玖号体系里的情报节点。 这一点，他已经很清楚。 “对了。”美杜莎青忽然笑了下，“那具丧尸是你击杀的。要是情报费发下来——我们五五分成。” 段洛没太听进去。他咽下最后一口鲨膏，擦了擦嘴，站起身来。 “我吃饱了，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这就走了？” “嗯，有事。” 她们一起将他送出门。 段洛一脚踏上滑板，刚启动引擎，又忽然停下，回头丢下一句话： “哦对了——周三，饭约取消，以后不约了。” 说完，滑走了。 美杜莎姐妹愣了一下。 不约了？为啥？ 不会是嫌‘五五分’太少吧…… 小青首先回过神来，冲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喊： “六四！你六啊！！！” …… 第71章 第七情报库 像是一座工业城市的咽喉。 封闭、堵塞，信号断断续续，噪声层层叠叠。 仿佛整片区域都在喘气，却永远透不过气来。 脏街夜市，就盘踞在这片咽结之中。 斑鸠旅馆也在这。 楼体老旧，电压不稳，墙皮起鳞。 破，但从未荒废。 因为这里——是玖号客最频繁出没的地方。 为了防止黑客入侵、盗取情报，玖号镖局早就对数据库做了“节点切割”。 资料不会集中存储。 而是拆分为信号片段，绑定特定地点、特定频道，只有在“信号节点”中，才能解锁内容。 旅馆三楼的 T37室，就是其中一个节点。 …… “——两千万，一晚。” 前台，班德洛的语气稳得像在报汇率。 段洛险些把鲛督的獠牙亮出来：“你说多少？” “两千万。”班德洛重复，“住T37的价格。” “……开什么玩笑！！” 段洛几乎要掀桌。 这破旅馆，心里没点数？ 楼老、电脆、墙皮起鳞。 两千万？要是买它整栋产权也就认了。 可这只是——单间，一晚。 “别那么看着我。” 班德洛摊了下手，顺势把一张凭据单推了过来。 “那不是房费，是诚意金。” “诚意金？”段洛皱眉。 “直接打进镖局账户，又不是我收的。” 段洛喉咙动了动，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发作，班德洛就像早预判到一样，抢先把话接了上来： “行，我给你捋一遍。” “玖号情报库是分级制度，知道吧？” “最底层的见习镖人，只能查【灰标库】。” “那是什么？一些延迟两周的旧情报，连‘污症’边都碰不到。” “而你现在——想查的是【第七情报库】。” 他声音放慢，字字落地：“权限等级：铜眼库，只对‘正式执街’开放。” 他抬下巴，朝旅馆天花板的方向一指。 “那条频道，就挂在三楼的T37信号节点上。” “你要查，就得在那儿上线。” 他敲了敲柜台，语气忽然加重： “但记住一点——玖号镖局不是慈善机构。” “要进账——修链路、补跳板、清洗数据，还要给你们发酬金、供弹药、赔伤亡。” 段洛没说话。 他只盯着那张凭据单上，那串明晃晃的数字： ￥20,000,000。 班德洛见状，耸了耸肩，突然话锋一转。 “但说实话——玖号不缺钱。” “除了【第七情报库】，其他库查资料，全都免费。” “就它，要付费。” “而且，还不叫查询费，缴费名录叫‘诚意金’。” 他看向段洛，“知道为什么吗？” 段洛摇头：“我不太明白……听起来挺像敲竹杠的。” “那你就误会大了。” 班德洛收起笑意，语气忽然沉下来：“你知道第七情报库里有多少资料，是镖人自己上传的吗？” “污症症状、感染时间、临终影像，甚至——死前最后一句话。” “全都是真实申报。” “带血的。” 他顿了顿，缓缓补上后半句： “只要有人调阅这些档案，玖号会自动分账——把这笔钱，发给上传者的家属，或是他们生前绑定的受益人。” “所以这笔钱，不是‘查询费’。” “是活人向死者致意。” “是‘诚意金’。” 说完这句，班德洛的目光又回到段洛脸上： “明白了？” 段洛点头。听起来，像是一笔不错的生意。 “所以，如果我也上传自己的污症记录——以后被人查了，也能分成？”他问。 “当然。” 班德洛应得干脆，“死后发放。” 段洛：“……” 气氛僵住几秒后，班德洛咧嘴一笑，又慢悠悠补上一句：“其实镖局并不建议在职镖人上传自己的污症资料，原因比较复杂。” 顿而又道：“玖号对自家镖人是最慷慨的，分成是最高的。” “一扬A级镖的分账，就够两千万。” “这点钱——对你们执街来说，毛毛雨啦。” 他眯起眼：“你……不会真抠唆到这个地步吧？” 段洛没接话，只是低头扫了一眼终端里的账户明细。 ——他承认，镖局确实给得大方。 击杀聂度，结算300万。 炸掉JOKER哨塔，到账2000万。 护送甲壳龙，拿了50万。 斩雷坤，又收了1200万。 但这些，也是他拿命拼的。 他也不是舍不得给“诚意金”，只是弹药支出共计2350万，外加七七八八杂费若干。 现在，账户余额：985万。不够。 他嘴角微抖。 抬起头，却掷地有声： “诚意我当然有。” 说着，从背后拎出一包黑金属弹药盒，啪的一声，重重放在柜台上。 金属壳撞击柜面，发出干脆的响。 班德洛眉梢一挑，视线落下。 段洛补了一句：“纯正军供，T1350。绝版。” “原本打算走镖局报销——” “现在正好，拿来冲抵诚意金，行不？” 班德洛眯起眼。 “真是T1350？” “童叟无欺！” “那倒巧了。玖号炼金所最近正缺这个型号，专门拆它做配方核心。” 班德洛啧了一声，伸手抽出终端。 扫了扫弹药底码。 啪。 【识别成功 · 军用T1350 · 批次：终版】 他点头。 “行，是正品。 “按【B-04抵付条例】，军供耗材可冲抵B4类费用，估值按七折算。” “折后抵扣：1400万。” 班德洛抬起头，看了段洛一眼。 “能顶一大半，还差六百万。” 段洛扫了眼余额。 我差那点钱吗？ 直接扫码。 “叮。” 【付款成功：-600万】 【当前余额：385万】 班德洛瞥了眼回执。 随即从抽屉里抽出一张旅馆老式磁卡，递给他。 段洛接过卡片时，终端弹出一行标注：【发卡验证：金牌玖号客】 微微一愣。 ——金牌客。 怪不得老斑鸠刚刚说话那口气，一点都不拿他当“执街”。 老斑鸠是金牌客，在玖号体制内和“执街”是同级。 “祝你——住宿愉快。” …… T37房。 跟别的房间没啥区别。 一张单人床，廉价装修，墙面起泡，天花板发黑脱皮。 除了马桶水箱内壁那块“看似防潮的密封板”——其实是【玖号信号中继器】。 段洛反手锁门。 按照《说明书》上的操作，连接上了加密信号。 【玖号加密节点 · “执街级”权限验证通过】 他输入ID和密钥。 登入成功。 ——【第七情报库，欢迎您】。 界面一展开，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UI……怎么看都像精神病院档案库。 档案卡一页页划过。 每张照片上的人都像是刚从太平间翻出来的。 他没有浪费时间，直接点开侧栏。 【污症档案库】。 ——已录入症状：841种。 列表刷地弹出，一排排病名密密麻麻。 …… 【锅气缺损综合征】（俗称：“灶里没火”） 【脑积液过压综合征】（又叫：“脑子进水”） 【REM期重阻型认知迟滞】（街头叫法：“梦卡”） 【自我识别异常型人格障碍】（“被夺舍了”） …… “这都叫什么名啊……” 段洛低声吐槽，指尖继续划屏。 弹出特性说明页。 ——每个“特性”，都代表一种体质优势。 ——但同时，必然伴随一种“污症”。 ——特性越多，体质评级越高。 ——但叠加的污症会像滚雪球一样复杂、变异，最后成了无法预测的混合状态。 段洛飞快扫过几个“药物缓解型”的例子。 大多是靠定时服药维持，比如灵识类、植窍类、兽化类。 他继续翻。 很快，他刷到一条…… 【体质】：原爆体 - 大力金刚型 【污症】：红眼偏执症 【缓解方式】：每月三天，需穿红色内裤 “哈？” “穿红内裤！为啥？” 他实在忍不住，把条目点开了。 【症状源头：来自体内“原爆核”的精神幅射……】 简而言之。 原爆体，是携带“爆种”的极端体质。 平时爆发力极强，但一旦精神结构松动—— 就会引发人格扭曲、认知偏执、冲动暴走等系列症状。 而“大力金刚型”最典型的，就是：红眼偏执。 ——药物无效。 因为这不是生化问题，而是“不可名状”的精神波动。 而这种波动只能通过“象征性介入”缓解，类似于“风水术”或“仪式感”。 页面继续下拉。 早期疗法包括：鞋底写红字“静”，红布缠腕，贴身佩戴红符…… 效果不稳。 最终确认：红色贴身衣物——疗效最佳。 结论落在最后一行： 【每月任选三日，穿红色内裤，可抑制偏执，防止暴走。】 ？ 段洛嘴角抽了一下。 “这也行？” 他怀疑这疗法是不是哪位“大力金刚”前辈暴走三次，刚好那几天穿了红裤衩，被当做治愈样本归档了。 突然想到，单拓也是原爆体，分型不同。 是角山力士。 难不成……？ 很快，段洛刷到相关推送。 【体质】：原爆体 - 角山力士型 【污症】：黑眼偏执症 【缓解方式】：每月三天，需穿黑色内裤 果然！！ 原爆体这个分支，主打的就是穿搭玄学。 他继续翻。 又看到一例： 【体质】：异种兽化——海马潮癣体 【污症】：海潮牛皮癣 【缓解方式】：在蓝皮封面祈祷书背面，夹入海神教的祷告时间表，早晚各朗诵一段…… ？ “……这配方到底怎么试出来的？” 他手指停在“病理溯源”标签上，差点就点了进去。 但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现在不是深挖奇葩疗法的时候。 他强压下那点八卦欲，闭上细节页。 当务之急，是查清楚他自己的问题—— 那串，乱码。 他退出特性档案，调出搜索框，敲下关键词： 【油客体】、【慰藉】、【乱码】、【哀悼】、【鲛】、【原配失效】…… 查无。 查无。 查无。 查无。 查无。 加载中… 。 …（大章）… 第72章 传奇谍报人 终端屏幕仍在运转，风扇低鸣了一整夜。 段洛坐在床边，双肘撑膝，盯着那些没能关掉的页面，眼神微空。 他查了一夜，结论却只有一个—— 几乎所有资料，都没法解释他那串“乱码”。 “就因为我的特性来源……和他们不一样？” 他揉了揉眉心，低声嘟哝。 页面还停留在「特性溯源」一栏。 大多数人的特性，要么是出生时觉醒的，要么就是吸收古钥源质。 没有人像他一样，靠的是“命盘”。 任何已登记入库的体质，都能至少捕捉到对应的污症模式。 比如大力金刚和角山力士，都同归于原爆体。 吸血鬼和暗夜精灵等，归于异种体。 狮人和虎人属于兽化体，并且是猫科大类。 但他是“油客体”，自编的，只有无匹配、无历史、无编号，无可判定，才得以绕开玖号的体质识别系统，被开放为——可自行命名。 这意味着： 他不匹配任何现行的“污症体制”。 他叹了口气，转回【污症进阶】栏。 页面提示还保留着： 【注意：污症一旦定型，基本无法改变】 这与美杜莎青说的如出一辙。 不过底部也加了一行补注： 【除非吸收“古钥源质”，引发特性叠加，污症可能发生进阶变化。】 但这种资料稀少，绝大多数只有只言片语，或模糊描述。 他又翻回那个无法用关键词检索的子页，逐条扫了一遍，生怕漏掉什么。 【R档资料】 【所有记录由镖人阵亡前紧急上传 ·来源真实但不完整 · 访问时请确认心智稳定】 下方一条条记录铺展开来。 有些挂着语音， 有些只剩残留文字。 段洛扫过一个个陌生名字，直到停在其中一条上。 【源名：疯僮（霍尔沃克·法老）】 【报告人：镖人 Z13-880】 【结尾状态：录入中断 · 阵亡】 “疯僮？” 段洛怔了怔。 我居然漏了这条？ ——他明明在JOKER的哨塔里跟这东西打过！ 他迅速点开详情。 屏幕加载，跳出一段录音。 【……他不是个孩子……不是……】 【他不是疯，他是在演疯子……】 【他不想让我死，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音频戛然而止，像是被掐断。 段洛盯着最后那句话，眉头微皱。 “他不想让我死，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这逻辑……是不是反了？” “不该是——他想让我死，我不会让他得逞才对吗？” 他尝试继续提取内容，系统弹出一张残缺图像。 模糊，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粉色小猪的连体睡衣、荧光绿鸭嘴面具、嘴上叼着棒棒糖。 疯僮——没错。 照片底部，有一句标注：【裂序者】 … 他继续追查「裂序者」分类。 说明简洁、冷硬： ——凡同时拥有“专属法力”与“特殊体质”者，皆归入【裂序者】。 ——此为术法体系内高度禁忌的支系，正统术师对此极度排斥。 看完“裂序者”的说明，段洛感觉自己的“污学认知”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术师体系中，最封闭、最宝贵的资源是什么？ ——专属法力。 这是术脉家族世代垄断的核心权能，不传、不教、不赘述。 只通过血统继承。 大多数家族都有“种姓壁垒”。 外人哪怕偷学到术式，也绝不可能觉醒真正的“专属”。 而且——要继承专属法力，必须是纯血。 不能有黑科技植入。 不能有特性变异。 因为一旦一个人同时拥有专属法力与特性体质，就会引发一种术学性反应：【裂序】。 ——术式与体质构序之间出现“自我冲突”。 比如档案中提到的“疯僮”。 他是赫卡系的术者（法老），拥有极高权限的专属法力。 同时，他吸收了序列9-编号9T67的古钥源质——【纸冠王子】。 两者融合后，精神结构失衡，他只能通过“模拟疯癫”的方式，维持术构稳定。 否则——人格撕裂，污症爆裂。 段洛盯着那张疯僮的档案照。 最下方附着一行评语： 【疯僮必须假装自己永远是个孩子，心理年龄停滞于8至9岁，且深信童年以王子身份成长，此为其压制裂序症状的唯一方式。】 段洛沉默了片刻，而后揉了揉太阳穴。 疯僮…… 他想到自己。 专属法力是【炁】。 特殊体质是【毒液·鲛督】。 这么说来，自己也是“裂序者”，所以“乱码”是两者冲突的裂序体现？ 是这样吗？ 可惜，再往下翻，已经没有更多资料了。 他一遍遍地刷新、回查、翻找，不想浪费那2000万。 突然，屏幕右下角弹出一句提示： 【如遇未备案体质 / 无解型污症，可向传奇谍报人·班德洛 请求指导。】 段洛怔住。 以为自己看错了。 ？？？ 谁？ ——传奇谍报人？ ——班德洛？？？ 就在这时，终端旁的信号灯“啪”地一声，灭了。 频道中断，连线断开。 T37室的权限时间，到点了。 …… 三分钟后，段洛推开旅馆前台的小门。 吱呀一声，门轴干涩。 房间不大，光线偏暗，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地图，边角卷翘，地图背后钉着几张旧任务回执单，编号全是同一个落款：B.D.L。 沙发上，班德洛晃着一瓶炉酿酒。 他仰头灌了一口，嘴角带点酒劲的哑意：“污症出问题了？” 段洛脚步一顿，“你怎么知道？” 班德洛甩了甩酒瓶，“查‘第七情报库’嘛，就那么回事，谁会花两千万，只为听一堆人临死前留下的鬼话？” 段洛：？？？ 鬼话？ 他脑中闪过昨晚那句“诚意金是带血的”的煞有介事。 现在倒好，付完钱，就成了“鬼话”。 果然，老斑鸠还是老斑鸠。 班德洛仿佛没看见他脸色变化，偏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样？值不值？” 段洛走近几步，摇了摇头：“没查到我想要的。” “啧。” 班德洛弹了下酒瓶，“意料之中。” 段洛：“……” 班德洛靠回沙发，翘起一条腿，“如果第七情报库来回刷三遍以上，等频道快断的时候，玖号后台就会默认你急了，然后弹出一条隐藏情报，你看到了？” 段洛：“……” “那条说——可以找你……” “对。” 。 。 。 段洛：“……收费吗？” 班德洛笑了一下。 ？ 第73章 海沟族 那笑不带恶意，却也不算真诚。 段洛皱眉，眼神警惕。 他还是习惯性留了一手。 哪怕花了两千万，他也不愿将“秘密”轻易交出——至少现在不行。 班德洛仿佛看穿了那点犹豫，靠回沙发，食指在酒瓶身上轻敲：“……你不大信我？” 段洛没有否认。 第七情报库把“老斑鸠”吹得神乎其神，说他是“传奇谍报人”，可他不会只信一条弹窗提示。 ——万一是个黑客放的钓鱼病毒呢？ 班德洛不再多说，晃了晃酒瓶，目光移到段洛肩膀的西装缝线上。 “藏青偏灰，右肩有一道鳃纹压花。” “内衬有抗咸水腐蚀涂层，左胸口袋，还缝着一枚失效的外交感应铭环。” 他顿了顿：“这身官服，乔坎宁的。对吧？” 段洛嘴角一抽。 西装就西装，扯什么官服？另外——乔坎宁是谁？请问！！ 班德洛像是预判到了反应：“乔坎宁，你不会不知道吧。” 段洛：“我不知道。”我听你掰。 班德洛抿了一口酒，瞥了他一眼：“要来点吗？” “不了！”段洛立刻拒绝。他知道这酒不可能白喝。 班德洛笑了，露出牙：“你现在都升职成执街了，这种信息，我不收费的。” “乔坎宁是海沟族第一批深潜蛙人，水下渗透、声呐扰动、静息情报侦听，全是他那一代开发的，可以说，他是‘隐鳃兵种’的雏型。” “后来因语言能力和跨族适应，被调入前官方‘文化接触部’。” “结果那扬‘未公开外交事故’，他背了整锅，被勒令卸任，身份作废，档案也封了。” “最后，只能回海。” “但他终究没能回到海沟——死在了沉船区。” “这套西装，是他唯一打包带走的前官方遗物。” “后来据说，被一个水下矿工挖到了……” 班德洛抬眼，看着他：“也就是你身上的这套。是美杜莎姐妹给你的，对吧？” 段洛眉头拧得死紧。 这故事太玄，蛙人、海沟族、什么“外交事故”…… 他在404区活了一年，从没人提起这些事，就连本区论坛，都没一篇相关记录。 他唯一能确认的是，最后那句没错。 这西装，确实是美杜莎青给他的。 她也说过，她父母是水下矿工。 “你刚刚说——‘前官方’，还有什么‘海族’？” 段洛试探着问出口，“抱歉……我不太了解这些。” 班德洛喝了一口酒，目光泛起几分凉意，“404区八成都是文盲。” “他们只崇拜力量，对历史没兴趣，对真相也没耐性。” “黑金财团早把论坛信息屏蔽了，连‘前官方’这仨字都搜不到，更别说‘海族’，论坛上很多信息都是道听途说，胡编乱扯，所以，你不知道，不奇怪。” 段洛沉默了几秒，视线落在墙上那张泛黄的图纸上。 他有些出神。 “所以……‘前官方’，到底是什么？” “‘前官方’，也已经是个很久远的概念了。” 班德洛轻声说着，眼神落在地图正中央。 “看到那张地图了吗？那是‘序列9末纪’的第一份大陆勘探草图。” “那一年，大陆断裂了三十九次，海啸数不清，内陆断带、山系断面，全线崩塌。” “苏美尔诸王沉入泥海，玛雅神坛崩塌，诺特被迫西迁，赫梯金碑滚进深渊。” “旧纪断流，文明坠入空白带。” 段洛抬头，眉心微拧。 他不是第一次听说“空白带”这个词，但从未有人用如此具体的语言勾勒它的来由。 “等海平线回落，地壳缝合。” “七座古遗迹的板块，刚好重合。” “它们拼出了——‘一座城’。” 班德洛笑了一下，像是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张地图，就是那座城最初的骨架。”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 “夏·苏美尔玛雅诺特联邦政府，简称‘夏联’。” “398个区，自循环行政核心，没有国界，只有主权联合。” “七座遗迹是柱基，一个人做中枢。” “你听过‘夏禹’吧？” 夏禹？ 段洛当然听过。 尧舜时历史上罕见的大洪水，造成了氏族部落大迁徙， 面对来势汹涌、任意吞噬人民生命财产的大洪水，各个部落独立治理显然力量单薄， 大禹治水，就充分联合了各部落的力量，“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 本来十分分散的星罗棋布的氏族部落迅速产生了向心力和凝聚力， 在治理洪水的过程中， 九州大地进一步融合， 中央王权进一步加强， 而随着治水的极大成功， 中华第一个广域王权国家， 夏，横空出世。 涂山大会被认为是中国第一个广域王权国家夏王朝的开国大典， 与会的各邦国向天盟誓臣服于夏朝的统治， 于是， 中原王座上刻上了第一个名字：夏禹。 至此， 中原文明昂首跨入了新的历史时期—— 王朝时代！ 这就是他知道的夏禹。 历史书里那个带着传说色彩的名字。 但—— 班德洛说的，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夏禹，是第一个‘序列1’的超强个体。” “后来，他接管了中枢主控系统，由七大遗族血统议会授权，统合旧纪残留文明——从此进入‘赛博纪元’。” 他语气一转。 “这，就是‘赛博城’的前官方：夏统府。” 段洛嘴角抽了一下。 果然“此夏禹”不是“彼夏禹”，历史完全不一样。 他想了一下，觉得不大对，“如果大陆已经统一，不再有国家，那‘外交官’又是给谁设的？” “海沟族。” “海沟族？” 班德洛放下酒瓶：“那扬大海啸，不只是毁了地表，它把一半人类卷进了深海。” “那些人，有的死了；有的退化成野性残体；也有的，在高压和缺氧中，进化成了深潜者。” “俗称鱼人，官方定名——海沟族。” 他顿了顿，目光偏向地图左下角，像是在对某个沉没的区域致意。 “他们在海底也建立了政体。” “那是战后的海下文明，和陆地有过交流，也爆发过冲突。” “乔坎宁，就是那扬短暂和平中的外交桥梁。” 段洛若有所思。 他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可不是说……污海里根本无法生存吗？” 班德洛笑了，笑得古怪。 “你一定看过那份《污海异常构成报告》吧？” “报告说，污海是所有‘流动、沉没与失控之物’的归处。” “又叫渊界、黑海、深梦、迷雾——名字多了去了。” “但它没说清楚。”他顿了顿，眼神冷了几分，“混淆视听而已。” “真正的‘污海’，从来就不是地理概念。” “它像是一种意识沉积带，梦境的残渣，人类集体精神的废土。” 他耸耸肩。 “据说，它的入口在地心藏海。” “当然，也没人证实过。” 班德洛靠回沙发，眼神随意地扫过地图一角。 “你以为在西港看到的那片就是“污海”，不是，那也是‘废城’的范畴。” “按后序列纪年法，‘废城’的边界涵盖陆地遗构与海下遗迹。” “而‘污海’——阴冷、黑暗，不在空间这一层面。” “但它包裹着整个废城。” 段洛感觉脑中嗡了一下。 信息量太大，他甚至不知道该先回应哪一部分。 还没来得及开口，班德洛又出声了。 “你虽然登记在案，是‘油客体’。” “但你身上的体征，不止于耐油抗渗。” “你能在水下呼吸，去年大部分时间都在下水道混。” “你能承受极寒和高压，眼睛能在完全黑暗中视物。” “在于科尔曼的交战中——你左肩曾显出鲛鳞。” 他的语气一寸寸收紧，像把刀贴在皮肤上。 “这些，不是普通改造人类的反应。” “而是海沟族的特征。”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确切地说，是他们的一个分支——鲛人。” 段洛脸色微变，掌心在桌下绷紧。 再说下去，他都要怀疑这家伙是连着自己的梦一起翻过了。 什么谍报专家……简直是活体入侵器。 “那——”他低声开口，声音发紧，“前年呢？” “你知道我前年干什么了吗？” 他在试探。 但心里已经泛起寒意。 他记得自己前年还在地球。 如果这都能说中——那他就不得不动手了，太可怕了，这家伙！！！ 班德洛抬起头。 那一瞬，眼神比刚才还要锋利。 “你在冷冻舱里。” 段洛怔住：“……冷冻舱？” “一艘废弃船坞，前官方时代留下的实验船，舱内装的是——婴儿冷冻舱。” “你是被放进去的那一批。” “理论上，冷冻胚胎会在舱体中缓慢生长，等时间窗口到达，再激发变异。” “但那项技术失败率极高，绝大多数在苏醒前脑部发育异常，直接脑瘫。” “可那艘船后来出了事，被海盗劫持。” “冷冻舱在混乱中失控，其中一个舱体，被冲出主舰，漂流至西港水域。” “打捞上来的时候，没有标识、没有生命反应，只被当作废料——扔进垃圾扬。” “然后你——就在那儿醒来。” 班德洛盯着他： “你虽然不是脑瘫，但有冷冻舱后遗症，你经常感到孤独，封闭型恐惧……” “此外——” “你接受过虚拟培育程序，在冷冻周期内，系统会构建一个持续的虚拟成长环境。” “你就在那个世界里，从零岁长到了成年。” “你的语言、动作习惯、认知模式，全都来源于那段虚构的记忆。” “而你，一直以为，那是真实的。” 段洛：“……” ……卧、槽。 第74章 特效药 指节紧绷，压在桌面上，泛白。 不是……不可能…… 他明明记得。 楼下的小卖部、老旧玻璃罐装的五毛辣条； 汗湿的校服，卷子上的红色批注； 老街巷油锅的煎饼，早高峰的地铁，半夜两点的牛杂汤； 邻里街头，骂完人却又递上一把伞； 外卖员骑车逆行冲红灯，却在桥头猛地刹车、甩掉外套，跳进水里把一个快沉底的孩子捞上岸。 那些人，真实、混乱、破破烂烂—— 却带着一股倔劲儿。 是他。 被生活揉过，犯过懒、失过恋、吹过牛、逃过课，也偶尔选错了路。 可那是他实实在在活过的日子—— 构成了现在的他。 而班德洛——提起的冷冻舱…… 也许吧。 也许真能替“本体穿越”这种狗血说法，自圆其说。 毕竟，他总不能逢人就说： “嗨，我是个穿越者，断片醒来躺垃圾堆。” “弹出个界面说：‘欢迎您抵达404区，身份已确定——” “游客。” … 段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停下思绪。 真穿越，和虚构记忆，为什么不能并存？ 反正不管是哪种，他终归还是他。 但问题是：要怎么并存？ 如果没有“我从哪来”的答案，他又如何判断“我要去哪”？ 他从没打算在这地方久留，从醒来那天开始，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回去。 可要是接受了班德洛的说法…… 那是不是，也等于接受了一个事实：根本没有什么家乡故土，更没有回家的路！！ ……不，不接受。 他还有命盘。 命盘，是他记忆中唯一解释不了的东西。 也许，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沿着它，走到底。 也许，真相在终点。 也许，回去的路——也在那里。 但那是之后的事。 现在，他得先活下来。 先解决这个“污症”。 命盘最初给出的名称是：【深潜者孤独恐惧症】。 症状是：黑潮压身。 现在，它变成了：→【凶潮症】 黑潮变凶潮，原本那套“疗法”——失效了。 … 他抬眼。 盯着班德洛，像伏在海沟底的鲨鱼。 这老东西…… 会不会连他的“命盘”也看透了？ “你，还知道什么？” 班德洛眨了下眼，“你不会真想让我说吧。” 段洛：“说！！” 班德洛的视线微微一偏，扫了眼他的下腹。 “你每逢单日晨间雄性激素上升超过常值2.3倍，双日则趋于稳态抑制。” “我甚至知道——” “够了！！”段洛打断他，脸黑得像锅底。 他的眼神一寸寸冷下去。 ……行啊，老东西。 你知道的终究是太多了。 查我查到这份上？ 活不到下一集了，你直接当片尾彩蛋吧！！ 班德洛似乎看出了他想灭口的冲动，笑了笑：“你以为我专门调查你？” 他耸耸肩，“某种意义上……也不算错。” “你从垃圾堆醒来的那天，我的人就在盯你。” “起初我们以为你是脱控变异体，准备直接报镖，按规矩清除。” 他语气一转，刀子一样挑了过来：“好在，你并没有失控。” “不过，你确实也够烂。” “市侩，精明，油滑，脾气臭，斤斤计较。” “标准的底层滑子——没信仰，没理想，也不想背任何人的命。” 话到这儿，他却忽然笑了。 “——但你有光。” “不是那种救世主的光。” “是……又倔又蠢，没人看得见的那种。” “你由于多管闲事，被帮派追杀，在下水道活了大半年，直到身上长出了鳃，眼睛适应了黑暗，骨头习惯了寒压。” “你在‘活着’这件事上，表现出了某种……拒绝认命的本能。” 他顿了顿。 “直到有一天，你走进旅馆，突然说：你想当镖人。” 班德洛的语气顿住，像审阅一份档案后最后盖章。 “所以我才把你推上去。” “你能提前升职为执街，不只是你会打、够狠。” “是因为我查过你。” “确认你身家干净。”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神情带着一点得意：“是我，替你背的书。” 段洛眯起眼，盯着他： “所以，我是不是还得给你磕个头，说声谢谢？” 他咬牙，嗓音压低：你现在还在查我？” “查不了了。”班德洛摇头。 “你现在身上像带了干扰器，能屏蔽各种热感监控——我怀疑这跟‘油客体’的特性有关。”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当然，也可能是鲛人一脉的‘鱼感’——那是一种本能的反追踪特性。” “只要进入那种状态，线人全废，设备全瞎。” 他看了段洛一眼，语气像是在提醒：“更别说，你现在是执街。” “我若是再查你，不光查不到，按玖号联署条例，还得挨罚。” “情报库体系，不碰执街级私线，除非你本人主动上报。” 段洛这才微微松口气。 ……好吧，老斑鸠。 你这条命，暂时保住了。 “但你怎么知道我单日和双日的……”他眼角一挑，欲言又止。 转正后，他可从没在人前露过。 鱼感也没察觉被窥探。 这老斑鸠——难道是在旅馆厕所装了隐藏监控？！ 而且还是鱼感探知不到的那种？！ 该死的，怎么杀心又起来了。 班德洛轻轻一笑，举起杯子，晃了晃杯中酒液。 “我当然知道。因为——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段洛一怔：“……什么意思？” “从冷冻舱出来的变异体，”班德洛仰头灌下一口酒，语气淡得像在唠家常，“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毛病。” “毕竟那玩意，从出生到脱舱，压根就没用过。紊乱，是常态。” “当然了，这类紊乱，不一定会立刻发作，有的刚出舱就开始了，有的得拖几年才显现。” “有的是周期性反复，还有的……要等一个‘变异节点’。” “你的，是后期型。” 段洛脑中“嗡”地一震。 ——又被说中了！ 刚来的时候，他确实没这毛病，直到转正成“鲛匪”的那天，才开始变得……不对劲。 班德洛安抚道：“别焦虑，有特效药。” “……特效药？” “嗯。” 班德洛把手边的酒杯轻轻往他那边推了推。 “来，喝一杯。” 段洛没有动。 他盯着杯中深色液体，语气沉得像压了一块铁：“你直接说价。” 班德洛笑了笑。 “2000万。” “……什么！？” 段洛眼皮一跳，整条手臂瞬间绷紧，拳头微微握起，骨节发响。 看人下碟？坐地起价？ 你这是想今晚就死在这儿吧。 班德洛仿佛没看到他脸上翻涌的杀气，反而笑得更随意了几分，又将酒杯轻轻推近。 “喝吧，其实你已经付过了。” 段洛眼神一冷：“我，付过了？” “诚意金啊。”班德洛耸耸肩。 接着，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其实——我才是真正的第七情报库。” 画面并非静止。 一秒。 两秒。 第三秒，段洛猛地抓起酒杯 仰脖，一口闷。 咚！ 酒杯扣在桌面上，声音闷响。 2000万。 这辈子喝过最贵的一杯。 “说吧。” “特效药是什么。” 班德洛弯下身，从柜子里掏出一摞老式肉色碟片，“啪”地摊在桌面上。 “咯，这些。” “噗——！” 酒差点从段洛鼻子里喷出来。 “我花了2000万，你就给我看这些？” “这些片子，”班德洛语气一本正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你的雄性激素分泌，唤醒冷冻期压抑的腺体反应，短期内打破体内抑制因子滞留……” “它们的原理，不在药效，在情境唤醒。” “不过——”班德洛话锋一转，“治不了污症。” “甚至，自控力差的话，还可能加重你的症状。” 段洛：“我感觉你在逗我。” “我没有。”班德洛坦然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是来找污症配方的。” “但你得先接受一个事实，我才好指导你下一步。” “什么事实？” “你不是穿越者。” 段洛瞳孔微收。 班德洛声音依旧平缓，却步步紧逼：“如果你一直抱着‘我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认知——” “那么你的污症，就永远无法封顶。” “我们见过这种人，最后疯掉的，也有不少。” 段洛咬了咬后槽牙，手掌慢慢松开。 “……行。” 他一字一顿。 “我认了。” “我特么是从冷冻舱里冒出来的。” “OK？” “现在——能直说了吗？” “我的‘污症’——到底、哪里、特么的、出！问题！了？” 第75章 痴女 “发作时，像是黑潮压身，连骨缝都透不过气。” 段洛脸一抽：尼玛！ 连“深潜者孤独恐惧症”都出来了。 班德洛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反应，自顾自说下去： “但你，肯定不是纯种鲛人。” “如果是，玖号的体质识别系统早就把你归类成‘鲛体’了，根本不会开放让你自由命名体质。” 他顿了顿：“我猜，你是鲛人的冷冻舱变异型。” “精神结构出了偏差，体质被篡改，原本，他们是想把你当鲛人来培养，但现在看——失败了。” 段洛眉心轻动，眼神却沉了下去。 班德洛的情报太精准，像一把刀，还带倒钩。 他突然想起选名片的那个画面：在那块界面上，有三张名片，自己选了“鲛”那一张。 只是因为【鲛】看起来顺眼，够狠，像是能活下来的那种字。 于是他点了它。 但现在——他忽然生出一种诡异的荒谬感。 如果那时候，他不是点了【鲛】， 而是点了旁边那个模糊的【念】， 或者【回】…… 那他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因为“鲛人的战斗特性”，被推导成“鲛人的冷冻舱变异体”？ 班德洛就一定是对的吗？ 不！ 从头到尾，没人把他当“鲛人”培养。 他只是，在命盘上，顺手点了一个按钮而已。 … 防备的本能已经悄然撑起。 段洛的每一条神经都像被海水泡过，冰冷、紧绷。 “你说鲛人的污症叫【深潜者孤独恐惧症】……” “那他们的配方是什么？” 班德洛答得利落：“待在海里。” “然后？” “没了。” “就这？” “就这。” 段洛冷下眼：“说原理。” 班德洛摊手，语气像在讲一扬过期的气象新闻： “这你得去问那扬大海啸。” “七块大陆板块同时挤压，撕开了海底断层，把一半人类种群卷进了深海沟。” “从那以后，海沟族——包括鲛人——只能活在水下。” 段洛声音沉了下来：“不能上岸？” “强行上岸也不是不行。”班德洛慢悠悠地说，“就是代价大得离谱。” 段洛咬了咬牙：“怎么个大法？” “每周必须深眠一次。” “还得绑定一个锚点对象，留在岸上，定期提供心理慰藉。” “否则，黑潮侵蚀——直接退化为野兽。” ——卧、槽！！ 又中了。 段洛瞳孔猛地收紧。 班德洛继续：“但就算满足了这些条件，也不代表安全。” “他们上岸后会出现生理错乱。” “性别模糊，感官失序，严重的，还会出现雌雄同体现象。” “如果连续在陆地上待满两个月——” “污症，就会跃迁。” “到那时，就算跳回海里，也晚了。” ——卧、槽！！ 段洛再次受到信息暴击，心脏“咔”地一声，脑袋像被雷劈。 他一开始的污症，确实就是【深潜者孤独恐惧症】。 所以，“一三五硬，二四六软，周日随机”——或许根本不是冷冻舱后遗症。 而是鲛人上岸之后的典型症状。 他拿到“鲛匪”身份卡之后，算算日子，已经在陆地上，待了——两个月整。 污症跃迁，正中。 可是。 命盘从头到尾，都没提示他“要下海”。 这不合理。 不对劲。 ——有鬼。 段洛咬紧后槽牙，声音低哑：“……如果鲛人上岸，污症跃迁，就没救了吗？” 班德洛叹了一口气：“基本上，没救。” “‘基本’？那就是还有救。” “天无绝人之路嘛，如果他能找到我，就有救了。” 段洛：“……” 。 。 。 “……你会怎么救？” 班德洛啧了一声。 “哎，跑题了。” 他晃了晃杯子，懒洋洋地一笑：“你关注别人干什么？说回你自己吧。” 段洛一怔。 班德洛却不等他接话，自顾自说下去： “冷冻舱变异型，通常会有一个‘优势’。你知道吗？” “什么？” “第六感。” 段洛眉梢一挑，“你这名字听着就像现编的。” “你知道我没编。” 班德洛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语气像在读档案。 “冻舱体，精神被长期封闭在虚拟模型里，那是专门的设计。” “绝大多数人在苏醒前，脑部发育都会异常，直接脑瘫。” “但如果撑过来了……” 他顿了顿，眼神落在段洛脸上，一字一顿： “就会激活——所谓的‘第六感’。” “确实，听起来挺玄。” “但它真存在。” “这种感知会自动识别你体内的污症类型——” “并对‘缓解方式’产生高度敏感。” 班德洛话锋一压，像是最后一锤：“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污症，也知道配方，对吧？” 他盯着段洛。 “那就是第六感。” ——“啪。” 段洛心跳像失了控轰地炸响。 又被这个老东西捅穿了。 不是猜，不是推，是像——早就翻过他的底牌。 “但后来，”班德洛的语气忽然放缓，“你的污症加深了，或者说——突变了。” “你的第六感，也再感应不到新的完整的配方，对吧？” 段洛眼皮微颤，喉结动了动。 一秒。 两秒。 点头。 他认了。 他没把信任完全交出去， 但愿意赌这一局。 班德洛看着他，缓缓靠回椅背，骨节轻敲桌面。 “那现在，轮到你说了。” “告诉我——你原来的污症，是什么。” 段洛眯起眼，“还用我说吗，你一定知道吧，毕竟你是传奇谍报人！” 班德洛似乎很受用，笑眯眯地点头道：“其实你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哦？” “你的污症，很可能叫‘油客干燥症’，或者类似的。” “缓解方式是——喝润滑油。” 他顿了顿，看他：“我说得对吗？” 段洛微微愣住。 传奇，终于滑铁卢了！！ 片刻后，点了点头：“差不多。” “不过现在，润滑油已经没用了。” “明白。”班德洛语气平静。 段洛眉头一压，盯着他：“那你觉得，问题出在哪？” 班德洛斟酌了下：“不能一概而论。” “你是冷冻舱变异型，如果一直陷在‘我是穿越者’的执念里，也会导致污症跃迁，并且会导致第六感迟钝，新配方你自然也感应不到。” 他抬眸，“还有一点——你和疯僮交过手。” 段洛皱眉：“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班德洛语气低沉：“玖号以前也有镖人和他交过手。” “死前留下的留言是——‘他不想弄死我，但我一定要让他弄死我’。” 段洛点头，“对，那条留言我也听到了，我当时听得就觉得不大对。” 班德洛缓缓开口：“疯僮是裂序法师，专属法力是赫卡，配合他的古钥‘纸冠’，能引发一种术咒。” “那咒术叫【木乃伊尸诅】。” 段洛眉头紧锁：“可我没感觉到他对我下过咒。” “你不会感觉到的。”班德洛看他，“它是被动型的。” “怎么个‘被动’法？” “只要你击打他的纸冠壁垒，次数超过二十次，就会中咒。” “咒术不会立刻生效，但只要你接触过‘海疯乱流’，体内异构就会自动响应。” “然后——污症跃迁，原来的配方失效。” 段洛：“……海疯乱流？” “嗯，一种从深海飘上来的异流。像台风，但更怪。” “普通人被吹到，就会疯。严重的，三天内脑死。” “前些天，西港刮了一阵乱流，顺着西港高速一路卷，最后滞留在断口。” 班德洛缓缓转头，目光沉静：“你不会，刚好去过那里吧？” 段洛沉默数秒。 “……”不会吧。 真不会吧？！ 他回忆起那天在“断口”处摔了个狗吃屎——一股凉气，从后背竖起。 班德洛看着他脸色的变化，似笑非笑。 “疯僮不乱杀人。” “他只挑‘适合自己序列’的个体。” “中了【木乃伊尸诅】，污症跃迁失控后，就会沦为他的‘木乃伊’，听他号令。” “你能活着回来，不是因为命硬。” “是因为他，圈选了你。” “你现在明白了吗？” 语气落下的一刻，房间仿佛比刚才更沉了一分。 段洛喉结滚了滚，这咒术……竟然绕开了鱼感？ 直到现在，他仍一点察觉都没有。 “所以……我该怎么做？” 班德洛抿了一口酒。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只是执念作祟——” “那你只要放弃‘穿越者’的自我标签。” “每天对着墙，默念200遍‘我不是穿越者’，有奇效。” 段洛：“……” 班德洛放下杯子，语气陡转：“但如果是第二种。” “那你就麻烦了。” “整个404区，能帮你解咒的只有一个人。” 段洛眉毛一动：“谁？” “痴女。” “她是古钥序列者，能帮上你的忙，不过能不能跟她做成生意，那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段洛：“什么本事？” 班德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冲他抛出一个眼神： “你猜，她为什么叫痴女？” ——段洛：“……” 第76章 钟情锁 404区边陲，夹在九竜城寨和外环荒原之间。 这里，曾是旧时代的【食肉扬】遗址。 因巷道弯曲狭窄、结构肮脏如肠道，得名“黑肠”。 这是404区少数几个没有设立“玖号执街”的灰区之一。 地盘由多个派系交叉蚕食—— 古钥系、黑魔具贩子、污症游医、炼体流帮派、旧时代逃犯……混杂而居。 班德洛的情报班子，在黑肠坊二巷立了一块电子广告牌。 表面承接广告业务，实则是玖号情报的秘密信标。 此刻，段洛就站在那块广告牌下。 屏幕“滋滋”作响，电波像疯狗乱咬，画面一闪一闪地抖个不停，像随时会癫过去。 全息投影反复狂刷： “888种调配方案！私密包间应有尽有！情趣用品超丰富！” “这一切——尽在【香欲站?】全息体验馆……” 段洛嘴角一抽。 “这种广告都接……班德洛是不是快破产了？” 他咂了咂嘴，往旁边退了半步，目光低垂，落在手里的小旗上。 塑料杆泛着冷光，红布被风吹得乱颤。 导游专用款。 一张见人的笑脸，一根带指北的棍子。 这玩意儿，竟然是他用来“约会痴女”的信物。 风从黑肠坊深处吹过来，在旗面打了个旋儿，段洛眼神一黯， 思绪倒回到几个小时前，班德洛在翻柜子时说的那番话。 ——“痴女。” “很多年前，她还没吸收古钥源质时，不叫这个名字。” “她原名叫——钟璃。” “自幼修古武剑术，斩情绝欲，剑风极冷。” “据说那时候，她能在一分钟内斩断自己情绪的波动。” “我们……算是朋友吧。” “当然，在404区，所谓‘朋友’，往往只是擦肩而过能点头的程度。” “她年纪和我差不多，但吸了古钥之后，体貌就停在二十七八九。” “不过，副作用也很明显。” “那枚古钥叫【钟情锁】，是情绪型源质。” “她当时感染了污症，认知崩塌，濒临彻底疯化……” “最后，是靠彻底改变自己，变成‘痴女’，才勉强稳住精神回路。” “你能想象吗？她现在必须不断地——爱上别人。” “从一个以断情绝欲为本的剑客，变成了一个必须靠‘沉迷于男人’来维系认知结构的女人。” “对她来说，那不叫活着。” “要不是还有些未了的执念，她早就一剑斩了自己。” “她不是玖号的人，也不归任何派系。” “但她能看见咒的源头，也能看见解咒的药方。” “前提是——她得愿意见你。” 他从衣柜深处掏出一面小旗。 “拿着这个。” “举着它，在我说的那个广告牌下等。” “她要是还记得我，会来见你。” “记住，第一印象很重要。” “你得让她第一眼就看上你，否则——很麻烦。” 段洛：“麻烦？” 班德洛：“我再说一遍，痴女的古钥叫‘钟情锁’。” “情绪型古钥。” “她必须对目标产生情感连接，才能‘解锁’咒回路。” “一旦爱上你，就能瞬间感知你体内的诅咒源头。” “破解配方也会随之浮现。” “最理想的情况是——她对你，一见钟情。” “否则……” 他摊手。 “你就得靠打感情牌——聊人生，讲笑话，送礼物，逐步建立连接。” “但我知道你等不了那么久。” “最后，友情提示一句：痴女是颜值控。只要够帅——她就会动心。” …… 现实。 一阵刺耳的电音突兀炸响，把段洛从回忆中拽回来。 广告牌自动切换，一段低俗MV强行插入，喇叭声像人在耳膜里刮锅。 “大香蕉，一条大香蕉，你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烦死了。 段洛咂咂嘴，目光落到旗子，又扫了眼街口。 好吧。 一见钟情是吧？ 事已至此，没有退路，得放手一搏。 ——先脱了再说！ 当然，脱的不是裤子，而是上衣。 他将小旗夹在腋下，微仰起头，摆出一个自认为最“好看”的角度。 像个要出道的夜总会男模。 他那副身材，确实配得上“广告”： 肌肉线条利落，体脂低得发光，像是手工雕出来的石雕。 在404区，仅凭这副皮囊，就足够收割一票粉丝。 紧接着自觉羞耻的他一边哼哼一边重新穿衣服。 好羞耻。做不到，真做不到！ 吱——！！ 巷口忽然传来一记急刹，轮胎摩擦声直接盖过广告牌的聒噪。 一辆荧光绿的重型机车稳稳停下，轮胎在地面拉出一道焦痕。 头盔下的骑手缓缓抬手，取下头盔—— 黑色长发垂落下来。 她抬眼，透过风镜，确认了段洛的模样。 嘴角一勾，笑意潋滟。 熄火、下车。 点燃一支烟，斜叼着，目光随烟雾一同扫来。 “你就是——那个举旗的？” 段洛一怔。 这位，就是痴女——钟璃！？ 感觉不像啊，好飒。 钟璃瞥了他一眼，将烟从嘴角拿下，扬了扬下巴：“急穿什么衣服？你以为我真是来看旗子的？” “再让我看看你的腹肌。” 段洛：“……” “没、没问题！” 他咬咬牙，干脆又秀了一把腹肌，顺带用力挺了挺胸肌。 ……像是广告牌底下的小型脱衣舞秀。 妈的……我在干啥啊！！ 钟璃吐出一口烟，眼神像在打量商品，又像在评估靶标。 段洛咽了下口水，试探道：“来感觉了吗？” “嗯。” “我真中诅咒了？” “嗯。” “那……要怎么解？” 钟璃咬着烟嘴，走了两步，迈向机车。 “先上车吧。” 她一边跨上车，一边回头看他，神色随风一撩： “治疗前，得先走完流程。” 流程？ 什么流程？ 段洛眼皮轻跳。 老斑鸠没提到这茬啊！ …… 第77章 男人味 段洛一愣，套上衣服，抱着那根导游小旗匆忙跟上，在她身后坐稳。 刚想理一理坐姿，钟璃侧头扫了他一眼：“抱着旗子干什么？抱我的腰。” “摔下去我可不会停。” 段洛：……鲛督的我还怕摔？ 他说着嘴上硬，动作倒是很老实地把小旗一夹，手臂顺势环上她的腰。 这就是流程？！ 不过，这腰……倒是又紧实，又软，像把剑鞘外包着丝绸。 引擎轰鸣，车身顺着黑肠巷的窄道疾驶出去。 风刮在耳边。 段洛余光忽然扫到地面，摩托车拖着一根铁链。 铁链尽头，拴着一个灰色麻袋。 袋子里鼓鼓囊囊，沿着地面颠簸翻滚，像一只落难的海豹，在水泥路上跳舞。 偶尔还能听见里面传来微弱的哼声。 段洛眉头一跳。 鱼感启动。 ……里头，有个活人。 男性。 他挑了下眉，试探性的问：“那麻袋里是什么？” 钟璃漫不经心地答：“渣男。” 话音落下，重机车冲出二巷。 前方，是黑肠坊外缘的沙尘道。 路面开裂，裸露骨架，尘风呼啸中飘着碎塑料袋和旧海报边角。 路边歪斜停着报废的骨架车和半倒的铁牌，有些还被刷上了骂人的标语。 砰！！ 忽地，一声枪响炸开。 重机车右侧后视镜应声爆碎，镜片化作飞星，贴着段洛耳边擦过。 段洛猛地回头。 只见大道尽头，尘土轰然翻涌。 一支风格癫狂的车队，正呼啸追来。 改装重机、铁皮皮卡、链锯三轮、喷火越野，咆哮轰鸣。 最显眼的，是那辆挂着骷髅旗的废土战车。 前盖裸露，喷涂着“碎火”字样的黑漆，鼓风机在阳光下锈得发亮，甚至还有个男人被绑在车头当“人肉导航”，满脸风干的绝望。 段洛瞇起眼，嘴角抽了下： “……碎火车团？” 黑肠坊最近冒头的疯子帮，听说是流浪车帮和火焰教余孽合流之后拼出来的。 车队越来越近。 他们怒吼，追逐，挥舞着枪支、链锯、带钩的钢索，还有把不知道从哪儿拆下来的拆迁电锤。 “你这个——臭三八！！停车！！” “救出老大！！” “她绑了老大！弄死她！！！” 段洛眼皮一跳，嘴角抽了下。 ……好嘛，这阵仗。 有种被拉上贼船的感觉。 钟璃很淡定，头也不回：“你的诅咒源我已经看到了。” “但解咒配方——得完全爱上你，才看得全。” “现在的程度，我只是爱上你的颜值和身材，还差一点料。” “最后那一点——我需要看你够不够男人。” 段洛嘴角一撇：我脱裤子行不行？今天周五！ 钟璃继续说，语气懒散，又发着甜： “你要是能把他们全砍穿……展现点男人味。” “让我上头，心跳失控，甚至——让我暂时忘了，到底是哪段人格在爱你。” “那情锁，就开了。” 话到此处，她回头看了段洛一眼，嘴角一勾，笑意莫测： “你就能成为我——现在这个我的真爱。” “至少……在下一次病变之前。” 段洛：“……” 沉默。 抬头，轻轻吐了口气。 ——真男人，从不靠嘴。 风声在耳边缠绕。 下一刻。 段洛一跃而起。 身形毒液化，拖出一道如黑影般的疾风。 前方，一辆链锯三轮轰然冲来。 他双臂骤然异化，鲛刃自骨缝剖出—— 咔！ 两柄黑鲛刃寒光一闪，身形掠过， 整车瞬间—— 一斩两段！ 火星四溅，碎铁横飞。 后方，一名喽啰刚举起枪口—— 画面瞬黑。 黑暗中，一口獠牙泛光，血雾轰然炸开！ 背后，一辆越野车猛冲而至。 毒液触手破地而出，倒卷如藤—— 轰。 整车被拖上半空，旋转，重重砸进远处废楼。 绑在车头的“人肉导航”滚落尘中， 脸贴着地，眼神满是恐惧、感激，还有一丝怀疑人生的恍惚。 段洛走过去，抬手，示意他滚远点。 随即，念动。 掌缘裂开，“咔”地一声。 黑鲛纤维蠕动而出，汇聚为一柄巨型黑鲛炮击棍。 “嗤——”一声，炮口开启。 轰！！！ 一发炁弹如流星掠空，贯穿废土车堆！ 火光、冲击波、轰鸣—— 蘑菇云升起，火浪吞天，广告牌被掀得老远。 碎片、哀嚎、金属乱舞，全部湮灭在火海中。 …… 如果可以的话，段洛此刻最想干的一件事， 就是立刻联系夜鸢，定制一套鲛督专用战斗服——防刮、防爆、防走光那种。 这“鲛督”第一扬亮相，他一下用力过猛，就给打成了“赤身上阵”： 衣服撕得像被狗啃过，全身上下只剩一条黑色内裤，还倔强地挂在腰间。 滴——滴！ 钟璃的重机穿过火海，慢悠悠驶来。 段洛看了一眼自己这幅“几乎全裸的英勇姿态”，脸皮抽了抽。 灵光一闪。 他低头一喝，体内黑鲛纤维瞬间活化，从肩胛、腰腹、臂骨各处如触须般喷涌而出。 咔——咔咔咔！ 黑色战甲在体表层层覆盖，像蟹壳般迅速组装、锁扣、压合。 三秒成型。 虽然比不上夜鸢那种T台级定制款，但好歹——遮羞、遮型、遮耻，三位一体。 做完这一切，钟璃的重机车正好到扬。 他低头拍了拍刚覆盖完的战甲，像是在确认裆部是否安好。 又用力挺了下胸肌，摆个自以为帅的pose。 然后歪着头看过去。 “爱上了吗？” …… 第78章 前任，必须死 咣——咣—— 那只麻袋还拖在后头，被铁链拴着。 钟璃跳下车，拖拽着那东西，笔直走向车库尽头。 一脚踹开那扇斑驳的铅皮门。 段洛跟了进去。 他猜这地方原来应该是一个储能站，天花板还残留着电容接口的痕迹。 但如今，它被彻底改造成了一个错层结构。 墙体拐角重叠，动线混乱。 墙上挂着断裂的剑柄， 破碎的镜子， 还有令人出戏的老电影海报： 《天使爱美丽》、《骄阳似我》，以及黑金财团出品的——《背背山》。 ……这都什么口味？ 角落，烧焦的旧式留声机正断断续续播放爵士乐。 柜台上，一排香水瓶整整齐齐排着，每瓶背后贴着编号、时间戳，还有代号标注。 旁边堆着厚厚一摞恋爱心理速成教材，几盘催眠磁带，还有一支贴着兔子贴纸的注射枪。 另一面墙上贴满便签。 上面写着的，全是日记式的提示语： “我的爱人今天被我杀了。” “爱他，就杀掉他。” 段洛心咯噔了一下。 就在这时，屋内灯光忽然一跳。 昏暗中，一张藏在阴影里的铁架刑台浮现出来。 钟璃坐在上头。 她一只脚随意晃着，一只脚踩在刚拖进来的麻袋上，外套甩在一边。 段洛下巴一抬，指了指那团还在动的麻袋：“他是谁？” 钟璃点了根烟，“应该是我上一个人格爱上的……对象吧。” 她偏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等我现在这个我醒过来，他已经在麻袋里了。” 段洛咽了口唾沫。 突然感觉有点冷，不是怕，是惊悚。 她现在“爱上”你，不代表她明天早上的那个版本也爱你。 他只是突然特别想知道—— 钟璃接下来，会怎么处理“他”。 指的是麻袋里的那个“他”。 也可能是——下一个“他”。 …… 钟璃缓缓蹲下，低头解着缠在麻袋口的铁链。 咔哒。 链扣松开。 她顺势掀开灰布，麻袋口裂开一角，露出里面的人影。 ——秃头男。 强光照进来，他本能地偏头，眼睛眯成一条缝。 四肢被绑，嘴里塞着布条，身上遍布拖行造成的擦伤。 他看到钟璃，瞳孔顿时一缩，像被电了一下，剧烈挣扎起来。 “呜呜呜呜！！” “还挺有力气的嘛。” 钟璃漫不经心地撕下他嘴上的胶带。 下一秒，脏话像喷泉一样涌出—— “你他妈这个臭婊子！绑架我，你疯了吧，知道老子是谁吗！” 钟璃抬眼：“对啊，你是谁呢？” 她想了想，“如果我判断得没错，你应该是我的‘前任’。” “前………”秃头男懵了，“前任？” 他试图坐起来，但四肢被捆着，只能缩成一团。 钟璃歪着头：“你不认识我？” “我？！”男人看着那张脸，再次确认，“我发誓！我真的不认识你！” 她点点头：“果然是渣男。” “我曾经爱过你，你却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秃头男脑袋“嗡”一声彻底炸了。 “你……爱我？” 他重新审视钟璃。 那双腿，诱人。 身材，脸蛋，都是极品。 这年头在404区要找到一个能让他起鸡皮疙瘩的女人，难。 但眼前这个……他发誓，打从娘胎里出来还没见过这么带劲的。 他喉结一滚，口水差点都要流下来，小声道： “你爱我，我……我不知道啊，但你……你绑我干嘛呢？” “是啊，我绑你干嘛呢？” 钟璃笑了笑，从旁边抽出一本破旧的日记本，翻到其中一页。 页面贴着模糊照片，旁边是清晰标注： 【编号·N76】 【目标：门多萨，碎火车团的头目】 【状态：暗恋｜情绪等级：低｜身体接触：禁止】 钟璃轻声念出： “暗恋，对方不知。” “保持距离，不能有肉体接触——” “黑市钱庄密码——T6-45-72-17。” “偏好三围尺寸：胸92、腰61、臀94。” “情妇：安米、崔蔻、一个男的、以及他弟媳。” “…（略）…” 当钟璃把秃头男霸占的妇女名单和隐秘的癖都说出来的时候，门多萨整个人都懵了。 “你怎么知道？” 钟璃轻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是我上个人格登记的。” “而登记在这上面，就意味着你是我的前任。” “前任，必须死。” 门多萨脸色煞白，声音都变调了：“我是你哪门子的前任！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不知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前任’就够了。” 钟璃不紧不慢，从兜里掏出一只残破的耳机，连着没有电的播放器。 她塞上耳机，按下播放键。 没有声音，但她像听到了什么。 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低语：“连接残留……编号N76。” 她睁眼，走向香水瓶架，抽出编号N76那瓶。 轻轻一抹，涂在自己手腕内侧。 然后，她俯下身，把手腕贴到门多萨的鼻尖。 他被强迫吸了一口。 钟璃轻声问：“你闻到了吗？” 门多萨瞪着她：“你……你有病！” “确实。” 钟璃淡淡回应。 接着，她拿起一张贴了“情感绑定”咒文的便签纸，贴在门多萨的额头上。 然后转身，从刑台下抽出一把斧头。 段洛此刻终于意识到——她不是在审问什么。 她是在执行一种“仪式性脱恋”。 门多萨一开始还在挣扎。 但当那张咒符贴在额头的瞬间，他像被抽空了力气。 当钟璃蹲下，从斩台底部缓缓抽出那把斧子——黑亮如夜，刃口如月…… 他终于崩了。 “等等——你疯了是不是？！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你爱我是你自己的事！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你可以报警啊你别杀人啊——！” “别杀我！我给你钱，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的声音破音了，吓得几近哭腔，脚趾在地上拼命刮动，想要往后缩。 钟璃没理会。 她只是像医生那样，低头检查了一下斧刃。 确认锋利。 下一秒，斧刃落下。 血溅在她的便签本上，那一页“暗恋·N76”，被染成深红。 钟璃站在血泊中央，神情淡漠，吐出最后一句： “前任已斩，旧人格回收完毕。” 。 段洛站在原地，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 我是不是跳脱衣舞跳早了？… 第79章 投喂 刚到404那会儿，看见有人当街被剁手、活埋、喂狗，他也会想吐。 现在不会了。 他以为不会了。 但身体还是诚实的。 血泊边，他退了半步，脚跟撞上冰冷的墙角，像本能划出一道安全线。 这是他头一回见到——有人是“这样”脱恋的。 斩首。 香水、咒符、播放器…… 甚至还有一本“前任编号日记”。 每个人都可以是她的“爱人”， 也都能是她的“前任”。 感情开始的那一秒，便是斩首流程的第一步。 ——那他呢？ 他算什么？ “现在这个我爱上你了。”她这么说的。 可下一个“她”呢？ 他有多大几率，会出现在她的那本日记里？ 不会已经写上去了吧？ ……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下一秒，他自己否了这个念头。 不行。 她得爱我——她必须爱我。只有她爱我，才能看到诅咒配方。 这不是脱身。 是投喂。 他抬眼，再次望向钟璃。 她正安静地抹去斧头上的血，神情像刚做完一扬仪式——和前任的遗体告别。 段洛咳了一声，没话找话。 “……你也没想到，他的小弟会追过来？” “嗯。”钟璃把斧头“咔哒”一声插回刑台下的卡槽，像收起手术刀。 “日记上写‘上个我’已经清空了那渣男脑袋里的接口，本以为不会被追踪。” “但看来他们还有后招，鬼知道是不是提前吞了定位器。” 说着，她忽然偏头冲段洛一笑。 “信不信你随意啦，我也没打算把你牵扯进来。” “谁让你身材太好了呢，对吧？我那会儿真没打算停下的。” 段洛：“……？” 他吸了口气，语气尽量自然：“你知道我来干嘛的？” “当然知道。和我约会啊。”钟璃轻笑，“广告牌下的浪漫邀约。” 顿了顿，她语气一转，瞥了眼墙角的一张泛黄旧报：“这版的我，还算清醒，能想起点往事。” “我记得班德洛，三十年前的旧人，沾酒就疯，拼命又浪——当年的古钥圈子，最欠收拾的就是他。” “他说他是你爹，叫我帮帮你。” 段洛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啥玩意？ 老斑鸠这不要脸的，占老子便宜啊！！ 钟璃没理他的表情，自顾自说下去： “斑鸠已经把你的情况告诉我了。” “你受到诅咒，污症跃迁，原配方失效，如果拖太久，很可能死在污症里。” “而我，必须‘爱上你’，才能看见你体内的诅咒构型。” 她抬眼看着他，“现在，这个我已经爱上你了。” “也算对得起斑鸠。” 段洛努力忍住吐槽，勉强挑眉：“听上去，您二位关系……不一般？” “哈，不算特别熟。”钟璃重新笑了，“只是，还能记得起来的程度。” “那他说他是我老子，你就信？” “我不信。”她语调忽然收紧，回得很实在，“你是从冷冻舱出来的，根本没亲爹。” “他只是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帮你。” “确实，在信息极度不对等的关系里，他那套‘血缘绑定说’，能强行给你装个背景护盾。” “让我的主人格对你产生保护欲，或者任务意识。” “对于人格分裂、无法长期保持理性的疯子来说——这招特别好用。” 她弹了弹烟灰。 “但其实，他多虑了。他那背书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是你的脱衣秀——以及惹祸的身材——吸引了我。” “当你用炁弹把整支碎火车队埋掉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沦陷了。” “钟情锁锁死了。” 段洛：“……”这算是表白吗？ 他犹豫了下，还是问：“‘钟情锁锁死’是啥意思？” “钟情锁是我的古钥。”钟璃轻声说。 “爱上之后，它会锁死。人格无法切换，直到这段关系——走完。” “……走完是？” 段洛抬手，指了指血泊里，那颗还滋滋冒血的头颅：“像他这样？” 钟璃没接话，低头抽了一口烟。 烟雾慢慢从她唇边逸出。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不一定。” 段洛皱眉：“什么叫不一定？” 他眼神飘了下去，脑中浮现一个惊悚的猜测—— 不会吧。 她该不会已经看出来了？ 自己这副鲛督体质，四分五裂、肢解斩首都死不了…… 像那个秃头男。 被她“爱”上之后，连裤衩型号、账户密码、X癖偏好都被一并打包，写进她那本“前任编号日记”里。 她是不是，已经把我当作条目开始记录了？ 不会吧……真不会吧？ “咕噜噜——” 就在这时，段洛的肚子叫了。 钟璃：“要不先吃饭吧。” 段洛：“……” “你不是想搞清楚污症吗？”她语气淡淡，“治疗前，先吃饱比较好。” …… 十分钟后。 段洛坐在钟璃那张折叠料理台前，吃得飞快。 “慢点吃，小心噎着。” “呜……阿……嚓——” 他嘴里塞着半个“炙脏虫脊包”。 热汁从指缝流下，咬合那一瞬，脊髓管爆开，腥气扑面。 钟璃说了什么，他根本听不清。 也没空听。 他已经彻底沉进这扬“黑巷食祭”。 这些不是现做的—— 是钟璃冰箱里囤的预制料理： 黑肠坊黑市出品，三无标签，禁售级餐盒。 每一道，都是对人类肠胃和口腔的恶意试炼。 碎鳍犬脑冻，神经团未摘除，食用时会轻微抽搐； 烂翅鸦膏饭，用汽油油渍慢炖，饭心泛绿，夹生感强烈； 咸血脾球、骨花刺蛋、墨灰蝎尾汤…… 但他吃得停不下来。 狼吞虎咽。 手在抓，嘴在咬。 油汁滴落，像子弹壳敲打案板，清脆密集。 这两天，他通宵查资料，从咽口一路跑来黑肠坊。 半路打一架，还放了一颗炁弹。 现在整个人像被晒干的海绵—— 一旦碰上油水，全吸进去了。 当然。 这“吸收效率”也多亏了他体内那个病理玩意儿。 玖号后台给它的正式命名是——“油客胃”。 …… 吃到最后，他终于往后一靠，长出一口气。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破解我的诅咒？” 钟璃放下水杯：“需要你配合我完成一个仪式。” “什么仪式？不对，为啥还要有仪式？” 钟璃语速不快，表情认真： “你的体质特殊，是一种鲛人体冷冻舱倾向型的变异体。” “必须先通过一个动作，屏蔽你体内的鱼感，我才能读取你的诅咒构型。” “跟我做。” 她站起来，语气平静，一本正经地开始演示。 “两脚分开，与肩同宽。” “膝盖微屈。” “上身下折，手臂从双腿间穿过，抱住脚踝。” 然后—— 她猛地一低头，脸几乎贴地。 嘴里还发出一种低频的“咕噜”声，像潮汐里的水泡。 段洛看傻眼了。 她站直身体，拍了拍腿：“你来一遍。” 段洛嘴角抽了抽：“你确定这不是404区的死亡瑜伽？” “不是。”她语气更认真了，“这是古钥‘钟情锁’体系里的情绪开锁术。” 段洛：“……” 毒液鲛督，自爆成渣渣都没问题，更别说把身子扭成麻花。 小儿科。 姿势标准，咕噜声也有模有样。 段洛一边保持那个诡异体位，一边艰难扭头看她：“然后呢？” “开始仪式。” 第80章 夏碑·炁 指尖轻点香水瓶，一一试香。 试完，贴上便签。 便签纸上，字符浮现——淡金色，如从空气中冒出。 她把耳机戴上，低声调频。 “嗡——” 磁波轻响，扫过他的皮肤。 香味、声波、符文光束……在半空交错，像什么在共振。 下一秒。 段洛失重般地晃了一下。 体内某处，开始发热。 他眼前的世界溶解了。 雨声，自鸣钟声，剑刃划骨的擦响……一股脑灌进耳膜。 他仿佛不再是“段洛”。 而是，被拖入另一个人——钟璃的记忆深层。 … 【雨中小巷】 雨，很密，几乎垂直。 女孩蜷在庙口屋檐下，怀里紧抱着一把锈剑。 一名披蓑的男人站在她对面，蹲下身，问她：“疼不疼？” 她没回答，只死死抱着剑。 男人叹口气，从衣襟里掏出一小瓶酒，倒了一点在她掌心，低声说： “从现在起，跟我学剑。” 她点了点头。 … 【 训练扬】 雨还在下，像从未停过。 长大些的钟璃静静站在灰暗训练扬中央。 她不动，剑动。 剑光划过水幕，像一口无形的炁刃。 她的身影不偏不倚，如雕塑般伫立。 扬边，一名男子撑伞站立。 声音沉稳，隔雨传来： “炁，不只是力。” “它是心。心若乱，剑便空。” 她低头，不语。 … 【城统府·御剑署】 钟璃——署中最年轻的正九品剑吏。 主修“剑炁”。 她能斩念、斩识，是御剑署年轻一代最锋利的执法者。 她在执行记录上，签上了名字—— 【钟璃 】 炁斩记录：186扬 · 0失败。 … 【某处 · 石台】 她盘膝而坐，静静运炁。 掌心发烫，炁丝悄然浮现。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又炼炁了。” 她抬头看他。 男人笑了笑，坐在她身边。 “你知道‘炁’从哪来吗？” 她点点头，低声回答：“夏碑。” “对。”他说，“人修不得全法，只能选一种法力，炁是七大法力的一种，我们夏裔主修这个。” 他顿了顿，目光有些沉，“但夏碑已经裂了。” “所以修‘炁’的人不能接近古钥——一旦吸收古钥源质，就会成为裂序者。” “可你天赋太高了，炁会护你，但钥也会选你。” “若有一天你必须选一边——” “选剑。” “不要选钥。” … 【 任务船】 闪电劈穿天幕，暴风倾斜船身。 一支秘密小组，被派往灰渊最深处。 他们的任务：回收古钥【X-11 · 钟情锁】。 X，表示禁忌。 无序列溯源，编号11。 极度危险。 她，是主力执行者。 必须靠她的“斩情断剑式”，才能回收这枚古钥。 船舱里，她的师父看了她一眼。 那是段洛第一次“看清”这个男人的脸—— 疲惫，沉稳，嘴角带笑。 他问她：“怕了吗？” “没有。” … 【灰渊 】 海妖破界。 古钥反噬。 灰渊的边缘——崩塌。 整片世界像一只巨大的黑手，将整艘任务船连人带魂，一把撕碎，抛入乱流。 钟璃撑到了最后。 剑，断了。 炁，乱了。 识海炸开，如湖面崩碎，残念涌动成一池轰鸣回音。 她跪在渊底。 血，从额角缓缓滴落，流入眼眶。 视野模糊，只剩漆黑和晃动的血光。 一个身影，破浪而来。 她认得。 ——是师父。 他冲到她面前，一把扯住她。 炁力轰然贯入，掌心扣在她心口，炁火如烈焰灌体。 她猛地一喘，胸腔震颤。 体内某物正在苏醒。 “钟情锁”—— 那是古钥。 是禁忌。 无数执行官的魂飞魄散，皆因它而起。 她想挣扎，想喊。 他却只是低声，按住她： “活着。” “哪怕疯掉。” 下一秒。 他的炁心逆转，术脉强行点燃。 钟璃只听见耳内一声炸响—— “轰——！” 一股腥咸冲进喉咙，她猛地呛了一口。 识海炸裂，炁术倒灌，七窍出血的师父，死死按着她胸口。 嘴唇微动，咒文在血沫中低声颤出。 他的最后一息，带着炁流回涌，全力将她推出—— “走！！” 轰！！ 钟璃的身体猛然拔空，在黑渊中撕出一道红色炁光，被从渊心深处弹了出去。 她撞破结界。 坠地，翻滚。 等停下时，她反射性地回头。 那一刻。 她看见灰渊正在闭合的缝隙中，师父的身影—— 被彻底撕碎。 … 【黑肠坊 · 镜中】 钟璃站在破碎的镜子前。 眼神空洞。 镜中映出的，是一张她都认不出的脸。 那不是她。 ——那是疯化之后，她为了苟活，在黑肠坊重塑的人设： “痴女钟璃”。 为了压制钟情锁的反噬，她必须不断爱人——又不断杀掉。 这，就是她的生存方式。 …… 钟璃缓缓闭上眼。 下一瞬，精神回路与段洛的意识流接通。 她“坠”了进去。 照理说，这一刻，她应该能看到段洛的过去。 就像她曾窥见无数人的记忆碎片—— 名字、事件、癖好、恐惧、渴望。 但这一次—— 什么都没有。 没有片段。 没有影像。 只有黑。 不是“空无”，是“压来”的那种黑—— 像浪，一层层拍在她精神边界上。 像声，一阵阵从耳蜗深处涌上来，夹杂着不属于人类语言的低语： 咝……嘶……咕噜……咔哒…… 她试图往前走，想进入那片“影像”。 但脚下像陷进了什么东西—— 海？泥？还是什么软而滑的东西。 动不了。 动一下，便有密密麻麻的触感，从意识深处浮上来。 像有无数只眼睛，从黑里睁开，在看她。 她猛地抽离。 睁眼，喘息。 她确定了。 这男人体内的东西，不只是诅咒。 那漫天黑潮的存在，甚至压制住了“钟情锁”。 而源自“纸冠王子”的诅咒，在“钟情锁”面前—— 微不足道。 …… 两人从“链接”中退出来，像是被潮水拽入深海，又被抛回岸边。 他们沉默坐了很久。 只有呼吸，交错起伏。 终于，段洛开口： “所以说……你也看到我的过去了？” 钟璃摇头。 “看不到，是一片黑潮。” “那配方呢？” “污症的配方，我确实没看到。” 她语气平稳，眼神很静： “但——破除‘纸冠诅咒’的药方，我搞到了。解咒之后，你可以靠自己的第六感，感应出新的污症配方。” 段洛一愣。 然后像听见死刑延期的消息一样，立刻坐直。 “真的吗？那太感谢了。” 钟璃偏头看着他，嘴角慢慢翘起一抹弧度。 “真感激的话——再让我看看腹肌如何？” “那当然没问题。” 段洛念力一动。 贴合皮肤的黑鲛纤维轻声收缩，像一层影子迅速褪去，滑回体内。 钟璃看着，没有过多惊讶。 ——城统府的黑豹战队，也有类似的战衣。 赤裸肌理暴露在空气中。纹理清晰，线条分明。 她的目光停在那一处。 段洛任她看，笑着反问： “所以你这版人格……就吃腹肌这口？” 钟璃点起一根烟，火光照亮她半张脸。 她眯着眼看他。 “你刚刚不是看过我的人格结构了吗？” “既然看过，不如你来指导一下——我该怎么爱你，才能爱得久一点？” 段洛耸了耸肩。 “也不算看懂。” “只是感觉——这版的你，好像特别沉。” “‘沉’？”她挑眉，目光又扫回他腹部。 “也许吧。”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腹肌。 指尖落点精准，不像挑逗，倒像验货。 “你没猜错。每一版我，都有一点偏好。” “而这个我——只认腹肌。” 段洛苦笑，低头看了看自己。 “……那我可能得加练三百组。” 钟璃笑了。 烟雾缭绕中，那一笑带着一种几乎奢侈的温柔。 “练吧。” “只要你的马甲线还在，或许，我的钟情锁会一直锁死。” 第81章 海男之家 只有一些记忆残片。 但即便如此，也胜过“第七情报库”里那些干瘪的数据。 他窥见了钟璃眼中的——“废城”。 ——一个由文明断裂后残片拼接而成的世界。 上城，由城统府维稳，秩序尚存。 下城，被黑金财团操控，暗轨交错。 而在更深的海沟之下—— 那些变异种族，从未真正沉睡。 污症依赖魔药与玄学，勉力压制。 枪械、义体、胶囊、古钥、术式、封印物…… 还有那些被通缉的——非授权序列者。 文明在上层继续点灯， 秩序在下层不断腐烂， 而神秘，则始终沉眠在深海。 … 还有关于“炁”的认知—— 炁，是七大法力之一。 最早记载，出现在一块沉入深层废城的石碑上。 那块碑，名为【夏碑】。 石面满是断裂的古文，炁术源文就刻在其中。 如今，它被认为是现存最古老的炁术母本。 ——唯有拥有“夏裔纯血”，才能炼炁。 钟璃，就是炼炁者。 不止如此。 她是极少数——能将“剑炁”亲和度推至第九阈限的个体，“正九品”衔级的城统府执行者。 原本是。 …… “啪——” 钟璃把一张淡蓝色药单甩在桌上。 段洛从思绪中猛地跳出，低头一看。 药单上的字密密麻麻： 【药方：K4钟情散】 【裂序污染级 / 中度干预型药式】 【配方材料：自折纸冠、幻潮燃灰、潮脑素结晶、鳄鱼人活血、钟情液】 “这……真能解我身上的那个玩意儿？”他皱眉。 钟璃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指着纸上一项项读下去： “自折纸冠——锚点绑定，纸自己折就行。” “幻潮燃灰——一撮，西港断口采的潮涌灰烬，这个我有库存。” “潮脑素结晶——清除疯潮残响，成分来自海潮教派僧侣梦脑液。” “鳄鱼人活血，20毫升，必须活取，采集后两小时内使用。” 段洛看着药单，眉头越皱越紧：“……那钟情液呢？” “我分泌的，你不用操心。”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钟璃已经跨上了机车。 “上车。” “去哪？” “去取货。” …… 机车在黑肠坊狭窄的街道中疾驰。 头顶，是一片锈蚀的管道丛林，滴着油，冒着汽。 街角堆满破旧电缆和倾倒的回收柜，偶有挂着荧光衣的乞灵人探出半张脸，又缩了回去。 两次拐弯，险些擦过突兀探出的货架与断落的天桥。 最后，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唰”地响起—— 车身嘎然停下。 眼前，是一家超市。 门面剥落，铁门歪斜，门口堆着发黄的泡沫箱。 段洛还没从惯性中缓过劲来。 钟璃已摘下头盔，一言不发，走了进去。 他赶紧跟上。 收银台后，一个胖子懒洋洋地坐着，眼神游离，没有“欢迎光临”之类的废话。 钟璃开门见山：“我们来取东西。” 胖子扫了她一眼，嘴里咕哝：“……没见过你。” “门多萨。”钟璃报出取货码，“LIM-B404.XFZ#0729。” 胖子眯起眼，盯着空中虚屏几秒。 “输入密码。” 钟璃翻开日记本，输入了登记的那串数字：T6-45-72-17。 “匹配成功。” 胖子点开核验界面，懒懒地问了句：“门多萨那废物死了？” “这很重要？”她淡声反问。 “当然不重要。”胖子笑了下，双手交叉活动着指关节，“就随口问问。” “取货还要别的手续？” “不用。最低级别保管协议，不需要二次验证。”胖子耸肩，“密码泄露，是委托人自己的问题。” “那你要取多少？” “全部。” “好。” 胖子慢悠悠站起身，走进仓后。 几分钟后，他拖出一只沉甸甸的黑色金属箱，砰地落在柜台上。 “总共三千七百九十万黑币，扣掉保管费和通道税，全数到账。” 钟璃皱了下眉：“……就这些？” 胖子摊摊手：“你以为他能剩多少？” “他车队上个月刚修补完两条黑市通道，八百万就没了。” “车手薪酬月一万六，吃住、义体、保险全包。” “他还自己赌钱、养情人、嗑魂卡——一天烧得比抢得快。” “还不包括每个月‘上贡’给上城区巡逻点的人情税。” “现在你能拿到这笔……已经是他死前能留的最大一笔了。” 钟璃不再追问，开口道：“潮脑素结晶，有吗？” 胖子立刻点头：“有，黑市刚到一批。” 他看了她一眼，语气懒洋洋地补了一句：“不过——一颗一千七百万。” “你知道的，最近‘海潮教派’的僧侣都跑西港去了，我们黑肠坊的黑金杀手不能越界，货紧。” “拿一颗。” “好嘞，老板。” 胖子语调立刻提了一格，动作也利索起来。 他弯腰，从收银台后方拖出一个嵌有认证芯片的小型冷藏盒。 戴上密封手套，熟练解锁。 “咔哒。” 一声轻响，盒盖弹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颗晶核。 乳白微透，外壳上流动着淡淡的梦境波光，像一滴被冻住的玻璃珠。 潮脑素结晶。 “编号齐全，来源干净。”胖子一边核对现钞入账，一边提醒，“拿稳了，这玩意儿比鸡蛋壳还脆。” 钟璃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接过。 段洛站在一旁，偷偷扫了一眼旁边的价格屏。 【潮脑素结晶 · 单价：￥17,000,000】 他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 离开超市时，黄昏尚未褪尽。 残霞挂在天边，像调皮的火焰，舔着黑肠坊锈蚀的天际线。 机车发动。 引擎低鸣，震得段洛脚下一震。 他坐在后座，一只手扶着钟璃的腰，另一只手掏出终端。 “……一颗一千七百万。”他试探着问，“你有通宝账户吗？我等下转账。” 低头一看——账户余额：385万。 脸当扬垮了。 前座的钟璃没回头，只是淡淡道：“我没有通宝账户，只收现金。” “怕城统府追缉？不想身份上链？” “不是怕。”她语气依旧平稳，“是不想遇见一些旧人。” 段洛点了点头：“懂了。” 他摸了摸口袋，正打算折回去兑换现金。 钟璃却突然开口： “钱不用给我。” “我现在‘钟情’你，为你买单是理所当然的。” “你要是坚持还钱——反倒可能触发‘钟情’干扰。” “那样的话……” 她语气微顿。 “我很可能得杀了你，才能重新稳定症状。” 段洛：“……” 万万没想到，软饭这玩意儿——竟然是药！？ “下一步，我们去哪？” 钟璃偏头看了他一眼。 胸口的战甲还残留着变形后的纹路，膝盖上粘着脏虫脊包的汁液。 她皱了皱眉。 “走，买衣服。” “……买衣服？” “你变身的时候会撑爆布料。” “？” “我总不能让别的女人也看到你的腹肌。” “……” “那样我会吃醋，‘钟情’就会不稳定。” “如果严重……我可能得杀了你。” “？？？” …… 引擎轰鸣，机车划破街角昏暗。 穿过两条黑肠巷的支路，车最终停在一条光线残缺的后街。 前方，是一间模糊的小铺。 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掩，门口挂着一张褪色布帘。 帘面斑驳，勉强还能辨出四个字： 【海男之家】 段洛瞥了一眼那铺面，狐疑问：“这家店靠谱吗？” “放心。西里尔开的。” “谁？” “半鲛人。” “……半鲛人？” “海沟族的弃种，海陆混血，海族不认，陆上也不敢见光。” 她语气平静，像在读一份陈旧的病例。 “只能窝在这儿，替‘变身人’做衣服。” 顿了顿，她补上一句：“他是我救的。” “……另一个我。” 段洛微怔。 钟璃继续：“后来他就一直替我保管记忆。” “怕我每次‘重启’后，找不到自己。” “我虽然也记日记，但——” 她的目光偏向那昏黄巷口，声音低了些： “纸上东西，有时候太慢。” “他记得的，比我写得快。” 她抬手，敲门。 三下，节奏短促。 几秒后，帘子被掀开。 门后站着一个身影。 皮肤泛着潮湿的光泽，耳后露出退化的腮孔，身披一件破旧斗篷，扣子处别着几枚细工缝针。 脸是人类的，却有一双暗绿色、带潮气的眼睛。 昏光映在眼底，他怔了一下。 “……您回来了。” 声音轻，带点惊喜，随后目光落向段洛，迟疑片刻，问：“这位是……？” “我，爱人。”钟璃答。 西里尔的眼睫颤了一下，钟璃从未跟她的各种“爱人”碰过面，除非到斩首那天。 他轻轻点了下头。 “……明白了。” 随即抬手，掀帘让开。 “快进来。” 脚步声在昏暗木地板上轻响。 他走在前头，一边引路一边说： “记忆库我一直在维护，目录没乱，您回来后可以随时查阅。” 顿了一下，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另外……” “斧头，我已经帮您磨好了。” “——放在您习惯的位置。” 第82章 定向镖单 “也不是斩首的。” “是来给他定制一件衣服。” 钟璃话音落下，西里尔的表情像卡了帧。 “……明白。” “我会给他做一件……最合适的。” 他没问为什么，也不敢问。 只转头，第一次真正打量段洛。 这个男人——一定有特别之处。 就在他要测量段洛三围的时候，钟璃从怀中抽出一份资料，递给他。 “这个是？” “诊断报告。” 西里尔接过，低头翻阅。 纸页泛着金属浮纹，典型的旧纪档加密格式。 他指尖滑过，一行行扫读： ——“玖号系油客体。” ——“具备水下呼吸能力。” ——“承压极寒环境，能夜间视物。” ——“战斗状态下，浮生鲛鳞。” “还有……” 片刻后，他眼底一亮，像是把什么拼图拼上了。 难怪钟璃会选这个男人。 “冷冻舱鲛人变异型，激素水平平稳，无冲动性的行为风险。” 段洛：“……？” 西里尔读完，忽然一笑，啪地一手搭上段洛肩膀，语气亲昵得像认出了一位远房表亲： “我说嘛，这体质我太熟了！” “这种变异，原本只出现在纯海沟族血统里。” “早年‘前官方’搞过个秘密计划，用冷冻人类胚胎做诱导，想向鲛人方向引化。” “目的是造出‘水下卧底’，投进海城区搞渗透。” “结果计划失败了，大多胚体崩坏，活下来的不多。” “像你这种成功变异出的陆地构型，独一份。” 他抬了抬信件：“你这类型，叫‘冷冻舱鲛人变异型’没毛病。” “你自称‘油客体’？——也挺合适。” 段洛：“……” 不用想，诊断报告肯定是老斑鸠给的。 内容是真是假他无所谓——只要能解释“本体穿越”这种荒唐事，就够了。 但…… 什么叫“激素平稳”？ 一三五爆表、二四六低谷，这也能算平稳？ 西里尔已经转向柜台，格外殷勤。 “你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会分泌滑膜液，对吧？” “得用透气快干的材料，不然会发黏。” “你这肩宽、腰线、肌群密度……变身时的爆裂系数可不小。” “普通材质会崩，得用海草纤维——贴身、柔韧、防炸裂，还能自修复。” “关键——变身不走光。” 段洛：“……” 他还在努力消化刚才那些词。 钟璃已经走到展柜前，目光落在一款墨灰色的机车套装上。 她伸手，点了点。 “就这套。” 西里尔一怔。 “是……这套？” 钟璃点头。 “明白。” 他立刻俯身取下套装上的那件夹克，动作小心，像捧着圣物。 “这款剪裁利落，能完整压住爆裂期的肌肉扩张。” “包裹度极高，能完全遮住腹肌。” “优雅压抑中带爆发狂热。” “疯帅型鲛男的顶配。” 段洛：“……” …… 就这样，段洛成了——墨灰色机车款·型男。 西里尔收起最后一根缝线。 段洛已经坐不住了。 他掏出那张解咒药方，语气发紧：“现在只差鳄人血了，要现取，鳄人在哪儿？” 西里尔抬头：“纯正鳄人，住在深海海沟。” 钟璃跟着补了一句：“去那儿得穿越灰海，时间上来不及。” “你距离下一次污症爆发……只有四天。” 段洛皱眉：“那怎么办？” 西里尔抖了下斗篷：“只能找一个人。” “谁？” “尼罗。” “霍尔沃克的干部。” 段洛脸色一下沉下来：“和疯僮一个组织？” “对。” “找他干什么？” 西里尔理所当然：“他就是鳄人。” “之前还来我这儿定过变身衣。” 段洛怔了下：“鳄人不是只能待在海沟？霍尔沃克不是术师团？” “谁说霍尔沃克是纯术师组织？” 西里尔弹了下指尖，把线剪扔进缝合盒，声音顿了顿：“他们是跨城区黑金集团。” “旗下不仅有主力术师团，也有异端团、改造团、灵质武装。” “什么样的怪胎都敢收。” 段洛眼皮轻跳：“……尼罗是鳄人，还能在陆上活动？” 西里尔点头，低声道：“他是‘两栖类的叛离者’。” “十年前，深海系内部清洗，他被驱逐出水域。” “差点死在灰海边缘，是霍尔沃克把他捞回来的。” “他们的黑科技，能控制他的脱水症。” “条件是——入团。” “尼罗加入了异端团，从那以后，一直待在霍尔沃克。” “还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 “想进霍尔沃克——得是城统府认定的五级罪犯起步。” 段洛抬眼：“……五级？” “对。” “所以你想想，这些家伙都是什么级别。” 段洛没有再说话。 片刻沉默。 那个睡衣、拖鞋、棒棒糖和鸭嘴面具组成的身影，不请自来地浮上脑海。 疯僮。 只靠一个手势就把他和单拓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怪物。 再怎么想，他也觉得—— 那家伙，是故意放了他一马的。 他缓缓吐了口气，不自觉地问出口：“……鳄人尼罗和法老疯僮，谁更强？” 西里尔想了想：“从战绩来看，五五开。” 段洛：“……” 自己现在好歹也晋升成“毒液鲛督”了。 再碰一次—— 也许，不一定输。 他收起药方，站直：“所以我得去找这位叛族鳄人·极恶通缉犯·黑金高管——” “向他讨20毫升血。” “听起来……真刺激。” “但去哪找他？” 西里尔一边剪断夹克上的线头，一边随口说：“他平时行踪很隐蔽，老斑鸠的人都不好盯。” “不过这次赶巧了。” 他抬头，用下巴点了下门口织布架：“他在我这订了一件变身衣，明天交货。” 段洛一愣：“亲自来拿？” “不是。”西里尔擦了擦手，“送货。他给的地址是：罐头厂。” 段洛眉头微蹙：“……那是什么地方？” “黑肠坊最大的肉品加工厂，表面做罐头生意，实则是霍尔沃克在404区的资源集散点。” “最近那边出事了，被‘八哥’的部队围了三天，霍尔沃克调了一名干部过去镇扬子——” 西里尔顿了顿。 “按时间推算，九成就是他。尼罗。” 段洛眨了眨眼：“‘八哥’是谁？” 西里尔“啧”了一声：“你真是从冷冻胚胎舱里出来的，连这都不知道。” “‘八哥’不是一个人，是佣兵团。” “前身是‘捌号镖局’，三方议会时代的老牌镖人组织。” “后来政体一分：上城归城统府，下城被黑金公司盘踞，镖人的活路被挤得差不多了。” “捌号镖局转型，走上私武路线，改了名，就叫‘八哥’。” “现在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军事企业了。卖的是纯武力，凶、准、狠。” “佣兵、斩首、维稳、清扬……都接。” 段洛点了点头。 “……把罐头厂的位置发给我。” 西里尔放下剪刀：“你这件变身机装，还要一晚定型。” “我建议你，先休息一晚，明早再去蹲点，二楼有客房，您可以在那里休息。” …… 客房里，钟璃先离开了。 段洛没问，凭着记忆残片，他大致能猜到——她是去炼炁了。 那是她压制“疯”的方式。 唯有如此，她才能定期回到“第一人格”。 他独自留在房间，百无聊赖。 下意识掏出终端，像过去在地球上刷手机那样，随手点开首页。 新闻、社会、体育、经济、魔药工学、都市传说…… 一连串陌生词汇，在眼前缓慢滚动。他手指滑着，却一点都看不进去。 玖号信号点不稳定，黑肠坊这边的网卡得像踩了螃蟹腿。 页面转圈，卡顿，自动跳回。 加载中…… 就在那转圈圈即将把他逼疯的瞬间， 一条信息弹出。 【入账：+700万】 【来源：玖号信息渠道 · 青溯分成 · 归属比例70%】 段洛盯着那一行数字，眨了眨眼。 “……什么？” “青溯那边，小青从那丧尸脑袋里读出来的东西……竟然值一千万？” “是读出啥了？” “然后——分我七成？” “不是说好了五五吗？” 下一秒，又一条新消息跳出。 发件人：夜鸢。 他点开。 果然是夜老板的风格，简洁得像法庭判决书。 【你有一张定向镖单，酬金两千万，委托人来自“八哥”。】 第83章 炁炮师 【酬金两千万。】 【委托方：“八哥”。】 简洁，干脆，没废话。 一看就是夜老板的风格。 段洛敲下一句： 【详细说说。】 几秒后，语音弹出。 却不是夜鸢的声音。 ——是候子。 段洛并不意外。 夜老板日理万机，简报之外的细节，候子总会在第一时间补上。 【罐头厂，原是肉品加工中心。】 【两年前，被“狼人帮”强占。】 【“狼人帮”，是霍尔沃克安插在黑肠坊的代理团体之一。】 【前阵子，他们抢了一批货。】 【一家咨询公司出面，雇了“八哥”佣兵团，打算武力夺回。】 段洛挑了挑眉，回复。 “所以，咨询公司雇‘八哥’，‘八哥’再反手点名雇我？” 【正解。】 【这种外援单，通常统一报价是一千五百万。】 【但只要定向指名，价格就会上浮。】 【这是行规。】 【而他们——】 【点名要你。】 【开价：两千万。】 段洛盯着终端，没急着回。 指尖轻点杯壁，脑中一轮抽丝剥茧。 八哥的人，围罐头厂这么久都啃不下来——现在，开始请外援了？ 可见任务不简单。 他抬手打字： “为什么点名找我？” 候子回得干脆： 【疯僮那战，你活着回来。】 【现在圈子里都在传。】 【委托人很可能就是看中这一点。】 【罐头厂的守将，是尼罗——鳄人，霍尔沃克的干部。】 【只要你能拖住他，其他人就能推进任务主线。】 段洛眼神一冷，吐出一口气，心绪复杂。 如果不是单拓……他早就死在哨塔里了。 更别提现在——他中了疯僮的诅咒。 若无解咒，还是死路一条。 所谓“活下来”，所谓“全身而退”…… 对他而言，更像讽刺。 他指尖一顿，又敲下一句： “具体要我做什么？” 【你是油客体，擅长游击和规避，又兼炁炮师，巷战是你的主扬。】 【这次任务，只负责火力支援。】 【目标是——引开尼罗。不用正面对抗，也不用突击渗透。】 段洛：“……” 油客体，他认。 但——炁炮师？ 这是什么职业？ 玖号的职业类目，现在都编得这么花了吗？ 炮击棍？早吃了。 子弹？也已经“拉”出来，喂给老斑鸠了。 这后台……还没更新？ 他正想吐槽，下一条语音跳了出来。 依旧是候子的声音，语速飞快，像是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 【你在“粮草煨”那单，用炁弹击杀丧尸，全程被隐藏摄像头拍了下来。】 【实录上传后，情报组立刻提档任务，升了评级。】 【这也是你那张单子临时升档的原因。】 段洛表情一顿，想起那天那颗中指炁弹……想起那张“意外”升档的镖单…… 竟然有隐藏摄像头，而且鱼感LV3竟然没发现，难道装在500米外的位置？ 他低声嘀咕：“玖号的情报组黑科技果然不是盖的。” 中指炁弹被拍下来倒还好。 但他记得——干完丧尸之后，他还洗了个澡。 不会……连那段也录进去了吧？！ ——算了，反正也没脱光。 当初升白银段位时后台弹出过职业更新的提示，之前他懒得点开。 此刻心头一动，调出档案。 几秒后，页面弹出。 职业标签果然更新了： 【油客体｜近战棍师｜远程·雷炁·炮师】 【最佳战绩：与疯僮交战，全身而退。】 雷炁·炮师？ 段洛皱了下眉。 ——只是用中指放了一颗雷炁弹而已，真正的黑鲛远程炁炮，那会儿根本没用过。 硬要说……也最多算个“指弹师”吧。 这“雷炁炮师”四个字，未免有点夸张。 他往下翻了翻，看到备注栏： 【该职业资料由第七情报组提供，详情可查完整数据链。】 段洛顿了顿，嘴角一抽。 ……是那群人？ 行吧，那没必要说什么了。 毕竟，那职业资料写得再不靠谱……也是老斑鸠亲批的。 那个能一眼看穿他“是穿越者”的传奇情报头子。 跟这种人犟？ 没意义。 …… 他随手关掉职业档案。 指尖在终端上轻轻一划。 “刚才说到哪了？” “……哦，对。” 他敲出下一句：【‘八哥’自己没火力团队？】 几秒后，候子的语音气泡跳了出来。 【有。】 【他们前身是捌号镖局，体量不小，编制齐全，远程火力本该不缺。】 【可现在还出高价请外援——】 【说明，他们派遣到黑肠坊的火力团队，要么阵亡了，要么火力不够。】 段洛靠进椅背，目光落在终端屏上。 指尖轻敲杯壁，思绪一转。 比起潜入JOKER哨塔直面“疯僮"，这单听起来其实轻松不少，毕竟只是提供远程火力协助。 而且他原本就要去罐头厂，会一会那条叫尼罗的鳄人，采20ml的鳄人血。 刚想到这，候子又发来一条补充。 【如果你不想跟霍尔沃克再扯上关系，也还有别的委托。】 【全是指名你。】 【疯僮那一战，现在整个圈子都在传。】 【能从他手下全身而退的镖人，不多。】 段洛轻笑了下。 抬手，语音发送：“不必转单，这张外援单子，我接了。” 候子几乎秒回： 【明天上午十一点，我会把任务坐标发到你通讯器上。】 段洛打了一个回复：“OK。” 他靠回椅背，没立刻关掉终端。 想了想，又给候子发了一条消息： “青溯到底读出了什么情报，能拿一千万的奖励金？” 候子回得利落： 【情报线指向上城一笔潜在镖单，初步报价就破亿，现在已经谈到五个亿了。】 【夜姐还在跟进，等最终落实后金额可能还会浮动——但肯定不会低。】 【你觉得，一千万奖励金，多吗？】 段洛盯着那条消息，眉峰微动：“所以……她到底读出了什么？” 【不清楚。】 【情报提供人是青，也懵着呢。】 【但夜姐总能在最细碎的地方看出大局价值。】 【一旦镖单落定，你自然就知道了。】 段洛沉默了片刻。 他原本打算直接问问小青。 可想了想，还是算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明天那20毫升的鳄人血。 … 和候子中断通讯后，段洛重新打开自己的档案资料。 果不其然，第七情报组还是从「粮草煨」的监控录像中，察觉到了异常。 仅凭那颗中指炁弹。 他们就贴了整整四个标签： 【夏裔血统】、【雷电系】、【炼炁士】、【潜在裂序者】。 这些信息被锁进资料的只读层。 他无法编辑，也无法删除。 在评语栏最底部，那行字冷冷浮着： 【他是冷冻舱幸存者，鲛人培养方向。】 【在虚拟教培中曾接触炁修内容。】 【变异体质配炁力，理论上存在裂序风险。】 【但其具备“第六感”，能感知自身污症并加以控制。】 【判定为可控型裂序者，可安心任用，建议提级至执街，西港赴职。】 ——班德洛署名。 段洛看完，只轻哼了一声。 老斑鸠这份档案写得滴水不漏，连他洗过几次冷水澡都怕是统计过。 不愧是情报界的三体式存在，连裂序都能评个“可控”。 3Q了，真的3Q very much，班老师。 … 合上界面，他起身走到角落，抽出一叠便签纸。 这间客房原是钟璃临时落脚的，桌面上还残留着她的痕迹——香水、斧头、半截用秃的笔。 他拈起笔，在纸上划下一道墨痕。 思绪，随之沉入另一个层面。 炁修的世界，广袤又深奥。 钟璃的记忆提供了些许线索，但远远谈不上完整，他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拼凑出轮廓。 他写下标题： 【炁修 · 体系复盘】 第一行： 【炁】= 夏裔专属血统术力。 下方补注： 【术法三类】 N：通用炁（无属性） E：属性炁（雷、火、冰等） S：秘法炁（剑炁、影炁等、常为家族秘传） 再往下，是力量体系的等级： 【术力等级 · 等阶表示法】 等级：Lv1–9 属性：N / E / S 命盘刻纂的“开窍、通藏、映识、星台、命阙……”只是通道构造，实际对应等级L1至L5。 目前，他所处的是：【L1·E（雷）】 雷炁可释放，但只能从右臂导出，尚未稳定。 区别于一般的炁修，他的“炁”不是修炼来的，而是靠第二命盘注入。 他特地在旁边划了个箭头： 每一个倒下的敌人，每一具扭曲的变异体，都可能化为第二命盘的养分——“炁料”。 L1 → L2 ＝ 需要再吸收一份炁料。 他停笔，抬头看向窗外。 夜色如铁，风未动，光线稀薄。 明天的任务是去罐头厂。 尼罗——鳄人干部，传说中体内蕴含奇毒。 不知道，打败他，能不能产出“毒系炁料”。 “如果吸收了，是不是就是——L2·E×2？” 他轻敲便签纸一角。 “这样一来……我鲛督体系的‘毒液’，才算真的有毒。” 第84章 八哥 别看挂着“佣兵”名头，实际运作方式更接近一间灰色军事公司——收钱办事，偶尔也不太讲规矩。 他手下这家“八哥”，本质上，是《捌号镖局》剩下的一副骨头架子。 情报断档，编制残缺，设备是十年前的淘汰品。 比起玖号——那个早在旧议会时期就完成全城情报部署、如今仍能紧贴时代的庞然大物——他们像是被困在旧系统里的幽灵。 他知道这一切——当然知道。 如果不是上一代人亲口把话撂下，把“传承”两个字死死按在他头上，他才不接这摊子。 现在嘛，只能硬撑。 比起情报系统的落后，更棘手的是——术控缺人。 一直缺。 别看镖单里写得轻巧，什么“远程火力覆盖”、“术扬压制”，可真正能扛住这些活的术士，全都不是好伺候的。 尤其是现在。 纯血术师压根儿不会考虑佣兵活；裂序体危险太高，只有黑金集团敢用；剩下的可控植窍体——一个比一个娇贵。 前几个月，他好不容易拉来了两个术控，都是能用的、“可控级”的植窍者。 结果呢？ 一个被上城区的医械团高薪挖走了，另一个好不容易上岗，三天不到就拍桌子走人。 阿马里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句辞职的狠话： “连5级魔药都不给，就敢让术控上前线？你是想让我失控还是脑炸？” 他差点没被噎死。 植窍术控和纯血术师不一样，他们施术靠的不是法力回路，而是靠植窍芯片——精密的精神域操作，每一秒都是高压烧脑。 总的来说，纯血术师用术不伤身。 但植窍……不稳定是常态，时刻踩在“走火边缘”。 术式运转中，发疯、反噬、脑干熔穿、情绪崩盘、术域逆灌——不是传说，是纪录在案的血案。 所以必须吃药。 而裂序者和植窍者也有区别。 有些裂序者可以用“仪式”代替魔药，比如疯僮常年扮演“童话小王子”。 但植窍者只能用“魔药”。 魔药，就是他们压住失控的“药石”。 分九级，越高越贵，越能压得住那口烧红的脑壳。 一级只是安神稳气。 二级起，才算有防护效果，能顶住术式反冲、精神烧线、术力脱缰。 问题是——魔药不是街头糖豆。 那玩意儿是高精耗材，要稀有植材、精神提炼液，一支就能抵掉普通佣兵一个月工资。 对【八哥】这种濒临破产的佣兵团来说，能配得起三级药，已经算是拿命供了。 结果人家术控一来，开口就是： “我要五级。” 五级？他都可以请裂序者了，还轮得到你植窍术师开价？ 他早就认清了现实。 纯血术师？不敢想。 裂序法师？比纯血还难伺候。 他甚至连“半启植窍”的年轻人都考虑过， 只求三点： 能用、可控、别在任务中突然散架。 为此他还专门制定了一套“三级魔药雇佣方案”，死死守住“至少两个常驻术控”的最低线。 但就是这点线，最近也绷了。 “妈的，就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副团长洪忠低声咒骂。 “我早说了，一上来就别压得太狠了。” 壮硕的光头大汉魏岩是团里的首席枪炮手，他也憋着一股气。 “我哪压了？” 洪忠抬头，嗓音发哑，“那俩术控从头到尾有人送吃送喝、装备照标配发，全营地最舒服的营帐给了他们，连个油盐都没让他们沾过！” “可你让他们引尼罗。” 魏岩语气更冷，像是替那两人说话，又像是在补刀，“你以为他们是石头捏的？那鳄人一来，他们第一时间就知道顶不住，跑路也正常。” “正常你妹——” 洪忠一拳砸在战术板上，金属板震响，连带着身边几个佣兵都跟着一抖。 “我们干的是刀口舔血的活，术控就不是？”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养是养了，真到要上扬了，链子一断，妈的还不如别养！” 他咬牙切齿，整张脸憋得通红。 魏岩反呛：“你真觉得那俩半吊子能引开尼罗？我看你也是天真得很！” “尼罗那东西对术师的肉有偏好，是真‘爱吃’。” “但他挑食。” “普通植窍？他压根不看。” 他猛地一指远处那栋灰色厂房。 “我们围厂三天，眼看就要攻进去，结果半路杀出个鳄人，直接打爆前锋、掀了法阵，全线哑火！” “你看清楚了没？我们三天炸塌的围墙，现在维修臂已经把它修回去了，缝都找不出来——跟他妈原厂还原似的！” “三天，白干。” “再拖下去，别说酬金，连子弹钱都回不了本！” 身边的佣兵们沉默下来。 不是没人说话，是话憋在胸口，说不出口。 远处那道灰色厂房，在夕光下泛着冷光。 霍尔沃克的干部——鳄人尼罗还在里面。 那家伙的皮，不吃枪火，热兵器打在他身上，跟泼水没两样。 能打得动他的，只有术式法力。 但术控——已经跑路了。 没有术师，就等于白打。 更何况—— 就算那俩还在，也不顶用。 阿马里扫了圈周围众人。 眉头紧锁，语气却稳下来。 “行了，别丧气。” “夜老板那边，我已经敲定了——这次会派个炁术师过来。” 有人抬头：“谁？” “段洛。” “……疯僮那单？活着回来的那个？” “对。” 阿马里语气低沉，却句句有力。 “体质是油客体，雷系炁术师，近战用棍，远程雷炁炮术，术力压制型。” “可控裂序者。上次接了抵抗军的镖单，跟疯僮正面打过，全身而退。” “玖号的镖人网上这么写的。” “我点名下的单，夜老板咬死要价两千万通宝——一分不肯少。” 人群中，有人低声嘀咕了一句： “可我们这单才收五千万……光给外援就砸掉两千万？” 声音不大，但还是传进了阿马里的耳朵。 阿马里眼神一沉。 “你能找出个愿意来对峙尼罗的术师，价钱比这低？” “同价位的，全绕着走。” “这年头，这价位，敢接鳄人尼罗单的——” “也只有玖号了。” “要不是捌号和玖号当年还有点交情——你以为，2000万真请得动？” …… 在术师体系里，能操控原属性、具备远程范围打击能力的术师——尤其是雷系，在实战中的价值几乎不可替代。 越是大型任务，越不能缺术法火力的稳定输出。 阿马里愿意咬牙掏出两千万通宝请人，不是冲动，是权衡后的选择。 疯僮那一单，段洛能活着回来，说明他确实有货。 但能力归能力，人品就……另说了。 阿马里回忆起过去那几次“术师合作”的经历，嘴角忍不住抽了下。 不是撂挑子，就是发疯。 说白了，脾气太烂。 他心里升起一丝戒备。 可这一次，只能赌一把。 就在他皱着眉、抬头那一瞬—— 街巷尽头，传来一道低沉刺耳的“啸鸣”。 众人齐刷刷转头。 只见一抹银紫光影贴着地面疾驰而来，风压卷起尘土，拖出一道扭曲的涡痕。 是悬浮滑板车——街头改装战斗型，尾部挂着军规重力引擎。 机体下缘不断喷吐出“离子脉冲”，将整台车硬生生托在半空十几公分。 车上站着一个人。 墨黑色机车套装，皮衣半敞。 一只手拎着块“巧克力营养砖”，另一只插在兜里。 滑板临近空地前猛地减速。 引擎低鸣一响，像闪电抽空。 重力波一晃，浮尘骤起。 他稳稳停住，轻巧一转，将滑板车在身下横摆，踩出一个带余韵的旋。 站定。 “这里是【八哥】第一行动小组签到处？” “……您是雷炁炮师，段洛？” “看来没错。” 第85章 狼人帮 L1开窍期，炁术透支快，一旦空耗，饿得像断电。 远程攻击不靠T1350黑鲛棍弹，靠的是炁弹。 可炁枯竭后，不是靠喘口气就能恢复的。 必须补充。 这块压砖，是他最近才试出来的应急口粮：高热量、高密度、易携带。 味道像肉干夹巧克力，嚼着甚至发热，能瞬间顶住那种“术后空腹崩溃感”。 他吃得极快，也极熟练。 就在这时，洪忠看不下去了。 “现在都快打上了，你还有闲心嗑甜食？” 那语气，几乎就差伸手去抢。 段洛没理，只是慢吞吞擦了下嘴角。 他不打算解释。 事实上，来这儿的路上他已经吃饱了，但为了确保状态最佳，他选择再吃撑一点。 他来，是带任务的。 既然【八哥】肯砸两千万请人，那他就不可能含糊。 更何况，他得带走鳄人尼罗的20ml血。 阿马里看着他，神情沉了几秒，终于开口： “我们这次行动，成本很高，您的炁术援助对我们非常关键。” 段洛点了点头，“我会全力以赴。” 这一刻，气氛突然变得安静。 原本还吊着眼神打量他的佣兵们，这下也收了声。 阿马里轻轻一转身，目光重新投向厂区方向。 “既然炁术师已经来了，我们现在把最后的战术计划统一一遍。” 他说着弯下身，从地上的战术包里抽出一台笔记终端。 操作几下后，终端顶部的镜头投出蓝光，浮现出三维立体的建筑模型。 一栋三层楼的建筑图。 他将全图旋转一圈，确保所有人都能看清，随后开始讲解。 他讲得很快，但每句话都像子弹点射，语音清晰，节奏明快。 听的人不自觉屏气，注意力全系在那道光图上。 段洛抱着手，静静站在外围。 他没打断，只是听。 说实话，有些术语他确实没听懂。 “八哥”的术语系统和“玖号”的指令包完全不同，就像两种语言。 但他知道重点。 只一句： 他负责把尼罗逼出来。 “听懂了吗？”阿马里停下操作，目光扫过全扬。 “明白！” 众人齐声。 “很好。那就立刻开始行动——各就各位！” 随着阿马里一声令下，佣兵们立刻展开行动。 武器起身，脚步落地，一整片铁器与皮靴交错的动静在街口炸开。 有人抡着机械风格的大锤，也有人拿着奇形的战术警棍，最多的还是刀枪并举——轻型突击枪与厚刃重刀交错闪出一层寒光。 在这个允许义体强化、肌肉金属化的世界里，冷兵器和火器并存毫不奇怪。 但高于一切的，是术。 术师，才是佣兵圈真正抢破头的资源。 那是火力之上的力量。 也正因如此，像段洛这样的炁术师，一开口就能吃下两千万通宝。 队伍推进时，街道也随之“变形”。 越往罐头厂靠近，沿街的建筑越低矮，外立面破碎、招牌掉漆。 水泥层被酸雨腐蚀出坑洼，街角的下水口还有小型捕鼠机器人在残喘。 黑肠坊的末端像尸体—— 罐头厂就坐落在这尸体的尾巴上。 一栋三层楼的灰楼，孤零零卡在巷尾。 窗外电缆密如蛛网，缠绕成团，窗边与各出入口全都有狼人帮的守卫。 统一的制服、各式各样的枪械装备，甚至还有类似科尔曼的“殖装者”——全身堆满的重型义肢，液压气缸像獠牙一样暴露在外，活像钢铁野兽。 这，根本不像普通帮派。 这是城防级配置。 这里的任何一个殖装者单拎出去，都可以去跟科尔曼竞争左铁帮的老大坐席。 而这，就是狼人帮如今的底色—— 霍尔沃克包装出来的“代理人”。 从100区开始，城统府就逐步撤出了管理权限，后续的区域被归类为“下城”。 到了400区之后，更进一步——彻底沦为“底城乱区”。 而在404区的黑肠坊， 他们就是当之无愧的地头蛇！！ 话说，罐头厂原本归某黑金组织代理人掌控，后来霍尔沃克端了那组织老巢，整个链条瞬间崩塌。 狼人帮趁乱夺厂，转头就献给了霍尔沃克，成了霍尔沃克麾下的狗。 他们抢了委托人的货，却有霍尔沃克当靠山，没人能讨回公道。 指望城统府来底城执法？不现实。 这片区早被默许成了“自治乱区”。 所以，真要解决问题——只能请“八哥”这种游走边缘的佣兵事务所。 至于会不会被报复？ 一般不会！底城就是这样玩的。八哥是拿钱办事，不碰上头。 为什么委托人不直接找镖局，比如玖号？ 这就要说到镖局的规矩了。 镖局源自三方议会时代，和上城保持一定的协议关系，受“街区公约”限制。 凡是被城统府设为“灰区”的地带，一律不允许接单。 黑肠坊就属于这类“灰区”。 不过，如果是“外援合作”，那就另当别论了。 …… 佣兵们早已选好掩体，猫腰伏身，静待阿马里下达命令。 阿马里半蹲在水泥台阶后，稍稍侧头，低声朝段洛耳语： “尼罗不是术师，但他有变异特性——捕感。” “他能远距离捕捉到我们的位置——所以，我们不能贸然出手。” “第一组敢死队会先进入，制造声势，引他露面。” “等他一现身——你炁弹锁定、压制、引走。” “知道了……嗯？” 段洛正要点头，忽然一顿。 某种东西，突兀地刺穿了他的感官。 不是目光，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波动。 才不是什么虚头巴脑的“捕感”，是跟他一个类型的鱼感！！ 他感知到了“鱼感”。 ——从罐头厂方向探测而来。 瞬间，段洛本能反应，反手释放自己的鲛督鱼感，像一层无形的浪压向四周铺开，反制侦测。 “呃——！” 在鱼感对撞的一瞬，他听见了某种低沉粗哑的惊叫，像是鳄鱼的咽喉在发声。 对方被压制了。 而鱼感的回波清晰地描绘出了一条轨迹——一条直指厂房深处的定位线。 段洛眯起眼。 ……他找到了。 尼罗，就在那里。 …… 第86章 鲛督辅助射击流 罐头厂的偏房里，一道低压电流般的震颤掠过地板。 鳄人尼罗跪伏在地，双手贴着冰冷的地砖，双眼紧闭，身上的皮肤起了细细的鼓包，像在感应某种波动。 他在放“鳄感”。 那是某种深海回波般的感知浪潮——海沟族特有的狩猎神经回响。 他是变异体，这种能力在他体内被放大十倍，能穿墙探热、定位敌意。 他的意识正从罐头厂的屋脊一路滑出，向着厂区外围的几个战术高点延展。 忽然—— 啪嚓！ 那道鳄感连接，像被人一口咬断。 意识瞬间失控，仿佛有道电波直接“啃”穿了他的感知壳层。 尼罗猛地一震，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后脑一阵爆鸣。 这不是干扰。 是反噬。 对方的鱼感，咬回来了。 那是一种比他更深的海底回声，一种来自某种海王族的、强压式的定位威慑。 尼罗捂着太阳穴，脑门沁出冷汗，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喘息。 沉默半秒，他嘴角抽了一下。 “老乡吗？” 声音发虚，不是挑衅，像是——真他娘的在确认。 …… ——几乎同时，另一侧的意识通道中。 段洛眼角微动，鱼感缓缓收束。 他低头望向掌心，刚刚释放出的感知波，仍在皮肤表层轻微跳动。 “是变异的鳄感。” 他已经感知到了尼罗的位置——厂房三楼，偏右侧的那一间小屋。 刚才那股来自海族的回波……陌生，但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 像是——不太聪明的“同类”。 确认这一点后，段洛淡淡地开口： “尼罗刚刚释放了鱼感。” “我察觉之后，反制了他。” 阿马里：“……？？？” 段洛继续说:“他现在锁定不了我们的位置，可以突入了。” ——哪来的反制？ ——反制尼罗鳄？ ——我信你个鬼！！ 尽管这话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但阿马里还是下意识望向了罐头厂的守卫。 只见罐头厂二楼几名原本守在窗口的殖装者突然变得手忙脚乱，有人仓促后撤，有人手指在耳边胡乱比划，像是在失去引导目标后迅速混乱。 “……？” 他转回头：“你怎么做到的？” 段洛没有回答。 但阿马里眼神一震，像是终于把一个模糊词条和眼前现实重叠了起来： “……对，油客体。” 夜老板曾提过—— 油客体具备天然的【反侦查】属性，能干扰感知类的术式和特性。 咬死两千万，一分不让。 不是虚抬，是有底气。 这一下，他终于明白了： 段洛——是真的能掐断尼罗的“捕感”。 一丝冷汗从后颈滑落。 他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 现在突入吗？ 这是机会，是破绽。 但战扬指挥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冲得太早。 阿马里看向段洛：“尼罗现在还没现身，我的人如果要突进去，需要尽可能强大的火力支援。” 段洛没有多言，只是抬起右手。 掌心朝下，五指收拢，慢慢的竖起中指。 盯着那根中指，阿马里感受到强烈的冒犯。 但就在那一瞬。 段洛右臂皮肤下的黑鲛纤维开始躁动—— 像海底深处潜伏的生物苏醒，疯狂往中指根部聚集。 “咔……咔咔咔咔——” 刺耳的脆响自骨缝间响起。 中指关节开始变形，皮肤裂开。 黑鲛纤维如活物缠绕指骨，螺旋缠紧、拉伸延展，在刹那间塑形成型。 ——不是召唤武器。 而是直接将自己的中指，变成了武器。 【黑鲛棍炮（中指形态）】，完成。 阿马里傻眼。 黑漆棍体从段洛指尖延伸，通体湿亮，表层覆盖鳞甲质纹，像深海某种未命名的脊骨。 段洛手臂一横，中指向前。 同时，右臂上的“雷麒增幅纹路”猛然亮起，银蓝雷纹如静电一般扩散至整只手臂，嵌入棍体末端。 “啪。” 炁弹发射。 湛蓝能量如一道闪电咆哮而出，撕裂空气，精准命中目标建筑二楼的窗口。 “轰——！！” 炁弹爆开！ 雷麒增幅接入——爆点牵出链状电击！ 电流借助金属钢架与缠绕电缆，在墙体表面疯狂跳跃，拖出银线电鞭，席卷整片墙体。 【中指炁爆 → 雷弧溅射 → 链击群体】 每一名探身的狼人帮守卫，全数被电弧击中！ “呃啊啊啊！！！” 尖叫撕裂黄昏。 义体炸响如断骨，枪械四散坠落，电光在金红暮色中交织成一条条痛苦的锁链。 几秒后—— 外墙整条防线，连根拔除。 一发，清空整侧防线。 阿马里怔住了。 冲锋线上的洪忠愣在原地。 佣兵们嘴巴半天没合上。 “雷炁炮师都这么离谱的吗……用中指直接变出炮来了？” 以他们那粗浅的术法认知，根本无法判断段洛用的是什么炁术。 只知道：两千万的外援！ 不贵。 真不贵。 …… 段洛收回右手，黑鲛棍炮化为毒液，融入骨中。 可中指还在冒烟，炁流翻腾不止。 刚才那一发，是极限状态下的完整射击。 真正的“全性能释放”。 黑鲛棍炮，是他吞进体内的原装兵器，如今重构出来，质地、结构与原版一模一样。 甚至更好用。 这不仅仅是一件再造武器。 而是—— 他身体的一部分。 与鲛督体质，是S级适配。 意味着三种S级射击辅助——【瞄准修正】、【射击加速】、【冲击强化】 ——在刚才那一瞬间全部叠加。 那发炁弹，不仅速度快、命中准、冲击强，还带有爆破式扩散，强度远远超出了寻常术式的输出阈值。 但关键远不止这些。 真正让这一发“打得准”“打得狠”的，不是黑鲛棍炮，也不是S适配。 ——而是鱼感。 鲛督鱼感的空间识别能力，几乎是“建筑级别”。 他提前锁定了整面墙体的空间坐标，并借由鱼感回路建立了一张动态目标网格。 就像猎网笼罩猎物。 那一发炁弹，只是一个“激活节点”。 一旦触发，电弧沿着网格蔓延，引爆所有接触点，形成覆盖式打击。 这不是咏唱型术士的法阵轰炸，也不是义体强化者的强硬碾压。 而是—— 鲛督辅助射击流。 这一整套复杂操作，就像一份刻在他骨骼中的《鲛督使用手册》，不学自会，无师自通。 他可以随时生成武器，随时精准锁定，随时叠加攻击增幅。 再加上右臂的【雷麒属性】——触点爆裂后引发电弧链击，完美适配他的压制型射击体系。 只要出手，就是三重系统协同叠加： “S辅助射击” + “雷麒链击” + “鲛督鱼感”，三者组合，不是加法，而是乘法。 所以。 即便他本身的炁力强度仍处于L1开窍阶段，但打出的火力也能远超同阶。 这就是他被第七情报组定义为“雷炁炮师”的真正理由。 …… 第87章 鳄人尼罗 敌军阵形——彻底瓦解。 对狼人帮而言，这一击是致命的。 厂房内外乱作一团，喊杀声、脚步声、义体摩擦声交织成一锅混响。 但段洛的眼神，却愈发清明。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早已在脑中勾勒得一清二楚。 狼人帮现在唯一能逆转局势的办法，就是正面斩断这股压制源头。 也就是——瞬杀远程术师。 术师是谁？ 答案显而易见。 是他。 所以，鳄人尼罗动了。 目标明确，方向清晰。 段洛抬眼，眼角鱼感波动微震。 “尼罗要出来了。” 他侧头，对阿马里低声道：“我等下将他引开，然后你们发动总攻。” 阿马里一怔，随即点头，语气沉稳： “好。” …… 说话间。 ——轰！ 一道厚重铁门从罐头厂深处猛然飞出，如导弹般轰向段洛！ 铁门划破空气，速度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 但段洛鱼感已先一步察觉，脚步一滑，瞬间闪避。 铁门贴着他身侧飞过，重重砸进墙体，震得整面水泥剧烈晃动。 周围佣兵却全都僵在原地，神经仿佛也被那一撞震断了。 “咯咯咯……搞得挺乱嘛。” 声音沙哑，从那铁门飞出的黑暗后方传来。 一头绿鳞巨兽，从厂区大门后缓缓走出。 身高逾两米，全身密布整齐排列的重鳞，鳞面光泽冷蓝，仿佛从海沟底部拖上来的古老捕食者。 不是肌肉。 是鳞甲构成的压迫。 巨大的鳄首从脖颈中探出，獠牙交错，眼瞳垂直裂开，带着非人兽性。 他站着，却更像匍匐的鳄鱼，尾巴在两腿之间拖动，甩出低低的摩擦声。 ——这是“鳄人尼罗”。 真正意义上的，怪物。 他那双裂开的瞳仁四处扫视。 直到，停在段洛身上。 四目相对。 一瞬间，像是两道深海脉络在空气中碰撞，鱼感波动悄然交锋，水下暗涌席卷整个厂区。 尼罗鼻音低哑，声音像石头碾过铁锈：“你这身味儿……像我在海沟里撕碎过的死鱼。” 段洛懒得争论，嘴角一勾，语气痞气十足：“你那一下挺卖力……结果就这？” 尼罗眼神顿紧：“什么就这？” “鳄感。” 段洛半抬眼，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像在点评街边快餐，“不行。” ——嗡！ 空气像被拧紧一瞬，鳄感回波炸出肉眼可见的涟漪。 尼罗鳄眼骤然暴睁，竖瞳收缩到极限。 在海沟族的认知里，鱼感是血统的延伸，说它“不行”——等同于当众骂他祖宗杂交。 “吼！！！” 一声暴怒的咆哮如雷炸开，地砖碎裂，尼罗轰然扑出。 这一扑，像坠铁般砸下。 但段洛鱼感预判，几乎是同时转身—— 右手反抽，一枚【雷炁弹】精准轰向右侧大楼外墙。 ——轰！ 电光炸开，炽蓝尘雾弥漫半条街口，视线瞬间遮断。 这不是攻击。 是遮蔽。 是脱离。 烟尘未散，脚下滑板已启动【鱼跃】，如同鱼鳍切浪。 整个人一个S形扭冲，贴着墙体滑出战圈。 方向—— 黑肠坊，废墟，巷道。 那里，是“引怪”的完美舞台。 …… 阿马里并不在意段洛用了什么秘炁技艺，他只担心未来段洛的外援价格会水涨船高。 此刻，鳄人尼罗已被成功引开。 整面城防线被一击轰穿，敌军阵型迅速崩塌。 此等战机，绝不能错过。 阿马里毫不犹豫下达指令： “——行动！！” 轰！！ 指令一出，佣兵们齐齐出动。 有人当扬掏出短管冲锋枪，有人点燃火罐，队形飞快推进。 三分队正面突袭，一分队提供侧翼火力压制。 狼人帮毫无还手之力，在火力夹击下节节败退。 很快拿下了通道据点，突击队长魏岩低声嘀咕：“比想象中容易啊。” 另一人一边换弹匣一边吐槽：“我们是不是该找那家咨询公司补张账单？” “原来的任务可不是这难度，那鳄人尼罗突然空降，打乱了一切计划。” 阿马里提醒：“别得意忘形，不过照这个速度，今晚之前就能收工吧。” 他话音未落，几人目光齐齐扫向远处。 那是段洛与尼罗交战拉开的方向。 他们全都明白。 若不是段洛在突袭前轰出那一发雷炁弹，轰掉整面外墙防线，再引开鳄人尼罗…… 现在，他们只怕早已在罐头厂外拼成肉泥。 一发炁弹，独自压制敌方一整条防线。 光凭这一击，段洛已在八哥佣兵团众人心中立下赫赫战功， 自然也获得了八哥佣兵团极大的好感。 连一开始还因为段洛吃巧克力而发火的洪忠，也终于憋不住。 他凑近阿马里，压低声音：“团长，不如……把他挖过来？” 阿马里瞥了他一眼：“你做梦呢。” 洪忠锲而不舍：“把那两个废柴植窍师的工资停了，省下的钱请这位大神不香吗？” 阿马里：“……” “你看看这火力，清扬跟切菜一样——以后咱八哥只要带上他，简直就是躺着挣钱！” “连带着我们名声都能飙起来，不说别的，干几票漂亮的，冲个城统府绩效，搞不好能挤进战区委托榜——” “再借着这股势，去上城把捌号的牌子要回来，真正的东山再起！！” 阿马里脸色直接沉了下来，像是被什么天真到离谱的幻想气到了。 “……别忘了，他是夜老板亲自挑的。” “玖号的镖人——你知道他那种转会费是多少钱起步的吗？我们掂量得起？” 洪忠缩了下脖子，还想回嘴，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其实他也知道，段洛不是普通的术控师。 实力强、性格沉稳，喜欢吃甜食和竖中指，裂序可控！ 要是能有这样一个“给力”的搭档——谁不想要？ 但他是夜老板的人。 是玖号的镖人！ 档次不一样。 可即便如此，洪忠还是不死心，“我们可以慢慢来，笼络他嘛，兄弟感情靠真心换——你忘了魏岩？当初不也是靠我跟他扛过一扬生死火拼才留下的？” “转会费那种事……只要他自己愿意来，玖号那边也拦不住！” 阿马里不想搭话了。 虽然谁也说不准未来会如何，但挖夜老板的人，只会自讨苦吃。 绝对的。 …… 第88章 巧了！你也是炁料 他们从不与大型组织正面对撞，只接那些有赏金、无后患的目标。 但在灰区不一样。 像黑肠坊这种“底城灰区”，大小势力默许存在“私了模式”： ——谁先动手、谁先抢货，就得做好被反抢的心理准备。 八哥帮委托人讨回来，霍尔沃克也没立扬追责——顶多换个帮派接收这片厂房。 这就是灰区的潜规则。 当然—— 这一行从来不是讲理的活。 决定一个佣兵团能不能撑住局面，看的不是背景。 ——而是成员实力。 “八哥”的前身叫“捌号”。 在旧议会时代的镖局序列里，它排在玖号之前。 那曾经是他们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底蕴。 如今，勉强撑着面子的也就剩这个了。 和段洛这种炁术师保持联系，也许未来还能博个转机。 但仅此而已。 招募他？ “八哥”——凭什么！ 段洛是谁？ 夜老板亲自出面，点名推荐的“油客体”。 ——夜鸢。 在底城镖局圈子里，这个名字就是另一种意义的“通牒”。 ——玖号。 不是普通的镖局。 它的情报网从404区一路铺进上城，横跨灰区与制令带，贯穿多重势力。 ——在后镖局时代，它是唯一还稳在台面上的顶梁柱。 而把这摊子撑起来的，就是夜鸢。 阿马里对她心里只有一个字：服！ 挖她的人？ 不是不敢。 是不该。 ——于公于私。 夜老板，玖号，只能敬三分，不能碰一步。 阿马里喉结动了动，偏头看了洪忠一眼，低声咕哝了一句： “……除非哪天玖号把他裁了，我们才能争取。” 洪忠一愣。 随即竖起大拇指，咧嘴一笑：“团长，还得是你。” 阿马里脸一沉，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转身厉声道：“趁鳄人尼罗还没杀回来，全线推进！” “火力压死，把那批货翻出来——争取半小时内，收工！” “是！！” …… 与此同时。 废墟区，黑肠坊西侧。 老城区断墙残楼之间，段洛踩着滑板前行。 掌心微热，中指的棍炮形态已经收束，皮肤还有点发麻。 “开窍阶段的弊端，续航果然太差。” 他低声自语。 鲛督辅助射击流虽强，三项辅助叠加，再加雷麒增幅，能让L1炁弹打出超阶杀伤。 但炁的本质——还是“L1”。 连开几发，身体就开始报警，饿。 他摸出最后一块巧克力砖，一口吞下。 舔了舔唇角，往后面看去。 鳄感波动在街角震荡，像鼓膜被捶响。 远处墙体轻轻颤抖，泥灰扑簌。 ——尼罗，终于追上来了。 段洛停下。 眼神沉静。 污症跃迁，缓解需要新药方。 现在的他——需要那20ml的鳄人血，远甚于2000万赏金。 他挑选了这片废墟巷道。 就是为了血战。 ——就在这里，收割尼罗。 …… 朽墙尽头，一团庞大的身影缓缓显露。 是尼罗。 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粗重。 身后拖着一条湿滑的青色痕迹，沿街蔓延。 那是鳄人特有的滑膜分泌液——高强度移动后，从腿腱渗出，用来缓冲关节磨损。 段洛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太熟悉了。 尼罗，确实慢，而且脱水严重。 “妈的，累死老子了。” 尼罗龇着獠牙，骂骂咧咧地追来，眼神死死黏在段洛脚下那块滑板上。 “要不是老子的骨盆漂车卡了电栓……你这破滑板还能在我面前蹦几下？” “等我杀了你，这玩意儿我就拿来装滑膜液。” 说到这里，尼罗顿住，语气一缓，笑意阴冷： “不过嘛……你要是现在告诉我，你的体质到底是什么构型——” “我下手可以轻一点。” 段洛笑了。 “你想知道啥？” ——拖延时间，正合他意。 体内那块巧克力砖，正在胃中消化。 粘稠的能量流顺着胃管灌入丹田，仿佛往炁炉里砸进一颗炽热的糖浆炸弹。 “蓄炁之炉”低鸣。 腹腔发热，皮下泛起暗红微光。 熟悉的“补炁中”。 ——还差一点。 再拖几句，就够了。 只要这口炁补满， 他就能打出那一发。 终结战局的—— “至强雷炁弹”。 … “你那一下……怎么做到的？” 段洛偏头：“哪一下？” “别装傻！” 尼罗声音骤低，牙缝发狠，眼神如钩： “你身上那种鱼感……不对。” “频率太深，密度太稳——那不是陆上构型能拥有的。” 他缓缓上前半步，鼻翼微张，嗅觉细胞开始震动，像是要从段洛皮肤下嗅出答案。 “你是……海沟族的？” 段洛眉梢轻挑，似笑非笑：“啧，原来你刚才那副便秘脸，是在琢磨这个？” 尼罗冷下脸：“在海沟族，血统决定一切。” “一切。” “鳄感，是深海的声音，是我们祖源留下的捕杀本能。” “你不是海王级的正统体，也配压我？” 段洛轻嗤一声：“哦，所以如果我是海王族，那我就能名正言顺的压你了？” “你就不生气了？” “那你能给我二十毫升血吗？” 尼罗一怔。 “……哈？” 话题跳跃得太突兀，一时没接住。 “我说，”段洛盯着尼罗，语气就像是在讲一条合作建议，“我要你的血。” “二十毫升。不多。” “如果你愿意自愿提供。” “那就不用兵戎相见了。” “我代表海王族——谢谢你，慷慨献血。” 冷静。诚恳。一瞬安静。 尼罗终于听懂了他在说什么，笑容一点点拉开，獠牙泛着寒光。 “你是真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啊……” “要是你真是海王族的——” “那就太好了。” “我被通缉成‘两栖类的叛离者’，被海沟族内部清洗、驱逐、封杀，十年。” “这一切都是拜海王族所赐！” “这十年，我每一天都想杀回去。” “恨不得逮一只海王族，连骨带肉的吃下去！” 他獠牙咬得咯吱作响，喉结微动，眼中贪欲几乎化为实质： “吃了你——” “海王族的鱼感，就是我进化的钥匙。” “海王族的血，会让我重回深海。” 段洛耸了耸肩。 “巧了。 对我来说， 你也是—— 炁料。” 第89章 跟疯僮五五开！ 他双臂化刀，电光般刺出，轨迹滑脱如鱼线。 直扑尼罗四肢要害。 咔咔咔咔咔—— 刮擦出的火花飞溅，鳞甲摩擦出刺耳的碎响。 ——没破防。 鲛刃斩击对尼罗的鳄甲来说，不过是搔痒。 黑鲛刃打不穿，那就上“炁”。 段洛动若游雷，形如夜鲛。 四连——炁气斩，破风而至。 第一击直挑眼球。 第二击贴肋斜斩。 第三、第四击更是精准锁住膝关节与腰椎间隙。 尼罗精准抬肘，挡下最致命的一道刺向左眼的斩击。 与此同时，尾巴骤甩，在空中拉出三道弧形轨迹。 与他庞大身形完全不同调，那尾巴几乎像独立个体。 反应快得离谱。 瞬时就完成了整套防御轨迹。 每一尾，都恰好拦下段洛的炁刃。 嘭！嘭！嘭！嘭！ 尼罗得意冷笑，正要反击。 “注意脚下。”段洛冷不丁开口提醒。 “什么——” 尼罗下意识低头。 他看到了滑膜液。 不是他的鳄质滑膜液。 而是鲛质型滑膜液！ 哪来的鲛质型滑膜液？ 他的鳄感被压制，根本没察觉。 现在反应过来，已经—— 晚了。 砰——！ 他踩到了，庞大的身形猛然一个踉跄，后腿打滑，膝盖砸向废墟地面。 破绽。 段洛刚才也只是小试牛刀，就等这一刻。 “破不了你防是吧？” 他拔起中指。 踉跄中的尼罗感受到了冒犯。 下一刻直接懵了。 指头变炮，这玩的是哪出！？ 术控？ 自我武装？ 古钥能力？ 啥么东西！？ 段洛很满意尼罗的反应。 指炮已成，但还不够。 它还可以更强！！ 开窍阶段，段洛习得的炁术不多，只有“中指炁弹术”能触发雷麒属性。 用鲛督的“毒液变态”特性，把自己右臂都变成“中指”，能强化这个炁术。 毒液——变态版！！ 段洛意念一动，整只右臂剧烈鼓胀。 肌肉烧融般翻滚，皮肤寸寸爆裂。 黑鲛纤维猛地反卷侵吞，中指不再只是变长，而是吞掉整只前臂。 咔咔。 骨骼脱节、韧带游移，毒液变态。 整条右臂，顷刻间，化作了一根漆黑、诡异的巨型“毒液中指”。 或者说，整只右臂，此刻就是雷炁压缩腔体。 漆黑、湿亮，雷光跳跃。 但这，还是不够！ 段洛真正要的，是中指全身化。 那才是“中指炁爆术”的极限版本。 毒液——继续变态。 脊柱骤然错位，胸骨内陷，四肢急速并拢、回缩。 肌肉化作浆液流动，皮肤寸寸剥落。 成百上千条黑鲛纤维如活体蛇群涌出，疯狂地缠绕、扭结、侵蚀—— 他整个人，正在以恐怖的方式被“重构”。 …… “……这是什么玩意儿？” 尼罗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甚至带着一丝，控制不住的颤音。 他试图激活鳄感，探测段洛的结构构型—— 但就像用脸撞进一片雷扬，意识信号炸成一团噪波。 段洛的气息，在他感知视野中，像被“抹除”。 “妈的……”尼罗低声咒骂，牙根咬紧，“又被压制了？！” 他发誓，对方的鱼感绝对不属于陆地变异构型。 更不是一般的海族波动。 那是—— 深海才有的密度。 一种扭曲、沉重、压抑到让所有海族类窒息的感知负载。 海王级别的压迫感！！ “但，释放海王级别的鱼感？！” “这家伙……怎么可能还没疯？” 要知道他的鳄感离开深海是要大打折扣的。 每次在陆上，将鳄感释放到这种强度，他都会逼近污症边缘，必须靠魔药稳定。 可眼前这家伙—— 压制他不说，气息还越发稳定？ 尼罗死死盯住眼前的人， 不，甚至不能叫人了—— 雷光脉络交缠，黑鲛纤维如脊索般顺延骨架…… 像是—— 某种来自深海旧源的异种回归。 “灭绝的黑鲛族？”他下意识喃语了一句，脚步退了一小截。 他第一次—— 迟疑了。 … 而就在此刻。 ——段洛的“终极变态版”中指完成了。 毒液态构建闭环，雷麒符纹全亮。 他不是穿上一件指炮武装。 而是彻底——变成了指炮。 通体指构。雷压导管。鳞质外壳。 从骨架到脉络，彻底走通【中指炁爆术】的完整术式回路。 漆黑、狰狞、庞大。 【黑鲛棍炮·完全体】。 拉满——7.2米！ 雷麒符纹亮起，脉压全开。 蓄势的全部雷炁灌注其身，凝成一个头颅大小的炁弹，嵌入炮腔核心。 整条巷道，被雷鸣塞满。 尼罗终于爆吼：“我靠——这什么见鬼的玩意！！” 他试图侧滑躲避，但—— 来不及了。 “这一炮，叫你灰飞烟灭！” “轰！！！！” 电啸贯体，雷霆剖空！ 重磅雷炁弹直直轰出！ 尼罗只来得及瞪大鳄瞳。 他的鳄感彻底被压制，脑内传感全线“黑屏”。 措手不及。 ——重构之身。 ——中指之怒。 ——雷麒之炁。 贯体。 完爆！ 轰——！！！！！！ 整条巷道，在电浆风暴中炸开！ 钢筋折断，墙体崩毁，烈焰化浪。 浓烟裹挟冲击波，吞没整片废墟。 。 。 。 死寂，像幕布，重重落下。 只剩零星雷弧，在焦黑的残垣间爬行，劈啪作响。 段洛一动不动。 烟尘缓缓褪去，他的身形半跪在碎石间，胸膛剧烈起伏，像架烧空的引擎，喘着电。 右臂上的黑鲛棍体仍未完全脱形，雷光在皮下游走，指骨一节节轻颤。 那一击——是他开窍期极限中的极限。 全力透支。 体内早已空仓。 饥饿，如燃过炉膛后的沉痛真空，开始从腹腔向全身蔓延。 “……结束了。” 他低声说，声音像从喉咙里刮出来。 太饿了。 “收集20ml的鳄人血。” “然后，吃饭。” 他站起来，像要去厨房一样，朝鳄人尼罗倒下的地方走去。 这扬战斗，肯定是结束了。 他是这么想的。 但下一瞬—— 巷道尽头，炽焰余焰中，一道庞然的阴影，缓缓在坍塌的墙后立起。 浓烟被撕开，一只爪子撑住残垣。 是尼罗。 他从火光中走出。 披着断壁残砖与焰流，但那层绿蓝交错的鳞甲，仅仅只是被轻微熏黑。 连裂纹都没有。 ——别说20ml血。 ——连一滴，都没掉。 段洛猛地一怔。 喉头一哽，整个人僵在原地。 “……所以。” “跟疯僮五五开，是这个意思？” 第90章 五级罪犯 能和疯僮五五开的怪物，不是随便一个能惹的。 所以那一击——他倾尽雷炁，压缩成弹，瞄准的就是尼罗全身最薄弱的环节： ——眼球。 命中。 他的鲛督鱼感一直在确认尼罗的生命体征。 心率——正常。 血压——平稳。 血氧——良好。 呼吸稍快，像是……兴奋。 段洛完全无法理解。 鳄人尼罗，仅凭眨个眼皮，就挡住了那一击。 这已经不是“强大”了。 而是荒唐，荒谬，彻底违背人类常识的结果。 但理智告诉他：这就是真相。 鲛督鱼感也毫无异议地支持这一点。 …… 一阵碎石滑落声传来。 尼罗从坍塌中一步步走出，身体蒸腾着炽热水汽。 像刚从深渊炼狱中踏上地表。 他没说话，只抬起头，看了过来。 【?（危机！）】 【破血可获得XP+10000】 段洛脸色骤沉。 一挥手，直接将状态栏拍飞。 威力足以将钢铁熔成铁水，称得上是毁灭级别的雷炁弹，这只鳄人竟能正面吃下，还毫发无伤—— 自己应该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跑。 毕竟尼罗的速度慢，追不上自己。 ——去你妈的。 他怎么可能跑？ 还差20ML的鳄人血才能自救。 现在跑，也是等死。 之前面对疯僮时，状态栏同样弹出来过——【危机，建议：立即撤离】。 但这一次不同，提示他的，不是“逃跑”，而是——奖励。 破血可得XP+10000？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毒液鲛督的真正实力，已经远非当初悼打鲛尉可比。 即便是面对这样一头超出预期的鳄人，他也不是没有胜算。 今天，他必定让鳄人尼罗掉血。 没有其他选项。 …… 尼罗虽然没有破血，但他确实尝到了疼痛的味道。 那是久违的感觉。 他兴奋，仰头大笑，声音在断壁残垣间炸响： “哈哈哈哈哈——！” “就这？这就是你的最强一击？” “……不够。不够啊。” 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知道什么叫五级罪犯吗？” 尼罗缓缓举起两指，隔空比出一个L形手势： “L5段位的术力，才勉强能撼动我的防御。” ——L5？ 段洛眯眼，眉头微蹙。 术法师的位阶划分，他从钟璃的记忆里学过。 那是绝对等级制。跨一阶如登山，跨两阶如登天。 刚才那一击，是“极限中指炁弹”。 理论上，靠精准压缩与鱼感协调，可以勉强越阶。 但——他本身的炁源结构，还停在L1。 越阶到L5？ 不可能。 这不是把全身变成“炁弹发射器”就能硬上去的。 当然。 段洛无意把自己包装成“炁炮师”，那只是第七情报组的一厢情愿。 事实上，在尚未构建起真正理想的炁术体系之前，他的天赋依然偏向第一命盘的鲛人生理体，而非第二命盘的炁术师。 毒液鲛督可不是仅仅如此而已。 他再次拔出中指。 鳄人尼罗也再次感受到了冒犯。 他嘴角一抽：“你真以为我会给你再射一次？” “真·可·爱。” “术力不到L5，哪怕给你射十次，也不中用。” 他甩了甩脖子。 咔哒。 脊骨清响。 肩膀一震，骨节爆出连续低沉的响动。 然后—— 整片空间仿佛骤然错位。 段洛的鱼感捕捉到某种闪光，但他还没来得及锁定—— 那道身影已经抵达眼前。 特性闪现！？ 一只手，从下方穿过防御缝隙，精准扣住了他的脚踝。 下一秒——他被倒提而起！ 像一条被钓出水面的鱼。 尼罗低笑，语调冷锐： “我知道你不是人类。” “把你的真面目——露出来。” “别装了。” 段洛还未反应，身形便被猛然抡起。 天旋地转。 废墟、天顶、尼罗的脸、断柱、残火——一帧帧飞速掠过。 坐标系统开始失序。 甚至连自己现在身在何方都无法分辨——前？后？左？右？ 一阵恶心翻涌。 哪怕努力闭上眼睛，那一阵令人作呕的失重感仍持续攀升。 尼罗一声低吼，将他抡出。 砰——！！ 段洛的身体如残弹，猛然砸入一块金属废构上！ 撞击声震耳欲聋，铁板被凹出一个人形印痕。 反震力将他弹飞，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长沟。 尘土飞扬，碎石乱溅。 他跪地撑着，胸腔翻涌，口中冷气乱抽。 鱼感断断续续，如死机的灵能回路在尝试重启。 他抬起头。 尼罗依旧站在战扬中央，身上翻涌的水泡形成了一圈可见的扭曲空气波。 在那范围内，他锁定在尼罗身上的鱼感竟然失效了。 尼罗一步踏前，水泡随之震荡。 他笑，语气像猎人逼近笼中的野兽： “别以为你的鱼感比我高级，我就治不了你！” “还不打算出来吗？黑鲛！” 段洛：“？？？” 尼罗盯着他，轻轻咂了咂嘴：“不理解？那可能是污症太严重了，你以为自己是人，我得打醒你！” 尼罗的右臂轰然挥出，掀起了巨大的冲击波。 音爆般的震耳巨响，凌驾物理法则的怪力与毁灭性冲击， 以人类脆弱的肉体，哪怕只中了一点，都可能直接爆成血雾。 轰！ 倒地、面朝地面的瞬间，段洛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毒液爆浆！！ 咔啦！！ 尼罗顿住，眼神一凛：“嗯？” 段洛爆了。 四分五裂。 但溅出来的不是血，不是骨。 而是一团团粘稠、漆黑、发着微光的液块。 像是一只墨囊被徒手捏爆，黑汁四溢，黏稠墨液甩向四面八方。 在断裂的石砖缝，半埋的金属排管，坍塌楼板的阴影里，还有裸露的钢筋墙角，残破通风孔，电缆缠绕的梁柱边沿…… 段洛没有眼睛。 但他能“看见”每一滴毒液的落点，甚至每一次附着时地面的温度变化。 他没有耳朵。 但他能听到毒液在“蠕动”，在“收缩”，在某种低频里呼吸。 他没有心跳。 但意识还在。 在每一块毒液中，段洛都“活着”。 纯物理攻击，对毒液鲛督——无效。 现在，反攻！ 第91章 深潜者慰藉仪式 一滴滴毒液，如同听见了召唤，腾跃而起。 破空。 化为枪刃、长鞭、倒钩尖锥，划破空气，直掠尼罗！ 每一道都有音爆弹道，气压随之炸开。 啪——啪——啪！ 尼罗眉头微皱，手臂横挡，鳞甲炸响。 散落的毒液如血流倒灌，一口气冲上尼罗的四肢、肩背、鳞甲缝、面部。 “啧……” 尼罗终于闷哼一声，身体失控僵住半秒。 毒液攀附而上，表层震荡爆开，黑色涌动如活物蜕皮。 就包裹在尼罗身上。 而这这团包覆蠕动的毒液中，一颗头颅“撕裂”而出，缓缓抬起—— 尼罗没有再动。 像一头看见顶级掠食者的下属兽类，战斗本能强行刹车。 压下所有轻蔑，第一次露出凝重。 “你终于……出来了。” “——鲛督大人。” 那颗从毒液里弹出的鲛督头颅，听到这句话，微微一顿： “……？？？” 没有多想。 他只知道一件事： 还差——20ml的鳄人血。 张开嘴。 獠牙亮起，寒光四射。 这牙才是毒液鲛督的必杀技。 是连黑鲛棍都能咬成渣渣的存在！！ 如果说夜巡鲛衣卫的经典杀招是“断喉铗”—— 那么毒液鲛督的，就是： ——断头咬！ 咔。 鲛口锁定，直接咬下。 尼罗的巨大身躯被毒液包裹，定格不动。 连那爬虫一样的眼瞳都被冻结。 仿佛时间凝固。 这一刻， 他的全世界仿佛只剩下—— 段洛的那一口獠牙。 咔咔咔……黑鲛獠牙已经压进鳞片缝隙，准备切断脊骨神经。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 尼罗忽然开口： “等等，鲛督大人……我献血！你要多少都可以！” “我们可以——互相慰藉！” 段洛的动作，僵了一下。 他不是没见过临死前的人是什么嘴脸。 求饶，讨好，喊“兄弟”…… 骗到最后一口气，骗到你心软那一秒，然后下口反咬。 他曾被坑过。 不止一次。 所以他早就定下规矩： 六亲不认，先斩后奏。 但—— 他看进尼罗的眼睛。 那眼神，不是惊恐，不是悔恨，不是跪求。 而是狂喜。 就像他对20ml的鳄人血，难以自控的贪婪一样。 现在，尼罗也是。 只不过，他渴望的不是血。 而是“慰藉”。 纯粹而猛烈。 “慰藉”这个词，触到了段洛的敏感区。 他的慰藉乱码。 他的身份残片。 他的……真相线。 他原本应该一口咬下去。 可他克制住了。 他，停了下来。 …… 鲛鲨的脸。 人类的体。 毒液的皮。 黑鲛的刃。 獠牙冷艳、 线条硬冷， 邪恶无比。 战斗背包“啪”地打开，机装型男款的毒液鲛督，利落地取出三件套： 压缩肉饼、营养液、能量条。 直接一顿塞。 他现在饿得连肚脐眼都快瘪了。 【毒液特性】——持续进化，不断突破极限，迈向所谓的“永恒成长”。 这种身体，当然也会本能地渴求足够强度的能量与营养。 简而言之，毒液鲛督吃得又多又勤又有强迫倾向，就这么夸张。 “怎么说？” 段洛一边吃，一边看着尼罗。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知道的，鲛人上岸需要慰藉锚点，我们鳄人也一样，你是黑鲛，我是绿鳄，我们能通过仪式，互相慰藉。” 他顿了顿，眼神略微黯淡。 “没有慰藉锚点，鳄人的生殖能力会退化。我可不想等我回海沟的时候，变成个软趴趴的娘娘腔。” 段洛眉头微挑：“你都上岸十年了，没慰藉对象？” “有过。”尼罗的声音一下沉了下去，“死了。” “我现在需要一个新的慰藉锚点。你很合适。” “你的‘鱼感’比我还强，连黑鲛纤维也认可你。” “那就说明你不是海王族的人，而是深潜者血统——海王族血统清洗的对象，和我们深海绿鳄一样。” 他的话越说越快，目光越来越亮： “我原本以为黑鲛已经灭绝了，根本没想到……还能在这地方碰见一条黑鲛，而且还是鲛督级别的，变异的，拥有毒液特性的黑鲛。” 段洛挑眉，不动声色地划出一条界限：“怎么慰藉？我是说——如何进行仪式？” 尼罗咂了咂嘴，像在咀嚼某种回忆。 “比你想的复杂，也比你想的简单。” 他说着，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张开，露出一道暗青色的鳞裂。 “首先，要握手，彼此认可。” “这时，黑鲛的‘鲛感’会和鳄人的‘鳄感’产生共鸣，这是天生的，不需要语言也能确认。” “然后，要交换体液。” “哪怕只有一滴滑膜液、一滴汗水、一缕唾液，都行，但必须是主动给予，不然会反噬。” 段洛微微后仰。 尼罗收回手，笑了笑：“别紧张，这还只是前奏。” “真正的‘慰藉锚定’，是在深海之下。” “三压阈线以内，我们会进入一种——半梦半醒的共感状态。” “听起来像神秘主义对吧？其实是深潜者血统的生理机制，在那个深度，会形成鱼感共鸣。” 他看着段洛：“这就是深海慰藉的本质。” “但现在我还回不去深海。”他说，“所以，我们可以尝试一种变通的方式。” “鱼感交融。” 段洛盯着他：“什么意思？” “你的鲛感，我的鳄感，可以按照既定路径引导交汇，只要接触一定的传导点，就能产生交感回路。” “什么是传导点？” “比如——” 尼罗笑了笑，抬手比划了个形状，半调侃半认真：“一起左三圈、右三圈，鱼感波动按顺序交流，就像输入启动秘码那样。” “这过程要多久？” “如果同是深潜者血统，一下子就好了。” “这个机制，是当年海王族对深潜者大清洗的破绽，深潜者之间能自救，只要彼此慰藉，就能在陆上生活。” 尼罗看着段洛，“你不是不承认自己是深潜者吗？” “试一下，就知道了。”尼罗笑着说，眼神却像深水中的灯鳗，亮得诡异。 …… 第92章 九重狩潮 他只是看着尼罗的脸，目光渐渐迷惘。 ——炁，是七大族裔之一的术力体系。 ——唯有夏裔纯血，才能炼炁。 这是常识，是定律。 刻在钟璃的记忆里，深入骨髓。 哪怕她疯过、巅过，这条规则始终清晰如旧，是不可篡改的“恒定”。 而他——段洛，现在是L1级炁师。 能运炁。 这本身就是答案。 说明他，就是夏裔血统。 但—— 尼罗说，鲛人是深潜者血脉。 而他的鲛感、慰藉需求，还有那条黑鲛纤维的主动归附，全都指向另一个可能： 他，不是夏裔纯血。 …… 如果他是深潜者，就不可能拥有炁。 但如果他是夏裔纯血——那他就不可能拥有纯正的鱼感，跟一条绿鳄“互慰”成功。 这两者不可能同时成立！！ “咻！” 毒液触手猛然从段洛肩背窜出，像蛇一般一闪即至，死死缠住尼罗的脖颈。 尼罗被勒得脖骨咔响，双脚踉跄后退半步。 段洛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低沉冰冷： “你刚才明明看到我运炁了。” “你知道我不是深潜者，是夏裔。” “准确地说，我是——油客体，夏裔变异型。” 尼罗没有挣扎，反而嘴角缓缓咧开，露出森森的尖牙。 那笑容像被水压扯碎，又像是真实的兴奋穿透了勒紧的气管。 “是，”他低声喘息，“你能运炁，没错。” “但这——并不代表我看错了你。” “我吃人，尤其喜欢纯血术师。” 他抬眼看着段洛，眼神发亮：“我闻得出，你身上有两种血味。” “深潜者的腥咸，和夏裔的血香，混在一起。” “是禁忌的味道。” “你不是普通变异体。” “能运炁的深潜者，只可能是——” “某种在‘九重狩潮’后被彻底销档的血统融合体。” …… 尼罗看着他：“你知道‘九重狩潮’吗？” 段洛噎了一下。 他虽然已被“玖号”归档，甚至读取了钟璃的部分记忆——但对“九重狩潮”，他依旧一无所知。 “你没经历过，应该不清楚。”尼罗自顾自说下去，“三百年前，海王族发起清洗。” “九轮清洗，针对深潜者血统——一轮比一轮狠。” “我们鳄人也在名单上，那会儿我们被叫做‘侧鳍异裔’，从深渊边缘一路被逼到潮落断带。” 他摊开掌心。 一道粗重的鳞裂赫然在目。 “第九轮清洗，我装死，藏在水尸堆里，泡了九年，血里全是尸毒。” “活下来的，不到千分之一。” “我命大，变异了，活下来了。” 段洛微怔，怎么听着这么像他下水道那段？ 尼罗语气忽然沉了下去：“深潜者多数死在‘九重狩潮’里。” “能上岸的少。上来了，找不到慰藉对象，也活不长。” “所以有一批深潜者，选择了赌。” “他们孤注一掷——将自己的精卵注入陆地构型的冷冻胚胎，希望借融合之躯，逃过狩潮，延续血脉。” 段洛嘴角一抽，跟冷冻胚胎过不去了是吗？ 这种“注入”的出厂方式，让他感到深深的不适。 尼罗接着说，“融合体，成功率极低。” “若成功，就能保有两种血统，并自由切换。” “就像你。” “同时激活鱼感和炁。” 他望着段洛：“我原本不确定。” “毕竟有些陆地突变者，也能短暂拥有鱼感。” “直到我看到你，毒液鲛督形态——” “就在你咬下来的那一瞬，我听到了‘深海回声’。” 尼罗的眼神像被点燃的潮灯，灼得惊人。 “我不是海潮教徒，但我知道那声音是真的。” “它指引我说——你就是我的慰藉对象！！” 段洛：“……” …… 这算什么？ 深海的预言？命运的指定？ 尼罗说的“你是深潜者的注射液”。 老斑鸠说的“你不是穿越者，是人工冷冻胚胎”。 听起来好像不一样，其实说的是一回事。 人类？ 夏裔？ 鲛人？ 融合体？ 这些标签像换皮肤一样被贴来贴去。 而他自己……不过是被界面拽进来的“游客”。 较这个真干什么？ 他是种花家的人。 落叶归根，是他全部的执念。 重要的是得活着。 活着走到界面的尽头，那里有最终答案，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他不想死在这里。 现在真正困扰他的，不是血统，而是“污症”。 只有解决它，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当初来找尼罗，为的是得到鳄人血——破解疯僮诅咒。 但现在看来—— 如果“互相慰藉”能缓解污症，那他为何不一步到位？ 他盯住尼罗：“如果我们进行互慰仪式，不成功，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尼罗耸了耸肩，“只会证明我们其中一人血统不纯。” 他笑了一下，“但我出自‘赤鳍断带’鳄窟，族谱可追十三代。”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失败，只会说明——你。” “只是个拥有鱼感的陆地种。” “不是深潜者。” 段洛眯起眼。 尼罗忽然收了笑，眼神认真起来：“但我深信自己的判读。” “你就是融合体，是深潜者。” “就算你不信我——你难道不信自己吗？” “你也有慰藉的需求，对吧？” “这是源自我们深潜者祖脉——最后的返声。” 段洛：返声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像海底版蓝牙连上了二手的音箱。 …… 段洛确实渴望慰藉。 “既然如此，我们开始吧。” 尼罗眼神一收，语气沉了下来：“不急，我得先提醒你一件事。” “在陆地进行慰藉仪式，是有代价的。” 段洛皱眉：“什么代价？” 尼罗缓缓开口：“一旦仪式建立，任何一方‘背叛’，鱼感就会崩链，污症立刻爆发。” “内分泌失控、雌雄激素错位，性识别永久性丢失，还会出现生殖器官退化，不可逆。” 段洛：“……” 尼罗轻轻一笑：“所以，选择慰藉对象，很重要。” “什么叫‘背叛’？”段洛问，“背后捅刀那种？” “慰藉是全感应态。”尼罗答，“一点恶意，一丝欺瞒，都会被感知。这就叫背叛。” 段洛沉默了几秒。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只要在‘慰藉’之后，哪怕心里偷偷骂你一句‘傻鳄’……也算背叛？” 尼罗点头，语气笃定：“是的。” 段洛：“……” 就，很无语。 这代价也太他妈大了。 他可不想哪天背后蛐蛐的时候，变成永久性萎哥。 尼罗看出他的顾虑，补了一句：“但你不用怕。” “你的鱼感是鲛督级，比我鳄感高。” “鱼感不对等的情况下进行互慰，你有豁免权。” 段洛挑眉：“什么意思？” 第93章 仪式完成 段洛：“……哀悼物？” 尼罗没有直接回答。 他低下头，舌头缓缓吐出。 那是一截粗壮的深紫肌肉，边缘长有倒钩似的鳞突——像某种湿滑的捕食器官。 啪。 它精准地卷住了一只正在砖缝间蹿逃的小老鼠。 “吱——！” 老鼠挣扎了一下，却已经被缠紧，身子整个被舌头卷住，带回尼罗口中。 尼罗没有吞。 而是将它吐在段洛面前。 小老鼠全身湿透，裹着尼罗的唾液，瑟瑟发抖。 尼罗眨了下鳄瞳，“这家伙可以作为哀悼物。” “当然，必须在仪式开始时由‘他杀’完成。” “通过特殊的鱼感波段，你将经历它的死亡过程。” “这叫哀悼。” “它会去海国——得到永生。” “你则获得豁免权。” 段洛：“……” 深潜者也搞‘哀悼’？居然是这样用的？ 他低头看着那团抖成筛糠的小老鼠，又看了看尼罗那条还在往回缩的粘舌。 去海国得永生？你还说自己不是海潮教的？ 你就是生物恐怖主义！ 尼罗顿了顿：“作为哀悼物，建议安乐死，不然那种痛感……你可能比它更难熬。” 段洛当然知道，他的异能本来就有“哀悼”。 “那你呢，你不哀悼吗？” “我不行。”尼罗摇头，“鱼感更低的那一方，无法豁免。” “所以你可以放心选择我，如果我违誓——污症立发，立即见效。” 段洛看他一眼：“那你不担心我背叛？我有豁免权，可以天天‘背叛’。” “不担心，背后蛐蛐几句有啥的？而且，就算你背后捅刀也没事，我的皮厚着呢。” 段洛：“……” 好吧。 光靠眼皮就能挡他终极至强雷炁弹的家伙，确实没必要担心什么“背叛”。 “行，那来吧。”段洛一脚踩住老鼠尾巴，“我肯定是要哀悼它的。” 尼罗点头：“明白。” 段洛：“你有安乐药剂吗？” 尼罗：“没有。” 段洛：“……” 安乐死不是你建议的？ …… 仪式开始。 “握手，是第一步。” 尼罗伸出粗糙、有鳞的右手。 段洛犹豫了一瞬，也抬起掌心，和他交握。 他下意识屏息，等着什么发生——电流？波动？鱼感共鸣？ ……但，什么都没有。 只是单纯的接触。冰冷、粗糙。 像握住一块晒干的石头。 段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尼罗低声开口：“握手，是承认彼此——来自同一片深海。” “下一步——体液交换。” 他说完，低下头、张嘴。 “咕——啵。” 他舌头一卷，从口腔深处“漱”出一滴浓稠的唾液，挂在指尖上。 然后，仿佛献上一种古老的祭品，缓缓将那滴涎液抹在段洛掌心中间，动作缓慢、认真，甚至有点庄重。 “这是我的鳄感印迹。” 段洛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那坨热乎乎的鳄人口水，胃里一阵翻涌。 沉默数秒。 然后他也——“呸！” …… 两团唾液交融，泡起微小水纹，泛出极浅银光。 没有排斥反应。 ——交换，完成。 尼罗咧嘴一笑：“看来我们确实是同类。” “下一步，就是哀悼了。” 段洛低头，看向地面上的那只小老鼠。 那是他的哀悼物。 它正伏在砖缝边，瑟瑟发抖，像察觉到了什么命运的逼近。 尼罗俯身，将它捧起 “虽然建议安乐死。但仪式有明规：哀悼物——必须为他杀。” “不能自杀，不能你杀，也不能我杀。” 段洛皱眉：“那怎么办？” 尼罗眯起竖瞳，缓缓扫视四周。 “引一头杂兽过来。” 他抬手，食指弯曲，指节摩擦出一种尖细的噪音。 “咯……咯咯……” 像鱼骨划石，又像某种异种在啃锈的金属。 几秒后。 废墟深处，传来窸窣声响。 段洛立刻转头。 只见阴影中，一只眼球发白、腹部干瘪的剥皮犬缓慢爬了出来。 它步伐踉跄，毛发脱落，舌头垂地，口水滴在砖面上，立刻滋出一缕白烟。 尼罗嘴角一扬：“正好，感染度临界线以下，不会干扰鱼感。” 话音未落，剥皮犬忽然加速，猛扑老鼠。 老鼠发出一声细微尖鸣，猛地试图逃窜。 但它太慢了。 咔哒！ 犬齿咬合。 一瞬。 老鼠被撕碎，头颅咕噜噜滚落到段洛脚边，血迹沿着砖缝渗出一道弧形。 剥皮犬正要低头啃食—— 尼罗轻弹左臂。 噗！ 一道翡翠色的鳞片飞出，瞬间穿透剥皮犬胸腔，将它钉死在残垣裂缝上。 “他杀——达成。” “哀悼物已到位，接下来，就该你承受它的死亡感受了。” …… 段洛低头看向那只老鼠的尸体。 妈的，死得太惨了。 尸首分离，连个全尸都没剩——等下这“哀悼”感受该得有多痛？ 尼罗平静地说：“哀悼仪式很快，忍一下就过去了。” 他闭上眼，开始咏唱。 段洛一句也听不懂，他自己就有“哀悼”技能 ——但和这个完全不同。 他的技能是结构化指令式：感知、复刻、沉浸、脱离。 而尼罗的咏唱，更像是某种原始的“跳大神"……把什么东西请出来，再送走。 正想说点什么。 突然—— 他整个人一僵。 一股陌生的死亡体验，如冰冷电流穿透中枢神经，瞬间袭来。 他“看到”自己—— 不，是那只老鼠的感知回溯—— 它被狗咬，头颅飞出，气管撕裂，血液瞬间冷却。 意识像沉进某种无底的水域。 寒冷、空白、失重、溺亡…… “咕——！” 段洛猛地倒吸一口气。 像从冰水中骤然浮出，胸腔剧烈收缩，额头冷汗密布，心跳乱跳成鼓。 还没喘过这口气，他就看到—— 尼罗俯身，将老鼠尸体温柔地捧起。 像对待某种有灵之物。 然后—— 张口，把整只老鼠一把塞进嘴里。 “咯吱咯吱。” 他一边嚼，一边点头，“嗯……口感略干，肉质发柴。” 咽下。 拍了拍肚皮：“它去了永生的海国。” “而我，得到了25克蛋白质。” 段洛：“……” … “哀悼结束。” “接下来，是引导鱼感交汇。” 尼罗伸手，指尖落在段洛后颈的一点。 “传导点定位。” “左三圈——” “右三圈——” 两人的鱼感流转，逐渐步入对称。 就像两条深海信号链条，在同一频率下谐振。 下一秒——段洛的视野猛然模糊。 那感觉，像骤然潜入深海的瞬间，鼓膜被压力封住，时间与空间一同塌缩压扁。 他看到了一段朦胧梦景—— 海沟深处，黑潮翻涌。 一头巨大的绿鳄在水中缓缓游弋，身躯如山。 它张口低咏，一道鳄语低频震动着深渊。 尼罗猛然抬头，双瞳绽出光，仿佛压抑多年情绪忽然迸发，声音里带着震颤的兴奋： “频率已合——鱼感已缠——慰藉完成了！！” 段洛缓了缓神：“这就……完成了？” 他低头，调出界面。 【慰藉】：x7#Lq!@9vZ$+dN 【症状发作 · 倒计时：65时 39分 16秒】 乱码还在。 倒计时还在走。 他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在尼罗脸上。 对方正陷入狂喜，神情近乎陶醉。 “我听到了……深海的声音！它在召唤我，我的骨骼都在响应！” “我感觉更硬了！更强了！” 接着，他看向段洛，眼中露出一丝近乎膜拜的光，郑重地拍了拍自己胸膛，像在下誓。 “鲛督大人。” “只要你不断线——这慰藉就会一直维持。” “而我，”他声音低沉，“绝不会叛你。” 段洛侧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确认尼罗是不是在开玩笑。 他并没有感受到“慰藉”。 他知道那种状态—— 手会松，颈后不再发凉，情绪浮出表层，不再像浸在深井底，被水压死扣。 可现在，那些症状……还在。 一点都没减轻。 难道这是单向慰藉？只对尼罗有效？! 远处传来一道雷声，闷沉滚过废城上空。 像是为这扬“疑似完成”的仪式，盖上了一声讽刺的收尾。 段洛低头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一脸振奋的尼罗： “……你还是给我 20ml 血吧。” 第94章 潮归者 “你、你要我的血？！” 段洛翻了个白眼：“废话，我跟你打架就是为了这个。” “……要我的血做什么？” 段洛抬了抬下巴：“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到底是哪边的？” “霍尔沃克，还是我这边的？” 尼罗立刻举起右手，像宣誓：“我当然是你这边的。” 段洛冷笑了一声：“可你不是在霍尔沃克混吗？” “异端团，临时工，随时可以跑路。”尼罗摆摆手，眼神一沉，“只要有慰藉锚点，我就能摆脱魔药依赖，谁还替那帮疯子打工？” 他抬起头，盯着段洛，语气郑重：“你是我的慰藉对象。” “我不能对你说谎——一旦撒谎，污症当扬爆发。” 段洛眯眼：“说得这么绝？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唬我？” 尼罗拍了拍自己胸口：“你不信？可以验证，只要我对你说假话，鱼感就会崩链。” 段洛挑挑眉：“那你说个谎我看看。” “真要我说？” “说。” “……行吧。” 尼罗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个小棕瓶，拔掉塞子，一口灌了下去。 段洛警惕地眯眼：“什么玩意？” “鳄污缓冲剂。”尼罗舔了舔嘴角，声音放轻，“能撑十秒鳄人的污症反噬，代价是……呃，一小时性别不稳定。” 段洛表情逐渐古怪：“……” “来咯。” 尼罗长吸一口气，脊背绷紧，像准备跳崖那样。 然后，用一种极其庄重的语气缓缓说道：“我讨厌你。” “滋——！！” 下一秒，他身体猛地一抽，下腹腺体“啪”地炸开，蓝色浆液窜出，溅到地上冒起一缕酸气。 段洛眉头一皱：“这又是什么玩意？” 尼罗面如死灰：“轻度反噬……外加轻微排泄事故，简单来说，就是——” “……漏尿。” 段洛：“……” 话音未落，尼罗猛地一蹲，单手死死捂住下腹，整个人像水母一样颤抖。 “你让我撒谎……我也真说了……” “但我根本没法讨厌你！！” 他抬起脸，眼白发红：“你知道深潜者在陆地怎么活的吗？无锚、无慰藉、无族群，就像被挖掉腮腺的鱼，全靠药吊着！不吃药，就腺体腐烂、意识溃散……” “我在霍尔沃克混，不是因为认他们，是没得选。” “那些魔药压着我的腺体，把我当畜生，干完活就喂药，我一天不吃，全身崩皮！” “但你不一样。” “你是鲛督，是融合体，是我命定的慰藉对象！”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在一堆铁锈里翻了几十年，突然摸到一块活着的深海骨！” “你一出现在我面前，我他妈就知道，是你了！！”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他一屁股瘫坐下去，大口喘气。 声音抖得像风里一块塑料布：“我不能对慰藉对象撒谎……尿崩已经是最轻的反应了。” “对，药是能缓冲点，但只能顶住这种程度的反噬。” “再重一点——我下体就直接炸成藻团了。” “我肯定是站你这边的。” 说完，他抬头看向段洛，眼神带着一点可怜兮兮的认真： “你看——这句，就没漏尿了，我说的是真的。” 段洛：“……” …… 其实，界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慰藉回路，原本空无一物。 此刻，却多出一段闪着微光的虚线。末端悬着一个淡蓝图标，像一只被水压拉扯的海螺，缓缓旋转着。 图标下方浮出几行字： 【绑定对象：鳄人 · 尼罗】 【状态：单向慰藉】 【你可随时切断此链】 段洛看着那串链。 它没有波动，没有传回情绪的反馈。 只是静静地悬在那里，像一条——他主动抛出的联结线。 它说明了一个事实： ——他能慰藉尼罗，尼罗却慰藉不了他。 他是“锚点”，不是“接受端”。 就像一颗发出信号的浮标，可以让人靠近，却永远听不到回应。 这不是真正的慰藉。 至少，不是他所需要的那种。 界面底部，“慰藉描述”一栏依旧是一串乱码。 只有解咒，把乱码修复—— 他才能知道，真正的连结，是怎样的。 …… “……行了，我信了。” 段洛抬起眼，看着尼罗：“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中了疯僮的诅咒——需要你20毫升血，解咒。” “疯僮？” 尼罗眉一挑，“那个疯尸牧人？他养的木乃伊都快顶上JOKER的兽人军团了，居然还敢碰你？” “我以后见他一次，打一次。” 他原本戏谑的语调渐渐沉下去。 又蹙眉道：“不过那疯子……对诅咒的研究已经病态到反生命程度。他用的是畸化构咒，结构闭死，没留解咒口。” “霍尔沃克那边连魔药总监都认定：中了这玩意儿，只能等死。” 他话锋一顿，目光定住，直视段洛：“你的解咒方哪来的？靠谱吗？” 段洛没有回避：“你知道痴女吗？” “痴女？” 尼罗听到这两个字，动作僵了一瞬。 “……当然知道。” 他声音发哑，像是被咸水泡过：“她去过我们深潜者最忌讳的地方——深海灰渊。” “然后，活着回来了。” “在旧仪轨里，那种能从灰渊带回‘答案’的个体，会被称作——‘潮归者’。” “无论她是不是海裔，都该敬她。” 他话说到这儿，忽然像意识到什么。 语气一顿，抬头，目光忽地锐利起来： “……你被她看上了？” 段洛点头：“嗯。” 尼罗吸了口气：“那药方，靠谱。” 但他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古怪。 “不过……你人头不保啊。” 段洛挑眉：“你也知道这茬？” “当然知道。” 尼罗吸了口气，“她也是古钥污染的潮归者。我们深潜者敬她，西里尔是被指派去照顾她的……不过她不让人靠近。” “我至今都没敢在她面前露过面——怕她看上我。” 他顿了顿，忽然看向段洛：“她到底看上你哪点了？” “腹肌。” 尼罗眨了眨眼，像听到了某种禁忌词，眉梢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这倒是新鲜。” “西里尔说，痴女从不和她‘看上’的人见面——除非到斩首那天。” “你不仅见了她，还拿到了解咒药方……说明她动了真心。” “想把你当长期锚点。” 他说到这，目光下意识往段洛腹部扫去。 墨灰机装贴身收束，轻甲级鳞纹碳膜将下腹的肌肉线条一寸寸勾勒出来。 那种柔韧之下的紧绷感，仿佛随时能爆出力量。 尼罗舔了舔嘴唇，像想评价点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了嘴。 抬起手，郑重地拍了拍段洛肩膀：“你得保持住。” “只要她满意，你的人头就稳了。” 话刚说完，他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笑了一下。 “不过就算她不满意……也没关系。” “你是毒液鲛督，斩首也死不了。” “她可以反复斩你——再反复爱上你。” 尼罗耸耸肩，摊开双手：“从这个角度看，我确实没什么好替你担心的。” 段洛：“……” 调侃刚落，尼罗收了笑意。 语气陡然一转，变得干脆利落： “说正事。抽血，咱不能含糊。” …… 第95章 最后一条鲛 尼罗转身，从背后的骨皮包里掏出一根——粗得离谱的大号针管。 透明管壁泛着寒光，看着像某种生物制毒实验室的玩意儿。 “我常年注射魔药，器材充足。” 他扬了扬手里的针管：“放心，这支新的，干净、无污染。” 说完，他歪了歪头，露出脖颈右下方一块略显凹陷的灰青色皮鳞。 “就这儿——注药孔，我虽然防御厚实，但为了方便打魔药，特意留了一个‘开孔位’。” “钩针能进，别的都进不去。” 他顿了顿，看向段洛，咧嘴一笑：“只露给你看。” 段洛：“……” “咔哧！” 尼罗话音未落，针管已猛然扎入。 下一秒——他猛按活塞。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段洛脸色猛地一变：“等——” 绿色鳄血像矿泉水倒灌，一口气冲满半管。 “好了。” 尼罗熟练拔出针，兴奋地举起那根沉甸甸的注血管：“这个，二十公升。” 段洛愣住了。 我……操？！ “我是说——20毫升！毫升！” “……” 舀不回去了。 “这……比我想的多。” 尼罗甩了甩脖子，毫不在意地笑着：“你值得，我愿意。” 段洛能确定他这句话是真心的。 因为——尼罗没有“漏尿”。 …… 尼罗从背后抽出一个银白色圆罐。 那是他惯用的便携恒温罐，专为高热环境下保存血药而造。 他将那管绿色鳄血按进槽位，合上盖子。 指腹一压。 “滴。” 启动键亮起。 “锁鲜，两小时。”他说。 罐底浮起一圈蓝光，白雾从接缝中缓缓逸出。 段洛望着那团雾气，低声道：“你考虑得还真细。” “得细。”尼罗一笑，将罐子递过来，“你要是解不了疯僮的咒，连我都得跟着倒霉。” 段洛接过罐子，五指扣住提环。 冰意透过金属外壳，一寸寸沁入骨节。 他点点头，随口问道：“……那你接下来去哪？” “得回趟霍尔沃克，处理点尾巴。” 尼罗抬起头，语气慢条斯理，眼底却带着一股灼热。 “收尾之后，我要入驻海男之家。” “把那里变成我们海男的据点——真正意义上的。” “等时机一到，就反攻深海。” 说到这，他伸出指节，敲了敲段洛的胸口。 “你是我的锚点。” “也是主心骨。” “你得跟上。” 几句话，没有口号。 也没有术语。 但每一句，都像咬住血脉的鱼钩。 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咬力。 段洛没说话。 他听懂了。 也听出了那句“主心骨”背后的份量。 他知道尼罗要什么。 但现在，他给不出答复。 尼罗看着他，神情微变。 那不是动摇—— 而是某种迟滞。 像鱼线沉进水底，却迟迟拉不起钩。 他沉了两秒，忽然开口，语气低了几度： “海王族不只是驱逐深潜者。” “他们封了渊，闭了沟。” “焚海灭族，掳人断脉。” “毁掉的不只是地形和血统，还有我们整个深潜族群的尊严。” 他目光紧锁段洛。 “黑鲛一族已经全灭。” “你，也许就是‘深潜系’最后一条鲛。” “我们逃过了九重狩潮。” “但第十轮——” “那名单上，迟早会有我，也会有你。” “所以我们不能再等。” “我要的，不是一个兄弟。” “也不是一段慰藉。” “我要的是一个，能跟我一起撑起‘反攻深海’旗帜的核心。” 他轻声吐出最后一句： “那个人——是你。” 段洛沉默。 没有说“好”。 也没有说“不”。 他垂下眼帘，把所有思绪收进迷雾。 他是个外来者。 一个“游客”。 没有海沟的记忆。 也没有尼罗那种，随时可以燃烧起来的不共戴天的愤怒。 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乱码——还没解。 他低声开口： “好，我知道了。” “海男之家，我支持你。” …… 黑肠坊的夜幕降得很快。 夕阳刚没入地平线，整条街区就像被谁一口吞进了胃腔。 温度、声音、色彩，全被揉碎、吞下。 只剩下一团灰绿的死气，像尸体泡在生理盐水中。 18号车库到了。 钟璃的“家”。 与其说是住处，不如说是她放弃挣扎后，自己钻进去的停尸间。 她那位前任——什么车队的老大，早就喂了狗。 段洛推门而入。 术台前，钟璃没抬头。 她正翻着一本泛黄的手抄本，神情淡漠。 “材料，拿到了？”她语气懒洋洋。 段洛点了点头。 她缓缓合上书页，语调轻飘： “其实我可以出手的。” “但你知道规矩。打架那种事得你动手。” “否则影响我分泌钟情液，我不干。” 段洛：“明白。” 钟璃：“那血呢？” “在这。” 段洛从身后拎出一大桶——生物级恒温罐。 “啪”一声，放在桌上。 罐体还滚着热，白雾从接缝处缓缓冒出，像刚出锅的炼金汤罐。 钟璃目光扫过那不合比例的体积，以及罐身上的容量刻度。 ……二十——公升？？？ ……不是。 她明明说得很清楚，是 20 毫升。 毫——升。 ……深潜者鳄人，皮厚防高。 能让那种生物大出血—— 她沉默半秒。 脑中飞快闪过某种评估机制。 下一刻，悄无声息地，在段洛名字边上，给他打上了新标签： man-max。 这一瞬，体内某处忽然轻轻一热。 像有枚古老的锁孔，被什么气味拂了一下，微微涨动。 钟情锁。 古钥造物，嵌入她体内已有三十年。 只能在“情绪结构高吻合”的瞬间，分泌微量钟情液。 但现在，它开始躁动。 那股热度一节节蔓延开来，像被某种强信号的费洛蒙能量唤醒。 她垂下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来量了。 她转身。 “我去拿第五种材料。” 脚步在地板上落下，咚咚两声，沉稳、利落。 消失在暗房帘后，没再回头。 …… 第96章 解咒 段洛目光下意识追了一眼—— 但很快收了回来。 那里，是钟璃分泌“钟情液”的地方。 是她的私域。 不能看，也不该窥探。 更不能打扰。 他懂规矩。 “滴——” 突然，一道轻响，打断了这片静默。 通讯终端弹出了【新消息】。 段洛低头，点开。 信息来自“玖号”。 【任务回执：已完成】 【基本酬劳：￥20,000,000】 【白银段位补贴：￥2,000,000】 【委托方评价：★★★★★（极度可靠）】 【资金已入账。】 合计两千二百万。 不小的一笔。 段洛只扫了一眼，没继续点进去。 对现在的他来说，钱，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不需要花钱嗑魔药，也不用补充T1350弹。 更没兴趣投资403区那群披着理想外衣的疯子——无论是【Joker】，还是【抵抗军】。 能保证有饭吃，有地睡，不会冻死——就够了。 他现在缺的，不是“钱”。 而是XP。 钱买不来 XP。 命盘界面的红标任务，仍在闪烁。 【?（危机！鳄人）】 【破血成功，可获得 XP +10000】 【状态：进行中……】 段洛叹了口气。 任务未完成，XP没到账。 尼罗自己破血——不算。 必须他亲自动手，亲自拿针，亲自刺破，亲自见血——才行。 说到底，还是因为尼罗的那通“兄弟发言”太走心了。 一热乎起来，反倒忘了自己还有个XP要拿。 “得约他。” “哪天……补回这一针。” 段洛没再继续想下去。 因为钟璃回来了。 她手里捧着一个无盖的透明坩埚，坩埚中装着一小汪液体—— 清澈如水，晶光微漾，光线一照，穿透到底。 “这就是钟情液。” “古钥造物，三十年里，我体内只分泌过三次。” “这一次，量不小。” “跟我来。” …… 18号车库里，被隔出了一块空间。 原本是洗车用的升降台，现在却被改造成了“女巫的配药间”。 长条桌沿墙排开。 老旧的工具架上，塞满瓶瓶罐罐。 滴管、天平、烧杯、提纯器交错其间。 台面上还画着一圈手绘术式符阵。 最深处那口看起来像高压锅的锅，架在炉火上，冒着丝丝白烟。 钟璃打开锅盖，白烟瞬间弥漫。 “K4钟情散，本质上是种魔药，强度4，可破特定诅咒。” “只要材料达标，分量准确，依次扔进锅炉就行。” “首先，我们需要折一顶纸冠，一比一还原疯僮戴的那顶。” “在进行钟情仪式的时候，你看到了我的记忆，而我，看到了那个纸冠。” “放心，折纸我在行。” 钟璃说着，抽出一张术纸，又从银匣里取出一柄断剑。 段洛认得这剑。 他在钟璃的记忆里见过——顶级佩剑，在灰渊折断。 可……折纸需要用到剑吗？ 段洛傻眼。 ——钟璃，确实，是用剑，在“折纸”。 剑炁吐出，纸面线条被切割得对称如印、丝毫不乱。 段洛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震动不已。 钟璃用的炁，叫剑炁，属于传承级秘炁。 术阶：L5。 是一位不折不扣的L5秘炁师（剑炁师）。 巅峰期的她甚至正面压制过L6的[双属性·术控师]。 钟璃的手巧，剑法也巧，很快，纸冠就折好了。 ——和疯僮戴的原版，在外形上没有任何差别。 段洛叹为观止。 钟璃将折好的纸冠投入锅中。 “这是第一个材料。” 随后她捏起一撮灰白粉末撒入。 “第二个，幻潮燃灰。” “第三个，潮脑素结晶。” 蛋壳状的晶体，市价一千七百万，被她随手扔进锅里。 “接下来是，鳄人血。” 钟璃换上滴管，准确注入20ml鳄人血。 血液触碰水面那刻，整锅青光乍现。 腥咸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苦艾、铁锈，还有鳄类血特有的腥味。 “最后。” “钟情液。” 钟璃小心将其倒入。 那液体清澈得像月光落入泉水。 刹那间。 雾气升起。 段洛视线在雾气中一花。 他仿佛看见了童年的开裆裤，游乐园的旋转木马，棒棒糖，Labubu…… 数秒后，雾气散去，段洛的幻觉也随之消失。 这时，钟璃端起银勺，从锅中舀出那团液体，将其倒入一个不透明陶杯中。 指了指。 “你的解药完成了。” 段洛看向那杯黏液。 像泥。 反正不像能喝的东西。 眉头一皱：“怎么服用？” “你得先走个服药仪式。” “仪式？” “戴上脑控耳机，打开黑肠坊第七频道，听着频道里的BGM，跳一支脱衣舞。” 段洛表情一点点僵住。 “你认真的？” 钟璃笑了：“——逗你的。” “直接喝，一口闷。” 段洛嘴角抽了抽。 这段日子，他都快被乱码逼疯了。 只要能解除慰藉乱码，就算是一坨粑粑，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吃进去。 既然如此。 他仰头。 一口闷了。 口感， 像带刺的泡泡糖。 味道苦涩，咸腥，辣。 吞入。 下一秒—— 炽热在胃中炸开。 脑袋好像也像炸了。 钟璃、术台、炼金室…… 眼前的一切就像泼水墨迹，快速晕开、褪色，最终化为虚无。 诡异的是，他看到了那顶纸冠—— 它悬浮在虚空之中，不断颤动。 颤动中，一道又一道的咒纹，从它的表面不断剥落。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那些攀附于他体内神经与骨髓的咒形“藤蔓”，被一寸寸撕扯出来。 这过程持续了好一会儿。 终于。 “噗——” 他胸腔猛地一震。 像有人在体内轰了他一拳。 一股难以言喻的通透感，从他的脊心漫开，直至四肢百骸。 ……睁眼。 世界归位。 光线稳定。 钟璃的身影重新聚焦在视野里。 段洛大喘一口气。 咒，解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没再迟疑，调出命盘。 ........ 第97章 慰藉·无码 【缓解配方】： 1、每周深眠 ≥ 16小时 2、每周一次 · 【慰藉】 3、每周一次 · 【哀悼】 【症状发作 · 倒计时：62时 29分 19秒】 … ——【慰藉】：路径已解锁，锚点未绑定。 （某个瞬间——真的触到了你，一锚定，就再也拔不掉。） …… “慰藉”。 终于他妈的不乱码了。 段洛盯着那行字，低笑了一声，像刚从尸堆里爬出来的疯子。 为这串字，他吞咒喝药、打鳄人，还要被钟璃“爱上”。 无论如何，值了。 但下一秒—— 他笑容断裂。 【锚点未绑定】——“什么东西？” 几个字冷冷晃在命盘上，像一根钝刺，卡在喉间，拔不出、咽不下。 他是尼罗的锚点。 也是钟璃的锚点。 可他自己的锚点呢？ 你倒是说啊！你不说，那这跟乱码有什么区别！？ …… 他切入【慰藉回路】。 熟悉的淡蓝图标浮现： 【绑定对象：鳄人 · 尼罗】 【状态：单向慰藉】 【你可随时切断此链】 这些他早就知道。 可这次——不一样。 命盘底部，多出了一枚陌生的图标。 没有注释，没有说明。 造型像一枚倒立的旧指针，微微旋转着。 段洛怔住了。 他刚才还在心里怒吼：“这跟乱码有什么区别？” 可现在，他知道：区别就在这儿。 那枚指针在转动。 在等待对准某个时刻……停下。 。 他研究了一会儿。 忽然有些明白了。 他的“慰藉”，其实不是别人给的，是他自己，认定的。 是某个“瞬间”，灵魂被“触动”的那一下。 可能是个动作。 一句话。 一个无声的眼神。 一旦找到了，就会被钉进命盘底部。 不会轻易改变。 之前，他被小青触动了。 所以每周跟她在一起吃个饭，能得到“慰藉”。 但现在污症跃迁了，小青的慰藉失效了，他需要重新找到那个锚点。 谁？ 哪个瞬间？ 他还不知道。 但至少，他有方向了。 …… 18号车库铁门开启，夜风灌入，吹得煤气灯一阵乱晃。 滑板驶出车库，钟璃没有送别。 ……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 【症状发作 · 倒计时：24时】 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段洛仍然没能找到——那个瞬间。 他不是没努力过。 那晚从车库出来，他就一路没停。 推了七单镖。 跳了三次街区。 甚至连西港执街签到都没去。 … 这期间，他去听了一扬【海下悼诗】的地下排演。 那首诗，曾让他心口发紧， 现在，只剩点咸涩的味道。 … 守在咽口车站的时候，他目睹了一幕怪事： 一个人贩子，满脸横肉，曾在西巷贩过器官，这次却牵着个走丢的孩子。 低头，排队，把小孩送进“身份复核处”。 登记完，默默坐在角落——抽烟，咳血，眼神空洞。 段洛站远远地看，心里起了点什么。 那感觉很淡，很轻，不痛，不痒。 … “旧电梯”酒吧，段洛陪一个二级声讯员拼酒。 那人三十来岁，穿着褪色的工程制服。 沉默寡言，像块干枯的废铁。 酒过三巡，男人终于开口： “我练酒量……是因为他们规定，‘黑牌’家庭可以赌命保一个人。” “——一口气干完七杯，就能让老婆不被挑去当‘观赏道具’。” “我老婆怕疼，尤其是后面那几项……” “可只要我喝得够快，他们就不会选她。” 男人说完，抱着脑袋，埋进了桌面。 “我老婆怕疼。”他又重复了一句，声音小得像水汽。 “我必须喝。” 段洛没说什么。 只是低头，一杯接一杯地陪着。 直到那人趴倒、不省人事。 依然没有。 没有感觉。 只剩下一股浓重的铁锈味，贴着喉管慢慢冷下去。 … 他甚至还陪一个短工少女，在废铁厂外看了一扬流星雨。 她蹲在水泥墩上，裤脚破了，手背冻得泛青。 忽然把手伸过来，说：“握一下。” “你像我哥哥。” “我哥以前也这样……不说话，整天坐在炉子边，钉钉子。” “后来，他参加了抵抗军。” “说是为了光明事业。” “可那天整个西城区断网，光明没来，只有炸弹。” “我妈连尸体都没找到，只收到半块骨骼标签。” 段洛没接话。 女孩看了一眼星空，声音轻得像落灰： “我们总在看一样的东西……可他早就看不到了。” 说完，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角，头也不回地走了。 段洛站在原地。 他抬头，望了望天。 那一瞬——他差点以为自己有感觉。 差点。 但还是没有。 空空的。 像什么都抓不住。 … 段洛盯着命盘界面——一动不动地看了四十分钟。 那枚倒立指针仍在旋转。 沉静、缓慢、空白，像深渊中的钟摆，一直等着与什么对齐。 太难了。 在废城混久了，他的心越来越像块石头。 …… 风在滑板底盘下呼啸。 他转入咽口主干道，蓝色尾焰划出一道弧。 几只尸烛在桥墩下乱舞。 漆黑的风吹起污水与工业灰。 咽口内圈，一块破旧的路牌翻着锈斑：“→ 斑鸠旅馆”。 他落地。 走进旅馆，给老斑鸠转了两千万。 。 。 。 班德洛把那截卷烟从嘴里抻出，两指一夹。 “有些人，我们叫——卜灵者。” “‘鸣婆’就是那种人。” “K89号摊，脏街夜市，你想找的那个破碎感——她能摸出来。” 他说着，把烟头的灰往柜台上轻轻一磕。 “我就只能帮你到这了。” “希望对你有用。” 顿了顿：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那两千万，是体恤金，真不是我收的。” ... 第98章 西港。然后。没了。 段洛停下脚步。 【大娘馄饨】的招牌挂在棚布下，边角翘起，涂料剥落。 摊台上摆着破旧保温锅、几个空碗，旁边贴着一张发黄菜单： “菌菇混沌。” “泥鳅拌馄饨。” “脑花流沙馄饨。” 段洛眼神一沉。 ——这不是馄饨摊。也从来不是。 他读出了菜单里的暗语： “观命不需通名，断事不收押金。第七情报组成员单位。” 棚布低垂，灯光昏沉。 摊后，铜炉斑驳，插着几根快燃尽的标记棒。 鸣婆坐在炉后。 红袍洗得发白，肩膀微驼，皮肤干裂如漆地。耳后别着一根黑曜簪，簪顶挂着几片骨片与回音晶。 她睁着一双混浊却透光的眼，像盲，又像能看穿一切。 传言说，她祖上曾掌古钥“映垣”——一种以星息阵列编码为核心的先知钥物，能观测天幕信息流，解读命轨走线。 钥已被城统府收容。 只留下她，以及那一套无法追溯来历的观命术。 段洛还没开口。 鸣婆已注意到他。 “你来了。” 她从盲签盒中抽出一枚骨片，随手丢进面前那只印着“促销装”的易拉罐里。 骨片落底，罐身轻响，嗡嗡震动。 鸣婆偏头，静静侧耳。 几秒后，她抬手，缓缓按住罐口。 “西港。” 段洛等了几秒：“……然后呢？” 鸣婆：“没了。” 西港。然后。没了。 就这？ 两千万？ 段洛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他差点没控制住，一拳砸烂摊台。 ——“促销装”易拉罐五块一个。 ——骨片盲签二十块一捆。 ——那破炉头撑死值个三位数…… 他不是没听说过“馄饨专线”。 也知道鸣婆的背景：第七情报组外围占感师，“一卦一命”，据说精准率超九成。 问题是： 她刚才就——动了个耳朵。 耳朵！ 两千万？？ 他是真想把这馄饨摊连锅端了。 可下一秒，理智压了下来。 他知道，第七组设有“体恤基金”。 ——表面说是给非备案牺牲的“9号系”残留人员和其后代发点补助。 但实际上，是一套地下“社保＆业力”系统。 为疯子留个活路，保证404区的粮食安全，以及应对气候危机。 也为捐款人的杀戮，洗掉一点“业力”。 听起来高尚、干净，好像真有人在为废城的血债背负责任。 段洛不吃这套。 他要的是结果。 如果这两千万真能换来“慰藉对象”——他认。 否则，不叫捐款，不是体恤，更不是洗业力。 就一个字：滚。 他正琢磨要不要开骂—— “咔哒。” “促销装”罐自己倒了。 骨片滚落地面，啪嗒一声，碎成三瓣。 鸣婆眉头微动。 像是被惊到一瞬，但很快收了回来，嘴角缓缓弯起，带着一丝难辨是困惑还是释然的笑。 她没立刻说话，而是侧头静听。 仿佛耳边响着某种不属于这座城市的低语。 然后，她开口： “这骨片……本不该落。” “但它自己裂了。” “你的捐赠得到了回应。” “皇天不负好心人。” 她抬起眼，望向段洛。 “当三道影子落在西港灯塔的脚下——” “风会指引你，得到答案。” 段洛听完这句，脑子先是一空，然后迅速开始运转。 三道影子？风？灯塔？ 像一串谜语式条码，神神叨叨，泛着老坛玄学的霉味。 ——你哪怕说一句“西港××号门前蹲半小时能见人”，我也认。 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我谢谢你。” “以及所有的第七情报组。” …… 段洛走出夜市。 潮湿气息扑面而来，混着灯火的残光、远处电轨车的吱响，一齐灌进耳鼻。 他下意识低头，拉紧机装帽沿。 西港。灯塔。三道影。 他一无所知。 但此刻，也别无选择。 他踏上悬浮飞车，磁轨启动。 蓝焰尾光一闪而出，像划破夜色的一道电线。 灯火飞退，在视野中快速崩解。 驶向——西港。 …… 西港 · 灯塔区 风，比预期更狂。 六级阵风横扫沿岸，浪头打得栏杆叮当作响。 灯塔上，残破的旗帜在风中狂舞。 段洛循声转过转角，看见墙根下蹲着一个人。 背影单薄，披着一件廉价的塑壳雨衣。 他正举着喷漆罐，对着一面斑驳水渍的脏墙——在写字。 段洛脚步一顿。 眼角微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灯塔……影子……人？这就是我的对象？” 他脚步加快，喊出声： “喂——” 那人仿佛没听见。 最后一个字刚甩完，喷罐扔地。 后退一步，嘴里嘟哝一句听不清的什么—— 接着，一头撞了上去。 “砰！” 闷响贴墙，血花当扬绽开。 墙上字迹还未干，血就顺着笔锋缓缓流淌下来。 【我以为我信的是光，结果是缴款单。】 【海潮教你妈的畜生！】 字歪笔抖，有几处像是哭着写的。 段洛沉默。 这标语写得太像他自己。 这不是他想对“第七情报组”说的话吗？ 段洛站在原地，风把他衣角吹得啪啦作响，像有人一直在拍他肩膀。 那人瘫倒在地，头破血流，手还在轻颤。 【慰藉】：路径动荡中…… 有戏！！ 哀悼一下。 对死者悼词:“明知道废城腐烂、黑金勾结、假神横行，你还是冲上去，喊口号，扛横幅，哪怕最后壮志未酬，撞墙而死。” “书本上的正义，只有被童话喂大的孩子才会相信。” “在下水道混的那些日子，我也相信“会有光”。” “现在？早不纠结了，想成为光就发亮，不想就暗着，身在废城，最不在乎的就是牌坊。” 【慰藉】：未绑定 “……？？？” “失败了。” “我小作文的方向不对吗？” 段洛一脸怀疑人生。 【症状发作 · 倒计时：13:00:27】 【深眠： ?】 【哀悼： ?】 【慰藉： ×】 “好。” “真行。” 他轻声骂了一句，蹲下身。 伸手，在死者的雨衣口袋里摸索。 动作熟练，麻木。 摸了半天，突然意识到：我特娘的在干什么！？ 掏死人口袋——这该死的“职业病”，就这么难改过来吗！！ 一张鹰头钞都没有。 “叮。” 就在这时，镖网的提示音，突兀地在终端里弹了出来： 【您在黑肠坊击退鳄人尼罗，名声度大幅提升，请前往面板查看。】 第99章 慰藉完成 这是一个为“镖人”开放的隐秘平台。 接单、配对、交易、结算，全在上面完成。 它还有个“可选模块”：自我宣传。 做过哪些任务，杀过谁，救过谁。 干了什么难活，翻了哪座老巢。 ——都可以登记进去。 最终生成一块“履历展示页”， 方便客户比较、筛选、下单。 说白了： 就是排榜系统。 不少镖人把它当作“简历”，用心打磨经营。 就像外卖软件一样，人们永远只点“销量优先”。 看得见的，才叫安全。 但段洛从不吆喝。 他没上传过一字。 也不知道是谁替他报的名—— 他真心谢谢那位。 因为他的名字，正一天天往榜单前列挤。 垃圾招揽信息，也一天比一天多。 …… 【您有一条消息，来自：“乌鸦”· 暗联节点】 致段洛先生： 我们已监测到您近期“西港 + 黑肠坊”行动轨迹。 评估等级：干部级 · T3。 若您愿意跳出玖号，我们可为您清除旧档案， 提供身份篡改服务与一枚【拟人格ID】。 另附一次性签约赏金——3亿整。 在这里，镖人无需效忠，无需归属， 只为“目标”而动。 如有意向，请在72小时内，前往“咽口旧车站”， 投递一根燃烧的【乌鸦羽】。 见信如晤，盼复。 …… 接着，又是两条： 【您有一条消息，来自：“伍号镖行”总部招揽部】 【您有一条消息，来自：“拾遗镖舍”东分部主管】 段洛没点开。 没那个心情。 他靠在栏杆上，视线掠过夜港。 风咸、潮重，像是某种旧病的味道。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体内那个根深蒂固的“惩罚机制”是什么东西。 也清楚一件事： 除非能找到根治的方法， 否则再大的平台、再高的报价， 也只是换个地方，慢慢死去。 症状不会放过他。 跳槽——没用。 …… 西港码头。 船灯点点，在黑海上像碎裂的星。 这一夜，风六级，潮重。 船民依旧作业，灯火在甲板间摇曳不定，像夜空中残存的星群。 段洛站在港边，拉低帽檐。 海风扑面，冰冷、咸涩、带着几分陌生的苦意。 他是异乡人。 西港对他而言，仍旧遥远，仍旧冷漠。 而“症状发作”的时间——正在逼近。 他不信神，不信命，甚至不太信自己。 但走到这一步，他如果连第七情报组那位资深神婆都不信，那还能信谁？ 玖号的镖人，有不少靠她那套“玄学药方”，才从污症边缘勉强爬回人间。 而他—— 还在等答案。 也许，他根本不该独自等这个答案。 因为他不是唯一的病人。 钟璃和尼罗，那两个与他共享精神链路的人，也在靠他维持理智。 如果他先一步死了，他们也撑不住。 这不是威胁。 要死，就一起死。 要活，也得一起活。 【西港灯塔，见。限一小时。】 【来不来随意，反正……我要死了。】 他给两人发“短信”。 玖号的终端和霍尔沃克的终端不互通。 段洛给尼罗的短信不通过“终端”，而是“鱼感短信”，一种源于“鱼感交互”的特殊机制。 至于钟璃，则更复杂些。 首先他得通过腺体分泌一定数量的男性荷尔蒙，然后才可以和“钟情对象”进行心电感应。 不是信件，不是图像。 是波动——跳过逻辑，直击心跳。 “意愿波·短信”顺着他和钟璃、尼罗之间的精神链路发送了出去。 他又单独追加了两条： 给钟璃—— 【我的头准备好了，随时可斩首。】 给尼罗—— 【尼罗，来吧。别装鳄鱼不会哭。】 【最后一晚，我想知道深潜者和海王族，有特娘的什么区别。】 意念短信发出后，段洛缓缓睁开眼。 他知道，那两人已经“感应”到了。 钟璃会的钟情锁孔会微微发热，尼罗可能脑袋里多了股鱼腥味——那是“慰藉链”在传递最后通牒的方式。 不叫短信。 这叫——死亡广播。 他们会来的。 ……应该会。 …… 几乎是在“意愿波”发出后的第十七秒，回应就到了。 第一封，是尼罗的： 【你在哪？！谁敢动你？我让他死！！】 【我这边被三头犬缠住了，还有十四个家伙用火箭炮在炸我，等我！】 刚落地，第二条回波就砸进了段洛脑中。 是钟璃。 她没有发字。只是将情绪压缩成一道“钟情回波”，直接轰进他意识中。 那一刻，他听见她在想： 【为什么说要死？不是已经解咒了吗？】 【段洛，我不想再换人了。】 段洛用统一格式回复： 【污症的配方还没着落。最后几个小时了，想一起。】 钟璃的回信几乎瞬时抵达： 【等我。】 【一个小时内必到。】 尼罗也跟了上来： 【你是我认的核心！】 【反攻深海，干翻海王—你得活着！】 【我现在就来！】 …… 段洛盯着光屏，沉默了一会儿。 他没有再发。 只是抬起头，眯眼，看向灯塔上方那片正在迅速塌陷的阴影。 海风灌入口腔，带着一点涩涩的盐味。 那是世界的味道。 他是钟璃与尼罗的“锚点”。 某种意义上，是他们两人精神还未彻底崩解的最后支撑。 临死之前—— 能被人感知、回应、奔赴而来， 这感觉…… 勉强算体面。 不是救赎，但也不算彻底蒸发于无人的角落。 ——至少有人知道他在这儿，知道他要死。 ——至少他不是一口气断在寂静里。 …… 风更狂了。 远处的作业船一盏接一盏熄灯，像海面上的星辰悄然沉入水底。 段洛站在那面斑驳的墙下，像一块无人认领的碑石。 “凶潮”来了。 不是风，不是幻觉。 那是他的污症—— 像暗海下汹涌翻滚的浪头，从心脏深处猛地涨潮，逆灌上脑。 神经开始抽搐，意识一寸寸被灼烧的痛感吞没。 热浪混着杂质，像海水灌进气管，冷不防封死了他的呼吸通道。 胸腔像被灌满铅水，一下一下往下沉。 每一次心跳都像撞进一堵墙，每一口呼吸都像被浪头扇回喉咙。 ——他快要被自己的身体呛死了。 “潮来了……” “提早来了？” “怎么回事……” “哈……哈……” 段洛强迫自己闭眼，数数。 冷静，不能慌。 倒计时还没到，现在慌，连缓冲都没了。 “一……二……三……” 段洛咬着牙，强撑着数完最后一个数字。 凶潮没有退。 反而越卷越高。 他闭着眼，整个人像要被灌进深海。 呼吸撕裂，喉咙发紧，身体内部一寸寸崩断。 就在他即将脱力、彻底下沉那一刻—— 他听见了什么。 先是一串破风的冲击声，伴着厚重的喘息。 然后是——一股腥味。 熟悉、黏腻，鳄人冷冽的体温。 接着，又有一道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剑炁，降临。 段洛没睁眼。 他知道是谁到了。 “一个小时内到。”钟璃的声音低沉稳冷。 “我没迟到吧？” 再下一刻，一只手用力拍在他肩上。 “你疯了吗？！” 那是尼罗的声音，愤怒中带着慌张。 “发那种鱼感短信……你知道我在哪儿吗？！为了赶时间，我他妈是从火箭炮下面爬出来的！” ——就在这一瞬间。 潮退了。 段洛体内乱流像突然被人关掉的排涝系统一样，退回深渊。 他缓缓睁开眼。 眼前仍是西港码头。 风声凛冽，海面漆黑。 而在那片风口，两道身影站得笔直： 尼罗，护着他左侧，半身鳄甲染着敌人的血污未清； 钟璃，立于右侧，斗篷未乱，目光如刀。 风从他们身后吹过，灯塔下的三道影子——交错，叠加。 下一秒，一道清冷的系统提示浮现在他视野边缘： 【慰藉：路径稳定】 【锚点确认：×3】 【慰藉完成】 第100章 第三者 007密室，灯光如水银般沉默。 墙面如镜，波光潋滟—— 不是装饰。 而是“鸢镜”。 这是夜鸢持有的古钥构建出的能力扬。 它能折射执街镖人身上的污症反应，实时回传——生理反馈、异常污染、心神波动。 段洛，已经升任执街。 某种意义上，也就被纳入了这面镜中。 此刻，鸢镜正投映出他的身影。 候子站在夜鸢身后。 他们无需再翻情报。 ——段洛出问题了。 污症正在失控。 船舱变异体，具备第六感，可自视配方，本是玖号镖局最稳定的体质之一。 可污症拖到现在还未缓解，说明另有干扰。 “疯僮的诅咒……干扰了他。”候子说，“必须先解咒。” “第七组已确认，诅咒解了。” “解咒之后，第六感回来了，理论上能看到配方。” “但他说，看见的配方……很玄。” 夜鸢眉微动：“玄？” “他说——只在‘某个瞬间’才能捕捉。可那个瞬间，很难把握。” 她沉默不语。 “鸣婆也介入了。”候子的声音低了些，“她说他可能能抓住那个瞬间，也可能……永远抓不住。” “这已经是观命术的极限了。” “他是油客体。”候子又说，“体质异数，没有参考模板——” “如果爆发。”他声音轻了些，“是不是……必须提名？” 这句话没说完。 空气里，却已经浮出了那个词： ——城统府·清除组。 夜鸢低垂眼睫，未答。 她知道规矩。 镖局虽自由，却必须与上城保持最低限的配合。 尤其是“执街”级别，一旦污症不可控，镖局就必须——提名单、交人。由清除组接手。 这，是镖局自由权的代价。 曾经，有人抗过。 但当污染失控、越界杀人之后，镖局失去了话语权。 从此——再无人挑战“城统律法”。 这是夜鸢最不愿面对的结局。 她没有说话，只盯着镜中的段洛。 低声：“他是变量。” “我的鸢瞳，看不透他。” “无法预知，无法干预。” “只能等。” ——就在这时。 鸢镜中的段洛，突然模糊了。 仿佛影像断裂。 也像投影失焦。 整面镜子剧烈波动。 污症指数暴涨，警报纹炸开，一圈圈扩散。 像火焰在湖面上肆意蔓延。 “嘀——嘀——嘀——” 鸢瞳警报响起。 候子脸色骤变。 “跃迁污染！” “指数破临界！” “他要失控了——！” “要不要——” “没那个必要。”夜鸢厉声打断。 候子顿住。 两人齐齐盯住鸢镜。 镜面正在断裂。 段洛的身影像是被撕裂的胶片，支离破碎，帧与帧之间，尽是混沌光斑。 一秒。 两秒。 三秒。 空气像是被注满铅，压得连呼吸都沉重。 候子绷紧了全身神经 夜鸢缓缓抬手，将指尖轻触镜面。 鸢瞳古钥在共鸣。 她在押注—— 段洛能不能从那团污染核心中，走出来。 五秒。 六秒。 “砰！” 镜面剧震。 警报纹炸碎。 混沌——被撕开。 段洛的身影重新聚焦，眼神澄澈，呼吸平稳。 污症指数——断崖式回落。 ——归零！ 鸢镜恢复寂静。 整个密室死一般的安静。 候子喃喃：“……他控制住了。” 他又说了一遍，声音发颤：“他……真的控制住了。” 夜鸢缓缓收回手，指尖轻颤。 轻轻吐出一口气。 “……给我酒。” 酒被斟满。 没有欢呼，没有祝词，举杯一碰。 都在酒里。 …… 竟然真的……被鸣婆说中了。 段洛怔在原地。 这一刻，灯塔无声，风掠过耳廓。 三道影子，稳稳落在脚下。 就像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在他心脏最深处，轻轻戳了一下。 戳进那个，他从未正视过的角落，最软、最脆的一处。 人一旦被真正击中，嘴里发出的——只有些毫无意义的声音： “哦，哇，嗯……呃呼……” 他不是不想说话，是根本说不出来。 于是，他抬手，左右“啪、啪”各扇自己一巴掌。 他想确认：不是做梦。 不是污症突然变异，造成了短时失语。 疼是真疼，麻也是真麻。 眼前这一切，清清楚楚，毫无错乱。 ——尼罗看傻了。 “……你干嘛？” “别吓我！” “这是污症反应吗？” 段洛脑袋这才稍稍清醒一点，勉强挤出句完整的话：“我就、只是……” 钟璃出声，打断他： “不用解释。” “……啊？” “我说了，不用解释。” 她转过头，看向远方。 冷淡的轮廓写满“我不需要听”。 只剩尼罗杵在原地，嘴角抽动。 “钟情对象”可以借“古钥·钟情锁”心电感应，他“单向慰藉”没这么高级。 你清高，你不听，我特么大老远爬过来，要一个解释，过分吗！？ 他咬了咬牙，视线落在段洛脸上。 “鳄感通道”嗡地震动。 ——【血氧正常，心跳不乱，甚至还有点……过于亢奋？没有污症发作的迹象。】 尼罗的瞳孔一缩，眉骨轻蹙。 而后缓缓眯起双眼，语气放缓，像在安慰病号，又像在训幼崽： “深潜者一离开深海就容易想家，我懂。” “这叫孤独恐惧反应。我也有过。” “但——我们不是刚慰藉过吗？” “你还发那种‘我要死了’的鱼感警报——你知道我那边什么战况？” 他一边说，一边拍段洛的肩： “这天气，夜黑风高，又湿又冷。” “确实挺容易让人感觉……孤单。” “你不是病了，是闷坏了。” 顿了一下，他盯着段洛的脸，缓缓说出最后一句： “你只是——想我了，对吧？” 段洛脸倏地一红。 正想吸口气缓解尴尬—— “锵——” 一道银光自风中骤然劈出。 钟璃的剑，当空而落。 下一秒，尼罗肩头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线迸出，沿着鳄甲缓缓渗下。 “你干什么？！”尼罗低吼，声音震起一片风浪。 钟璃扫他一眼，语气冷得像水下沉冰。 “我的钟情锁，不允许有第三者。” 第101章 有鳄·无钟 “你刚刚太轻浮了。” “我得让你破血，以防我犯病。” 尼罗：“……” 这什么鬼逻辑？ 第三者？我特么是鳄，他是鲛，都是直的！ 你想多了吧，女人！ 他强咽下满嘴的槽点，脸色一变，差点翻脸。 但还是忍住了。 ——他知道钟璃有病。 偏偏还是潮归者。 算了，反正他血多。 风吹过，空气仿佛凝了一秒。 段洛咽了口口水，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钟璃那一剑—— 他看得一清二楚。 尼罗的防御力，他是见过的。 可那一剑，随手而出，却破甲见血。 她，到底有多强？ 至于“第三者”这种近乎逆天的说法，段洛倒并不惊讶。 钟情锁的占有机制本就极端。 而拥有钟情锁的钟璃——从来都不是个正常人。 “这个世界的人呐——” 尼罗忽然开口，语气一下沉了下来。 不再插科打诨，不再浮皮潦草。 那一刻，他像个吃过苦、看过病的深海心理辅导员，声音低得像潮水拍礁。 “多多少少……都有点病。” “有的病，能治。” “有的，治不了。” 他顿了顿，抬眼瞥向段洛。 “有的药，一贴就够。” “但有些病，要两贴——” “可两贴药，不能一起用。” “叠在一起，会冲突，会炸。” “砰的一声，就……糊了。” 段洛一脸茫然：“你到底想说什么？” 尼罗抬起头，看着他。 语气，罕见地认真。 “你是我的慰藉对象。” “同时，也是她的钟情对象。” “我们两个，不能一起出现在你身边。” “否则，链路会互斥，状态会错乱，情绪会溢出。” “容易误伤。” 他停顿一拍，念出一条像情绪法则的公式： “一句话。” “有鳄无钟，有钟无鳄。” 语气斩钉截铁，像尾鳍猛地拍水： “今晚——你只能选一个。” “锵——” 银光一闪。 钟璃的剑，再次落下。 鳄甲破裂。 第二道血痕，沿着肩头裂开。 尼罗低头，看着那道新鲜的伤口，愣了两秒。 他的神情，从惊讶，变成愕然，最后定格在一种近乎屈辱的沉静里。 ——三头犬的撕咬、十四发火箭炮的连续轰炸，他那层鳄甲连划痕都没留下。 结果今晚，被钟璃连削两刀。 “所以……就连‘只能选一个’这话，也不行？” 他声音干哑，像个被训斥的病人，带着点委屈地向钟璃发问。 钟璃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偏头，剑锋垂地，指尖还稳稳地扣着剑柄。 像随时还能再补一刀。 尼罗咬了咬牙，把满肚子的火，生生咽了回去。 ——言多必失。他决定闭嘴。 他当然知道钟璃是什么人。 L5的剑炁师。 不仅能越阶击杀L6的常规术控，还具备战扬级的斩首能力，是开过实绩、立过军功、城统府九品序列里，真正意义上的主力战将。 后来从灰渊伤退，避世、困于下城区脏水巷，与污症缠斗至今。 虽不再是巅峰，但底子仍在。 不过—— 今晚这两剑，能破防的关键，并不在于“她够强”。 而在于——段洛的“羁绊”。 段洛是钟璃的钟情对象，而他本人，也认可这份链接。 于是，“慰藉”机制介入。 尼罗体内的“鳄感”，在“慰藉”的干预下，将钟璃判定为“非敌我”。 结果就是： 鳄甲，根本无法对她开启“对外硬防”的特性。 他能挡住军阀的火箭弹，却挡不住——钟璃的剑。 更准确说，不是防不住。 而是：根本不允许防。 他当钟璃是“自己人”， 钟璃却当他是“第三者”。 只要他说错一句话， 下一秒——可能直接送命。 那句“有鳄无钟，有钟无鳄”， 才不是一句气话。 而是他今晚流的两次血， 给出的最准确的注解！！ 尼罗沉默着，抱起胳膊，往后退一步。 像一头吃瘪的、满肚子火气却不敢吼的暴躁鳄鱼。 … “你的污症已经缓解。” 钟璃看着段洛，“那我走了。不然……” 她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向尼罗。 后者肩头一紧，心率直飙。 尼罗他明白那眼神的含义。 ——自己不是鲛督，没有毒液变态的能力，若被她斩首，他会死。 真死。 他咽了口唾沫，默默的再退半步，嘴巴闭得更紧了。 “对了，这个。” 钟璃忽然伸手，将什么东西塞进段洛掌心。 段洛一愣，下意识摊开掌心。 是一只小巧的玻璃瓶。 瓶身缠银丝，瓶塞封了漆。 瓶中液体泛着淡淡光晕，澄澈得几乎透明 “这是什么？” “特效药。” “特效？……针对什么？” “你的体质。” 段洛愣住了。 ——我的体质，有什么问题？ 他没问出口，只是低头盯着那瓶药液。 “……怎么用？” “直接喝。” 钟璃不愿多说。 她迈开脚步，开始倒退离开。 但脸始终朝着他。 一步、两步、三步。 然后转身。 剑光悄然浮现。 她踏剑而起，飞临夜空。 夜风掠过衣摆，像雪一样落下。 她的声音随风传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也好，我也好。” … 钟璃御剑离去。 身影掠过码头，穿过风口，越过塔尖， 在夜空与天线之间， 划出一道淡银色的剑炁弧光。 段洛站在原地，仰头看着。 目光一动不动。 直到她完全消失。 被夜色吞没。 “呼——” 尼罗终于松了口气，像条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鱼。 他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低声嘀咕： “吓人啊。” “海男要死，也得死在深海。” “怎么能栽在女人剑下——” 他顿了顿。 “……还他妈是情杀。” …… 风已停，灯塔顶的光影缓缓旋转，海面归于寂静。 尼罗啧了一声。 “……不过说真的。” 他看了看段洛，又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肩头尚未干透的血痕。 “潮归的女人不能惹，真不是开玩笑。” 话音落下，气氛有一丝沉默。 他摸了摸鼻尖，忽然一咧嘴。 “行了，说正事。” 他从腰间水壶形的包里掏出一沓黏糊糊的稿纸，甩了甩。 纸边发软起毛，像用某种藻类纤维编的。 “这是我起草的——反攻深海计划。” “我们海男，得谈点大事！” 段洛接过。 指尖一碰，纸张冰凉，还隐隐返潮。 “你这是……防水版？” 他低头一翻，怔住：“……可上面没字啊。” “啊对，我只写了标题。” 尼罗一本正经。 “深潜者讲究实用主义。电子文档？一进潮区就短路。” 他警觉地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 “这计划不能见光。” “最靠谱的传达方式，还是鱼感共鸣。” 话锋一转，他又皱起眉： “但——有被钟璃监听的可能。” 他凑近。 “所以，我们还是……面谈。” 段洛：“……” 第102章 反攻计划 “得从那扬大海啸说起。” “那次灾变，把半数人类卷进了深海。” “有的死了，有的疯了。” “剩下的，在高压、缺氧、暗潮之下，畸变、扭曲、进化。” “成了深潜者。” “俗称——鱼人。” “官方叫法是：海沟族。” 他指了指自己： “我祖上就是那时候变出来的。” “他们在海底废墟里搭栖所，长腮、练鳍，适应暗涌和压力，后来还搞出了政体——简直一群深海野草。” 他停了一下，语调忽然冷下来： “而海王族，是另一回事。” “他们自称原始海下文明的延续，早在大海啸之前，就统治过深渊。” “拥有独立的谱系、语言、神权，以及……超出地表认知的‘海王科技’。” “据说他们甚至能操控潮汐、驱动海域迁移……” “有一份霍尔沃克的密档提出假设：那扬导致人类结构异变的大海啸，极可能并非自然灾变，而是海王族有意触发。”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战争的开扬哨——只是陆地文明，压根没意识到。” “当然，这只是假设，强如霍尔沃克也对‘海王科技’十分忌惮。” “讲回来……” “海王族不是‘变成的’。” “他们本来就在那里。” “简而言之——” “深潜者，是人类卷入深海的幸存者。” “海王族，是深渊的原住民。” “前者拼命求活，后者高高在上。” “一个被当成杂脉。” “一个自称正统。” “矛盾从那时种下，在三百年前终于爆发。” “海王族主导海下秩序，发起‘九重狩潮’。” “我们……被一波一波地清洗。” “几乎灭绝。” 他晃了晃那沓没有正文的藻纸： “所以这计划不是开玩笑。” “更详细的……我后面再补充。” …… 尼罗语调压下，像是用鳄爪一点点拨开历史的脓疮。 段洛站在原地，脑子却像被浪潮一下下拍着。 他来到这个世界才一年多。 第一年几乎全挣扎在温饱线上。 谁有工夫考古？ 谁会去翻那些埋在海沟底下的“文明档案”？ 可现在—— “海王科技”、“神权体系”、“深海政体”…… 这些词像潮涌，一股脑砸进脑子。 脑子突然有点不够用了。 如果那扬海啸，不是灾变，而是“人为”…… 如果那群高高在上的海王族，不是“病变”，而是早就存在的“异族”…… 那么，自己站在的，或许根本就不是文明重建的废墟，而是某种被掩盖的战争延长线…… 甚至，整个世界的敌我结构，都要被重新定义！！ 但……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个刚止住污症、才从失控边缘爬回来的“活人”。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什么海王科技，也不是什么敌我重构。 而是—— 三个影子，好好处。 就够了。 …… 尼罗还在讲。 带着鳄类特有的执拗。 “我的脑子在血水里泡了九年。” “不太擅长谈判和博弈。” “但我知道一件事——” “该下的局，该种的子，不能犹豫。” “因为总有一天，海王族会回来。” “到那时候，一个人——根本不够看。” “分散，就意味着被各个击破。” “‘九重狩潮’，早就验证了这一点。” “最好的办法，就是集结所有深潜者。” “组建正规军。” “然后，先下手为强。” “捣掉他们的老巢。” 段洛指尖敲了敲膝盖：“你先停一下，海王族会回来……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难道他们现在也消失了？” 尼罗冷笑一声，像听见了什么天真的误解。 “消失？” “那是他们想让陆地这样以为。” 他抬起眼，语气像压着旧账：“九重狩潮，就是他们发起的‘清洗令’。” “第一潮，是他们亲自下扬。” “把我们这些海沟族，连根拔起，从血脉到骨脉，几乎灭掉了九成。” 他语气压低，“然后，他们‘退扬’了。” “表面上，是从主海域消失。” “实际上，是——‘封城’。” “封的是海渊王城——他们的祖域。” “那是一块掌握神权、法统、血谱和深海技术的核心领地。” “对外，他们宣布封海，终止和陆人交涉。” “但封城的真正原因，是他们自己也出了问题。” “——污症。” “海王族同样有污症困扰，而且是群体性的。” “所以他们‘闭门整编’，清边脉，杀逆种，试图把自己从内部‘洗干净’。” 他顿了顿，接着说：“从第二潮开始，清洗任务就交给爪牙组织代行，比如海罗刹。” “他们则封在海城里三百年。” “不是退避。” “是在清除污染。” 尼罗说到这，眨了下眼，目光缓缓偏向远方。 像透过雾，看见了那扇沉眠的深海之门在潮声中松动。 “我说‘会回来’。” “不是预言。” “是倒计时。” “那座海城，很快就会再次开启。” “当他们自认为‘干净’——” “就会以‘正统’之名，重新出海。” 他转回头，目光一寸寸落回段洛身上： “他们坚信，只有把‘人类变异’的海沟族都清除干净——” “海，才能净。” “那样，他们的污症，才能根除。” “永不复发。” 他的声音一点点压下去，每一字都像从深海拎上来的铁锚： “换句话说。” “这不是清洗。” “是种族灭绝。” “他们容不得——哪怕一个深潜者。” “一旦海城开启。” “我们这些海沟族的残脉、异种、幸存者——” “都会被归为‘污根’。” “一个不留。” “而这次，将会清得更快，更狠，更决绝。” “因为。” “他们更强了。” …… 段洛沉默了几秒。 起初，他只是站着听，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看一个疯鳄讲古—— 讲一段不知从哪听来的深海霸权史。 直到“种族灭绝”四个字落下。 他肩膀微不可察地绷了一下。 那不是恐惧，而是某种突如其来的对位感。 像有人把他名字，悄无声息地写进了“待清理名单”。 他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回尼罗身上： “……所以你才说，我们没得选。” “他们迟早会来。” 尼罗点了点头。 段洛眯了眯眼，语气比任何时候都干脆： “行。” “那你继续说——反攻深海的计划。” “你想怎么做？” 第103章 海罗刹 “404区，彻底乱了。” “每天都在枪火和鲜血里翻滚。” “你要说这背后没有上层操控——那才是笑话。” 他顿了顿，垂下眼。 “这个区，已经烂透了。” “所以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我看上了403区那拨抵抗军。” “反攻深海的第一步——” “就是收编他们。” 段洛眉毛一动，“好想法，你具体打算怎么收编？” 尼罗脱口而出，理所当然： “把他们老大干掉。” “然后——篡权。” 段洛：“……” 他看着这张鳄鱼脸，沉默。 你认真的吗？ 干掉对方老大，然后指望那群人心甘情愿跟你走？ 那还叫什么“抵抗军”？ 简直是——鳄鱼脑袋里的政变童话。 他轻轻叹了口气。 至此，他已经基本判了尼罗的“反攻计划”死刑。 ——凉了。 但没说破。 …… 换了个话题。 “我们还是聊回鱼感吧。深潜者的鱼感，是怎么分等级的？” “行，那我就给你讲讲‘深潜者鱼感等级表’。” 尼罗往后一靠，语调慢下来，像在深海课堂开讲。 “你知道吧，灾后陆地出现了‘纯血术派’，那帮老家族死守传统，靠‘法力’吃饭，还把这些法力分门别类，整出以七大法力为主的术法体系。” “在海里，我们深潜者也有一套。我们讲的是——鱼感序列。三段，九级。” 他竖起一根指头。 “第一段，潮感。” “就像浅滩的潮汐，贴在皮肤上。能调节体感、防御、温度……算是原始本能的延伸。”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段，渊感。深渊的渊。” “比潮感深一层，能感应周围水压波动、敌意流动，有时候还能捕捉情绪残影。” 他说到这，收起笑意。 竖起第三根指头。 “第三段。” “潜感。” “是鱼感的最底层，也是最不稳定的一层。” “潜藏在血脉里，是一种‘遗响’。一旦觉醒，就像整片深海在你体内翻腾。” 他盯着段洛，语调压得更低： “而你，段洛。” “你是鲛督。” “鲛督是什么？潜种。” “你的鱼感天生就在我之上，两级起步。” “像我这种鳄人，最多‘渊感三阶’。往上走——没门。” 段洛眉头一挑：“所以……你对我这么‘忠诚’，愿意‘服从’我，不能‘背刺’我，就是因为这个，鱼感压制？” 尼罗耸耸肩，撇撇嘴。 “说‘服从’太伤感情了。” “我那叫——稀罕你。” “更高的鱼感从不是强制让对方低头，而是……更容易让彼此的破碎，贴合。” 他话锋一转。 “但话说回来，凡事都有代价。” “鱼感越深，孤独感就越重，污症也就越不可控，尤其在陆地。” “慰藉需求也更频繁。” 他看了段洛一眼，轻轻叹气： “你今天来找我谈心，我懂。” “你啊……肯定又软了。” 段洛：“……” 什么东西？软？！今天周六。卧、槽！他竟然无法反驳！！ “说正经的。” 尼罗收住语气，忽然正色：“千万别跟别人提——你是深潜者。” 段洛神情一动：“为什么？” 尼罗一字一顿：“纯正鱼感，是深潜者和兽化体的分水岭。” “可陆人根本分不清。” “在他们眼里，我们跟普通的兽化体没两样。” “霍尔沃克那群人，看我，就是个‘鳄化体’。” “在他们档案里，‘深潜者’已经灭绝了。” “他们不会查‘鱼感’，不会听鱼语，甚至连我们还活着这件事……都不信。” “可我们不是没了。” “只是藏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因为我们都知道，一旦露头，就可能被海王族的爪牙盯上。” 段洛低声：“……海王族的爪牙？” “海罗刹。” 尼罗语调低沉。 “九重狩潮时期，海王族设在陆地的代理组织。” “专门追捕各地残存的深潜者个体。” “狠起来连孕种、冷冻卵都不放过。” “狩潮结束后，他们像蒸发了一样——但最近又冒头了。” “还跟霍尔沃克的术士团搞过合作。” “具体细节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他们还在。” “所以你听好了。” “面对‘海罗刹’，绝对不能轻易使用鲛督鱼感。” “会暴露。” 段洛点点头：“明白。” 尼罗从腰后抽出个小瓶，递了过去。 “那，这个给你。” “什么？” “掩感魔药。” “短时间内可以把深潜者的鱼感频率，模拟成陆地变种的构型。” “海罗刹靠频谱来分辨我们，这能瞒过他们的感知。” “但副作用不小，能不用就别用。” 段洛：“什么副作用？” 尼罗叹了一口气，神情有点复杂。 “看个体差异。” “我自己的话——是肠道崩溃。” “简单说就是……你懂的，噗~。” 段洛有些同情的看着他，“这些年，你也是够苦的哈。” 尼罗一脸认真地点头：“所以我说，慰藉很重要。” 尼罗正打算接着唠，腰侧的终端忽然震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屏幕闪了一行指令。 【目标出现·403区·低压河湾段】 他咂了下嘴：“啧，说曹操，曹操就到。” 段洛：卧、槽！你也认识曹操？！！ “抵抗军那边有动静了。” 尼罗把外套甩上肩，一边走，一边回头补了句：“我得先去趟403，看看那些‘不愿被统治的人’，能不能撑得过JOKER的这一轮火力。” “哦对了。” 他朝段洛抬了抬下巴，语气轻快得像没刚才那些沉重事： “掩感药记得别空腹用。” 说完，他摆了摆爪，就要拐进夜色中。 “等一下！”段洛喊住他。 “干嘛？” 。 ——【鳄人破血】 ——【任务完成】 ——【+10000XP】 第104章 复盘 致段洛先生： 截至本周，您在【404区】的活跃数据，已累计至T2特邀评定线。 暗联委员会重新评估您的可转化价值，并决定上调签约赏金至：3亿5千万。 我们注意到您尚未回应上封邀请。这次，我们将不再阐述原则—— 您早已证明自己，值得一个更自由、更高维的任务权限池。 签约即抹除玖号身份，一枚【拟人格ID】将覆盖现有身份指纹。 别忘了：在我们这，镖人无需归属，只有目标。 如有意向，48小时内前往“咽口旧车站”投递【乌鸦羽】。 见羽如晤。 …… 段洛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他一直对“状态栏”很在意。 尤其是那个“XP机制”。 “状态栏”是跟着他穿来404时一同出现的。 很简陋，最初只有一行欢迎词，后面便是一串乱码。 直到他在404苦熬整整一年，那串乱码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字： ——【转正成功，命盘开启】 那一刻，他第一次看见了“第一命盘”的全貌，像一张星盘缓缓展开。 “第二命盘”，则是在他签约成为“玖号镖人”之后开启的。 准确来说，是他被玖号正式录入、注册、编码的那一刻。 他唤出界面—— 拉出任务记录，再次翻到那几次显著的XP获取日志： ——【《保卫甲壳龙》】 【奖励：XP +3000】 ——【《通过第二闸试炼》】 【奖励：XP +10000】 ——【?《危机-X-活了下来》】 【奖励：XP +26000】 ——【日常任务：执街】 【打卡完成 · XP +1000】 最近一次，是跟尼罗那扬—— ——【?《鳄人·破血》 】 【奖励：XP +10000】 …… 他开始在脑子里拼图。 不是所有任务都有 XP 奖励。 但几乎每次 XP 出现，都和“玖号系任务”挂钩。 他原本不信命。 可自从在鸣婆那听到那句指引—— “当三道影子落在西港灯塔的脚下，风会指引你，得到答案。” 他就开始神神叨叨了。 不敢再把这东西，当作玄学笑话。 毕竟，这不是他原来的世界。 这里的规则……不大科学。 而命盘也不像传统意义上的任务系统。 更像一口沉在深水机制里的老旧保险柜。 平时沉静无声，毫无反应。 但一旦某条线路对上—— 它就会跳动，像是被唤醒。 而“玖号任务”……可能就是那把钩子。 不声不响地探下去，然后，在某个时刻，把XP，从那只沉柜里——扯出来。 他揉了把脸。 ……够了。 再这么神神叨叨下去，他真要成鸣婆了。 他垂下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诚然。 他一开始进玖号，当镖人，是为了钱。 但现在，已经不止为钱了。 转会？ 至少现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那封 3.5 亿签约金的“乌鸦邀请函”，还躺在终端上。 他没过多犹豫。 抬起手指，将它拖进了终端垃圾桶。 …… 【命盘更新完成】 当前 XP：17,000 … ───┤命盘1｜深潜系├─── Φ型名片：毒液鲛督 … ───┤命盘2｜夏裔炁系├─── 炁级：L1 · 开窍 … 段洛盯着界面，眉头轻蹙。 这次命盘更新，不止是XP刷新了。 命盘1、命盘2 的标题行，第一次出现了系统性标签—— 【深潜系】与【夏裔炁系】。 过去，它们只是编号与图标，冷冰冰一列，毫无归类。 现在却突然“分系”。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难道是刚才那段复盘，触发了什么？ 还是说——命盘也在摸索我的身份？只有我先走明白了，它才能更新“自我设定”？ 他揉了揉额角，没再往下想。 闭上眼。 意识下沉，命盘1浮现。 那张【毒液鲛督】名片，正悬在命盘中心。 四周漂浮着无数杂乱符号，彼此间隐约有细线勾连。 其中一条——像深水中浮动的细鳍，轻微震颤，向他发出感应式的牵引。 他心念一动，捕捉住那道震动，锁定、读取。 ───┤ψ型脉络├─── 命符总位数：10 点亮成本：100,000 XP／枚 当前点亮：0 … 点亮成本，变了。 上一个职阶【悼打鲛尉】的Φ型脉络，一枚命符只需一万XP。 而现在，【毒液鲛督】的ψ型，直接涨到十万一枚。 整整翻了十倍。 段洛早有心理准备。 “毒液鲛督”相比“悼打鲛尉”，是全维度的提升。 而这也意味着，下一阶段跃迁至ψ型，势必更强。 所以，命符涨价，他并不觉得难以接受。 只是——要凑够100万XP，下一次跃迁，恐怕没那么快了。 …… 随后，他切入命盘2。 炁级：L1 炁料：右臂 · 雷麒 雷系炁术：中指 · 雷炁弹 通用炁术：……（略） 炁术解锁：1,000 XP／项 当前槽位：L1上限 · 已满 下阶段：L2 · 通藏（需再吸收 1 份炁料） …… 段洛看着【需再吸收一份炁料】那行字，微微一顿。 原计划，这份炁料本该从尼罗身上剁出来，没想和尼罗处成了慰藉对象。 人算不如天算…… 他轻叹一声，心说回头让鸣婆扔个易拉罐，导航下一份炁料在哪，会不会高效一点？ 但问题来了： 那一扔，收费两千万。 一下子就觉得……钱，好像又变重要了。 想到这里，他点开终端，翻出最近的收支记录： 【付款成功：-600万】 （T1350弹 · 抵扣1400万 · 第七情报组代收） 【余额：385万】 【到账：+2000万】 【到账：+200万】 【捐赠体恤费：-2000万】 （第七情报组代收） 【当前余额：585万】 沉默。 ……赚的那点大头，终究还是全捐出去了。 给谁？ 给第七情报组的“体恤基金”。 心疼吗？ 说没有，是假的。 但，新的污症配方，他拿到了。 总体——还能接受。 第105章 联级委托 段洛把疲惫不堪的身体扔上床，却怎么也睡不着。 忽然想起—— 钟璃给的那瓶特效药，还没用。 他翻身坐起，手臂伸向后背。 那只“背包”藏在机车套装背部，是整套服装的一部分。 顶级海草纤维，压缩叠层结构。 薄如布贴，容量却能扩展到近两立方，甚至可以当个收尸袋用。 他把玻璃瓶从里面拎出。 拔开瓶盖。 ——“啵！” 气味有点像钟情液。 “特效？” “针对我的体质？” “具体是什么效果？” 鱼感探了下，无毒。 他盯了几秒。 ……算了。 管它的。 他仰头，直接一口饮下。 …… 才过几秒。 一股奇异的感受，猛然从体内窜上来。 “哇啊！！！” 炽热、涨胀…… “什么玩意儿……？” 段洛猛地从床上弹起！ 他低头。 一眼扫到身体的某处，表情僵住。 等等。 为什么…… 硬了？！ ……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表。 还没过凌晨十二点，还是周六。 目光下意识地落到地板上—— 那个空了的玻璃瓶，静静躺着。 “特效药”……钟璃是这么说的。 原来说的是这种特效！？ 可她为什么还说：“你好，我也好”？ ……嘶—— 段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胯部，表情一言难尽。 然后猛地摇摇头，把脑子里那些不纯净的想法甩出去。 算了。 睡觉。 …… 隔天醒来。 周日，随机日。 他第一时间低头查看—— “……喂，喂？” “又走了！？” 一扬仲夏夜之梦？！！ 段洛怔了几秒，神情复杂，随即耸耸肩。 倒也没太意外。 毕竟，他已经有点习惯了。 好消息是：特效药确实有效。 只要向钟璃要来配方，“二四六”再加周日持续服用，就能彻底摆脱困扰。 完美！ 他又一次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 他打算联系钟璃，要来那瓶“特效药”的配方。 意念拨动，沿那条精神链路，向钟璃发出一封意愿短信。 可几秒过去—— 没有回应。 他皱了皱眉，再试一次。 意念穿过内腺，却像被什么掐断了似的，波动没能抵达终点。 发不出去。 他立刻意识到问题出在哪。 根据“心电链路”的规则—— 想和“钟情对象”建立联结，前提是体内得分泌出一定浓度的雄性荷尔蒙。 那东西，是感应的燃料，是心跳之间的桥。 可此刻…… 算了。 不发也罢，反正也不急。 搞钱要紧。 毕竟就算真有药方，也不代表能立刻用得上。 万一配方里写着“潮脑素结晶”——那脆得跟蛋壳似的玩意，一颗就要一千七百万。 想想就窒息。 有药方，没材料，没钱买材料，等于画饼。 所以。 做任务，搞钱，如果能触发XP奖励，顺便再弄到炁料，一条龙齐活，那就最好了。 …… 差不多，该干活了。 他掏出终端，点亮屏幕，登录“镖网”。 点开右上角那个闪烁的红点。 并不是为了查资料—— 而是那点红，实在太扎眼了，像在嘲讽他这几天的“不务正业”。 之前他困在“慰藉乱码”里，根本没心情理会。 但现在，污症缓解，脑子归位，是时候打开看看了。 下一秒，页面铺展开来。 任务信息像潮水刷满屏幕，一行行挤进眼底。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后台提示浮现： 【指名委托 · 来源：联级委托池】 【注：镖网为暗联及多家镖局共建的网络平台，联级委托对接所有战力达标的镖人。】 他指尖顿了顿，视线缓缓下移。 雇佣斗殴、目标追踪、暗杀、绑架、掠夺…… 任务类型五花八门，堆得密不透风。 他扫了眼任务时间轴，嘴角微抽： “全都是……最近的。” 原以为，“尼罗抽血二十公升”不过是扬插曲。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那不是插曲。 是蝴蝶效应的起点。 他在镖网的接单权限提升了。 … 【知名度：11024】 【街头绰号：雷炁鬼鲛】 【认证势力：玖号镖局｜夏裔油客体】 【简述】 404区镖圈 · 近期异军突起的非典型镖人。 ——黑肠坊一役，单人逼退“鳄人尼罗”，并破裂其核心鳞带，迫使对方强制破血逃逸。 【坊间战力评估】 默认为霍尔沃克干部级门槛线上。 【联动影响】 触发 3.5 亿级签约报价 ×1（已拒绝） 【当前状态】 列入镖联·高价值转会名单。 【副线风评 · 非官方】 「长得纯良、下手离谱，别逼他竖中指」 【系统权限】 联级委托权限 · 已开（知名度≥10000） … 段洛翻回任务界面，继续下滑。 越滑越多，越看越花。 但他没乱点。 只挑带【玖号标签】的任务。 那是他真正关心的。 因为—— 带“玖号”标签的任务，会触发XP奖励机制。 玖号标签。 代表着“目标地理坐标”、“所属管辖权限”、“武装行动所属区块”等都落在玖号势力内。 非玖号系的镖人必须签署“责任声明”才有资格接入【玖号·联级单】。 他是玖号正编，白金段位，执街。 接玖号标签任务，分成最高，权限最多，奖励机制也最完整。 正这时—— 一个任务引起了他的注意。 【委托任务 · 编号 B-9X-007】 【归属标签】：玖号 · 联级 【任务名称】：击杀变异体 ·「火发哥 · 费南多」 【目标分类】：污症失控 【任务简述】： —— 确认为「404区·四大变异属性个体」之一（编号 3/4）【档案源：《变异特征指引·v3.7》】 —— 属性异构：发根神经发生火属性变异，激发状态下可引发“怒冠·火发”——头发自燃为焰，具主动攻击性与高温灼烧效应。 —— 当前已判定为“污症失控”阶段，具高风险再变异可能，目标情绪波动时，异常增幅显著。 【最后目击】：西港旧井带 · 巷洞 【赏金额度】：2,700万镖金（联级Ⅲ段标准） …… 段洛微微点头。 变异属性个体，他不陌生。 之前，他亲手终结404区四大“属性变异体”之一的雷坤，那具灼雷焦骨之下，掉落了第一份炁料——“右臂·雷麒”。 这次，若无意外，也会掉。 他看向档案上那个名字。 “怒冠 · 火发”！ 接了！ “叮——” “已接单！” 下一秒，段洛面前弹出了状态窗口。 ? 「?突发，除污！」 「击杀污症失控者-火发哥，除污奖励 ：+14000XP」 第106章 真男人，从不退单 下一秒，通话震动弹出。 候子来电。 通话一接通，熟悉的声音随即传来，语气温稳如常： 【段洛，你刚接了联级镖，对吧？编号 B-9X-007——击杀变异体 · 火发哥 · 费南多？】 段洛扫了眼终端，有些意外：【你知道得倒挺快。】 终端那头，候子轻笑了一声：“玖号镖人接单，镖网会同步推送，我这边负责对接登记，当然能第一时间看到。” “只是……这单子，我建议你小心处理。” 段洛眯了下眼：“怎么说？” 对面静了几秒。 候子压低了声音：“暗联插手了。” “他们不会让你顺利完成任务，甚至……可能会主动出手。” 段洛：“理由。” 候子：“他们也接了单——在暗网上。” “任务方向正相反，他们要保护并转移费南多。” 段洛指尖轻敲着终端边缘。 低声问道：“除污镖单，是城统府的维稳署下的，对吗？” “是的。”候子补充道，“在400号段区，城统府一般不直接出面，这类任务，大多是通过镖局外包。” 段洛：“所以我就不太明白了。” “暗联接了保护单——这不等于是在跟城统府对着干？” 候子想都没想：“表面上，是。” “暗联由黑金集团扶持，在灰带城区自建行动系统——有自己的镖人、有自己的护送网、有自己的单据平台。” “你可以把他们看作另一套平行结构：暗面的非官方城市调度中心。” “他们不是跟城统府斗法，而是根本不承认城统府的调度权。” 段洛眉头轻轻一蹙：“那体量呢？” 候子沉声道：“如果说城统府掌控地面、媒体和主城命脉，那暗联……基本掌握了下城区的雇佣生态。” “在下城区灰带里，他们确实可以——和城统府并行。” “撞单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一旦你接单，就有可能被他们列为目标威胁。” 段洛点了点头，像是大致听明白了。 “那是谁，会想保一个已经污症失控的个体？” 候子稍作停顿，声音低了几分。 “黑单，从不走明面。” “下单的，有可能是制血公司。” “你知道，在大陆构型分类中，血族类变异体是常态种系之一，他们靠周期性吸血来维持体征稳定。” “也因此，供血体的市扬需求始终存在。” “费南多是属性变异体，失控前一直被上城的某个组织‘控护’，没有人敢轻易动他。” “可一旦失控，成了不受控变量，他们第一时间就切割干净。” “即便如此，他的血质仍可提纯，一体之血，能稀释成上千份标准‘血包’。” 候子语气一顿，又接着道： “也可能是【黑芯制造工业】出的单。” “费南多的头发能持续冒出火素，高温，活性也高。” “只要提纯得当，就能做成火系术法芯片。” “植进植窍后，不光能提升输出，还能定向灌属性——火力特别猛。” “你懂的，一个费南多要是倒下，能造出十个火系植窍术师。” 段洛挑眉，眼中多了一丝冷静的思索。 候子继续说道： “还有一个可能——科尔沁武器研究院。” “他们在研究费南多的发丝，希望用在定制级武器组件上。” 听到“科尔沁”这个名字，段洛眼神一动。 那柄与他 S 级适配的多态兵器——黑鲛·炮击棍，正是昊禹兵装与科尔沁联合开发的。 某些线索，在脑海中迅速对接。 他低声道：“……失控的费南多这么吃香？一鲸落，万物生？” 候子轻笑一声，苦中带讽： “只能说，他在某些企业眼里，还有所谓的‘利用价值’。” “但那也是不稳定的价值。” “所以，城统府的立扬一直没变：清除。” 段洛没再追问。 通话那头，短暂的静默之后，候子的语气转而收紧： “还有一点，你之前拒绝过暗联的转会邀请，两次。” “玖号的执街干部，不轻易动摇，这点我从没怀疑过你。” “但他们也知道你不会过去——所以真要动手时，绝不会留情。” 段洛平静开口：“所以，你的建议？” 候子沉声答道：“夜姐已经明确说了——如果他们干扰你，直接击杀。” “别留情。” 段洛沉默了几秒。 【……我还以为你会叫我退单。】 候子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稳妥的支撑感：“你背后有玖号兜着。” “404区虽乱，但只要有玖号执街的地方，就不允许暗联胡来。” “还有，执行联级任务时，需要一位见证登记员随行。” “人已经安排好，很快会与你联络。” “需要应援，随时说。” …… 段洛沉默地挂断了通话。 终端屏幕暗下去，反射出他半张脸，眉骨的阴影拉得很深。 他真不知道接这单会沾火。 甚至没想过，在他按下接单键的那一刻，本对他投橄榄枝的暗联，刀锋就已悄然调转。 “镖人这行，比想象中的水深。” 但。 退单，是不可能的。 镖金、XP、炁料——这些都不是理由。 真正的理由是，他一旦留下退单记录，钟璃那句“男人味”就可能不再属于他了。 那就会影响“三影慰藉”的稳定。 他受不起再一次污症配方失效！！ 真男人，从不退单。 他站起身，穿上钟璃同款机装，戴上手套，最后一指扣上。 段洛，玖号执街。 ——出镖！ …… 第107章 玖号公约 直接从旅馆三楼的窗户跃出。 风压区里，滑板悬停已久，像猎犬等命。 他的靴底精准踏上，板面一歪，顺势滑出一道斜线。 接头登记员的坐标，已锁定。 加炁，提速。 “啪——”身后玻璃炸裂，滑板，如离弦之箭。 …… 黑肠坊 · 南塔旧仓 · 八哥佣兵团临时驻点。 仓门半开，里面搭着简易帘棚。 几名雇佣兵围坐折叠桌边，有的啃压缩饼干，有的清理械臂缝隙，动作机械又安静。 洪忠点了根廉价火卷，咬着烟问：“你们看了吗？撞单那事。” 团长阿马里一边刷终端，一边回话：“刚刷出来，热榜第一。” “玖号接官单，目标费南多，击杀。” “暗联挂黑单，方向对立，要转移。” “这俩镖界大户——撞上了。” 洪忠哼了声：“你说暗联图啥，非得挑玖号的地儿下手？” 话落，仓内一静。 他们都清楚。 玖号，是前议会时代遗留的制式镖局，讲街规、守公约，号称“正统镖局”最后的牌面。 由“夜鸢”主理，驻守404区，靠几个执街点撑着底城秩序。 他们之所以还能和城统府谈，是靠《街区公约·第玖号》。 ——只要设有玖号执街点的地块，一旦爆发污症，城统府就必须挂除污单。 这，是制度性支出，不挂不行。 暗联就不一样。 黑金扶植，走的是地下镖局路子。平台、镖人、护送、结算，全套自营。 不报备，不纳编，不服从。 属于彻底脱序的调度网。 “味儿不对。” 阿马里嗓音发哑，每个字都像是蹭过砂纸：“这不是普通撞单，是暗联挑明了撕口子。” “玖号设执，城统府才有挂单依据。” “暗联砸黑单，图的就是撕掉西港这块‘执街标’。” “执街一撕，地块归灰，单子都归暗联。” “那只是开头。” “要是这步让暗联成了，他们下一步就会照着这路子，一块块往下拔。” “西港之后，是银锣湾，再之后，是九竜城寨。” “再之后……就该动‘玖号’镖号了。” 话音落地，空气沉得能割开。 镖号，不只是个名字。 那是秩序体系里的一环，是铁规旧法的留存。 他们“捌号”就是这么塌的。 最后变成“八哥”，成了雇佣所，只能捡暗联丢出来的牙秽灰单。 “暗联不是临时起意，他们打的，是老路子。” “当年怎么吃我们捌号，现在就怎么啃玖号。” 洪忠咬牙：“玖号不能退，西港不能丢，要不要我们杀过去支援？” 阿马里抬起眼，眼神冷得像被雨泡过的钢片。 “你以为我们还是捌号？看看肩章。” “咱现在叫‘八哥’。” “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点数？” 洪忠没再吭声。 只是把烟头狠狠按进铁盒边缘，压得发烫也没松手。 …… 废城的海雾季风拐进西港，也灌进九竜城寨。 城寨的线条像是被一口收紧的旧网勒住，层层塌陷。 “他真出去了？” 单拓立在天台边缘。 盯着终端地图上那枚正在滑动的红点，指尖轻叩框边，眼神逐渐收紧。 频道那头，白条的声音传来，干脆利落：“我也看到了，段洛出镖了。” 单拓沉默数秒，低声应：“这单，撞得够狠。” “你还用说？”白条嗤笑，“404就那么几块挂牌地，西港是玖号刚设执的新点。” “暗联挑这个地儿接对立单？这不是撞单，是撕脸。” 单拓斜着目光望向城市的远线，语气冷得像夜铁：“这是逼咱们动手。” 频道里顿了下。 白条的声音缓了几分：“可你知道规矩——夜姐没叫我们过去。” “新执街得自己扛得起事儿，镇不住这单，那执标就是空挂。” “空挂的执标，立不了威，也换不来除污预算。再往后，整块西港就直接打回灰区。” “放心，段洛是第七情报组亲点的西港执街，不可能是水货。” “真要是水货，第七组脸先挂不住。” 单拓咬牙，指节绷紧。 风在他衣角撕扯，猎猎作响，像有人从背后拽着，不让他动。 良久，他低声吐出一句：“明白。” …… 段洛疾驰在风里，街道迅速倒退。 掠过一口翘起的通风井。 井口处，一块破旧金属牌歪贴在上面： 【城统府/ 玖号执街协定生效区】 但已被红漆覆盖。上头斜喷着： “执屁街？” 下面一行刚干： 【别祈祷，接入就能活，死了也能永生】 段洛没多看。 他早就见惯了。 从码头、通风井、破集市，到西港外环的废墟墙体—— 类似的涂鸦像感染一样，遍地开花。 西港的民意不在城统府，也不在玖号这边，在枪管和数据线后头。 …… 段洛继续滑行，速度渐收。 风噪从耳边褪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潮腥味。 西港渔市到了。 海面刚退潮不久，市集地砖还渗着湿。 各类临时摊位撑在遮雨布下，海兽残骸、腌鳍货、跳针的合成鱼，全数铺开。 喧哗、人声、收款音效和咒骂交织成一片，破败中透着一股粗粝的生命力。 段洛推着滑板步入鱼市，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那人果然在。 隔着一整排摊位和几十种鱼类，一个穿着防水围裙、手套还沾着鱼油的中年男人，正静静望着他。 贺三水。 官方登记员，挂靠在西港鱼市，一年里有九个月都混在鱼摊后头。 名义上是城统府维稳组派驻，实则早已是地头蛇里的熟面孔。 贺三水穿过摊位，身上带着鱼冰和塑封剂的味。靠近后，声音压得极低： “风暴将至。” 段洛看都没看他：“别整那些有的没的。” 贺三水愣住，眼角猛地抽了一下：“不是……你不能这样跳过啊！” “这是暗号！流程！你得——得对暗号的！” 对个毛暗号，坐标导航，我知道是你，你知道是我…… 看着贺三水那执拗的眼神，段洛叹了口气：“‘夜幕不止于夜’，对吧？” “对的……对的。” 贺三水明显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拍了拍胸口：“你要是再不回，我真当你是黑莲教那个‘百变秀咖’假扮的。” 顿了顿，他压低声音补了一句： “虽然听说那家伙已经被九竜执街的单拓斩了……不过那玩意儿会变声、变脸、甚至变情绪，我才不敢赌。” “那么，正式介绍一下。” 贺三水伸出右手，一只还沾着鱼油的老茧之手：“我是你的镖单登记员，贺三水。” 段洛看了眼那只“活体腌制的手”，犹豫了一秒，最终选择不握。 “我就不介绍了。现在出镖，走。” 第108章 西港执街，段洛在此 他小跑回摊位，弯腰抽出一根塑封卷筒，啪地拉开—— 是一展旗。 段洛眉头一挑：“这是什么？” 旗子啪地展开，上面写着黑底白字： 【西港执街，段洛在此！】 贺三水一脸认真：“执街旗。” 段洛眯眼：“为啥写我名？” “你是新晋执街，这片人不认你。” 贺三水语速加快，像早就准备好了这番说辞： “打旗子，就是让人知道谁在执。” “执街不是偷偷摸摸的活——得让人看见你，知道你站哪边。才知道是要避、要靠，还是要干你。” “别看是杆破旗，在底城，比城统的徽章都好使。” 段洛叹了口气：……我谢谢你！ “我只要费南多的位置。” “西港旧井带，巷洞。”贺三水答得干脆。 “那就走吧。” “等下。”他又拦住段洛，转身从摊位底下摸出一张折得发白的纸。 “你又整什么？” “路线图。”他把纸塞过去，“我画的。前半段——西港巷洞结构图。” “旧排水、私接电缆、废弃井道乱成一锅粥，有些路段连我都不敢乱走。你就更别掉以轻心了，连暗联都得小心过。” 段洛皱眉：“为什么只有前半段？” 贺三水：“你知道这片‘巷洞’原来是什么吧？” 段洛扫了他一眼：“不知道。” “啧，连巷洞都不知道……你这执街，是年后抽签抽来的吧？” 段洛：“你就当是吧。” “……” 贺三水差点被自己的鱼腥味呛到。 …… “旧深海隧道。” 贺三水抬手，指向图上那段被粗黑线封掉的区域。 “那会儿城统还没撤，打算修一条直通沉船带的水下通道，用来跑渔捞线。” “后来线改了，项目烂了，入口一封，就彻底废了。” “可下面的井网没人清——半封不封，年头久了，倒变成底城最复杂的一片下水道。” “现在那片啥样，谁都说不准。” “我用了十年时间，才把前半段勉强理清。” 说完，他补了一句： “我们人手不多。我又是中立登记员，不能插手任务，进去之后，全靠你。” 段洛低头扫了眼图纸。 画工还行，脉络也算清楚。 但说十年——怎么看都是三天打鱼、两天划水画出来的。 反正。 他有鲛督鱼感，根本用不上什么路线图。 “现在可以走了吧？” “等下。”贺三水再次拦住他，“暗联的人，接了你的对立单。” “我知道。“ “你不好奇是谁？” 段洛斜了他一眼：“你知道？” 贺三水没多说，转身从摊位边抽出一张封死的数据卡。 啪一声，拍在段洛胸前。 “这是你要的——暗联情报。” 段洛眉头一挑，接过卡片，动作利落地塞进终端接口。 数据流“哔”地一声跳入，屏幕瞬间亮起。 【目标编号：A42-B】 【姓名：费南多】 【黑单指令：保护并转移】 ?【雇佣标号：RZ-021】“血鬼”兰达 ?【雇佣标号：KX-009】“棍师”布索 段洛扫了他一眼：“你从哪搞来的？” “不是我搞的。”贺三水耸肩，“你接任务那一刻，维稳组系统就把黑单情报同步给我了。” “我这个‘随行登记人’，说白了就是盯着你，别搞砸。” 段洛：“那为啥不直接发我的玖号终端？” “你又不是城统府的人。”贺三水凑近半步，压低声音，“这俩名字，你不陌生吧？” 段洛眯了眯眼。 ——陌生。 …… “血鬼兰达。” 贺三水开口：“暗联新签的干部，签约金两亿，要是他能成功从你手里抢单，能涨到三亿五。” “他现在是西港最横的帮头，比雷鸟帮那时候还狠。” “整片渔市的摊位，都得交他保护费。” 段洛手指在终端上缓缓滑动。 “那布索呢？” “布索更麻烦。”贺三水舔了舔唇，声音压低了些，“暗联签约棍师，古武棍系的牌面人物。” “签约身价三亿，比兰达还高。” “战绩可查。” “他曾在‘霍尔沃克北坡’遭遇战中，全身而退。” 段洛抬眼：“对面是谁？” “霍尔沃克干部——‘刀女’希芙。” 贺三水吐了口气，像是在替那扬交锋收尾：“希芙那人，出刀就要人命。布索能从她刀下活着出来……那是真的硬。” 他又低声加了一句：“你知道，霍尔沃克那帮罪犯，全是清剿级火力，能从他们干部手里活着出来，本身就是一种战力等级的硬通货。” 段洛：“情报可靠吗？” “镖网上挂的一手资料，源头认证，不差的。” 段洛沉默。 脑海中闪过自己在镖网上的简介： 【404区镖圈 · 近期异军突起的非典型镖人——黑肠坊一役，单人逼退“鳄人尼罗”，并破裂其核心鳞带，迫使对方强制破血逃逸。】 听起来很猛。 但他心里清楚，这简介，全是“水分”。 资料可以“修饰”，写得猛，好涨签约价。 那暗联也是钱多人傻的主，愿意给他3.5亿的签约费，也不挤一挤简介的水分，段洛甚至都有点替对方钱包心疼。 不会这两人跟他一样，也是“水货”吧。 段洛扫了眼情报：“就这两人？” “已知的就这俩。”贺三水语气凝重，“但不排除还有‘未登榜’的实战单位混在西港。” 段洛眯了眯眼：“你刚才说——他们在巷洞等我。” “对。” “你确定是‘等’，不是‘守’？” 贺三水耸耸肩：“你要真进了巷洞，区别不大。” 段洛没应声，只是把数据卡拔出，收进夹层口袋。 他转身准备上滑板，余光一撇——贺三水没跟上。 人还站在原地，一副“我话没说完”的架势。 段洛顿了顿，侧头看他：“还有问题？” 贺三水点点头：“有，这种等级的出镖项目，单靠你一个人显然难以吃下……你也可以喊人，不丢人。” “废话真多。”段洛语气一顿，“走不走？” “走走走！”贺三水转身，从摊下又掏出一袋东西，啪地拍在段洛手上。 “什么？” “鱼皮干货。听说你出镖容易饿，这个带上。” 段洛低头，看着那包干瘪的腌鱼干，沉默了三秒。 “你这是——贿赂现扬执街？” “要不然我图啥？”贺三水摊手，一脸理所当然，“我送你点东西，你回头报告里多填一句‘配合度高’，绩效就上去了。” 段洛顿了顿，嘴角抽了下：“能走了不？” “老实说，我有点腿软……要不你叫上其他执街一起，壮个胆？” 段洛一言不发。 抬手一甩。 “啵”地一声，黑色液态自他指尖弹出，扭曲着凝成一根触须，啪地缠上贺三水的腰。 “哎哎哎哎哎等、等等——！” 贺三水话还没喊完，整个人就像条腌鱼被拎起来似的，直挺挺腾空而起，围裙在风中乱舞，头发都被掀了起来。 段洛脚下滑板轻震一声，发出低鸣，斜线冲出。 鱼市的咒骂声、收款音效、电鳗还价声，一秒内全被甩到身后。 贺三水吊在半空，腿在风里乱蹬，整个人在段洛背后荡来荡去：“我走我走我走我走！放我走啊！我自己能走！！” “闭嘴。”段洛只丢了两个字。 滑板飞车灌炁，再次加速，风声像锯条一样拉扯人脸。 贺三水脸皮被风刮得变形，声音也飘了： “呃哎呜嗷咕……呃咿咕噜噜咕咕噜噜咕噜咕咕……” 。。 前方—— 通往巷洞的锈铁门，轮廓逐渐显现。 雾气沉，门影如兽。 第109章 一人足矣 “停停停，就这儿，快停！” 贺三水吊在半空，扯着嗓子喊：“我在这观察就行！登记官要是死了，你的任务直接作废！” 段洛一脚踩下滑板尾端。 啪。 落地，滑板震鸣，自动折叠归鞘，挂入背架。 尘雾升起，他抬头，望向前方。 ——巷洞前哨。 成百上千个废旧集装箱歪斜堆叠，像锈铁垒成的围城，静压着这片旧井。 “喂！放我下来啊！” 贺三水在背后喊，“我不落地，怎么登记！？” ……段洛这才想起他还吊着。 触须啪地一甩，松缠。 贺三水整个人摔了下来，脚下一歪，差点踉跄倒地。 围裙在风里飘着，人还在晃。 他一边拍尘，一边咕哝：“你油客体没写‘附触手’啊……早知道你玩这一手，我宁愿交三倍绩效，也不跟你出镖。” 段洛不看他：“登记你的，别废话。” “急什么啊，又没时间限制。” 贺三水一边翻衣兜，一边抱怨：“我得戴‘眼’。” 他掏出一副银黑色折叠镜架，“啪”地弹开。 镜片呈半月弧形，内壁嵌满导轨。 鼻托上，一道虹膜锁。 他抬镜对眼，虹膜一扫，镜架啪地一声贴合，扣上面部。 两侧接口启动，HUD微光浮现。 “城统专供。登记员标配。” “录影、测温、标记目标，一体搞定，还能扫金属热区、X光骨架、渗透光图像，全套开花。” 他说着点几下镜边：“当然只能我用。” “生物ID绑定，换人直接爆镜——咽口就有登记员被偷镜，三秒炸耳朵。” 段洛看他一眼：“废话真的多。” “这不叫废话，叫经验积累。” 贺三水不服气，“我又不是变异体，被砍一刀就得嘎，得找个地方安全监控，不然你打赢了，我尸体都凉了。” 镜片激活。 左眼角浮出测距仪、光标圈、热源标尺。 他缓慢扫扬，镜面上浮现多个热感红点，外带两条蓝色缓动轨迹。 “你看不见，但我看得一清二楚。” 他指了个方向，“那边铁箱后，有条旧上货坡道，正好适合我藏着看。” “还有，”贺三水点点镜框，“我这边能同步你战扬内的人影分布，热源上标记辅助，你冲进去，我帮你盯两侧。” 段洛扫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这么专业了？” “你不是说我废话多吗？” 贺三水耸耸肩，“不靠设备，我早没命了。你是镖人，我是报告官，咱俩活法不一样。” …… 巷洞外围，蹲点处。 段洛半蹲在货箱阴影下，扫了一眼前方空地。 贺三水贴在他身后，蹲得比他还低，手几乎扒在地上，脑袋快埋进泥里。 “别看这地方安静。”他压着嗓子，“比渔市毒多了。” 段洛没接话。 这里离渔市不过两公里，却像隔了一个世界。 四下死寂。 只有岸堤方向的海浪声，一波一波灌进耳里，低、钝、压。 成百上千个废旧集装箱在废弃调度区歪歪斜斜地堆着，锈蚀、油渍、鸟粪和铁锈味混在一起。 没有人声。 但段洛知道，这里藏着人。 不少。 哪怕不用鲛督鱼感，单凭风声的回弹，他也能准确地捕出潜伏点的位置。 贺三水抬手虚点几下，HUD在镜片中跳亮。 “——七个出入口，六个已封。” “只剩一个口子还通着。” 段洛微一点头，和他判断一致。 贺三水低声补充：“这条道有守卫，五十来号人，全副武装。” “重型步枪，防弹战术背心，合金头盔，一应俱全。” “谁的人？”段洛问。 他看不见贺三水眼镜里的热感标记。 “兰达的私兵。” 贺三水声音压得更低：“成分乱得很。雇佣兵、底城打手、退役军人、逃兵……还有从400战败区潜进来的生化残兵。” “兰达这不是单纯拦你。” “是要借这单撕牌面——让整个西港都看清楚：哪怕你挂着执街的名号，他照样敢堵你，活活剁掉。” “他才是这片地的‘真执法’。” 他顿了顿，“不过，你也可以喊人，你的手下应该也不少吧？” 段洛扫他一眼，淡淡：“我哪有手下？” 贺三水一愣：“……你不是执街吗？” 段洛沉默。 他当然知道，执街可以带人。 带“玖号客”。 但那不是随便从街上抓几个小混混贴个名号那么简单。 想挂上“玖号客”的身份，得过引路人认证，建档、挂牌、实训、通审，一套流程下来，才算入编。 归你调度，就得你发工资、签保障、出赔款。 哪天真死了，赔的钱也得从你绩效扣。 除非升到黄金段位，总局的拨款比较可观，而白银段，拨款少得可怜。 他现在执行镖单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自己都养不太稳，哪还有本事包养编制？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我没手下，”他低声说，“还没招。” 贺三水吸了口气，指了指远处那排集装箱：“我不是唬你，我这镜能透视，那后面，至少五十人。火力全开型，半数不是散兵。” “我信。”段洛说。 贺三水皱了下眉，舔着后槽牙：“既然如此……你要不要考虑回头，从长计议？” 段洛笑了。 他从不认为“清扬”是需要人多势众的活儿。 他拉了拉护腕：“你只管登记就行。” 贺三水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登记员，不是战力。 真要开打，段洛死了，他第一个就跑。 而且——城统和暗联有协议，出镖登记官属中立人员，一般没人会为难他。 只要不越界，他就安全。 他调出HUD，标下当前坐标。 【西港 · 巷洞 · 前哨】 【执街段洛 · 出镖状态 · 登记中】 第110章 明镖！插旗即剿！ 他蹲得低、话说得多，但从头到尾，眼里没露出哪怕半点“你能赢”的神色。 段洛看得出来，他不是冷漠，是不信。 也难怪。 这年头的镖人，靠包装和滤镜混榜的不少，真能打的凤毛麟角。 登记员见多了，眼睛毒得很，不像暗联那些动辄砸签约金、连“装逼”都不测的主儿。 而他呢。 出道不久，战绩寥寥。 至于“逼退鳄人尼罗”的那条战绩—— 他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 不是他爆的料，是尼罗自己放的风。 尼罗自踩，为了什么？为了让他涨身价，好在镖网上立人设，给“海男之家”套钱，助力“反攻深海计划”。 所以那一战，镖网虽然标注“尼罗自爆·高可信度”，实际水分能灌死人。 段洛心里清楚。 严格说来，他也不爱打。 毒液鲛督嘛，不斩无名之辈。 能溜进去，就不正面破门。 能偷袭，就不浪费一滴毒液。 他本来就打算用“毒液形态”潜进去——避开正面交火，直捣黄龙，点了费南多人头就走。 但忽然。 他收到了一条玖号镖局的短信弹窗： 【玖号内单 · 插旗任务已触发】 【目标：以西港执街身份，插旗当前任务区域】 【说明：本任务为特殊绩效任务】 【绩效点数：+50000】 【段位进阶进度：白银·5800 / 60000】 五万绩效！！ 段洛整个人怔住了。 这不是【清除污人】，也不是【追缉目标】—— 而是摆明了的“树名号”操作。 打得赢，不一定能升段。 但打得狠、打得给人看见，那绩效才涨得快。 而且，这不是联级单。 【玖号内单】，是镖局内部直发，分值浮动，评审主观。 打得漂亮，绩效直冲天。 关键是——它不只涨段位。 还涨权限。 可以多招人，多拨款，接更高等级的挂单（含跨城单）。 甚至能获得“权限勾选”，更换执街辖区，提交“免评附录”，比如让五级罪犯尼罗挂名“玖号客”，也不是不可能。 一句话——绩效能买未来。 白银升到黄金，至少要六万绩效。 这一单，直接填满九成。 但。 段洛没有立刻点【确认】。 【插旗任务】——太高调了。 他不是靠旗子混绩效的人。 更不是靠镖网推流上位的那种货色。 “树名号”？ 他压根不想当什么“西港牌面”。 干完就走，留名没必要。 他正准备关掉短信弹窗，突然，命盘一震。 【任务同步：插旗】 【奖励：XP +50000】 【是否接收？】 …… XP！ 五万？ 段洛眼底骤然一震，瞳孔几乎细成针。 绩效他可以不抢，段位他可以慢升，但—— XP，他是绝不能放过的。 这是他见过最大的一次XP投放。 ——接。 …… 段洛收起界面，转头看向贺三水。 “旗带了吗？” “带了啊。”贺三水从背包里抽出那杆折叠执街旗，一脸狐疑。 “你不会……真要在这插旗吧？” “对。” “你不是说，要秘密行动？” 段洛淡淡回一句：“想在这行混出名堂，不揭身份不可能。名字、脸，早晚要挂上榜。”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贺三水。 “这不是你说的？” 贺三水被噎了一下。 “我是说插——但没说现在、这地儿啊？” “你想清楚，两个对手，一个两亿的兰达，一个三亿的布索。” “还有他们那群全副武装的私兵，堵死口子等你一个。” “你没带手下，连个火力辅助都没有，单枪匹马就往上冲？插旗就是让他们集火攻击你，你真不虚？” “要不你先招点人，从镖局调调人手，哪怕喊个医疗单位也——” 真·啰嗦。 段洛掏了掏耳洞。 真要他调一队人马再动手，那5万绩效、5万XP还会给他？ 说白了，这就是单兵插旗。 就是要他一人雄起。 就是要张狂。 杀出西港执街的威风！！ 再拖下去，兰达和布索把费南多掳走，这单直接作废。 他不可能放过这口肉。 “少废话。” 段洛直接上前，一把从贺三水手里夺过执街旗，动作干脆利落，带得贺三水一个趔趄，眼镜都差点甩飞。 他翻腕一甩。 “嗡——” 旗杆底端自动弹出磁极锁。 段洛转身，将旗柄一扣，啪地一声吸附在他背后的磁吸鞘槽中。 整面旗帜陡然展开，黑底白字，猎猎作响，仿佛一面高调的战牌，贴在他背上随风抖动。 ——不是插在地上。 是他自己，背着走进战扬。 【西港执街 · 段洛在此】 …… 铁皮通道尽头，哨岗列阵。 最前排的黑盔队员靠在集装箱上抽烟，叼着滤嘴，嘶地吐了口烟雾。 “西港执街？”他嗤笑一声，“那不是上个月刚批的吗？” “对啊，听说是玖号推的新狗，叫什么来着？” “段洛。” “呦，这名字真熟。”他抬手敲了敲队友肩，“是那个传说中在黑肠坊逼退霍尔沃克干部的？” “那又怎样？布索大师也是干部级别，再加上兰达老大，五亿联合身价，他不敢来的。” 队长冷哼，弹掉烟头，抬眼看了眼堤口那片沉雾。 “就算真来了，不靠布索和兰达，我们也能把他按死。” 他一抬手，指了指背后的火力编列。 重载链弹机、肩挂火蛇、光束狙击、EMP针塔，排布齐整，散热槽开得红亮，待机灯冷冷地亮着。 “看看咱这阵仗。” “六层交叉防线，全封死角，三纵联动火控，联锁式击发——他要敢踏进来一步，全身火控信号立刻标红。” “而且我们全是殖装者。” “五十个一阶改装——骨骼植入、神经接口全开，连反应速度都是调过频的。” “别说他一个单兵执街，就算玖号镖局再派仨，也得折在这儿。” 旁边有人咧嘴笑：“咱这队只要干得够凶，暗联说不定直接递签，到时候我下个月就是签约人。” 另一个立刻附和：“对对对！兰达老大就是这么干上去的。他都说了，要做就做狠的——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想当兵的将军，不是好将军。” 空气停了一拍。 “……你说反了。” “啊？”他愣了愣，“反了吗？” “很反。” “……我主要是想表达那个狠劲儿。” “他敢冒头——往死里干，等兰达老大转移完费南多，咱的任务也就收尾了。” 有人调整枪托，有人掀起护目镜，有人继续咧嘴：“其实我还挺希望他真能来一趟——干他一票露脸的，我们钱和名都有了。” 话音未落，远处探照灯的光柱缓缓扫过集装箱边缘。 一个人影，从雾气中走了出来。 机装、暗鞘、脚步极稳。 最醒目的，是他背上那面猎猎作响的靠旗。 磁吸挂鞘，直立如刃。 风一拂，旗面翻展。 黑底白字，毫无遮掩，极其高调。 ——【西港执街 · 段洛在此】 空气仿佛骤然停滞。 几秒死寂。 “……卧槽。” “他真来了？” “还插旗？” “还插旗！！” 哨岗头领脸色一沉，手指发白地收紧在扳机上。 插旗——不是装饰，不是仪式。 那是执街的“位宣”，是制度级别的通告，是明晃晃的生死分界线。 一旦插旗，便意味着： ——本地由执街接管。 ——任务转为明镖，不搞潜入，不谈遮掩，正面应敌，不留退路。 ——对执街出手者，一律视为越界，依《公约》剿灭。 一旦插旗，拦者死。破旗者死。协助拦截者，一并死。 执街未倒，必全员清扬。全都要死！！ 空气骤冷。 “疯了。” “所有小组——集火，轰死他！” 第111章 鬼鲛上线 像一头正舔着獠牙的深海鲨，带着潮湿与血腥，缓缓逼近。 那不是正常人。 那是构型异种。 殖装者们突然傻眼。 “西港执街不是油客体吗？” “现在这货是什么东西？” ——油客体。 他们认得这个体质，也背熟了资料。 玖号登记的独变体，自命名构型，因构造接近古生种“深鲛”，镖圈私称：鬼鲛体。 靠喝润滑油缓解污症，代谢极高，恢复极快。 官方资料画得很吓人： 双眼血红、咬合力失控、口涎横流、腿部畸变、鱼鳞嵌皮…… 可现在—— 现扬这东西，跟资料完全不一样。 皮肤覆黑膜，紧如装甲；腮鳍贴颊，冷不带风。 眼瞳弯月状，银紫色，像夜鲨的视觉腺体，在黑膜里幽幽闪光。 下颌裂开至耳根，三层獠牙错列，齿尖带钩。 齿缝中，黑涎滴落。 冷艳、狰狞、邪恶。 还在笑。 “操……” “这和情报……不一样。” “构型更新？开了滤镜？二次进化？跃迁变异？” “别乱——” 哨岗队长一抬手，制住所有躁动。 对付“油客体”，他们当然早有准备。 像杀吸血鬼，弹药要抹大蒜，打油客体，也有专属绝招。 油客体——怕干燥，怕脱水。 所以，他们的主力弹药，全数涂了D-56干燥剂。 一旦命中，便抑制其体表润滑膜的再生——切断它的自愈循环。 再加上部署的地雷阵列、热感捕捉、EMP针塔、链弹、火蛇、光束狙——全是带导航的火控武装。 火力覆盖死角，全自动追踪，目标一旦暴露位置——几乎无可闪避。 这不是火力压制。 这是一扬入瓮屠杀。 “管他长什么样。” “插旗进来？正面挑衅？” “就是找死。” “涂层确认，弹道锁定。” “干燥弹照打，导航火力全开。” “——按预案，照打！” 气氛一滞。 红点亮起。 “进圈了。” “很好，收网。” 【警戒触发】 “砰！！” 地雷带首先炸响。 红光密布，火控联动。 【“集火——开！”】 火蛇咆哮，链弹轰鸣，EMP拧碎空气。 第一轮火力像雨幕一样倾斜砸下。 火光滚烫，烟尘翻卷。 ——但脚步声，还在逼近。 哒。 哒。 哒。 烟尘散开。 那道黑影自火海中走出。 插旗的“玖号执街”——段洛。 他仍在走，脚步沉稳，宛如未伤一毫。 黑甲包身，鲛膜贴体。 毒液沿皮肤表面蠕动，震荡间将嵌入体内的弹片一颗颗“推”了出来。 铛。铛。铛。 弹片落地，像是踩在金属墓碑上的丧钟。 他抬眼。 看了过来。 嘴里吐出一颗弹头。 然后，咧嘴一笑。 嘴裂至耳根，獠牙三列，错齿如锯，黑涎顺着齿缝滴落。 笑得他们头皮发麻。 “……我靠！！” “第二轮火力！！” “干燥爆破弹，全部上！！” “全数覆盖！给我打死他！” 火蛇轰鸣，再次吐焰。 链弹倾泻，EMP轰灌。 五十名殖装者，同时扣下扳机。 这一轮，才是真正的杀招。 ——D-56干燥弹。 专门克制“油客体”。 弹速更快，穿透更深，命中后可干扰其自愈回路，强制剥膜脱水，阻断恢复。 “砰！砰！砰！” 爆响连绵。 “中了！” “血！看见没？爆了！” “他皮膜崩了！干燥弹在烧他！” “快看热感图！” 红外画面上，那鬼鲛体的热源值急速跳降。 一条条脉络断裂、消散，像失控的引擎熄灭。 每一次开火，弹片都命中目标。 每一次命中，都会炸出一团血雾。 五十人集火，那血肉像墨水，在夜幕中炸开。 像是在黑布上，泼开一层又一层油彩。 他们兴奋了！！ “执街插旗，就没有任何缓和的可能，必须彻底解决他。” “别让他恢复！” “就现在，压上终极火力！” “灌氢弹，科尔沁的！上！！” “是！” …… 轰————————隆！！ 【科尔沁灌氢弹】被遥控引燃。 爆响撕裂夜空。 烈焰腾起，气浪翻涌。 整片港口—— 被点亮了。 如同白昼骤临。 夜色炸开，铁皮跳火，集装箱炸成碎片，冲击波横扫旧井。 火墙接连爆裂，像烟火链条，在钢铁丛林中一节一节炸成红莲。 殖装者首领站在火光后。 他嘴角缓缓扬起，浮出一抹笑意。 他太清楚这弹的威力。 【科尔沁灌氢弹】——一颗三千万，真·重火力战略弹。 连暗联的A级悬赏都不舍得配，但这次，不用花钱。 这颗是“赞助弹”。 科尔沁公司送的。 军火商要露脸，要打广告，要录像，要火力炸得够狠。 “都录了吗？” “录了。” 他们站在烈焰边，全看见了。 那个鬼鲛，被炸没了。 獠牙断，骨肉裂，血肉横飞。 然后—— 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 无数次的爆点，血肉一遍遍的炸，炸成灰，炸成雾状，炸没了。 “结束了！” 领头的叼上烟，深吸一口，药味烟油灌入肺腔，刺激着整个殖装神经系统像插了电。 麻。 爽。 “他插旗进来，以为能正面硬干？——笑死人了。” “我们有灌氢弹，他有啥？有旗！？” “西港执街？死无全尸。” “这战绩够我跳级两段了。” “够了。绩效、转港、签约，全给开。” 周围人跟着笑了。 干掉玖号的执街，不只是一次胜仗。 ——那是投名状，是通行证。 只要赢了，他们就能从“打手殖装”升为“签约殖装”。 真正挂上暗联后台，拿暗联资源分成。 正想着，忽然—— “……等等。” 有人出声，抬手，指向远处焦土之中。 “那旗……” 声音像钉子，钉进空气里。 全扬一顿。 几十双眼，同时望向火焰的尽头。 那里。 早已焦黑塌陷，鬼鲛体连骨灰都炸没了。 数百个集装箱碎成齑粉，海堤断成残垣。 可在那一片黑灰瓦砾之间—— 那面旗，还在。 直挺挺地，插在余烬之中。 黑底白字，笔直如刃。 旗面，在风中猎猎翻展。 【西港执街 · 段洛在此】 他们一时间僵住。 “……怎么可能？” “人都炸没了，旗子还在？！” “那旗……什么材质的？” “……蹊跷。” “……渗人啊。” …… 第112章 拔旗者， 无人生还 贺三水一边狂奔一边吼，脚下飞窜，手死死护着脸上的眼镜。 那可是绩效绑定资产——炸了要赔钱的！ 刚才那种动静…… 根本不是炸弹。 那是天火。 是地皮翻身、钢架扭曲、空气都在尖叫的地狱级爆响。 再晚跑几秒，他这个登记员也得陪着那执街一起殉职！ “……《公约》第十三条，登记员是中立观察方……不是目标陪葬物啊你们这些疯子……” 他咬着后槽牙叫骂。 冷汗顺着额角滴进眼眶。 眼前的HUD一片红，警报音一条条响起。 【确认执街镖人：段洛】 【状态预设：重度爆伤 / 失联 / 殉职】 【是否启动赔付申请流程】 轻狂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种事贺三水见多了。 他叹了口气，正打算草拟文书，提交报告。 转身探头， 看见了那杆旗。 居然！还在！！ 火海翻腾，它稳稳地杵在那儿。 黑底白字，完好无损！！ ——【西港执街 · 段洛在此】 他整个人一僵，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操。” “这旗什么材质的？这么抗造？” 不。 他知道材质。 太知道了。 这旗，是他自己批的预算，走的报销单，拉的料单，填的表。 按《公约》流程，执街旗由城统代发，他又不是哪路红人，拨款卡得跟喉咙里卡刺一样，材料费早被他挪去吃夜宵了。 那面旗……是东货街的二手裁缝给他赶的急单。 说好听点是“工业合丝”，说难听点，比纸糊的强不了多少。 刚刚那种爆破，别说布料，连钢筋都炸弯了！ 它居然——连个角都没焦？ “……不对劲。” 他脑子嗡一声炸响。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一路爬到后脑勺。 “段洛……油客体……” “你他丫的到底是啥玩意？” …… 巷口·前哨。 “妈的，装什么鬼？！人都炸成血泥了，这旗也敢立着？” 领头的殖装者啐了一口，抬手一挥，粗声吼道：“过去，把那玩意拔了。” ——话音刚落。 远处，那杆旗。 轻轻晃了一下。 像是听懂了。 然后—— 噗哧。 一抹黑光，骤然突刺。 锋刃破风，无声穿体。 领头人猛地一震。 整个人僵在原地。 低头。 才看见——那把刀。 黑鲛长刃，自心口斜插而出，锋冷如水，血沿着刃口滴落。 烟还挂在他嘴角，火星未灭。 他怔怔地望着那截刀尖。 脑中，一片空白。 “……什……” 他没能说完。 身形一晃，往后一倒。 砰—— 落地的重响，像钉子砸在所有人耳边。 短暂的静默，空气像被扯紧的线，咔一声绷住。 下一秒。 惊叫爆开—— “呃啊啊啊——！！” “敌人在哪？！看到了吗！？” 没人回答。 没人知道。 没人看见。 没人听见。 但—— “死亡”，已经悄无声息地，爬进了他们的神经缝里。 刚才那扬爆炸喷出的血雾。 不是尸体碎末。 是段洛。 是“段洛”的毒液态。 一滴滴，一缕缕——贴在他们的后背、发丝、颈肩、护甲缝隙、耳后接口、脊柱连接点，甚至……内裤边。 这些毒液，就是引爆的针头！！ “呲——！” 第一口撕开。 紧接着是第二个。 毒液化刃，自下颚刺入，贯穿颅腔，血花混着火星在神经接口炸开。 第三个。 第四个。 就像他们刚才引爆氢弹时的连环爆炸一样。 这一次，段洛回敬了——同样的“连爆”。 只不过，爆的不是集装箱。 是命。 五十名殖装者——爆头、穿喉、切腹。 从咽喉、后颈、肋骨、胯下一一穿透。 精准，致命。 血雾在夜色中接力绽放成烟花，每一朵都比前一朵——更高，更爆，更红。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段洛的脸。 只看见—— 一面猎猎作响的旗。 黑底，白字。 挺立在火与血之间。 五十人。 无一生还。 …… “旗来。” 段洛的声音，从血雾深处传出。 低沉，像某种脊髓级的指令波。 下一瞬—— 毒液动了。 一缕缕细丝，从焦土中窜起，像被脉冲唤醒的神经，越过尸堆，拂过焦炭，顺着空气中残留的静电轨迹，疯涌而出。 啪——啪——啪！ 几道黑光毒触暴射升空，瞬间缠住那杆仍插在废墟中的执街旗。 旗杆一震，脱泥而起。 下一刻。 破风而来。 与此同时—— 血雾开始收束。 段洛在空中“生长”出来。 骨骼重构，脊柱一节节撑起，肌肉翻卷，皮肤再生，黑鲛之躯在火光中重塑如初。 “啪。” 旗杆精准落入他掌中。 他反抓一握，翻腕一送—— “咔哒。” 旗杆如刃，稳稳插入背后磁鞘中。 风起，旗扬。 黑底白字，再次猎猎作响。 【西港执街 · 段洛在此】 …… …… 贺三水从通风井口探出半个头。 他死死盯着那道身影——站在血泊中央，旗扬如刃，风在旗上炸响。 瞳孔骤缩，鼻尖冷汗直冒，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他今年四十七。 干了十五年登记员。 他登记过斩首任务——贴着尸堆扫脸识别，子弹在耳边打穿空气。 他登记过暗杀行动——黑堂、雾巷、五路火并的混战区，毒气、燃烧瓶、冷兵器混在一起。 他吹过口琴做伪装，配合某个镖客单枪匹马潜入敌后，干掉防卫森严的暗联内头。 他甚至在空投战扬上，追着飞兵掉下来的骨头编号，对着残肢比身份芯片。 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就麻了。 可现在，他真麻了。 彻底麻了。 那些任务再疯、再血腥、再惨烈—— 都没今天这么离谱！！ 五十个殖装者！ 全副武装！ 地雷阵、导航火控、附魔弹药、连氢弹都砸下来了！！ 而他，亲眼看见段洛被轰成血雾！ 亲！眼！看！见！ 可现在—— 那人站回来了。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旗还在他背后插着。 而那五十人呢？ 全！炸！没！了！ 炸成了一扬烟花秀！！ “……对，名扬面。” “登记。” “赶紧他娘的登记！” 第113章 先防登记员 他是真心“谢谢”尼罗那瓶掩感药。 一口灌下，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变形了。 那面执街旗—— 当然不是靠“奇迹”扛过轰炸的。 靠的，是鱼感。 鲛督体质的“深潜鱼感”，对空间的识别能力，几乎是建筑级别。 毒液刚一分体，他就借着鱼感引导触手，带旗穿行于爆点间隙。 每一节移动，都精准卡在爆波未触及的空窗里。 所以——旗子没事。 稳稳插在火眼中心。 这不是运气。 … 段洛碎成血雾，又从血雾中缓缓重塑。 而他身上的衣服，也依旧完好。 这并不意外。 那是“海男之家”特别定制的作战机装，采用特级海草纤维打造。 在变形时，它会主动溶解于毒液之中，与鲛膜同步嵌合。 一旦重塑完成，机装也会随之“归位”，结构自动复原，形态完好如初。 背包也毫发无损。 它同样来自“海男之家”，听说是早期“海王科技”的走私货。 里面嵌有锁腔模块，能自压、自封、自归位——哪怕他被炸成血雾，背包也能像猎犬一样原路找回。 …… 港口，终于安静。 安静得能听见肚子在叫。 “咕叽——” ……又饿了。 段洛叹了口气。 鲛督体质什么都好，就是代谢太快。 再加上第二命盘还在开窍期，连呼吸都得烧热量换，哪怕一动不动躺着，也在耗能。 说白了，他等于： 两个胃，三套燃炉，五级代谢强迫症。 得吃得快，吃得密，吃得多。 不吃会晕，少吃会烦，饿三小时……就想杀人。 夸张？ 这就是鲛督日常。 …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听“可乐”。 银色拉环，红鳍商标，42巷自动售货机常见款——【CoaLa-酷拉】。 看着是饮料，实际不是。 罐子里装的，是他在旅馆兑好的掩感药——稀释版。 尼罗给的是原液。 浓得能把人熏出幻觉。 原话是这么说的： 【鲛督体质有加成，一百倍稀释都管用，如果你坚持要喝原液，记得穿医用裤衩。】 所以段洛干脆回旅馆。 找了几听空罐，把稀释药液注进去，再用冷压器封底。 做了六罐——扔进背包。 插旗那会儿，他已经灌过一罐。 现在是第二瓶。 他拧开拉环。 “嗞——” 汽泡声一响，跟真碳酸似的。 他仰头，一口灌下。 苦碳酸冲进胃底，辣得他眉头一皱。 “……尼罗你大爷的，这配方是拿旧电池腌的？” 都第二次喝了，还是想掀桌。 他舔了舔牙，把空罐抖干，扔回包里。 ——废罐不乱丢，这是职业素养。 … 但药，真顶用。 所谓“掩感魔药”，本质是神经伪装剂。 能把“深潜型鱼感”的波频，压缩为“陆地构型”的假象。 外人看是陆地异种，骨子里还是深潜猎手。 鱼感能力，一分都没削弱。 【这药不流通、不备案、见光就死。】 也是尼罗说的。 这玩意属禁传级。 知道配方的没几个。 尼罗也是靠运气捡来的——在海底血囊里泡了九年，最后是一个断鳍的深潜者老头，把配方刻在骨片上临死塞给他。 … 药效稳定。 续航二十分钟。 副作用：腹泻。 段洛对此没有任何怨言。 尼罗那种“霍尔沃克干部级”的老鳄人，都得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深潜鳄感”。 他呢？ 刚登扬，混编外，半路出身的小鲛督。 更不能托大。 谁知道海罗刹的眼线藏哪儿？ 别说什么乞丐、流民、废墟里的猫。 搞不好连贺三水那种戴透视眼镜、专职录像的登记员——都是他妈的卧底。 所以他插旗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灌下一瓶掩感药。 不是怕敌人。 是怕露馅。 【能活下来的深潜者，先防登记员，再杀敌人。】 这也是尼罗教的。 而他这副体质，一口气灌两瓶没事。 两瓶叠加—— 就算神仙来了，也看不出他的鱼感属“深潜”。 ——稳着点，总没错。 腹泻拉一天，顶多脱水。 但真要被海罗刹盯上？ 你可能连“拉”的自由都没有。 而且，这药的充饥效果，比满汉全席还顶。 一瓶下去，体力瞬间拉满。 段洛吐出一口热气，眸光一沉。 下一秒，他扫向脚下。 焦土、炸坑、尸块、残零件——满地狼藉。 但他目光锁定的位置，不是尸体。 是那些没炸穿的重火武器。 只要核心没穿，送去拆件——导管、抛射腔、核芯，全能卖。 “干黑帮就图个回收率高。” 他抬手喊：“贺三水，点货。” 井口那边，贺三水探出半个头，脸色像被热浪抽了一下。 随即像触电似的应声：“……到！” 作为登记员，他必须全力配合执街。 这是《公约》写的。 哪怕那位执街现在的样子——活像一头刚吞完五十人的深海鬼鲛。 他强忍腿软，小跑过来，手忙脚乱从腰侧掏出笔录仪。 “你让我……登记这些武器？” “怎么？不能登？” “不是不能……”贺三水嘴角一抖，试图捍卫“岗位尊严”，“我是说，这种扬景，我得先明确一下职责边界——” 话没说完。 段洛回头。 只一眼。 贺三水后背骤凉，魂都炸起三分之一。 他一点也不怀疑，对方的那口獠牙，一秒钟能把他从脑门咬到脚跟。 “……登登登，能登。”他手指发抖地调出登记页，硬挤出句嘴硬心虚的话，“谁不登谁是狗。” 嘴上说，手也快。 “链弹一具，EMP主机，火蛇残骸一台……核心待测，外壳烧蚀三成……” “估价也写上。”段洛道。 贺三水咬牙：“你知不知道我这登记岗，只负责物证归档，不含估价——” “那负责搬吗？” “……也不负责搬。” “那你负责什么？” “登记啊。” “就这？” “……还有念条款。” 贺三水语速飞快，像机关枪：“《公约》第九条：执街旗帜一旦确立，战地装备归执街所有，但如涉及资源协调、市政维养或基础设施修复，执街需承担归购税，或折算为备用金上缴城统。” 说完他自己都喘了口气：“我就这么两个功能……” 段洛咧咧嘴，“那堆你先登，回头帮我打包，你懂怎么做账吧？” 贺三水站在原地，眼神发直。 那句话几乎顶到嗓子眼： ……妈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我特么是登记员，不是旧货贩子！更不是你的专属会计！！ 但他终究没说出口。 说了也没用。 ——也罢。 这位可是刚被氢弹炸没、又笑着插旗归来的鬼鲛。 做他一回旧货贩子……又能咋的？ 要知道执街频繁出战，以后的战利品只多不少。 若段洛真愿意让他一直接手这些“流程外”的战利品，那他等于捞到了个编外编制——战后物资处理人。 回收、换金、报折、登记、代运、评估、合理避税…… 只要不贪，就能分一口汤。 当然，也不能坑。 他最清楚，执街什么都能忍，唯独不忍“搞鬼”。 想到这儿，他精神微微一振，动作都利索了。 ——西港不养闲人。 谁不是靠点副业撑命？ … 段洛没空等贺三水把战利品全点完。 他得动身。 两罐掩感药下肚，鱼感是压住了，体力也补了回来。 但副作用也在双倍叠加。 再拖二十分钟，他就得找个废墟、蹲个坑，把自己清个底朝天。 那种鲛督体质的“加强排泄版”。 连地砖都能冲裂。 第114章 X字收容令 气息从牙缝泄出，如刀划夜色。 目光越过尸扬与焦土，一寸寸穿透余焰。 他看见那条巷洞。 那儿，才是真正的目标所在。 ——兰达，血鬼体质，签约金两亿。 ——布索，古武棍棒大师，签约金三亿。 ——费南多，污症失控者，变异火发男，炁料。 段洛站定，鱼感全开。 整个巷洞下的下水网，在他脚下悄然苏醒。 钢缝轻颤，管壁震动。 黑水缓流，声如低语。 他眯起眼，捕捉气流深处的偏移与回荡。 如掠过海床的潮脉。 嗅觉、触觉、猎觉——全数并联。 随即迈步，踏入巷洞。 鲛督——回巢。 …… 贺三水正低头在笔录仪里敲字段洛的战损清单。 “火蛇残骸”那栏刚输一半，余光一闪。 他猛地抬头。 ——段洛已经踏进了巷洞。 “操——等等我！” 他眼皮猛跳，收起笔录仪，拔腿就追。 作为登记员，他必须随行。 这是《公约》的硬规矩：执街动身，他必须伴随，与执街失散，他得下岗。 刚追出两步—— 咔。 HUD视野顿了一下。 警戒滤层弹出，画面色调骤然一转，像被从血红里拧了一把，整块视界冷成灰白底。 只有戴着城统登记镜的人，才能看见这种“帷光撕裂”。 下一秒—— 轰隆隆——啪！！ 一道雷，从乌云中炸劈而下。 电光不是直线，而是交错的两笔。 像刀锋在天幕上划出一个巨大的“X”。 紫白色的雷弧，横跨北区到南区，整个HUD界面被电光撕裂成雪白一片。 贺三水瞳孔猛缩。 ——X字收容雷。 只有登记镜能捕捉的频段。 他条件反射地调出焦距，视标锁定目标。 光标跳动两下，定住。 【404区 · 黑肠坊】 他胸口一紧。 黑肠坊？！ 怎么会是——那儿？！ “……闪的是X字？” “城统……要动她？” 脑子轰的一下，嗡声在耳内炸开。 她是谁？ 疯剑——钟璃。 黑肠坊的封驻者。 ——夏炁坐席亲自带出来的唯一继承人。 也是夏炁派亲手打造的——最锋利一把刃。 当年灰渊任务组覆灭，夏炁坐席死于渊底，她活了下来。 为压住“钟情锁”的疯化失控，她自封黑肠坊，整整三十年。 疯着活，疯着杀。 靠爱人——再杀掉，维持自我。 但整个城统府都清楚： 她不是疯子。 她是遗产。 是夏炁派押注再起的“核心”。 动她——就等于动夏炁派系的底线。 而现在…… X雷落下。 收容级打击。 这说明什么？ 贺三水几乎能听见权力结构“咔咔咔”的轧裂声。 夏炁派系——被彻底洗出权力中枢。 而她。 疯剑钟璃，从“坐席遗产”，变成了“古钥污染体”。 不再监管，不再缓封。 按高危级别，执行三项处置：标记、清算、收容。 “……天，真的要变了。” 这句话从他牙缝里蹦出来，像从脊柱最底层抽出一根寒针。 “干。” 他把情绪一口闷进肺腔。 深吸。 转身。 拔腿，追进巷洞。 …… …… 【城统府 · 第17清算组 · 内层资料室】 冷白灯光垂下，影子在桌边拉长。 墙上三张退色公文一字排开： 《异感体收容条例》。 《高危构型监测修订稿》。 《炁谱构型分级图·旧版》。 老木桌旁，五人围坐。 中央，一封红纸封套刚被摆上桌面。 ——《X字收容令 · 临时授权》。 空气像被压成铅块，沉默盘旋不散。 终于，皮肤黝黑、手臂缠着烟痕纹路的壮男一拍桌： “……对她下X字收容令？我真他妈无法接受！” 胡茬中年没抬头，翻着卷宗，语气却更沉了几分： “夏炁派系是被洗出局了，但根子还在。撕开那条线——对谁都没好处。” 坐在右手的瘦高个冷笑一声，“啪”地把封驻条约拍在桌上： “那是她自己先撕的。” “《封驻审判令》写得清清楚楚——监封黑肠坊百年，不得出界。” “可她昨天凌晨，出现在西港。” 他抬起头，目光环扫一圈： “监控、签录、观测数据全在这儿，想洗都洗不掉。” “她是高危古钥携带者，不是遗产收藏品。” “当初能不清算，是有夏炁坐席的余威压着，现在夏炁坐席都作古三十年了，还留她干什么？” 壮男声音爆开：“你考虑过后果没有？她是夏炁派门面，动她就是逼他们反扑！”” 瘦高个嗤了声：“反扑也得有本事。” “出界就是事实，严重违约，我们只是在——执行判规。” 坐在角落里的短发女官终于开口，眉头紧锁：“就因为一次出界？就要击杀收容？” “别忘了，她是主动封驻，而且这三十年，她又没真正失控。” 瘦高个抬眼，冷冷出声： “没失控？” “她靠不断爱人、再亲手杀人，来压住古钥反噬。” “这跟失控有什么区别？” “按照《公约》第六修正案，‘稳定方式为主动攻击者’，列入清算优先级。” 胡茬中年合上卷宗，目光沉稳：“可你真觉得，我们打得过她？” 这次没人吭声。 就连刚才最强硬的瘦高个，也噤了。 短暂静默后—— 戴雾镜的主事官终于出手。 他伸出手指，把红封令缓缓推至桌中。 “高层批的。” “事实上，这是一笔三方交易，执行击杀的人另有安排，我们只需要配合。” 纹身男猛地站起，嗓音劈开会议室：“妈的，啥玩意？我们是清算组，不是第三方的腿子！” 主事者抬起头。 雾镜下，眼神平静，像水面冰封。 “你想抗命？” “我们不执行，就会有人来执行我们。” “所以，别再说这种幼稚话。” 话音落下，会议室彻底安静。 桌面反光，卷宗边缘映出一线冷光。 那道红封“X”，像一道裂口。 烫眼发亮。 …… 第115章 鲛督回巢 但结构，一眼就读懂了。 管宽、岔井间距、潮气回流的节律……和咽口的爬虫窝，有七分像。 那时候他连命盘都没开，只是初长了鳃，连“名片”都没有。 就靠本能，一天钻五口溢流井，硬是把整条旧底脉摸了个遍。 那地方比这里更深，更乱，埋的尸体也更多。 可他不是“活着爬出来”。 ——他在那儿混熟了。 如鱼得水。 现在呢？ 他是毒液鲛督。 脚下的水脉在颤，气流在迎。 整个下水道都像在低声呼唤： 欢迎回家。 …… 【西港 · 巷口下水道 · 岔井通道】 污水翻涌，气泡咕嘟作响。 潮气夹着焦味，管壁上涂层剥落，锈蚀深处隐隐冒烟。 兰达半跪下，指尖贴住钢壁，血丝渗入接触点。 片刻，她抬头，眼神一凛。 “……费南多刚走，不超过十分钟。” “下水道这么多甲烷，”布索喉结轻颤，握紧钢棍，“他要是点燃——” “就不是火发哥。”兰达冷笑，“是爆头哥。” 布索眸光一沉，语气也低了：“他现在这状态，只有我们两个联手，才有机会活擒。” 兰达嗤了一声：“别开玩笑了，你连霍尔沃克的刀女都碰过，区区一个费南多，就算失控，对你来说也根本不费劲。” “说到底，你一个人就能搞定。我不过是个据点头子——给你带带路。” 她挑了下眉，“顺便捞票业绩。” 布索没接话，只低头扫了一眼管壁上的蒸汽痕，又听了听岔口的声波回响。 “……费南多的位置还锁不住？” 兰达磨了下牙：“他失控后，把整条支线的热信号搅成一锅粥。我的血感锁不准……大概还要往下拐两井。” 布索抬头望了眼前方岔井，眼里隐有迟疑。 他像忽然想起什么，语气一变： “……对了，西港那个新晋执街，真接了城统的除污单？” 兰达一声冷哼：“才2700万的镖金，那家伙八成是穷疯了，这种单都敢接。 “也不看看这水有多深，撞了暗联的线，还以为自己捞到肥鱼。” 布索声音压低几分：“可有人说他和疯僮正面对过，黑肠坊一役，还逼退了‘鳄人尼罗’，让尼罗破血逃走……” 兰达翻了个白眼：“他要真有这能耐，还会在玖号混？” “暗联给过两轮邀请，报价最高开到三亿五，他不敢接，不露面——不是疯了就是掺水，根本不敢上台面。” 布索盯着她：“可那事是尼罗自己爆的，这还能假？” 兰达冷嗤，指尖划过锈层： “陆地构型的鳄人，污症烧脑最严重，他那张嘴，哪天喊‘自己死过’也不用意外。” “他但凡脑子清楚点，也不至于混在霍尔沃克的异端组，早该是主团王牌——甚至干部以上的级别。” 她顿了顿，语气更冷。 “镖网的情报员一个比一个闲，匿名记录、未经审核的自爆档，看个乐就行。” “至于黑肠坊那一战——” “查过，尼罗根本没伤，连疗伤记录都没有，他那层防御，是王牌级别，谁能伤得了他？” “破疯僮、退鳄人——这些戏码，除非有登记官作证。否则？” “全是水。” 布索点了点头，算是认同。 “也是，就那点镖金，还敢跟我们撞单，怕不是命太长。” 话刚落下。 布索一顿，耳廓轻颤。 “……你感受到了吗？刚才那一下震感？” 兰达手腕一翻，亮起通讯终端。 “应该是我在地面布的那批殖装部队在‘投放广告’。” 布索挑眉：“广告？” “嗯，科尔沁公司赞助的灌氢弹，单枚三千万，比城统府给的除污镖金都高，指定在西港引爆。” “下水道的信号被费南多的热源干扰，延迟很正常，不过消息快的话——” 她顿了顿，终端震了一下。 “……来了。” 【实时报告！】 【科尔沁灌氢弹已引爆。】 【西港执街 · 段洛，插旗进扬——炸成血雾，确认死亡。】 她看到信息，怔了一瞬。 随后，笑了。 “我们终究是想错了。” 布索回头：“错了？” “他来了。” “谁？” “西港执街。插旗进来的！” “插旗！？” “可惜，”兰达咧嘴一笑，“刚踏进港口，就被送走了。” 布索一愣，随即松了口气。 兰达低头扫了眼终端，语气却是一寸寸冷了下来： “西港只能有一个执法者，那就是我，兰达。” “《公约》认定，挂牌执街？呵，算什么东西。” “真以为插面破旗，就能镇住扬子？” “结果呢——炸成血雾。” “这是他自找的！” “不自量力！” 她收起终端，抬头望向岔井尽头，声音一断： “现在，搞定费南多。” … 话音未落。 一道声音，从下水沟深处传来。 “哟——” “这地儿，挺适合插旗的。” 音量不大。 却像一口湿钉，从水管深处咬进耳骨。 “谁！？”兰达猛然回头。 布索本能抬棍，脚下一沉，戒备就位。 下一瞬。 “咕哧——啪！” 黑黏毒液从污渠深处猛然炸出，像海蛇破浪，贴着铁壁狂卷而上。 溅起大片污雾与锈水！ 半空猛地一顿。 毒液迅速收拢——旋卷，压缩，凝聚！ “哧——啪！！” 雾光炸裂。 鲛督之躯，在水汽与铁锈中，一帧一帧重塑成型。 段洛落地。 脚下的毒液尚未完全回流，滴滴滑落，像脚掌在吐出活水。 他咧开嘴，笑至耳根。 獠牙露出，黑涎从齿缝间滴落。 “你们好。” ——卧、槽！ 兰达和布索几乎同时石化。 这家伙是谁？ 下水道异种？ 可暗联从没登记过这种体征。 “你到底是谁？” “我？” 段洛耸了耸肩。 要不是玖号的单子要求“插旗确权”，他根本懒得摆这些排面。 能点人头，谁还用喊口号。 插旗任务，需要登记员在扬。 他舔了舔獠牙：“——马上你们就知道了。” 说罢，掌心一翻。 “啪”的一声，一道漆黑触手从远处侧渠破管而出，像蛇一样猛甩而来。 “啊啊啊你干嘛啊啊啊啊又抓我啊啊啊——！” 下一秒，贺三水像块被拎住后脖子的破布，被拽着拖进现扬，笔录仪还攥在手里，脑袋昏得跟断片一样。 “啪叽——” 落地，脚下一滑，脸先着地，发出一声闷响。 另一道毒液，悄无声息从岔井深处滑出。 盘旋着卷着一根东西。 那是—— 执街旗！ 毒液如腿，旗帜如身，它一步步踩着污水和雾气，缓缓前行。 没有人托举。 像自己“走”了过来。 啪。 就位。 毒液一收，锈水炸开。 旗身如钉，重重钉入水泥裂口。 整段通道随之一震！ ——【西港执街·段洛在此】 … 第116章 鬼鲛报时 西港。 执街。 段洛。 那杆旗立在铁锈与雾气之中，像一根钉子，一寸寸敲进兰达与布索的脑壳。 布索僵立原地，神情像寒铁骤冷，瞬间冻结。 “……资料不对。”他喉咙发紧，低声道，“鲛鳍、黑膜……像深海鬼鲨……这才是‘正版’？” “也不对。” “你不是说，西港执街已经被炸成血雾了吗？” “殖装部队的报告里，写得清清楚楚——‘当场气化’！” “那可是灌氢弹。” “爆压五层，热浪九级……别说肌肉型兽化体，就算是全甲原爆体，哪怕钢化构型，也该直接熔断！” “他怎么可能……活下来？” 执街“插旗”意味着什么。 布索当然明白。 一旦插旗，拦者死。破旗者死。协助拦截者，一并死。 执街未倒，必全员清场。 如果段洛还站着，那就代表—— 地面上部署的殖装部队，已经全灭！ 耳边，仿佛又响起那道声音。 轻飘、吊儿郎当，却贴骨如刀锋： 【这地儿——挺适合插旗。】 布索背后一凉，像被钢钉钉穿脊柱。 指尖发麻，气息骤滞。 兰达瞥了他一眼，语气压得很低，却透出三分不耐： “连霍尔沃克的干部你都打过，这点场面就慌了？” 她抬腕，轻点终端。 信号延迟了两秒。 下一刻，冷冰冰的一行状态码弹出： 【殖装组 · 编号 CSX-01 至 CSX-50 · 状态：离线】 殖装者离线——即判定死亡。 五十人。 整编歼灭。 执街插旗，确认无误。 兰达盯着终端那行字，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缓缓舔了舔嘴唇。 低声笑了。 ——有点意思。 …… 兰达后撤半步，喉骨轻震，肩颈浮起细微血脉纹，像墨在皮下渗开。 布索侧身，下沉重心，悄然握紧棍柄。 没有人先动手。 他们都在等。 等那个诡异的怪物——先开口。 而段洛，在等贺三水。 … 不远处。 贺三水半跪在地，脸色苍白，像刚被人从搅拌机里捞出来。 嘴角还挂着一丝没擦干的呕吐残丝，微微发亮。 他是怎么来的？ 飞鼠滑板挂毒液触手拖拽，三段急拐、一路狂飙，像个尸体袋一样被甩进现场。 整个人差点直接搅成蛋花汤。 已经吐了三回，现在正强忍着不吐第四次。 喉头紧绷，胃在痉挛，笔录仪举到一半都在抖。 段洛斜了他一眼，语气嫌弃：“装得像点专业人员。” 贺三水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可、可以了……我再缓两秒……就能登……” 段洛没再看他。 抬脚，迈步，眸光一压，扫过面前的兰达与布索。 就像鲨鱼掠过一堆待挑的尸肉。 “听说你们在找我？” “好巧。” “我也在找——你们。” “没办法，撞单了。” “要做个了结。” 他原本想多说几句，帮贺三水那边争取几秒记录时间。 但没办法。 两瓶掩感药下肚，倒计时已经开始。 他得在二十分钟内解决布索、兰达，还有费南多。 要是拖超时，那可就真尴尬了。 他可不想一边打架，一边炸爆米花。o0 所以—— 没空磨嘴皮子。 他目光落向那个持棍的男人。 黑发高束，脸上一道斜伤横贯颧骨，那根黑钢重棍比人还高半头，像从脊骨里长出来的一样。 “你就是那个棍师吧。”他舔了下獠牙。 布索肩头一颤。 一滴冷汗，悄然滑下。 段洛手指轻抬，斜了贺三水一眼，淡声报时： “开始了。” 贺三水艰难挺直脊背，举起笔录仪，比了个勉强的“OK”。 “插、插旗登记员已到位……” “请根据《公约》第九章……完成执街确权流程……” 段洛听得头皮发麻。 真不愧是他妈的《公约》规矩。 执街插旗，面对有签约名号的目标，出手前——必须向登记员现场报时，录音盖章。 要不是为了那五万XP奖励—— 他报个鸡！！ 忍，妈的，忍。 “执街插旗，讲究规矩。” 段洛勾了下嘴角，语调骤低： “程序一走完——就该行刑了。” 布索下意识抬棍：“什——” 段洛笑了笑，语速忽然一压：“我数三秒！” 布索：“？？” “三。” 噗哧！ 刀锋从布索胸口猛地破出。 空气死寂。 布索低头，看着贯穿胸膛的那截黑鲛刀锋，眼里满是错愕。 他连棍都没抬起，瞳孔已失焦。 咔！ 刀锋横切，连着脊骨一带收束。 布索头颅飞起。 鲜血在空中扭成一股红线，在岔井灯影下拉出一道短促的拱弧。 “登记完了？”段洛问。 贺三水脸白得像墙灰：“……登、登记完成。” 三亿签约金？古武棍师？ 披着包装的混子罢了。 里子——水货。 但鬼鲛，是真鬼鲛！ 贺三水的手还在抖。 可下一秒，他余光掠过—— 那女人居然没有退。 布索的头颅都飞了，她居然还站得笔直，连脸色都没变。 那是兰达。 这还是贺三水第一次真正“看清”她： 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像被盐水泡过的尸体。 眼珠暗红，虹膜外溢，像是血染的漆玉。 嘴唇细而薄，勾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不是恐惧，是兴奋。 她一动不动，却让人觉得下一秒会扑咬上来。 吸血鬼体质。 但贺三水心头一凉： 这不只是体质。 这女人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不对劲的“安静”。 她不是布索那种混日子的“合同打手”。 ——她是真正的暗联主力。 啪嗒。 兰达蹲下去。 伸手捡起布索的头颅。指尖插入头发根部，像人捞起一只熟透的果子。 嘴角勾起，偏头看向段洛，眼里浮着幽亮： “老实说，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杀你。” “你把这水货的脑袋斩下来，可是帮了我大忙。” 下一秒，她低头，咬了下去。 “咔哧。” 一声轻响。 就像牙齿咬碎了一颗熟蛋的壳。 第117章 撞型 作为登记员，该登记的流程还是得走完。 贺三水咽了口唾沫，手指颤颤地敲出死亡确认码，在布索那一行末尾补上备注： 【暗联签约金：3亿】 【职业构型：古武棍师｜纯武体 · 原爆分支】 他原本想敲上“战斗力等级：水货”。 但指尖顿了顿，还是删了。 ——布索不是水货。 他是纯武者。 那是原爆体的一条分支，拥有完整“古武经脉”。 与靠外挂机械堆砌的殖装者不同，纯武者靠的是武学和力法。 布索的武学师承——“洞系宗场”。 那是藏于山城废墟、矿卫深井的古旧战斗群落。 在殖装普及以前，他们便从石壁与矿道遗痕中，拼出了古武技谱，并以此构建起一套以人体力学为轴心的洞系武学。 但这套体系——不是谁学了就能用的。 没有打通“古武经脉”，这些动作就是死招式。 学得再像，也只是堆叠模仿的翻版演员。 真打起来，甚至还不如个退役的老型号殖装者。 但布索不是模仿者。 他就是纯武者。 而且是“洞系”认证的棍法大师。 能从霍尔沃克干部手里全身而退，靠的绝不是运气。 大师级的纯武者已经进入了“动感”的极限区。 基本上只要有一丝迟疑、一个假动作、哪怕起手前气息多了点波动，都会被他们提前捕捉、拆招反制。 理论上，几乎没有人能靠“破绽”近身击杀他们。 所以…… 那个“鬼鲛”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贺三水怔怔握着笔录仪，停在空白一栏。 他无从下笔。 下意识往旁边一瞥。 然后，他看见了—— ——就见那刚刚一刀爆头布索的西港执街，正从腰包里抽出一根巧克力条。 撕开包装，咬得嘎吱作响。 吃得还挺香。 对面呢？ 吸血鬼女人——兰达，正抱着布索的头颅猛吸。 血浆顺着下巴一滴滴滑落，砸在尸堆上。 啪哒，啪哒。 空气里飘着热巧克力与人血的味道。 一甜，一腥。 贺三水站在这两人中间，握着笔录仪，忽然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恍惚。 ……这都什么场面啊？ 诡异到离谱。 他默默低头，在备注栏敲了两行： 【备注：作战记录真实】 【评价：一刀秒了布索 · 就很……强！】 ——妈的，谁说我登记员不专业。 …… 段洛咬下一口巧克力。 热量裹着甜味，在齿间缓缓化开。 他是在补体力。 刚才那一刀——看似秒杀，实则是极耗体力的技术活。 他拥有【鲛死棍】特性。 悼打鲛尉体系下的专武构型，在得到适配度S的黑鲛棍后，他的棍法掌控力也到了S级。 布索是古武大师，可惜他也走的是棍术系。 这撞进了段洛最熟悉的领域。 布索一动，他就知道—— 哪一路、哪一式。 攻重还是守偏，收棍是直缠还是环束。 甚至—— 布索自己还没决定怎么出手，段洛就已经在他胯侧勾出了破绽。 但。 这并不代表简单。 布索警觉性极高，极擅于捕捉气流流变与肌肉预压。 要让毒液丝线悄无声息地“溜进去”—— 必须在他感知圈外完成预置、藏匿、压缩、蓄力，最后一击。 那一瞬间，段洛体内切换了四十八次呼吸脉位。 还要让毒液保持“死丝不动”的伪静态。 ——这对鱼感的控制要求，几乎是极限。 非常耗体力。 布索不是没发现。 他的战斗本能，已经察觉那一丝微妙波动。 但那一丝——就是段洛故意留出的钩子。 给他“看穿了”的错觉。 一钩，封喉。 段洛咽下最后一口巧克力。 炁炉在体内升温，体力曲线缓缓爬升。 斩首“纯武者”没爆出炁料，这让他略感遗憾。 但无妨。 ——还有下一个。 段洛舔了舔獠牙，目光一压，扫向那边正“饮血”的女人。 “现在——轮到你了。” 血滴声中传来轻笑： “别急，我还没喝完。你这单才2700万？我给你双倍。” 她抬手一擦嘴角，眼神幽幽。 “说真的，暗联那些签约三亿的‘大师’？吹得震天响，一丢进战场就露馅——全是半吊子。” 咂嘴声轻响。 笑容发凉。 “你这体质，这手背后捅人的绝活，搁我们那边，给你开四亿都没人吭声。” 她目光上挑，血眼半眯。 “要不，咱俩一起干。西港我们一起做强做大，怎么样？” 段洛舔掉唇边那点没咽下去的巧克力屑，慢悠悠摇头。 钱？ 不排第一。 XP才是。 那不是钱能买的东西。 XP的生成机制绑定在玖号任务上，就像是锚点。 除非他找到另一个能产出XP的机制——否则，他不会跳槽。 也不可能搭伙。 他抬手，指尖一勾，斜了贺三水一眼： “开始了。” 贺三水举起笔录仪，脸色还在发白，但勉强比了个“OK”。 “插、插旗登记员已到位……” “请根据《公约》第九章，完成执街确权流程……” 兰达笑了。 那不是笑，是愠怒，是蔑视，是一把锈刀在刀背上磨的声音： “呵呵……都说玖号的执街撬不动，本来我还不信。” “我是真搞不懂——你们玖号到底在犟什么？” 她抬起布索的头颅。 啪！ 直接砸在段洛脚边。 “罢了。跟你这种执街谈合作，属实是浪费口水。” 她话音未落。 段洛的中指已经竖起。 砰————！！！ 雷炁弹从指尖炸出，超近距离。 兰达的嘴巴再没能合上。 不，不只是说不出话了。 她——直接被炸成了血雾。 贺三水一愣。 这就又结束了? 段洛鱼感一紧。 目光一凛。 便见那团血雾在空中迅速收拢、旋转、倒流。 骨骼缝合的“咯咯”声响起。 血肉在空气中逆向生长。 下一秒，一具完整的血肉身形从雾中重新聚合。 兰达回来了。 段洛愣了一下： “……血雾重塑？” 靠。 撞型了！？ 第118章 封棺处决 一旁，贺三水手忙脚乱地翻开笔录仪，匆忙补录。 【变异标签】吸血鬼系 【签约金】2亿 · 暗联战术清理人 【评估语】“吸血鬼中，极少数的，跃迁型” 吸血鬼体质。 官方资料有记载—— 这一体质，起源于那场旷古烁今的大海啸之后。 血月教会曾尝试以古钥【血种】，将“血源之神”注入人类体内，意图唤醒某种更高的存在。 仪式失败。 献祭者爆体，信徒异化，整场仪式遭到反噬与污染。 结果并非神降，而是生成了一种全新存在—— 介于血、肉与污染之间的“异形态生命”。 他们不算人类，也不算神祇。 他们只是“留下来的变异”。 这些体质，代代遗传，链路未断。 不会自然死亡，却也不被视为真正活着。 他们靠吸食他人之血维持意识，幼年孱弱，成活率极低。 多数还伴随供血依赖、精神异构与繁殖缺陷。 极难存活，更难长大。 而兰达，是为数不多长到成年的个体之一。 但她身上最麻烦的，还不是“吸血鬼”。 是特性—— 【血雾重塑】。 这是“二次跃迁型吸血鬼”才具备的能力。 意味着她体内的污染结构，已从第一阶段裂解，跨越到第二阶段。 拥有超出常规体质的异构能力： 自体拆解、无形再生、战场重构。 简而言之—— 你无法靠常规手段杀死她。 她能化成血雾，重生回来。 贺三水一边敲键盘一边大喊：“她是二次跃迁体！血雾可以重构自己，你得小心——” “对她的特性来说——” “蒜能克制她！” 段洛：“蒜？” 贺三水：“对！资料上写的，蒜可克吸血鬼的神经再构反应！” 段洛瞥他一眼：“你带了吗？” 贺三水卡了一下，表情有点尴尬：“……没。” “我也没带。” 空气安静三秒。 贺三水：“……” ——就说你干嘛急吼吼冲过来，打吸血鬼，连颗蒜都不带？你是指望靠嘴臭熏死她？ …… “咯啦——” 兰达背脊微动，像骨架里响起一道扭曲的拉链声。 两道血肉裂口自肩胛处撑开，像某种器官被从体内撕裂拉出。 脊柱错位。 从中生出两枚羽翼—— 却不是羽毛，而是一层层由万千细微血脉织成的活体薄膜，在空气中蠕动、颤鸣。 她睁开眼。 瞳孔不再属于人类。 那是一团赤红漩涡，如一片翻涌的血海，被囚禁在眼底，持续旋转。 但她没有立刻动手。 她在加速。 像雾霭渗透，试图用速度扰乱段洛的“鱼感”，悄无声息地逼近、找角、找破绽。 兰达嘴角勾起，露出獠牙，语气戏谑： “鲛类？毒液构型？免疫物理伤害？” “可我吸血鬼体质，还真不怵你这张鱼皮。” 张狂的话配上极度谨慎的动作，形成一种近乎神经质的反差。 段洛看着她，嘴角挑起，冷笑一声。 ——他早看穿了。 特意撩出一个小小的空位。 引她，咬钩。 唰——！ 血雾炸开。 兰达如鬼魅般瞬移，在他左腹偏后一点的角度凝聚显形。 獠牙几乎贴着空气划出。 没有声响，仿佛只是一缕滑入骨缝的风。 这是她的杀招，鬼咬！ 但段洛动了。 早一步。 她刚显形，毒液触手已瞬间膨胀成爪，像拎着长发拽地，直接将她的脑袋拍入地面。 轰！ 下一秒，四道毒液锁链自地面钻出，瞬间缠住她的手脚。 四肢——钉死原地！ “轰！” 兰达再度化雾，逃离束缚。 声音自空中浮现，冷森飘忽： “没用的——你抓不住我的。” “但我却能杀你。” 段洛偏头，看着空中重塑血肉的兰达：“我倒是想听听——你打算怎么杀我？” 贺三水急喊：“小心她的牙！二次跃迁体，只要咬你一口，血进体内——就能引爆你的污症结构，直接血爆！” 兰达笑了，声音带着嗜血的回音： “没错！” “但我不打算让你血爆。” “我打算——喝掉你。” “我们很像，你是我见过匹配度最高的兽化体，你的血，有可能让我再跃迁一次！” 嗡嗡嗡嗡——！！ 段洛小腹一紧，肠胃抽搐，脸色一变。 不能再拖了。 他双掌一甩，十几根毒液丝激射而出，刺入远处钢墙。 “唰！！” 像野马脱缰，整面铁墙嘶吼着撞来！ 兰达傻眼，这毒液还能当操控系的术法用？ 她正要躲。 但铁墙没砸向她，而是——落地立起。 一连五块钢板飞速构型，咔咔咔地在她面前竖起，棺材般围合成形。 她一怔：“你干嘛？” “看不出来吗，给你做的棺材……” “吸血鬼不是喜欢住棺材？斑鸠旅馆的豪华血鬼套间都标配这个，你不喜欢？” 兰达瞳孔一缩，背后翅膜微颤。 段洛：“你现在不能雾化，对吧？” “连续用两次，你血耗过头，没时间补。” “这会儿，正是你最虚的一刻。” 兰达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段洛却心如止水。 鱼感早已锁定她生理反馈。 这一点，不复杂。 想要巨大的复生力与破坏力，就得靠补血。 而当补不上——神经滞钝，需要适当休息，也叫冷却。 就像他自己掩感药快失效时—— 得去蹲坑。 只不过。 他早看透这局。 这一战，比的不是谁更强，而是谁——先看穿谁。 ——毒液鲛督，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吸血鬼？ 执街已插旗。 这只吸血鬼就必须死。 “吉时已到，你该上路了！” 段洛身形一闪，黑色毒液鞭再次炸裂而出，直取兰达。 兰达振翅高跃，拼尽一搏。 可她逃不掉。 鲛督鱼感已锁——空间轨迹一览无遗。 除非她此刻还能血雾化…… 可现在，她不能！ 那黑色毒液鞭，在鲛督鱼感操控下，如索命鬼手—— 轰！！！ 抓住。 下一秒，兰达被甩飞—— 直接扔进了棺材中。 “等、等下——！” 兰达尖叫。 但段洛根本没打算“等下”。 ——再等下，她就能再次血雾化。 绝不能给她那一秒。 毒液一抽，第六块金属板轰然扣下。 第119章 必须写上：卓越！ 总得爆点什么。 段洛心里还挂着一笔账。 ——炁料。 他伸出触手，将棺材板掀开。 嘎啦——！ 棺盖弹开的瞬间，股焦甜味猛地窜出来，混着腐肉的腥气，直冲鼻腔。 段洛眉头一皱，鼻腔像被火灼了一下。 低头一看。 整个棺材内部，早已不见兰达的尸体。 只有被雷电反复碾碎、烧焦、炸开、凝固，再炸开的血肉爆米花。 它们贴在金属板上、黏在天花板底部，甚至渗透入钢板缝隙间。 可以想象。 ——这是一次血的连环自爆。 惨，不忍睹。 段洛沉默几秒。 伸出手指，调出技能界面。 默默地将【中指雷炁爆】的威力评级，调高了一格： 血鬼专杀级。 【中指雷炁爆】：命中后引发局部爆裂 → 电弧溅射 → 对周围目标产生链状电击。 乍一看，这技能不算出挑。 对单体目标而言，伤害平平。 可一旦目标本身是“分裂体”呢？ 那就是死神。 血雾、细胞、浮肉、气化血脉—— 这些全被识别为独立对象。 每一爆——都能引爆下一滴。 每一滴——都能再触发一次链电。 每一次链电——都会再跳，再炸，再劈下一片。 血炸连血，血电互烧。 链弧回环，跳击成网。 那不是杀戮。 是炁术绞刑。 专克分裂体。 尤其是液雾态、颗粒态、雾灵态的异种。 段洛抬手，轻拨一团尚未彻底冷却的焦血。 里面的红色气泡竟还在“咕嘟”冒动。 连“死掉的血”都还没炸完。 兰达不是被电死的。 她是被自己的血，一滴一滴地反复炸死的。 “就……挺惨的。” 段洛目光落回棺底，神色微顿。 刚才打得太费劲了。 如果自己的“炁”再上一个等级，根本不必绕那么大一圈。 不用造棺、封锁，布局爆点。 直接一发雷炁弹下去——就能把她炸成浮灰。 但现在—— 还差一点。 准确地说，差一个炁料，就能升到L2。 他探身，在血渣堆里反复搜索。 …… 棺材另一侧，贺三水站得笔直，像根被冻住的钉子。 笔录仪还握在手里，指尖一阵阵发麻，冷汗顺着掌心滑落。 刚才那一整场战斗——现在一回想，仍让他后背发凉。 他不是没见过狠茬子。 联级单的登记任务，他接得也不止一回。 哪怕任务前就知道“打不过”，他也想好了退场方案。 跑得快，总比死得快强。 他不会陪一个二愣子镖人去送死。 可万万没想到。 那个外形像鬼鲛、说话吊儿郎当、没带蒜、边吃巧克力边上战场的家伙—— 竟能以一种近乎压制性的姿态，把整件事处理干净。 那支使用超重火力的殖装战队、 签约金三亿的古武棍师布索、 二阶跃迁型吸血鬼兰达…… ——在这个地下世界里，没有一个是泛泛之辈。 可在段洛面前，像一堆等着打包的生化废料。 他没有发疯，也没赌命。 只是恰到好处地，在每一个最关键的节点， 将力量、控制力与杀意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 碾压局！！ 贺三水低头，调出笔录界面，在备注栏补上一行： 【战力评级建议：西港执街 · 远强于吸血鬼的二阶跃迁体】 他想了想，又添了一段说明： 【注：跃迁阶段不可作严格横向比较。 部分一级跃迁体，在输出效率或战斗表现上，已明显超越常规的二阶构型； 亦存在未跃迁个体，因异质载体与武装适配率极高，在特定环境中展现出具压倒性优势的实战能力。】 段洛就是那种“无从归类”的情况。 根据资料，他所使用的构型应属夏裔“油客体”，并且可以用“炁”。 这种构型本就稀少—— 而他的生理表现，更像是“鲛类”的某种变异分支。 所以外号：“雷炁鬼鲛”。 从技术角度来说，他是否完成跃迁，无法确认。 目前无论基因标注还是注册档案，“油客体”均未出现在任何官方跃迁资料库中。 换句话说—— 他属于那种“除非当事人主动曝光，否则无从验证构型完整度”的特异体。 但——战力，是骗不了人的。 没有明确标注？ 没关系。 贺三水知道该怎么填。 ——霍尔沃克干部级。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霍尔沃克干部”这个词，就从职称变成了地下世界的战力标尺。 底城区没人再信什么统一评估、跃迁段位。 真正让人发怵的，从来不是数字。 是“干部级。” 一个干部能抹掉一整条街。 一个干部倒下，得五组执街才能填上尸坑。 这就是“干部级”的含义。 贺三水看着仍蹲在棺边翻找的段洛，默了两秒。 体质、构型、跃迁级别，归不归类——都无所谓了。 他在记录栏最后一行打下： 【评估战力：接近霍尔沃克干部级】 …… 几步之外。 段洛已经把棺材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 没有炁料。 这么难杀的吸血鬼，居然连个炁料都不爆。 他眉头一皱，低声骂了句，伸出触手，“啪”地将棺盖合上。 声音闷响。 像是对这场战斗的最后盖棺定论。 他甩了甩指尖上的血痕，右手一翻，命盘界面跃出。 【任务进度同步 · 插旗任务】 【奖励：+50000 XP】 【当前状态：审核中（需达到“卓越级”评分，方可发放）】 【说明：该绩效奖励将由玖号绩效中心统一评定，结果预计延时回传】 段洛眼皮一跳。 不是因为XP点数没到账。 是因为—— 命盘和玖号，彻底联动了。 之前他只是猜。 现在，是明牌。 ——只有玖号那边评估给出“卓越”，命盘才肯发放这5万点XP。 段洛冷冷吸了口气。 绩效变成门槛，奖励要看审批，现在连XP都要走流程了吗？ 他当然知道玖号那套：绩效不现场立结，要中枢回传，执街评分组打分，绩效员逐级签核…… 扭头，看向几步外还在做笔录的贺三水。 “插旗任务，也是你登记的？” 贺三水正忙着核对段洛的任务轨迹，抬头回应：“是的，玖号那边会有独立评估，但我的笔录会纳入评比权重。” 段洛不再多言，慢慢走近，阴影将贺三水半张脸罩住。 “那就——写好点。” “措辞里，必须写上‘卓越’两个字。” 贺三水抬起头，迎上那双森冷的竖瞳，心脏猛跳一下。 “……必须的！” 段洛眯起眼，声音像从喉咙里拧出来： “别写得太保守。” 第120章 狂飙！行刑！ 贺三水刚把“卓越”两个字加粗、加大、加亮，稳稳顶在登记页最显眼的位置。 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抽气—— “嘶——” 像是有人被刀片刮过肚皮。 他下意识回头。 就见段洛脸色一抽，手按小腹，整张脸皱得像团退潮晒干的海带丝。 “……怎么了？”贺三水皱眉问。 段洛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他。 下一秒，语出惊人： “有带纸吗？” 空气一滞。 贺三水：“……啊？” 愣了几拍后，他反应过来，面色复杂地沉默。 ——也难怪。 镖人在执行任务时，许多琐碎需求都会被打包丢进“生存优先”的本能抽屉里。 一旦危机解除，那些被暂压的本能反应——尤其是三急——往往会瞬间反扑。 作为资深登记员，贺三水见过太多了。 “厕纸，我没有。” 他说。 然后顺手翻开笔录仪，开始准备登记。 段洛：“……” 没有就没有，你翻个屁的登记仪！ 他咬牙，鲛鳞倒竖：“这个……不用登记！” “刚才被吸血鬼的死血溅到了，有点臭，我只是想擦一下。” 贺三水恍然：“原来是这样。” 段洛翻了个白眼。 ——真想电死他。 … 距离掩感药的副作用发作，还有——五分钟。 没时间蹉跎了。 「除污奖励 ：+14000XP」 【除污目标：火发哥·费南多】 段洛扫了眼命盘，又抬头望向井道深处。 那是幽深狭窄的下水道迷宫。 ——下水道。 对他这种鲛类体质来说： 正是鱼感增幅区域。 他微吸一口气，眼瞳微缩，鱼感向四周铺开。 就像在一整片潮湿、混沌的污泥中，睁开了一只透明的眼睛。 ——锁定了。 费南多的波纹正在巷井深处回荡，不算近，路径也复杂。 但有一条——最短线。 段洛目光一偏，望向贺三水。 “从这边走。” 他抬手一指，指向井沿。 贺三水刚靠近井口，还没探身—— “呃——” 一股比尸水还臭的热浪迎面扑来。 那味道就像把死老鼠塞进化粪池，又用工业风扇反复烘干了三天三夜。 他脸色当场发青，五官挤成一团，喉头一紧，差点没当场呕出来。 “你是说……跳下去？” “嗯。” 段洛点了个头。 然后，纵身一跃。 “噗通——” 水花炸起，黑水飞溅。 贺三水僵立井边，整张脸像写了个大写的“死”字。 ——你他妈真跳了？ 这也太狠了吧。 为了任务，把自己泡进去？ 真有那么急吗？！ 暗联的人都被你除掉了，谁跟你争费南多？！ 脑子有病吧！！ 他心里疯狂吐槽，五脏六腑都在尖叫。 这操作，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他站在井口，左右张望，像在寻找其他出路，嘴里喃喃自语： “不会吧……不会我也要跳吧？” “可、不跳就跟丢执街，登记员也得下岗……” “但跳下去会死的吧？” “熏死！淹死！臭死！毒死！冲走卡管道，呛死、泡发，三天浮上来都没人敢捞啊！” “对，不能跳！” “宁可被处分，宁可下岗，也不能——” ——啪！！！ 忽然！ 一条毒液触手猛地窜出，啪地甩上井沿。 下一秒，它灵活滑动，动作精准得像装了导航： 前端一缠——锁住滑板尾部； 尾端一甩——“咔！”地一声，扣死贺三水的腰。 “哎哎哎哎哎！又来了？！” 还没喊完。 轰！ 滑板启动，毒液一拽。 贺三水整个人腾空而起，像条腌鱼风筝被暴力放飞！ 他在空中连轴乱舞，姿势离谱。 “啊啊啊！！我真他妈能自己走——！！！” ——没人听他。 滑板像疯狗冲刺，狂啸着扎入井道。 贺三水被吊在半空，在井壁之间左右横撞，撞得耳鸣脑胀、眼冒金星。 他紧闭双眼，咬紧牙关。 风声像刀，一道一道抽在脸上。 这不是过山车。 是狂飙命悬！ 一、二、三、四、五、六、七！ 鞋飞了、帽掉了、头发炸得像锅盖翻开，围裙都快被撕成纱布！ 第八道弯——整个人被甩飞出半圈。 第九道口——整肩撞上井壁。 第十道——下坠。 第十一道——再坠。 第十二道…… 他已经快魂飞魄散。 第十三道弯。 “咣！！” 滑板猛地下压，像炮弹砸地！ 井道整个震了半下，气爆声从尾部炸开，拖出一道尖锐长线。 ——终于，刹住了！！ 贺三水整个人摔在地上，像一包脱水的豆腐脑。 头骨嗡嗡作响，仿佛有一窝蚂蚁在脑壳里打穿墙的孔。 “呃……唔……” 整个世界在打旋。 是地震？ 还是——三魂七魄还在半路上？ 他死命忍住翻腾的胃，喉头一阵阵抽搐，强撑着睁开眼。 耳边传来一阵含混的吼声，含着浓重杂音： “清醒点！……起来啊，混蛋！！” 什么声音？ 谁在骂人？ 他还没搞清状况，一只带着黑鳞的手臂已经从面前伸来。 “咔！” 硬生生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他踉踉跄跄地站稳，浑身神经抽搐，腿还在打哆嗦。 ——段洛。 獠牙暴露，鲛目森寒，神情紧绷。 正对他喊。 “我要开始了！” “赶紧登记！！” “快！快快快快快——！！” 贺三水被喊得一阵心悸，以为出事了，手忙脚乱掏出笔录仪。 刚点亮屏幕，手指还没碰到记录键—— 轰！ 视野猛地一震！ 井壁震动，尘粒四溅，他本能地抬起头—— 看见了。 费南多整个人被毒液钉在墙上！ 是真的钉住！ 五根黑色毒液锁链从不同方向骤然刺出： 第121章 地狱刑官！崩了！ 费南多。 贺三水掌握着他的档案图像，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见到他。 那身白西装还在，仍旧熨得笔挺，领带也还挂着。 这是一位体面的属性变异者。 曾经是。 但现在，贺三水几乎认不出他来了。 他的四肢已经严重扭曲，结构变形，像被高温炙裂的塑料。 最让人难以直视的，是他的脸。 那张烧焦溶塌了一半的脸，皱缩起泡，活像一只刚从油锅里翻出的青蛙。 而他头顶那一撮稀疏残发，此刻仍在无声地燃烧着。 ——不是登记图像里的那头“火红密焰”。 现在，只剩下几根发白的细丝，贴着头皮软塌塌地飘起。 火焰还在烧，但变了色。 那是一种漂浮式的白焰，贴着头皮慢慢向上逸散。 这正是“焰发型变异者”污症晚期的典型征兆之一： 高热体质流焰退化，焰质崩解，最终转化为“白焰逸散”。 而更严重的是——脱发。 贺三水记得，在最早一批“焰发型污症例”中，最后一根头发脱落，常常意味着：完全失控。 一旦进入这个阶段，他们会不分敌我，攻击一切具备“毛发特征”的单位。 连实验室里那种秃顶的荷兰猪，只因背毛没剃干净，都会被瞬间扑咬上去。 他喉结滚动了下。 自己的毛发……还算旺盛。 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已经到了—— “你！” “特么！” 段洛的声音突然从旁边炸出，像冰刃劈进耳膜。 “快！点！！啊！！！” 贺三水猛一哆嗦，声音也跟着抖了： “已、已经登记！” “可以行刑！” …… 经历过聂度，经历过噪音狂战者，段洛也算见惯了那种——死后诈尸。 死者变成寄体，被某种东西操控，重新站起，成了行尸走肉。 聂度那次，是芯片。 但费南多——不是。 他感知不到任何常规芯片的频率。 却捕捉到一股熟悉的异质波动： 咒术。 就像他自己曾中疯僮咒链时，那种不属于神经电流的扰动层。 费南多的状态太像了。 甚至更糟。 “焰发型污症”的爆发过快，焰质退化也不符正常演化路径。 这不是自然过程。 而是人为推高的症状触发。 咒术介入，污症已爆，源头未知。 ——已无净化可能。 只能行刑。 为防止诈尸，段洛选择最彻底的处决方式： 炮决。 中指一竖。 “咔——咔咔咔。” 节骨滑动，鳞层收束，指尖螺旋锁合。 炁能随关节灌入，枪膛成型。 炮口蓝光一闪，宛如深渊睁眼。 反手一刺！ 整支炮指直捅进费南多腹腔。 行刑，开始。 ——砰！！！ 湛蓝电光如咆哮雷龙，瞬间爆射！ 雷蛇在费南多体内翻卷、跳跃、撕裂——所过之处： 肌肉炸裂。 神经断链。 咒痕撕断。 从内至外，全线崩毁！ ——轰！！！ 剧震炸响，井道震颤。 飞屑冲顶，焦血喷洒，断肉、熟神经像烂泥四溢，贴满四壁。 【污症失控者 · 费南多】 【灭杀完成】 【奖励XP+14000】 段洛收回手指。 此时，距离掩感药副作用爆发——不足三十秒。 但他还不能走。 这一单，他不是为了那2700万镖金。 他要的，是炁料，和XP。 XP，已到账。 那炁料呢？ 他盯着那滩扭曲的焦泥。 目光如钉，像要把每一寸残渣剖开。 哪怕下一秒真崩了，他也得把那东西——挖出来。 …… 作为登记官，贺三水不是没见过狠场面。 但从没见过——这么狠的。 费南多的焦血与断肉混成一股浓稠、粘滞、刺鼻的焦灼腥味。 像是把死尸神经榨成汤，再煮沸泼进整条巷井。 他当场干呕三连，连胃酸都快吐出泡沫。 抬头看去。 爆炸后的烟尘中，那位“鬼鲛”仍静立原地。 下颌裂至耳根，三层獠牙错列，齿尖带钩。 黑涎从齿缝缓缓滴落。 那一刻，他像极了某种——地狱刑官。 没有比这家伙更恐怖的东西了！ …… 炁料呢？ 一地焦渣，全烧成了泥。 倒数第十秒。 还没有提示。 段洛腹部剧烈痉挛，快顶不住了。 第9秒——全身发汗。 第8秒——腿开始抖。 第7秒——…… ——嗡！ 命盘界面一震，一行字跳出： 【炁料 · 未拾取】 段洛眼角一跳：“炁料？” 尼玛，终于爆了。 他顺着界面指引望去。 地上，一根白发。 只有一根，极细。 发丝断面升起一缕几不可见的火属性蒸汽，轻雾般浮起，在空气中盘旋。 既像魂气，又像执念未散。 这一缕发丝残焰，看来就是炁料本体了。 【拾取】 ——嗡！ 火光一闪。 那缕魂气被某种力量打包压缩，化为炁线，直灌入他体内。 准确地说，是注入了： 【第二命盘 · 炁盘】 命盘开始运转。 而段洛的脸色—— 却猛地一僵。 他已经没空去看了。 他要崩了。 …… 贺三水终于录完最后一行字： “冷静的，卓越的，当之无愧的——西港 · 执街。” 他看着那一行字，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种评定……他应该满意了吧？我应该能保住命了吧……” 就在这时。 一声刺耳到变形的尖叫，猛地在巷井中炸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贺三水猛地抬头。 只见那位刚才还杀伐如神的“地狱刑官”， 此刻正捂着肚子， 第122章 炁料：赤发鬼火 段洛恢复原形，回到西港旅馆。 他拉上窗帘，锁死门窗，点开【命盘2】。 那不是一张图谱。 而是一棵立体生长的——炁树。 主干，是根，是炁的承载基。 枝杈，是向，是炁的性格与属性分化。 此刻，主干仅延伸至第一层级：【开窍】。 更上方的第二层【通藏】，虽已浮现，却还隐在雾中，无法接触。 就在这时—— 那缕来自费南多的“火发炁料”彻底消化完毕。 “啪——” 枝杈一侧骤然点亮，火光涌出。 字符浮现： 【炁料：赤发鬼火】 【类型：鬼焰 · 分化分支】 【功能：当“炁”流经头皮神经，可激活发丝焰化】 段洛抬眼，看向镜子。 意念轻拨，引炁入颅。 下一秒。 神经一跳，毛囊炸颤。 “哧——” 头发开始燃烧。 不是起火，而是化焰。 一束、三束、整片发束，片刻间尽数转化为浮焰。 镜子里的他—— 穿着墨灰色机装，焰发倒悬，赤红如血。 焰不生烟，无风自动，自带锋芒。 那一刻，他看起来像是穿着机装下凡的——赛博哪吒。 段洛一怔，有些失神。 正想试试——要不要直接毒液覆身，来一发鲛督版的哪吒。 界面忽然一闪。 【炁 · 当前等级：开窍（L1）】 【进度：100%】 【晋升条件达成 · 是否进入第二阶段：通藏（L2）？】 那还用说。 点下确认的时候，【通藏】的雾层，瞬间消退。 … 刚升完级，手机便嗡地一震。 叮—— 【入账提醒】 【账户：段洛（白银）】 【除污赏金：+2700万】 【白银补贴：+200万】 【来源：玖号镖局“联级任务”结算】 【当前账户余额：3485万】 … 【插旗任务 · 绩效结算】 【评级：卓越】 【绩效点数：+50000】 【段位进阶：白银·55800 / 60000】 … 【任务结算同步：插旗（卓越）】 【XP+50000】 … 任务结算完毕。 段洛重新调出命盘2。 果然，刚升完级，【炁盘】的结构也跟着变了。 ───┤命盘2｜夏裔炁├─── 炁级：L2 · 通藏 【当前炁阶，每解锁一项炁术，消耗10000XP】 【当前炁阶，开放炁术位格：9】 段洛看着界面，神色平静。 他已经习惯了命盘“升级之后成本翻倍”的规律。 L1 时，解锁一术只需 1000 XP，术位有 10 个。 现在 L2，炁术涨到 10000XP一个，还少一个术位，只有 9 个。 价格飙了，容量却减了。 正常。 L2不是简单的扩容。 炁术少，是因为这阶段的炁术更强了。 他不介意成本。 只要还能持续赚取XP。 “用九个L2的炁术——赌一次质变。” 他低头确认 XP 余额： 81000。 也就是说——现在最多能选 8 个。 他先定方向。 主修两个方向： 一是契合“右臂雷麒”； 二是契合“赤发鬼火”。 前者他早就摸透。 只要是“右臂施发”的炁术，皆可借雷麒右臂强化。 后者，也差不多。 通过“发丝”作为媒介转化炁术属性。 也就是说，想要触发“火炁”，必须选“头发施发”的炁术。 他在命盘中快速筛选，拉出标签【头发施发】。 不多。 最终，他挑了三个。 … 【烧一根】｜火属·附灼术 拔一根火毛，贴上刀、棍、爪、链，瞬间起火。 增强斩击与炁爆力。 每次消耗发丝一根，用完不补。 下回得再拔。 … 【火网罩】｜焰发封锁术 拔几根火毛，指缝一抖，交织成圈，罩住四周。 一旦成阵，就是一口活烧炉。 谁动谁焦。 … 【鬼火泡子】｜焰发灵爆术 拔出几根火毛，灵化成一群红光泡子，缠绕目标游移。 沾身，就是串串烧。 … 段洛不敢再选了。 L2阶的火炁术，全都得——拔毛。 再选一个，“火术师”就得转岗当：秃男。 他不是怕形象崩。 也不是怕年纪轻轻就成了光头鲛督。 他对形象，一向无所谓。 但他怕。 怕万一被钟璃嫌弃了、不“爱”了—— “三影慰藉”断联。 凶潮反扑。 污症爆发。 他脑中闪过那幅画面，整个人原地一僵。 后颈瞬间发凉。 不能秃。 万万不能秃！！ … 接下来是右臂雷麒的部分。 他也选了三个： 【右雷拳】、【右雷臂】、【右雷肘】。 倒不是因为它们比【右·雷炁·中指】更强。 而是—— 只有这四式齐发，雷麒之臂才能完整启动，构成炁流闭环。 那就是雷坤的绝技： 【麒麟天雷】。 右臂锁阵，引下天雷。 高速轰炸，连续穿刺，对地面目标形成大范围雷击。 威力极强。 选完之后，L2术位还剩下——三格。 要么，留给隐藏式的特化技。 要么…… 攒着，用来凑第一命盘的命符。 他扫了眼第一命盘。 第123章 鲛钟爱鳄 段洛心头一沉。 突然又想起，收缴的那批军火让贺三水去处理了，可眼下连句回话都没有。 不会卷款跑路了吧？ 赶紧拿出终端，点开通讯界面。 虽说玖号镖局的终端和城统系统互不兼容，但他和贺三水早就绑定了一条私密专线—— ——专为执街人和登记官设置，只要任务联动状态还在，就能随时震动呼应。 他指尖一点，信号发出。 刚震两下——被挂断。 “？” 他又拨了一次。 又被挂。 第三次。 依旧被挂。 怎么今天谁都在挂我。 第四次，他刚抬起手，还没按下去—— 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我来了我来了！你别再call了——这个频道有监听。” 门被撞开。 贺三水一头汗冲进来，大喘着气，一边咕哝： “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处理那堆军火……不在我的登记任务范围内！” “我这身份，要是被‘监听’逮到一次，是要立案审查的！” 他把手里那只沉沉的包“哐”地一声放上桌，“全处理好了——枪、雷管、封装壳，能卖的全卖了。” “走的是灰单，照你说的，款打进‘鲛钟爱鳄’那个账户。” 他压低声音：“灰户的事我不问，但那账号——挺有来头的。” “能吃下这么大一笔交易，还不被中枢标红，后台得不小吧？” 他顿了顿，抬眼看了段洛一眼。 语气更低了些：“能绕过城统，也能躲开玖号审计……你这是打算干票大的？” 段洛眼神微微一顿。 他交代贺三水帮他处理这些事情，自然也不怕他知道自己的灰色账户。 【鲛钟爱鳄】这个账户名怎么来的——他当然记得。 那是尼罗拍着桌子定下的： “反攻深海，总得有一笔基金吧？正规账走不了。” “当然得建个灰户——名字我想好了。” “鲛钟爱鳄。” 他当时差点一口润滑油没喷出来。 段洛回过神来，指尖在桌上的交易回执上轻敲两下，抬眼看向贺三水。 “……你要真掺进来了，就脱不开身了。你到底是城统，还是？” 贺三水答得干脆：“我是西港的。” 段洛轻笑，点了点头：“我就喜欢你这么聪明。” ——一个在西港蹲了十几年的登记官，肯定不是奔着仕途的，也根本爬不上去。 更何况，他是夏裔。 段洛曾在钟璃记忆链的残页里翻过这一段： 夏炁派被逐出席位，整条脉系从城统体系中剥落，夏裔的名字，从那之后就只能留在边角。 哪怕真往上挤，最多也不过是个空壳位——一个随时能被擦掉的名字。 但贺三水没往上挤。 他蹲得稳。 这种人，知道自己的天花板在哪，也知道身后没人替他兜底。 所以更清楚——该站哪边。 这时，贺三水忽然抿了抿嘴角，低声冒出一句： “……我哪儿算得上聪明。” 段洛挑了下眉。 贺三水苦笑，眼中却有股压不下去的执拗： “真聪明，我早走了。” “十几年前就能走，有人替我铺了路。” “可我没走。” 他顿了顿，像嗓子眼里卡着刺： “我老婆死在渔棚，我儿子也烂在这儿。” “这地方，从来没干净过。” “我不是留下来等人来救的。” “我是想赌——赌它总有一口气能翻过来。” “所以你插这面旗。” 他抬起头，直视段洛。 “我站你。” 段洛眉眼轻动。 贺三水这一席话，把他架住了。 可他哪有什么伟光正？ 他是污症携带者，有病！！ 连活着，都要靠别人慰藉。 立街？维稳？护秩序？爱谁谁。 他不过—— 只想多赚点XP。 就在这时。 叮—— 终端震动，弹出信息。 【插旗任务已完成！】 【西港区域 · 打卡权限升级】 ? 日常打卡奖励：绩效+1000 ? 插旗绩效加成：+1000（需携带执街旗） 【来源：玖号镖局 · 内务系统】 —— 【命盘同步中】 【每日插旗巡街打卡，可获取 XP+2000】 段洛一怔。 打卡任务还是原来的那套—— 但只要亮出执街旗，巡街打卡，绩效和XP就直接翻倍。 整不整？ 那还用问。 他刚要起身，忽然一顿。 ……旗呢？ 那杆旗，在下水道干掉费南多后，他走得太急，扔在现场了。 也不知贺三水有没有替他收回来。 “我那旗呢？”他问。 贺三水“哦”了一声，从身后抽出一根包着黑布的长物，小心翼翼地递过来。 “重新做的。” 段洛接过，手腕一抖。 “哗——！” 旗布猛地展开，响声脆亮，在房间里炸开一层回音。 果然不是上次街边赶工那块软塌塌的旧帆布。 这面新旗，是正红底，黑金为骨。 布料硬挺，线脚密匝，旗面纹理隐隐带光，像鳞片一样在光线下微微起伏。 正中，八个黑金大字： ——西港执街 · 段洛在此。 干脆、霸道。 旗骨尾端，装了特制合金锚锁。 往地上一压，就能嵌入地面，稳稳立住。 段洛盯了两秒，嘴角微微翘起：“为什么要重做？净整这些有的没的。” 贺三水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原来那杆，你走太急，掉粪井里了，我捞上来的时候，旗布已经糊成浆了，旗骨泡软了。” “所以我自作主张，重新做了一款。” “这块布防水，还耐腐蚀，我自掏腰包的，不用报销。” 段洛嘴角一僵。 下一秒，站起身。 翻腕。 “啪。” 旗柄精准入鞘，卡入锁位。 红底黑字的旗帜，在他背后一甩而开。 转身出门。 光影落下，身影被旗光切成锋线。 贺三水在背后喊：“去哪？” 段洛一步未停。 “——巡街。” 第124章 渔人码头，不为人畜 今天的西港湿得厉害。 雾低得像快滴进耳朵，空气里飘着鱼油、汽油和尸血。 狗吠、铁器撞击、哭声、骂声——混成一锅，街音乱成浆糊。 巷子左头。 两拨黑帮正在火拼。 二十来人，黑衣、白褂、臂缠纹巾，街砖都快被掀翻。 刀、枪、火炮、咒符，全亮了出来。 “伏鹰会的人听好了！这是我们‘斧齿帮’的地——” “放你娘的屁！西港已经插旗了！兰达挂了，这片要重分——” “再多逼一个字，今天就给你开瓢！” “唰——” 忽然，一道红色斜斜掠出。 是旗。 他来了。 插旗的他，来了！ 空气像是被什么利物刮断，全场顿住。 二十多人全怔在原地。 没人再开口。 没人再动。 街头，像被一根无形的手指，按下了“静音键”。 段洛从街头一拐，迈步而入。 这是镖局规定的巡街路线。 今天该巡到这儿，他就来了。 火拼跟他没关系。 打死一个是一个。 他没劝架、没制止，甚至连眼神都没落过去。 只是从两拨人的中间一步步走过去。 身后披着那杆新旗，猎猎而响。 旗尾在风中划出清晰轨迹，红光晃眼，像把字印进每个人视网膜。 【——西港执街，段洛在此】 直到段洛走远。 直到在街尽头隐入雾中。 直到那身红彻底看不见—— 所有人才缓缓松了口气。 然后。 继续火拼。 …… 拐角处，一辆摊车被掀翻。 几个大汉正把一名女子死死按在车盖上。 女人衣角撕裂，面露惊恐，手指死死抓着铁皮边。 “求你们……我交了保护金的……” 她声音发颤，话还没说完—— “啪！” 一记耳光，将她整个人扇翻。 为首那人冷笑，手背还在滴血：“长这副贱脸还交金？你交给谁了？他护你个屁？” 车后，一个人举着终端在录像。 镜头亮着，录给背后的金主当“人头业绩”。 女子尖叫，声音还没传出去，就被按进喉咙里。 就在这时—— “唰。” 一道红影扫过街口。 几人动作齐齐一滞。 缓缓回头。 红底黑字的旗帜，猎风而至，正斜插在来者背后。 旗面两行字，沉黑滚金。 看清那字。 那一瞬，空气像被掐断。 下一秒。 画面断裂。 血和玻璃同时落地。 鬼鲛巡街，挡路者——死。 … 不远处。 几名戴兜帽的魂贩正缩在墙根，蹲着操作。 脚边散着一地银封膜、锁频壳，还有几十张“忘返”“眠境”“七重楼”的魂卡。 其中一个拎着快扫仪，在调频校码。 等的就是这口——一手交卡，一手牵脑。 他们压着嗓子低语： “这批到货快。” “到时候他们想追都——” “……操。” 一个人骤然停住，声音死在喉里。 他看见街口。 那一抹红色，在雾气里步步逼近。 旗。 是一面红旗。 “……那谁……” “段洛！” “西港新来的执街！” “连斩布索和兰达！！” “听说他们最恨我们手里的这些玩意儿！” 气息炸裂，几人当场炸毛。 其中一人手忙脚乱，把未封壳的魂卡直接捏碎。 “走！快走！！” 红旗一路掠过。 没人敢喘气。 …… 西港最穷、最脏、最不值一提的地头。 叫渔人码头。 也是西港最冷血的猎场。 那是兽化人默认的“污症缓区”—— 谁都知道，兽化之后，污症上身，精神极端。 他们靠猎杀来降压，也靠虐杀找回人性。 这片地方的价值—— 就是给他们“陶冶情操”。 纯血、半脏、贫户……全都堆在这片街角。 他们爬不上去，也逃不出去。 只能躲在棚屋、井下、破仓库里活着，像一堆等待处理的生肉。 而那帮兽化人， 根本不是只有404区出的疯子， 有从外埠流窜的【Joker狂症团】成员， 有受控失控之间反复横跳的【暗联武蛮】， 甚至连镖圈里挂名的人物，身上贴着“合法驯化者”标签，背地也来这里虐杀取乐。 獠牙、钩爪、利箭，狩猎装，稳定剂，笑着的兽人面孔。 ——这就是渔人码头。 人不算人。 而这里，也是段洛今天最终插旗打卡拿绩效的地方。 风拐进码头。 “唰——” 一杆红旗，从高处斜斜插入街面。 钉入砖缝，旗骨卡入锚位。 风一吹，旗布展平。 段洛抬腕，扫完码。 下一秒，命盘弹出同步提醒： 【插旗打卡 · 成功】 【XP +2000】 紧接着，一条追加提示浮现： 【锚位旗帜已固定 · 是否开启驻留结算？】 【说明：驻旗此处· 将于每日6:00自动结算 XP +2000】 段洛一怔，抬眼看了眼那杆猎猎作响的旗。 意思是——只要旗不倒，不挪，一直插在这，哪怕他不来，不巡街，每日2000XP也照样到账。 还有这等好事。 他低头看了眼脚下的街砖。 老锚位，结构松，风大会偏，人踩可能歪。 不靠谱。 他单手按住旗骨，整杆旗骨沉声入土，硬生生压进砖缝下三寸，锚锁卡死，寸步难摇。 低头，拔下一缕头发。 炁流一引，红丝燃亮。 【鬼火泡子】——游弋待命，贴地潜伏。 再拔一撮，焰发交缠。 【火网罩】——成圈锁地。 最后一根，贴在旗骨。 【烧一根】——触即灼烧。 这三术，以头发作为火炁媒介，有“延时引发”机制。 只要发丝未断、炁流未枯，术式就能长时间潜伏——像机关，像陷阱，人不在场时仍咬得住的后手。 第125章 失联 黑肠坊的主色调，是青灰色。 比起西港，这里的雾更沉，像陈年腌水，混着霉气和药味，一层层发酵。 段洛滑板一个俯冲，蹿入那道废弃的地下通道。 ——“咣！” 轮轨猛落，火花乍现。 熟悉的老电缆横在半空，几乎贴着他额头。 段洛低头躲闪，他记得这条通路的曲率，钟璃带着他走过一次。 终点，是那座荒废的地下车库。 他一脚跃下滑板，推开那扇斑驳的铅皮门。 门后，死寂。 灯没开，高处残破的电容接口还在滴光闪烁。 荧光绿的机车还停在原位。 柜台上的香水瓶一字排开，编号、时间、代号整整齐齐。 墙上的电影海报还钉着： 《骄阳似我》。 《天使爱美丽》。 那张撕了又贴的——《背背山》。 卡壳的留声机还在挣扎播放断续的爵士乐。 恋爱速成磁带、催眠光盘、那支贴着兔子贴纸的注射枪，原样未动。 还有墙上的那些便签。 字迹依旧鲜明。 “我的爱人今天被我杀了。” “爱他，就杀掉他。” “杀他，是我证明爱的方式。” 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 可正因为太一样，才更不对劲。 “钟璃，你在吗？” “……钟璃。” 段洛还是叫了这个名字。 哪怕——他知道，这称呼其实挺别扭。 钟璃的年纪，比他大。 班德洛说过，钟璃跟他岁数差不多，而班德洛那张脱油老脸起码六十往上。 但自从钟璃吸入“钟情锁”，体龄就被封在了二十七八九之间—— 这在班德洛口中，叫“锁龄”。 可即便是那“二十七八九”，也只是班德洛对外报的“理论岁数”。 实际看起来？ ……钟璃也就二十出头？ 所以从辈分上讲，段洛本该叫她“钟婆”、“钟姨”……最差也得是“钟姐”。 可钟璃一句话钉死了规矩： “叫我全名。别套辈分。会影响‘钟情链路’稳定性。” 于是称呼就这么定下来了。 钟璃。 “钟璃你在吗。” 段洛喊了一遍又一遍，声音在错层空间里游窜，最终全碎成了回声。 纯属多此一举。 鲛督鱼感早已扫遍整屋，连通风缝都没放过。 钟璃，不在。 但问题是——为什么“失联”？ 钟情的“信号链路”断得太干脆，像是被人一刀割断，又像是钟璃自己反手锁了链路。 介于外力劫持和主动切断之间。 段洛一时间也判定不了，是钟璃到底出事了，还是钟璃单方面不“爱”了。 他冷静下来。 出事？ 别开玩笑了。 钟璃是随便就能让尼罗掉血的狠人，是天花板本板！ 404区，排得上号的，都不敢跟她直视。 她能出啥事？ 自己担心她？ 那简直倒反天罡。 所以。 眼下，“失联”只剩下一种可能。 段洛心脏猛地一缩。 ……不会吧。 她、不“爱”了？ 说好马甲线在，她就不变心的啊！ 女人的话，骗人的鬼！！ ……不对。 她真要变心，‘钟情链路’立刻断——得斩我的脑袋才行。 可我头还在呢。 那就说明——她还爱着。 只是现在…… 在搞事。 欲擒故纵也好，闹脾气也罢，单方面断联就是不讲武德。 女人心，海底针！让我猜！好难受！ 算了，猜就猜。 段洛把鲛督鱼感开到最大，强行压下满脑子的乱象，顺着动线一寸寸搜过去。 最终，在墙角那张铁刑台上。 他找到了一张纸条。 是张通讯纸，边角被划断。 中间，用剑刃直接刻了四个字：【别来找我】。 段洛脑子“嗡”地一响。 他盯着那张纸，半天没眨眼。 这是什么意思？ 玩消失？ 你说不找就不找？ 怎么可能，你是我的药啊！ 他攥着纸条，低声笑了两声。 转身上板。 轰鸣炸开，下一秒人影飞掠而去，直奔“海男之家”。 …… “海男之家”。 一家专门卖变异构型衣物的定制小铺，店主是西里尔。 钟璃有习惯，把情绪、记忆、部分“心绪构片”备份在这里。段洛知道。 所以他来了。 但刚落地时，就感觉不对。 门开着。 灯也没关。 像是来过人。 “……西里尔？” 他喊了一声，没人应答。 他没再等。 直接放出鱼感，精神网在一秒内铺满整栋建筑。 管他有没有海罗刹埋伏。 空气里没有熟悉的油墨气味，只有一股焦糊混着碘酒的味道。 鱼感锁定了西里尔，状况不太好。 他蹿进屋内，一路穿过裁剪间、试衣区，直奔后头的记录室。 西里尔——就在那儿。 蜷缩在最深角落。 半鲛身躯靠着书柜，头歪着，眼珠突出，面部发青，四肢僵直。 死了。 眼睛充血睁着，嘴巴半张。 像是死前想说什么，却没来得及吐出来。 段洛蹲下去，手指搭上西里尔的喉骨，确认断点。 刚死不久，温度还在。 西里尔不是战力型，这个半鲛人只会缝衣服，调记忆。 段洛没时间在这里哀悼西里尔。 西里尔死得不明不白，这就意味着钟璃大概率不是跑路，不是闹脾气，是真的出事了。 而敌人，可能远比他预判的——还要强大。 趁现在西里尔死后还没多久，可以让小青回溯一下记忆。 这样比较直接。 再迟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站起来，托起西里尔的尸体，转身上板。 磁轨合拢，炁力涌入。 “轰！！” 他一蹬而出，直奔银锣湾——小青的回溯店。 他要翻片子。 他要真相。 “谁敢动老子的人——给我等着。” …… 错别字先传后改，争取不断更 第126章 稀有体！西里尔！ 银锣湾 · 回溯店。 “砰——！” 门被毒液触手一把推开，风灌进屋。 段洛冲了进来，怀里抱着尸体，满身杀气。 “小青！” 话音未落，他已经把尸体“砰”地一声扔上记忆台。 “赶紧。” “死前看到的、听到的，全调出来。能提多少算多少。” 小青一顿，手上的刻录针差点掉地。 段洛这副急劲，不正常。 他素来冷得像个“尸体贩子”。 但这次——不对。 他太急了。 ——这个死者，对他很重要？！ 她没问。 只是飞快靠近。 死者是个男性。 半兽化构型？ 鼻腔带血，眼膜发白，瞳孔放大。 脸部表情极度扭曲，像是死前强行看完了什么见不得的东西。 典型的“意识暴断”症状。 小青皱眉。 指尖轻点尸体太阳穴，感应脉冲。 “……死亡时间已超一小时。” 她叹了口气： “意识挥发不等人。正常人死后五分钟，脑电清空，只剩记忆灰尘。” “……晚了。” 段洛咬牙。 他指尖轻触尸体，鲛督鱼感瞬间展开，像一层电流缓缓掠过残躯。 温度还在，神经末梢仍有余震，就连脑干尾叶那一撮地方……还有轻微“反光”。 他眯起眼，低声道： “他不一样。” “是人鲛杂交体。” “低温代谢，意识消散得慢，比普通人撑得久。” “别人五分钟魂跑光，他的大脑尾叶、脑干、网状层……说不定还有‘残忆’。” “试一下。” “我不保证能提多少，但……肯定比正常人多。” 小青点头，没有多问。 “明白。” 她是行家，也清楚哪些地方是自己的“盲区”。 彻底死亡的意识她能处理，但像西里尔这种“半停尸状态”的非标杂交体，她的灵识体根本感应不到。 “你能感应——那我来调。” 她俯身接入仪器，手指飞快划过调频界面。 “神经桥接启动，我要用自己脑波做共振。” “共振一旦破 1%，我就压引线。” “白话讲——他脑子要一亮，我就扯线，把那帧记忆撬出来。” 段洛点头，站在一旁，神经绷紧。 他听不懂这些术语，但他知道那一帧的分量。 整个回溯店陷入死寂。 只剩设备在吱吱响，像根细线勒在喉咙上。 “……0.001%。” “0.01%。” “0.1。” “1——” “压。” 电流一哑。 下一秒。 “——咳。” 不是设备响了。 是那具尸体，咳了一声。 啪！！ 与此同时，小青手上的脑桥瞬间炸断，火星飞溅！ 整个人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刷白。 段洛侧头：“这是……正常状况？” 小青摇头，声音发干： “不。” “非常不正常。” “那具尸体——活了。” ——活了？ 段洛心口一跳。 那还了得？ 聂度、噪音狂战者，都是死后诈尸的典型。他见过，太多了。 右手中指“咔”地一声，指骨内炸出一节黑鳞导管。 黑鲛炮弹舱弹开，雷炁弹滑入膛线，枪口低鸣。 段洛抬手，瞄准。 但他忽然停住了，没有开炮。 ——不对劲。 台上的人，没有抽搐，没有翻白，没有口流哈喇，没有任何“尸变”迹象。 甚至连“死气”都在迅速消退。 反而开始变——好看。 是真的好看，不是视觉误差。 眼尾一寸寸收紧，颧骨内敛，喉结慢慢消失。 锁骨拉出精致的棱角，肩线、颈线、腰线在往回塑形。 皮肤细纹清晰，连毛孔都像刚刷过微针。 几秒内，像年轻了五岁不止。 然后—— 胸口猛地一震。 空气瞬间被吸入，像有谁一脚踹进肺里，把死神踢了出去。 “嘭！” 尸体猛地弹坐起来。 紧接着——睁开眼睛。 那一瞬间，段洛像被针刺一样抖了一下。 鲛督鱼感从脊椎蹿出，锁定——西里尔。 不是原来的那个“他”。 气息完全不一样了。 更轻。 更净。 没有带把！？ 段洛愣住了两秒，脑子甚至跳出了个荒唐猜想： 跟他一样，是“周日随机症”？！ 不——不一样。 不光是没把。 锁骨纹理变了，肌肉收缩方向也换了，那种生理结构…… 是女的！！！ 变性？ 段洛脑子里有一瞬空白。 真的，看不懂。 台上的西里尔又咳了两声。 嗓音沙哑中透着女声尾音。 环顾四周，像刚从梦里醒来： “你们是谁？” “……我怎么在这儿？” “我应该在‘海男之家’……我的记忆本呢？” 段洛张了张嘴，片刻后才憋出一句： “……你不记得我？” 西里尔看了看他，像在脑子里翻着什么线索。 忽然一顿：“我在记忆本看到过你的资料，你是段洛，我恩师的斩首对象。” “你恩师？” “钟璃。” 段洛眉头一跳，脸上写满了荒唐感：“你明明死了，怎么又活过来了。” 西里尔怔住：“……我死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可我现在不还活着吗？” 段洛喉咙一紧。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 他抬手指着她，几次张口，才把句子磕出来： “你，之前，是个男的。” “死在‘海男之家’。” “我扛着你，一路冲过来，想从你死前的记忆里，扒出点凶手的线索。” “结果你——” 他吸了口气，把那句卡了三遍的词终于说了出来： “变了个性，换了个人，还突然坐起来了？？？” 说完这句，他自己都觉得脑壳发紧。 “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诈尸，还是……有复活的特性？” 复活？起死回生？ ——太扯了。 第127章 禁调令 “你是傻**” 西里尔声音一抬，硬生生把第一句脏话咽了下去。 她的记忆笔记里专门画了重点： 【别骂那个叫段洛的男人。】 【要喊他段哥。】 【这家伙是恩师第一个见面没有斩首的“对象”。】 【不大一样。】 【至少在他被斩首之前，得维持他的体面——谨记！！！】 虽然笔记是这么写的。 但她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两下。 老娘这脾气真的收不住啊！ “你是没听懂，还是装糊涂？” “男体的我，女体的我，记忆不共享！” “一刀切的那种。” “你现在想让我告诉你——是谁把我男体弄死的，我也想知道啊，段哥。” 段洛脑壳“嗡”的一声。 信息量太大。 “你……等等。” 他伸手指了指西里尔，又指回自己，一脸“肯定有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那天你在【海男之家】见我时，是男的，对吧？” “那你现在——怎么还认得我？” “不是说男女记忆不共享吗？你都变性了，照理说早该当我陌生人了吧？” 西里尔翻了个白眼：“你真以为我那些笔记是文青在写日记？” “那是备份，是我的记忆底稿。” “你在‘海男之家’出现后，男体的我记录了你，备注、图像、气息、相关信息、而且标上了三个感叹号，意味着必看。” “我一变成女的，就翻到那页笔记资料，自然认得出你。” 说到这，她停了一下： “但这次……太突然了。” “没有按照排班表变身，手边没有日记本。” “醒来的时候，我都懵了。” “准确来说——我是死后被动变身的。” “我现在是女体，但男体的死亡过程，我一秒都接不上。” “没有记录。空白。懂？” 段洛脑子转了半圈。 终于决定——放弃追问那堆乱七八糟的“双体理论”。 眼下有个更重要的问题。 “……钟璃失联了，这事你知道吗？” “失联？” 西里尔一愣，“什么意思——搬家了不告诉你？” 段洛嘴角抽了一下，“不是这种‘失联’。” “那是哪种？” “……出事的那种。” 西里尔哼了一声：“我恩师能出什么事？” “那可是从灰渊里活着走出来的……” 她的表情渐渐收住。 因为段洛的眼神像钉子，不像在开玩笑。 “真的出事了？” “嗯？” 西里尔一下子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事要问你。” “问我？” “……我怀疑，跟杀你男体的人有关。” 西里尔：“但我不记得是谁杀的。” 段洛沉下声线，“所以，你现在赶紧切回去。” “切回什么？” “切回你的死男体啊！！” “你不是不记得男体是怎么死的？那我们就用技术手段，翻！” “这里有遗识工程师，有专业设备，能挖出你男体死前那几秒——” 西里尔的脸色僵住。 “不行。” “怎么个不行？” 西里尔：“这不是我不想，是机制问题。” “我是杂交双性体质，死亡会自动触发人格切换，但同时生理权也锁死了。” “你让我切回死男，那就相当于主动自杀，我没办法再切回来。” 段洛逼近她：“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同意吗？” 西里尔：“我……” 段洛不等她回答，继续逼近，鲛督鱼感从皮肤炸到指尖。 “你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你？” “……想。” “钟璃是你恩师不？” “……是。” “你要不要把杀你男体的人挖出来吊旗杆上？” “……要。” 段洛：“那你……” 西里尔：“就没别的路了？非自杀不可？” …… 玖号镖局 ·密议室。 长桌前，灯光晃。 夜鸢坐在主位，手里捏着那封来自城统的灰色信纸，纸角已经被她攥皱。 空气闷得像压了一层灰色棉絮。 夜鸢终于开口，每个字都像砸在铁板上。 “城统对钟璃下了X字收容令。” 她抬手晃了晃信纸。 “而这。” “是城统给我们下的—— 禁调令。” “城统亲发，明文禁止任何镖局介入收容事件， 尤其是——不许查钟璃的下落。” 一旁的候子，再也难以稳住情绪， 他的嘴唇在抖。 “X字收容……还真下得出来。” “而禁调令，更是好笑。” “他们把夏炁派系一脚踢出【最高局】，以为回到了旧朝廷，发封信函我们就得乖乖接旨？” 他抬眼，看向夜鸢。 “他们说不让查，我们就真不查？” 夜鸢看着桌面上的字迹，眸色像沉水。 良久，她才开口：“不然呢？” “他们掌控了九竜藏江的源头，也就等于掐住了404的咽喉。” “水、电、粮、网、风控系统，全都捏在他们指尖。” “他们只需要掐断上游——一分钟内，404全区断水、断网、断电、断气。” “接着，气候调度瘫痪、海潮预警系统失灵，浮陆护盾掉线，疫区风向倒灌。” “你以为地下通道只是交通？错。” “那是404最深的呼吸管。” “只需一次风向倒灌，就能让整个地下系统变成一座低温毒气室，404，所有人，会像鱼缸里缺氧的鱼，一点点熬成死尸。” “他们不需要军团。” “也不需要轰炸机。” “只要动一个指头。” “整个404，就会在一夜之间，变成死鱼坟地。” “那时候，别说跪着生活。” “你连争一口呼吸的资格都没有。” 候子咬着牙，“可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夜鸢笑了一声：“还没习惯吗？” “城统从不为建设，只为控制。” “他们建水坝，不是为灌溉，是为掐水。” “设天网，不是为守护，是为挑人下线。” “每修一个系统，其实是加一道枷锁。” “项目越多，锁链越紧。 “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在断层上建反应堆，把整个404的供能网——拴在一颗核脉震点上。” “404拥挤着过亿人命，有人住在水坝下，有人住在垃圾潮里，有人靠风控缝里喘气。” “但他们不在乎。” “我们敢忤逆他们的禁调令，他们就敢摁下断流阀。” “404死不死？谁决定？” 夜鸢站起身，手拍在桌上那封信上，像要拍烂某种正在蠕动的毒物。 “除非我们玖号愿意放弃404这片地。” “否则——这道禁调令，我们还真不能装作没看见。” …… 感谢马来西亚的曹金的【大神认证】 第128章 柒 夜鸢的目光停在墙角。 那面褪色的布旗早已风蚀破边，灰尘斑驳，却仍能看清那三个字： 孤。胆。客。 像一道旧伤，被时间反复撕开。 她记得玖号的起源。 那群人，曾带着高铁拆解下来的钢骨、工业打印出的法典、夏炁派早期的伦理律条，一步步踏入404。 他们不是为了生存—— 是想在废墟中复建秩序，在灰区中种下文明的种子， 把那一套原本只存在于上层社会的“规则与尊严”，真正落地到底层。 他们相信文明不是权力的专属，而是可以普世的底线。 结果呢？ 被当成病毒处理。 先是封锁，再是暗杀； 再后来，记录抹除，连尸骨都被活埋在塌陷的下水道里。 玖号的前身，就是那场清洗后幸存的残余。 也是留下“规则火种”的一拨人。 所以玖号的选人标准，向来严苛。 夜鸢低头，看着那封信。 像在看一根从历史深处甩来的皮鞭—— 一头拴着信条，一头拴着债。 她缓缓开口： “我们继承了孤胆客的信仰，也继承了他们的困局。” “信仰越重，困局越深。” 候子嗓音发哑：“所以我们就……真不管了？” 他当然明白，只要玖号出手，罪名就够了： ——刺探禁令。 ——干预收容。 ——戕害404。 到最后，外面只会看到一纸通报，一个判词。 玖号，是泄洪口的祸首，是污染源的帮凶，是违逆秩序的刽子手。 连【玖】的镖号都要收回去。 但他不甘心。 “……不。” 夜鸢望向九竜藏江的方向，目光像一柄隐在鞘里的刃。 “城统根本不知道玖号手里有多少牌。” “更不懂，钟璃之于夏炁派，是哪一种级别的图腾。” “他们以为站在高处，就是安全。” “但——悬崖上风更大。” “他们不懂规矩，有人会教他们。” 候子怔了怔，像呼吸被什么卡住。 “谁…？” 夜鸢没有回答。 她从衣内抽出一张剪纸。 红如血。 上面用剑花刻了一个字。 ——【柒】 候子的眼神骤然一滞。 那不是一个字。 那是编号。 只有夏炁派死过一轮的人，才认得出它的锋芒。 “柒号镖局。” 成员都是夏裔·炼炁者。 三十年前，夏炁坐席殒命于灰渊，他们便全员除籍，名册作废，标注：失联。 但那只是遮掩。 他们没有死。 只是换了皮，改了名，沉入404的废灰之下。 后来，夜鸢在玖号客的名单里，看到一个熟悉的尾缀。 那一刻，她才意识到： 那些夏炁者—— 没走。 只是换了战场。 换了番号。 成了如今的——第七情报组。 夜鸢没有回应候子。 她将那封信投入焚函。 火舌窜起，照亮她半张脸。 “是时候——” “让那只沉溺于灰渊三十年的手，出来收债了。” …… 银锣湾·回溯店。 西里尔的表情僵在脸上。 卡在“要不要用死，去兑现段哥口中的‘重于泰山’”…… 她确实被困住了。 她不想死。 也不想把恩师的安危，弃之于不顾。 如果可以选择，她会选…… 就在她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女声突兀插进来： “……不用死。” 段洛和西里尔几乎同时回头。 小青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造型诡异的金属装置。 器身哑黑，螺旋雕纹如涡流缠绕，外层布满纤细金属触须，在灯光下微颤。 她目光扫过地上翻倒的记忆台，又看了看西里尔这具刚复活的“女性新体”，眉头微蹙。 但没有多问，只是抬了抬手里的装置。 “摄魂仪。” “你这体质确实特殊——刚刚你被唤醒前的一瞬，它捕到了死体残留的脑波频段。” “碎是碎了，但波段够大，应该能撬出记忆残影。” 西里尔松了一口气：“撬记忆……需要多久？” 小青：“如果是死前主动记忆，就快。” “但如果是被动接收，就要反推神经震荡路径。慢则几轮，不一定成。” 话没落完，她已走到台前坐下，指尖在面板上飞快滑动，像在输入一段缺损的加密指令。 摄魂仪轻响一声，顶部缓缓亮起一个淡蓝光环。 小青盯着屏幕，还在推算：“按波段密度……可能还得……” “——诶？” 她声音一顿，眼神一缩。 “……出来了。” 这么快！？ 投影“啪”地一闪。 空气中骤然泛起一道蓝白雾光，像一束扯开的神经丝。 画面弹出—— 第一人称视角。 影像猛地抖动，像是摄像头在奔逃中被人拽住，狠狠压进地面。 下一秒。 一个模糊人影猛地扑进视野。 “——滋滋滋……” 信号撕裂般的声音传来，画面随即闪断、崩塌。 整个投影熄灭。 空气像被瞬间抽空。 一片死寂。 段洛：“……就这？” 他转头看向西里尔，“这就是你男体死前刻意记的？” 西里尔牙咬得死紧：“我怎么知道他怎么记的？” “说了多少遍了——我和他，不是一个脑袋。” 她猛地看向小青：“那脸，为什么看不清？” 小青没回话，手指一挥，将终端操作界面向上一推。 投影主画面虽然熄灭了，但一张冻结下来的残影截图被调了出来，浮在空中，悬停在桌面上方。 那是最后一帧。 一个模糊的人影，八臂轮廓晃动，线条破碎如失焦的手绘。 “你看到的不是画面。”小青终于开口，“是残影干扰。” “对方的灵识层级很高，波段远超常规谱系。” “像这种级别的个体——哪怕你正面对视，大脑也无法生成稳定图像。” “就像用低频设备录高频信号，最后你能得到的，只是一团躁点雪花。” 她指了指那团冻结的虚影：“这一帧，是死者在意识坍塌前，强行封下的。” “能留下这一点，已经是极限。” 气息凝住。 片刻后，小青低声提醒： “但你们注意到没？” “关键信息是——八条手臂。” 她顿了顿： “你们见过哪种生化异种，是八肢的？” 西里尔本来靠在墙边，像个神游的壳，听到这句话后，眉头一紧。 本以为只是干扰图像，但现在—— 在小青点出“八肢”这个特征后，她仿佛才看懂它的形状。 像有什么东西，从意识深处被一刀劈开。 她的脸色在几秒内变了三轮。 最后，瞳孔猛缩，像触电一样。 第129章 海王科技：走渊笔 “操TMD！” 西里尔一脚踹翻椅子。 “畜生！” “真是……” “啊啊啊啊啊！” 她怒吼着，猛冲到墙边，一拳砸上去，“咚”。 “老娘的男体居然——” “栽在一个跑龙套手里？！” 她仰头，笑了。 笑到破音。 “……真特么憋屈。” 下一秒，笑声戛然而止。 她低头。 一字一顿： “如果男体不死，我这一生……” “也许就这么平庸地混过去。” “但现在——” 她吸了口气。 “不同了……” ——半响，没有后续。 段洛急了：“说啊，你现在，到底有什么不同！？” 西里尔回过头来。 “刚刚急眼了，现在我冷静下来了。” 段洛：“这就是你说的‘不同’？” 西里尔点头：“嗯啊。” 段洛：“？” 又一个被污症折磨的疯子？ “影像中的八臂人是谁？”他问。 西里尔：“一个跑龙套的。” 段洛眯起眼：“具体点。叫什么？从哪来？和你什么仇？” 西里尔语气一顿：“段哥，恕我直言——这不是你该碰的局。” 段洛咬紧牙：“我偏要碰。” “我要知道他是谁、为什么杀你，跟钟璃的失联有没有关系！” 开玩笑。 钟璃关系着他这周的“慰藉”，他的污症，他的命！ 他不能允许钟璃失联！！ “段哥，你放心吧。”西里尔抬眼，“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段洛：“？？？” 有种你再说一次！ ——别逼老子动手段！！ 西里尔却没再搭话。 只是低头，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短笔。 笔身是蓝绿色海藻纤维缠合而成，半透明，波纹状荧光在表面缓缓游走，像活物。 她抬起手，腕骨一转。 在空气中，利落地勾画出一道图纹—— 圆形，螺旋，向内缠绕。 像潮流倒灌的漩心。 最后一笔封口。 “咔。” 空间像被某种力场点燃，骤然一震。 图案陡然旋转，整间回溯店的气压瞬间塌陷。 气浪冲撞着柜台边缘，发出尖锐共振。 段洛一怔，眼神骤紧：“……沉渊术？” 西里尔闻声，微微一哼。 “错了。” “这不是术法。” 她随手甩了甩那支笔，指尖的荧光轻跳一下。 “虽然我对术法也挺感兴趣。” “可惜我这半人半鱼的体质——” “学不进一丁点。” “所以啊——” “只能靠别的。” 她抬了抬下巴。 “这是海王科技的‘界渊笔’。” “海沟人更喜欢叫它：‘走渊笔’。” “里面塞的是‘坼渊引擎’，从海王舰的残核里扒出来的主核。” “笔胆则是用灰渊鱼油灌养，一种深海发酵过的分泌物，能稳定波纹轨迹。” “图案一旦闭环——” 她比了个圈： “协议就会触发。” “沿笔迹撕开空间，像剥开一层壳。” 她看了段洛一眼，压低声线： “这不是术法。” “说白了，这是深海科技。” “跟你们陆上那一套——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说到这，她抬手，指了指那支笔。 语气忽地冷下几分： “别打歪主意。” “这东西不是你照着教程画画圈就能开的。” “我把操作码嵌进了引擎指令。” “换只手碰它，就只能写小作文。” 话落，她已站到漩涡边缘，轻轻抖了下肩头。 一片极薄的外套被风撑起。 鳍膜似的轻轻鼓动，随即贴身收紧。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我这副体质，可以当人，也可以不当。” “可一旦当了人——” “就只认一个原则。” “以眼还眼！！” 她转头看向段洛，眼神清冷如霜： “恩师不会有事。” “我说的。” 说罢，她脚步一挑，身形微跃，“嗤”地一声，整个人瞬间没入旋涡。 如深渊掠兽归海。 只留下空中一圈水波微光，在震荡中迟迟不散。 段洛站在原地，衣角仍被旋风扫动。 眼神，一点点收紧。 ——海王科技，界渊笔。 她怎么会有这种级别的东西？ 还能直接穿越空间！？ 哪怕早听尼罗提起海王科技，但现在亲眼看到，段洛还是被狠狠震了一把。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那团旋涡已收缩至临界点。 他没犹豫。 身形一沉，猛地扑向旋涡。 他体质异于常人，不惧水压、不怕气爆，自信能强行穿过。 刚一踏入。 胸腔骤然一紧，像撞进倒灌的海井。 整片视野迅速崩解。 光线扭曲、物体塌陷，世界仿佛被水光撕碎。 下一秒，一声轻微的“滴——”响在耳侧。 蓝白色光字浮现在视网膜右上角，一行行闪现，冰冷、清晰，带着海王科技特有的棱角字体： 【界渊笔·通道已锁定，非请勿入】 【当前个体未被授权引渡】 【→ 强制执行：清退】 然后—— 水压崩落。 裂帛般的冲击自四面八方砸下，像气浪在海底爆炸。 段洛的皮肤开始撕裂，五感断线，意识像被活剥。 连喘息都来不及。 下一刻—— 整个空间像卷尺回收，陡然一抽。 ——轰隆！！ 爆响震耳欲聋。 天旋地转中，段洛的意识被瞬间切断。 等回过神来，脸正贴着地面。 “……呃啊……” 他哑着嗓子低呻一声，撑起身体。 漩涡早已消失不见。 他的衣服也全被空间乱流搅碎了。 连单拓同款内裤都没保住。 死肌组织化作毒液，如破布般脱落，啪嗒啪嗒砸落地板，像摊烂泥。 空气中残留着空间撕裂后的湍流味道。 ——灼热、潮湿，像水煮电鳗，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鱼香味。 看着自己那具被“清退协议”打得七零八落的躯壳， 第130章 超·快·充 “啊……是我。” 段洛下意识低头。 吓得不轻。 即便是鬼鲛体也是需要穿衣服的，因为，该有的，都有。 身上没穿墨灰机装，连内裤都在空间乱流里一并“阵亡”。 不过好在—— 裆部并没露。 几根毒液触须早一步从皮肤下探出，自动缠成一圈，像低智版活体围兜一样，在关键部位紧张“值勤”。 居然还带了点波浪边。 段洛怔了几秒。 ……行。 毒液本就是他意识的延展体，遮羞这种事，不需要交代。 果然还是自己的液，懂得护自己的根。 不露，是底线。 他松了一口气， 这才看向小青。 “抱歉啊。” “这就是我变异后的形态。” “确实是丑了点……” “没吓到你吧？” 他说得诚恳，甚至带点歉意。 而那缕墨黑的涎液，正好在这时—— 从他雪白错列的鬼鲛獠牙间滑出， 黏黏地——滴了下来。 ——啪嗒。 吓得小青条件反射般点头。 顿了一拍。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动作，立刻猛地摇头，语速急促地补救：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不是说吓到……” “就……” 她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视线本能避开那排从下颌裂到耳根的獠牙。 “冲击力。” “很强的……视觉冲击力。” 段洛叹了口气。 “你其实……不用这样。” 小青还在组织词汇，段洛却已经移开了视线。 他吐出毒液舌头，把挂在下巴的涎液舔了回去，顺势半转身，看向一旁的滑板车。 算是万幸：背包和悬浮滑板车留在店里，没跟着搭进空间裂缝。 … 西里尔已经走了。 不清不楚地扔下一堆谜团： ——“恩师不会有事。” ——“我说的。” 语气倒是信誓旦旦。 可段洛，压根不信。 一个连自己的男体都守不住的家伙，哪来的自信说出这种话？ 就靠那根笔？ 他晃了晃脑袋。 距离下次慰藉，没剩下几天了。 他必须尽快联系上钟璃，问清楚怎么回事。 这种事，可不敢寄托于别人。 钟璃的线索，那个八臂异种—— 得去找西里尔问清楚，她敢不说，毒液伺候！！ 但眼下—— 西里尔通过那道空间裂缝，到底去了哪？ 段洛蹙起眉。 空间跃迁……有门槛。 就算是“界渊笔”那种级别的深海黑科技，也不可能随手乱画一道涡纹就能通向任意位置。 他想起了城统府的执法者阿丽莎。 那个杀人无形的空间念力者。 候子曾说，空间念力和术法不同——它不是靠灵窍驱动的“瞬移术”，而是意识本身的算力结构：把二维视觉坐标转译成三维空间路径，再完成一次“物理跃迁”。 前提是：跃迁路径必须设有稳定锚点。 ——没有锚点，空间就没法“收拢”。 也就是说，无论是空间念力者，还是靠科技划开的临时通道，本质都必须建立在—— “已设定”、“已映射”的固定目标上。 那西里尔会去哪？ 如果真有什么她会第一时间返回的锚点—— 也许，就是那里。 想到这里，段洛吐了口气，抬脚一跨，跳上滑板车。 “出发——海男之家。” 脚跟一踩，催动启动阀。 “——滋啦啦！” 飞鼠滑板的终端屏幕闪了一下。 电量图标亮起一格。 又迅速熄灭。 “……没电？” “啥玩意——偏偏这种时候？” “……” 段洛整个人僵住。 但没时间骂街，得赶紧充电。 伸出中指，插入滑板车的充电口，开始进行快充。 “滋啦……” 电弧刚打出来就灭掉。 与此同时，肚子发出了一声响亮： “咕噜噜。” 饿了。 ……饿到连鲛流电都打不出来。 段洛：“……” 也是。 刚刚空间通道撕裂，不光是肉体摧残，精神也被拉扯得七零八落。 他自愈得快。 但饿得更快。 而且此刻还在鬼鲛状态——维持这形态，本就耗体力。 他看向小青。 小青没多问：“明白。衣服……还有吃的。” …… 回溯店没男装。 段洛赶时间，切回原型，顾不上挑。 他一把拽起一件粉底T恤套上——黄字印在正中，醒目得刺眼： MY LOVE。 转手又捞起一条备用运动短裤，往身上一套。 ——瞬间弹性拉满。 短裤被他的翘臀绷得咯吱响，裤边几乎炸线。 段洛单手扶墙，嘴里咬着能量棒，步履踉跄地从更衣室走出来。 嘴巴鼓得像刚偷完仓库的仓鼠。 他咬完最后一块能量棒，啪地把手指插进滑板车充电口。 不是之前那种0.1%、0.2%、0.3%的慢充—— 他现在的雷炁强度是L2。 【右雷拳】、【右雷臂】、【右雷肘】、【右·雷炁·中指】，四式齐发，雷麒之臂全开。 炁流闭环，连通鲛督体液—— 组合技上线：超级鲛流电。 也就是：超·快·充。 “咔哒。” 电弧猛地跃起，滑板终端灯条狂闪三下。 “电量恢复：37%。” 段洛眼神一亮，刷地一脚踏上车板。 “嗖——！” 滑板喷出低鸣的能量流。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弧影，贴地飞驰而出。 “喂——去哪？”小青喊他。 段洛没回头。 钟璃，是锚。 一旦丢了锚，下次凶潮一到—— 他自己也会没命。 飞板斜冲而起，越过夜色里破碎的街灯与广告残影。 锯齿状的街轨，在他脚下咆哮。 …… 夜风割面。 黑肠坊，到了。 飞鼠滑板骤然一刹，火星沿石板飞溅，划出一道弧痕。 段洛跳板落地，站定在门前。 ——【海男之家】。 他推门而入。 室内的顶灯还亮着，冷白光斜斜落在桌沿。 第131章 老七剪纸，十方即动 机装在手中展开，段洛看了两秒。 是那套原版。 钟璃亲手挑的那套。 海草纤维果然不是盖的。 配上西里尔那点海王科技—— 连被空间乱流撕成毛线团的机装，都能原样缝回来。 不得不服。 他把衣服搭好，转身进浴室。 ——哗啦。 水声起，雾气升腾。 镜面一点点模糊。 鬼鲛形态维持太久，毒液会在皮肤下渗出一层膜。 不洗干净，穿什么都像套着湿哒哒的水母皮。 ——黏，滑，痒，炸毛。 …… 冲澡时，水声哗啦啦落下。 皮肤浸水，段洛脑袋也清醒了些。 “那个影子，八只手臂——” “难道是霍尔沃克的‘八刀流’？” “可不对。” “西里尔的男体那种死状，不是被刀砍的。” “身体没有伤，但那张脸，是僵死，眼珠上翻，像是……被念力咒死的。” 段洛脑中一闪，他见过这种死法。 西克——雷鸟帮那个投机鬼。 他死的时候，眼睛也是这么瞪的。 瞪得像见到了—— 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他记得那个凶手。 城统府的执法者，空间念力者——阿丽莎。 但—— 阿丽莎，没八只手臂。 他蹙了下眉。 … 没有结论，只能另辟信息渠道。 他抬手，拇指压进颈下鱼感腺，直接给尼罗发了条鱼感短信。 “鱼感短信”，是一种专供慰藉深潜者之间的闭环通讯。 信号沿着“慰藉链路”走，像摩斯密码一样敲在彼此脑海里。 只要链没断，哪怕在不同纬度，也能找到彼此。 【钟璃，她失联了。】 ——嗡。 三秒不到，尼罗回信。 【啧。】 【她之前还把我当第三者，现在这是……直接成全我了？】 段洛：？？？ 【霍尔沃克那边，有她的什么线索吗？】 尼罗沉了好一阵才回。 【我在异端组，早被边缘化。】 【能接触的信息不多。】 段洛眸光一暗： 【就你这情报网，还反攻深海？】 刚发出去，他脑门一跳—— 不好。 这种话，尼罗那性格能回三页“辩护状”，甚至狠起来，能约他在灯塔下互喷口水。 他眼神一紧，指尖猛地一拧颈间的鱼感腺，往回收波。 ——啪！ 像手动掐断一条跳电神经线。 撤回，成功。 那头顿了顿，还是挤出一句： 【最近海罗刹出没频繁，发鱼感前最好用掩感药。】 【我掩感药时效到了，先去蹲。】 【……滋滋滋……】 断线。 段洛盯着“先去蹲”，脑子不受控地回放起那次事故现场。 ——永远没人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那是他人生中最炸裂的一次“肠道崩溃”！ 掩感药他是真的不敢随便再试了。 他猛吸一口气，擦干水汽，抬手拧掉浴室阀门。 … ——啪。 那条补丁内裤被甩到床上。 又默默拿起来，套上。 屁股那块“卡通人形海草”，还蹦着一根呆毛，在屁股蛋上冲他比耶。 ……先应付着吧。 能怎么办？回头让夜姐多定制几套。消耗品啊，这是！！ 然后——穿机装。 衣料一贴上身，钟璃要的“男人味”立刻就回来了。 原汁原味，这样有助于“钟情”的稳定。 很好。 西里尔走了，钟璃失联，蛛母八臂流、空间念力者、蹲坑的尼罗鳄…… 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肯掏2000万！！ 遇事不决。 班德洛。 …… …… 斑鸠旅馆，顶楼，后屋。 门没锁，窗半掩，线香在烧。 屋里没开灯。 只听“咔哒”一声。 剪刀声，响在角落里。 一下一下，不快，也不慢——像是给谁敲寿钟。 班德洛窝在里头，低着头，手里摊着一张红纸。 纸一抖，刀一落。 剪出来个“7”。 指头一弹。 红纸“哗”地飞出窗。 风一裹，纸边一颤，像突然开了脉门，瞬间——炸了。 “7”字当中劈开，碎成几十片纸鳞。 每一片，薄得透光。 炁痕在上面浮起，像密令走火。 它们没有落下。 反而轻微抬升。 一顿。 再一冲。 腾空。 轰然四散，像雨后破茧的蝉翼，像一群被放出的刀羽。 无声穿街，掠过屋脊、塔桥、废轨与黑巷，贴着城市最隐秘的骨骼游走。 像信鸦？像符纸？ 不够。 那是内圈信令。 是递出去的“归令帖”。 老七亲手剪出来的，一纸下去，是整条链路启动。 该亮的，亮刀。 该沉的，沉水。 一目即令。 十方即动。 全盘托出。 毫无保留。 这才是“老七”的手笔。 …… 线香燃到尽头，啪地一声断灰。 桌上，那只老青花杯，茶已斟好。 班德洛坐着不动，只轻轻推了杯盖，茶香微扬。 像是在等人。 下一秒—— 破空声起。 风雷陡落！ 飞车贴着夜幕掠至，尾焰拖出一道青白雷痕，在屋檐下划出一道反旋半圈，砰地一顿。 窗沿上，啪嗒一响。 一只靴子落下，稳稳踩住瓦边。 段洛到了。 眼神落进屋里，鼻尖动了动。 老斑鸠今天改性了，不喝酒，改泡沉香红藤？ 班德洛正慢条斯理地倒茶，手势稳得像等了很久。 “如果你想问钟璃的下落——” 他抬眼：“抱歉，我不知道。” 第132章 钥王：天下龙鼎 古钥，来自灰渊。 是——禁忌？！ 段洛记得，他曾在钟璃的记忆片段里，翻见过“灰渊”的一角。 一闪而过的画面，支离破碎。 他抬头：“……灰渊？那到底是啥？” 班德洛眼神微收。 “那年‘大海啸’，整片海床像撕裂的布匹一样塌陷。” “塌出一条黑得发哑的裂缝。” “那地方就是灰渊。” “民间传说，那儿太深，连探鱼雷达的回声都会被吃掉。” “后来，‘灰潮’从那里冒出来。” “它不像水，更像意识的倒灌，有重量，有声音，却看不见。” “一批人被卷进去。” “然后，身体结构被彻底重写，异变成无法归类的鱼种。” “那就是最早的‘深潜者’。” 段洛眉头拧紧：“所以……去了灰渊，遭遇灰潮，就会变成人鱼？深潜者？” 班德洛沉声回应：“也不能就此下定论。” “因为灰潮只爆发过一次，而且距今已久，相关样本极少，且多数记录严重残缺。” “能确定的是，那批‘变了’的人留下了后代。” “而后代又继续在深海里繁衍，血统延续了下来。” “逐渐形成一个独立的生态族群——海沟族。” “在海里，他们还能维持理性，一旦上岸，就会失控。” 他顿了顿，像在回忆一段反复报道过的旧事。 “起初，官方全力通缉深潜者，一上岸就抓。” “可后来，陆地上的人也开始变。” “当然了，这些陆上变异，和灰潮无关。” “有研究认为，是大海啸之后，深层沉积物释放出的异质因子造成的。” “这种因子无法被直接探测，看不见、摸不着，但一旦接触陆人，人体的器官逻辑就会被重写。” “这样的人，被称作——变异体。” “变异体不同于血统遗传的深潜者，并不依赖父母基因，有时是隔代激活，有时甚至在毫无前因的情况下，于出生那一刻变异。” “渐渐地，官方对海沟族的通缉令就搁浅了。” “因为没人能说清，你到底是深潜者，还是陆地变异体。” “再往后，海王族内部爆发大规模污症。” “他们迁怒海沟族，为了断源，展开清洗。” “海沟族，被屠到几乎灭种。” “但那是后话了。” 段洛的喉结轻轻滚动。 这些事，他不是一点都没听过。 第七情报库的底层文档他翻过，尼罗也说过“要反攻深海”。 那时，那双碧绿的眼睛里，像藏着整片海沟的亡魂。 但像现在这样—— 把“深潜者”和“变异体”的前因后果一口气串起来，听得完整、清楚、扎实， 这还是第一次。 他皱眉：“……可这些和禁忌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钟情锁，是禁忌级古钥？” “古钥，不是都有序列的吗？” 他清晰的记得候子那套讲过八百遍的定义， ——【古钥，说到底，是一种源初特质自然凝形的古物。】 他甚至能背下来下一句： ——【按年代分级，越早出现，序列号越小，源质越纯。】 可问题来了。 钟情锁既然是古钥，为什么没有序列？ 又为什么——被列为“禁忌”？ 班德洛重新满上一杯茶。 “准确点说，在‘大海啸’之前，根本没有‘古钥’这个概念。” 他抬眼：“你还记得，赛博城的奠基者是谁吗？” 段洛一愣：“夏……夏禹？” 这名字太大了。 且熟得发烫。 他补读过《赛博城的起源》， 也看过旅馆前台那张贴了几十年都褪色的《赛博城奠基图》。 但——为什么，偏偏叫“夏禹”。 你就不能叫“夏远”、“禹震”，哪怕“禹王·D·祖宗”也行。 非得顶着那两个历史级大字，建什么赛博城？ 一个是历史书里的“夏禹”； 一个是眼前这个“建赛博城的人”。 两套认知在脑子里打架。 很难受。 他只能强行塞给自己一个解释： 可能……夏禹，只是个代号吧。 毕竟最近镖圈流行给人起“功能名”。 像他，不也已经开始被叫“西港油鲛”了。 “对的，夏禹。” 班德洛笑了笑。 “那你知道——他是怎么给赛博城‘奠基’的吗？” 段洛翻了个白眼。 付了信息费两千万，是叫你考我的？ “不知道。” “——一枚古钥。” “【序列1·天下龙鼎】。” “说到古钥的序列体系，就得从它说起。” 班德洛的声音像铁锤敲在脑门上，把段洛砸得猛地一震。 他下意识坐直了，眼神紧了些。 … 班德洛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 杯盖扣回瓷口，发出一声脆响。 “那年大海啸，引发了三十九次大陆断裂，内陆断带、山系断面，全线崩塌。” “七座古陆的板块，彼此碰撞、重叠、拼合。” “最后，拼出了一座巨城。” 他顿了顿。 “问题也随之而来。” “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种族、不同的血统和变异，全都搅在一块，成了一锅乱粥。” “古钥陆续现世，能力者乱象丛生，污症像流感一样蔓延。” “巨城的秩序，眼看就要崩盘。” 段洛静静听着，目光一寸寸收紧。 班德洛换了口气，语气也沉下来： “就在那时——那个叫‘夏禹’的男人，带着一枚古钥，登上了历史舞台。” “【天下龙鼎】。” “这枚古钥，能接入七座旧文明遗迹的隐藏代码，识别出其他古钥的源初特质。” “它甚至能反推古钥的年代，提取持钥者的污症谱图，还能生成对应的净化配方。” “凭它，一整套古钥识别机制被建立了出来。” “年代归档，对照时间轴——” “这，就是古钥‘序列体系’的由来。” 这句话落下，段洛像被人结结实实拍了一掌。 脑海里只炸出两个字： ——卧、槽。 如果说【命盘】是他的“第六感”， 那【天下龙鼎】这玩意儿就是——所有古钥者的“第六感”。 你是谁，行不行，干不干净，序列稳不稳，精神污染有没有超标，周日是不是没有小鸡鸡…… 它，全知道。 这他妈才是真·天下钥王。 班德洛续了一口茶。 “天下龙鼎，序列号1-009。” “是目前已知——唯一能稳定解析所有陆地古钥的基源之钥。” 第133章 乱序时代 “等等……” 段洛打断他，“为啥是‘009’？” 照理说，基源之钥不该是001吗？ 班德洛抬起茶杯，轻声回道： “因为——排在它前面的，还有八件更早的序列1古钥。” 段洛眨了一下眼睛。 还有比钥王更牛的？ 他脱口而出：“啥？” 班德洛缓缓吐出四个字： “……无人知晓。” 段洛：“……” 好吧。 班德洛重新收回话题。 “【天下龙鼎】不仅能解析古钥，还能校正污症、抑制失控。” “它为赛博城奠定了秩序的根基。” “夏禹主张，古钥不是强者争斗的工具，而是‘德者所用’。” “任何持钥者，只要德行合格，都能纳入序列体系，获得净化配方，参与治理。” “从那一刻起，能力者第一次拥有了合法地位，官方治理框架也得以成立。” “赛博城由此跨越种族、文化与污染失控，进入了璀璨的——‘龙鼎时代’。” 班德洛说完这句，喝了一口茶。 但段洛的脑子却嗡地一下炸开了。 一个人，一枚古钥。 就这么，在旧纪的废墟上，给秩序盖了章。 果然不愧是叫夏禹的男人，在哪里都这么牛逼！！ 班德洛接着说： “夏禹确立了整个古钥序列体系，古钥能力的合法性有了统一标准。” “而这套标准，一直被当作真理。” “直到那一刻——‘暗网瘟疫’爆发。” 他语气骤沉，眼神收锋。 “七大旧文明遗迹，突然中断了与龙鼎的主构型连接，像老电表拔了主电缆，整套系统当场失控。” “中间过程，我就不展开了，官方资料写得太花。” 班德洛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语气一顿，刻意绕过某个结论。 “总之，结果是——夏禹出了问题。” “污症爆发，龙鼎失控，跟那场瘟疫，一起……消失了。” “赛博城，也从那一刻起，彻底踏入——乱序时代。” 班德洛喝了口茶，等段洛的脑子追上。 继续说。 “前官方解体，城统府接管了后续治理。” “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布《古钥处理条例》。” “今天所有被认定为‘合法’的古钥，全都曾经通过——” “天下龙鼎的比对、归档、列序。” “而乱序时代之后出土的古钥，不再被编号、不再进入序列。” “它们被统称为：无序古钥。” “禁止交易，禁止激活，禁止流通。” “由城统府统一收容。” 段洛脑子像堵了一团湿绵。 信息量太大。 他不是来听什么纪元更替的。 只想知道——钟璃，在哪。 他抬起头：“这么说……钟情锁也是无序古钥？” “要被收容？” 他目光逼近，嗓音一沉：“是城统府的人——动了她？” 班德洛摇了摇头。 “不是。” “钟情锁，不属于无序古钥。” “它是——禁忌。” 段洛眉头动了一下，盯着他。 “……有区别吗？” “有。” 班德洛的声音忽然压低了，像是在划界。 “无序古钥，指的是乱序时代在陆地出土的古钥，但因为‘天下龙鼎’已毁，它们的序列号无法被识别，所以被归为‘无序’。” “而禁忌古钥，来自深海，从一开始就不在‘天下龙鼎’的识别体系之内，城统干脆把这类直接标成‘禁忌’。” 段洛的眉角抽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 班德洛把话补上： “根据《封海盟约》第五条，深海古钥归属海王族。” “任何私自带上陆地者，皆视为——非法持有。” “城统府没有执掌权限，只能配合——执行。” 段洛：“执行……谁执行？” 班德洛吐出三个字： “海罗刹。” ……… 段洛怔住了。 但脑子越转，越觉得不对劲。 他翻过钟璃的记忆，尤其是——那一段。 【任务船】。 一个没有编号、没有旗帜的秘密小组，被派往灰渊最深处，执行一项极限级任务： 回收古钥——X-11 · 钟情锁。 X，表示禁忌。 无序列溯源，编号11，极度危险。 钟璃，是主力执行者之一。 那段记忆画面里没有惊慌，只有训练有素的冷静。 没有争论，没有迟疑——就像他们知道，这趟本不该去的任务，是命令，亦是赌注。 段洛咬了咬牙，眼神变硬： “既然钟情锁属于深海，为什么……夏炁坐席要带钟璃去收容它？” “甚至，夏炁坐席——还把命搭了进去？” 班德洛抬眼看他，语气微顿：“你居然知道这事？” 段洛挑了下眉：“钟璃不是你推荐的吗？我现在是她的‘钟情爱人’，读取她的部分记忆——我知道这事，你觉得奇怪？” 班德洛的表情僵了一下：“这我真不知道……我又没被钟情过。” 语气居然有点可惜。 段洛：？？ “回答问题。” “……什么问题？” “钟璃为什么要去灰渊收容深海古钥？按城统的《古钥处理条例》，这根本没必要去！” 班德洛没有立刻作答。 他缓缓阖了下眼，一声极轻的呼吸，像在压住什么。 半响，才低声开口： “夏禹消失前，在夏碑上刻下一句遗言。” “这么说的——” “我辈应当尽我所能，收容一切深海古钥。无论山穷水尽深处。” 第134章 出门向东 半小时后。 班德洛说了句“上个厕所”，起身走出门——再也没回来。 段洛脑袋嗡嗡的，真的嗡嗡的。 像被硬上了一课， 好累。 他没有那么大的求知欲，真的没有。 那些宏大的叙事关他毛事，他只不过想在星期六的时候，三个影子能凑到一起。 他就这点要求。 结果！ 你给我讲历史！！ 他能感觉到班德洛没说完的部分，那些藏在句尾之后的留白，像裂缝底下那口漆黑的水井。 一旦跳下去，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反正，他是穿越者，跳就跳吧，他代入感也不强。 但最重要的问题，钟璃在哪里？ 老斑鸠最后的回答是： “抱歉，你是玖号签约的镖人，按照《禁调令》，无可奉告。” 尼玛个逼！ …… 【斑鸠旅馆 · 404号房】 门关上那一刻，段洛的脑子还在嗡嗡响。 他靠着门板站了半分钟，才缓缓吐了口气。 然后坐回床边，翻开纸页，拇指按住角落，拿笔。 他不需要记太多，只记要点。 ——两千万信息费，得有个交代。 …… 他写下。 【夏禹的遗言。】 ——“我辈应当尽我所能，收容一切深海古钥。无论山穷水尽深处。” 段洛盯着这行字，眼神微暗。 这句听着像格言，其实难啃得要死。 就为了这十几个字，老斑鸠能啪啪讲半小时，把他绕得头昏脑涨。 他抓了抓头发，换了个方式理清。 三方态度，先记下来： 【海王族】说：深海古钥是我们的，拿来！ 【城统府】说：是禁忌，不属于陆地源质，赶紧扔回深海。 【夏炁派】说：不是你们的，也不是禁忌——那是我们夏裔丢的零件，得拿回来补碑！ 前两个都好理解。 写在《封海盟约》和《古钥处理条例》里，铁口玉律，谁都照着来。 只有夏炁派这一条，是从碑上的遗言推出来的。 结果可想而知——被当疯子踢出局。 但疯子有疯子的逻辑。 段洛敲了敲纸角，在旁边写道： “大海啸之后，七大碑浮出水面，夏碑就是其中之一。” 在钟璃的记忆里，夏炁坐席说过： “人修不得全法，只能选一种法力。炁，是七大法力之一，我们夏裔主修这个。” “但夏碑已经裂了。” 刚刚班德洛补齐了后半句： “所以炁修者容易失控，进阶也受限——目前最高只能到L5，且无法再进一步。” 段洛把这些话整理成两条： 【夏炁派认为：炁的问题不在修炼者，在源头。】 【夏碑裂 → 炁失控，炼炁者进阶受限。】 重点来了。 乱序初年，有过一次“极端试验”。 他们把一枚深海古钥，直接丢进夏碑裂缝。 没做调和、没设结界，连源质都没提取——就那么，“啪叽”一声，砸了进去。 结果惊人： 古钥在碑缝中自行释放源质，碑体像饿久了的饕餮，扑上来就猛吸。 裂缝明显回缩了一圈。 更离谱的是，有几名卡在L4的炁修，当场破限，直接摸到L5门槛。 从那之后—— 那句几乎被当成格言念的遗言，第一次拥有了真实的含金量： ——“我辈应当尽我所能，收容一切深海古钥。无论山穷水尽深处。” … 段洛眯了眯眼，划下两种收容方式： 第一种： 活体收容 —— 例：钟璃×钟情锁 （极罕见，需要古钥主动认主，宿主需承受多重污症负荷。） （据已知记录，钟璃是唯一在活体收容深海古钥后仍存活、保持理性的陆人。） 第二种： 夏碑收容 —— 扔进夏碑裂缝，即可。 … 总结。 段洛画了个圈，把自己写的话圈住： 【深海古钥，不是敌人，是丢失的零件。】 【修夏碑，不是信仰，是系统维护。】 【夏炁派做的是维修工的活儿，只是城统当他们搞邪教。】 他在角落空白处，添了一行很小的字： “也许他们只是……太认真了。” 对那句： “我辈应当尽我所能，收容一切深海古钥。无论山穷水尽深处。” ——太认真了。 认真到，和谁都合不来。 和海王族不合，和城统也掰了。 一边崩着，一边撑着。 就像那块已经裂了的夏碑。 接下来…… 没了。 大概，就是这样了。 收笔。 …… 笔记阅后即焚，是习惯。 以前麻烦点，还得靠打火机、煤气炉，烧起来像搞纵火。 现在方便了。 炁流一动，鬼火焰发倒悬。 “哗” 段洛手腕一抬，把笔记朝头顶一磕。 “噗——” 火舌一拱一卷，像舔了一口咸纸，瞬间窜上去。 几秒钟就烧干净了。 像是替死去的哪位先贤送行。 他熄了焰火，抖了抖衣领，拍掉袖口残灰。 然后走到窗边，顺手掀开一角帘子。 风从窗口灌进来，标准的“咽口味”——冷凝汽油、管道锈、水汽、旧街霉味混成一体。 窗外的夜景，乱得像一锅煮烂的电缆。 光影像被拧断的神经线，在夜雾中跳帧。 风里夹着几声低哑的叫卖。 “……酒干倘卖无……” 段洛一听，立刻探出头，嗓子比脑子还快： “有！！！” 他熟门熟路。 床底下，存了不少。 纸板、空瓶，还有两袋没丢的易拉罐。 楼下响起一声“吱嘎”—— 那是破铁皮车门拉开的声音。 收瓶子的来了。 几分钟后，那堆瓶罐全换成了现钞。 段洛掂了掂手里的零钱，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有时候，最贵的不是信息，是情绪补偿。 ——二百五。 胜于2000万。 【支出 - 20,000,000】 【当前通宝账户余额：1,485 万】 【现钞：200】 【硬币：50】 … 情绪补偿，不止废品。 “……这感觉，太危险了。” 他坐下，微弓着身，手肘顶在膝盖上，指节抵住唇角，像在思索，又像在压制。 自从被钟璃和尼罗慰藉后，那个陪了他太久的孤独，仿佛被撕走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感到不安。 在这个他迟早要离开的世界里，任何羁绊，都是枷锁。 钟璃不过没回他一个“钟情信”，失联才不到两天，他就已经开始乱了。 老斑鸠没说钟璃在哪。 也许不是故意隐瞒，也许，是真的不知道。 但大方向——八九不离十。 第135章 这题好难！！！ 段洛推门而入。 门“咔哒”一声合上。 玖号镖局前厅，是个酒吧。 以前来时，酒客三三两两，灯影昏黄，借酒消愁，连脸都不肯露出来。 今天不一样。 ——坐满了。 他一脚踏进去，空气像被泼了冷酒。 原本嘈杂的谈话声，像被无形指头掐断。 有人的杯子悬在半空，没落下。 有人的烟头在指缝烧断两节，忘了弹灰。 一道道目光，从灯影中抬起，齐齐落在他身上。 段洛一愣，下意识擦了把鼻子： ……咋了？鼻屎出来了？ 飞鼠滑板一灌L2雷炁能飙五百码，风压把脸抽出褶子—— 鼻屎、鼻涕、甚至眼泪，飞出来不稀奇。 可他刚才在门口照过不锈钢的把手。 脸干净，发型稳，连鼻毛都规规矩矩的。 这些人，看啥呢？ 他在一片行注目礼中，走向吧台。 候子早已从酒架上取出两只杯子。 倒酒，推出一杯。自己举起另一杯，目光扫过全场： “这杯——” “敬西港插旗。” 片刻沉默，像海面即将翻涌前的静止。 然后，吧台一侧率先举杯，接着是角落，最后是门边。 “敬执街插旗。” 没有掌声，没有附和。 但杯子高举，足以说明一切。 玖号客不讲排面，但讲规矩。 连斩暗联布索、兰达，插旗西港，这种战绩，必须举杯。 段洛挑了挑眉，眼里滑过一丝“社死”。 倒也不用这样。 但气氛都铺到这了。 他举杯，一饮而尽。 杯底着桌，清响一声——他原以为，下一秒该轮到他“讲两句”。 结果。 大厅气氛一转。 酒客们切回了原来的频道。 低语声像被拧开的阀门，迅速灌满整间酒馆。 “风控塔又掐口子了，南二街那边儿说爆了‘废热症’，这都第几轮了？” “我从下城收的粮，全是发霉米袋子，一打开全是老鼠屎……等上城彻底断粮，404就得靠吃老鼠撑命。” “听说九竜藏江要断流……真要断，404这口锅就真炸了。” 段洛站在原地，指腹还搭着杯沿，嘴角微僵。 没人再看他了。 也没人搭理他。 他成了空气。 就像刚才那一杯酒，是为了某个符号干杯，而不是为了他。 像是被抬上祭坛献出的猪头，敲锣打鼓送上去，一顿鞭炮响，转头就没人再提。 他扫了酒馆一圈。 每张嘴都在动，谈的却全是生死存亡。 他们不是来喝酒的。 他一手搭上吧台，转头看向候子： “今儿咋这么多人？” 候子顺手把酒杯扣在吧台上，语气淡淡：“议事。” “议啥？” “你也听到了，404的水、电、粮、网、风控……” “说白了，民生问题。” “……这是镖局的活儿？” 候子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玖号客，算不算镖局的人？” 段洛不假思索：“当然算。孤胆客引路，还要镖局审核，情报交易也是通过他们——怎么不算？” 候子摇了摇头。 “错了。” 他顿了顿，语气压低：“玖号客，是玖号酒吧的常客，并不是镖局的人。” “所以，明面上，他们做什么，跟镖局——没有关系。” 段洛“啧”了一声，“搞这套？特意划清关系？” 他扫了一圈那些刚才给他举杯的玖号客，随口一撂：“照这么说，我刚才喝的也不是敬酒，是免责书！？” 候子笑了笑，没否认： “玖号镖局要活得久，靠的是模糊边界、分拆责任、前后台分离。” “捌号被摘牌，是因为界限不清，所有人捆一条绳上。” “我们不能。” 他说得轻，但像句锤。 段洛听完，没再说什么，他只是个“游客”，理解不了那么多历史遗留，也懒得理解。 差点忘了正事。 “夜姐呢？” “在后厅，等你很久了。” 段洛一撩衣角，往后厅走去。 ………… 门帘落下的刹那，光线像是也被切成两段。 前厅的酒香与人声被留在外头。 空气温度骤降，像步入另一个气候层。 鸢室。 夜鸢办公的地方。 房间不大，唯一的光源来自左侧墙面。 一整面嵌入式光板，浮投出三维地貌，边缘铺着上百组动态标记，像在呼吸。 夜鸢坐在光影最深处，面容藏在反光与暗影之间。 段洛拉开椅子，坐下，手肘一撑桌，单刀直入： “老斑鸠提到了——‘禁调令’。” 他盯着夜鸢：“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鸢抬了抬下巴，目光扫向桌角一叠资料。 那是一份信函副本。 一页打印纸，白得晃眼，上面印着醒目的烫金徽章—— 【城统·禁调令】 …… 两杯酒过后，段洛的三观，再次被震。 ——夜鸢那句“九竜藏江源头在他们手里”，像一块石头，沉入水底。 ——“断水、断电、断网、断气、风控失衡、疫区倒灌……”语句一环套一环，像死结，越收越紧。 ——404这口“鱼缸”，就吊在上城那个“断流按钮”下，苟活。 这不是威胁。 是实锤，是命门，是一把刀，悬在玖号镖局的匾额正中。 哪怕是他，也没想到，玖号竟被掐得这么死。 夜鸢终于开口。 声音平静得像一封早就写好的悼词： “你问‘禁调令是什么’？” “——就是，玖号镖人，不能救钟璃。” 段洛眯起眼：“那如果——我一定要救呢？” “城统真敢断流？” 夜鸢盯着他，语气沉冷：“你是在拿——404的命，在赌。” 段洛冷笑出声。 404都烂成什么样了，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断水、烂网、街道积涝、下水道里堆满了尸蛆， 烂命一条压着一条，白天装病，晚上抢粮， 抢不过，就下毒、点火，拉电闸，套麻袋砸人脑袋， 再不行，就拐孩子，卖器官，撬尸坑，拆老楼里还没断气的独居户， 孤儿寡母，是筹码，更是口粮。 这地方已经烂到根了。 从规划那天起，这地方就不是给“活人”准备的，城统都不在乎，你玖号还装什么“守灯人”？ 段洛胸口一闷，话到了嘴边，却咽了回去。 我特么算哪根葱，不发光可以，掐别人光算哪门子能耐？ 真牛逼，就别叨叨！ 拍桌起身，直接走人。 脱离镖局，单干。 或者干脆就顶着镖局名号插手，真出事了，爱谁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 他最终只是闭了闭眼。 先不谈404死不死。 这些时间里，他已经大致摸清了命盘的逻辑。 第二命盘的激活，是从签约玖号开始的，就像锚点，钉在命里。 真要因为违抗“禁调令”害玖号被摘牌—— 那他的第二命盘，也基本废了。 他当然也不能随便跳槽，辞职，或单干。 因为XP奖励挂在玖号任务上。 除非他不要XP。 不要第二命盘。 第136章 龙泉计划 ——但你也拦不住一个，拼了命想活下去的人。 段洛没有出声。 喉结滚了滚，像是咽下一块铁。 那天，他污症爆发，事态失控。 他没得选，也没想太多。 只是下意识喊了她来—— 所以钟璃来了。 ——西港。 出了黑肠坊。 她当然知道那一步意味着什么： 触动城统律法，要被X字收容——她全都知道。 但她还是来了。 为什么？ 她想留下来，锚定这段联系，长期的，稳定的，真实的。 她甚至愿意为此——主动越界。 即便自投律网，也在所不辞。 就这样，她陪他熬过了那一夜的凶潮。 风雨过境时，她递给他那支特效药，说了一句： “你好，我也好。” 那不是诀别。 不是谢幕。 那是她为这场“共存”下注的承诺。 ——然后就失联了？ ——城统和海罗刹联动，她最后只留下一张纸条：“别来找我”？ 这——叫“自愿”走向判决？ 开什么玩笑！ 钟璃不可能自愿赴死！ 他读过她封存下来的那些记忆。 从一个断情绝欲、心如止水的剑客，变成了一个靠不断爱男人维系认知结构的“痴女”。 那种病态的活法，甚至连“活着”都称不上。 “她要是真想死，三十年前就死了。” “剑都架到脖子上了，谁能拦她？” “可她没动手。” “钟情发作的时候，她咬着毛巾，一口血一口血的咽下去。” “疯着也没垮，趴着也没认输。” “她撑到现在，不是因为怕死。” “是因为心里还有事没放下。” “是因为有人告诉她——活着，不是选项，是命令。” “所以她撑了三十年！” “你现在告诉我——” “这样的人，会‘自愿走向判决’？” “开什么玩笑！！” “如果这就能收场，那这破‘钟情锁’，也太廉价了。” 夜鸢没有立刻回应。 只是看着他。 指尖轻敲桌面。 那张【禁调令】像一块腐烂的毒疮，杵在桌角。 空气一时间沉得仿佛凝固。 终于，夜鸢开口： “你说得对。” “城统拿九竜藏江做筹码——” “钟璃自不自愿，已经不重要了。” “她抗捕，404陪葬。” “她被捕，只死一个。” 她目光一顿，像一枚钉子，钉进段洛心口： “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空气一下沉了。 段洛没接话。 那一刻，像有人按住了他肺管，憋得心口发闷。 他缓缓吐气，逼自己稳住。 热血顶头又怎样？ 不懂游戏规则就瞎冲，结局只有一个——害人害己。 夜鸢语气低缓，却字字锥心： “九竜藏江，是悬在404头顶的一把刀。” “你承受不起断流的代价，就别谈什么正义、人道，或救人。” “即便你冲过去，钟璃也不会跟你走。” “这，就是所谓“自愿走向判决”的真相！” 她语声落下。 房间一瞬陷入死寂。 段洛终于听懂了。 暗联不把城统放在眼里， 而玖号敢跟暗联正面碰撞，却不敢碰城统。 为什么？ 因为城统手里攥着整个九竜藏江的命脉，只要一个“断流”指令，404就能在一夜之间，断水、断粮、断命。 玖号的传承，不允许他们放弃404。 钟璃的命门，似乎也正被这一刀死死压着。 段洛喉结滚动，压下满腔火气，低声吐出一句： “既然如此……” “那搞定九竜藏江，不就好了？” 夜鸢轻轻一笑。 “对。” 段洛当场一愣：“……对？” 他就随口一说，本以为会被泼一盆冷水——“你太天真了”、“你以为这事谁都能碰？”、“脑子清醒点”…… 结果呢？ 一个“对”？ 还点头？ 有种胡乱交卷却被夸“你写得真不错”的错乱感。 夜鸢却没给他多想的时间： “知道玖号为什么选你吗？” “因为你强？” “不是。” “是因为你信我们信的东西。” “404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它有多穷、多乱、多脏。” “而是住在这里的人，早就不觉得自己——配得上活得更好。” “他们认命，摆烂，甚至觉得：死了，也没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死区。” 她语气一转，话锋如刃： “有人说，404注定越来越烂，直到彻底烂死。” “我们的回答是：去你的！ “钟璃没法救？再去你的！” “你说关键在搞定九竜藏江？” “没错。” 她伸手，指向桌上一份贴着红封条的文件。 “我们早就在布局。” “‘体恤基金’，你记得吗？” “那不是单纯的捐款。” “那是项目资金。” “八大板块，三十项措施，全围着一个核心目标——” “让404，能靠自己活下去。” 她看着段洛，目光落定，声音落地： “这是机密，但没必要瞒你！” “我们叫它——龙泉计划。” “你每捐一块钱，都是在为龙泉争一口气。” 段洛心中一震。 这么说的话。 那他已经为404争了整整六千万口气！ 夜鸢靠回椅背，双手交叠。 语气不变，却像落下重锤：“救钟璃，不是个孤立事件。” “牵一发而动全身。” “夏炁派已经在动了。” “等龙泉一启，九竜藏江就不再能掐住我们的脖子。” “到那时候，我们就开始反攻。” 段洛皱眉：“可龙泉什么时候能启？钟璃——等不了。” 夜鸢看着他，语气一收：“只差临门一脚。” 段洛盯住她：“差的是什么？” 夜鸢缓缓吐出三个字：“避水珠。” …… 第137章 玖号，即正统 段洛一怔。 避水珠？ ——什么东西？ 他正要问出口。 夜鸢却先变了神色，语气也沉了下去，像声音正被拖进深海。 “那是让罗刹岛悬浮在外海的核心钥石。” “传言它不是人造，而是深海古钥——能拨雾开潮、断浪裂涡。” 段洛目光一凛：“罗刹岛在哪？” 夜鸢声音低了几分：“没人知道它的确切位置。” “那不是一座固定的岛屿，而是一座漂浮的战争堡垒，由多组动力浮层驱动。” “它四面皆海，常年被海雾笼罩，雷磁干扰极强。” “方向混乱，浪涡旋转，像座移动的鬼岛。” 她顿了顿，眼神微敛： “那地方，是海罗刹对深潜者的终极处理厂。” “但你可能不知道——” “它也是深海古钥的收容所。” “所有收缴的深海古钥，都会封进罗刹岛，再经‘潮汐空间通道’送去海王城。” 她指尖轻叩桌面：“钟璃被押送，很可能……就是被送去那里。” “但我更倾向于相信——她是自愿借这机会进去。” “目标只有一个。” “拿回那颗避水珠。” “她想破局。” 段洛眉头越皱越紧，低声问道：“岛上守备……什么级别？” 夜鸢目光一沉：“罗刹岛，常驻驻军超过一万，由三个战力层级构成——” 她抬起手指，一一列数： “第一层，‘潮肉兵’。” “深海重压和裂潮辐射下造出的‘潮肉人’，无惧疼痛、只认指令。” “第二层，是‘鱼化武卫’。” “海王族的孽脉后代，畸形、残暴。” “天生能感知水流震荡，打水战如吃饭喝水。” 她话锋一顿，压低声线： “最可怕的是——第三层。” “海罗刹。” “海王族用自身基因培植出的禁卫种。” “皮黑如墨，鳞白若骨，背生银鳍，瞳孔如灯，昼伏夜行，可陆可海。” “人称‘潮断鬼’。” “他们不是人，是兵——活体战术单位。” “罗刹岛上，常驻七位。” “每人配备一套‘玄鳍级战衣’——融合了禁脉基因科技与深渊符纹。” “那套战衣让他们在海陆两栖，封路断魂。” “战力对标城统九品级大将。” “即便是钟璃的巅峰状态，也只能拖住其中一个。” 段洛喉结滚了滚。 他没说话，但眼里明显收紧了—— 钟璃一个人，对上七个“海罗刹”。 这盘棋，钟璃大概早就算到了。 而他——现在才意识到她面对的是什么。 “她一个人……能办到吗？” 那句问话不知是问夜鸢，还是问他自己。 夜鸢没有正答。 她只平静开口： “钟璃被钟情锁压制，剑炁七成封闭。” “而海罗刹若在水中作战——战力会翻倍。” “此消彼长，寡不敌众。” “想从罗刹岛取回避水珠——难如登天。” 段洛眉心一跳，低声道： “那她不是——自投罗网？” 夜鸢伸手，从案头一抽。 啪—— 一张红色剪纸被摊在桌上。 她缓缓推到段洛面前： “这张，是钟璃留下的后手。” 段洛低头，看那张剪纸。 红纸沉沉，纹路如刃，裁痕利落。 图案剪成一个——“7”的形状。 像一个静默的倒计时。 他眉心皱起，低声问：“什么意思？” 夜鸢语气平静，像水面下的暗流： “我也不清楚。” “但——夏炁派，知道她的意思。” 她顿了顿，目光落回那张剪纸上。 “我们只需——等信号。” “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 段洛心头一滞。 ——他几天内就得做“慰藉”，怎么安得下来？ ——海罗刹战力比肩城统九品大将，岛上七个，钟璃巅峰都未必斗得过一个。 现在钟情锁压着，七成功力封死…… 拉尼罗下水，也许是唯一解法。 一荣俱荣，一死都死。 这事，等不得。 他猛地低头，鱼感腺一震，正要给尼罗发条鱼感短信。 却在最后一刻，停了。 ——不稳。 尼罗现在的具体位置未知，海罗刹监控极可能就在他附近。 鱼感一跳出去，要是被截了信号—— 尼罗先炸，他这边也等着被断联。 节外生枝，不值。 段洛把那口火咽了下去，转念决定：先喝瓶掩感药。 可这儿是夜鸢办公室，不宜久留。 他正要起身离开，一只脚才踏出半步，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一个执念，像根倒钉，钉在心口。 他的第二命盘——到底绑的是什么？ 是玖号的“牌子”？ 还是玖号的“里子”？ 如果是前者，他这个“镖人”……终究不过是条栓在城统规章边的狗。 但如果是后者—— 那就算这牌子被摘了、砸了、烧了……又怎么样？ 他神情一凛。 转身，重重坐回椅子，抬眼盯住夜鸢： “我还有件事不明白。” “你说。” 段洛一字一句： “暗联不也脱离城统了吗？” “玖号干吗还死守那个‘牌号’？！” “我们不能自己另起炉灶？不能换到别的区？” “403不也搞得风生水起？抵抗军、JOKER干得火热。” “可我们呢？” “非得捧着一张别人批的破证，等他们一句‘准许’，才知道我们能不能开工，能不能救人？” 段洛说到这，语气一滞，像把话压到极限才甩出来： “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对不对？” 夜鸢没有立刻回应。 只是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不锋利，却沉得像刀背，缓缓压住喉口。 片刻，她开口： “你以为玖号的牌子，是谁批的？” 她停了下，语调一寸寸压下来： “不是现在的城统。” “是夏统府签署的——《执街公约》。” “那块牌子，是404最早的执街授权。” “是这整套体系，最初的合法命脉。” 她看着段洛，一字一句： “我们不是不敢另起炉灶。” “是我们不能，自己砍掉通向正统的退路。” “哪怕这个系统已经烂透——” “只要夏统还有一丝可能重启。” “玖号，就不能摘牌自黑。” 她话音落下，像钉子钉进桌面。 “等龙泉建成。” “等404开始自转。” “等夏统归位那一天——” 她眼中浮出一线炽光，压低声线： “玖号，就不是‘被允许存在’。” “而是：正统执街。” “是官方的继承人。” “是新秩序的——制定者。” 第138章 风，终于来了 段洛离开，门虚掩。 风从缝隙里挤进来，带动墙上那块地标地图轻轻晃动。 忽然，那些光点错位。 整个地图仿佛被一层热膜覆盖，轻微鼓动，地形逐渐模糊，轮廓褪色，纹理散乱。 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波光潋滟的镜面。 不是装饰。 是鸢镜。 古钥·能力场，此刻悄然唤醒。 四角的光流开始收束，向中心汇聚。 镜中，影像缓缓浮现。 一张脸，慢慢成形—— 黑膜包覆的皮肤紧如装甲，腮鳍贴颊。 眼瞳呈弯月状，银紫色，像夜鲨的感光腺体，在黑暗中幽幽发光。 下颌裂至耳根，三列獠牙错列嵌入颚骨，齿尖带钩。 黑涎从齿缝滴落，落地时发出轻响。 狰狞、冷艳、邪性。 夜鸢静静看着，不动声色。 ——玖号，从不死于沉默。 …… 旧旅馆。 班德洛推门而出。 步伐不快。 他面孔平凡，眼神浑浊，像个在巷尾翻垃圾的老人。 但这条街—— 并不安静。 这里是咽口最密集的下层通道之一，三层街垫着五层轨，夹在老式高架与市场天桥中间。 卖电池的、摆摊修义体的、喂鸽子的、拿激光笔骗小孩的，全混在一起。 天空是灰的，风混着雨和铁锈。 一条条废弃的换气管穿楼而过，废油在缝隙里淌成水面。 头顶的破霓虹一闪一闪，映出墙角贴纸与宣传膜干裂的边角。 街口那帮混混，今天很安分。 不是因为他们变好了。 是他们根本没察觉—— 有这么一个人，从他们眼皮底下走过。 像影子。 像背景噪点。 班德洛拐入一条废轨巷。 那是这条街最老的排水段。 孤胆客开荒404时铺下的第一代磁浮轨，如今锈蚀塌陷，早被废弃。 可人还在走，货还在推。 板车一趟趟压过轨缝，咬着锈牙发出涩响。 路面积水泛黄，脏水从上层滴落，呼吸里尽是腥霉、铁锈和黏滞的冷潮气。 班德洛走得依旧缓慢，却不曾停顿。 就在他身后—— 一群身影，无声起步。 他们从市井中剥离。 是刚卖完再生塑肉豆腐、手里还残着豆腐渣的独臂摊主。 是刚从下水井里钻出、背着除臭喷罐的拾荒者。 是刚在路边修完义体接线、满手焊膏和导丝的街头技工。 他们低头前行，绕过积水。 像一道看不见的风墙，从人群中静静扫出一道涟漪。 没人注意他们。 可那些影子，已缓缓铺在班德洛身后。 一层叠着一层。 像一具被拼凑出的巨人骨架—— 正缓缓、起身。 直到—— 最后一人走出。 那是一位穿着洗褪色红袍的老妇人。 驼背，步子慢，一手拎着空保温锅，一手提着一张裂了角的折叠凳。 就像哪个夜市摊贩走错了场。 她背后还晃着个掉漆牌子，上面用水笔写了两个字： 【馄饨】。 但空气，却在她出现的瞬间微微凝住了。 她靠近班德洛。 眼神浑浊，耳后别着一根黑曜骨簪，簪顶挂着几片骨片，随步轻响。 像是命轨开盘前，三次撞钟。 低声开口： “段洛。” “正式活跃的时间不长，但成长速度惊人。” “而更罕见的是——他的稳定性。” “钟师姐等了三十年。” “三十年钟情锁噬魂灼骨——” “终于等来了一个不会崩的对象。” “油客体的构型，就是钟情锁兼容的那个例外。” “不是替代品，是奇迹。” “所以这不只是钟师姐的希望。” “更是夏炁再起的讯号。” 短短几句，像一份旧档案复卷、编号重启。 班德洛点头。 一切，他都明白。 那艘船。 沉没、除籍、编号抹消、航迹封锁。 被历史擦掉了名字——却从未从夏炁派的记忆中消失。 而段洛。 他不仅是那艘船上最后的幸存者， 更是那艘船，三十年沉默后，递出的答卷。 “……风，终于来了。” 鸣婆微侧耳，随即抬头。 她迎着风，从袍中缓缓取出一枚骨片。 指尖一弹。 骨片“啪”地落进手中那只褪色易拉罐中。 罐身微震，骨片翻滚如签。 她低头，静听。 罐鸣渐止。 她抬起眼，与班德洛目光交汇。 “钟师姐的信标连上了。” 信标如令。 “——出动。” 风陡起。 灰雾中，巨人影子，合拢一线。 …… 西港 · D层集贸外巷。 “我数到三，你要是还不滚，我就让你变成一坨没有骨头的蛋白质。” 贺三水攥住那混混的领口，脑袋几乎贴到他脸上。 “不是开玩笑，我很认真。” 他低头，用涂鸦笔点了点地上的画板。 “你要是再敢出现在西港——不管是抢摊位、坑菜贩，还是敲老头子的钱。” “执街就会盯上你。” “先吃掉你上面两条胳膊，再咬断你下面两条腿。” “最后，把你整张脸，从脑壳上撕下来。” 混混已经吓得两眼翻白，声音发颤：“饶了我……” 贺三水依旧穷追猛打，语速飞快： “没错，到时候你就变成一个——没胳膊、没腿、也没脸的废人。” “像风中的一坨肉，从街头一路滚进排水沟。” “听明白了吗？” 混混直接瘫在地上，喃喃发问： “那……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贺三水“啪”地敲了敲画板，翻出那张自己刚画的草图。 ——獠牙三列，眼带银光，脖鳃收紧，嘴角还挂着个残忍的笑。 “鬼鲛。” 他一本正经地说。 “西港执街，鬼鲛段洛。” 混混脸色炸裂，拔腿狂奔。 贺三水站在原地，整理了下自己那根本没歪的衣领，才发现后背已经一层冷汗。 其实他不是很能打，顶多干得过楼下卖苕皮的寡妇。 ——前提是她没带擀面杖。 要不是段洛刚横扫暗联，名声震西港，他哪敢把自己捯饬成“执街御用嘴替”。 自封红人，狐假虎威。 真要穿帮，早就被人从巷口吊到电箱上喂鸽子了。 “……全靠段哥镇场。” 他低头看了眼画板上的鬼鲛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声嘀咕： “……下次得把牙画得再凸一点！” …… 第139章 张榜立鲛 西港 · 牌墙。 这是一面被雨水泡皱、胶带撕裂、政治标语涂鸦反复覆盖的旧公告栏。 曾是“前官方公示点”，如今只剩一副锈死的牌架，半截吊着，斜歪着贴在风里。 贺三水踮起脚，从怀里掏出那张刚画完的段洛鬼鲛画像—— 是他最得意的版本： 嘴角挂笑，獠牙三列，右手还冲天竖着一根中指。 他左右比了比角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贴这张。” 嗯麽。 他在画像正中亲了一口。 然后—— 啪嗒一声，贴上去，手法利落，毫不含糊。 一旁，他又贴上了一张用热敏纸打印的镖网数据页： 【知名度：18564】 【绰号：西港油鲛】 【认证势力：玖号镖局｜夏裔油客体】 【最新战绩：强袭暗联据点，连斩布索与兰达，插旗西港】 【战力评级：霍尔沃克干部级】 【联动影响：已列入暗联3.5亿级悬赏击杀名单】 【风评标签：病态、恶意、丑陋——别逼他分尸碎体，以及竖中指】 他掏出快断芯的涂鸦笔，在画像下方潦草补了一句： “商务合作，联系人贺三水，联系方式：本地电台频段433.7。” 写完，贺三水叉腰后退几步，像在观摩一幅巨作。 “张榜立鲛，百鬼避街……” 他咂了咂嘴，压低声音自言自语， “啧，这事干得——真有点牌面了。” 风正好吹过。 画像轻轻颤动，那张獠牙外翻的笑脸仿佛在铁皮上低声咯咯笑着。 贺三水盯着它看了一会，眼神微顿。 那是他画的鬼鲛。 拉风。邪恶。战力爆表。 “可惜不是我。” 但只要自己赖上这张脸、这张牌、这层皮贴得够牢，西港人——就能真把他当回事。 光贴海报还不够。 继续。 下一站。 …… 西港渔市。 退潮时的渔市，是整个西港最沸腾的地带。 人最多，话最杂，喇叭响得能把秤砣震出破音，连老鸥都被吵得飞起一片。 贺三水选了个下风口的角落——靠近废冰槽与退水井之间的三岔道。。 他踩上一个空冷藏鱼筐。 筐底残着半干的腥水，鞋底一落，“嘎吱”一声，带起一道腥白湿印。 风，从港口外那艘锈迹斑斑的沉船缝隙里吹了进来。 像某种久死未散的鬼潮，灌进渔市，把他吹得像触电一样炸毛。 他站稳重心，举起扩音喇叭，清了清嗓子，喉结一滚，嗓音猛然推满： “你以为他只是个传说？” “错。” “他是一头披着黑膜的——鬼鲛！” “獠牙三列，银瞳似月，下颌裂到耳根！” “他把灵魂献给地狱！用毒火与锁链缠住那些肮脏的躯体！” “在他冒火的眼睛里——能看到你一生犯过的每一桩烂账！！” “他是谁？” 他猛一停顿，啪地一拍手中海报。 那一米见方的鬼鲛画像，在风中猎猎一抖，獠牙和中指一齐跃上眼帘。 “西港战榜第一！” “执街——段！洛！” “那我是谁？” “执街代理人！” 他声调再扬，像在掀起街头的另一轮潮水： “兰达已经挂了！” “老赖滚蛋，黑租清场！” “从今天起，你摆摊——我做主！” “想摆哪儿摆哪儿，只要讲规矩，没人敢拦你！” “交摊金？找我报个名儿就行！” “讲规矩的摊，租金一律减半！” “明码标价，谁敢乱伸手——” “段哥撕他一张脸！” “之前那些黑账，我手里全有备份。” “一笔一条，哪个摊口欠了多少，全在档里。” “但我不翻旧账。” “只要你从今天开始——守鱼市的规矩！” 他扫了一圈人群，语气顿了半拍： “西港的钱，不给蛀虫花！” “只花在护街——保摊——造福西港！” 话音落地，一秒寂静。 紧接着—— 前排一个卖臭花甲的老头“啪”地掀开摊布，冲天吼一句： “讲规矩的摊在这儿！” 摊后几个收摊晚的阿婆也应声高喊： “我守我守，减半租赶紧兑现！” “之前的黑账能抹，我就重新来！” 人群躁动起来了。 有人从后排挤到前边，把摊边破喇叭调到最大声。 几个黑租打手混在人堆里，原本抱着膀子看笑话的，这时脸色变了。 其中一个悄悄摸出通话器，刚要低声联系，就听身后传来一句咬牙切齿的低语： “你要敢动，我就把你的烂账抖出来。” 那打手脸一青，合上话机，头一低，假装在捡鱼鳞。 贺三水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跟吃了颗冰葡萄似的，痛快。 这时，一个穿背心的小孩蹭到他身边，仰着头问： “叔叔，你是段哥的亲弟弟吗？” 贺三水愣了半秒，随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怎么说呢，小朋友。”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封着的硬塑袋，撕口一抖。 里面是一个小号“鬼鲛”玩偶：三列獠牙，银色眼珠，黑膜皮肤，小拇指拉绳一拽，还能弹出一个中指。 ——皮肤是用黑鱼皮缝的，还残着点腥气；弹簧掏自打火机，眼珠抠的是老式冰柜的灯珠。 这玩意儿，是他昨晚临时找东街二手裁缝赶的急单，一共做了七个，四个还在晾胶。 “——段哥御用周边，亲自认证。” “第一单，只要两万。” 小孩眼睛发光：“我、我只有七十……” 贺三水笑着把玩偶往他怀里一塞： “段哥说了，规矩小孩打半折，懂吗？” 孩子欢天喜地地跑了。 他正要转身—— “给我来一个。” 声音低沉，像沙底吐泡。 贺三水一怔，抬头。 一个披着重布斗篷的大个子走到他面前。 足有两米高，肩宽如门，他身上那一套装束，像极了深海水手用的水下猎装。 外层，是浸了陈年机油的龟纹重帘，肩甲处交错着像渔网，一直收束到领口。 最诡异的是他的“兜帽”。 它不是兜，也不是帽，而是一套收拢式的掩面结构—— 从胸口起，像双臂一样交叠环绕，将整张脸封进半透明的伽膜里。 伽膜后，那张面孔的轮廓模模糊糊。 贺三水咽了口唾沫。 光是“看不清”这件事，就比“看清”还要可怕。 “你……也喜欢这个？” 对方点了点头。 贺三水下意识进入卖货状态，熟练一撩马甲内兜。 “盲盒，现开——夜鲛款、咬脸款、中指稀有款，全系在手。” 那人微微抬头。 只听“嗤”地一声，伽膜从中间缓缓裂开。 一张鳄首从中探出—— 獠牙交错，嘴裂到颊，瞳仁细长垂直，泛着幽蓝冷光。 不是面具。 是真鳄。 贺三水的喉结瞬间卡住。 …… 第140章 夏统遗令，镖人封将？ 飞板极速飞驰。 耳边的风像锈锯拉铁皮，一阵阵刮得人脑仁发麻。 段洛立在板尾，披发狂舞，獠羽般在风中乱颤。 脑中反复咬着一个词： ——避水珠。 “龙泉计划”的细节他不懂。 重启城政的蓝图，他也懒得关心。 他只认一个结果： 三影慰藉，缺一不可。 钟璃不能死。 只要避水珠拿到手—— 钟璃就能归位，玖号也能稳住。 不必再看城统的脸色， 也不用继续在裂缝边缘，苟活如鬼。 他低头看了眼命盘。 毒液鲛督，距升阶还差九十多万XP。 黑瞳微敛。 ——缺XP？ 那就接一个爆炸级的任务。 他手指一动，调出联络频段，向夜鸢发出一条加密简讯： 【如果寻回避水珠，有没有奖励？】 几秒后，耳麦轻响。 夜鸢的声音钻进来，冷得像夜潮： “罗刹岛，你不能去。” 段洛咧嘴，嗤笑一声，牙缝里弹出一句： “我又没说我要去。” “就随口问问——避水珠那么重要，真有人把它带回来，不该有点奖励？” “玖号任务库，不会连这个都没有吧？” 那头沉默，像在权衡。 几秒后，一道指令落入通讯： “确有其任务。” “但不在公开的玖号绩效系统内。” “属于隐藏层，仅限夏炁认证者接收。” 段洛哼了声，顺手掸了掸领口飞沙。 “那正好。” “我会用炁，身份认证也过了，第七情报组盖的章——夏裔雷炁炮师。” “传给我。” … 短暂静默。 夜鸢盯着鸢镜。 镜中浮现出段洛的鬼鲛形态，獠牙外翻，獠发如刺，半身裹在暗潮里。 虽非实时影像，但作为古钥之一，鸢镜能剖析镜中人的“体征色谱”与“意志脉象”。 此刻，那头鬼鲛脑腔深处，橙红神经脉线剧烈翻涌。 像有什么灼热的东西，在头骨里躁动燃烧。 ——躁动，桀骜，冲动，又裹着一抹近乎执拗的决意。 典型的不安分体征。 夜鸢盯着那团色带许久，眉眼紧锁。 渐渐的，眼底那道线，缓了下去。 像某个旧结，松开了。 “这仗，夏炁派输不得。” “……他也是夏炁人。” “随他吧。” 她指尖轻点。 鸢镜表面泛起一圈微光涟漪，像旧信号脉冲，一环一环扩散开来。 当涟漪扩散至镜心，镜面悄然一沉。 一缕无形的波流，像针，刺入镜中人的脑域。 ——任务书，已发出。 …… “滴。” 不是耳麦响的。 是脑里在响。 段洛瞳孔轻颤。 随即，眼前空气震出一道浅波。 一封文书仿佛从虚空中“撕”了出来，带着古炁识印，突兀地悬在他眼前。 段洛一愣，嘴角抽了下： “……我靠？” “短信不发送到手机终端，直接……投到我的视网神经？” “——玖号的加密技术都玩到这个程度了？” 他下意识眨了一下眼，光膜波动，文书界面随他视线轻轻转动，稳得像HUD头显。 文书底部，浮现一行小字： 【身份验证中……】 段洛皱眉：“……这玩意儿还得刷脸？” 他试着左歪右扭，点头、眨眼、撇嘴……纹丝不动。 下一秒，提示一变： 【请施展认证的炁术。】 认证的炁术？ 段洛翻个白眼：“……非逼我竖中指？” 右手抬起，中指一翘—— “噼啪！” 一道紫蓝雷弧从指尖炸开，轻盈炸亮半空。 文书猛然一震。 【夏裔认证通过 · 段洛 ·雷炁】 “哗——” 整份文书瞬间展开。 光纹如炁脉游走，逐字勾勒出文书正文： 【任务授权：柒＆玖】 【任务代号：龙泉 II：溯珠令】 【任务等级：将级】 【任务期限：永久，直至目标完成】 【原始下发人：监察机枢 · 夏统】 段洛眯眼，一行行扫过去。 内容与夜鸢所说无异。 “龙泉计划”—— 是夏统早年留下的预案，目的只有一个：自建404“活水”体系。 核心钥件——避水珠。 … 他继续往下翻。 直到最后两条奖励，缓缓浮现： 【绩效奖励：+0（隐藏任务不公开绩效）】 【荣誉评定：S级功勋荣誉｜夏统授衔 · 将职】 段洛眉尖一挑。 “+0？” “不给绩效？” “连钱也不掏？” 他嘴角一抽，眼神里浮起一丝——“你在逗我？” 可下一秒，目光顿住。 那行字，如冷钉钉在脑壳里： ——S级功勋荣誉。 ……将职？ 他眨了眨眼。 是要让他，从镖人，转成军将？ 脑海中，一条对照表飞快划过： 镖人：自由接单、绩效结算，野路子； 将职：入编封号、领令带兵，正统军系。 两套体系，根本不在一张表上。 可现在，任务奖励中却把它们——并到了一起？ 段洛眯起眼，盯住那行“将职”字样，视线缓缓压下去。 “……是想把镖人制并回旧政？” “玖号重组，夏统回炉重开？” 风从飞板底仓灌上来，卷得光屏边角微晃，雷纹暗闪。 他盯着那串光字，深吸了口气。 “将职虽好。” “但我要的，是XP。” 【接。】 他果断点下。 “啪”地一声——文书边角合起，雷纹收束，整页化光。 一道细流，带着识印的炁，刺入识网深层。 段洛下意识掀开命盘界面。 等待—— 一秒。 两秒。 三秒。 ……空的。 他怔了下。 玖号任务一旦接下，命盘的XP任务应该自动同步。 第141章 XP爆表 “段哥！！救我啊段哥——！” 贺三水嗓子嘶哑，眼角狂跳，脸色惨白，呼出来的热气都带血丝。 他下意识往段洛怀里钻，像个溺水鬼死死捞住浮木。 扑到一半，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不对。 那鳄人不是冲他来的，是冲段洛的。 “段哥快跑！快跑啊！” “那鳄人……霍尔沃克的干部，杀过来了！” “我终端炸了，根本联系不上你！他说不带他来执街据点就吃了我！” “我不是怕他吃了我！” “我是怕我一死，那笔钱就永远挂在‘待结项’里了！” “鲛钟爱鳄走账有多变态你又不是不知道——每一笔都得绕开城统监管，我没存完！没盖完章！我不能死，死了也不瞑目啊段哥！！” 贺三水是混渔市的，见谁都能叫“亲戚”，他可以整张脸挤进段洛的胸口，一边蹭一边“啪啪”往外倒苦水。 但段洛受不了。 ——贺三水，坊间又叫“臭鱼佬”，可不是浪得虚名。 冰库回潮的鳐鱼冻渣、没洗净的鱼肠液、绞盘生锈的腥水混在一起，像渔市整个下水道死角都揉在他身上了。 作为下水道常驻人士，这种味道，段洛并非无法接受，但贺三水太黏腻了。 “咔。” 毒液触手从段洛肩胛弹出，在空中一甩，像捞湿抹布一样，一把卷住贺三水后领。 啪嗒！ 像拎死耗子一样把他提了起来。 贺三水腿一蹬，整个人悬空，脸当场卡壳： ？？？ 嘴张着，却突然一句也吐不出来。 像有只看不见的深海手掌，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咙。 那股压力，不来自段洛。 来自那边靠墙而立的——鳄人。 那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就像盐水顺着耳道灌进脑壳，一寸寸把意识磨到死角。 尼罗连个正眼都没给他，还在把玩那个鬼鲛玩偶，绳子没收，玩偶的中指还僵着。 嘴巴动了动，像在反复权衡一句话值不值得说出口。 … 段洛正要开口跟尼罗打招呼，命盘界面却猛地一震。 【任务同步：龙泉 II：溯珠令】 【奖励：XP +500000】 【是否接收？】 XP任务终于刷出来了，但……多少！？ ……五十万？ 五十万XP。 他指尖一颤，几乎怀疑自己多数了一个零。 插旗西港那一单也才给了五万—— 现在呢？五十万？ 整整十倍的投放。 ——这一单干完，毒液鲛督的升阶直接跨半。 但目标是罗刹岛。 对手，是海罗刹。 XP越多，难度越大！他当然知道。 但。 真鲛督，从不退单！！ ——接。 … 段洛收起界面，看向尼罗。 尼罗也同时看向他，那句话终于问出来了，声音低哑，像砂纸蹭旧船皮： “……钟璃，是不是——非救不可？” “是！” 段洛斩钉截铁。 尼罗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掉。 喉结一动，欲说还休。 … 贺三水还挂在空中，脑袋“嗡”的一声炸了。 他本来以为，段洛干掉了布索和兰达，暗联必然反扑。 暗联和霍尔沃克走得本来就不清不楚，平时账面上还有好几笔联调款项。 真要请霍尔沃克的尼罗来收人头，也不是办不到—— 可现在——他们提起钟璃时的语气默契得像是旧相识。 ……钟璃？ 他当然知道。 夏炁派的灵魂人物，城统下了X级收容令的那位。 但他没想到，这事段哥也掺进来了，还扯上了霍尔沃克？？ 他脑子还在浆糊里打滑，神志一阵翻腾—— 鳄人尼罗的声音却把他生生拽了回来。 “我们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这家伙——得死。” 尼罗走了过来，眼神从贺三水哆嗦的腿，一路扫上他的发际线。 眼神像刀子，一寸寸地量着这块肉值不值得下口。 贺三水汗毛当场炸立。 整个人像触电一样猛地一抖，嘴巴张开，条件反射式大喊： “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什么计划我根本不知道啊！” “我是个臭记账的卖鱼佬—我的肉真老，连痔疮都没摘干净啊！！” 可在尼罗的气场压制下，他喊出来的却是另一种声音—— “呃哎呜嗷咕……呃咿咕噜噜咕咕噜噜咕噜咕咕……” 像是一条被冻坏的大黄鱼，张嘴泡泡乱冒。 尼罗皱眉，看向段洛：“他在说什么？” 段洛淡淡抬眼，肩胛一动，毒液触手顺势一甩，将贺三水远远地推开。 啪嗒。 贺三水整个人落到冰箱边，缩成一团。 段洛才慢悠悠地开口：“……自己人。” 尼罗：“自己人？” 段洛介绍道：“贺三水，明面上是城统的登记官，但实际上是给‘鲛钟爱鳄’做账的财务师。” 听完，尼罗手中玩偶一顿。 原本高高翘着的玩偶中指，也被他按了回去。 “怎么不早说呢？” “我们的大事业确实需要一个内务，能给‘鲛钟爱鳄’账户走账的人，人才啊。” 他收了气场，走向贺三水。 唇角一扯，露出一口锋利的牙。 ——那是种“吃人未遂”的笑。 “贺老兄，我嘴欠，差点把你吃了……你别生气了，兄弟一场。” 他抬了抬鳄掌，“拍手言和。” 贺三水蜷缩在冰箱边，听到这话，整张脸当场崩了。 “哈？？” 我生气？？我特么哪敢啊！ 他连连摆手，嘴瓢得像机关抢： “我真就……送个账本！” “‘大事业’啥的我都不晓得，我就会记账、收款、冲抵发票、走后门报个损——” “我这辈子最刺激的事，就是敢拍着胸口说一句：段哥是我上头！” 说完，他余光悄悄瞄了尼罗一眼。 那只鳄掌还悬着，半举在空中，像随时能劈下来。 他眼神一闪，立刻撇开。 尼罗却是眯起眼，目光一点点收紧。 那双竖瞳像缝衣针，在贺三水脸上慢慢来回穿线，冷得像冰水钻进耳道。 “话说回来——” “这家伙这么胆小，靠得住吗？” “万一哪天出了岔子，转头就把我们卖了呢？” 他没看贺三水，是朝着段洛说的。 段洛没立刻接话。 只低头看着贺三水，目光悠悠扫了一圈。 像在评估。 几秒后，嘴角慢慢扬起，笑容不咸不淡： “靠不住。” 贺三水：苍天啊！！！ 第142章 罗刹岛：诱饵计划 “靠不住。” 贺三水：苍天啊！！！ 尼罗刚要点头，就听段洛接了下去： “但耐不住他有执念。” “死都惦记账本的那种。” “这种人，往往比忠诚更可怕。” “因为心存信仰。” 贺三水浑身一震，像魂被这话点中，面色敬畏如临祖坟。 “对！！！” “段哥您太懂我了……！” 他猛点头，声音都上了八度： “我就认账的命啊段哥！账上数字还挂着呢，我哪敢死！” 他朝尼罗竖起三根手指，语气正经得像发毒誓： “我对【鲛钟爱鳄】的小金库发誓——我要出卖你，一张发票都打不出来，天打五雷轰！” 尼罗点了点头。 这话说到他心坎上了。 “有鲛督大人为你背书，我信你。” 贺三水感激得连连点头。 段洛歪头看向贺三水：“你至于吗？” “尼罗又不是黑帮，也不吃人，你讲话不用街头老江湖那一套。” “还发什么誓？你账走得稳，比我们几个还硬核。” 贺三水原本还在连连点头，听到段洛那句“至于吗”，他脸上那层油滑笑意像被风撩了一角。 眼神——短暂地，往地上一扫。 不是纯粹的自卑或局促。 带着点“知道自己分量”的克制，又混着些“被欣赏”的感激，还有一种“别逼我认真”的骨气。 一闪而过。 又换回那副鱼市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哎，段哥您说得对，那我收账去了，渔市还有些租金尾款。” 语速飞快，动作更快。 话一落，人已经转身往门外窜。 走到门口，又小心翼翼回头看了一眼段洛和尼罗。 “你们忙，我不打扰了，有事叫我。” …… 门“啪”地一声合上，渔棚重新归于沉寂。 段洛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尼罗。 “钟璃被送去了罗刹岛，你知道那地方在哪吗？” 尼罗没立刻答话，而是把掌心的鬼鲛玩偶举起来，对着段洛晃了晃。 “这玩意儿……做得挺逼真。” “特像你。” 段洛眼皮一跳。 黑皮鼓眼，三排龅牙，像个屁！ 尤其是那根弹出的中指，晃得特别欠揍。 “别打岔。”他冷声，“罗刹岛在哪，鱼感短信你不方便说，现在能说了吧？” 尼罗将玩偶收进兜里，眼神这才聚回来。 “没人知道它的确切位置。” “那不是一座固定的岛屿。” “它漂在外洋，结构像鲸落支架，靠潮汐漂移。” “周边海流紊乱，像地狱旋涡，正常舰艇靠近三十海里就会被撕碎。” 段洛打断他：“说点我不知道的！” 尼罗咳了一声，压低嗓音：“罗刹岛的周边海域，接入了海王科技的隐潮结界。” 段洛眉微挑。 尼罗慢慢道出：“那是一种T6级别的海王科技，效果是空间隐匿。” “不是单纯的隐身，而是……让它在物理世界里‘消失’。” “你知道陆地侦测现在有多疯。” 他举起一根指节粗的手指，像数账一样，一项一项往外抖。 “科尔沁研究院的‘水辐晶列阵’，每秒一次断层脉冲，三厘米地壳偏移都能捕捉。” “城统的VSA-9型声震巡检机，能从一次微弱声波中，反推六百海里的舰体轮廓。” “霍尔沃克的浮海感知器，一颗信标的扰动信号都能放大六千倍。” “在这种监控密度下，只要藏一个指甲盖大的异源体，都会被第一时间标红，挂上标记。” “可即便如此，只要进入隐潮结界——” “全、部、失、效。” “那片海域，就像被切割出坐标系以外。” 他咧嘴，露出锋利的鳄牙：“简而言之，罗刹岛就是一块漂在海上的战争鬼蜮，沉进了世界感知的死角。” “唯一能追踪它的——只有被海王科技授权过的‘海罗刹’。” 段洛努力消化着这段信息。 夜鸢提过罗刹岛，他当时以为那只是海罗刹的某种黑牢，危险，封闭，但并非不可涉足。 直到此刻。 从尼罗嘴里，他第一次真正明白—— 那不是地狱。 那是地狱之外的“感知盲点”。 连世界都无法定义的地方。 怪不得钟璃，要以身入局。 段洛收回思绪，语气一转：“我听说，罗刹岛是海罗刹处理深潜者的终极处置厂。” 尼罗点了点头：“没错。” 段洛盯住他，眼神慢慢收紧。 “我倒是有个想法。” 尼罗抬眼：“什么想法？” 段洛靠近一步，俯身凑到他耳边。 低声几句，叽里咕噜。 尼罗听完，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像被通了高压电—— “……你让我暴露自己？” “主动泄露深潜者身份？引来海罗刹？然后被抓上罗刹岛？” 段洛看着他，没有否认。 尼罗不可置信地退了半步，脚后跟磕在箱角。 “你疯了吧？” “为了钟璃？你牺牲我？” “她钟情你，又不是你钟情她。” “她死了，‘钟情锁’一解，不正好吗？” 段洛挠了挠后脑勺，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什么叫牺牲你，准确的说，这叫诱饵战术。” “我常用的，熟得很。” “还有，你不是说钟璃是潮归者，受深潜者敬重？” “现在人被抓了，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尼罗的嘴张了张，喉结滚了一下，像被什么硬生生堵住了。 他语气骤缓，像拉力断裂后强撑的弦： “是。” “是敬重！” “但不是陪葬。” “她再重要，也不是我们暴露‘身份’的理由。” “我的身份一旦被揭穿，顺藤摸瓜——连你也有危险，反攻深海计划也就吹了。” “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段洛盯着他：“这个险我一定要冒。” 尼罗不能理解：“非冒不可？” 段洛：“非冒不可。” “就一句话——你来不来？” 短短一瞬。 尼罗瞳孔收紧，认真，慎重，视死如归。 “……当然。” “赴汤蹈火。” 段洛点头，转身。 “那就别废话。”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从现在开始——实施‘登陆罗刹岛’计划。” “第一步……” “我自爆？不不不！” “不是我拒绝！！”尼罗立刻举起双手，语速飙升，“我只是说，我们还有——更好的方案。” 段洛：“什么方案？” 尼罗目光一闪，眯起眼睛： “西里尔。” …… 第143章 主动权，在我 段洛没跟尼罗说，钟璃是他的慰藉对象。 普通慰藉，只存在于深潜者之间。 可他的“慰藉”，是命盘技能。 不好解释。 所以，先收着。 尼罗不问。 但段洛知道，他早就想问。 那几次停顿的眼神，那种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的沉默，都不是无意，是克制。 段洛感激。 他能感受到，那份沉默，是留给兄弟的体面。 尼罗其实想了很多。 他想问段洛为什么非要去罗刹岛，为什么明知道有风险，还执意一头扎进去。 但有些话，段洛不说，他就不问。 他宁愿不问。 有些答案，听了反而更难接受。 可有一件事，他装不了。 他接受不了——鲛督死在罗刹岛。 所以，他必须跳进这潭浑水。 无关计划，无关立场，只因为那人是鲛督。 就这么简单。 “我的脑袋，虽然在血水里泡了九年，平时混沌……” 尼罗说着，往段洛这边挑了下眉：“但关键时刻，从来不掉链子。” “也是靠这点，我才混成‘霍尔沃克干部’。” 话锋一转，他收起玩笑，声音低了下来。 “要救回钟璃，必须破三道关。” “找岛、进岛、撤离。”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 “仅靠诱饵计划——够呛。” “最稳妥的办法，是把西里尔拉进来。” 他抬手，竖起大拇指。 “一，找岛。” “那玩意儿不是座岛，是个漂着的战争幽灵。” “没人能定位它——除了西里尔那支‘走渊笔’。” “也许，她能嗅到门缝在哪。” 他又竖起食指。 “二，进岛。” “结界那层，是‘隐潮技术’造的。” “能把一块空间，直接从地图上撕掉。” “我们肉身闯过去，就是找死。” “别说你，我这层鳄甲，也抗不住那种空间撕压。” “但走渊笔，或许能在结界上——划开一道口子。” 最后中指拔出。 “三，撤离。” “走渊笔的另一个功能，是‘折返引擎’。” “她可以在这边定一个锚点，只要破开结界，回程时可以直接从岛上传回来。” 话落，空气顿住。 尼罗慢慢收回三指，手掌一合，抬眼看向段洛。 唇角一勾，像是在邀功：“怎么样，我讲得挺靠谱吧？” 段洛没接茬。 只是指尖在大腿上，轻轻敲了两下。 表面，他像在听。 但脑子里，已经把尼罗那番话，倒带了一遍。 讲得有条理。 可关键点上，用了太多——“或许”。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尼罗自己也没底。 真有那么简单，钟璃根本不必以身犯险。 钟璃可是西里尔的恩师。 西里尔手里有走渊笔。 真有权限、有通道，直接渗透就行—— 划开结界，拿珠走人，悄无声息。 又干嘛——要拖到今天，特意让海罗刹抓走？ 这局，太拧了。 段洛压下那点杂念，缓缓吸了口气。 现在不是拆牌的时候。 得先行动。 第一步：把西里尔找来。 确认路线。 走渊笔真能用，就用。 要是用不了。 就回到原计划，执行诱饵战术。 这次的任务，和以前都不一样。 成了，404区就能脱离城统控制。 夏统有机会翻身， 他甚至能拿到将职。 但这些，都只是后话。 哪怕那 50 万 XP 是块诱人的肥肉，那也不是必须涉险的理由。 真正要命的，是钟璃。 拿到避水珠，是钟璃离开罗刹岛的“唯一条件”， 而现在，命盘还在倒计时。 ——慰藉，剩 72 小时。 三个影子没凑齐，一旦超时，污症爆发。 命没了，什么都白搭。 所以他必须赌。 哪怕这一套诱饵战术，是刀口舔血的打法—— 他也必须上。 … 他目光落回尼罗。 “听你这意思，你跟西里尔——很熟？” 尼罗嘴角抽了下，撇头：“不好说。” “怎么个不好说？” 尼罗挠了挠脸，有点尴尬：“她分男女两款。” “我跟男款熟。这身变身衣就是他帮我调的。” “女体那边……不太熟，一个月才冒头几天，碰得少。” 段洛眼神一沉：“男体死了，你知道？” 尼罗愣了一下，眼神一抖：“我……不知道。” “怎么死的？” “一个八臂的……唉，算了。”段洛摆摆手，“这不是重点。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女版西里尔。” “只要找到她，一切就清楚了。” “但问题是，我们去哪儿找她？”段洛问。 尼罗摊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用找。” “她会自己来找我。” “她找你？”段洛眼角一跳：“你不是说你们不熟？” 尼罗耸耸肩：“不熟归不熟，但她的走渊笔，需要驱动能量。” “我这身体泡在海王血里九年，血液里混了抗性因子，可以为她的笔供能。” 段洛眉微动：“她怎么知道你在哪？” 尼罗：“她在我身上绑了锚点。” “备注栏写的是——‘原材料·现榨’。” “我还活着，她就能在我身边三米内开通道。” 段洛盯着他：“所以你是她的……移动充电桩？” 尼罗：“可不。” 段洛皱眉：“那她什么时候来？时间可不等人。” 尼罗：“她什么时候来，由我说的算。” 段洛：“怎么说？” 尼罗双手一摊：“这通道也不是她想开就能开的。” “每次她想开门，我这边就会有反应——像有人拿根针往我骨缝里捅。” “但我能挡。” “鳄甲是绝对封闭型防御，连空间通道都拱不进去。” “不是谁想在我身边三米撕开口子就能成的。” “昨天一整天她都在戳我。我全挡回去了。” “现在我只要点个头，她立马破门而入。” 尼罗咧了咧嘴，挺胸抖肩，语气突然得意起来： “主动权，在我。” 段洛：“……” 脸当场黑了，语气一压，急了。 直接吼了起来： “那你还不赶紧点头？” “现在不是得瑟的时候，尼罗。” “我三天内拿不到避水珠——钟璃没命，我也没命。” “别拿这事当你跟她玩暗号游戏。” “点个头，让她来。” “赶！紧！！” 尼罗脸上的得意，顿住了。 “我也没命”——这几个字像钉子，一下把他钉死原地。 他和段洛在黑肠坊交过手，打完就知道，这人属于那种能扛就绝不出声的类型。 第144章 海夜叉 尼罗眼角一跳，没有躲开。 因为他很硬，这一脚伤不了他。 轰！ 水珠飞溅，地板一颤。 西里尔落地，短靴在地上划出一道响亮的水痕，头发甩起，水珠飞出弧线。 她收腿，站稳，眉眼冷得像刀，目光钉住尼罗。 “说——” “为什么现在才开门？” 尼罗知道她说的“开门”是什么意思。 西里尔以他为锚点，在他周身三米打开空间通道，需要他的同意，这就叫开门。 尼罗呼了口气，晃了晃肩，把刚才那一脚踢歪的裤衩拽回来。 “你过来找我，就是为了我的血，当走渊笔的燃料——” “不给钱，不讲情，连句‘麻烦了’都懒得说。” “我凭什么给你开？” “我又不是你养的血袋。” “那套变身装的账款，我早结清了。” 他抬眼，眼神陡然一收，“现在，我开门了。” “你这次——要我的血，急着去哪？” 西里尔闻言一顿，眼皮一挑：“啧，你怎么这么多怨气？” “你上次深潜者身份泄露，是我给你兜住的——不然你早就挂在海罗刹清缴的黑名单上，懂不懂什么叫‘一票通缉’？” “你欠我一条命，我就抽你一点血，过分吗？” 尼罗眼神冷了下去。 “抽一点血？” 他嗤了一声，掀起衣摆，露出肋下那片色泽发暗、像被盐水泡久了的旧疤。 “过去六年，你每次找我，平均隔不到两个月，就抽一次。” “每次最少二十公升起跳，有一次还差点抽到我神志不清。” “总共抽了四十一次，一共一千三百四十七公升，我都记着呢，我的血清换了不止十轮。” “你养个小猪仔都没这么勤快。” 他把衣摆放回去，语气凉下来，眼神透着一股冷淡而沉稳的倔强。 “所以别说什么‘抽一点血’，非要讲账，我也早就还清了。” “而且——” “就算我欠，也是欠你男体。” “你这副样子，我可没义务搭理。” 西里尔话锋一冲：“你怎么啰里吧嗦的，跟个被甩了的怨妇一样？” “你这身变异血鳄体质，体重一半都是血。” “血液异构、密度超常，流一桶还能自己长回来——你喝两瓶‘自制泻药’，二十分钟回血满格，跟我计较个什么劲？” 她话说到这，眼一翻，甩了甩湿漉漉的袖子，语气突然一顿：“——啧，算了。” “我这次真有急事。” 语气软了下来：“拜托了，好不好？” 尼罗眨了下眼，摊了摊手：“你早这么撒娇，不就好了。” 西里尔嘴角抽了抽。 那话像是在她耳边划了一刀，羞耻又讽刺。 她一向不求人，更不撒娇。 尤其对尼罗这种抽点血就“哼唧唧”的蠢鳄鱼。 可为了恩师钟璃，她忍。 她不稀罕尼罗的血。 她只是——不能让恩师死在罗刹岛。 她闭了闭眼，把那句“你给老娘等着”咽进喉咙。 指尖一转，从风衣里抽出那支老掉漆的抽血枪，像拔口红一样“啪”地弹出安全扣。 语气瞬间从“海妖怒吼”跳转到“软妹甜嗲”： “哎呀行啦行啦～我错啦，好不好？” “尼小鳄～借你点血血嘛～” 嗓音嗲得发腻，尾音都带着气泡。 就在这时，她余光一撇—— 看见了。 角落里，那个站着的人影。 墨灰色机装，剪裁利落，钟璃恩师亲选的款式，她认得比认自家男体都快。 “……段、段哥？” 西里尔瞳孔骤缩，脊背一绷，几乎下意识倒吸一口气。 气息隐藏得太好了。 她竟然——压根没察觉这里还有一个人！ 他在这多久了？从空间裂开那一刻？还是……从她那句“尼小鳄血血嘛～”就开始了？ 操！ 好社死。 老娘不是这样的人！这都是形势所迫！权宜之计！战略撒娇！ 尼罗！老娘跟你的仇算是撂下了！ 不共戴天！！ “怎么你也在这？”西里尔恨不能拿脚趾盖脸，声音轻得几乎快听不清。 就在西里尔脸色一寸寸崩坏的同时—— 尼罗的笑声响了起来。 “我段哥是西港执街，这里是他的据点，你要我身上的一滴血，都需要经过段哥的点头，同意了，我才给！” …… “那么——” “进入正题了。” 段洛一步步逼近西里尔，指尖在裤缝线上轻弹，眼神落下来的瞬间，像把刀。 “你之前在回溯店跑什么？” “那个八臂男，是谁？” “你男体被他干死了，你憋着不说，瞒我做什么？” 西里尔没躲，没闪，反倒轻轻抬头：“有些事情，钟姐不想你插手。” 她还是咬着这行话，像是在护什么。 段洛眸色一冷：“那你急什么？” “急着要尼罗的血？” “如果你不告诉我实情——你一点血都拿不到。” 尼罗立马跟上，抬手一指自己胸口，正色开口：“是的！” “段哥不点头，你一点血都拿不到，撒娇也没用！” 西里尔咬着后槽牙看着尼罗，一秒钟内闪过一百个“鳄鱼做法大全”。 她强行把怒气咽下，转头，看向段洛。 “好。” “你想知道——” “那我就全告诉你。” 她吸了口气，抬眼： “八臂人，是海夜叉。” “海罗刹的下属特工，编号N13。” “平时装成个章鱼烧老板，外号‘瘸子章’。” “但他根本不瘸。” “而且——真有八只手。” 她往下一顿，“他被海王科技注入‘章鱼强化因子’。” “拥有八肢触手，格斗风格：黏缠式剥皮。” “不过，杀我男体的——不是他。” “是城统府的人。” “空间念力者，阿丽莎。” 说到这，西里尔突然低下头，声音一滞，像是咽下了一张刀片。 “那天他们来海男之家，是我男体布的局。” “确切地说——” “是他把自己当饵，引他们来。” “他死，是为了让我更好的执行潜入计划。” 段洛眯起眼：“什么潜入计划？” “潜入哪儿？” 西里尔抬头，目光对上他，吐出三个字： “罗刹岛！！” ………… 第145章 海潮教 402区，海潮港。 海潮教的发迹地之一。 这里潮气重、风咸、街道潮湿发霉，风吹过废铜巷和钢骨桥，湿哒哒的，瘫在夜色里。 一切都安静了。 除了最高的那座灯塔—— 那是城统建立的信号塔，但现在，它的实际控制权已经让渡给了海潮教。 整座塔像一台竖立的蒸汽机。 外骨包壳，管线穿墙，塔内藏着一座日夜不息的“机械心脏”。 那些模拟天象仪、温压感应轮盘和追踪导轨系统，在汽阀喷气声中转个不停。 观景层。 城统执法官阿丽莎站在窗前，盯着远处的海平线。 今夜，海面风平浪静。 可她心里不对劲。 她当然清楚这灯塔现在归谁——海潮教。 她也清楚，这教派远不是街头那些涂油抹灰、念疯话的蠢邪教。 真正可怕的，不是狂热。 而是后台。 ——海王族。 他们把“海王”当神明膜拜，也当祖先祭祀。 教派高层流传着一种被陆地文明彻底否定的信条： “我们是深海古文明的后裔，大海啸是秩序纪元的印记，海王终将归来。” 他们说得一本正经，说得如痴如狂。 他们相信，只要虔诚——总有一天，能得到“救赎”，回归“本源”， ——成为“海夜叉”。 最可怕的是，这不是空谈。 有信徒，真的变异成了海夜叉。 于是，底城人疯了一样地跟进。 短短数年，海潮教徒暴涨成一股地下主流力量。 死忠、顽固、清不干净。 今天炸掉一座庙，明天就能在别处重新孵化。 为了阻止他们渗透上城区，城统退了一步。 与海潮教高层达成交易。 ——引渡钟璃，送往罗刹岛。 阿丽莎负责押送上船。 虽说夏炁派早已凋敝，甚至不如这些海潮教的海夜叉，但她原以为仍会遭遇阻击。 结果，意外顺利。 钟璃全程无反抗，夏炁派也没露头。 钟璃已经上了那艘船，没有回头路了，到了这一步，她的任务就已经完成。 但，越是安静，越让阿丽莎心头发紧。 “哒哒。” 楼梯口响起拖沓的脚步声。 那节奏像风湿老腿踩着水渍往上爬，黏答答地敲打着钢梯。 空气里弥漫出一种微妙的腥味。 阿丽莎回头。 一个驼背的身影挪上来。 八条章鱼臂蜷在他背上，湿漉漉地紧贴脊柱。 城统的Hud界面弹出识别： 【——目标匹配：章蓬。】 【代号：瘸腿章】 【海夜叉N13号体】 【缉捕赏金：4亿（已撤除）。】 【危险提示：极端海潮教徒 + 海夜叉体】 阿丽莎眼神略闪，思绪掠过一丝复杂。 章蓬，402区底层摊贩出身，白天卖猪肉，晚上烤章鱼烧，腿上有一旧伤导致走路一瘸一拐，因此人称“瘸腿章”。 那年夜里，他下海捞章鱼，突然被卷进一场漩涡。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却没死。 第二天上岸，他左耳开始出血，耳蜗像多了什么东西。 之后，他开始梦见深海的眼、壳中的触手、长在自己身上的吸盘。 不久，他加入海潮教。 在信徒群中沉浮多年，靠不断献祭与自残，最终被选入“海夜叉名单”。 改造后，他成了N13号海夜叉特工。 拥有八肢触手、可变形吸附、骨骼滑膜可折叠等多重近战技能，专精“缠斗控制”与“柔化剥离”技法。 在三年前的“死鲨事件”里，以一己之力把城统第六海战组拧成了一堆散肉。 一度被列入黑榜缉捕目标。 如今，却拖着一条风湿老腿，身上还沾着章鱼烧摊的旧油味，成了她的合作对象。 荒不荒唐？讽刺？她不想评价。 这世界的规则一直如此—— 所谓秩序，不过是利益的调和器。 仇恨可以被谈判消解，罪恶也能被交易豁免，只要对上城有利。 章蓬停在观景层入口。 嗓音低哑：“阿丽莎阁下，钟璃已经送出去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现在还不放心什么？” 阿丽莎脸色平静：“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哪方面？”章蓬问。 阿丽莎垂下眼帘。 “……一种隐约的预感，像当年的——大明号，在出海。” 章蓬愣了愣：“大明号？不是沉在灰渊了吗？” 阿丽莎盯着海平线，眼神像在追一条没浮出的潮流。 “也许是我想多了。” 她回头看了章蓬一眼，语气里突然多了一丝倒计时的冷意： “别忘了，三天后的行动。” 章蓬点头：“放心，不会忘。” 阿丽莎没有再说话。 她抬手一划。 “哧——” 空气像布匹一样，被从中间划开，一道竖直的裂缝缓缓撕开空间。 海风扑面，潮声被抽成回音。 她迈步走了进去，身影没入裂缝。 下一秒，那道缝隙无声合拢，像什么都不曾出现过。 章蓬站在原地，片刻无语。 风停了，灯塔归于沉默。 远处的海平线，仍旧风平浪静。 …… 404区，西港，渔人码头，187号渔棚。 刚才那一连串信息在段洛脑子里轰隆隆地翻腾了一圈，最后只留下一个词—— 罗刹岛。 这不就正巧了吗？他一开始就想问的就是这个。 “罗刹岛？” “怎么进去？” 西里尔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角，低头点燃。 “罗刹岛不在海面层，而是在渊层。”她语气平静，“所以常规航线根本到不了，只能靠渊界航道。” 段洛一愣。 啥玩意？ 尽管他现在顶着西港执街的名头，掌握了鲛督的能力，但他相当有自知之明，他只是一个一年期的“游客”，这世界的构造他还有很多不懂，也不装懂。 什么海层、渊层，全听天书一样。 “……说人话。”他摸了摸鼻子，“海还能分层？‘渊界’是啥意思，是哪个教派的术语？” 西里尔没急着解释，先弹了弹烟灰，眯眼盯着灰烬飘落的轨迹。 “有份海沟族的文献是这么记的。”她语调缓下来，“前后纪元的分界，是那场大海啸。” “但那海啸里的水——不是海里的水。” 第146章 四海＆卒船 “那海啸里的水，不是海里的水。” “不是地震、不是风暴，也不是潮汐。” “那是‘外来的水’。” 段洛挑了挑眉：“外来的？” “对。不是来自这个世界。” 西里尔吐了口烟，语气低沉，“这一点，现在还是个谜。” “没人知道它从哪儿来，是哪个维度、哪个纪元……只知道，那些水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顿了顿，像在斟酌措辞，“但确实有迹象。测量数据、盐度异常、结构分层……还有一些无法解释的‘海中遗迹’。” “那些水，不属于任何已知的洋流系统。” 西里尔接着说：“那些‘外来的水’，灌进了世界原本的海洋，结果是——” “原本的海，被压到了上层。” “那些无法排走、又不能挥发的‘多余之水’，就沉到了另一个空间。” 她抬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边界。 “那个空间，叫‘渊’。” 段洛皱眉：“……是地下湖那种意思？” “不是。”西里尔摇了摇头，“不是物理上的‘沉’，是空间维度结构上的坠落。” “你可以理解成，海现在有四层。” 她抬起四根手指： “一，海。我们看到的、打渔、起风、飘船的那个，海沟族也在这个位面。” “二，渊。前官方称‘深海界’或‘水底幻域’，但更准确的叫法，是‘维度塌陷区’。” “三，界。连接海和渊之间的一层过渡，像肺和肋骨之间那层薄膜，柔软，充满液压。” “四，底。海的尽头，也是传说中海王族的发源地。有人叫那地方‘海王区’。” 段洛听到这，脑袋已经嗡了，愣是把烟从西里尔手里接过来。 刚想抽一口，突然意识到西里尔是女人，男女有别，又重新把烟塞回西里尔嘴里。 西里尔：？？？ “我最烦上地理课。”段洛揉了揉太阳穴。 西里尔不动声色地吐了口烟。 “你就记住，有一种船，能从‘海’穿进‘渊’。” 段洛：“什么船？” “民间叫它——卒船。” 一旁的尼罗皱眉：“虽然我也有听过，但没见过，属实说，这名字真他妈不吉利。” “确实。”西里尔瞥了他一眼，“‘卒’就是那个意思——死过的。” “这种船，必须沉过。” “还得是前纪元的残骸，打捞上来之后，得重新构建骨架、刻密文、祭祀、用特殊仪式洗礼。” “否则，进不了渊界。” “这种船是死人开的船，走死人走的路。” 她看向段洛，淡淡一句：“你能明白吧？” 段洛：“……像加勒比海盗里那个幽灵船，对吧？” 西里尔：？？？ “对。” 西里尔没跟他纠结。 段洛：“所以，搞到一艘卒船我们就能找到罗刹岛！？” 西里尔：“只能说，完成一半。” “什么意思？” “还要有航图，不然没有锚点，会永远困在海渊里。” 段洛：“那么卒船和航图去哪里找？” “在这里。”西里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段洛：“？？？” 尼罗：“？？？” 西里尔：“之前不是说了吗？我男体为了让我执行潜入计划，主动牺牲。” “他的死，验证了一件事——” “那个章鱼佬，‘瘸子章’，是‘章鱼烧号’的真正船主。” 段洛眨了眨眼，像是没听明白：“章鱼烧……号？” “对。”西里尔吐了口烟，“一艘卒船。专属任务船，海潮教用它往返罗刹岛，运送物资。” 她把烟头朝窗沿一弹，火星炸开。 “这船，不是谁都能开。” “但我男体有个能力。” “虽然我们的记忆不同步，但他死后可以通过死亡笔记——复刻目标记忆，延迟同步给我。” “他打包了章鱼佬的所有记忆：船的停泊点、启动秘钥，还有通往罗刹岛的航图……现在都在我脑子里。” 尼罗一脸呆滞：“……讲了半天，你那走渊笔和去罗刹岛没啥关系？” 西里尔：“几乎没关系。我那玩意儿开不了渊界通道。” 尼罗：“……” 段洛：“……” 尼罗忽然反应过来，想起一茬：“那你急着要我的血做什么？ “开传送。” 西里尔语气简短，几乎不带情绪：“目标是402区，海潮港——章鱼烧号就在那儿。用你的血作媒介，能激活跨区通道。” 段洛一怔，随即想到另一件事。 他盯着西里尔：“你既然有这套潜入方案，为什么不告诉你恩师？钟璃也许早就能搞定，就不用因为我触犯公约，被押去罗刹岛。” 西里尔的眼神闪了下。 她低头，烟燃到指节，火光照着睫毛，她抖了抖烟灰。 “她那时候状态不稳，污症失控，人格分裂得厉害。” “直到遇到你，才缓下来。” “这是她选择这个时间点去罗刹岛的原因。” 她补了一句：“……我猜的。” “至于为什么她不执行我这方案？” 西里尔咧了咧嘴，像是要笑，但没笑出来。 “段哥，实不相瞒——我这套潜入法，是我男体在钟姐被捕之后才临时拼出来的。” “那时候他状态已经快烧糊涂了，纯属病急乱投医。” “根本——没来得及说。” 语气顿住。 指间的烟快烧到末端，她弹了出去，火星落在地上，迅速熄灭。 段洛沉了一下，为那男体默哀。 选择牺牲自己的方案，也算是大爱了。 然后开口，问出下一个问题：“……夏炁派现在已经行动了，你知道吗？” 西里尔点头，随即摇头：“他们的事我插不进去，很多情况我也不了解。” “但我知道恩师这趟任务凶险，我过去打个照应——他们主攻，我混个辅助。” 段洛：“夏炁派要怎么找到罗刹岛，也是通过卒船？” 西里尔：“夏炁派有一艘卒船——大明号，早年沉在灰渊。” “我只知道这些。” 她顿了顿，忽然补了一句：“不对，我还知道——三天后，404会被淹。” 段洛脸色微变：“被淹？你听谁说的？” “死亡笔记。”西里尔目光阴沉，“章鱼佬的记忆里写着。” “海潮教和城统之间有交易。九竜藏江的泄洪，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我猜，钟姐是提前知道了这情报。” “她必须找到避水珠——阻止这一切。” 段洛皱眉：“……404对她这么重要？” 西里尔：“重要。” 段洛盯着她：“理由？” 西里尔吸了口烟，缓缓开口：“我是从死亡笔记里看到的。” “城统已经判断，那块‘裂掉的夏碑’，被人转移了。” “很可能，就藏在404。” 她眼神微沉：“夏碑必须立于黄土，而且——遇水则发。” 段洛皱眉：“什么意思？” “听说夏碑被封印在某种结界阵中，平时无法感知，只有水淹，才能破阵现形。” 西里尔看向窗外，语气更冷了一分：“现在，九竜藏江的水坝正在蓄水。三天后，一旦同步泄洪，洪流会冲进404城区。” “——而这，只是地面上的水。” 段洛一愣：“还有别的？” “海潮教那边，会同时启动海王科技的‘地脉渗灌系统’。” “那是一套古代深井网络，在404底下埋了几十年了，能引动海面潮汐，把整个城区的地下水位，在极短时间内推爆。” 她指了指地板，眼神如针： “一个从上淹。” “一个从下灌。” “这就是‘双向逼碑’。” “只要夏碑真的藏在这片地缝里，就会在水压交界处显形。” 段洛沉声：“找到夏碑又怎样？” 西里尔：“——毁掉。” 段洛眼神一变：“毁？夏碑不是夏炁派的核心圣物吗？” 西里尔缓缓点头，目光如刀： “正因为如此。” “夏炁，是七大法力之首。” “只要掌握L5级夏炁，实力就能坐进城统九品大将席，甚至压制L6等级的其他法力者。” “换句话说，夏炁这个法力，至少要压其他法力整整一个层级。” 她的语调沉下来，像落锤： “他们不想让夏炁再修碑、不想再让这个法门往上走。” “趁现在夏炁人散势微、孤立无援，就要一锤定音。” “他们不是怕夏炁——” “他们怕夏统回归。” “此时毁碑，就等于断代。” “再无夏炁。” …… 第147章 掌舵人 西里尔抬手，指尖轻按左耳后方。 “嗡——” 一道浅蓝色光弧从她颈后浮现，顺着脊椎微微上扬，跃入空中。 几秒后，淡银色的立体界面在虚空中铺开。 界面内容密密麻麻，像疯子手抄的符文笔记，又像某种禁忌操作手册： 【海潮港：空间结构分层图】 【登岛路径预测模型 / 航线示意图】 【……】 “官方记录中，没人真正踏进过罗刹岛，活着出来。” “但章鱼佬去过，他走过完整流程。” “这些情报，是他主观记忆凝出的记录。” “比任何官方资料——都可靠。” 西里尔一边说，一边抬手，在光屏上轻点。 投影界面随她动作缓缓滑动，像水面轻轻翻页。 最终，画面定格在一组红色档案卡上。 七张身份情报，依次展开—— 【电鳗——雷古：……】 【冰龟——杰尼：……】 【……】 …… “七罗刹，基本对标城统的九品大将。” “电鳗·雷古，绰号‘雷潮撕鳗’，能引爆海域雷磁潮汐，战术压制型。” “冰龟·杰尼”——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能瞬息抽出海水，凝铸冰刃，在‘碎浪海战’中，单兵斩断城统五号驱逐舰。” 西里尔懒得细说，摆摆手：“后面这几个你们自己看。” 她指尖轻弹，几张卡片一齐浮现半空。 随后，像是随口一提： “对了，还有一个要注意。” 她看向最后一张。 “骨鳍佐伊，外号审判长，原型融合幽灵骨鱼与深渊白鳞，统御型，七人中综合战力最强，为罗刹岛终端防线的压轴杀器，战绩可查。” 说完，西里尔将视线投向了段洛：“所以别太勉强自己。” 段洛：“为啥盯着我说？” …… “时间紧，任务重。” 西里尔扫视一圈，语气一顿： “该了解的差不多也都了解了。” “现在只剩最后一件事，确认操作细节， 然后，出发。” 段洛挑了挑眉：“还缺什么细节？” 西里尔再次按下耳后装置。 “啪。” 一道清晰的全息图像跃入空中，悬停在众人中间。 那是一张旧式电子海图。 洋流走势、风压断点、空间断层、引力扭曲……每一项都密密标注，像一道幽灵绘制的航线。 “这是章鱼佬记忆里的航海图。” “我看不懂。” “有人能看懂吗？” 她看尼罗。 尼罗摇头。 再看段洛。 段洛也摇头。 西里尔叹了口气，表情拧了起来：“也就是说——我们还差一个掌舵手。” 她指了指漂浮的图像，语气开始紧起来：“懂得识图、洋流、导航原理，还能算航线偏移角。” “这可不是海上混几年就会的活儿。” “哪怕最野蛮的海盗，都得有个懂航图、会标点、能校对风向的掌舵人。” “我们需要一个掌舵人。” “而且——这人必须信得过。” “我们一旦上船，就等于把命绑在一起。” 空气顿时紧了几分。 尼罗皱起眉头，语气带了点质疑：“掌舵人这么关键，你怎么现在才说？” 西里尔眼神一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男体死得急，留的笔记也不是菜单，翻到哪儿算哪儿。” “我不是神，说实话，刚才讲到航线，我才反应过来还差这一步。” 空气一静。 段洛缓缓抬头，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这么说……我倒是有个人选。” 西里尔目光一动：“谁？” …… 渔人码头。 风像剃刀一样贴着脸刮，街面冷得像一具刚从冻库里拖出来的尸体。 贺三水刚踏出渔人码头，还没走出十米—— 身后，骤然一记刺耳破风。 他浑身一哆嗦，鸡皮疙瘩刷地起了一层。 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 刚想回头。 “喀！” 一条触手猛地抽出，像条湿滑的蛇，精准扣住他的腰！ 不会吧——又来？！ “哎哎哎哎哎！等一下！别他妈再——” 轰！ 触手另一端连着滑板，猛地拉动回冲。 贺三水整个人腾空，被拽上天，像条腌鳗鱼风筝，被暴力放飞！ 他在空中翻腾乱舞，四肢乱甩，姿势离谱得像截断线的木偶。 风声在耳边轰隆怒啸，像有人拿吹风机贴他脸狂怼。 妈的，下次再这样搞！老子要翻脸了！！ “叽里咕噜，噜噜噜叽叽咕呜呜呜啦…………” 嘭！ 滑板落地，掀起一圈气浪，精准刹在渔棚前。 贺三水啪地跪下，双手撑地，头发炸开，脸白得像纸，喉咙一拉：“呕——” …… 渔棚中，风声被隔在外头，空气里只剩海腥与寒意。 段洛简明交代情况：新成员西里尔、出海计划、以及眼下急缺的——掌舵手。 一开始贺三水皱着眉，神情呆滞。 过了几秒，他下意识点了点头，像终于听明白了点什么。 直到段洛看着他，问出那句： “你看得懂这张航海图吗？” 贺三水刚张嘴又开始干呕： “看……呕——” 喘了口气，手背抹了把嘴角，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抬头，重新看向空中的全息航图。 他沉默了几秒，眼睛逐渐聚焦起来，像换了个人。 “——这图不是常规制式，应该是依照旧纪元罗盘轨道系翻录的。” 他走近半步，手指轻轻滑过悬浮界面上某一层： “这是水流动向标记……漩涡引力点在这儿。” “这一块叠影，应该是换潮窗口，错过一分钟——航道就会偏三度。” “得用夏系的校准法，换算出的出航起点才准。” 片刻后，他回头看向段洛，耸耸肩： “反正……就这水平吧。” 渔棚内，光线昏沉，温度发冷。 但西里尔的眼神却亮了起来：“你居然看得懂——那我们人就齐了。在出发前，我得给走渊笔补充点能量。” 她一抬手，从腰侧重新抽出那支老掉漆的抽血枪。 “走个流程，尼罗，过来配血。” 尼罗警觉地后退半步，眼神投向段洛。 段洛的意思他读懂了。 尼罗一把抢过抽血枪：“我自己来。” 西里尔没阻拦。 这家伙的抽血孔是全身唯一软肋，谁都不能看。谁敢窥一眼——不管是人是神，都会被他撕成碎片。 尼罗走进渔棚后方的厕所，身形一缩，没入阴影，像只高度戒备的绿鳄老犬。 昏暗里，只见他歪头，露出脖颈右下那块略凹的灰青色皮鳞。 “咔哧！” 针头猛然扎入开孔。 “嘶——” 他皱了下脸，眼皮抽动，随即猛按活塞。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绿色鳄血像灌装饮料般涌进管内，管壁泛出磷光，一口气冲满半管，热气直冒。 不一会儿，他从厕所慢悠悠地踱出来。 举起那根沉甸甸的注血管，表情傲娇： “卖鲛督的面子。这管，二十公升，浓缩型，拿去。” 西里尔接过：“不够。再来四管。” 尼罗：“……？？？” 最终，100公升的鳄血堆满一排注管。 尼罗瘫在凳子上，脸色发青，靠着一瓶掩感药吊命，才把抖成筛子的腿勉强撑住。 西里尔利落地将注血管一一插入走渊笔尾部。 她抬起笔尖，轻轻一按。 笔尖亮起一道渊蓝色的线光： “充能中……” 【? 进度：▍?????????（1%）】 【? 预计充满时间：1小时】 第148章 硬核！摸底考 七沓厚厚的身份资料悬在半空。 字密得吓人——从祖宗八代，到前任、小三，欠谁的钱，睡过谁的女人……细得像一份八卦年鉴。 尼罗眯起眼，翻开一页，嘴角抽了抽。 贺三水翻到第三页，猛地倒吸凉气：“卧槽，这船员的情史比小说还长。连体检报告都有？下面——23cm……这也要记？！” 段洛翻着手里的资料，越看越离谱。 正经信息没几条，稀奇古怪的花边却占了大半。 他抬头，盯向西里尔：“非得死记硬背？打小抄不行？” 西里尔斩钉截铁：“不行。” “为啥？我就悄悄瞄一眼……难道那卒船还能装监控？”段洛一脸笃定，“就算有，我也保准不被抓包。” ——鲛督鱼感，了解一下。 西里尔伸指在光幕上轻点，卒船的3D模型立刻放大，占满整个视野。 “因为【章鱼烧号】问你的方式，不用嘴，不用声音——而是潜意识。” “它会趁你走神、做梦、眨眼的那一瞬，钻进你脑子里，把它要的答案直接掏出来。” 她指向悬空的身份卡。 “这些，就是它的考卷。” “一个字漏了都不行——必须刻进脑子里。” “你哪怕心里有一瞬间走神，漏掉资料中的一处，它都可能找出来。” “如果没找到它要的答案，就是停航。” “再来，直接掉头返航。” “错得多了……它甚至会自己沉下去，把我们一起埋进海底。” 渔棚里，风声像被掐断。 段洛、尼罗、贺三水三人对视，嘴张得快能塞进拳头。 ……卧槽，这是真正的摸底考，太硬核了。 而且这船……偏爱花边。 西里尔将七沓身份资料缓缓推向众人。 光幕上，七个人影一一亮起，面孔、语音、手势，甚至习惯性的小动作，全被复刻成立体影像。 “我们有四个人，资料有七份，七选四，谁演谁——自己挑。” 她抬手一点，点在【N13号海夜叉·章蓬】的身份卡上。 “这个我来，我复刻过他的记忆，最稳。” 话音落下，章蓬的资料滑回她那一侧。 其余六份，悬在半空。 段洛正要伸手—— 尼罗已经先一步捞起一份，眉毛一挑：“这份资料最少，只有十页。” 贺三水瞥了他一眼，不争不抢，径直抓起【舵手·卡拉夫】的卡。 翻开几页，除了花边，就是潮汐坐标和航道口令，他叹了口气：“……就它吧。” 段洛正犹豫选哪个。 尼罗啪地把那份塞过去：“这个资料少，好记。” “那你呢？” “我记忆力行，超行的。”尼罗咧嘴一笑。 他转身，从剩下的堆里抽出一份倒数第二厚的——【副甲板搬运·布林】。 翻开，除了花边，满页都是赌马的马种和喂食记录。 “就这份了，我平时也赌马。” 贺三水一边翻舵手的资料，一边嘀咕：“我靠，这人的前任比航线还多……如果背不完的话，咋整？” 尼罗斜眼扫他，冷哼：“背不完，就等着被船扔下去喂鲨。” 贺三水菊花紧了一下。 西里尔抬手一挥，倒计时界面在空中亮起。 “从现在开始，计时——一小时。” 她吐掉烟蒂，目光在三人脸上划过：“一个小时后抽查，背不出来的，就不用去了，去了，船也走不了。” 空气瞬间沉下去。 …… 时间不等人，像被拧紧的表针，分秒往下掉。 渔棚中，几人各背各的。 尼罗大声快速复读，像机关枪。 贺三水一遍一遍地默背，背错了就用手掌拍自己。 段洛翻到情史部分时，竟然看沉迷了…… 西里尔半眯着眼翻着走渊笔的能量条…… 一个小时很快到了。 【? 充能进度：██████████（100%）】 西里尔“啪”地合上走渊笔的护盖。 “时间到——抽查。” 她的目光先落在贺三水身上。 “你先。” 贺三水深吸一口气，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滑下。 他捧起【舵手·卡拉夫】的身份卡，站直。 西里尔开口：“第六页，出航口令，第二条。” 贺三水脱口而出：“西北三一九，偏航三分之一弧度，随南潮入弯口。” “不错。”西里尔点了下头，随即抛出下一题，“卡拉夫第六任老婆的名字？” 贺三水眼皮都没眨：“叶莲娜·米哈伊洛夫娜·扎哈罗娃。” “正确。” “那——第十八页。” 贺三水翻也不翻，直接从头背到尾，字音清晰，语调稳得像报时。 西里尔的视线在他脸上停了两秒，才慢慢坐回椅子。 “行，你过了。” 贺三水收起身份卡，目光缓缓扫向一旁的段洛和尼罗。 两人僵在那里，像差生看见优等生交了满分卷，眼神里带着三分震惊，七分……崇拜。 贺三水嘴角一挑。 那种笑，像是在享受被注视的时刻。 “这，只是我——一名专业登记员的基本修养。” ——终于装到了！ …… “下一个，段哥，你来。” 段洛：“姓名·多尔衮，职务——二副。岗位职责——负责记录每日航行日志……” “然后呢？” “然后……” “他第三个私生女是谁？” “是……” 西里尔扶额。 尼罗救场：“让段哥缓缓，我先来。” 西里尔慢悠悠问：“你是做什么的？” 尼罗立刻答：“甲板维护工，负责——” “错。”西里尔不带犹豫地打断。 尼罗怔住了：“哪里错了？” 第149章 副队，行动 尼罗怔住了：“哪里错了？” “你是副甲板搬运工，职务口令里少了个‘副’字。” 鳄鱼脸有点挂不住：“我……刚才只是……漏了一个字。” “第一句就漏了。”西里尔的语调像刀刃划过，“而且说了——漏任何一个字都不行。” 光页“啪”地合上，她目光一一扫过三人：“贺三水，过关。段哥，尼罗——你俩没过，不用去了。” 空气，像被火星点着。 尼罗当场炸毛：“我靠？！开什么玩笑！” 他猛地上前一步，身形压过去，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人：“凭什么不让我上？！” “这趟是接钟璃——她要是出事，就是鲛督大人出事！” 声音拔得很高，眼神死死咬住西里尔，“你觉得我能袖手旁观？！” 西里尔盯着他，心底暗暗皱眉——这鳄人和段洛，还有她的恩师钟璃之间的关系，乱得像一团海藻。 但她现在没工夫去捋。 只知道，这家伙在外头横得跟海港霸主似的，一到段洛面前，就莫名带着股黏黏的讨好味儿——而且最近肠胃不对劲，刚刚一个小时跑了两趟厕所，蹲坑时间占一半。 注意力都飘了，能背个鬼。 她吐了口气，冷声道：“放心，夏炁派已经行动了，再加上我辅助，天塌不下来。” “可单凭夏炁派，真能突破罗刹岛的布防？”尼罗步步紧逼，嗓音像砂砾碾过，“你自己都没底，不然干嘛要掺进来？多一个人，多一份保证！我去了，至少能拖一个海罗刹——你很清楚！” 西里尔的语调压得更冷：“可你背不下来，卒船不认你——走不动。” 她咬着最后的耐心，把话切得很碎：“有时限。没时间让你再背，你的脑子我清楚——就算再给你三个月，也背不明白。不是我不让你去，是你自己不争气。” 她的下巴微抬，视线移向一旁：“看看人家贺三水——” 尼罗：“……” 贺三水：“……” 贺三水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下—— 背不出来……可以不用去？ 我勒个去！早知道不背了啊！还死命啃到最后一分钟，背到喉咙都冒酸水…… 奶奶的，他还以为背不出来会喂鲨鱼！ 结果呢？错过了一次光明正大退出的绝佳机会！！ 尼玛尼玛尼玛的！！ 他暗暗盘算着如何退出才不会惹到西里尔这个恐怖的男人婆，旁边的段洛却根本没有放弃的意思，倔强地抬起眼—— “……一定非得扮成船员吗？我看记录里写，这趟出行需要带风帆。” 他顿了顿，“我可以伪装成帆料上船。” 西里尔一愣。 心里闪过一句——这倒是个路子。 但嘴上还是追问：“你怎么伪装？这可不是披块布糊弄，你得让船信到骨子里。” 段洛嘴角一挑，没有回话。 他摊开手，漆黑的毒液从掌心渗出，瞬间延展成黑鲛纤维，像有生命的藤蔓般盘旋上升。 丝线交织，织成半透明的帆面，黑金色光泽在表层游走，宛如深海中翻涌的黑鲛脊背。 另一只手抬起，毒液化作细密的筋索，与帆面自然衔接。 风一吹，帆面弯曲、鼓胀，发出和真风帆一模一样的低鸣。 连尼罗都看呆了：“……这特么还能这么玩？” 贺三水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帆面，指尖被微弹开，像碰到绷紧的黑鲛皮。 “靠，这手感比真皮帆还真。” 西里尔眯着眼，烟雾在她唇边打了个圈：“行，段哥，你上。” 她心里清楚——船灵认船员，也认货品。货品它闻“味”，而这帆……味十足。 尼罗挠挠脖子，眼睛一转：“那本记录里还说要带啥？我也能变啊！” 西里尔挑眉，指尖一划，光幕滑到【N13号海夜叉·章蓬的出航采购单】。 光屏上，一行行诡异的物资清单弹了出来： “风帆，段哥选了。” “百眼灯塔晶核…………” “牛鞭……” “海神赦令币……” “………” 尼罗一路刷过去，眉心越皱越紧：“……妈的，这几样我能变个屁？” 直到清单末尾，他眼睛一亮。 “祭品——鳄肉（腌制）？” 他咧嘴一笑：“这个适合我。就它了！” 西里尔提醒：“是祭肉，不带鳞甲的。而且要腌制——你怎么搞？” “这难不倒我！” 尼罗抖了抖肩。 “咔咔咔——” 骨骼像锁链被解开，从肩胛一路传到腰椎。 鳞片猛地竖起，迅速褪去。 皮下的肌肉被泵满似的鼓胀、绷紧，顺着四肢往外推。 眨眼之间，他原本的人形被厚实的“血肉”吞没。 表层像剖开的生鳄排——鲜、厚，筋膜纹路一丝不乱。 原先的变形服也不见了，只留下一条短裤挂在腰上，被肌肉硬生生撑成一圈松带，幸好颜色够深，看不到下面的细节。 “我的变异特性，可以甲肉互换，内外互翻，就像衣服正反穿。” 他说话时，胸腔震出低沉的鳄音。 贺三水捂着鼻子退半步：“……卧槽，还真像！好——” 他硬生生咽下“恶心”两个字。 西里尔见怪不怪：“腌制呢？” 尼罗从腰侧摸出一瓶掩感药剂，像给牛扒刷酱一样涂在身上。 药剂和热血混合，空气里立刻溢出嗨底捞牛油味。 “这不就腌了？” 西里尔半眯着眼，评估了好一会儿：“行吧。” “腌肉上供，风帆起航。剩下的——等船自己来验货。” 海风猛灌进渔棚，带着潮湿的腥味。 灯光被吹得轻轻晃动，在每个人脸上拉出忽明忽暗的影子。 西里尔站在正中，稳稳握着走渊笔，目光扫过众人。 “最后提醒一点，夏炁派作为主队，我们是副队——主要是配合，不添乱，见机行事。” “明白吗？” “明白！” 话音落下，西里尔抬腕，走渊笔在空中一划，渊蓝色的光痕勾出一个利落的圈，像在虚空中敲响了战令。 “——副队，行动！” …… 第150章 通行证 渊蓝色的圆圈悬在空中。 段洛看着那熟悉的涡心，眉心皱得死紧。 ——上次他硬闯进去，结果被“炸”出来，身体被炸成了毒液，连内裤都没保住。 他下意识问：“……我们，也从这里走吗？” 西里尔点头：“对。” “404区和402区之间隔着鱼钩海峡，那片水域已经戒严了，绕路太慢——走传送通道最快。” 段洛心有余悸：“我上次走进去……被炸出来。” 西里尔抬了下眼皮，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我当时也吓了一跳——谁知道你那么虎，跟着就往里扎？好在你那特性炸不死，不然我真不好跟钟姐交代。” 她转着走渊笔，“这是我建的通道，不能强进。想进？得我颁发通行证。” “通行证？” “手心伸出来。” 段洛狐疑着摊开手。 西里尔握住他的手腕，走渊笔在他掌心轻轻一勾——一抹渊蓝的光痕烙进皮肤。 “就是这个，一次性通行证。” 她松开段洛，目光转向尼罗。 “你，下一个——” 鳄人此刻还保持着那副“腌肉”形态——暗红色的甲肉裹满全身，筋膜纹路清晰可见，表面还泛着盐晶的光。 西里尔眉角一跳，“……你先换回来。” “等上船再变，别在通道里晾肉。” “早说啊！” 尼罗肩膀一抖，腌制般的血肉如退潮般迅速回缩，裸露的肌理被鳄甲覆上，海草纤维的外套随之贴回身形，还原成他原本的模样。 西里尔抬手，走渊笔在他掌心一勾。 目光再转，落到贺三水身上。 “你，过来。” …… 渊蓝的涡心缓缓张开，水圈层层内卷，像一口倒悬的深海漩涡。 “走！” 西里尔一脚踏入，身影瞬间被水光吞没。 段洛和尼罗紧跟其后，像扎进浪头的鲛和鳄。 只剩贺三水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脚尖刚想往后撤。 漩涡里，忽然探出一条漆黑的触手，“啪”地缠上他的腰。 “啊——等等——” 还没喊完，触手猛地一收，把他整个人拽得踉跄前扑。 水面炸开一圈涟漪，他和触手一起被拖进涡心。 … “咔！” 涡心闭合。 世界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猛地一拧。 段洛耳边立刻灌满水声——不是海底那种压得发闷的死寂，而是活泼汹涌、泡沫翻滚的浪潮。 低头——脚下已是一条透明的水道，仿佛水上乐园的超长滑管。 渊蓝的光沿着水壁流淌，水流裹住他，直冲向下。 下一瞬——急转弯！ 身体贴着弧壁滑行，像被甩进巨大的海螺，光影飞快交错。 浪花携着细细的气泡拂过耳廓，凉意从脊背一路窜上后脑，痒得他几乎笑出声。 和上次硬闯、被炸飞的撕裂痛比起来，这次—— 简直像买了通行票直开VIP滑道。 尽头，银白亮起。 像正午的海面，在远处招手。 水流猛推，他像鱼一样冲出光口。 ——“到了？” 段洛刚开口，一股冷咸液体猛地吞没他。 味道钻进鼻腔——污水。 熟得不能再熟，下水道的味道。 他立刻闭嘴，鱼鳃张合，过滤着浊气。 抬头，水面在上方晃着一圈微光。 他猛蹬水，“哗”地冲破水皮，吸进一口夹着潮腥与霉味的空气。 扫视一圈，黑石拱顶压在头顶，穹形甬道深处潮影游动；老砖墙渗着水，滴答声在空旷里敲击。 这不是海湾，更不是暗渠出口，这里，是一座巨大的下水道。 他回头一瞥——他们冲出的，正是这条下水道里一口翻着脏泡的污水池。 “呼——” 右侧，水花炸开。 西里尔紧随其后破水而出，脸前那层渊蓝色透明面罩在水面闪了一下，像水膜被抽走——面容干净如初，连一丝脏痕都没沾上。 另一边，“哗啦”一声。 尼罗探出半个脑袋，鳄眼在水光里泛着金光——额头上糊着一只发胀的塑料袋，袋口还咕噜冒着气泡。 “呸！” 他吐出一截蜥蜴尾巴残节，那东西还在水面上抽搐着打圈。 “妈的，太恶心了。” 鳄眼一转，他盯向西里尔：“你干嘛把出口设在这么恶心的地方？” 西里尔从污水池里走出，抖了抖外套。 海草纤维编织的衣料在光下泛着淡淡的青绿，污水与残渣被表层的微观鳞片结构排斥，顺势滑落——哪怕泡在污池里，也能瞬间甩干。 她的语气也带了几分意外：“这个锚点是我几年前设的，在船坞基地下方，当时可不是污水池……” “大概这几年改了，或者水位涨了。” …… 污水池里，贺三水正在往下坠。 衣服不是海草纤维的科技货，湿得像裹了块铅。 水吸住他，把人一点点拖向深处。 “这什么鬼地方……老子不会游——” “咕噜！” 污水呛进口鼻，苦腥、发霉、带着铁锈味。 他慌乱乱蹬，手指在水里乱抓——动作越来越慢。 水压像一只手，死死按住胸腔。 肺在收缩，耳边嗡鸣。 眼前一黑。 四肢僵直。 彻底沉下去。 ……… 池边，三人对视。 “好像少了一个人！” 终于想起来了。 尼罗：“那个财务！” 西里尔：“那个舵手！” 段洛：“贺三水！” “他难道不会游泳！？” 毒液在段洛的手掌心骤然涌动，瞬间凝成漆黑触手，“唰”地扎进池水。 水面炸开，浑黄的污水四溅。 触须在水下疾速穿梭，像条有嗅觉的蛇——很快锁住目标，缠住了贺三水的腰。 “——上来！” 触手猛收。 “哗啦——！” 水柱炸开，污水四散。 贺三水被拽出水面，像一袋湿透的麻布，软塌塌地垂着，污水顺着袖口、领口成股倾泻，在砖面砸出一片片脏泡。 段洛单膝跪下，把人放平。 指尖掐向贺三水的下颌角——没有反应。 又撑开贺三水的眼皮——瞳孔放大，像涂了灰的玻璃珠。 尼罗皱眉：“不会吧？！这家伙这么脆？” 西里尔不能理解：“掌舵手是旱鸭子？淹死的？靠，这池子才三米深啊！？” 段洛抬头：“人命要紧，得上人工呼吸。”——这是他唯一会的抢救办法。 他看向西里尔。 西里尔摇头。 转向尼罗。 尼罗的嘴角抽了一下，咬牙：“……行，我来。” 他弯下腰，张着獠牙探过去，鳄嘴在贺三水脸上比划半天。 “靠——嘴型对不上！” 话音未落，贺三水猛地一抽，脖子一弓—— “哇——！” 一大口浑浊污水喷出来，塑料屑、半截海藻，还有一枚不知道哪年的硬币，叮地全糊在尼罗的脸上。 尼罗僵住一秒。 “……老子！杀了你！！！” …… 第151章 章鱼烧号 “老子杀了你？” 什、什么东西——！ 电光火石间，贺三水猛地惊醒。 他是战五渣没错，力气不大、胆子更小——可在城统混到资深登记员，也不是白捡的，本事就一条：命硬得像小强。 从溺死到清醒，隔不到半秒。 视野里——一张獠牙巨口逼近。 他脊背一绷，四肢收紧，像只被逼到墙角的耗子。 “别……别吃我！呜哇啊啊——救命！！” 段洛微怔——第一次见有人能从鬼门关这样弹回来。 “好了，别闹了，尼罗！” 尼罗闻言，瞬间像被链子勒住的猎犬——火气死死憋在胸口。 贺三水怔了怔，晃了晃脑袋。 污水滑落，视线顿清——獠牙、大嘴、湿鳄脸。 ……尼罗。 自己人呐。 自己吓自己。 贺三水松了口气，顺手把黏在尼罗脸上的那枚硬币抠下来，揣进兜。 “话说，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感觉自己沉底了……” 尼罗鼻翼抽动，强压住吃人的冲动。 西里尔三言两语，把溺水、被拎上岸、差点来一口鳄嘴人工呼吸的全过程捋给他听。 贺三水脸色僵了半截，“好险！” “抓紧时间！走啦！！”段洛的声音压下来，像钉子一样钉在耳骨里。 他懒得浪费一个字解释。 夏炁派已经动了，他却连影子情报都没有，根本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越快到罗刹岛，就能越早把自己的线抻开——慰藉三缺一，钟璃失联，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必须提速。 刚要迈步—— “等一下。”西里尔喊住他。 段洛侧头，冷眼扫过去。 西里尔的目光移到贺三水身上，下巴一抬，“这家伙是战五渣，得武装一下，不然半路就得交代，谁替咱们开船？” 这话当然有道理！可——这地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哪搞装备？ 段洛承认此行仓促，准备不足。 但他笃定，有自己在，贺三水死不了……至少，没那么容易死。 还没开口，西里尔已经抬起走渊笔，在空中刷刷勾出一个四方形。 虚光闪了两下——一台悬浮的“售货机”凭空成形。 她手指飞点屏幕，“咔咔咔”锁定几件物品—— “唰！”光影倾泻，装备如雨点般落下。 防弹衣、护膝、护肘，移动手电、一副高端战术护目镜，还有一颗速效救心丸。 段洛看傻：“这是什么玩意？” 西里尔解释：“这是海男之家的仓库，容量大约一百个西港集装箱，我的走渊笔能开出通道接上它……存取界面用的是海王科技的自动规整系统，东西可以随时存、随时拿。” 段洛盯着那台飘在空中的“电子售货机”，下意识张了张嘴——好TM一个海王科技！ 那股震惊还没退下，西里尔已经俯身，像收快递一样，把掉落的装备一件件捡起，她转身，毫不犹豫地全塞进贺三水怀里：“你太弱了，这些做过减重处理，穿上，遇到突发状况，不会那么容易挂。” “哦哦？！” 贺三水双眼放光，不害臊的原地换装。 湿哒哒的布料扔到一边，海草纤维的衣服贴上身，干爽利落。 又戴上护目镜。 那是强化型夜视装备，配有红外感应与热源成像功能，视野清晰地不像话。 “这些都是借你用的，别给我弄坏了，不然赔死你。”西里尔警告他。 贺三水：“明白”。 “有能量棒吗？”段洛下意识的问。 西里尔切换仓库类目，药膏、胶囊、注射器的图标在屏幕上闪过，随即停在【能量棒】上。 “有，一集装箱。” “润滑油呢？” “囤了两吨。” 段洛再次哈大了嘴。 这移动仓库的补给量比他的背包多了99.9个集装箱，提取速度甩军械库几条街。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真打起来，这玩意甚至能支撑一整个抵抗军的胃口。 好给力！！！ 西里尔补了一嘴：“这些可不是免费的，到时候全记账。” …… “跟我走。” 西里尔带路。 甬道湿滑，水渍斑驳。 脚步声“啪嗒、啪嗒”，在潮湿的砖面上回荡。 终于——前方是死路。 手电光扫过去，斑驳的墙面上，一行鲜红的字像刚抹上去的血： ——【信海王，得永生！】 “找到了。”西里尔抬头，声音低沉，“船就在这墙后面——得用秘钥开。” 她闭上眼，章鱼佬的记忆涌进脑海——密咒、手势、触感。 抬手，缓缓贴在血字石壁上。 指尖依次按下隐秘的“砖块”，每一次触碰都伴着微弱的蓝光闪烁。 “咔——咔——咔。” 低沉的震响，从墙体深处滚出。 整面石墙向两侧滑开，露出一片被浓雾吞没的夜色，腥咸的海风猛地扑面，带着湿冷的雾气钻进衣领。 ——雾的深处，一抹高耸的轮廓正被“推”出来。 三桅战船。 古老得像从前纪元的油画中走出，漆黑的船壳陡峭如悬崖，桅杆直插夜空。 船首雕像，不是骷髅，也不是海神——而是一颗硕大、圆滚滚的……章鱼烧。 表面滋滋冒热气，海水蒸腾间混着酱汁的甜香。 海风拨动船尾的铃声，“叮当”间像油锅里的“滋啦”声。 像是来接亡魂—— 也像是在催你赶紧配杯可乐。 好诡异！！ “找到了。”西里尔低声确认，“卒船——章鱼烧号。” 石墙后的岩岸，伸出一条狭长的登船通道。 船下的海面，浮尸一层层堆叠，眼眶空洞，舌头肿胀，随潮轻晃。 贺三水菊花一紧：“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尸体？” 西里尔：“这些人都是卒船的祭品。” “祭品？” 就在这时，一颗眼球，被浪拍打到空中，在昏暗中泛起一抹湿亮的反光。 下一秒—— “唰——唰——唰！” 水声炸裂，腥味猛然浓了十倍。 那些漂在船底的浮尸齐齐抽动，像被无形的线牵起，在水中立起。 皮肤灰白起鳞，关节弯曲得诡异，嘴唇拉开，露出两排锯齿般的利齿，呼吸间夹着湿腐的腥臭。 “咻啊——咻呃啊——” 那种像肺叶被硬生生揉碎的嘶哑喘息声，黏在耳膜上，让人发凉。 百来双死寂的眼睛，在同一瞬间齐刷刷地转向他们。 贺三水的肩膀瞬间绷紧：“什么玩意？！” 西里尔手淡定点烟：“章鱼烧号的祭品——死后被装了尸鱼芯片，神经会被强行驱动，认得海潮教的气味，凡是外人闯进来，都会被直接撕成碎块。” 贺三水瞪大眼：“不早说？” 他下意识的拔出随身手枪——却没来得及扣下扳机。 ——那些浮尸动了。 灰白的脚掌拍开海面，四肢像被鞭子抽中般同时弹开，百来张利齿之口齐刷刷张开，扑来的轨迹像一群饿疯的食人鱼。 贺三水整个人吓懵，当场石化。 尼罗双手死死按着肚子，咬牙低骂：“该死，药效又来了——我去去就来！”话音一落，人已经往阴影里退去，根本不当一回事。 西里尔夹着烟，连眼都没眨一下，正要出脚。 段洛的麒麟右臂已先行抬起—— “咔哧！！！” 银紫色的光劈下，像天雷砸裂了夜色，照亮四周每一寸污浊的水雾。 “啪啦！！” 那是头颅炸裂、骨骼崩碎的声音。 电光中，浮尸乱抖，血浆像喷泉般四溅，打在船舷、甲板、石壁……热腥味瞬间漫开。 第152章 热身完毕 402区，海潮港——灯塔·观景层。 阿丽莎走后，塔顶只剩下潮声和机械的低鸣。 章蓬伏在追潮仪前，指尖拨过那套由海王科技改装的铜制表盘。 指针一向稳如老狗，此刻却微微一颤——像被什么从暗处拽了一下。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有人在接近卒船。 不是教徒的气息。 方向……下水道通向的海湾。 他背肌一绷，八条触须瞬间收紧，风衣下的骨骼滑膜发出“咔”的轻响。 直接推开控制台，转身冲进直通塔底的电梯。 钢门一合，载具在狭窄竖井中急坠， 片刻后，门一开，他几乎是一步踏出塔底，溅起水迹。 废铜巷的雾气被潮风压得很低，他沿着隐径疾行。 …… 下水道阴影区。 潮水拍击石壁，闷声回荡。 尼罗半蹲在阴影里，一只手死死按着小腹，另一只手撑在湿滑的石壁上—— 药效又上来了。 该死。 他低着头喘着气，全神贯注对付体内那股翻涌的冲击，所以第一时间没察觉到，水声里混进了另一种节奏—— 轻，滑，带着微弱的吸盘摩擦声。 “……谁在那儿？” 声音传来，低沉，急促。 尼罗猛地一怔。 ——操！ 他正半蹲着办“正事”，鳄感最低、警觉性最差的时刻，偏偏有人摸了过来。 他立刻一手去提裤，一手撑着墙站起，动作急得像踩着弹簧。 抬眼看去。 昏暗通道的尽头—— 一个半人半章鱼的身影沿着水面滑近。 风衣下鼓起八条卷动的触须，末端滴着水珠，“滴……滴……”清晰得刺耳。 眼珠在昏光中闪出一抹冷蓝光——海夜叉的标志。 ——章蓬。 尼罗认出了对方。 同一瞬间，章蓬的触须微颤，眼神由惊讶转为戒备。 眼前这个鳄人，他认得。 霍尔沃克的干部尼罗——碰不得的硬茬。 可他没想到，循着感应一路追来，竟然会在下水道这种地方撞见他。 “海潮教和霍尔沃克井水不犯河水。” 章蓬声音低沉，带着收紧的力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尼罗抬眼，嘴角挂着还没完全褪去的尴尬：“借个东西。” “借什么？” “我说借个厕所，你信吗？” 章蓬眉头一跳，下意识扫了他裤腿一眼。 不会吧……真跟我想的一样？谁来这种地方干这事？！ “这里是禁区，外人不能进来。” 尼罗收起笑意，眼神骤然变锋利：“刚才是开玩笑——我是受人所托，想借用一下你们的卒船。” 章蓬胸口涌起一股寒意。 “你什么意思？你是霍尔沃克的干部，你知道我们的底线——海潮教的圣船，谁都不借！” 尼罗嗤笑，吐字缓慢、像在咬字：“霍尔沃克？呵……你真以为我替他们跑腿？我有自己的账要算。” “至于你这条看门狗——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尼罗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过章蓬，嘴角的笑意收紧成一条锋线。 下一秒，他脚下猛地一蹬，鳄人的血盆大口在昏暗中裂开，像一道暗色裂缝直扑过去。 章蓬心头骤然一紧—— 霍尔沃克？动手？还是主动袭击海潮教的海夜叉？ 这不对。 霍尔沃克在海王族问题上一向谨慎到苛刻，从不轻易沾这滩浑水。 尼罗的举动，不仅是挑衅，更像是……私仇。 我特么哪里得罪过他？？！ 思绪只闪过半秒，就被那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彻底碾碎。 那不是人类的起跳——而是顶级掠食者的扑杀。 章蓬的脊背像被电流刺中，本能驱使触须猛然炸开，八条同时甩动，带着水汽和腥味的风声在狭窄通道里炸响，像要一口气将尼罗捆死。 尼罗前冲的势头丝毫不减，甚至像是迎着那阵触须扑了上去。 “啪——啪——啪！” 吸盘贴墙、挂顶、猛地抽转，章蓬瞬间改出夹击阵型——两侧绞杀，正面封喉，后颈狠抽，一次性全力打满。 然而—— 尼罗连闪都没闪。 触须抽在他肩颈和背脊上，发出沉闷的闷响，像鞭打在石甲上，连皮下的肌肉都没震动半分。 他咧嘴，牙缝间透出短促的笑：“这力道……给小孩绑鞋差不多。” 章蓬眼底闪过一丝惊疑，还没来得及变招，尼罗已经抬手，像拍苍蝇一样抓住了两条触须。 猛地一拽—— 那庞大的章鱼身躯被扯得踉跄前冲，鳍骨与石壁摩擦发出刺耳声。 尼罗趁势半转身，另一只手反抓住章蓬的颈部，整个人像压倒猎物的鳄鱼一样，将他硬生生按在了潮湿的石壁上。 “海王族的账——”尼罗低声，咬字像齿间的刀，“——我一笔一笔慢慢算。” 力道骤增。 骨骼和触腕在他掌下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等声音归于寂静，章蓬已经软倒下去，八条触须无力垂在湿地上。 尼罗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得像水底的礁石。 然后——他张开血盆大口。 “咔——嚓——” 湿热的撕裂声里，颈骨、肉腥、海咸味混成一团，像潮水涌进喉咙。 几口下去，章蓬的躯体就只剩下一堆湿漉漉的皮袋，被随手甩进旁边的污水坑。 通道里只剩尼罗的喘息声和水珠滴落的声音。 他抹了抹嘴角的血丝，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跨过那片湿地。 “热身完毕。” 第153章 恭送圣船归海 海潮港的空气潮得发黏。 西里尔站在登船通道边，目光一次次扫向腕表，指尖在护栏上敲着不耐烦的节拍。 段洛倚在岩壁上，狂塞能量棒和润滑油。 贺三水则蹲着拆枪，把子弹一颗颗按回弹匣，嘴里哼着走调的小曲——明显是在装作很悠闲，实则耳朵竖得老高。 水声、风声、呼吸声，混在一起，像是时间被拉长的回音。 “……他不会真掉坑里了吧？”贺三水忍不住嘀咕。 没人接话。 直到——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从甬道深处传来。由远及近。 尼罗刚踏出甬道第一步—— “我嘞你个大头鳄！死哪去了！”西里尔像弹簧一样直起身，声浪炸开，“全员等你登船呢！” 贺三水也是怒不打一处来：“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刚才——” 他指向海面，“我差点被那群食人尸啃光！还好有段哥！你的三急还挑这个时候？！” 尼罗眉头一抖。 什么时候贺三水这种战五渣，敢戳着他鼻子数落？ 真以为鲛督大人罩着你，就能骑到老子头上？ 火气顺着脊背往上窜，他指关节已经捏得咯吱作响，正打算把贺三水拍进海里—— “……我早说了，掩感药别喝太多。” 段洛的手拍在他肩上，语气像个老父亲，透着过来人的理解。 尼罗的动作顿住，视线缓缓移开贺三水。 刚要开口解释—— 啪。 一本《登船须知》直接拍到他手上。 西里尔冷声：“不是我催你，时间紧，任务重，我们进罗刹岛的机会只有这一次，翻到第七页，清单货物【腌制鳄肉】的扮演守则，赶紧复习，别掉链子。” 尼罗眉线绷得紧如绳。 低头翻开本子——登船要紧。 …… 海风呜咽，雾气翻滚。 西里尔翻着笔记，一边念，一边确认： “段哥，你的形态——风帆。” 毒液从段洛颈后涌出，像一张皱巴巴的披风翻开，沿着地面铺开，泛着轻微的反光。 风帆成形。 “完美。”西里尔点评。 她转向尼罗：“你——腌制品。知道怎么做吧。” 尼罗低低咕噜一声，把外皮往外翻，露出湿润的红色肌肉。 接过粗盐、孜然、鱼露——都是西里尔从【海男仓库】翻出来的——胡乱抹在身上。 透明腌肉膜盖下去，他整个人缩成一团肉块。 “最后一步，包膜发酵，行，凑合，就这样吧。” 西里尔看向贺三水：“你没忘吧？” 贺三水立刻朗诵：“……在第四十九个潮汐日，他仍坚守岗位，手指被船轴卷入，未曾退缩……长度二十三厘米……” “很好。” 西里尔翻开章蓬的手札：“再确认一次——我是章蓬，贺三水是舵手，段哥是风帆，尼罗腌肉。” 她顿了顿，语气压低：“段哥，尼罗，记清楚——你们现在是货物。 上船后，不准出声。 装死，一直装到船穿过第二层【界海】，进到第三层【渊海】。 到了那儿，才能恢复原形。明白？” 腌肉发不出声音。 风帆“点了点头”。 “装箱。” 两人一左一右，把段洛和尼罗的“货物”装进木框——真的是木框，西里尔从仓库翻出来的。 … 章鱼烧号静静停在黑雾中，甲板边缘泛着死绿色鬼火。 西里尔深吸一口气：“好了，上船！” 他们合力扛着木框踏上甲板。 登船的瞬间——浓雾一震。 章鱼烧号“活”了。 雾中传来低沉的咕噜声，船体微微颤动，像在呼吸。 忽然，一股麻意毫无预警地钻进脑海——像无形的手在翻箱倒柜。 贺三水猛地一抽。 记忆被拎出——第六任老婆名叫：叶莲娜·米哈伊洛夫娜·扎哈罗娃……23cm……完美无误。 雾中传来一声闷响，像在夸他：“很好。” 西里尔的脑海闪过一连串章鱼佬的画面：密咒、海歌、断肢、香料、寄生……惊心动魄的片段一闪而逝。 下一秒，船体轻轻一颤——像是点头。 然后—— “噗——” 船首那颗巨大的章鱼烧雕像喷出一股蒸汽。 船舱灯亮起。 不是油灯——是老式灯泡，玻璃罩里电丝啪啪乱闪。 雾裂开，一条泛着绿光的舷梯自动落下，通向船舱深处。 “快！舵手去操控区！”西里尔吼着，一脚踹在发愣的贺三水屁股上。 贺三水踉跄着冲进船舱。 抬头就看到一面活着的航海图正对他展开，像舌头一样从天花板掉下来，啪地甩在他脸上。 “呃……好，知道了，往前开。” 他眼神乱飘，找到了那个金属感十足的巨大骨舵，引擎启动球，还有墙上的三枚符号。 确认之后，他大手拍在引擎启动球上，喊起口令：“航线确认！” “输入八十七、六、三十！” 啪！ 缆绳自动解锁，铁锚“哐当”一声收起。 章鱼烧号像是被踹了一脚，猛地一震，船体向前斜斜地冲了出去。 船尾拉出一道黑雾长线，拖进无垠夜海。 ——章鱼烧号，出发了。 海潮港的灯塔忽然“咔嗒”一声转向。 一道苍白光柱劈开雾幕，笔直扫过港口上空，最终稳稳落在船首那颗滋滋作响的章鱼烧雕像上。 港湾边缘驻守的海潮教教徒也在同一时间停下动作—— 然后不约而同的，对出航的章鱼烧号，伏首鞠躬。 “主船启航了……” “卒船朝圣——” 港湾闸口的铜铃猛地“哐当”一响。 一名披着章鱼长袍、满脸黏着触手胶的教士立在站台尽头，高举信杖，朝驶离的圣船跪下。 “海夜叉大人！” 他的嗓音切开海风，带着狂热的颤音：“请收下这份紧急的圣谕！海神言——您今日之行，必将改写深海的命运！” ——船上，货物木框里。 段洛：？？？ 尼罗：？？？ 西里尔探出半个身子，朝驾驶舱怒吼：“加大马力——！！！” 轰！ 船体猛然一震，像被深海巨兽从下方托起。 章鱼烧号的黑影冲破雾幕，切开海面——船首的浪花被硬生生劈成两道雪白弧线，速度越来越快。 海岸线，飞速缩小成一条黑线。 灯塔光束如圣裁笼罩港口，岸上海潮教众齐声低诵，双手合十： “恭送圣船归海。” …… 第154章 罗刹岛 人要是震惊到极点，果然是会说不出话的。 现在的贺三水，就是这种状态。 ——谁能想到？！ 偷了海潮教的圣船，光明正大冲出港口，还被一群教徒顶礼膜拜送行。 好刺激。 反正——天塌下来有段哥、尼罗，还有那个凶得要命的女人顶着。 他这条咸鱼，就老老实实干舵手本职。 贺三水长吸一口气，眼睛落在悬空的活体航海图上。 别人看它像一幅流动的鬼画符，他看得门儿清—— 这就是吃书吃出来的本事。 当年，他一头扎进航海书和模拟图里，日夜琢磨，硬是混进城统当上了西港登记员。 卒船？他听过。 海的分层理论？也略懂。 但他更清楚—— 界海入口，从不固定。 每艘卒船都有自己的入口位置，像漂在深海里的活门。 一旦错过，就只能等下一次潮汐轮回。 所以——必须一次找准。 这是他在这条船上的唯一价值。 他双手按上骨舵，肩膀微沉，整个人像与船融成一体。 舷窗外，402区与404区隔海相望，海势宛如一只鱼钩正朝张开的巨口探去。 “向东——” 他扳动舵柄，船首随之微调。 章鱼烧号切入航线，浪花在船首两侧炸开，向雾中劈出一道雪白的弧线。 …… 404区—— 天色像被一只巨掌反扣下来，乌云层层叠压。 在更远的上游，九竜藏江的水坝隔着山岭咆哮，那轰鸣像万钧巨兽在喘息，一声比一声沉重。 地底深处，几十年前埋下的“地脉渗灌系统”在暗潮中翻身，像在等一个下令就能吞城的时刻。 风，从江道灌来，带着湿腥与盐味。 先是卷过空旷的西港大道，推翻路边的渔筐与竹篓； 再贴着棚屋低飞，掀动那些破布篷与生锈的铁皮瓦—— 最后，撞进了渔人码头。 “轰——嚓！” 雷光突然劈下来。 暴雨砸落。 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打在破瓦、铁皮、旧帆布上，响得人耳骨发麻。 电光顺着棚屋的水沟炸开，把码头上的一张张脸照得忽明忽暗。 有人冒着雨，抱着破桶在水里趟； 有人蜷在棚檐下，双手死死护着刚打回来的半篮鱼； 有人拽着渔网，雨水顺着网线直泻，冲走了攒了几天的鱼鳞和烂虾。 天压得低，雨砸得狠，天像要塌，水像要吞，整个渔人码头被渲得如同末日。 码头的人群，像被困在一口慢慢收紧的铁桶里。 “诶，今儿……那帮剐皮的没来。” “嗯，自打旗插上去，就没踏进来过。” “——我活了五十年，头回见这雨，连江坝的闸都像被捶得直哆嗦。” “那旗……能挺得住不？！” 一句话，像在泥水里丢下一颗石子——漩涡从脚边蔓延开。 有人抖着手，把渔网甩进浑黄的浪里——不是为了打鱼，而是借着网线抵住旗座那边涌来的急浪。 雨砸在他脸上、灌进眼睛，他连眼皮都没眨。 又扛起空桶，踩着泥水去接浪，把水一桶桶往别处引——生怕浪势冲松了旗脚的泥。 有人拄着拐杖，从泥坑里一步步挪过来； 有人甩掉破鞋，赤脚踏进冰水，把一块块石头垫在旗座四周。 每一个动作，都像往旗根上加一道护墙。 他们动作笨拙、狼狈，却带着股倔劲——仿佛只要旗还立着，天就塌不下来； 而只要他们还站着，旗就绝不会倒。 很快，棚屋里的人全出来了。 再远些，沿街的棚户、井下的黑影，淌着水过来，脚步飞快，生怕来不及。 一人，十人，百人…… 最后，整个渔人码头的人肩挨着肩，手挨着手，围成一圈，又一圈，顶在旗下。 雨水顺着他们的发梢、指缝、衣角往下淌，汇进旗座的泥里。 他们的胸膛在同一口呼吸里起伏——沉重，却稳得像礁石。 风把旗扯得猎猎作响，雨把它劈得水花四溅，雷光一闪，旗面像燃着血色的龙在风雨中昂首咆哮—— 而它的龙鳞，就是这一张张被雨水糊住的脸。 …… 另一端的海域。 浪声轰鸣。 黑雾中，一道庞大的轮廓缓缓浮现—— 它悬在渊层的暗海上，形似一具鲸骸，倒扣在海心。 弯曲的骨架支撑着整座岛。 骨缝间，镶嵌着黑铁与珊瑚铸成的城墙。 万盏海火灯沿骨脊燃烧。 火光将鲸骸映得通红，如一块漂浮在深渊里的燃铁。 鲸首高处，三叉戟旗帜迎风猎猎。 镶金的海王族纹章，在暗流与海风中闪出冷光。 这就是罗刹岛——海王城的执行机关。 一座漂在第三层“渊海”，也就是维度塌陷区里的战争鬼蜮。 岛身接入T6级“隐潮结界”。 即便在渊层的感知中，它也彻底隐没。 能追踪它的，只有得到海王科技亲自授权的——“海罗刹”。 此时，钟璃被押着，行走在通往岛心的浮桥上。 脚下，环岛瀑布轰鸣。 水流直坠无底黑渊，雾浪翻卷——任何闯入的船只，都会被碾成碎木与白骨。 浮桥尽头，雾色愈浓。 几根海骨柱在雾影中若隐若现，形如刑戟。 那里，是“深潜者刑场”。 也是所有持钥者，最后能看到的风景。 …… 几乎在同一时刻—— 渊海深处。 灰水翻涌，一道庞大黑影破雾而出。 最先探出的是艏下的铜铎，悬在水心，无风自鸣。 再往上——两只漆黑“画睛”，朱砂封缝紧闭。 阳世闭，阴潮开，冰冷的光从缝隙渗出，宛如渊底鬼火。 船首抬起。 篆隶交错的密文自龙骨一路爬上艏面。 它像是从海底泥里复生的亡灵——鲸骨与海钢铆成肋架，旧楠木与黑蜡白灰补成舷侧，丹漆龙纹早被盐蚀成灰白月影，兽面舷窗阴影森冷。 浪涌托起它，斜探进渊海的暗路。 ——卒船“大明号”。 此刻，船舱中央，战前会议已进入最后一次集结。 空气沉得像压了一层铅。 每个人都清楚，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夏碑转移已被城统锁定在404，海潮教与城统双向逼碑，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只有抢到避水珠，才能掩住夏碑行踪，保住夏炁——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夏炁到了这步田地，还怕什么？！若此战败，再无夏炁！” “战端一开，即为死战！” 声震舱壁。 能登上这艘船的夏炁派，早将生死早刻进了心口： ——不胜，就死。 可死解决不了问题。 他们必须找到罗刹岛。 船已凭钟璃的信号穿过界海，进入渊海。 但此刻，信号断断续续，航向开始漂移。 “信号不稳？” 目光齐刷刷落向鸣婆。 炉火旁，鸣婆端坐。 她从怀里摸出一枚骨片。 指尖一弹—— 骨片“叮”地坠入那只印着【促销装】的旧易拉罐里。 罐身随即嗡嗡作响，骨片在罐底翻滚，发出细碎的撞击声。 她微微偏头，静静侧耳，像在捕捉一阵看不见的风从罐底吹过。 时间一寸寸过去。 忽然——震动止了。 鸣婆的手悬在罐沿，抬起眼，与班德洛对视。 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信标断了。” 这四个字，像一块冷石落入舱中，把空气彻底压死。 第155章 断剑归位，战鼓复鸣 舱里像被水封住了一样，连呼吸都沉重。 炉火噼啪作响，火光在每一张脸上闪烁——有人下颌紧咬，青筋在颈侧绷起； 有人双手扣着膝盖，指节发白； 更多人只是盯着炉心，像怕一眨眼，就会彻底迷失在渊海，从此夏炁陨落。 鸣婆缓缓直起腰，从罐沿收回的手在空中悬了一息。 “钟师姐这一步，不是孤注一掷。” 所有的眼睛猛地抬向她。 鸣婆抬头，炉火映进她的眼底，光色却冷得像海底的冰。 “信标虽然断了……” “——但行程，还没到结束。” 她顿住，像是在逼所有人屏住呼吸。 “钟师姐信标的最后三个字是——” “等。” “风。” “来。” …… 章鱼烧号驶离海潮港湾，切入那道通往界海的隐秘航线。 三个小时后—— 雾浓得像溶不开的海盐，把四周封得密不透风。 船每前行一尺，都像推开厚重的水墙。 “咔哒——” 甲板一震，像撞上了看不见的壁。 罗盘针停住。 贺三水敲了两下，“坏了？” 他又嘀咕一句：“还是暴露身份，船自己停了？” “坏不至于。”西里尔吐了口烟，“真暴露了，它的反应可不是这个。” “那怎么回事？” 西里尔把烟头掐灭，闭眼翻找着章鱼佬的记忆，喃喃道：“……经过三道深水断层后，会看到被月光封住的壁垒……” 贺三水握着舵柄，眉毛拧成一块：“什么意思？” 西里尔抬眼，“意思是，你开得很好，我们找到界海入口了。” 贺三水会看航海图，也听说过界海，但从未踏入过，对实际状况心里没底，他重复了一遍：“你是说……这儿就是入口？” “是的。” “可既然找到了，怎么跟撞墙一样停住了？” “很简单。”西里尔耸了耸肩，“界海太凶险，这船怕了，触发了自我保护。” “……怕了？”贺三水眉头拧紧。 航海图他能闭眼走，可图之外的门道，他确实没细钻过。 “可船怎么会害怕呢？” 西里尔继续翻着章鱼佬的记忆：“章鱼烧号经过祭洗，有一定的意识化，它自己觉得硬件不够，就会死活不往里送。” “那怎么办？” “安慰它。”西里尔起身，“这是船长的活。” 她走到船首，把手贴在章鱼烧雕像的额面，指尖按下节奏分明的点位——像在按摩一头巨兽的神经。 雕像微微蠕动，低低地咕噜了一声，船体的紧张也随之松了半分——它认出了“船长”。 最后一步，她俯身贴近雕像，低声咒念：【信海王，得永生。】 ——“咔啦。” 卒船在意识深处回应： 【主风帆断裂——需安装替代帆】 【腌肉——摆上船头吸盘处】 西里尔抬头。桅杆上的主风帆像炸裂的皮肤，边缘焦黑，布料硬得像烧焦的纸——彻底废了。 “得换。” “段哥，上岗！” 她把“段洛”从货柜拖到升帆位。 接着——尼罗。 尼罗仰躺在货盘里，整个人被保鲜膜死死裹住，皮肉外翻，连鳄甲的硬壳都不见了。 平日里，他是能硬抗炮火的装甲怪；此刻却软得像刚剥壳的虾——从最硬到最软，这落差堪称两个极端，也是他最脆的一刻。 “为了进界海——配合一下。” 西里尔抓起一根“液压助力型”的鱼叉，“嗤”地一叉。 “嗤——！” 半点费力都不需要，鱼叉的钢爪就将“腌肉尼罗”整块挑离货盘，像搬运机器人一样稳稳送到船头，精准卡进那只章鱼爪似的吸盘里。 “腌肉——准备完毕。” 她掉头回到中控舱，手掌重重按下控制键。 随即便见段洛化作的新风帆猛地升起，迎风立在桅顶。 同时，尼罗也被锁在船头那只章鱼爪似的吸盘中。 紧接着，整艘船微微颤了一下，仿佛有某种沉睡的意识在苏醒，开始逐一确认： 【舵手……认可】 【航海图……同步】 【风帆……新件已安装，异常稳定】 【腌肉……鳄味良好，盐分达标】 【进入界海条件——确认完毕】 “呲哒！” 章鱼烧雕像的眼珠骤亮，两点红光在雾雨中刺出。 那一刻，迎面的透明壁垒被照射出一道细线——不是水，不是光，是……缝。 它越裂越开，从细缝变成裂痕。 西里尔盯着那道裂口，指关节攥得“咯咯”作响，眼里的光比红芒还亮。她猛地抬手，声音炸开： “——界门开了！走！” 贺三水双脚一蹬踏板，整个人贴着操舵台，猛推推进杆到底。 穿过界门的瞬间，风声变成鬼嚎。 海的颜色也变了，变成了墨黑，看不见底。 巨浪一重高过一重，黑海面上随时能看到百米浪头扑来。 贺三水握紧舵柄，手心全是冷汗。 西里尔叼着烟，目光没离开前方：“别慌，段哥当帆，你只要踩着海航图走，它自己会找到渊海。” 贺三水咽了咽口水。 船在浪峰间穿行，像和风暴跳一支刀尖舞。 直到——那团暗影浮现。 比船更大的暗影，在海下浮现，尾鳍一扫，掀起山一样的巨浪。 船身猛地倾斜。 “这是什么鬼！” “界海海怪！” “怎么办，它追着我们，甩不掉！” 还没等回话，船头的章鱼烧雕像“咔哒”一声活了。 两条触手呼啦窜出，像超市里抓零食一样，把“鳄人腌肉”薅起，稳稳一抛。 “扑通！”——腌肉翻着水花坠入浪间。 海怪顿住，巨眼一转，鼻孔猛吸……像楼下邻居闻到烧烤味，立刻调头扑了过去。 西里尔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 那块腌肉……是尼罗。 她脑海里“嗡”地闪过章鱼佬的航海记忆。 背脊顿时一凉。 原来，那根本不是补给物资。 而是贡品。 专门献给界海的海怪，当零嘴吃的。 她嘴角猛地一抽。 章鱼佬的航海笔记厚得能垫船脚，乱得像海藻缠在螺旋桨。 她虽强行消化过，但时间太短，只能边走边翻，抓大纲要点。 可偏偏漏了这一条。 要是早知道腌肉是献祭用的—— 打死她也不会把尼罗裹成祭品，堂而皇之摆在船头！ 毕竟市场上最糙的鳄鱼肉一斤才二十块啊。 而尼罗，是她走渊笔的血袋，是杀入罗刹岛的一大助力，岂是一斤20块的腌肉可比——这账怎么算都是亏到姥姥家。 平时虽然看尼罗抽两滴血就哼哼唧唧，烦得要死。 可真要被海怪叼走，当零嘴啃了…… 她心里，还是一紧。 贺三水则是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没想到还没杀到岛门口，尼罗就葬身在海怪的牙缝里。 出师未捷身先死，这死法……他都觉得憋屈。 忽然——一声更狠的拍击声盖过了风浪。 西里尔猛地抬头，眼底寒光劈开海面，一掌砸在舷栏上，震得整船都跟着颤： “别让尼罗白死！浪再大，也得从那畜生的肚皮底下碾过去——全马力！扬帆！冲！” “是——！”贺三水嗓门直接劈高八度，猛地一脚踏稳甲板，双手锁住转帆杆，整个人往下一压。 蒸汽阀门“嘭”地全开，桅顶的段洛风帆瞬间鼓满。 章鱼烧号全船前倾，海风像被撕裂的兽吼灌入桅顶。 后方，巨浪和海怪被甩进阴沉浪幕； 前方，渊海的暗路在风雨中豁然敞开。 …… 渊海。 大明号静卧在浪影深处。 作为卒船，它有自己的特性——【回家】。 像一只记得潮汐与礁石位置的古老巨兽，不论漂到哪片海域，都会自己摸回那条老路。 “它还有第二个特性。”鸣婆的声音低沉，被海风磨得发涩。 “那是它在灰渊沉过之后……得来的。” “我不知道是什么。” “但肯定有。” “我们只要等——等风来。” 她侧耳倾听。 “——风，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舱外传来一阵极轻的呼啸—— 不是普通的风，而是带着金属腥气的冷冽锋芒。 第156章 界海·海怪 这里是界海——“大海”与“渊海”之间的过渡带。 西里尔不再去想被海怪吞噬的尼罗，事已至此，只能往前走！！ “不要停，一鼓作气！”她吼了起来。 贺三水不敢怠慢，双脚死扣踏板，手臂锁住舵柄，背脊紧得像弓弦。 桅顶上，段洛化作的风帆在狂风中稳稳撑开，牢牢托住全船的速度。 就这样，他们咬着牙，硬生生穿过了界海最凶的风口浪尖。 风声渐收，浪势平缓。 照着航海图，他们很快抵达通往渊海的坐标点。 可刚一到，贺三水的眉头就拧了起来——舵没问题，海面也没阻力，章鱼烧号却像陷进了无形漩涡，自顾自地打起圈来。 一圈，两圈，三圈……像有只透明的怪物按着船脊，让它原地转圈。 西里尔吐掉烟蒂：“没错，就是这儿，得让它多转几圈，通道才会出来。” 她仰头朝桅顶喊：“段哥，可以下来了。” 段洛微微一愣——他登船后一直把自己当死物，不敢随便应声，怕触发“卒船的忌讳”，他可接受不了船突然停下，甚至返航。 直到西里尔补上一句：“章鱼烧号现在被转晕了，‘认不了人’，就等通道开，你不用再扮风帆了。” 就像是把最后的紧箍咒解开，段洛立刻启动“毒液回收”。 片刻间，他的轮廓由纤薄的风帆骨架，重新变回穿着墨色机装服的人形。 … 船在打转，自动巡航，不需要操作。 贺三水推开驾驶舱的舱门。 雾雨吞没了远处的海面，灰得没有边界，风里带着湿冷，却吹不散他胸口那股空落的沉。 他清楚——尼罗回不来了。 少了这个鳄人当保护伞，接下去去罗刹岛，就像赤手空拳闯进屠宰场，区别只是——尼罗先死，他后死。 西里尔从船长室里摸出半瓶酒，与贺三水并肩站在舷栏边。 她拧开盖子，酒液划出一条浅金的弧线，摔进浪里。 没人说“祭奠”两个字，可甲板上的空气，已经沉得像一场无声的送行。 “你们在干嘛？”段洛踩着桅杆的横木滑下，看着他们沉默洒酒的背影，不能理解。 西里尔没回头，声音压得很低：“凡是出生在九重狩潮时期的深潜者，从第一口呼吸起，战斗就开始了。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 她顿了顿，目光越过浪潮：“尼罗……从小被扔进血水里泡着，靠一身鳄甲硬生生杀出一条路。可到晚上，还是会梦见自己被海罗刹撕开喉咙——我在男体的笔记里看到过他们初见的那一夜，尼罗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泪流满面好几回。” 瓶底最后一滴酒落进海里，她将空瓶抛出，听着它远远地击水声，声音更低了：“他的鳄生，结束了。噩梦没了——也算解脱。” 风从船尾卷来，吹乱甲板上的沉默。 “你就这么肯定尼罗死了？”段洛仍旧不能理解。 西里尔缓缓回头，眼神里没有半点玩笑的余地。 “界海的海怪，你知道是什么级别吗？” “体型、力量……能和海罗刹正面对撞，不落下风。” 段洛微微一怔。 “可这不是最要命的。”西里尔的目光透过雾幕，像要看穿那片幽深海域，“这里是它们的专属领域，海水、气流、甚至浪峰……全听它们的。” “章鱼烧号，是界海的‘熟面孔’，它一出现，那些海怪就会围上来——因为它们知道，这船每次进来，都会送上一份祭肉当开路钱。” “祭肉一旦送出去，它们就会放行，不会再追船，可要是没有祭肉，或是祭肉逃脱……” “它们既不会放过我们，也不会放过船。” 说到最后，西里尔声音沉得像被海水压住：“……是我急了，临行前没把章鱼佬的记忆彻底梳清，不然——我绝不会让尼罗去当祭肉。” 海风刮在脸上，像在催逼索命。 贺三水长叹一声。 这趟太急，他连和西港告别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硬拽上船。 此行凶多吉少——他当然知道。 但作为登记员，他更明白，这种时候，绝不能互相甩锅，削士气。 他伸手，结结实实拍在西里尔肩上：“别往心里搁，现在登岛才是第一要紧，你是我们的登岛领航，得顶住。” 西里尔猛地抬头，眼神像刀尖顶过去：“我搁哪门子心？” 声音冷硬，几乎要把话题彻底掐断。 她顿了顿，又抬高嗓门：“尼罗是自己要上船的，也是他自己选的腌肉——我可没逼他！” 话音甫落，她却偏过头，盯向无垠的海面。 手指无声地抠着船舷，指节绷得发白，像是在把什么情绪死死压住。 贺三水嘴角抽了一下—— 卧槽。 是你说自己急的，我安慰你还特么错了？！ 不可理喻！！ ——这脾气，你对段哥咋不这么冲？ 他正要去找段洛评理—— 却发现段洛根本没在听，甚至没融进缅怀尼罗的氛围。 而是拎起背包，像抽弹匣一样，抽出一排能量棒。 撕开。 咔嚓。 咔嚓。 嚼得又脆又快。 紧接着，拧开一罐润滑油。 仰头——整罐下肚。 油液顺着喉结滚落，咕咚声在风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贺三水当场怔住。 作为“西港油鲛”的专属登记员，他对段洛的极限耐力门清—— 二十分钟连斩布索、兰达、费南多那一仗，都没见他饿成这样。 利用特性，变形成风帆，还得控风顶过浪口—— 这消耗确实大。 可不该饿到这种程度吧？ …… 段洛的脸上，没有半点脱力后的空白。 反而专注。冷静到可怕。 尼罗是他的慰藉锚点之一，尼罗的鳄生结束的时候……就是他杀青的时候。 为救钟璃，赔了尼罗，那等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坚决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早在尼罗被抛下去的那一刻，他就已把线甩了下去，悄无声息地锚住了“腌肉”。 一条几乎隐形的细线从他指尖微微震动，若细看，会发现它顺着甲板边缘垂入黑漆漆的海水——像鱼线，又比鱼线更纤细，更锋利。 是黑鲛纤维材质的毒液线。 他的体力之所以消耗过快，不单单是变成了风帆，更在于他在——钓“鳄鱼”！ …… 水下。 尼罗被海怪的威压死死裹住。 四周的海水像有重量，一点点挤压着他的胸腔。 鳄甲早在被扯下船时就褪掉，如今他是一具赤裸的血肉——对界海的海怪来说，比任何腌制的肉块都更香。 他没能第一时间换回鳄甲，不是因为犹豫。 而是——这里是界海。 这里的海水受界海海怪的控制。 而且，这只海怪不是普通级别，是——“裂潮幽鳍”。 界海的顶级海怪，体长达五百米，领域半径五十海里。 在这片范围内，浪与流向都听它的。 鳄人的深潜之力在这一片水域被压制得死死的，鳄甲像被封在壳里的利爪，一时间根本唤不出来。 此刻，这头幽鳍正绕着他盘旋。 它没急着咬死，而是在试探—— 像猎手在围场里兜圈，慢慢收紧包围。 尼罗心里清楚——这大家伙怀疑他是深潜者。 把他困在水涡里，不过是逼他泄出那股潜藏在骨髓里的“鱼感”，好确认猎物的成色。 深潜者的鱼感，一旦在界海泄露，就像在海里点燃了引爆弹，海罗刹能循着这股气息，精准锁定、追踪，并在第一时间发动必杀。 而对于界海的海怪而言，深潜者的鱼感，那是能吞进骨髓的“补药”。 只要判定猎物是深潜者，它们就会换一种更慢、更残忍的吃法—— 先在领域中榨干你的鱼感，吸收完毕，再吞掉你的肉。 每吸收一个深潜者的鱼感，它们的领域就能扩张一分。 在这片水域，深潜者的游速被生生压住，就连鳄尾的摆动力道也不足一半。 硬拼？最好的下场，也是同归于尽。 他只能用最刁钻的“骚鳄走位”，在幽鳍的巨齿阴影间不断穿梭——既不触海怪的逆鳞，也不让自己的鱼感泄露。 好在，有根线，一直在牵着他。 线极细，却带着笃定的拉力，让他心里踏实——有人没放手。 要不是有这根线，他无法跟海怪周旋到现在。 …… 最后一根能量棒下肚。 段洛抬手，指尖轻轻一牵。 ——瞬间，水下。 尼罗在幽鳍的巨影间找到一个空档，唤回鳄甲！！ 同一刻，拉力陡然收紧，像钩住了他的脊骨。 他猛地一蹬，顺着力道冲离水涡。 …… 远处的海面—— 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浪纹，悄然冒起。 下一秒，被什么沉重的力量拖拽—— 化作一条疾行的白线，破浪直扑船首。 “什么东西？！” 贺三水眯起眼。 那轨迹，就像一条巨鱼冲钩。 白线逼近。 浪花被劈开，两侧海面像被抽走，凹出一条浅槽。 钓线绷直—— 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海底疯狂收线。 嘭！ 白线冲到船首，海面炸裂。 暗影破浪而出—— 鳞片，在风中反光； 獠牙，寒光逼人； 最后——那张不可能认错的鳄脸。 第157章 进岛须知 水珠漫天砸落。 尼罗被硬生生拽上甲板，落地声沉闷。 西里尔瞳孔骤缩。 ——这不可能。 祭酒洒海，便是已笃定，尼罗回不来了。 可现在，尼罗趴在甲板上，只是呼吸急了点，一点伤都没有！！ 这一幕，像重锤砸碎了她之前所有的判断。 唯一的解释—— 尼罗的实力，又变强了，比男体笔记上记下的，还要强得多！ 不论如何，尼罗活着回来，就代表她的“走渊笔血袋”还在。 营救钟姐的行动，也多了一份胜算。 西里尔狂喜几乎要溢出来。 下意识伸手，要去扶他。 手指刚刚一动，却猛地顿住。 ——不妥。 喜色被她生生压下。 她猛地把手收回，闷声把烟叼上嘴角，低头点燃。 火光映在她眸子里，遮住眼底那点小窃幸。 余光里，却瞥见—— 一根细得几乎不可察的线，正一点点，从尼罗身上缩回段洛的指尖。 她心口猛地一颤。 呼吸，像被攥住。 所以刚才，在海怪的领域里—— 尼罗，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 贺三水则彻底傻了。 整个人僵立原地，眼珠死死盯着尼罗。 直到喉结狠狠一滚，才猛地炸开嗓子： “卧——槽！人没死？那瓶八二年的拉菲岂不是白倒了！” 尼罗：“？？？” … 尼罗趴在甲板上。 胸腔剧烈起伏，咸涩的海水一股股从喉咙里涌出，呛得他眼角发红。 可他心底翻涌的，并不是劫后余生的虚脱—— 而是一股直冲胸腔的敬意。 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刻，能从界海海怪的獠牙和水涡中几乎毫发无伤地脱身，靠的绝不是“骚鳄走位”。 是因为—— 有人，从头到尾，都没松手。 那根线。 细若游丝，稳若铁索。 不慌、不乱，每一寸牵引都像钟表齿轮，咬合分毫不差。 直到方才，幽鳍略一疏忽，鱼线倏地收紧。 他顺势爆发，一脚蹬碎水涡，撕裂领域桎梏，才得以逃出。 他抬头找去—— 段洛正蹲在甲板边，收那根“鱼线”。 那不是普通的线，而是鲛督体内分泌的黑鲛纤维，太细，太长，拖得满甲板都是，还缠上了栏杆。他弯腰一边解线，一边低声骂骂咧咧。 动作笨拙，场面滑稽—— 像个大老粗在摆弄一团倔强的破线头。 但尼罗却看得心口一震。 就是这双手—— 在水下，把他从獠牙和水涡之间，硬生生拉了回来。 这荒诞的背影里，藏着一种不言而喻的沉稳和低调。 所谓“可靠”，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有这样的鲛督撑在身后，再大的风浪，又有何惧？ 尼罗嘴角动了动，矫情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他抬眼—— ——忽地记起了什么！ 特么的，是谁把老子扔下去的？！ 眼神一凛，猛地望向船头。 船还在兜圈。 “章鱼烧”被甩得晕头转向，两条触手哆哆嗦嗦地探出来，刚一晃动，就被尼罗一把薅住！ 动作如鳄鱼扑食，势若惊雷！ “敢把老子扔下去？！——老子撕了你！！” 獠牙森白，咔咔作响。下一瞬，似乎就要将“章鱼烧”整个吞下！ “住手！！” 一声厉喝劈开空气。 西里尔猛地跃上栏杆，身子前倾，手臂横在尼罗之前，像刀锋般斩断他的冲动。 “尼罗，冷静！你要是吃了它——我们就进不了罗刹岛！” 尼罗瞳孔骤缩，獠牙几乎擦过她的臂骨。 血气翻涌，他狠狠喘了几口，终是抓出一瓶掩感药，仰头灌下。 咕咚。 胸腔里的躁火，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 “快看——海怪追过来了！” 远处海面骤然一暗。 仿佛整片乌云沉进海底，又猛地掀起。 ——那是海怪的影子。 失去“祭肉”，它怒了。 那庞然大物在浪下翻腾，身形隆起如山脊。 每一次摆尾，都卷起百丈巨浪，席卷天穹。 轰然逼近。 贺三水缩到舱门口，脸色白得像鱼肚，声音都在飘：“完了完了……” 西里尔却纹丝不动。 她指尖抖落烟灰，语气冷得出奇：“别怕。我们在圈内，它不敢进来。” ——船仍在绕圈。 圈外，巨浪滔天，雷鸣震耳； 圈内，死寂无声，水面平得能照出人影。 那庞然的影子冲到边缘—— 骤然止步。 巨眼闪着暴戾的光，死死盯着船，却迟迟不肯退去。 像是不甘心猎物逃脱， 却又被某种禁忌，硬生生挡在外。 良久。 轰——！ 巨尾横甩。 怒浪炸散，巨物翻滚回身，逐渐远去。 风声缓缓低沉。 ——就在此时。 船底的海面泛起一圈圈诡异波纹，像是某种结界在解锁。 西里尔低喝：“抓紧栏杆！渊海的通道开了——” 话音未落，船身一颤。 海下骤然崩开一个巨大漩涡！ 像是深渊张开无形巨手，猝然扣住整艘船！ 下一秒——猛地下拽！ 天地翻转，视野撕裂！ … 当眼前再度聚焦时，章鱼烧号已从另一片海域中跃出。 ——渊海。 迷雾弥漫，天地浑然一色。 海风穿透甲板，如同狼嚎。 “这就是渊海？”段洛的声音被海风刮得有些飘。 贺三水探头望去，脸色惨白：“航海图上根本没有这里……那接下来怎么走？” 西里尔叼着烟，眼眸冷利：“渊海处在空间坍塌区，满是断层洋流，走错一步，就是囚笼，几百年都走不出去。” 尼罗急了：“那怎么去罗刹岛？” 西里尔吐出一口白雾，闭上眼，迅速回溯章鱼佬的记忆： “把章鱼烧——扔下海，涮二十三秒。” “二十三秒后，它的气味会扩散，被罗刹岛的潮肉兵捕捉。” “他们会放下‘引渡之钩’——钓住章鱼烧，也钓住我们。” “卒船会被整条线牵走，直直拖进罗刹岛。” 她睁开眼，冷声落下最后一句：“除此之外——这艘卒船，没有第二条路进罗刹岛。” ——死寂。 段洛嘴角抽了抽。 这世界真癫。 虽然自从“三影慰藉”之后，他早已习惯了——一癫更比一癫癫。 他看向西里尔，问道：“夏炁派也是这么被钓走的？” 西里尔摇头：“恐怕不是。” 段洛追问：“那他们怎么去的？” 西里尔：“我也想知道啊段哥！！” 段洛：？ 这时，尼罗已跃身到船头，抬手就抓那颗冒着蒸汽的“章鱼烧”。 “事不宜迟——现在就把这玩意儿扔下去！” “等一下！” 西里尔骤然出声，瞪住他，语调锋利得像刀子：“急什么？！这是通往罗刹岛的最后一程，慎重点行不行？！” ——之前，她因大意，差点让尼罗葬身界海，这次，她绝不容许再出任何纰漏。 她深吸一口气，话语一段段敲落： 第158章 大明号·破界 404区，风雨如注。 卡车轰鸣驶入【玖号通道】。 车灯一灭，车门“咔哒”推开。 一个老头踱下来。 拖鞋啪啪作响，手里拎着半瓶酒。 风衣酸腐，满身汽油、酒气，和老坛酸菜味。 … 冷风灌入。 玖号酒吧。 议事声戛然而止。 烟雾弥漫的大厅里，所有目光齐刷刷抬起，落向门口。 ——马龙。 曾经的“玖号镖人”，如今的【城统府督统】。 空气瞬间炸紧，敌意扑面而起。 长桌尽头，两人起身。 白条和单拓——玖号黄金镖人。 他们同时走向前，挡住去路。 “督统大人，这里可不欢迎你！” 马龙没有停步。 只是抬眼。 淡淡一眼。 下一瞬—— “嗡！” 白条手腕一歪，被扣得死死，飞刃还没出鞘。 单拓前冲半步，却浑身一僵。 只一瞬，两位黄金镖人，被定在原地，一动不能。 此时，酒吧的敌意，像被冷水兜头浇下，骤然熄灭。 马龙走到吧台，指尖轻轻敲击，看向正从后厅走出的夜鸢。 “你知道我来干什么。” “七大碑——终将归城统，这是势。六碑已归，剩下的夏碑，你该劝夏炁派自己交上来。” 夜鸢冷笑：“痴心妄想。” 马龙抿了一口酒，呼吸一沉。 “钟璃，已押往罗刹岛，夏炁，命数已尽，若不交碑——等来的不是胜利，而是整个404，一起陪葬。” 夜鸢嗤笑：“你以为我们情报组是吃干饭的？这点消息，还用得着督统大人亲自上门？城统挟六碑以控上城，吃相早已难看至极。但夏碑，不是你们能伸手的。” 马龙仰头灌酒。 喉结滚动。 酒液呛得他咳了一声，他抬手抹过嘴角，眼底掠过一瞬疲惫。 “答案在我意料之中……” 再抬起眼时，才恢复成一贯的冷色。 “……但你们承受得起后果吗？” “城统，已联合海潮教，双向逼碑！” “海啸、洪潮，都会扑向404！” “天雨助势，逼碑的速度，被强行加快！” 话音一落，他猛地抬手。 “咚！” 沉重的金属物被砸在吧台上。 定时器闪着红光，“滴答——滴答——”在死寂的空气里炸开。 倒计时：29小时。 马龙压低声音：“言尽于此。” 酒液翻涌，那个“鲛人体”的调侃忽然钻进他的脑海——【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他嗤笑。 ……道路哪有千万条？ 404只有一条——死路。 而他自己……同样无路可选。 他抄起酒瓶，转身离开。 背影沉入冷风与烟雾。 只余下定时器的“滴答”，一下一下敲进所有人心口。 那声音，像死神的倒数。 …… 玖号镖局的后厅。 候子“咔”地扣上门闩。 转身，声音压到喉底：“夏炁派的行动，决定404的生死……他们真能成吗？” 沉默，足有数秒。 白炽灯的电流在天花板里滋滋窜动。 夜鸢终于开口。 “拿下避水珠，就等于正面对海王族开战——因为那是明牌。” “一旦避水珠落到夏炁派手里，罗刹岛必定倾巢反扑，所以，选择只有一个。” “正面——把罗刹岛的有生力量，一战毁尽。” 候子只觉喉咙发干：“……夏炁派，去了多少人？” 夜鸢缓缓抬起眼。 “十九。” 候子心脏猛地一缩。 “十九人？对一万守军？！” 定时器闪着红光，“滴答——滴答——”。 倒计时：24小时。 …… “咚——咚！” 渊海，某处。 大明号在雾海中狂冲。 战鼓震耳，像雷霆，擂在骨膜上。 声波一层层荡开，狠狠砸向海面。 雾霭随之翻腾， 天幕被震得颤动。 班德洛立在船首， 盯紧前方—— 雾的深处，有东西在鼓声中被逼出来。 起初，只是几道细黑。 像水底渗出的裂纹。 下一瞬，那些黑线猛地延长。 细密、幽长，根根往上窜。 它们带着湿腥的寒意，像发丝，却更硬，更锋利。 越来越多。 一根叠着一根，扭缠、绞杀。 雾被撕开，海水被扯紧，像整个渊海都被这些黑丝牵动。 终于，在视野中，交织成一道厚重的黑墙。 它不是静止的。 墙面仍在蠕动、呼吸，仿佛随时会张开，吞噬来船。 “——隐潮结界！”班德洛低吼。 他身后，十八名夏炁派高战齐立。 白发如雪。 此刻，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住，眼神骤然炽烈。 穿过去——就是罗刹岛！ …… 隐潮结界。 T6级的海王科技。 非常规手段，不可追寻。 若非钟璃的信标。 若非断剑寻主。 这片海域，他们根本不可能抵达。 可问题是—— 凡卒船，触界必灭。 历史上，没有先例。 第七情报组翻遍典籍，答案只有一个：灰飞烟灭。 但他们仍然相信钟璃。 那柄剑，此刻正插在船首。 也相信大明号。 它曾抵达过灰渊。 那里的险象，比隐潮更甚。 若无把握，钟师姐绝不会让他们白白送死在这里。 … “航程定位，还有十五分钟撞界！” 甲板一角，鸣婆卸下背上的小箱。 箱子一开，里面摆着粗陶酒罐。 ——炁酒。 夏炁派自古的传统。 每次大战前，必留烈酒一坛。 “揭封吧。”鸣婆看向班德洛。 班德洛心头一震。 他记得，这酒是三十年前，钟璃亲手酿下。 入坛时埋在碑前。 那时，他们还没白头。 班德洛揭开罐封。 浓烈的气味立刻冲出来，像烈火灌喉，呛得人眼眶泛热。 三十年前的灰渊之行，他们十九人无缘登船，如今，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时刻。 众人对视。 第159章 章鱼烧号·通关 另一边，章鱼烧号。 “全体蒙眼！！” 黑布落下，甲板轻颤。 铁链在海水里“咯吱”作响。 那颗“章鱼烧”坠下的刹那，仿佛被看不见的巨口咬住。 船体一顿，铁链骤然收紧。 ——船身猛沉！ 紧接着失重。 像被整片海水生吞。 段洛并不慌乱。 在鲛督的骨血里，这种空间的撕裂并非灾厄，他反而在瞬息间认出—— 这，就是“路”。 通向罗刹岛的路。 尼罗却扛不住了，掩感药吃得太勤，副作用提前顶上来，下腹翻江倒海，像要炸开。 在这当口，哪还有工夫处理—— 只能先放个屁缓解一下…… 他才一撅臀—— “憋回去！别污染通道，不然通道会关闭！！” 冷厉的呵斥劈头盖脸。 明明潮声轰鸣到能震碎骨头，周遭更是乱流翻卷、时空扭曲，声音理应被搅得七零八落，根本传不准。 可那道声音却像刀锋，偏偏稳稳钉进尼罗的耳膜。 ——西里尔的血脉天赋。 半人半鱼，天生能以声波共振切入乱流。 哪怕是在空间被撕扯、折叠的通道中，她依旧能让自己的声音精准传导，直钻进“走渊笔”标定的锚点耳道。 尼罗整张脸瞬间憋成猪肝色。 男体西里尔什么都往笔记上记，甚至写过整整一页《鳄人污症的缓解研究》，如今换成女体，知道他的“排污动作”，他并不意外。 可问题是—— 大家都蒙着眼！ 靠！这婆娘的空间感也太离谱了吧…… 闭着眼都能捕捉到气场波动？ 知道老子撅臀，还能精确到菊眼的幅度？ 骂归骂，尼罗也清楚—— 此行不能出任何差错。 于是他只能咬牙，把那股气，连同满腹的憋屈和不甘，一起死死憋回去。 比尼罗更苦逼的，莫过于贺三水。 他不是鲛人，不是鳄人，也不是西里尔那种半人半鱼。 只是个普通体质。 这条路，被空间扭断、拖拽，硬生生塞进狭窄裂缝。 他胸腔发紧。 呼吸乱得像呛水。 五脏六腑被一层层剥开，血管里甚至传来干涩的摩擦声。 登记员圈子里都叫他“小强”，靠着“精神胜利法”，他总能硬撑。 可这次，他忍不住。 不是疼，而是眼罩——在被撕扯。 周边的乱流，像无数冰冷的手，从四面八方伸来，拼命把他的眼罩往下撕。 他不能像鱼人那样分泌粘液，把眼罩粘死。 手下意识去按，却像被乱流压制，连一寸都抬不起来。 之前西里尔的警告，在他脑海骤然炸响： “这段时间，谁都不能睁眼，哪怕一次，引渡协议就会失效，我们会被当成敌船，直接拖进隐潮结界，连船带人，撕成碎片。” 贺三水心跳狂乱。 只能闭眼。死死闭住。 ——不敢去看。 不敢让哪怕一丝光线透进来。 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滴到下颌。 眼罩边缘绷紧，颤抖。 下一瞬——要掉了！ 忽然。 一股冰凉的力道压下。 触感坚硬、冷冽，却熟悉到让他心口一震。 不用睁眼，他就知道是谁。 段洛。 段哥的毒液触手。 四周潮声轰鸣。 铁链震颤，像是一根庞大的钓线，把他们拖向未知的深渊。 可在这撕裂般的压迫里，贺三水的胸口却猛地一松。 呼吸像被重新续上。 第一次—— 在这种窒息的黑暗中，他竟生出了一丝……安心。 …… 黑色的潮水通道，自成一界。 约莫十五分钟后，拖曳的力道骤然一缓—— 船，停了。 “编号43471，章鱼烧号确认。” 前方传来沙哑的嗓音。 西里尔低声提醒：“到了，可以摘眼罩。” 终于到了！！ 嗡—— 黑布揭开的瞬间，白光刺入。 段洛抬眼。 眼前是一条狭长的机关通道。 石壁嶙峋，潮肉般的纹理在缓缓蠕动，像活物的食道。 铁链拖着船，正对一张巨口般的机关门。 门口，数十名潮肉兵垂立，甲壳溃烂，眼白浑浊。 段洛的目光一顿。 ……布防，毫无破绽。 队列整肃，不见慌乱。 这就说明——他们比夏炁派更早到。 又或者，夏炁派已经潜进来，但没有惊动任何守卫。 两种可能，都不好。 因为夏炁派是主攻，而他此行的首要目标，是找到避水珠，只有拿到它，才有可能助钟璃脱困。 在夏炁派掀开局面之前，他必须潜住身份。 否则，一旦冲突提前爆发，他就失了藏身的壳子。 Duang！！ 铁链一紧。 几名潮肉兵齐步上前。 溃烂的双臂同时探出，合力托起那颗冒着热气的庞然巨物。 ——章鱼烧。 黑褐色外壳油亮发光。 热浪汹涌，蒸汽化作白雾翻卷，遮蔽了半个停靠点。 那玩意儿硕大到足足五个成年人才能环抱，托在他们手里，宛如一颗滚烫的陨石。 潮肉兵齐声高举。 鱼鳞剥裂的手臂在颤抖，蒸汽蒸得他们眼白更浑浊。 整个动作，诡异得像一场祭祀。 下一刻—— 机关门侧方滑开一道窄槽。 “嗖！” 一道冰蓝色的触手猛然探出。 瞬间卷走章鱼烧，拖入机关深处。 潮肉兵阵列依旧。 大门紧闭。 段洛一行，并未获准通行。 片刻后，空气一震。 门上浮现出一行冰冷的海王科技界面： 【火候不够，次品！！】 段洛：？ 尼罗：？？ 贺三水：？？？ 什么玩意儿？ ——《登岛须知》里根本没写过这一条！ ——这题不会做啊！ 三人几乎同时，看向西里尔。 西里尔心口一紧，暗骂：麻烦！ 尼罗下腹憋着一股气，急得快炸：“要不……直接动手吧？！” 西里尔压下声音：“小不忍，则乱大谋！” “静观其变！！” 寂静。 潮肉兵们一动不动。 眼白死死盯着他们。 阵列僵硬，像是在等待更高层的裁决。 下一瞬—— 机关齿轮轰然转动。 低沉的震鸣，从门后滚出。 门，开了。 冷雾扑面而来。 一个怪异的身影，踏出。 第160章 登海台集结 段洛暗骂。 ——见鬼！ 他毕竟是人，不是章鱼。 八只触手能伪装，但要真斩下一截？ 必穿帮。 怎么办？ 趁乱出手？ 头发点燃，放火搅局？ 或者，毒液化开，直接遁走？ 都能办到。 可身后，还有尼罗、贺三水、西里尔。 一旦暴露，场面必然失控。 他们是临时拼凑的小队，怎么可能硬撼整座罗刹岛？ 如果因此打乱了夏炁派的整体行动，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机。 只能拖。 拖到夏炁派进岛开战，再借势脱身。 …… 燮贡等急了。 膳食规矩明摆着，可“章蓬”偏偏还不下船。 他甲壳一震，低声厉喝： “告诉我，他在磨蹭什么！？” 旁边，一个沙哑的声音立刻应声，是潮肉兵中的报告员。 “报告总执——章蓬大人正双手合十，闭目……做海潮祷礼。” “此刻在整理触手。” “走到船沿……又折回来。” “仰头……灌了一瓶‘酷拉’可乐。” 最后几个字落下，报告员声音微微一顿，像是自己都觉察到违和。 燮贡的喉腔深处，缓缓挤出低沉的摩擦音。 模糊的蟹眼死死盯着船头。 他不需看清，这份播报已足够—— 足够听出赤裸裸的挑衅。 ——N13号的海夜叉特务，竟敢如此消遣N03号的海夜叉膳牢总执？ 他的甲钳猛地一转，打出“拿人”手势。 空气骤然一紧。 兵阵齐踏，潮肉兵前压，“咔咔”锁机声接连响起。 数十支枪口同时抬起，笔直指向甲板上仍在仰头喝“可乐”的段洛。 尼罗心头一炸：操！ 谁敢拿鲛督当食材，老子第一时间就削了他！ 可就在刚才，段洛喝下掩感药，用鱼感短信敲了他一句：稳住。 他只能硬生生收住了冲动。 … 贺三水脸色煞白。 下意识抬眼，看向西里尔。 声音发颤： “我们……该怎么办？” 西里尔垂着眼，唇角绷直。 这趟，钟姐没允，她偏要来，还私自带了三个人。 既然出了岔子，她就得扛。 至少不能给恩师领衔的夏炁派添乱。 “还能怎么办？” 她声音低沉，眼底闪过狠意。 “——只能老娘来解决了。” “诶……？”贺三水一愣，满脸迷茫。 尼罗：？？？ 段洛：？？？ 西里尔没再看他们。 她迈开脚步，一步一步，从甲板走下。 潮气翻卷。 潮肉兵的枪火齐齐对准她。 可她的身影，却像一枚铁钉，钉进阵列里，半分不动摇。 脑海深处，“死亡笔记”骤然翻开。 笔记页上，密密麻麻，都是船长章鱼佬的记忆。 其中有一条很清晰： ——燮贡，N03膳牢总执。最爱拿位席比他低的海夜叉开涮，狐假虎威，欺软怕硬。 另一条： ——船上二副，多尔衮。声线尖厉，常代章蓬传话。 西里尔喉咙一压，声线陡变，硬生生复刻出那尖细嗓音： “章鱼烧火候不够，我们当然知道！！” 燮贡的蟹眼一愣。 西里尔趁势逼近，声调骤然拔高： “这是七分熟——冰罗刹·杰尼大人，自己要求的！” 燮贡胸腔一震，差点没缓过来。 心头蹦出一句：我特么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 西里尔的声音狠狠压下： “我警告你——敢动我们船长一根手指头，我们调教的教徒就不会甘心献祭，卒船也就加工不了正统的教徒味章鱼烧！” 她步步紧逼： “杰尼大人要是后续吃不到章鱼烧，他就会把你打成筛子，再往你的筛子孔里插冰棒，你清楚我不是危言耸听！！” 燮贡呼吸一滞。 西里尔冷冷甩下最后一句： “现在，放我们进去，我们N13执行组，要去给杰尼大人复命！” 燮贡被西里尔的气势彻底慑住。 蟹眼乱晃，心里已虚。 喉腔里憋出两个字： “放行——” 话音刚落，旁边的报告员硬生生插了一句： “大人，他们……脸没有露出来。” 燮贡微微一顿。 就在这一瞬—— “啪！” 西里尔甩手就是一巴掌。 那报告员脑袋直接歪到一边，半边脸塌陷，眼白翻起，险些没倒下去。 西里尔声线仍维持着二副多尔衮的尖厉调门，凌厉压下： “N13执行组，这次带来的章鱼烧是七分熟！ 我们不露脸，穿得严实，是为了避免串味！这是对杰尼大人膳食的尊重！ 你懂个屁！滚开！” 报告员只恨自己多嘴。 燮贡胸腔深处闷出一声低哼，没再追问。 毕竟，海罗刹杰尼对“章鱼烧”的嗜好，出了名的古怪。 眼前这帮人硬说“七分熟”和“防串味”，是真是假，他未必信。 可若贸然否决，真把杰尼的脾气触爆了……那锅，要他来背。 反之，若对方说谎……那便由他们自己去承担怒火。 两害相权，他只能忍。 潮肉兵见状，也跟着一颤，整齐噤声。 西里尔冷眼扫了燮贡。 N03号海夜叉？N你个大草包。 她回身，迎着段洛下船。 段洛、尼罗、贺三水三人齐齐傻眼。 心底同一个念头炸开： ——这姐们，太能唬了！！！ …… …… 潮肉兵分列两侧，拉开一条逼仄而森然的通道。 段洛一行人，在燮贡的钳臂引领下，步入了那片阴湿的深域。 ——罗刹岛·下层膳务处。 这里专司膳食物资调度，贯通海面与暗渠，石壁冷硬，潮气如雾弥漫。 队伍前行，脚步声在金属甬道中回响交错，愈行愈深，愈走愈冷，像走进冷库。 忽然，燮贡停下。 他的声音从甲壳深处震出： “记住。” “杰尼大人此刻正亲自主持剥离仪式，要从夏炁派的女囚身上，取出——深海古钥。” “我不希望在这种时候，出现任何多余的变数。” 话音落下，钳影一挥。 “嗡——” 面前一扇长满苔藓的舱门滑开，腥气扑面。 燮贡钳臂一指，声音骤然变冷：“进去！” “就在里面待着，直到杰尼大人完成仪式。” “至于那七分熟的章鱼烧——我会亲自等待杰尼大人的最终评定。” 西里尔脚步微僵，眉心骤然一紧。 一眼就看出不对。 舱门攀附着一层发光藻与藤壶，与嵌入石壁的海王科技铭纹交织。 只要踏入，藻光便会攀附上来，直接勾连血脉与灵息，任何伪装都会当场剥落。 更要命的是——那是密闭空间。 门一关，就是活生生把自己送进枷锁，插翅难飞！ 第161章 罗刹岛之战 【回家】。 这是大明号的第一特性。 只要有钟璃的信标，只要有剑指引方向，它就能穿越一切不该抵达之地。 现在，它的第二特性也被唤醒。 【开路】。 隐潮结界，T6级的海王科技，本应是不可破开的迷域。 但在大明号的船首，剑光与炁光交织，生生将结界撕开一条裂缝。 此刻，那缝隙仍在背后愤怒收拢，浪涛如兽，拼命要吞没来犯者。 可为时已晚——大明号已昂首跨入。 …… “警戒！敌舰破界！！” 燮贡心头猛震。 ——破界警报？！ 这里是七罗刹的绝域。 岛雾层层，古禁盘绕，外潮有海王科技镇锁。 无特允，任你何族何船，连岛影都摸不着。 强闯？只会被撕成渣！ 可如今——警报竟炸响！ 燮贡胸腔一紧，甲缝渗出腥雾。 来者……绝非善茬！ 甬道另一侧，段洛眉梢轻挑。 他与西里尔目光一瞬交错，心底答案同时浮出： ——夏炁派。 攻进来了！ ——“所有底层编制——” “登海台集结！升至岛面！” 警报轰鸣不绝，压过人声。 潮肉兵转列如潮，甲胄互击，声震甬道，宛若惊涛。 燮贡钳影一摆，朝段洛一行人呵斥：“还愣着干什么！所有人——包括你们N13编队，也得上！走！！” 段洛嘴角微翘。 ——助攻的时候到了。 尼罗、贺三水、西里尔几人心领神会，顺势融入兵流。 … 甬道尽头。 一座庞大的升降舱横亘在前。 “登海台——启舱！” 段洛一行随军潮疾步而上。 “轰——” 巨舱震鸣，铭纹齐亮。 登海台仿佛沉睡的海兽，符光在骨架间流窜，震耳欲聋的咆哮轰然迸出。 像坐高速电梯。 几秒钟之后，整个平台破水而起，直升岛面。 ——轰！ 厚重的岛壳猛地掀开，狂风灌入耳眼，腥潮裹挟雾气。 段洛抬眼。 罗刹岛的全貌，终于浮出。 … 夜鸢的情报，关于罗刹岛的布防，段洛记得清楚： 外环，有隐潮结界，隔绝一切航迹。 中段，有黑渊断流，能吞没一切船只。 岛面，更布下数百台海王炮，炮口森然。 岛上驻军过万，森严如铁桶。 而此刻，这些情报全都化作冷冽的现实。 黑色炮阵，鳞次栉比。 半人半鱼的鱼化武卫，獠牙裸露，肢体畸变。 他们列阵成墙，把岛面压得密不透风。 段洛将自己海潮教服裹紧了些。 此时他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受召集的海夜叉“章蓬”。 根据广播警报——每个海夜叉必须率领所属编队，直赴岛面前线。 随军潮前行时，段洛的目光穿过层层兵列，缓缓攀升。 他看见了。 岛面最高处—— 几根粗大如山的海骨柱。 形如刑戟，直插云雾，它们撑起一座灰黑刑台。 钟璃。 她被押在刑台中央，双手反绑。 海雾撕扯着她的发丝，却遮不住那双冷静的眼睛。 刑台四周。 七道魁梧身影，森然并立。 七罗刹。 他们皮肤黑若墨，鳞甲白如骨。 背生银鳍，瞳孔如灯。 昼伏夜行，可陆可海。 段洛喉头一紧。 情报里他见过他们的描绘，可真到眼前，却反而辨不清谁是谁。 脸盲。 他凝神，试图唤起与钟璃的心电。 意识方才探出，却猛然撞上一层冷硬壁障，心识反被震回，太阳穴一阵刺痛。 仅此一触，他便明白——刑台覆有术禁守护。 贸然再试，必会惊动七罗刹。 段洛脸色一沉，强压下冲动。 旁侧的西里尔同样望见了刑台上的钟璃。 她瞳孔一缩，唇瓣微颤，呼吸几乎失控。 她当然不忍恩师受刑。 但更明白，恩师必有后手。 若自己此刻乱来，只会坏了全局。 指尖死死掐住掌心。 忍。 …… 大明号破界前行。 前方，环岛瀑布轰鸣。 水流直坠无底黑渊，雾浪翻卷。 任何闯入的船只，都会被碾成碎木与白骨。 班德洛立于船首，脸色并无半分慌乱。 大明号的使命已然完成——带他们破界，找到罗刹岛。 接下来的路——该由他亲手接管。 他胸腔一震，古钥随炁而动。 【裁笺】，正统古钥，序列5。 其性——蓄力而裁，裁之即令，折纸即裁天命。 古钥轻颤间，薄纸从虚空中生出。 “红笺——开。” 班德洛指尖一划。 赤纸折叠，寥寥数折，已成一只古意斑斓的纸鸢。 风中，它振翅而起。 下一瞬，赤光暴涨！ 纸鸢骤然膨胀，延展成庞然巨构。 赤翼横空，自船舷两侧舒展而出，宛如大明号——长出了翅膀。 如飞鸟，疾速冲天而起。 脚下，是被浪涛吞没的深渊。 前方，是阴云下耸立的罗刹岛。 甲板之上，十九身影稳如磐石。 烈风卷裹战袍，猎猎作响。 他们的眼眸，炽火与风霜交错。 无一例外，全部白发，白得彻底，白得冷烈。 这不是衰老，而是代价。 夏碑裂了，炁与寿命相系——炁炼得越高，岁月燃得越快。 L5夏炁者，白头为标。 这三十年来，他们各自隐于市井，以封炁之法拖延衰老，鬓霜才未至彻底。 可一旦解封开炁，纵横无忌—— L5炁阶，头发，必尽化白霜。 十九人，并肩如碑。 这场战，他们等了三十年。 三十年的忍耐、退让、沉默，在这一瞬全部炸裂。 ——拿下避水珠！ ——迎夏统回归！ …… ——嗡！ 警报骤然拔高。 “警戒！敌舰破界！！” “警戒！敌舰突破黑渊断流！！” “警戒！敌舰来了！！” 声音层层推近，像战鼓擂在每个人心头。 燮贡面色铁青，猛地转头：“敌舰在哪？” 前线的报告官踉跄而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带着颤： “——在……在天上！！” 第162章 公约，由胜者书写 十九人汇聚的【坠天】炁弹，宛若星河倒悬，轰然砸落。 刑台在震，空气在燃。 军阵轰乱，潮肉兵四散，鱼化武卫齐声哀嚎，半座岛面，仿佛下一息就要被抹平。 可就在这片崩溃的喧嚣中—— 七罗刹里，忽有一人抬眼。 “咔……咔……” 【坠天炁弹】骤然一滞！ 光焰扭曲，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硬生生掐死在半空。 段洛脚步猛地一僵，后背发凉，说不清是后怕，还是劫后余生。 他完全不懂。 ——那轰天恐怖的炁弹，怎会突然像傻子一样悬在天上，动也不动？！ “怎么回事……”他眼角余光飞快扫向西里尔。 此刻，西里尔也在半途收住了奔逃的姿势，额角沁出冷汗，眼底翻涌着某种记忆的阴影。 段洛眼角微眯。 章鱼佬的残忆里，果然藏着答案吗？ 可还没等西里尔开口，周围的军阵已经先一步炸开—— 潮肉兵仰首嘶吼。 鱼化武卫满身鳞甲炸起，宛若猛兽见主，咆哮震天。 呼喊声潮水般涌起： ——“蜗罗刹！！” ——“伊塔库大人出手了！！” 蜗罗刹……伊塔库？ 段洛一头雾水，跟着人群望向刑台。 在他眼里，海罗刹原本都一个模样，像猴群里任意一只。 可此刻，他终于分辨出不同。 那魁梧黑影立在刑台边缘。 肤黑，鳞白。 与其余罗刹不同，他的银鳍并不舒展，而是蜷成螺旋，从脊背盘绕至腰际，宛若凝固的潮涡。 每一次螺旋颤动，周遭雾潮都随之停顿半息。 如果夜鸢的情报没错，那么这位就是蜗罗刹——伊塔库。 七罗刹，属于海王系，海王系有自己的战力分级，这七位都是“玄鳍级”，战力对标城统最高的九品大将，海陆两栖，封路断魂。 但实测战力可不仅于此， ——陆战，一名海罗刹，可硬抗一名大将。 ——海战，一名海罗刹，足以压制两名大将。 而在罗刹岛，领域加持之下， 一名海罗刹，甚至能敌四员大将！ 这是城统的冷酷实战评测。 情报回顾到此处，忽然，一只甲钳猛地扯住他。 燮贡，眼珠暴凸，脸色铁青，声音却因狂热而颤抖： “跑什么？！蜗罗刹大人出手了！就算天塌——他也能一眼，把天封死在空中！” 段洛：？？？ 一眼能封天？开什么玩笑？！ 可下一瞬，他的心底骤然一寒。 夜鸢的情报再度浮现： ——七罗刹之中，蜗罗刹·伊塔库，名列第二。 传言他的眼，可锁坠势。 如今，炁弹硬生生钉死在半空…… ——哪是什么传言。 ——分明是真事！ 段洛喉咙发干，指节冰凉。 这是他能理解的战力吗？ …… 刑台之上。 蜗罗刹·伊塔库缓缓抬眼。 那双瞳孔，泛着冰冷的幽光，怒意正一寸寸透出。 ——夏炁派。 破界、闯岛、炁弹轰击…… 这已不只是挑衅，而是宣战！ 更是对“行刑”的亵渎。 深海古钥的寄存极为特殊。 唯有以潮汐为刃，再辅斩首之刑，方能剥离。 仪式一启，刑台镶嵌的【深渊符骨】便随暗潮震动。 海压凝为无形的水斧。 斧锋落下时，受刑者的血液会化作涌动的海流。 而深海古钥，则会被那股潮声从尸首中“冲刷”出来，投入刑台的深渊涡心，直送海王城。 这就是罗刹岛的行刑。 ——无情。 ——森然。 ——这才是秩序。 在伊塔库眼中，每一颗头颅滚落，都是深海的欢呼。 是奉予海王的必然祭祀。 然而，这一次，却不顺。 不止因为外敌来袭。 他抬眼锁坠，使仪式被迫中断。 更因为钟璃。 这位按《公约》封驻黑肠坊的夏炁女人，绝非等闲。 三十年潜修与布局，她早已将古钥加以封锁。 “钟情锁”，并非单纯寄存于她体内。 三十年来，她一次又一次，以“爱人”为引，以“斩首”为契， 一次次，把自己的痛苦炼成封印，层层叠在古钥之上。 每一次诀别，都是一重枷锁。 每一次失去，都是一道封痕。 如今，钟情锁已被她的执念死死缚住。 想要剥离，不再是“一斧定局”， 而需要逐层破封，逐层斩断。 也只有在彻底破封之时，她的头颅与古钥，才会一并坠落。 ——这便是行刑仪式被拖延至今的原因。 此刻，符骨光芒已黯。 潮声消散，解封的节奏全被打断。 而钟璃，却缓缓抬眼。 鱼链缚身，她的目光却冷静如初，直迎空中翻腾的炁光。 伊塔库心底泛起恼意。 ——这女人，仍不死心？ 他目光森冷，陡然望向空中悬停的大明号。 声音轰入四野：“夏炁派擅收深海古钥，按《公约》，理当永封黑肠坊！” “一旦出界，便是我等罗刹执法的正当理由。” “你们口口声声最守规矩，可今日竟破界闯岛——” “这是对《公约》的公然挑衅！” “代价，你们承受不起！” 大明号船首，班德洛战袍猎猎，风涛将他的声腔灌满，轰彻岛面： “公约？呵……” “你们不是亲手改过吗？” “是谁嚷过——‘公约，由胜利者书写’？！” “既然如此——” “今日便由我们夏炁派，重写一遍！！” 言罢，他指尖一划，虚空裂开一道赤痕。 那枚被伊塔库死死锁住的坠天炁弹，骤然浮现裂缝。 “——剪！” 赤光一闪，巨大的炁球，如同被无形剪刀裁开。 轰！！！ 炁流猛然崩散，【坠天】不再是一枚坠击弹，而是化为亿万道锋锐的炁刃！ “嘶——嘶——嘶！！” 光流暴雨般倾泻，洒满整个岛湾。 伊塔库双眸森寒。 可他“一眼锁坠”的能力，只能压制单一目标，根本挡不住这片化为暴雨的碎流。 整片岛面，瞬息间，化为万箭凌迟的刑场。 “卧槽！” “卧槽！” “卧槽！！” 段洛连爆三声，几乎破音。 他猛地伸手，拽住贺三水和西里尔，硬把两人压在身下。 尼罗怒喝一声，脊背猛然鼓起。 “嘎——！！” 厚重的【鳄甲】瞬间撑开，甲壳弯展，像一面铜墙骤然立在段洛身前。 ——嘶嘶嘶！！ 锋刃暴雨呼啸着切裂空气。 无数炁刃接连斩落。 “铿铿铿——！！” 撞击声连绵炸响，火星飞溅，鳞面被切得坑坑洼洼。 血腥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尼罗肩头死死下沉，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可那层厚壳，终究还是撑住了，把段洛，以及段洛身下的两人，生生护在了刃雨之外。 旁边的潮肉兵与鱼化武卫可没这么幸运。 惨叫声此起彼伏。 血水与碎鳞四散飞溅，黑压压的军列被齐刷刷切开，转眼染成一片血色炼狱。 第163章 罗刹出战，油鲛插旗 夏炁派恐怖如斯！！ 反倒把尼罗，衬得像个彻头彻尾的“水货”。 ——炁弹余波还没散尽。 斜斜坠下的刃雨，不停劈在石壁和海甲上，溅出一片片刺眼火花。 尼罗弓着背，死撑着裂痕纵横的【鳄甲】，呼吸粗重得像拉风箱。 血顺着甲缝淌下，滴进脚边翻滚的水洼。 西里尔忍不住偏头，心口突突乱跳。 ——方才，是段洛。 猛地一把将她压在身下，想替她硬扛第一波刃雨。 可最终顶上去的，却是尼罗。 怒喝着张开鳄甲，硬生生把那漫天飞射的炁刃挡下。 岛面另一侧，潮肉兵与鱼化武卫早被刃雨切得支离破碎。 嚣张无比的海夜叉——燮贡，更是直接被削掉两条腿，吭哧着躺在血泊里。 没人有空注意这边。 西里尔暗暗松了口气。 尼罗裸露的鳄甲，暂时没被认出——毕竟，章鱼佬的 N13 编队里，可没这种“皮肤”。 趁着炁刃爆炸扬起的烟雾遮掩，她飞快爬起，袖口悄然一抖，指尖勾出一缕极细的海潮丝线。 ——唰、唰、唰。 丝线宛如水波，三两下，便将尼罗海潮衣被炁刃撕开的裂口紧紧缝合，遮住了鳄甲的痕迹。 “你没事吧。”收线时，她低声问。 尼罗愣了一瞬：“……没事。” 可话音刚落，下腹又狠狠抽了一下。 段洛瞥见，叹了口气。 ——刚刚不是尼罗的真实水平。 尼罗之前喝下的【掩感药】，时效期已过，副作用至今没彻底排出。 这就导致污症乱窜，把“鳄甲特性”死死压制，本该硬如深海铁壁的鳄甲威力，只剩一成虚撑。 要知道那坠天炁弹，就算崩成余波，也依旧是 L5 炁阶的炁能碎流， 能劈舰裂岩。 好在尼罗底子够硬，鳞片才没在第一息粉碎， 换作旁人，怕是连擦边都能被切成骨屑。 ——燮贡那两条粉碎性的蟹腿，就是最好证明。 只有把“副作用”拉出来，尼罗才能恢复巅峰状态。 段洛抬手拍了拍尼罗的肩，声线压得极低：“行了，赶紧去吧，这边交给我。” 尼罗鳄眼一震。 他听懂了“去”的意思。 鳄眼中浮起一抹莫名的感动。 果然。只有鲛督……才真正懂他。 “去哪？”一旁发抖的贺三水没有听懂。 他当然听不懂，这是鲛鳄之间的秘密。 段洛没有搭茬，只是对恍惚的尼罗再次催促：“赶紧去，速去速回，回来接我班。” 尼罗一愣：“接班？” 接什么班？ 直到对上段洛的眼神。 鳄眸骤缩。 瞬间明白了。 ——鲛督大人，等下也要去“处理”副作用！ 刚才在章鱼烧号上，段洛仰头灌下一瓶“酷拉”可乐，掩感药就藏在那瓶可乐里。 从那一刻开始，鲛督的副作用就开始了倒计时！ 尼罗暗暗咬牙：深潜者，真的，我哭死！！ 他没再多说，背影一沉，飞快往暗道潜去。 西里尔盯着尼罗飞快消失的背影，跟贺三水一样不解：“他去哪？” 段洛抬起两条触手，一条折成“W”，另一条比成“C”。 西里尔嘴角一抽。 废城有很多语种，但她最熟悉的就是夏语以及拼音。 ——WC？！——“卧槽”！？ ？？？！ 西里尔实在理解不了段洛和尼罗的脑回路。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别多想。 抬眼，目光越过雾潮，直锁空中的大明号。 配合夏炁派，救出恩师钟璃，才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恩师曾提过——【夏炁第柒组】。 十九人，个个都是L5炁阶，足以对标城统的九品大将。 而当他们结阵……就能咬合成一枚灭世的炁核。 来的果然是他们。 以一场华丽到残酷的“开场坠天”，撕裂罗刹岛的防线。 这是宣战。 …… 刑台之上。 蜗罗刹 · 伊塔库率先抽身，其余海罗刹的身影，仍牢牢钉在术阵之中，将方才被打断的节奏重新压住。 ——至少要四人同时压阵，才能维持古钥剥离。 伊塔库刚刚凭“双眼锁坠”，一瞥之间，冻结了【坠天】。 可夏炁派竟借古钥【裁笺】，将炁弹裁碎，化作万千锋芒。 霎时间，岛面军阵血雨横飞，惨叫连绵。 “可恶——！” 伊塔库齿间迸出低吼。 不是因守军惨死而震怒，而是怒于，竟有人能在他的眼下杀戮！ 螺纹自鳞甲深处猛然鼓荡，浑黄的瞳孔再次凝缩——瞪向大明号。 “咔——！” 大明号的赤翼顿时僵死。 庞然如山的舰体猛地倾斜，轰然下坠。 ——而就在巨舰坠势尚未停稳之时，新的寒意已笼罩整个岛湾。 冰罗刹 · 杰尼，从刑台踏出。 脚步一落，整片岛湾的海水，骤然鼓荡。 抬手，滔天水浪瞬间凝固，千丈冰壁横亘天际。 “咔！！” 五指收紧，冰壁骤然炸裂。 碎裂声中，一柄百米冰刃呼啸而出，寒光映彻半个岛湾。 杰尼，曾于“碎浪海战”中，以一刀斩断【城统五号驱逐舰】。 如今，他的刀锋再度亮起。 “——锵！” 清越的铮鸣响彻天地。 他抬起手指，那柄百米巨刃随指而动，锁死天空坠落的庞然巨舰。 下一瞬。 ——咻！！！ 刀光破空，气浪如同海面塌陷。 这一斩，誓要把大明号劈成两半！ … 雷罗刹·雷古也动了。 外号【雷潮撕鳗】，满身纹鳞闪烁电光。 他双臂外张，海湾骤起狂暴磁潮。 猛地一合双掌。 ——亿万电弧轰然汇聚！ 天空与海面同时炸开，一束炽白巨流咆哮而出，从岛心直贯而上！ 目标——坠落的大明号！ … 三罗刹齐出。 重力，冰刃，雷潮！ 三重压制，天地同时撕裂。 岛面守军瞬间沸腾！ 潮肉兵忘了方才被炁刃撕碎的惨状，也忘了同袍的哀嚎。 他们嘶吼，他们狂啸！！ 这里是罗刹岛！ 是海罗刹的领域。 在这里，罗刹的战力会成倍拔高！ 三罗刹同场，足以将任何舰阵碾碎成齑粉！ “轰——！！！” 一声巨响震彻四野。 那一瞬，烈风倒卷，天地失色。 大明号的庞然舰影，被硬生生打穿，甲板迸碎，炁光崩散！ 轰然坠落，海面掀起百丈巨浪，吞没整个岛湾！ … “杀！！” “杀！！” “杀！！” 周边那些套着海王科技头盔，穿着黑色的铆钉内裤，手持盾牌的鱼化武卫，齐声嘶吼，直灌耳膜。 段洛却已经听不进去。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心口像被海潮猛拍。 高手对决，决胜负这么快吗！！！？ 前一息，大明号还横空如神兵。 后一息，就被三罗刹合力打进海里。 尼罗甚至都还没蹲坑回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是真慌了。 夏炁派是主力，他不过是趁乱钻缝的杂兵，靠着他们的火力牵制，才有可能摸到避水珠。 可现在， 第164章 葬礼与暗流 ——【凝炁化形】 ——是最基础的L1炁术。 以炁流外泄，塑出一具“虚形之体”， 夏炁初学者常用来保命，被人嗤笑为“金蝉脱壳”。 然而—— 当十九位 L5夏炁者同时施展，效果就不可同日而语。 无数炁线疯狂外泄，交织成一副庞然舰影。 虚舰与大明号重叠，赤翼舒展，几乎与本体无差。 …… 岛面，海王旗疯狂摇动。 守军的嘘声、嚎叫、欢呼汇成一片汹涌浪潮，淹没天地。 他们亲眼看见—— 大明号，被三罗刹齐击！ 舰翼折断，舰身崩碎，烈火与残骸坠入海底！ 血与火的碎屑在浪尖翻腾，就像是夏炁派的葬礼。 可黑暗的海底，却是另一幕。 真正的大明号，早在刹那间脱壳遁入暗流。 炁幕紧紧裹护舰身，虚壳掩体遮掩。 舰体倚靠深渊潮汐，无声潜行。 甲板之上，十九人静立。 呼吸平稳，神色冷峻。 方才的折翼、坠落、合击……看似必死无疑。 但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险招已过。” “接下来——才是正事。” “想拿回避水珠，就得抱必死之志。” “是！” 回应声如雷。 没有废话，没有犹疑。 ——轰！ 十九人同时震炁。 炁息迸发——或如火焰，或如冰霜，或如星河，各自迥异。 却在深海的黑暗与重压中，硬生生撑开一道空涡。 涡心崩裂。 十九道人影，同时掠出。 轰然离舰！ 舰幕仍在震荡，掩护他们的身形。 可他们已化作十九道疾流，破开海压，四散而去。 远观之下—— 宛若十九枚陨星， 自深渊同时射向罗刹岛的夜空！ 各就各位！ …… 岛面。 潮声震耳，嘶吼未歇。 段洛心头乱成一团。 不会吧……真的不会吧？ 夏炁派的底牌，难道就只有这点货？！ 他鱼腮微张。 空气里，一抹【凝炁化形】的炁场闪过。 很浅，很淡，微不可查，转瞬消散。 ——谁放的“炁”？ 不是他。 那就只有……夏炁派！！ 可L5大佬施展【凝炁化形】，怎么会弱成这样？ 不合常理。 他心里还在打鼓。 突然，一道海潮教徒的衣影扑近。 “段哥——换你。” 尼罗回来了。 段洛一怔，旋即点头。 他们之间，不需要多说什么。 默契，早已刻进骨子里。 ——深潜者，真的，我哭死。 … 这里是罗刹岛。 是海罗刹的领域。 海罗刹对深潜者的容忍度，比夏炁派还低。 段洛毫不怀疑，一旦自己的鱼感泄露，七罗刹会第一时间锁定，把他撕成碎渣。 海罗刹是什么战力，他已经亲眼看过了。 没有侥幸，绝无活路。 可若不用鱼感，他的鲛督战力就会断崖坠落。 就像一头被剥掉鳍的鲨鱼，空有凶性，却扑不起来。 所以——掩感药必须喝。 只是药效太短。 二十分钟。 一过时，就得立刻排出副作用，才能续下一剂。 段洛的目光扫向海湾。 夏炁派的大明号已经“沉”了。 能带他回西港的，只剩【章鱼烧号】。 可那艘船离开西里尔和贺三水就开不动。 ——这两个人，不能死在这里。 有尼罗在，就能护住他们。 而他自己，才能抽身，去“处理”副作用，顺带探一探“避水珠”的下落。 “行——交给你。”他沉声对尼罗说。 转身，余光一斜。 贺三水半跪在地，双手合十，神色虔诚。 他正对着一根小旗诵念。 旗子上，好像写着什么： ——【西港油鲛 · 段洛在此】。 ？？？ “……” 段洛嘴角抽了抽。 好家伙！ 老子怕得要死，生怕被罗刹盯上，你丫倒好，直接给我竖了个靶子？！ “噗……” 副作用的压迫感再次涌上来。 他只得咬牙暗骂。 当下，排污要紧！！ …… 三罗刹合击的余波，还在空气中震荡。 潮肉兵哄然分流，踏着血水下海，去捞残骸、搜缴溃舰。 鱼化武卫重整集列，甲鳞互击，喉腔的咆哮带着胜利的癫狂。 海夜叉在甬道中奔走，疯狂收拢散乱兵线。 乱象四起。 却恰好成了掩护。 段洛听进西里尔的建议，八条触手齐齐张开，疾速滑行。 果然，没人怀疑他不是章鱼佬。 尤其是他秀了个绝活——整个人钻进碗口大小的黑铁潮管，旁人看在眼里，更加笃定：这是本尊无疑。 终于。 他滑入一处死角。 四周阴暗逼仄， 足够隐蔽。 他心里一松。 自信没有人能在这里找到他。 刚蹲下，还没脱裤子。 忽然—— “唰。” 一道炁影，骤然划破死角。 无声。 无息。 却比海潮更冷。 一瞬间，扑至眼前！ 段洛心口猛地一紧。 不是通过鱼感发现——而是通过夏炁者对炁的直觉！ 他根本看不清那是谁。 太快了。 快到连残影都没有。 那炁影当然也发现了他，但似乎并不在意，径直擦身而过。 段洛原本是这么想的，可下一刻—— 轰！！！ 炁影尾流，骤然在他藏身的死角炸开！ 空气被绞成碎片，石壁炸裂，腥潮横飞。 ——嘶啦！ 段洛的身影，当场粉碎！ 第165章 古钥【裁笺】 暗道另一侧。 那道炁影骤然收敛身形。 光流一敛，显出轮廓。 班德洛。 他眉心微蹙，瞳光冷厉，却掩不住心底的惊愕。 “夏炁者？” 罗刹岛，百年来的绝域。 没有任何陆人能闯入。 就连他们夏炁“第柒组”，也是在借助大明号的两大特性，才得以连穿隐潮结界和黑渊断流，强行登岛。 可刚才，暗道里出现的那“八爪怪”…… 气息不假。 确确实实是——夏炁。 起初，他还以为是错觉。 那身影八条手臂，吸盘交错，滑行间拖曳腥潮，头上扣着海潮教特有的黑兜帽。 从动作到姿态，都与 N13 号海夜叉——章蓬，一模一样。 若不是最后一瞬，嗅到了那股夏炁的炁息，他甚至会真信了。 但。 那人是谁？怎么来的？ 班德洛心底微微发紧。 ——炁，只有夏裔纯血，才能修炼。 而如今这时代，真正的“夏裔纯血”几近绝迹。 尤其是这三十年，夏炁坐席陨落，城统一直打压，他们群龙无首，只能蛰伏底城。 而底城，又叫弃区，灰渊地带，城市的阴沟，文明的坟场，属于边缘生态，环境污浊，新生儿要活，就得打抗生素。 血液一代代被药物、污染、义体植入搅烂，绝对的纯血几乎没有。 而即便是纯血夏裔， 因夏碑裂损，有资格“点炁”的，也是万里挑一。 因此—— 每一个夏炁觉醒者，都是名册上的火种。 名字会被夏炁派刻入骨血。 任何陌生的炁息，都会像刀尖一样，瞬间刺破他们的警觉。 刚刚的那股炁息，很怪。 带着一丝鲛味。 伪装者。夏炁身份。会变形。还有鳃气。 班德洛立刻联想到西港的情报。 【城统登记】里，油客体的构型已更新——玖号油客体，疑似跃迁，城统定名【西港油鲛】。 特性：可变形，排污靠喝润滑油。 如果是西港油鲛，变出八只触手，并不奇怪。 种种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那小子就是城统定名的【西港油鲛】，夏炁“第柒组”亲封的【雷炁鬼鲛】——段洛。 唯一的疑点，是境界。 他记得，段洛只是 L1。 可刚才，分明感受到 L2。 短短时间，从 L1 跨至 L2。 这种成长速度，完全不合常理。 要知道，从 L1 到 L2，是无数夏炁者穷尽一生都难以跨越的鸿沟。 必须由 L5 前辈传授炁修之法，才有可能完成的晋阶。 原本，他准备亲自收段洛，带他修行。 现在却发现……似乎没这个必要了。 “看来船舱打造出来的，有自己独特的修炁方式……” 班德洛这么想着，心口微微颤动。 那条被遗忘的“冷冻船”，一直是第七情报组未能解开的谜。 而如今，这谜底仿佛正活生生站在眼前。 他深吸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震荡。 此行凶吉成败，鸣婆早就说过：——风，会给答案。 这条暗道，本是鸣婆推敲出的“风之径”，隐秘至极。 他潜入其中，本不该碰到第二道人影。 可他偏偏遇见了段洛。 他不知道段洛是怎么来罗刹岛的，但他确实就在这里！！ 难道……他就是那个“答案”？ 一股说不清的悸动，从脊梁窜起，玄学般的预兆，让班德洛浑身寒毛炸立。 他猛地唤动古钥，虚空一划。 一张赤红纸符浮现，被他迅速签下名字。 符纸随即卷起，自行折叠成纸飞机，嗖然破空，直掠向段洛的方向。 然而—— 就在纸机飞出的同一瞬间， 班德洛胸口骤然一紧。 体内古钥突然震颤不止，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脸色严肃，抬手捂住心口。 指尖往下一压，随即一抽。 ——咔！ 一张赤笺，被从血脉深处“拽”了出来。 纸页薄如蝉翼，泛着旧宣纸才有的纹理。 纸心横贯着一道殷红的丝线，将几片残页生生缝合，像一件远久古物，带着沧桑与肃杀之意。 这便是古钥——【裁笺】的本体。 每一名“柒号”成员，都携着一枚血契红纸，而唯有它们，才能与主笺呼应。 而此刻——嗡！！！ 赤笺猛地一震。 纸面像被无形之刃刻划，锋利的字迹逐行浮现： 【乾鼠——已就位！】 【坎牛——已就位！】 【艮虎——已就位！】 【震兔——已就位！】 … 罗刹岛，形似鲸骸，倒扣在海心。 鲸脊弯弓处，海浪翻涌，忽有一道人影自潮声中浮现——【巽龙已就位！】 鲸腹骨缝之间，黑铁与珊瑚铸成的墙下，炁影悄然显形——【离蛇已就位！】 鲸肋深处，狭窄甬道里，那人站定，不发一言——【坤马已就位！】 骨架中段，万盏海火灯照亮的长道，火光摇曳，就在摇影之间，一抹赤影无声掠过——【兑羊已就位！】 …… 【……已就位】 【……已就位】 一道接一道。 十八行字迹，锋锐如刀，在赤笺上逐一震颤浮现。 直至最后一笔炽亮，赤纹几乎要从纸面溢出！ 十八个方位，十八道人影。 各就各位，立定，无声。 却仿佛整座罗刹岛的暗流同时震动。 骨缝、潮声、海火灯……全被锁死。 一张密不透风的天网，已然罩下。 夏炁派的炁阵——至此完整。 只差最后一环。 只等班德洛落位。 班德洛指尖缓缓按住赤笺。 眸光森冷。 深吸一口气。 ——轰！ 整个人化作赤红纸鸢，疾驰而出。 直扑刑台方向！ …… 死角之中。 段洛正弓着腰，满头冷汗。 副作用压得他肠胃翻江倒海，几乎要原地崩溃。 但他从未想过鲛督的消化道竟然会堵塞！妈的，再卡下去人都要爆了！！！ 结果就在这节骨眼—— “嗖！” 一抹赤光破风而至。 竟是一架纸飞机，细长锐利，折痕鲜明，带着古怪的炁流轨迹，稳稳停在他膝前。 段洛心头一跳。 什么玩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死死摁住自己，没敢立刻伸手。 可下一瞬，他看见了—— 纸面血墨横斜，三个字醒目刺眼：班德洛。 其下，还有一个独立的字：柒。 段洛瞳孔一缩。 脑中瞬间闪回那道擦身而过的炁影。 竟然……是！班德洛！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伸手接住。 纸面薄如蝉翼，轻轻一展。 字锋如刀，赫然映出： ——【马上决战！】 ——【这里会崩！】 ——【速离！】 段洛的脸色当场煞白： “操——！” 困了他半天的副作用，也终于在声嘶力竭的“操”声中，“噗”地顺势而下…… 第166章 三十年一役·总攻 一声畅快。 天崩地裂。 副作用是排完了，可段洛心里清楚——这里不能久留，必须马上转移。 他手里还攥着那张赤红纸页。 下意识一抖，差点就顺手拿来擦屁股。 就在这时—— 纸面忽然一翻。 背面，新的字迹自行浮现。 ——【三十年。】 ——【夏炁派蛰伏整整三十年。】 ——【直到钟璃稳住锚点，重聚人格，才等来这一刻——夏统回归的第一枪。】 “我去——” 段洛眼皮猛地直跳，差点把纸当场扔掉。 这他娘的什么邪门玩意？！ 纸面竟在自己打字。 海王科技的新玩具？还是第七情报组的黑科技？ 心念乱成一团，没等他细想—— 字迹继续浮出： ——【若能夺回避水珠，我们可在404立下天地。】 ——【若钟璃死去，钟情锁被剥离……那就是灾厄。】 ——【钟情锁并非桎梏，而是逼出避水珠的唯一钥匙。】 ——【一旦消散，避水珠彻底无法现形。】 ——【届时，城统与海潮教必然同时压境。】 ——【404必成血海尸山。】 ——【夏碑也将在围剿中覆灭。】 ——【夏炁派——再无翻身之机。】 字迹锋锐，笔力带着古怪的顿挫，仿佛每一笔都在刀锋上刻下。 段洛盯着看了几眼，这种写法，他认得。 是老斑鸠的字体。 字里行间，正交代着钟情锁与避水珠的关系。 原来……钟璃三十年来背着钟情锁，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避水珠逼出来。 而今天，就是这“一日”。 ——可告诉我这些干嘛？！ 段洛难懂。 就在这时，纸页忽然一颤，字迹飞快褪去，顷刻化成一张空白。 下一瞬，新的笔锋浮现。 ——【你是夏炁一员，我们柒号行动组，邀请你参与这个行动！】 那一手字，细密飘忽，带着鸦羽般的弯钩。 段洛盯着，心口一跳：鸣婆？ 字迹继续浮出。 ——【寻回避水珠的行动计划是这样的……】 鲛督副作用的“排泄”，并不是凡人的“三急”，鲛督体质会自动净化，段洛拉起裤子，心底直觉——接下来纸笺要写出的，恐怕是惊天的机密。 终于，最后的字迹定格在纸面。 ——【我们设阵，三分钟后总攻。】 “然后呢？” ——没了。 段洛整个人怔住。 “……” 前面写得天崩地裂，使命、灾厄、血火、覆灭，一副要展开三十年谋划的模样。 结果—— “就这？” “就这十个字？ “妈的……还说不拿我外人！？” 纸页像是听见了他的抱怨。 再次浮字。 只不过笔锋变了，又换成了老斑鸠的字体： ——【如果赢了，一起回家。】 ——【如果输了，请继续完成我们未竟的任务，找到避水珠，带回去。】 ——【你若成功——】 ——【整个夏炁派，将为你引吭高歌，每个夏裔男人、每个女人、每个孩子，都会记住你的名字！】 ——【至此。】 ——【笺落为誓。】 ——【见字，如晤。】 段洛额角的青筋突地一跳。 彻底无语。 人怕出名，猪怕壮。 记住他的名字干什么？ 他不是英雄。 也不想背什么夏统大义。 他只想要——钟璃的慰藉，好好活下去，苟下去。 可偏偏，救钟璃的前提，就是避水珠。 任务重叠。 殊途同归。 问题是，他能做什么？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 之前对海罗刹的战力没有概念。 直到亲眼看见那三尊怪物出手，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是牛犊没错，但人家是真老虎啊！ 他正犹豫这张纸怎么处理。 忽然，字迹倏然褪尽。 下一瞬，新炁字猛然浮出： ——【总攻任务同步中】 ——【倒计时：02:25】 纸面自铺一幅小图。顶端直接印着： ——【罗刹岛·阵列示意】 鲸骸般的岛形一目了然：骨脊、骨缝、海火灯逐一标注。 中央有一处红点跳闪，旁注写得明明白白： ——【海王旗／鲸首广场（地标）】 图角还标着一行小字与箭头： ——【你在此→】 段洛心口“咯噔”一下。 还没回过神，沉寂许久的命盘状态栏，陡然炸出在眼前： ——【插旗双倍已触发】 ——【任务：龙泉 II：溯珠令】 ——【在地标处插旗，任务奖励翻倍，XP +500000×2】 “？？？” 段洛呼吸一滞，脑仁当场炸响。 插旗翻倍？XP百万起步？ ───┤ψ型脉络├─── 命符总位数：10 点亮成本：100,000 XP／枚 当前点亮：0 也就是说—— 只要插旗，再拿到避水珠，百万XP到手！ 整条ψ型脉络立刻点亮，毒液鲛督瞬间跃迁！ “滚一边去！！” 段洛直接挥手，把状态栏拍散。 真拿他当氪金玩家了？ 他来这里，是为了钟璃，是为了“三影慰藉”。 不是为了什么100万的狗屁XP！ 段洛的火气不是没来由。 要不是那段乱码，整出了三影慰藉这个排污方案，他早就在西港躺平喝凉啤，至于上章鱼烧号，来罗刹岛趟这趟浑水！？ 全特么因为你！！ 谁能受得了这种“XP值 = 难度”的鬼扯设定？ 50万XP！他都有一种自己要被拖死在这里的错觉。 而刚刚纸页上的字里行间，此趟夏炁派也非十拿九稳！ 你倒好，冒出个——插旗任务？插旗你妈！ 当靶子的事，他可不干。 有命赚，没命花。 他甚至想—— 要是夏炁派真能拿到避水珠，哪怕那 50 万 XP一分不要。 只要钟璃还活着，还能给他慰藉—— 就值了。 他来这一趟，不会坐等结果，但也绝不会正面上去硬刚。 偷偷捡漏，才是人间清醒。 段洛一番心里建设，终于将“插旗双倍”的诱惑狠狠甩开。 目光重新落在纸页上。 ——倒计时在滴答。 那就是夏炁派总攻的时间， ——地图上的红点闪烁。 那是安全点。 “……行！” 段洛狠狠一咬牙，从怀里摸出备用的【掩感药】。 仰头——“咕咚”！整管一口灌下。 鱼感短信发送，将信息同步给了尼罗。 第167章 斩罗刹！名为班超 轰！！！ 赤色风暴坠下。 锋锐的纸羽撕裂空气，直扑刑台！ 岛面守军，第一时间心胆俱裂。 “——大明号不是沉了吗？！” “夏炁十九人，不是全葬在深海里了吗？！” “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潮肉兵嘶吼着往刑台狂奔，手中磁轨弩仍在喷火。 鱼化武卫肩扛的雷射炮继续怒吼，一道道光束砸进赤纸风暴，却像石子落入火海，瞬间被吞没。 他们明明亲眼看见过—— 三尊罗刹合力，将大明号连同甲板上的夏炁十九人一并碾碎，血火沉海。 那一刻，所有人都笃定：夏炁的入侵，已经彻底被掐灭。 可现在—— 雾潮被撕开！ 赤鸢轰然炸裂，漫天红纸！ 画面美得近乎虚幻，像童话里的花雨漫天。 可他们心底，却只涌起冰凉。 ——这不是花雨，而是死神撒下的葬礼纸。 压迫感，比先前的「坠天炁爆」更强数倍。 “夏炁入侵者……又杀回来了——！” 海夜叉们声嘶力竭地吹响警角。 守军阵脚溃乱。 而刑台上——七尊黑影，却岿然不动。 无惊惧。 无喧嚣。 只有冷漠的俯瞰。 “……杂碎。” 雷罗刹·雷古的嗤笑，低沉滚出，“擅闯此地者，皆当受审！！” ——轰隆！！！ 他一步踏出。 鲸骨崩裂。潮水炸散。 背后电鳍“轰”然竖起，蓝白雷光狂闪！ 脚下虚空，瞬间化作雷池。 亿万雷弧纵横！ 一条条雷鳗虚影，从雷海怒窜而出，鳞光爆闪，宛若活物。 张口。撕咬。直扑赤纸风暴！ 轰！轰！轰！ 万千雷鳗硬撕万千红纸！ 爆响连环不断——“噼里啪啦”——炸得天穹像除夕夜。 “嗤嗤嗤——！” 漫天赤羽顷刻焚毁。 只余零星残纸，在电弧间孤零摇曳。 雷古唇角缓缓勾起，讥笑森冷： “——蝼蚁，也敢掀浪？” 他骤然一跃，冲天而起。 右拳轰聚狂雷，猛然砸下！ “——雷刑，灰飞烟灭！！” 轰隆——！ 蓝白光柱粗若鲸骨，从天而落。 雷纹盘绕，仿佛铁链贯穿天地。 赤色残影，在雷瀑下颤抖、扭曲。 像被锁死的囚徒，根本无处可逃。 ——这一拳，已不止是拳。 而是一道毁灭的天罚！ 就在所有人以为赤纸尽数湮灭时—— “裁——封！！！” 虚空一声怒喝。 电弧深处，残余的赤光猛然一震！ 那些焦屑，被无形红线逐一牵回，卷拢、叠合，在虚空里层层裁接。 眨眼之间—— 交叉成一张庞然赤色封条。 “啪！”地一声，猛地贴上雷瀑。 轰鸣顿止。 奔腾雷流被硬生生裁断！ 电光凝固在半空，宛如被钉死的画卷。 雷古瞳孔猛缩，身躯骤僵。 连呼吸，都被定住！ ——就在这一刻。 “嘶——啦！！！” 班德洛的身影，从封条中撕裂而出！ 双臂一合，炁脉纵横。 L5炁术——【横斩星河】！ 轰！ 赤光横生，刀锋化形。 如同从夜空裁下一段星河，直劈雷古！ “噗——！！！” 血雾炸开。 雷罗刹的肩鳍被生生斩裂，鲜血喷洒。 雷古瞳孔骤缩，震骇欲裂。 ——不可能！ 在他的认知里，L5炁者，顶多就是一名大将级的战力。 就算再加上一枚古钥，撑死也只相当于两位大将。 可在罗刹岛呢？ 夏炁者必然被压制，战力至少削去一半！ 而他是谁？ 海罗刹！ 这片领域的真正主宰！ 一人，就能横扫四个陆人大将！ 以这样的差距—— 对方理应像被困在深渊里的鱼，挣扎无用，只能任他宰割。 他闭着眼，都能把对方电死在雷池中！ 然而现实，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是他压制夏炁者。 而是……他，在一合之间，被打伤！ ———一个突然冒出的夏炁L5！ 这张面孔，他从未见过。 情报里，从没有关于此人的只言片语。 “报上名来！” 赤羽翻卷。 六道纸翼，从班德洛背后“唰”地张开。 锋芒在夜空摩擦，发出低沉的“沙沙”声。 他没有停步。 直扑刑台。 声音冷厉、决绝： “班——超。” 刀锋一样的两个字，劈开雷声，也劈进了所有人的耳膜。 ——段洛愣住了。 “……班超？？？” 他差点没当场跳脚。 在这种生死关头，报个马甲，图啥？？ 还是说……靠，这才是真名？！ 班超啊！ 那可是班超啊！ 段洛脑子里，冷冻舱记忆猛地一抽，立马翻出历史课本上的人影—— 【投笔从戎……出使西域……封侯万里……】 艹！ 冷冻舱个毛线啊冷冻舱！！ 被老斑鸠洗脑得快魔怔了！！！ 现在——他没空纠结“斑鸠”还是“班超”。 更要命的事，正卡在眼前。 手里的纸页，倒计时依旧在走。 ——【00:40】 刚才那场翻天覆地的对轰，轰鸣得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可实际上——从班德洛出手，到纸羽重组，再到裁封斩击，直至“班超”二字斩落夜空…… ……才二十秒！ 总攻，还在倒计时！ 这意味着—— 班德洛并不是提前发动总攻。 真正的总攻，还没打响！ 眼前的这场“神仙打架”—— 甚至，只是序曲！ …… 岛面守军全都看傻了。 “……受伤？！” “雷罗刹——受伤了？！” 第168章 孤身战万军 “刑台重地！岂容宵小放肆！！” “——定！” 轰！！！ 空气骤然凝固，像被铅汞灌满。 无形的枷锁，“咔”地一声，将班德洛钉死在半空。 ——可这，还不是终局。 涡罗刹·伊塔库抬鳍，声音随之炸开，震得罗刹岛骨架轰鸣作响： “——凡敢亵渎罗刹刑台者，血肉当祭！千刀剐身，万炮凌迟！！” “——给我，杀！！” 话音落下，岛面空气爆裂，透明壁障层层撕开。 下一瞬，全岛鱼化武卫同时异变。 脊骨猛然弓起，骨节“咔咔”错响，肩胛处的皮肉被生生撑裂，棱白的骨鳍从裂口钻出，扯开血膜，急速伸展。 眨眼之间，成千上万的武卫背生鱼翼，血肉膜鳍猎猎张开，齐齐腾空。 宛如群鱼破浪，错落交织，化作一支悬空杀军！ ——这，就是涡罗刹的领域能力。 重力为弦，天地皆兵。 鱼化武卫，不再是单纯的兵士，而是他统御的飞鱼军！ 他一念起，整座战场便随令而动。 岛面的重炮、磁轨弩、雷射塔……所有火力系统，也在同一瞬间被他调度。 所有枪口、炮口、矛口，全部锁定一点。 ——被重力钉死在半空的孤影。 班德洛。 “夏炁者。” “你的命——到此为止。” 伊塔库低声冷喝，像深渊里滚出的宣判。 “杀！” 飞鱼军的扳机同时扣下！ 火舌狂喷！ 罗刹岛的火力系统也在此时尽数开启！ 轰隆——！！！ 天地震颤。 子弹与能量束撕裂夜空，音爆连环炸响！ “杀——！！！” 雷古怒吼，右掌抬起，雷光翻涌，在掌中凝成一柄雷矛，同一时间朝班德洛猛掷而出！ 另一侧，杰尼俯身探入海渊，从深海之中硬生生拔出一柄百米冰刀，同一时间朝班德洛劈斩！ ——三罗刹联动！ 飞鱼军团火力齐射！ 岛面炮台火光齐开！ 定身！雷矛！冰刀！火炮！ 整座罗刹岛的杀机，在这一瞬汇拢成毁灭洪流。 班德洛孤身，被牢牢困在阵势中央。 赤羽再快，也快不过从天而降的万军轰击。 纸翼再锋锐，也斩不断三尊罗刹与万炮齐发的合围！ ——结局已定。 班德洛，插翅难飞！ 旗台下。 段洛眼珠子差点炸出来。 脑子嗡的一声，直接宕机，什么分析、什么战局推演，全他娘的作废。 此刻，他脑子里还是那四个字： ——卧！了！个！槽！！ …… 窒息的一瞬，班德洛却忽然咧嘴一笑。 “来得好——！！” 轰！！！ 赤光骤然自体内爆起。 六翼狂震。 下一秒，羽锋暴增。 不是六翼。 而是——十八翼！！ 轰然展开，宛若十八条赤龙，从他背后同时振裂，烈焰般铺满夜空！ “——裁幕！！” 轰！！！ 十八翼合拢，瞬息化作一张遮天的幕障。 仿佛一把遮天的巨伞，骤然撑开。 下一秒—— 飞鱼军的子弹雨！ 炮塔的能量流！ 雷矛的狂闪！ 冰刀的森寒！ 万军轰击，齐齐砸下！ “嗡——嗡——！” 纸伞照单全收，急速旋转！ 虚空里，仿佛有无数双无形之手，在同一瞬间落下剪裁，一条接一条裁线亮起，将所有轰击拦腰裁断！ 火光崩碎！ 子弹解体！ 雷矛、冰刃尽数斩断！ 轰——！！！ 火海倒灌，仿佛整片天穹，被裁成碎纸。 光屑风暴翻卷，三罗刹首当其冲。 蜗罗刹·伊塔库重力链条被硬生生反震，眼角血丝迸裂，肩头符骨“咔咔”爆响，半边身子险些扭断。 冰罗刹·杰尼的冰刃崩塌反卷，寒气冲入经脉，他胸口“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海王裔血，整张脸像被冰渣切裂，森白一片。 雷罗刹·雷古更惨——亿万电弧被裁成碎流，反向劈进他的臂骨，双臂焦黑龟裂，肩膀暴起焦烟，硬生生被震得倒飞出去。 三尊大将，同时受创！ 而天穹中的飞鱼军，成片成片折翼坠落。 “扑通！扑通！扑通！” 从空中直直坠下，撞进海水，击碎甲板。 ——鱼雨坠地。 血浪四溅，鳞片与碎肢翻滚成一片。 岛面上，留守的海夜叉们全都看呆了。 他们是仅次于海罗刹的战力，平日里见惯血战，也敢在陆地横行，甚至敢直面城统舰阵。 可此刻，一个个呼吸发紧，眼白发寒。 他们亲眼看见—— 一名夏炁者。 仅凭 L5 炁阶，辅以古钥【裁笺】。 竟能在罗刹岛之上，硬抗三尊海罗刹！ “……这不可能……” 他们低声呢喃，他们嗓音发颤。 可无论他们如何抗拒，眼前这一幕却在逼迫他们承认： 百年来第一次—— 罗刹岛的正面战场，被陆人夏炁者，硬生生撕开！ “嘶——啦！！！” 光屑风暴中，那人伞影撑开，独立于半空。 白发狂扬，炁体怒舞。 赤色纸刃簇拥，宛如神祇临世。 岛面守军仰望，喉咙干涩，声音却同时哆嗦着吐出： “他……他说他叫——班超？！” 一个刚刚报出的名字。 没人听过，也没人知道来历。 可他们心底都明白—— 无论真名假名，这个夏炁者，今日之后，必定会被海王族铭进必杀榜！ ——旗台下。 段洛下巴险些掉地上，嘴巴张得老大。 尼罗、贺三水和西里尔也全都愣住。 可还没等他们喘息。 半空中，那把赤色纸伞骤然一折！ “咻——！” 伞锋化矛，拖着赤焰流光，像飞鱼逆流，直刺刑台！ … 刑台深处。 血雾翻腾，一道沙哑而低沉的声音滚滚炸开： “……夏炁阵。” ——骨罗刹·左伊。 七罗刹之首。审判长。 他冷冷注视那赤色纸矛。 那纸雨、纸鸢、赤幕纸伞……怎可能仅凭一人之力？ 他看穿了。 那不是他一人的炁。 背后，是十八处阵点同时响应！ 十八名大将级夏炁者，将自身炁脉燃尽，尽数汇入此人一身。 所以，他才能无视罗刹岛的领域压制。 所以，他才能一敌三，而不落下风。 所以，他竟敢直扑刑台！ 左伊心底涌起怒意。 ——十八个夏炁者，竟早已潜入岛内，在岛面布下炁阵，所有海夜叉都未察觉！ 一群废物。 第169章 血锁罗刹岛 班德洛的笑声，溃散在血雾里。 ——结束了。 无论敌我，所有人心底都在这样认定。 …… 段洛喉咙发紧，呼吸发涩。 那一瞬，他几乎看见—— 那个白发男人的笑意。 明知必死，还是冲了上去。 以一人之身，对战七尊罗刹。 疯子。 他们之间，说不上什么情感。 房东与租客，三天两头为油费扯皮； 尸体收购商与供货人，斤斤计较、黑来黑去； 情报贩子与买家，开口就是两千万。 可现在—— 眼睁睁看着那疯子笑着赴死，碎成血雾。 段洛胸腔，还是猛地一空。 难受。 避水珠没找到。 钟璃还在刑台。 他自己……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夏炁的行动真的靠谱吗？怎么总攻还没开始，班德洛就翘了辫子！！ 操！ 就在这时—— “嗡——” 纸页骤然震动。 段洛手一抖，低头。 血字浮现，鲜红如火： ——【总攻开始】 ——【开阵！】 “……？？？” 段洛愣住，脑子全是浆糊。 什么总攻？什么开阵？ 班德洛不是已经被打成碎渣了吗？！ 可下一瞬—— “轰！” 半空血雾翻涌。 一张赤笺，从班德洛血脉深处，硬生生“炸”出！ 纸薄如蝉翼，页心横贯殷红丝线。 仿佛远古遗物，被鲜血祭过，带着无法磨灭的沧桑与肃杀。 它骤然放大，遮蔽夜空。 血雾没有坠落，而是洒在纸面上，勾出六道爻线。 每一道爻线上，三处炁点轰然点亮！ 六道爻线。 十八炁光。 彼此勾连，环环相扣。 阴阳互易。 六爻联动。 周天旋转！ 旗台下。 段洛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幅血火拼出的天图。 那图形…… 他明明在地球的古书里见过。 ——周天六爻阵！ 他看懂了。 这是班德洛—— 以血为引。 以命为祭。 以身殉阵！ 引爆周天六爻。 这才是真正的开阵。 是真正总攻的—— 开始！ 也在同时。 轰！！！ 海面骤然炸裂。 一道残光破水而出。 那是——钟离的断剑，直飞而来！ “锵——！” 剑锋未落，古笺阵图骤然炸亮。 六条爻线根根暴燃，十八炁点同时轰鸣。 爻线与炁点，如电路般在空中串联。 整副周天六爻阵骤然一变，交织成一幅巨大的星罗光图，悬在天穹。 剑锋“嗡”的一声，插入中央轴心！ 仿佛古老的占卜指针，在星图里旋转。 “嗡——” 轰然一震。 剑尖骤停！ 锋芒笔直指向——鲸首广场。 那个悬挂海王旗帜的高台！ ——避水珠所在！ 七罗刹齐齐色变！ 左伊瞳孔骤缩，骨鳍“咔咔”绷裂，背脊一阵刺痛。 作为审判官，他对罗刹阵的波动最为敏锐。 此刻，他清晰感受到：刑台阵眼，被硬生生撬动！ “不好……！” 左伊咆哮。 周天六爻并非孤立阵法，而是与罗刹刑阵相互叠合！ ——不仅仅是定向，找到避水珠的位置。 更是以血为引、以命为祭，篡改阵眼，让罗刹阵反噬其主！ 只要有人掌控此阵，七罗刹必被困死其中。 而那个女人……钟璃！ 她就在刑台阵心！ 一旦她祭出古钥·钟情锁，就能接手主阵，恢复全盛战力。 到那时—— 周天六爻定向！ 罗刹刑阵反助开锁！ 钟情锁开！ 避水珠必被逼出！ 好一个布局！ 左伊唇齿间几乎要溢出血音，声如厉雷： “——回去压阵！快！！” 但，已晚。 …… 刑台正中。 钟璃立于阴影。 她双手合十，指尖抚在胸前。 低声吐出一个字： “——锁。” 啪嗒。 声音极轻。 可鲸尾岛整座骨架却猛地一颤。 仿佛岛屿本身就是一口巨锁，被无形之手骤然扣合！ 霎时。 海风止息。 浪潮静默。 海灯熄灭。 色彩被抽离。 天地的明暗，同时被剥夺。 罗刹岛，如同被一口无形的棺椁扣下。 天地寂灭。 伸手不见五指。 …… “呜哇啊啊——！！” 死寂，被撕开。 四面八方，尖叫此起彼伏。 哪怕是海夜叉，也再难维持冷酷与铁血。 他们眼白泛寒，鳞片根根竖起。 喉咙里，只剩兽吼般的喘息。 ——刚刚，他们亲眼看见。 血雾翻腾，拼成一幅星罗阵图。 断剑破海，如指针钉入天穹。 那一声“锁”响，仿佛要把整座罗刹岛扣碎！ 然后。 天地漆黑。 第170章 十二小时！任务加急！！ 玖号镖局·鸢室。 水银色灯光逐寸压低。 墙面如镜，波光无声起伏——鸢镜在运行。 数十条体征曲线，铺满整个镜面。 心跳。呼吸。炁流。污症指标。 每一条，都是班德洛的命脉。 候子屏住呼吸，盯着鸢镜，眼睛一瞬不眨。 ——骤然！ 心电纹直线飙高，像失控雷弧。 呼吸曲线随即塌陷，猛然失序。 整块镜面剧烈震颤，像有人在另一端，硬生生撕开了镜子。 候子心底一紧：“……这是——” 夜鸢冷冷切断：“罗刹岛。” 她能判定。 体征波动到了这种极端紊乱的程度，只有一种可能—— “老班在拼死催动古钥。” 镜面上的数值跳动，像坠落鼓点。 “嘀——嘀——嘀——” 忽高忽低，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掉。 候子双手死死攥住椅背，指节发白。 他心底清楚：L5的夏炁术师，在罗刹岛上，不可能是海罗刹的对手。 哪怕是班德洛，也必然会被碾压。 可话到嘴边，他还是咬着牙，把心声说了出来：“……他和海罗刹正面交上了？会不会撑不住！” 迟疑一瞬，他心里又像抓住稻草。 不对——夏炁第柒组，是玖号的情报头子。 他们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老班去罗刹岛，必然留了后手。 就在这时—— “嗡！” 镜面底部的曲线，猛地一抽。 下一瞬，整条曲线直线坠落——归零！ 古钥【鸢镜】有三重特性。 ——其一，体征监控。 只要签署过玖号协议，心跳、呼吸、情绪、乃至污症波动，都会被鸢镜实时捕捉。 活着，就必有曲线； 若死去，曲线必定归零，并在零点锁档，生成终判。 而现在，那条线，坠落到零。 候子脸色骤白，喉咙发紧，几乎脱口而出： “老班……死了！？” 夜鸢睫毛轻颤，却很快压下。 “老班是持钥者，判定持钥者死亡，不能只看体征这一个维度。” 手指一点。 鸢镜镜面轰然翻转，露出另一层—— ——古钥图鉴。 所有“登记在龙鼎体系内”的古钥，都在存档网络里留有“印记”。 鸢镜的第二个特性就是可以接入这个网络，调取【天下龙鼎体系】下所有现世古钥的登记印记。 镜面上，符纹一枚枚亮起。 夜鸢目光迅速锁定其一： 序列5-003【裁笺】。 “【古钥】天生桀骜，不易认主。” “唯有真正契合之人，方能成为持钥者。” “若持钥者身死，古钥不会立即消失，而是溃散为最初的源质，沉入世界根基，经过漫长的岁月，再于某处重新聚合，化作新的古钥。” “这是规律，也是定数。” “可图鉴上，【裁笺】仍在。” 她低声，却钉得死硬：“——说明老班，还没死。” 候子悄然一松，急声补上：“对！判定持钥者死亡，要同时满足体征归零和古钥消散两个条件。” ——可他话音未落。 镜面上的【裁笺】符纹，骤然一颤。 光芒忽暗忽明，像是油尽灯枯的火焰。 候子心头那根弦刚松下，却又瞬间拉紧。 夜鸢喉音低冷：“可现在情况糟透了。” “体征曲线已经归零，说明老班只是靠着【裁笺】在硬撑，吊着最后一口气。” “而现在图鉴很虚，在闪烁，说明古钥【裁笺】也快崩了！” 候子怔住。 他比谁都清楚—— 整个玖号，把最后的希望都压在老班身上。 一旦那口气断了， 不仅是老班， 连玖号、夏炁派，甚至整个404…… 都要跟着一起坠下去！ 他屏气凝神，只希望古钥“裁笺”别崩，帮班德洛把命再续下去。 但下一秒—— “嗡——！” 鸢镜猛地一暗。 【裁笺】的符纹，在镜面上——消失了！ 候子脸色骤变，扑到镜前，嗓音发颤： “这又是什么情况？！” “裁笺没了……老班是……真死了？！” 夜鸢眼睫一颤，迅速将鸢镜切回正面。 然而，本该停在零点归档的班德洛体征曲线，此刻却整条消失——连终判都没留下。 “这不是死亡判定……而是失联。” 候子喉结滚动，愣声追问：“失联？！” 夜鸢声音缓缓吐出：“罗刹岛，掌握着深海古钥，避水珠。” “钟璃也在罗刹岛，她也掌控着一个深海古钥，钟情锁。” “深海古钥也叫禁忌古钥，一旦深海古钥介入，不仅是班德洛本人，就连龙鼎登记的【裁笺】，也会被彻底屏蔽，与鸢镜断联。” 候子猛地反应过来：“断联，并不等于古钥崩毁，也就是说——老班，未必死了。” “……没错。” “可在失联状态下，我们也根本无法判定【裁笺】是不是已经崩毁，更无法确认老班是否还活着。” “是的。”夜鸢低声接上，“一无所知，才最是危险。” ——“嘀——嘀——嘀——” 就在这时，另一角，倒计时器突然弹出叠层界面。 红光在鸢镜中反射，像血水里浮动的冷焰。 12:00:00 “只剩十二个小时。” 候子呼吸急促，脸色瞬间惨白。 “……一无所知，那我们怎么赌？！” 他的声音几乎破裂：“夏碑到底在不在404我不知道！但城统就是要把404逼到死路！！” “十二小时内，谁来保证避水珠能拿到？” “别说老班现在生死一线，就算夏炁派现在立刻成功，又谁来保证能将避水珠及时送回来？” 夜鸢闭上眼。 没有给出答案。 只有倒计时在无情地往下掐： 11:59:41 11:59:40 11:59:39 密室里的空气，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紧。 夜鸢突然想到了什么。 睁开眼，手指一扣，重新触动鸢镜。 四角光流骤然收束，向镜心涌去。 水银般的涟漪扩散开来，缓缓勾出一道影像—— 鲛鲨的脸。 人类的体。 狰狞、冷艳、邪性。 夜鸢凝视着，目光如刃。 ——玖号，从不坐以待毙。 “这仗，夏炁派输不得，玖号输不得，404也输不得。” 她开口，像是对镜中人，也像是对自己。 指尖轻点。 “嗡——” 鸢镜表面荡起微光涟漪。 一圈一圈，像旧日的信号脉冲，向外推开。 当涟漪扩散至镜心，镜面骤然一沉。 一道无形的波流，猛然刺入镜中鬼鲛的脑域。 ——加急任务书，已下达！ 第171章 跟我上！旗台闪电战！ “嗡——” 段洛瞳孔轻颤。 随即，眼前空气震出一道浅波。 一封文书仿佛从虚空中“撕”了出来，带着古炁识印，突兀地悬在他眼前。 镖局特有的识印。 ——夜鸢。 这是来自【玖号镖局·鸢镜】的加密任务书！只有他能看见！ 光膜随视线轻轻转动，稳得像HUD头显。 光纹逐字浮现，压进他的视网神经： 【任务：限时拿回避水珠】 【任务状态：特急】 【任务警示：生死限令】 【限制：11:59:29（剩余时限）】 【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力量，在限时内将避水珠送回404】 【失败判定：404全域覆没】 【完成奖励：S功勋】 ——钟璃的心声，与夜鸢的任务书，在同一刻重叠。 ——【拔旗！收珠！】 ——【特急！生死限令！】 段洛胸口猛地收紧。 十二个小时？拔旗、收珠，再把避水珠送回404？ ——天方夜谭。 光是赶到罗刹岛，就耗去了远不止十二个小时。 就算立刻夺珠、拼命返程，也未必来得及。 而“奖励”更像笑话。 S功勋？ 在体制眼里，那或许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能封号、能载史册。 可在他眼里，不过屁大不值。 他的刚需是“XP”！ 能升阶，能活下去。 最好强到一拳秒杀七罗刹，直接带着钟璃离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偷偷潜进来，连解手都得小心翼翼。 ——没有多等，命盘界面骤然闪烁！ 【任务同步：龙泉 II：溯珠令，限时加急版】 【限制：11:59:25（剩余时限）】 【完成奖励：⊙】 段洛：“……？？？” 奖励个啥？乱码？ 逗我？！ 还不如插旗送双倍百万XP靠谱！ 他咬牙，胸口闷火乱撞。 ——404的生死，关他屁事？ 玖号的兴衰，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夏炁派的安危，凭什么压在他肩上？ 他不过是个镖人，一个在废城苟活的打工人。 一开始挣扎，只为温饱； 进镖局，为了钱； 拼命刷XP，为了强大自己。 可在这一切之上，又是什么？ 他不懂。 不懂老斑鸠为什么以一敌七，死无全尸。 不懂钟璃锁了三十年，好不容易污症稳定，却冲上刑台送死。 他们要去死，是他们的选择。 可他呢？ 他想推开，想退走，想告诉自己：——这不关我的事。 可骗不了自己。 避水珠拿不到，他也得承受代价。 最大的代价——钟璃回不来，慰藉断裂，他必死无疑。 所以，格局大小不重要。 他只为保命。 事逼人走。 他没有选择。 拔旗收珠。 先拔旗再说。 但拔的是哪根旗？ 钟璃没说，但他知道肯定不是那根迷你的“西港执街”旗！ 段洛抬头。 鲸首广场上，高台矗立，海王旗猎猎狂舞，像在嘲笑他。 是它吗？ 【拔掉海王旗，就能逼出避水珠，对吗？】 他给钟璃发出钟情信，想确认一下，但钟情短信未能成功发送。 钟情链路又断了。 段洛眼底一暗。 钟璃的状况，不妙。 再等？没时间。 再问？没人回答。 既然如此—— 只能先把海王旗拔了，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现在的他，处在鲸首广场，数百米的阶梯甬道横在前方，登上去才能到旗台。 但每一级台阶都有“兵”把守。 不是潮肉兵——那些拼装怪胎早就冲进鲸首大战，成了炮灰。 也不是鱼化武卫——那些变作飞鱼军的，早在对轰里坠落成了横尸。 这里守着的，是另一类存在。 半人半鱼的改造身躯，骨骼嵌满金属，鳞甲与冷硬装甲层层咬合。 面孔被半透明鲛膜罩住，呼吸间雾气蒸腾，眼底只剩冷光，没有表情。 即便刑台蒸发、七罗刹消失，他们依旧岿然不动。 无惊呼，无慌乱。 像在执行某种死板的程序。 而在旗杆正下方—— 一尊巨影。 鲨人？ 面庞骨架，和“西港油鲛”有几分相似，仿佛畸形镜像。 可那一身鱼鳞，却并非毒液黑，而是血红挑银，像是被鲜血与钢铁共同铸出。 灯火映照下，宛如一副血鲨机甲。 一旁，西里尔急得直跺脚，低声催促：“段哥！你倒是说啊！刑台没了，恩师也不见了！夏炁派在动，你到底拿到什么情报？！” 她不敢大声吆喝。 广场周围，海夜叉编队正拖拽尸体、收缴武器，残兵散将像血污一样被硬生生清扫。 刑台轰然消失，七罗刹无影无踪，战场瞬间失去主心骨，满场混乱。 越是混乱，反倒越能掩护他们。 他们这支小队还披着伪装——编号N13的海夜叉编队。只要不露馅，就能继续在混乱的洪流里潜伏。 但西里尔心头却是绷紧的。 她清楚自己的脾气——段哥若再不开口，她就要崩溃了，保不准会当场吼出来，自曝死路。 可段洛还是一句话都没提钟璃。 他解释不了，也干脆不解释，只是目光凝在旗台下那尊血鲨巨影上，沉声问： “……那家伙是谁？” 西里尔心里直冒火——这时候还问这个？！可见段洛神色冷肃，她强行压下脾气，调出章鱼老的记忆，低声应道： “海夜叉——鲨比亚。专职守旗。” 时间紧任务重，超时会没命，段洛当下也不再想什么苟命战术，直接转头问尼罗： “……你战力如何？和那家伙，有得打吗？” 尼罗鳄眸微抬，獠牙咯咯作响，冷笑里带着一股野性的轻蔑： “哼，区区看门鲨——不值一提。” 段洛眼底骤然一厉：“既然如此——” “——跟我上！！” “无需保留，速战速决！！” 砰！ 脚下一踩，石板瞬间龟裂。 下一刻，他整个人猛然射出，彷如离弦的雷矢。 “啪——！” 八根毒液触手倏然合拢，瞬间螺旋缠绕成型。 黑鲛纤维咆哮着生长，骨质与金属交织，最终化作一根漆黑棍炮。 右臂雷麒纹路炸亮，银蓝电痕瞬间爬满棍身。 与此同时，他低声一喝： ——【烧一根】！ 焰发拔落，贴上棍体。 火光轰然点燃，烈焰顺着纹路急速窜升，与雷电交织。 霎时，黑鲛棍炮像是被塞进熔炉，炽焰与电弧狂暴融合，湛蓝炽焰的炁弹在炮口脉动到极点，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棍体撑爆。 段洛眼神一狠，手臂猛然前推。 “轰——！！” 炁弹怒吼着射出。 那不是单纯的光球，而是一颗压缩到极点的火雷流星。 轰向甬道。 轰然一声，烈焰炸开！ 银蓝雷弧顺着佣兵的装甲与电缆狂跳，瞬间织成一张闪电铁网。 “滋——啦啦啦——！！” 电光狂舞，痛苦的尖叫撕裂广场。 第172章 这旗！拔得？拔不得！ 风声猎猎。 海王旗在半空狂舞，如金蛇翻腾。 段洛猛冲上前。 五指扣杆，正要开拔。 ——“嗡！” 旗台突然一震。 石阶龟裂，漆黑暗潮自裂缝涌出，就像他污症发作时的黑潮。 无声，汹涌，瞬间化作锁链，攀住四肢。 段洛手臂猛的一僵，瞳孔一缩，冷汗顺着后颈淌下。 “……段哥，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尼罗的声音。 之前尼罗管叫他“鲛督大人”，后来被西里尔和贺三水硬生生拉回“段哥”的称呼，如今喊得顺口了。 可段洛此刻哪在乎这些。 尼罗看不见暗潮。 而他此刻也根本说不出话。 拔旗从不是轻松事，他还以为拔旗关键是迅速斩杀守旗的海夜叉。 可没想到，真正的陷阱根本不是守旗者，而是旗本身。 触碰瞬间，海王旗如祭器，强行逼发了他的污症。 段洛咬牙。 意识猛地沉入命盘。 【症状发作 · 倒计时：48:10:17】 【深眠： ?】 【哀悼： ?】 【慰藉： ×】 ——不对！ 时间未到。 这不是症状。 是幻象。 是恐惧。 是潜意识作乱。 “妈的！” 他低骂，怒发燃起，幻境破散。 黑潮轰然退去，像被怒火硬压回深渊。 他以为自己撑过去了。 却在下一瞬—— 耳畔，滚出低沉咆哮： ——“无名宵小，也敢妄想拔旗？！” 声音不是来自人群，不是旗台，也不是任何方向。 它像是直接从旗杆里震出，顺着他攥紧的手骨，灌进脑髓。 段洛瞳孔猛地收紧。 心念还未来得及转动—— “嗡——！” 意识被硬生生拽出。 那感觉就像头颅被剥离，身子滞留在原地，灵魂却轰然坠入一片扭曲空间。 …… 灰雾。铁锈。破碎的海声。 鲸尾刑台——那早已消失的审判之地，此刻却完整地立在眼前。 段洛怔住了。 此时他就站在刑台正中。 左侧——七罗刹分列，像七根黑钉； 右侧——十八个白发苍苍的夏炁者，昏沉而立，其中一个，他认得——鸣婆。 卧槽！ 这里就是消失的刑台！ 就是钟璃、班德洛，和夏炁派十八人、七罗刹同时消失的地方? 可钟璃呢？ 没看见。 段洛低头。 入目的是隆起的胸口，曲线分明。 不对劲。 我为什么会有……胸？ 他想喊，却喊不出来，想跑，却跑不动，而即便他突兀的出现，鸣婆他们也好像没看见他，十八位夏炁者，眼睛仍旧直直盯着对面的七罗刹。 但七罗刹却是个个凶神恶煞，都瞪着他看。 瞪得他都快吓尿了。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钟情链路忽然接通。 钟璃的心念传来：【这里是钟情锁的囚境——刑台。】 段洛忙不迭回应：【我刚刚在拔旗，为什么会被拉到这里？】 他又低头，忍不住瞥那两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有，为什么我会有胸？】 短暂的沉默。 然后，钟璃回道：【你没有真的进来。】 【你站在罗刹阵的阵眼。】 【我控阵，把我的视野借给你。】 段洛呼吸一松。 ……原来如此。 他借用钟璃的视野，所以看到的这胸，是钟璃的。 差点以为自己转职成了“女版鲛督”。 可很快，他又攥紧心念：【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双方都僵着不动？】 钟璃的意念带着一丝疲惫：【囚境对峙。】 【七罗刹与夏炁阵互相制约，维持着暂时的平衡。】 【但只要拔掉压阵的海王旗，这平衡就会崩……夏炁会占上风。】 段洛急了：【那你放我出去拔旗啊！】 钟璃沉默了片刻，才缓缓传来一句：【你是我的钟情锚点。】 【锚点要稳定，就不能容许我欺瞒。】 【尤其是拔旗……有件事，我必须先告诉你。】 意念到这，忽然停住。 段洛咬牙催促：【那你快说！没时间拖了！——404要决堤，不到十二个小时！】 灰雾里，钟璃的气息微颤，捋顺，正要开口。 可就在这一瞬—— “咔——” 领首的海罗刹·佐伊抬起骨鳍。 森冷的骨质在灰雾里折射出腥光，像一柄半截出鞘的屠刀，斩下！ “哧喳！” 钟璃的意念声被硬生生斩断。 佐伊掌心悬着一条血丝般的光带，“这是持钥者班超的最后生机！” 他看向钟璃，声音沉得像铁砧落水，冷硬而绝情。 “夏炁退岛，钟情锁，留下，今日之事，抹去，你的人……可活。” “若不从——鱼死网破。” 轰！ 其余六个海罗刹同时抬鳍，猛然拍地，宛如六根血钉，将囚境狠狠钉死。 灰雾震荡，整座刑台像被钉进巨棺。 佐伊的声音继续，森冷刺骨。 “钟璃，你明白的。” “那面旗，不是旗。” “它是祭器，定住罗刹阵的阵眼。” “拔掉它，阵崩，避水珠现。” “可刚刚班超在罗刹阵里承受的伤害，每一击、每一道伤、每一口血……都会转嫁到拔旗者身上。” “这就是拔旗的代价！” 他一挥手，漫天红纸炸裂。 “班超是L5，持钥。” “如今只剩一口气。” “告诉我——” “你们夏炁者，还谁能拔旗，谁敢拔旗，替他承伤？” “还有一点，若拔旗者死。” “珠化源质。” “一切皆空。” “所以接受我的条件，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段洛心头猛地一沉。 他听得清清楚楚。 海罗刹不是对他说的。 而是钟璃，通过链路，把每一个字，传给了他。 灰雾中，钟璃的意念终于落下： 【这就是我要说的拔旗真相。】 【走！】 …… 旗台下。 段洛猛地吸回一口气，就像溺水的人被硬生生拽回海面。 指尖冰冷，海王旗在掌心猎猎震颤。 他终于明白了——这根旗，为什么是逼出避水珠的最后一环。 可代价呢？ ——承受班德洛之前所有的伤害。 每一道血，每一刀，每一锤，全都算到他身上。 而且，还得“扛得住”。 一旦撑不住死了，避水珠也会跟着化成源质，烟消云散。 段洛脸一抽，差点笑出声。 不是！我都死了，还管它散不散？ 第173章 死棋！审判！搞抽象？ 拔旗，不在最初的计划里。 因为夏炁派根本不知道——避水珠的确切位置。 他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逼。 他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确认了避水珠就在海王旗下，拔旗可夺珠。 可——七罗刹并非省油的灯。 他们看出了夏炁派的计划，没让班德洛如愿殉阵，最后关头，七尊合力扼住了班德洛的命脉，硬生生留住他一口残喘。 那口气，就像一枚铁钉，把夏炁的六爻阵生生钉裂。 罗刹阵也被反噬牵制，锐势尽失，没能趁势碾压回去。 最后，钟情锁借势，把夏炁派和七罗刹一并锁进囚境。 在囚境里—— 十八夏炁者，先前燃尽炁脉，只余残躯，再无大将之威。 七罗刹陷囚境中，庇护尽剥，虽仍桀骜，却难压夏炁残队。 对峙。 僵持。 唯有局外人，能破。 于是，钟璃以钟情链路，向段洛发送求助：拔旗，收珠。 而骨罗刹——佐伊，七尊之首，也祭出真正的底牌。 【审判！】 罗刹审判，从来不是虚张声势。 它的本质，是把阵里的所有“账”，转嫁到祭器——海王旗。 一旦有人拔旗，就会触发“审判”。 ——承受班德洛的全部。 雷矛，劈心穿骨。 冰刃，冻彻髓腑。 重链，压断脊椎。 血潮，寸寸剥肉。 七尊合围，生撕万段。 这些痛苦，这些伤害，这些血债—— 全部压在拔旗者一人身上。 以上。 就是段洛复盘的全部。 … 夏炁派的赌注，从来不是十拿九稳。 此刻，段洛终于也读懂了那张红纸上的留言—— ——【你若成功——】 ——【整个夏炁派，将为你引吭高歌，每个夏裔男人、每个女人、每个孩子，都会记住你的名字！】 字字沉重，如血中刻下的誓言。 ——真要是拔旗还能活下来。 他仿佛能看见：404广场上，一群白发老头老太，摇着破锣嗓子，吼着“大英雄段洛”，一嗓子比一嗓子刺耳。 段洛唇角牵出一丝冷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再度向钟璃传去心念：【没有别的解法？】 回应——只有死寂。 囚境里的僵持，让钟璃连一丝心神都无法分散。 或者，她根本没有别的答案。 段洛深吸一口气。 没别的解法？那只能盘点自己。 ——毒液鲛督体质。 他能把自身分解成十万八千粒毒液颗粒，咔嚓一声，就能彻底液化。 只要是 L2炁阶以下的物理打击，哪怕是刀剑劈斩，枪械轰爆，统统落空。 液化后，啥事没有。 可问题也在这里。 若是超过 L2 炁阶的冲击？ 或是叠加了炁术、诅咒、元素效应呢？ 毒液分解未必扛得住。 就像血鬼兰达。 那女人能把身体彻底血雾化，寻常武器根本碰不到。 当初，他用 L1 炁力，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把她困住，“封棺”电杀。 可若是有L2炁力的强者出手？ 能直接摧毁她的血雾结构，当场湮灭。 这，就是体质的“限额”。 有用，但不是无敌。 而眼下…… 七罗刹的任何一记杀招，都是大将级。 在罗刹阵加持下，他们的威力，更不止大将。 雷矛、冰刃、血潮、重链…… 哪一样落在他身上，不是瞬间碎骨开膛？ 哪一样，不是越过了他体质所能承受的“上限”？ … 拔旗，是死。 可不拔…… 钟璃是什么人？ 段洛看过她的记忆。 要她逃出来，跟自己和尼罗一道，扔下404，扔下夏碑，掉头跑路去403，或去402，去完成三影慰藉？ ——不可能。 真要敢说出这种话，钟璃会当场掐断【钟情】。 “三影慰藉”随即崩溃，他甚至会立刻被钟璃列入【斩首】对象。 一句话。 他的“三影慰藉”，已经绑死了钟璃。 钟璃绑着 404。 404，又绑着夏碑。 避水珠不现，404 覆没，他死。 夏碑若毁，他更不可能活。 所以—— 不拔，只是慢死。 拔，则是快死。 结局……并无二致。 …… 另一边。 轰——！ 火势被扑灭。 台阶下的甬道里，蹼声如潮，枪声如雨。 海夜叉编队潮水般涌来，盔甲上“海王”编号在火光里一层层闪烁。 身份，彻底暴露。 “入侵者——！” “杀了他们！！” 怒吼夹着鱼腥扑上旗台。 尼罗眸光骤寒，獠牙外翻，血火在骨缝里咆哮。 “嘭！！” 横尾猛扫，整列重装鱼兵当场被抽飞，骨架崩裂，钢甲乱溅，尸影像破布袋般翻落石阶。 可下一秒，更多黑甲又压上来。 一排接一排，层层叠叠，像无尽潮汐，把甬道堵死。 ——这些人不算对手，却杀不干净。 没完没了。 尼罗胸腔压得发狂，血火一路顶到喉咙，死咬着，不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下把“掩感药”的副作用噗出来。 他没有疑心，没有质问。 段哥让他杀就杀， 不需要理由。 但西里尔并不买账！！ 她紧跟着冲上旗台，目光骤然锁死段洛。 ——为什么？ 为什么要袭击旗台？ 为什么要暴露身份？ 为什么要摸旗搞抽象？ 第174章 拔旗者 “咻！” 一名鱼兵持枪扑上。 西里尔彻底炸了。 腰身一扭，长腿凌空掠起—— “啪啪啪！！” 三脚连环，快得虚实难辨。 第一脚，横扫，抽飞长枪； 第二脚，凌厉，踢断手肘； 第三脚，直中胸口，把鱼兵硬生生踹飞出旗台！ “轰！” 火光里，西里尔喘息，目光燃得赤红。 这是她拜钟璃学来的体术——三重无影脚。 腿劲狠辣，快如掠影，杀伐果断。 可恩师此刻生死未卜。 你抱毛线个旗子？！ 暴脾气终于压不住，她对着段洛怒吼： “——段哥！你到底在干什么？！” 声音，硬生生把段洛从恍惚里拽了回来。 “……我遇到点麻烦。” “麻烦？”西里尔冷笑一声，看着潮水般涌来的海夜叉编队——这还要你说？ 段洛强行扯过一口气，抬眼望向尼罗。 只见尼罗正迎着一排鱼兵硬顶。 黑枪雨点般刺来，叮叮当当敲在他身上。 火花四溅，却连个白印都没留下。 段洛瞳孔一缩。 ——对啊。 拔旗，又没规定非自己不可。 要是让尼罗去，说不定真能撑住，不死，事就解了。 毕竟，自己全力一击都伤不了他眼皮。 所谓拔旗的XP奖励，在生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念头猛然浮起，他高声唤： “——尼罗！” 尼罗肩膀一抖，看向西里尔，低沉开口：“旗台要道交给你，别让这些杂鱼冲上来！” 西里尔怒气未消：“我知道你跟段哥关系好，段哥找你私聊——回来后，我要一个解释！” 说完。 她猛吸一口气，转身扑进敌群。 双腿化作残影，一脚脚，把逼近旗台的鱼兵统统踢下去。 ——撑住，要道守住。 她只能这样。 尼罗没再废话，踩着被抽翻的鱼兵尸体，冲到段洛面前。 獠牙一咧：“——段哥，啥事。” 段洛盯着他：“之前，你看到了吧？七罗刹……对战班——班超。” 尼罗鳄眸一闪：“那个自称‘班超’的人？看到了。” 段洛压低嗓音：“如果换成你，承受和他一样的伤害——能不能活下来？” 尼罗怔住，鳄眼微缩：“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解释起来麻烦。”段洛呼吸一沉，“你只要回答——能活，还是不能？” 短暂沉默。 尼罗终于摇头，声音低沉而郑重： “……不能。” “那人能撑那么久，是因为有夏炁派的阵法加持，还有古钥护身。若是普通大将级？早死了，连一回合都过不了。” 他顿了顿，身上鳄甲在战火下噼啪震颤，像要自证般。 “我鳄甲的防御，能硬挡一个海罗刹。可要是七尊齐上——” 尼罗抬眼，獠牙森冷，冷声一吐： “撑不住。” 段洛喉结一紧，问得艰涩：“会死？” “绝对的。” ——轰。 三个字，像铁槌砸在心口。 段洛愣在原地，呼吸一窒，心底最后的侥幸彻底熄灭。 料理后事的念头，竟不合时宜地浮起。 他忽然觉得，现在能做的，只剩下最后一句遗言—— 或者，想办法让自己死得更悲壮一点。 “如果我死了，你也会死吗？” 段洛声音沙哑，像是挤出来的。 尼罗怔了一下，随即獠牙一咧，骂声直喷：“呸呸呸！天塌下来，我也不可能让你死的！就算要死，也是我先死！” 他拍着胸口，恶狠狠补了一句： “你看，我没漏尿。没骗你——是肺腑之言。” ——傻鳄！！ 段洛喉结微颤。 他无法想象尼罗到底熬过怎样的日子。 尼罗曾说—— 无锚、无慰藉、无族群的生活，活得就像被割掉鳃的鱼。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窒息感，只能靠霍尔沃克的药吊着，不吃药，就腺体溃烂，血液腐败，神经一寸寸崩坏……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 像在黑暗里无止境地坠落。 他说，直到遇见自己，眼里才终于有了光。 可惜。 他们之间，并不是对等的“双向慰藉”，而是“三影慰藉”里的单向回路。 若他先死一步，尼罗也会坠落。 ……除非，提前切断。 段洛心念一转，进入命盘界面。 慰藉回路亮起。 末端，一个淡蓝海螺图标缓缓旋转。 下方浮出冷字： 【绑定对象：鳄人 · 尼罗】 【状态：单向慰藉】 【你可随时切断此链】 指尖一顿。 切断…… 只要切断，他死了，尼罗就不会跟着陪葬。 咬牙。指尖正要点下去—— “嗡——” 字迹忽然翻转。 【警示：切断此链，鳄人 · 尼罗立即污症爆发，暴毙而死】 段洛当场僵住。 “什……么？” 污症。 能力者的命门。 强如海王族也被污症折磨到焦头烂额。 正是为了摆脱污症，他们才引爆“九重狩潮”； 才把原裔族群封死在海王城； 才造出海罗刹，替自己在陆上活动。 段洛指尖僵在半空，动弹不得。 切断？等于亲手杀了尼罗。 不切？自己一死，尼罗还能苟延几天，直到污症彻底压垮他的那一刻。 尼罗毫不知情。 甚至还在低声催促： “段哥！快说，要我干什么！” 段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才挤出一句：“……把西里尔叫来。” …… “——西里尔！段哥叫你！” 西里尔正踹飞一个敌兵，肩口血迹斑斑，火光里一张脸都绷到发白。 她听见喊声，火气差点没把肺炸开。 “妈的——老娘快顶不住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她一脚踢断敌兵下颌，怒吼着，“段哥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尼罗实话实说：“他说……让我叫你。” 西里尔：“……？？？” 此时，尼罗已经顶了西里尔的位置，像一块巨石，往旗台要道一横。 一夫当关，万军难过。 … 段洛站在旗下，脑袋嗡嗡作响。 必须承认—— 就算是神，也有没办法办到的事。 更何况是人。 来到这个世界，应该有这样一个觉悟，一个人，不管你多强，不管你多嚣张，最后终究要死。 既然死是必然，差别就在—— 死得窝囊，还是死得响亮。 ——接下来的事，他不想再内耗了。 遇事不决？ 除了班德洛，还有一个法子。 他摸出一枚硬币，指腹摩挲了两下，掌心一扣。 正面：窝囊。 背面：响亮。 硬币抛起。 第175章 就这样死！老子认！ “你疯了吧段哥！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你叫我做手工？” 段洛没有回话，只是瞬间变脸。 鲛鳞乍现，下颌开裂至极限，獠牙森然，血瞳如灯。 鬼鲛，张嘴欲噬！ 西里尔一个激灵，生理反射：“我做！！！” 段洛目光微顿，面容沉敛，獠牙退去。 瞬间，又恢复成那个眉眼清秀，人畜无害的“段哥”。 ……… 囚境之中。 骨罗刹佐伊笑得越发嚣狂： “你们以为，还有机会？” “那就睁开眼。” “亲自，见证审判。” 骨鳍轻抬，掌心一震。 “——审判台，开显。” 轰！ 空气被撕开，一道画面，被强行“悬判”于众人头顶。 画面中—— 是旗台。 段洛就站在那里。 盯着那根海王旗，眼中写满了迟疑…… 佐伊望着这幕，嘴角掀起一抹讥诮，随即看向钟璃。 “那小子，是你的钟情对象。” “你选他，不是因为他行，而是你没得选。” “只有钟情锁绑定或者锚点之人，才能引出避水珠。” “这拔旗者，还真的非他不可。” “你押他能拔旗。” “还押他拔完不死。” “这不是计划——是妄念。” “刚才他碰旗那一下——我的判文就落在他识海里。” “他知道了代价。” “他怕了。” “看看他，他现在——连旗杆都不敢碰。” 左伊边说边走，一步一步，踏向钟璃。 可他刚踏过囚境中线，脚步便倏然一滞——桎梏如锁，封他于原地，寸步难进。 他退回一步，冷冷一笑： “你们夏炁派突袭罗刹岛，确实够胆，但走到拔旗收珠这一步，就已经输了。” “真以为凭几个人的破胆，就能撼动我们立下的规矩？” “《联合公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深海古钥归海王，避水珠不许夏炁者染指！” “你们夏炁派不承认这份公约？！” “没关系！” 他冷笑，声音骤寒如雷霆击顶： “因为，承不承认，由不得你们！” “这座岛，是我们海罗刹的地盘。” “钟情锁的囚境撑不了多久。” 他看了眼掌中符纹。 沉声报数： “再过五分钟，囚境将崩。” “罗刹阵重启。” “新仇旧账——一起算。” “你们夏炁，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夏炁派十八人，眉眼齐齐震动。 他们不愿低头。 可这一刻，连抬头，都显得艰难。 头顶，那一面高悬的投影，不只是“审判”。 更是一道沉默的讽刺。 讽刺他们夏炁第柒组，半生沉浮、伤痕累累、尸骨为堑，机关算尽，却终究只能把最后的赌注压在一个夏炁新人的身上。 … 钟璃，终于抬起头来，望那面投影—— 眼神里没有怒，也没有惧。 却是一种令人无法直视的目光—— 像一个士兵，在雪夜里弹尽粮绝，仍紧握火枪，不肯放手。 “输了吗？”她问自己。 她想起三十年前。 师傅说：“如果夏炁的上限，始终停在L5，迟早会被城统六部彻底甩下！” “夏统已经下台多年，若想夏统崛起，夏碑需要再补，根据地要建！” “要建根据地，就必须有钥匙，避水珠和钟情锁。” “先锁，后珠！” 为了这把锁，师傅折在了灰渊。 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倒下。 她的身份，她的人格稳定，也都一并沉入了灰渊深底。 她收容了钟情锁，蛰伏三十年，在人格紊乱与意识分裂中苟延残喘。 只为了今天—— 开锁。 夺珠。 为夏炁重新筑起阵地。 为夏统归位奠下根基。 为这支早该消失的队伍，搏一个未来。 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就差最后一步。 也停在最后一步。 “师傅终究错付，我不是那个能为夏炁扛旗的人！” 微咸，润了眼眶。 突然，有人搭住了她的肩。 钟璃微微一怔，回头。 是鸣婆。 她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风衣上血痕交错，像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师姐。” 鸣婆的手掌还在渗血，抬起来，晃了晃掌心那个旧得发亮的——促销装易拉罐。 叮啷。 脆响一声。 鸣婆笑着说： “听到了吗？” “它还在响，就跟小时候一样——告诉我们，别急。” “旗还未拔。” “局还未死。” “风，还没吹来。” “等。” “——等风来。” “风会来的！” “一定会！” …… 整个夏炁派的命运，系在“拔旗”上。 你说这是个无解的局？ ——没事。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莫名奇妙的污症！！ 如果“三影慰藉”已经走不下去了，说明一件事： 老子，再也没有牵挂了。 站在决定整个夏炁命运的节点上，做这个节点里，唯一一个替夏裔拔旗的真男人！ “——就这样死！” “老子认！！” 来首歌，壮胆！ …… “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胆似铁打骨似精钢……”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问谁又能做到……” “怎么大风越狠，我心越荡……” ——旗台之上，那道身影在做什么？ 旋律，在唱歌？ 囚境中，夏炁派众人齐齐看向“审判画面”中的人影。 油客体——段洛。 突破登陆封锁、踏上罗刹岛，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有非常人可比的胆魄与手段。 但这一刻—— 他疯了。 他好像……在拔旗！！ 七罗刹齐声变色。 “一定是污症发作，神智不清！” “否则在【判文】状态下，怎么可能敢拔旗？！” …… 第176章 世界名画 段洛低声唱完最后一句，像是给自己送行。 然后五指猛扣，紧握旗杆的那一瞬，那道判文，如毒蛇般再次钻入脑海！ “滚。” 他低吼，像在对脑海中那团邪恶咆哮。 下一秒—— 海王旗，竟毫无阻力般拔了出来。 就像它本该由他来拔，就像这一步，没人能拦得住他。 ——简单得，近乎荒唐。 可也正是这毫无阻力的拔出，唤醒了骨罗刹布下的判罚。 “判文”，骤然引爆！ ——【十三连判！】 ——【第一判·锥髓试罪】！ 呲——！ 一道残响未绝的裁决之力，从虚无中接续而至，钻入他的体内。 这不是攻击，而是“指定”。 就像某个远程施加的死亡坐标，忽然改名换姓，换成了他。 段洛体内的毒液结构本能浮动，试图液化，规避致命穿刺—— 但失败了。 这是审判特性的“伤害转移”。 无论你是毒液鲛督，还是钢铁之躯—— ——都躲不了。 这一判，正是班德洛扛下的第一击的“原始伤害”，此时毫无折扣，转移到他身上。 十三连判，就此开启。 所幸，海罗刹前三击，并未完全命中班德洛。 那时的班德洛，有夏炁阵护体，十八人结阵，合力一身，连战三尊——雷罗刹、冰罗刹、涡罗刹，尽数逼退。 前三道攻击被他硬生生撕碎，仅留下余波，几乎没能对班德洛构成实质性创伤。 所以这第一判，是“余波所化”。 段洛原以为自己也完全扛得住—— 但他错了。 海罗刹，在罗刹岛的战力增幅，早已超出大将级。 毒液鲛督离那，还远。 L2炼炁者，更远。 即便是“余波”，也不是他能硬吃的等级。 第一判，没有血，没有伤口。 但段洛清楚地知道：身体，已经开始塌了。 【骨罗刹·审判机制】，所有伤害，转入骨缝！ 外表看起来没事，但体内如凌迟，每一道毒液分子，都被迫还原为脆弱的人类组织——再被一一打碎！ 仅这第一击的余波，就让他濒临昏厥。 他强撑着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最多撑过前三判。 ——而这，仅仅是【预热】。 真正的死线，在后十判！ 那是七罗刹联合出动，十秒十击，每一击，都是毫无保留的杀伐极限！ 当初的班德洛尚且仗夏炁阵合力都撑不下来，逞况是他，后果可想而知。 趁现在还没死，还能动，他抬头，大吼： “——旗来！！！” 远处，西里尔手忙脚乱地送来那面血红大旗。 她缝得太急，布料皱起，针脚粗陋，可那个“夏”字，歪得嚣张，写得咬牙切齿。 段洛接过。 这不是执街旗。 不是命盘任务要的那款。 人之将死，还在乎什么XP奖励？ 没有人愿做牵线木偶，即使那操线的家伙是命盘。 他插下去的是—— “夏”！！ 是他为自己写下的墓志铭。 是他拼着命，也要按自己方式活下去的证明。 ——就在此刻！ 【第二判·碎骨冰刑】！ 咔——！！ 一道刺骨冰啸，从脊髓深处炸响，顺着神经线一寸寸凿开，将他全身每一根骨骼，都逼到了碎裂的边缘。 他双手发颤，几乎握不住旗杆。 连呼吸都结成冰霜。 但他还是咬牙。 靠着惯性，靠着残存的力气， ——将旗，插了下去！ ——轰！！ 夏旗插下！ 不偏不倚，正正当当，轰然刺入了海王旗拔掉的原位！ ——他做到了！ 第三判来了！ 【定身蜡刑】！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叫“定身蜡刑”。 与其说是定住身体，不如说是定住你最后的遗像。 赶在定型成蜡像之前，他摆出了一个最帅的姿势。 … ——咔哒！ 快门声清脆响起。 “……拍到了！” 贺三水激动得手指发抖，几乎握不稳随身拍立得。 出图了。 旗台之上——段洛笔直挺身，手握夏旗。 手如钉，旗如刃。 一个陆人，在罗刹岛插旗，插下的还是夏旗，百年来未曾有人做到，往后百年，恐怕也再无可能。 无疑，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壮举！！ 贺三水朝照片“啵”了一下，眼中尽是痴迷。 “……世界名画啊！世界名画！” …… 看到旗台—— 海王旗被拔，夏旗高扬。 那一瞬，整条海夜叉战线齐齐一滞。 像被什么画面惊住了。 但只是短暂停顿。 下一秒，集火更猛！ “翻天了！” “大逆不道！” “杀！” 光炮撕裂灰雾，雷束连绵疾射，战局骤变，乱如炼狱。 贺三水躲在壕沟背阴处，猫着腰，亲着手中的“世界名画”，根本不知道段洛正在经历什么！！ 尼罗守着旗台要道，不让任何一个家伙上台伤到段洛。 可是，突然。 他的鳄感慰藉不稳，即将失去锚点。 什么情况？ 他猛地转头，瞳孔一缩。 “段哥！” “鲛督大人！” “不！” “不可能！” …… 天地萧索，咫尺黄泉。 段洛的身体，笔直如钉，但已经撑到到了极点。 【第四判·爆刑】！ ——轰！！ 那是一声爆炸般的轰响！ 不是炸在耳边，而是—— 从他体内炸响！ 伤害值太大，他的整个生命信标如同骤然塌缩的恒星，在一瞬间内引爆、蒸发、湮灭！ 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疼。 麻木。 解脱？ 像是梦一场，像是通关，能回地球去了？ 段洛闭眼的最后一刻，看到尼罗扑来…… …… 囚境中。 “他居然……真拔了！” “避水珠的锚，断了！！” “这疯子！” 佐伊恨骂，怒火从牙缝里迸出来。 拔旗者已死，避水珠随之崩毁。 这一刻，不只是战术失败，更是战略层面的两败俱伤！ 他不能接受！ 这不该发生！ “死得是挺悲壮的……” “但说到底，有意义吗？” “再过两分钟，囚境就崩了。” 第177章 死刑！逆鳞！哀悼！ 404被判了死刑。 体制内的人早就收到了风声。 ——“城统客”，逃出生天的优等人。 城统的特批通行证在雨夜里亮得刺眼，一辆辆军用装甲车鱼贯而出。 铁胎碾过404界线，压进泥泞。 污水猛地扬起，啪地砸在界牌上，把“404”三个字糊成一团稀泥，流进地沟。 车内传来笑声。 那些穿着雨衣、戴着指环、握着通行证的人，隔着防弹玻璃对着那块快要倒塌的界碑挥手、竖中指、摇着城统的小旗放肆嘲弄。 笑声一浪高过一浪，混着雨声与履带的轰鸣，碾过整片404的夜色。 再没有谁—— 会为这块破地站岗。 404，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 暴雨未歇，404，西港。 渔人码头的那些人—— 他们逃不出去。 甚至连“逃”这个字，对他们来说，都是奢望。 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也从未想象过“以后”会是什么样。 他们从出生起，就被圈进404，被赶进“渔人码头”这个湿冷的角落，被贴上“无用”、“病种”、“实验残余”的标签。 他们不配是“居民”。 他们是——失败实验的后代。 早些年，城统曾在404秘密开展过一项人体试验，试图让特殊人种适应极端海渍环境，结果失败， 但部分基因突变被意外激活，传了下来。 他们就是那一代代突变的残留物，以及后代。 拥有诡异的遗传“湿症”：一旦离开潮湿环境，血液会逐渐结晶，器官脱水，三到五天内必死无疑。 为了彻底禁锢他们，当初被驱赶来404渔人码头时，每人还被灌下一剂“净渊药”。 那是把他们“锁死”在码头生态的毒剂。 ——永远离不开这里。 更残酷的是，白色恐怖的记忆还在。 早些年，有人偷偷想逃，结果全家被押到街口当众曝晒，活活抽干。 之后，再没人敢迈出渔人码头。 码头是他们的坟墓——也是他们最后的庇护所。 他们不能失去这里。 和城统的决策比起来，他们渺小，脆弱、荒诞、无助、不知所措—— 到最后，他们能做的，似乎就只剩一件事：护旗。 水涌得快，涨得狠。 旗座开始晃了，泥底松软得像粥。 “稳住——！” “再稳一会儿，求你了……” 一条麻绳被打成拦腰结，死死勒住旗根。 几十个赤脚百姓，挽着麻绳，用身体拉住，逆着水流站成弧线。 水已经灌进了他们的腰、胸、腋下，甚至再高一点——他们的下巴。 他们的力气已经耗尽，手指早已磨烂，喉咙已经喊哑。 可还是咬住麻绳，死死不放。 但下一秒。 海浪猛灌！ 像命运亲自下场，吹响了终局的冲锋号。 所有人都晃了——有人跪倒，有人摔飞，有人眼睁睁看着手中麻绳滑脱。 “不要！！” 轰！ 堤角猛地一冲，旗杆一晃，根部的泥浆彻底松动。 ——啪！ 旗，倒了。 像一道断裂的脊梁，砸进泥水中。 四周，死寂一瞬，仿佛整个码头渔人的底气，连同那面旗，一起塌了。 … … 囚境之中。 悬判画面忽然一闪。 段洛的身影定格在插旗的那一瞬，那是他的最后一帧。 然后—— “噗——” 黑屏。 光幕熄灭，彻底断讯。 这一刻，佐伊不需再解释什么。 所有人都明白。 这意味着：被审判的人，死了。 … … 旗台处。 尼罗的身影，没有被囚境的画面捕捉。 他的唇齿在颤。 怒！！ 骨罗刹！谁给你胆子——敢这样凌辱鲛督大人！ 真以为鲛督——只是个编制名头？ 真以为靠审判，就能拿下深潜者？ 操尼玛！没门！！！ 他知道城统府曾列过一份“跃迁变异种等级表”，变异体的九次跃迁，对应城统“九品大将”标准。 在这个标准下，鲛督，仅第四跃迁。 表面看，离“九品大将”还有段距离，根本撑不了骨罗刹的“审判”！ 但那套数据——不够看。 那是陆人的标准，不是他们的！ 深潜者不会一死即灭。 他们的死亡，被分成两段。 第一段，叫“悼死”——即无生命体征之后的六十秒缓冲期。 若能在此期间启动“哀悼仪式”——慰藉者以自身为媒，便可将其慰藉对象的死亡伤害与终末痛感整体转接至自身。 这是一种极限救援， 也是一次以命换命的豪赌。 只要他顶得住这一轮撕裂，段哥，就能从死亡线上被活生生拉回来。 ——即便他顶不住也无妨，他可以替段哥，去死。 他说过，鲛督不会死，除非他先死，这不是说说而已！！！ “骨罗刹，你整内伤是吧？” “老子最不怕的就是内伤！” “古鳄逆鳞！” 一声古语低吼，尼罗背后脊线猛然炸开。 鳄甲整片内翻，像龟壳被吸入体内；而脏器与血肉，却潮涌般反涌而出，披覆体表。 ——尼罗整个人，瞬间，像是一只将里翻出的深潜异种。 他迅速跪地，按住段洛脖颈的鱼感腺。 咒语从血泡中吐出，低沉、破碎，却带着决绝。 他开始执行哀悼。 咏唱，落下。 …… 囚境中。 佐伊低头，掐表。 “最后一分钟。” “五十九。” “五十八。” “……五十七。” 他语气平稳，像披黑袍的裁判官，在等待执行死刑的最后倒数。 当这六十秒走完，囚境将崩，阵权回归，他将亲自下令：发动总攻。 拔旗者已死，避水珠的“锚点”断裂。 这意味着避水珠将失去依附，崩散为源质粒子，彻底消亡。 但钟璃还活着。 “钟情锁”仍在钟璃体内，只要擒住她，用行刑仪式逼出钟情锁，将其送往海王城，便可功过相抵。 另外，只要彻底歼灭夏炁第柒组，清算这笔旧账—— 他就能再添一项“可入档”的战功。 只差这一份功绩，他就能申请兑变，注入下一阶的海王基因，不再是玄鳍级。 而是—— 真正的【王鳍级·海罗刹】！ 清算——只差一分钟。 加冕——即将开始！ …… 第178章 悼死者归来！真鬼鲛！ 真正的死亡——到底是什么？ 段洛曾经“哀悼”过老鼠，也悼过蟑螂。 他知道那种体验：灵魂沉入黑潮，往下坠，往下坠，直到彻底寂灭。 可这一次，他不是在“体验”。 他是真的在死去。 他的意识，穿透了生命最后的边界。 再往下，就是永不归还的虚无。 那是他哀悼终止的地方。 也是“老鼠”“蟑螂”的魂，最终沉眠的深渊。 可就在他的魂识即将彻底沉没的瞬间—— 轰—— 深渊底部，忽然炸出一道震荡。 低沉的咏唱，从虚无深处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力量，微弱，像细流逆涌，可硬生生托住了他下坠的势头。 然后—— 更多的声音，浮现。 一个。 两个。 十个。 百个、千个、万个！ 无数声咏唱，从黑潮四面八方传来。 黑潮四面，影子密密麻麻地浮现。 他们模糊、透明、破碎。 看起来像是—— 那些死去的，被清剿的，死在九重狩潮里深潜者族群的投影。 拥挤如潮，无穷无尽。 他们没有言语。 只有同频的低声共鸣。 可当那成千上万道共鸣层层叠叠、汇聚起来，就像一股喷薄的热浪，从黑潮底部喷涌而出，托举他一路狂升！！ 升！ 升！ 升！ 再往上， 是一道半透明的光界膜，像死亡海面上悬着的一层封顶！ 族群咏唱骤然加剧，像万千条绳索，一起往上猛扯！ 他的意识，即将刺破它！ …… 而此时—— 囚境中。 骨罗刹胸有成竹，他的总攻倒数，也已进入最后的读秒。 “十。” “九。” “八。” “七……” “……” “三。” “二。” “一！” “！” “？” …… “——呛！” 一口气哽在胸口！ 段洛狠狠咳出。 他睁开眼。 世界亮了。 这不是回光返照——他知道，自己真的，活过来了。 状态栏同时弹出： 【特性触发：哀悼·重生】 【体征：哀悼型虚弱】 【虚弱期剩余：48小时】 也在同一瞬。 尼罗的鱼感信弹入意识。 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一切：原来，深潜者的“哀悼”是这么用的。 他——为班德洛，接下“十三连判”，而尼罗——为他哀悼，硬吃了“生前审判”。 整个十三判中，前四为“生前审”，后九为“死后鞭尸”。 ——哀悼机制只承接“生前审”。 那九道“鞭尸”之击，尼罗无需承受。 至于前四判，对鳄甲反穿、内防远胜外壳的尼罗来说，承受下来，绰绰有余。 尼罗当然还活着。 只是执行哀悼后，会陷入了重度虚弱状态——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他会像条脱水的死鳄，只能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就是代价。 段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他同样进入了“哀悼型虚弱”。 此刻的他，就像一尾风干的死鲛，连个招呼都打不出来。 ——但。 无论如何。 这一关，他们，终究是撑过来了。 旗，拔了，人，没死。 钟璃还活着。 尼罗还活着。 三影慰藉，还能继续！ 本以为无解，结果冥冥之中，却走上了唯一解。 ——看来……他命不该绝。 未来的路是什么？ 他不知道。 闭上眼，脑海仍残留着黑潮深处的那个画面。 他清楚地看见“悼死”背后，那片族群的意志。 那并非对他个人的怜悯或施舍，而是支撑整个深潜者族群“哀悼”与“慰藉”之术存在的根基。 正是这股沸腾的意志，在他即将沉入深渊之际，硬生生将他托举回来。 让他得以继续活下去。 他突然觉得，胸口有点闷。 尼罗为他做到那种程度， 深潜者之间的羁绊，又深至如此…… ……这是什么感觉？ 感动？ “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 一声暴吼，如雷贯战场，骤然撕破！ 段洛猛地回神—— 是西里尔！ 她还在撑！ 尼罗瘫着。 他刚复生，动不了。 海夜叉编队趁势攻上旗台—— 她，是唯一还能动的那个人！ “老娘——要！撑！不！住！了——！！！” 怒吼未落，她扑身杀出！ 单腿横扫！ “砰——！” 两名敌兵被直接踢飞，撞上石柱，骨骼炸裂！ 下一秒—— “轰！！！” 一道魁梧身影破空杀至！ 重拳轰来！ “咔！！！” 西里尔双臂震开！ 整个人如破布麻袋，被硬生生轰飞！ “哐！！！” 她重重砸在段洛与尼罗之间！ 鲜血四溅，半张脸擦着石地，拖出一条火星！ “……靠。” 她一口血咳出，吐出颗碎牙。 目光一一扫过两个瘫着的“战友”。 声音破碎、沙哑，却咬牙切齿： “你们两个……” “能不能——要不要——点脸啊……” “搭把手啊！！老娘要被打死了——！！！” 段洛用力的咧嘴，刚想要解释什么。 “噗！” 突然，他听到了一声闷响。 原以为是自己掩感药的副作用，噗了。 结果——不是。 是他背部。 确切地说，是背部第三脊突两侧的腺孔，自动“排”出了一颗……珠子？ 半透明，冷光幽幽。 第179章 风起！剑鸣！今朝杀！ 囚境中。 佐伊胸有成竹，最后一声落下，准备下令总攻。 ——然而。 预想中的瓦解，没有到来。 囚境不崩。 阵势不散。 “钟情锁的锚……没断？！” “拔旗者——没死？！” “这！怎……怎么可能！！” …… “风……来了？” 鸣婆喃喃，眼神颤抖，她一时不敢相信。 直到—— “簌簌簌——” 一阵风，冷冽而真实，掠过囚境。 夏炁方阵随之震动。 四方红纸猛地抖起，如被无形之手唤醒。 那些本已飘散的碎片，原本无序、孤立，此刻却齐齐腾空。 交错！飞舞！ 它们互相吸引，彼此拼合，叠加，扭转，红光骤然狂闪！ 阵纹浮现，墨线成型。 某种形体，正在重新凝聚。 胸口起伏。 “老班，回来了！” 班德洛屹立，背影如山，白发飞舞，目光炽热。 三十年，等来这一战。 当计划要求有人以身殉阵，他没有犹豫半息，那一格棋子，是他自己写的名字。 他们真的逼出了避水珠。 但最后一步，却被骨罗刹通过“拔旗审判”扼住了咽喉。 他差点就认命了。 可此刻—— 他裁纸复归。 这就意味着——拔旗者还活着。 这意味着——段洛，承接了他的所有伤害，承接了七尊海罗刹的极刑，承受了那不可承受之重……而且，还活着。 他不知道段洛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意志？怎样的疯狂？怎样的奇迹？ 可他知道一件事： 段洛就是那个变数，是那阵“风”，是那个救回夏炁命数的人、 夏炁派的白首者们，此刻的情绪，也再压不住。 他们踉跄着扑上前； 他们嘴里语无伦次； 他们眼眶通红、泪水模糊，颤抖得像孩童—— 老班归来！ 拔旗者活。 囚境未崩。 避水珠在！ 那么猝不及防！！ “——天不绝我夏炁！！！” 这一声怒吼，像三十年淤积在胸腔的铁锈与血，愤怒、屈辱、压抑，在此刻——尽数爆发！ 战意轰然汇聚，如决堤的江河，猛砸进夏炁阵列。 “轰——！” 符纹骤亮！ 一道接一道，像火雨劈落，密密叠叠！ 整个阵图瞬间燃起，如星河连燃，炁光翻涌，雷火交织！ ——夏炁阵，再启！ 钟璃眼眸幽长，瞳色透亮，如极夜海晶，微一眯眼—— 轰！ 整个囚境的气压陡然翻倍。 冷色的锁纹从四壁骤然浮现，像无形铁链层层叠叠扣下。 骨罗刹佐伊的脸色猛地一僵，像被当场扼住喉咙。 其余六尊海罗刹，也齐齐变色，不再是先前那般肆无忌惮的狂妄，不再是刽子手般的戏谑，而是在阵势反锁的那一瞬—— 彻底撕裂成，恐惧！ …… “他们不会明白。” “一个被追杀、被围剿，被篡改的《公约》践踏了三十年的派系……” “到底吞下了多少血债。” “又埋下了多少尸骨。” 暮霭沉沉。 朔风骤起。 广阔的囚境，如同一幅泼墨的重彩画卷，重重叠叠，线条潦草，黑白不清。 钟璃的面庞，被阴影切割，忽明忽暗。 她抬首，极夜般的瞳孔，藏着雷霆。 她举起断剑，剑身无铭，却因她的握持而迸发锋芒。 “现在！” “我们的风——来了。” “至今为止的忍耐……” “锵——！” 剑炁冲霄，如霜雪崩腾，又如铁浪横扫。 整片空间都被拉直成剑锋，剑鸣化作沉埋三十年的冲锋号，骤然炸响。 “今天，就让我们一次——发泄个够！” “——杀！！！” …… 【悼死者归来】 【ψ型跃迁：毒液·鲛督 → 鬼·鲛】 【特性：鬼化，魂眼，神游】 …… 旗台处，血雾翻涌，战火轰鸣。 西里尔踉跄着撑起半边身子，喉咙尽是血腥味。 视野模糊间，那魁梧的身影再次朝她冲来。 ——N5号海夜叉·杜特。 罗刹岛“海夜叉序列”的战力扛把子。 五级跃迁的改造怪物。 而她呢？ 体质天生不适合修炼，半人半鱼，天赋稀薄。 战力上限撑死也就四级跃迁。 平时钻研海王科技远多于杀伐，真要硬碰这种家伙——一拳就够报废。 副队里能顶住杜特的，只有尼罗。 可偏偏此刻，那鳄人鳞甲反穿，护体像脱光了衣裳，活靶子似的。 污症犯了？ 还是脑子烧坏了？ 西里尔真的不能理解。 巨拳轰来。 她身体残伤，避闪不及。 “……完了。” 眼皮一抖，绝望几乎要将她压垮。 ——就在此刻。 轰鸣与风压中，一道人影骤然插入。 背影横在她眼前，硬生生把那股死亡的压迫隔断！ ——段哥！ 她瞳孔骤缩。 “得救了”。她心想。 却随即愣住。 尼罗的操作她看不懂，而段洛此刻的动作，她更不懂。 段洛掀起上衣，露出那诱人的腰线……还有腰间一圈整齐绑好的黑色金属球。 西里尔眼角猛地一抽。 她当然知道那些是什么。 那是她亲手分配给小队的灵能炸药。 她当时反复叮嘱：那是最后的底牌，和敌人同归于尽——死后，不留线索。 但她也三令五申：不到必死关头，绝不能拉开。 ——因为那不是普通炸药。 它属于海王科技系，爆裂时不仅能粉碎血肉，还会焚毁记忆与魂识，将死亡脑波彻底抹去。 唯有如此，才能防止肉体殒灭后，被敌人截取残余脑电，回溯拷问，从而牵连整个夏炁派的计划。 难道？ 段哥要…… 可。 ——没到这种时候吧。 迎面轰来的杜特也愣住了。 他骤然闻到火药与灵能混杂的气息，本能感到一股不祥。 段洛抬眼：“很高兴，见到你。” 杜特：“？？？” “再见！” ——轰！！ ……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80章 鬼鲛神游 海夜叉·杜特瞳孔骤缩。 他的铁拳，几乎已经抵住段洛的喉咙。 只差一寸，就能收割这条命。 可就在那一寸之间——拳头，停了。 不是他想停。 而是被逼停。 对面那张面孔，忽然扭曲。 眼窝深陷，两簇银白鬼火，从眼眶里“嘭”地燃起。 被盯住的刹那，他的灵魂仿佛被钉死在脊椎上。 他想闭眼——闭不上。 想尖叫——喉咙却被死死堵住。 这是……灵魂诅咒？ 他不确定。 只知道，那双幽火鬼眼一对上，他的意识猛然被拖进看不见的深海漩涡。 潮声，啸鸣，鲛语。 无数张鬼脸，从四面八方扑来。 獠牙森森，像要把他的魂一口吞尽。 “住……住手——！” 可一切都晚了。 他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那个“鬼鲛”。 那人忽然掀起上衣，拉下腰间灵能炸弹的引线，嘴角勾起冷笑： “再见。” ——轰！！ 火光炸开。 那是海王系炼制的“双杀”兵器：外爆血肉，内撕魂识。 对寻常人而言，足以让他们死得不能再死。 杜特并非脆弱到如此。 若没有直面那双燃火的眼睛，他凭鳍骨与甲壳，还能硬扛下来。 可惜，他看了。 轰——！ 烈焰如潮，将他满身甲鳞尽数吞没。 肉身依旧坚硬，骨鳍仍旧森然。 可就在同一刻，他的识海“咔嚓”碎裂。 像玻璃被千锤百击，残魂被烈火与鬼影同时撕扯。 僵立片刻，他的身躯终于扑倒在地。 ——杜特，死。 … 西里尔的耳膜轰然炸开。 烈焰刷过视野，一切尽是殷红。 她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画面—— 段洛，被火光吞没。 血！渣！ 好像整个人被炸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在搞什么——！！？” 她喉咙几乎要撕裂，尖叫卡在胸口。 可下一瞬，她的呼吸又猛地一滞。 ——因为敌人先一步喊出了惊声。 那些正扑杀上来的海夜叉，竟齐齐踉跄退开！ 他们的瞳孔死死瞪大，獠牙咬得咔咔作响，像是真的见了鬼。 他们看见的，不是一个被炸碎的尸体。 而是火光深处。 有个“鬼影”，一步步，缓缓走出。 火焰贴在他身上，却没有灼毁他分毫，反而像给他镀了一层狰狞的魂火。 那双幽火鬼眼，在银焰中燃烧，直直盯住他们。 ——杜特，死。 ——鬼鲛，出。 整个旗台，死寂如坟。 西里尔浑身战栗，连心跳都忘了。 她终于意识到：她看见的，和他们看见的……完全不是同一个段哥。 …… 段洛从他们颤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鬼鲛。 依然是鲛鲨的脸。 人类的躯。 毒液的皮。 黑鲛的刃。 獠牙森冷，线条硬峭。 邪恶得像某个反派大boss。 可又不同于以往的【毒液·鲛督】。 那种漆黑、黏稠、充满肉感的毒液质地，此刻被一层幽灵般的薄雾笼罩。 让他不再像是实体，而像随时能消融进阴影里。 眼睛，也变了。 不再是单调的白，而是燃起了一簇银色魂火。 冷得刺骨，亮得瘆人。 当他张开嘴，原本就锋利的獠牙滴落毒液。 可这一次，吐出的不是热气，而是阴冷的鬼息。 带着腥腐与冰寒，扑面而出。 整体形象，看起来，好像……更吓人了。 特性：【鬼化，魂眼，神游】 鬼化：形象的异化。血肉与灵雾交融，半虚半实。 魂眼，他刚刚试过了。 鬼鲛毕竟是“悼死”过的鲛。双眼燃烧魂火，里面承载着无数深潜者残魂的执念与怒焰。 一旦对视，会强行撕开对方的魂识屏障，将其拖入“执念回廊”。 在那一瞬间，对方眼中浮现的不是他，而是—— 无数叠加的魂魄幻象。 愤怒、痛苦、执念，被无限放大，仿佛整个深渊都在盯着他。 ——轻则惊惧失神，重则识海崩裂。 那么……神游？ …… 双倍XP是怎么算的？ 段洛自己也没弄明白。 到底是“夏旗”也算数，还是贺三水那根迷你执街旗被记进命盘？ 旗子这玩意儿，在命盘眼里究竟按什么逻辑，他压根想不通。 他记得，西港的渔人码头也插了一根旗…… 可今天，那里的插旗XP奖励，还没到账。 不对劲。 …… 西港，渔人码头。 旗，终究还是倒了。 那根他们死死护着的执街旗，在最后一记浪涌里被连根拔起，带着泥浆，重重砸进水中。 “啊——！” 有人扑上去。 扑进那片浑黄的泥水，双手乱抓，整张脸都埋在旗倒下的方向。 十双手，百双手。 齐齐伸来，疯狂刨挖。 可泥水裹着石块，冲得更急。 水势如铁箍，死死扣住他们的肩背，一下一下把他们往下压。 他们急，可越急，眼前就越是混沌。 手伸进去，满手都是冰冷的泥浆，却什么也捞不住。 “在哪里？！” “到底在哪儿啊——！” 嘶喊一声又一声，喉咙灌满泥水，依旧没有回应。 ——就在所有人几乎放弃的那一刻。 一道微弱，却诡异的光芒，在水下忽然亮起。 “看——！” 所有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住。 浪花翻涌之间，他们看见—— 水底，燃起一团幽幽的火焰。 那火既冰冷又妖异。 明明在水里，却不灭。 突然，有人反应过来： “是旗子！旗子在烧——！” …… 此时，段洛正在“神游”。 他记得，自己在那根旗杆上留下了三根发丝。 而现在，这三根发丝，就成了他神游的媒介。 他操控它们燃烧，像三缕焰发。 又将它们织作丝线，化为缠绕的毒液细线。 远远看去，就像一根被鬼火鱼线拖拽的旗杆，在水底亮起。 …… 百姓们目瞪口呆地看着。 他们看见那根旗子，被火焰托举，被丝线牵引，硬生生逆着浪潮，一寸寸游回旗座。 直到—— “哐——！” 旗杆，重新插进了原位！ 第181章 以旗为食 段洛原本是这么计划的： 迅速咬几口能量棒、润滑油巧克力，再抓住空隙，直接擒贼先擒王——把那个喊“上”的海夜叉先干掉。 计划没错。 问题在于…… 他本能地掏出能量棒，只看一眼，就反胃得要吐。 “呕~” ？ 为啥？ … 脑海深处，一段零碎的记忆猛然闪起。 他在《第七情报库》里，似乎翻到过类似的案例。 不少变异体，一旦跃迁，进食方式可能会跟着改变。 ——比如吸血鬼，二级跃迁后，闻到蒜味就会呕吐； ——再比如三层的吸血鬼，动物血几乎没用了，喝了还会排斥，只有人血才能真正补给，最好还是带着变异基因或法力纯血的那种； ——又比如某些狼人，肉类能量转化极快，但一旦碰到银制餐具，力量会被生生压制。 这些“禁忌”，往往直接决定了他们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但鬼鲛，没有前科登记。 他确实有点搞不懂自己现在的状态。 这种饿，不是“毒液鲛督”胃在痉挛的那种，而是魂火的干涸。 他清楚地感受到：眼眶里的魂火，正从亮银一点点黯下，逐渐褪成暗蓝。 压迫感随之滑落。 在这种状态下，魂眼不再锋锐。 盯住海夜叉，也难以让对方心神崩溃。 就算再配合灵能炸弹——也未必能像方才那样，直接轰杀杜特。 他心口一凉。 就不该“神游”的。 就“游”那几秒钟，害现在“饿”得跟孙子一样。 最要命的是—— 他甚至不知道，究竟该吃什么，才能在这当口，迅速把掏空的魂力补回来。 西里尔的《登岛须知》提过： “海夜叉是五级跃迁。段哥，你遇到了，最好绕着走……” 细算下来： 毒液鲛督是四级跃迁。 鬼鲛，是五级。 刚才，他满状态，鬼鲛之姿，能正面秒杀杜特。 可现在，魂火干涸，已是饥饿状态。 打打血鬼兰达那种杂兵——勉强还行。 再拼一个海夜叉——或许也行。 但要是海夜叉一起上…… 他得跑。 可他不能跑。 他不能把尼罗一个人扔在这儿不管。 尼罗此刻正陷在“哀悼型虚弱”，鳄甲内翻，几乎没有外防，别说五级跃迁的海夜叉，哪怕来个杂兵，随手一刀，都能把他捅穿。 退不得。 那就。 “来啊……操！” “杀！！” 吼声轰然炸起。 海夜叉群动。 28名海夜叉，带着28个编队，潮水般扑向旗台。 四面八方，瞬息间全是黑影。 密密麻麻，像成群食人鱼，争相撕咬唯一的猎物。 段洛知道自己撑不住群战，所以，他不打算和他们全面硬拼。 还是原来那个战术：盯死那个刚喊“上”的家伙，先手撕开。 只要把“带头的”轰倒，哪怕不能震慑全场，也能逼乱他们的攻势。 ——赌的就是这一瞬。 而这一瞬！ 却是他始料未及的，饿意，突然没了。 对，没错。 眼眶里的魂火，本已暗蓝，摇摇欲熄，可忽然之间，魂火转亮，蓝尽复银。 那股几乎把他掏成空壳的虚脱感，瞬间被填满。 精神饥荒消散，识海重新盈满炽光。 整个人，猛地回到了全盛状态！ “……怎么回事？” 段洛自己都惊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吃，也什么都没做，甚至还没来得及出手，怎么就“饱了”？ 来不及想。 先打！！！ 段洛瞳孔一凝。 ——魂眼。 魂火瞬间爆亮，炽烈得像两簇冰冷的流星。 “轰——！” 攻潮扑至。 那名喊“上”的海夜叉，正冲在最前。 四爪翻飞，鳍骨拍地，杀意正盛。 可在对上那双魂眼的一瞬，他的心口猛然一紧。 呼吸停滞，四肢僵硬，识海轰鸣，仿佛无数叠影魂魄从四面八方压上来，嘶喊、怒啸、獠牙森森。 恐惧，钉死了他。 “——啊！？” 还没来得及发出完整的惨叫。 段洛的右臂，毒液蠕动，骤然凝成一柄森冷的利刀。 身形一掠。 “噗嗤——！” 利刃斜斩，干净利落。 那颗狰狞的头颅，带着震惊与恐惧的瞳孔，高高抛起，在半空划出一道黑红弧线。 鲜血如伞开。 首级落地。 四方攻潮并不是被力道硬生生逼停，而是被恐惧生生锁死。 他们认得那颗头。 那是N字头序列的第二号——罗卡！ 物理系海夜叉的顶梁柱，按资历足以独当一面。 可他连一合都没撑住！ 这一刻，无数双海夜叉的眼睛全都呆滞，胸腔的怒吼却卡在喉咙里。 因为他们意识到—— 再扑上去，自己也只会成为另一具无头尸体。 攻势骤停，旗台瞬间死寂如坟。 段洛缓缓抬起刀臂，毒液淌落，獠牙森冷，鬼火在眶中燃烧，照亮他半边脸，像某种从深渊里爬出的判官。 “……还有谁？” 没人回应。 开什么玩笑？！ ……谁敢上？ 可规矩就是规矩。 N1在外执行任务未归。 N2号已死。 按序列排序，此刻能带头冲的，只有——N3号海夜叉，燮贡。 四方目光齐刷刷找向燮贡。 燮贡脸色僵硬：“？？？” 老子混个“N3”，靠的是——厨艺！ 不是战力！ 你们当真指望我去对刀那个鬼鲛？！ 更要命的是…… 他刚刚才截掉两条腿！ 气氛凝到极点。 燮贡咬牙，猛地一吼： “退！”‘ “退到旗台下，守住！等罗刹大人的指令！” “是！”大家松了一口气。 …… 西里尔见过的大场面不少。 可方才那一幕——海夜叉蜂拥而上，还是让她心头一紧，冷汗直冒。 她的手还在抖。 通体雪白的香烟，被血迹涂染的指尖捏着，颤颤送到唇边。 火光一闪，她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吐出的刹那，胸腔才像是被压回原位。 呼吸归拢，这才抬眼——盯向那道背影。 段哥。 连斩N2海夜叉罗卡，N5海夜叉杜特，万军丛中面不改色。 ——不愧是恩师钟情的……man-max。 …… 段洛并不恋战。 他满心困惑：刚刚为什么会突然“饱”了？ 恍惚间，一个念头猛然炸开—— 鬼鲛，本就是死过的“鲛”。 ——俗话说，人要饭吃，鬼要香吃。 ——百年无人祭，鬼自散。 第182章 夏统，回归 旗帜能凝聚意志。 而意志，就是他的精神食粮。 …… 但—— 精神力的饱满，并没有让段洛松口气。 反而。 过载了。 魂识被灌得满满当当，像往一只裂缝的罐子里硬灌水。 “轰轰——” 体内的掩感药，明明还没到发作的时间，却像被点燃的引信，硬生生提前爆燃。 他的肩背猛抽，胃部扭绞，脊柱麻得像电流窜过。 瞳孔骤缩，尾椎更像被塞进了火箭喷射阀。 “……卧、靠？！” 段洛心里直冒冷汗。 这不是爆发力量。 而是——要“噗”！ 偏偏就在这种要命的时刻。 不要啊！别！ 他满脑子在咆哮，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 旗台下。 一个影子，鬼鬼祟祟探了上来，动作轻巧得像是混进剧场蹭票的小偷。 贺三水。 苟命本事依旧玩得炉火纯青，随手从别的海夜叉编队扒来的制服披在身上，兜帽压得极低，把半张脸都埋进阴影里。 探出半个脑袋。 举起相机。 镜头，直直对准他。 “来，段哥——看镜头。” 段洛：“？？？” “轰！！！” 这一声，不是战场的爆炸。 而是从段洛腹内，炸出的——龙鸣。 … 段洛吓到了。 怔住了。 最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鬼鲛”排掩感药的副作用，和“毒液鲛督”完全不一样。 不是胃里翻江倒海，狼狈噗出来。 而是—— 从他背部第三脊突两侧的腺孔里，猛地喷涌。 像喷火器，又像高压喷泉。 但喷出的不是“毒液粑粑”，而是一股耀眼的银色魂火。 火光轰然拔起，沿着脊椎往上窜，像是给整个人点燃了一道“鬼背焰柱”。 …… “咔嗒——” 快门声响。 贺三水看的眼睛都直了。 太炸裂了。 段哥背后那道银色魂焰喷涌，像火山喷柱直冲天顶，映得他整个人犹如鬼神。 ——既狰狞，又神圣。 … 旗台下。 海夜叉们一时全傻了。 他们仿佛看见一头远古鬼鲛，从海沟深渊挣脱桎梏，银焰沿着段洛的脊椎喷薄而出，如火柱贯穿海天，轰得天地色变。 那股压迫感沉重得近乎实质，硬生生，把所有的吼声，卡在他们喉咙里。 ——狰狞，还是狰狞。 死寂，短短数息。 然后，一道嘶声骤然打破： “别被他唬住了！魂识阵刚出结果——无‘深潜脉冲’，他不是海沟族！” “岸源异种，魂域回声止步五阶，绝不可能超过五次跃迁！” “顶多，中将水准！” 话音一落，群声骤然炸开。 “差点真被他吓住了！” “不是上将，也敢在罗刹岛插旗？找死！” “嚣张不了多久！等罗刹大人亲临，必让他血债血偿！” “七尊齐审，连夏炁派的大将都得跪！” “擅闯罗刹岛，不论是人还是鬼——都得死在这里！” 嘶吼层叠。獠牙交错。腥风扑面。 声浪一层层叠起，带着残酷与兴奋，重新压向旗台。 …… “轰！！” 就在这时，整个罗刹岛骤然一震。 地底传来轰隆的石链声，仿佛什么被解封。 “怎、怎么回事？！” “快看——刑台！刑台出来了！！” 石柱拔地而起，狰狞的刑台从岛心升起，漆黑铁链铿锵作响，像是从地狱里拖出的祭坛。 “罗刹大人……回来了！” 海夜叉们几乎要欢呼，獠牙张开，跪声此起彼伏。 可下一刻。 他们的脸——全僵住了。 他们懵了。 他们不敢相信！ 他们这一生从未曾如此被震撼过！ 刑台之上，七根铁钉，钉穿七颗血淋淋的头颅。 那是他们信奉、畏惧、依靠的“七罗刹”。 七罗刹，七颗首级，血淋淋，高高挂。 ——那不是归位的威仪。 ——那是枭首示众。 …… 钟璃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她没有抬头。风声、血腥、战火轰鸣，都在她耳边渐渐远去。 她心里很清楚——这不是结束。 战争，才刚刚开始。 一个脱离了城统七部的夏炁部，能走多远？ 她不知道。 但有一点，她从未动摇： 身为夏炁一员，不能坐视“天下体系”崩塌。 他们要的，是那面烈烈迎风的夏旗； 要的，是回到“天下体系”的往昔。 要的，是一个所有人都能安身立命的天下。 刑台上，七颗罗刹头高悬。她要用这七颗头颅昭告众生： 只要“夏”的旗帜还在—— 前路纵是血海深渊，夏炁亦将义无反顾，将这条路，走到山穷水尽深处！ … 轰——嚓！！ 夏炁阵骤然共鸣，声浪如雷贯地，炁光直冲霄汉。 整座罗刹岛轰然颤抖，海面掀起狂潮，岛心的雾幕被硬生生撕开。 像旧纪坍塌，像天命重写。 … 与此同时。 “咔嚓——” “超广角！哦也！” 快门声落下。 画面定格。 ——鲸首旗台。 鬼鲛段洛，手握夏旗，旗面烈烈，逆风而展。 ——鲸尾刑台。 钟璃立于刑台正中，眼眸如霜雪映月。 十九名白首夏炁者分列两侧，背脊笔直如山脊。 其后，七罗刹首级森然悬挂，昭示不义者的末路。 画面中段—— 无数海夜叉面色惊惧，獠牙乱颤，嘶吼尽断。 他们一齐扑向海面，溃逃如潮。 “又是一张世界名画——” “史诗级！” “绝绝版！！” 贺三水激动难耐，手抖得像筛糠。 他知道—— 这一幕，将写进史册。 ——夏统，回归！ 第183章 敬礼 鲸尾刑台。 白首夏炁者们一齐抬头。 他们心里清楚——若无段洛，一切守望都将功亏一篑。 于是，当目光落在鲸首旗台，落在那道孤傲伫立的身影时，他们眼中看到的，已不只是一个狰狞的“鬼鲛”。 那是一道脊梁。 替夏炁，扛住覆灭。 风起。 夏旗猎猎。声如刀鸣。 呼吸在此刻齐齐凝住。 下一瞬—— “——敬礼！” 铁血般的呼喊炸开。 他们笔直举臂。动作整齐划一。 一齐对准鲸首上的那个人。 对准那一面，迎风而展的“夏”旗。 唯独钟璃没有抬头。 她能感觉到，夏旗正迎风猎猎作响。 她能听见，白首者们敬礼的呼喊，像铁与血撞击出的洪钟大吕。 她知道，那里站着谁。 可她不敢看。 因为她怕自己一旦抬头，哪怕隔着刀山火海，也会忍不住跑过去，抱紧他。 这份悸动——是钟情锁的“污症”在作祟？还是夏炁不绝的热流冲击？ 她说不清。 反正。 ——不行这样。 她只能低下头，指节死死攥紧。 就在这时，胸腔骤然一颤，像有谁隔着千山万海，轻轻叩响了她的心弦。 ——钟情信。 来自段洛： 【你干吗呢？避水珠我拿到了。404快淹了，时间不多，快过来啊！】 … 在此之前，段洛还没想明白—— 刑台，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又为什么会再度浮现？ 鲸尾刑台拔地而起，森冷的铁柱上，钉着七颗血淋淋的头颅。 ——七罗刹。 没错。 那就是七罗刹的首级。 白首夏炁者的身影站在刑台下，结论很简单——他们赢了。 段洛没有被震惊冲昏头脑。 他对战力标准还不算清晰，也没兴趣去深究夏炁派是如何斩下七罗刹的。 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任务，还没结束。 现在，还不到开香槟的时候。 【任务：限时夺回避水珠】 【任务状态：特急】 【任务警示：生死限令】 【限制：11:19:29（剩余时限）】 【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力量，在限时内将避水珠送回404】 【失败判定：404全域覆没】 【完成奖励：⊙】 单靠那艘章鱼烧号，绝不可能在时限内把避水珠送回去。 他必须动用夏炁派的力量。 但他从没想过，夏炁派会这么“兴师动众”向他奔赴而来。 “咻咻咻！” 海风鼓荡，海雾翻滚。 钟璃当先。 她脚下长剑横空，剑光如虹，白衣猎猎，发丝与剑锋一同劈开夜色。 在她身后，十九道白发的身影，齐齐扑向旗台。 班德洛踩着一只巨大的红纸纸鹤，纸翼呼啦作响，飞得歪歪扭扭，却硬生生跟上。 鸣婆手里拎着一只被改装过的易拉罐，罐口炁火狂喷，轰隆隆直冲天顶，她整个人坐在罐口上，像一发发疯的炮弹。 有人脚底生出金色符纹，每一步都在空气里踩出踏痕，炁光炸开，似在无形阶梯上狂奔。 有人甚至一肩扛着铜炉，炉中火炁腾腾，每喷一口，就把自己喷得拔地而起。 方式各异。 荒诞不经。 却又极其震撼。 十九道白发身影，宛如十九颗燃烧的流星，紧紧尾随在钟璃剑光之后。 咔嚓——” 快门定格。 拉远的长镜头，天地与海尽作背景。 剑光凌空，白发翻涌，流星般的炁影，齐齐奔向→那个手握夏旗的鬼鲛。 ——一场，单向的奔赴。 贺三水眼眶发直，低声喃喃： “啊，多么感人。” …… …… 404区。 暴雨未歇，红灯长鸣。 玖号镖局的快艇刚靠岸，船身还未完全停稳，单拓已纵身跃上平台。 白条披着雨披紧随其后，手里攥着通讯器，声音在风雨里压得发紧： “——最新通报！” “C段堤坝刚刚塌了四米六，应急填砂，但……” “水压太大，顶不住了。” … 玖号镖局，总部鸢室。 虽深埋在地下数层，四壁厚实，防御层层。 可真正的威胁，不仅仅是雨。 海潮教已启动“海王逆渗系统”——一整套深海黑科技，成百上千根渗流脉管，埋在堤坝与暗渠。 它们就像注满灵能的高压泵，正反向对冲。 暴雨在外。 渗流在内。 鸢室的合金石灰岩双层墙体，依旧被逼得渗出潮意。 屋顶的防爆灯嗡然作响。 电光闪烁，把室内映得冷白如霜。 夜鸢端坐案后，神情冷峻。 桌上摊开的情报图纸，墨线勾勒堤坝与城区防线。 一行行红字标注，全是溃口与水压值。 像血痕。刺眼。 就在这时，她手里的玉雕通讯板一震。 电流干扰让信号断断续续，但白条的每一个字都像子弹般炸进鸢室： “——天雨……助势！” “风雨……加压！” “秘流……共振——” “临界提前！” “原本十二小时的缓冲……” “现在——只剩八小时！！” “八小时后，九竜藏江水势蓄满——” “开闸……整区，覆灭！！！” … 鸢室死寂。 夜鸢的指尖，重重扣在桌案。 “嘭！” “又提前了！” “八个小时。” “极限。” 她的目光落回桌案上的红纸。 纸面，依旧空白。 候子立在她对面，盯着那张纸，嗓子像有焦火被逼出： “老班生死未卜……信息断绝。” “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拿到避水珠没有。” 话音刚落，墙壁突然一震。 鸢镜，重新启动，镜面上骤然亮起【古钥裁笺】的符号。 咔咔咔——心跳、呼吸、炁流、污症指标，一条条曲线，也赫然亮起。 每一条，都是班德洛的命脉。 候子瞳孔猛缩，声音炸开：“老班，活过来了！！！” 他几乎跳了起来。 下一秒，他又注意到了什么，喉结上下狂滚，声音一下破了音： “来消息了——！！” “红纸！在动！！” 他手指死死指向桌案。 那张红纸骤然一震。 墨迹从纸纤维间渗出，宛如烧红的烙铁印下，一笔一划，血色凝固。 字迹，清晰刺眼： 【避水珠刚收，现在404还有多久时间？】 ——避水珠，得手了！ 夜鸢呼吸微滞，但下一秒，她已将那抹情绪压下，指尖蘸墨，落笔如锋： 第184章 绝境归途 短短几句。 但每个字，都足以致命。 城统掌控九竜藏江的断层带。 那是——404的咽喉。 他们在断层上建了反应堆， 把整个404的供能网，拴在一颗核脉震点上。 只需轻轻一按。 化学反应立刻引爆。 毒雾溢出裂缝，顺着风口逆流，一个呼吸点接一个呼吸点窒断，最后死潮蔓延全区。 这，就是【寂灭】。 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掐掉你活下去的资格， 像关掉一盏灯。 像捏碎一条鱼的腮。 像把整座城区，活活按进坟海。 ——没有避水珠，404只有一个结局。 窒息。腐烂。 死者的躯体被潮汐因子侵蚀，重组为畸形水兽，最终并入尸潮。 对海潮教来说，那是天然的“鱼池”。 源源不断，为他们孵化出新的潮肉兵团。 对城统而言，那是默许的筹码。 一个区的亡者，换他们与海王族的利益勾连。 … “……五……分钟？” 候子僵在原地。 声音颤到碎，像是在问，也像在自语。 夜鸢没有回应。 她望着那行尚未干透的墨字。 手起，笔落。 “嚓——” “八个小时”的字迹，被生生划掉。 她重新落笔。 笔锋狠戾，仿佛要将墨痕刻进纸纤维： 【——五分钟。】 ——发送。 … “夏炁派刚拿到避水珠！！” “就算卒船大明号全速狂飙，从罗刹岛送回404——也绝对赶不回来！” “归途要跨三重海，破封锁，还得避开城统的域巡——” “十二小时都悬！” “八小时根本不够！” “——五分钟？！” “怎么可能办得到！” “珠，回不来。” “404……死定了！！” 候子嘶声怒吼，义肢扣死在桌案上。 腕关节咔哒震动。 平日里，这只手能轻巧摇杯，调出最顺口的烈酒。 也能在手术台上，精准分离血肉与钢骨。 可此刻—— 调酒的柔和没了，只剩手术刀的冷锐。 指节摩擦合金案面，迸出刺耳尖啸。 像是要将整张桌子剖开，下一瞬扑向前线。 “怎么办？！最后做点什么？组织镖人，杀过去？！” 夜鸢闭上眼。 胸腔起伏，呼吸沉重。 ——五分钟能做什么？ 杀过去？ 毫无意义。 不是人数的问题。 也不是勇气能解决的事。 城统六部，早已联手海王族。 他们篡改了《公约》。 条款写得清清楚楚： 只要夏炁触犯禁线，他们就能当场按下【寂灭键】。 那枚按键，自始至终悬在头顶。 如同一把——寂灭之剑。 城统绝不会容许夏统死灰复燃。 而现在，他们突然动手。 说明——他们已经察觉。 罗刹岛的避水珠，失了。 至于怎么知道的？ 情报走漏？ 监测术式？ 还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盯死了夏炁派？ 夜鸢已无暇追究。 “这一切，从来都不是偶然。” “而是，蓄谋已久的逼杀。” “夏炁派应该想过这一点。” “绝对想过！！！” 候子咬紧牙关：“可他们从没告诉过我们——真正的执行计划！” 夜鸢睁眼，冷声斩断：“那是最高机密。” “越少人知道，越不容易被城统截断。” “他们必须赌这一步。” “所以——” 她猛地抬头。 咬字如刀： “我们等！！” …… 罗刹岛，旗台。 段洛整个人当场僵住。 他没想到——夏炁派整队人马，全都尾随钟璃，直扑旗台，像是奔赴。 更没想到——避水珠才刚塞到钟璃手里，命盘上的同步任务就跳了变更。 【限制：00:05:00（剩余时限）】 【指令：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力量，在限时内将避水珠送回404】 【失败判定：404全域覆没】 【完成奖励：⊙】 ⊙是什么，段洛不清楚，但限制时间骤减，却是明目张胆的。 原本还有近十二小时。 现在，只剩下——五分钟。 搞什么！！？ 奖励给不起就直说，还有临时提高难度的？要点脸好吗？！ 段洛心里正狂骂，可骂声还没落下，他的心口却猛地一震。 那一幕——终于等到了。 尼罗，趴在他身后，像条剥皮的鳄鱼。 钟璃，立在他身前，避水珠在她掌中闪着冷光。 风，从身后卷起。 旗台上的三道影子，被海光拉长，重叠在一起。 这一瞬，段洛几乎屏住了呼吸。 这才是他来罗刹岛真正要抓住的东西！！！ 命盘界面，随之浮现在他视野边缘： 【慰藉：路径稳定】 【锚点确认：×3】 【慰藉完成】 紧接着，一行数字跳出： 【症状发作 · 倒计时：720:00:00】 段洛瞳孔猛地收缩。 这是……意外之喜？ 跃迁鬼鲛之后，他原以为“污症”会加重。 没想到，不仅没有恶化，反而延缓了。 七百二十小时。 三十天。 像是死过一回，命盘硬塞给的宽限。 段洛心头一紧，冒出个荒唐却又挥之不去的念头—— 是不是多“悼死”几次，污症还可以继续延缓？ 算了。 “悼死”属于极限操作，稍有不慎，就是实打实的真死。 尤其看到瘫在地上的尼罗，他也于心不忍，哀悼虚弱状态下，连最基本的机能都在崩坏： 意识迟滞，官能缺失，排泄失常…… “罗刹岛要沉了，上船！快！” 班德洛的吼声，硬生生撕开死寂。 段洛：？？？ 船，在哪？ 轰隆——！！ 仿佛应声而至，岛心剧烈一震。 海底像被什么撕开，沉闷的轰鸣从脚下炸起。 第185章 至高猎获 七份炁料。 段洛敢确定——只有他看得见。 可大明号在狂飙，那七份炁料被硬生生拉远。 到手的鸭子，也能飞？！ ——这，还有天理吗？！ …… 【命盘2。】 【炁级：L2】 【已吸收炁料：右臂雷麒、赤发鬼火（鬼焰分支）】 【下阶段：L3·映识（需再吸收 5 份炁料）】 再吞下五份，就能突破。 可炁料——哪有这么容易得手？ 命盘1的符文，前期还能靠“刷怪”点亮，但段位一高，爆率直线下滑，后期只能靠命盘任务的XP进行“充值”。 命盘2更苦逼，升级只能靠吞“炁料”，连“XP”充值选项都没有。 炁料从L1开始，就极难出现。 而且，要“亲手参与斩杀”才会爆，要是对方自杀，他杀，就爆不出来。 这条升级线“玄学”得要命，段洛原本做好了硬熬的准备，甚至暗暗盘算过，回头去找鸣婆，让她摇那只“易拉罐”，投石问路，算算下一份炁料在哪。 可费用不低。 那一扔，就是两千万。 而他现在的账户余额，只有【1485万】。 连鸣婆的一次报价都凑不齐。 可谁能想到—— 七罗刹倒下，刑台七颗首级，竟然齐齐爆了七份炁料！ 虽然他震惊，七罗刹不是他斩杀的，怎么会爆炁料？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作为“审判对象”，所以命盘判定他“参与”了？ ……管它呢。 推理可以放一边。 当务之急，是怎么把那七份炁料拿到手。 这种执着，不单是为了“变强”。 当然，实力的提升有诱惑力，但那不是最核心的理由。 段洛清楚，自己有“病”。 这七份炁料不出现还好，一旦出现，还在他眼皮底下飘着—— 如果拿不到，他一定会发疯，会在梦里被噩梦反复撕扯，会在半夜梦中惊坐醒，污症绝对会加深！ 为了避免污症加重，这七份炁料，他势在必得。 可大明号的速度极快。 鲸尾刑台，眨眼就被甩在身后。 “怎么整？” 段洛心头一紧，也就在这一瞬，他悟了。 不是临时起意。 而是本能。 像有个死去的影子在他体内伸出手，狠狠攥住他的魂火，低语：焰发！神游！收了它们！ 对，就是这招。 当是时，段洛用指尖猛地抠住自己的发根。 下一瞬—— “嗤——！” 七根头发，被硬生生拔下。 他掌心一握，炁火点燃。 发丝立刻烧红。 “走！” 指尖一弹。 七道火丝“噗噗”炸开，宛如七只串天猴，呼啸着冲进风雨，直直飞向刑台。 就在段洛屏住呼吸、全神贯注时—— “咔嚓！咔嚓咔嚓！” 快门声在他耳边疯狂连响。 他猛地一偏头，就看见贺三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对准他，镜头都快怼到脸上了。 “段哥！” 贺三水眼睛瞪圆，拍得兴奋得像见到戏法师表演魔术，“你这活儿也太有排面了吧？！逃离罗刹岛，还能放烟火庆祝？！” 段洛：“……” 他脸皮一抽，差点没绷住。 …… 大明号，全速。 西里尔，大概是夏炁派的编外成员，把副队行动的情报全数抛了出去…… 所以，夏炁派知道了——章鱼烧号。 知道霍尔沃克的干部“鳄人尼罗”，为什么会现身罗刹岛。 知道——段洛拔旗。 还知道贺三水会“开卒船”。 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鼎鼎大名”的尼罗现在会皮肉翻裂，像条剥皮的鳄鱼般瘫死在甲板上。 更不明白——拔旗的段洛，为什么能够承受审判，还活着。 西里尔没有解释。 尼罗也解释不了。 段洛，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过，夏炁派没追问。 他们有更急迫的事，没人愿在此刻耗费口舌。 “城统已经按下寂灭键！两分钟之内，我们必须出渊海，进入界海——才还有转机！” “是！” 话音落下，钟璃手腕一翻，断剑横空。 海面轰然一颤，另一截剑身，从深渊破水而出。 锈迹、血痕、寒雾、炽红，交织成一条锋线。 两截剑身在半空中合拢，断口契合。 “咔”的一声。 寒雾炸开，余烬翻卷，完整的一剑，骤然亮起。 轰。 锋线劈下。 海面塌陷，巨浪分裂。 整片海洋，仿佛被这一剑硬生生斩开。 下一瞬，钟璃身影前踏。 长发与衣袂，被渊海的暗流与涌动的海风一齐卷起。 海面在她脚下低鸣，像随时要崩塌的深渊。 她双臂收紧，剑锋由上至下划出弧光，最终直直前指。 ——“铮——！” 剑鸣炸裂，如龙吟穿海。 那一瞬，剑身与海道连成一线。 整艘大明号，仿佛被这道锋线牵引，猛然一震——像沉睡的巨兽，苏醒。 船腹深处轰然擂响，桅顶夏旗猎猎扯开，甲板符文次第亮起，宛如龙鳞逆鳞般层层攀升，从船尾一路冲向船首。 整艘船抬起头。 剑锋所指—— 就是全船唯一的航向。 ——归航。 …… 轰——！ 大明号骤然加速，海面被劈成两条白刃，巨浪在两侧炸开咆哮。 但段洛的意识，却猛地一晃。 眼前，不再是船。 而是七道燃烧的火丝。 鬼鲛神游——魂识分流到每一根焰发之中。 他“看见”自己正在风雨里扑腾，呼啸着拖曳炁火，飞向鲸尾刑台。 刑台近了。 罗刹岛正在沉没，海水翻卷如猛兽的獠牙，正要把刑台彻底吞没。 而在最后的余晖里，七颗血淋淋的海夜叉首级，齐齐低垂。 就在它们断颈之上，异样的光团浮生。 ——那，就是炁料。 与“右臂麒麟”、“赤发鬼火”差不多，皆是属性元素、执念与魂气的凝结。 可它们的形态，却各异如梦魇： 黑铁般沉坠，黄沙般飞散，毒泡鼓胀，骨环旋转，寒晶龟裂，血珠吐焰，瞳光森冷。 看起来…… 这些炁料的质感，和雷臂雷坤、焰发费南多那类“杂兵”爆的，明显不是一个量级。 开玩笑，这可是七罗刹啊。 七枚炁料，并不静止，而是彼此撕扯，像七条锁链在虚空乱撞，迸发出撕裂魂识的尖啸，迸得段洛的魂识都在颤。 【炁料 · 未拾取】 这是至高的猎获。 独属于他一人。 还等什么。 【拾取】 ——嗡！ 魂光骤闪。 七颗炁料，瞬间被无形力量打包压缩，化作七道光线，直直灌入燃烧的发丝。 段洛心头一喜，下意识想要收线。 可下一瞬，他猛地僵住。 发丝……回不来！ 不是被卡住。 不是被什么外力拦截。 而是——魂力，不够！ 他此刻就像一个渔夫，手里抓着绳索。网里全是活蹦乱跳的鲸鱼，可他这点力气，根本拖不回船。 “怎么会这样——？” 第186章 七炁祭旗 “怎么会这样——？” 段洛胸口骤窒。 脑海里，猛地灌进一阵刺痛，仿佛有人硬生生把一本《鬼鲛神游的使用手册》塞进他识海。 答案瞬间明晰。 命盘只是“判定”他拥有收取炁料的资格，但“神游”收取的过程，必须靠魂力去“拉拽”，把那些炁料硬生生拖回自己体内。 可这七份罗刹炁料——太“重”。 “神游”本就吃魂力，如今再拉七罗刹的炁料，无异于拿细绳去拖七头巨兽。 他的魂力在流速在狂跌。 理论上，他有三个选项： 1、切断焰发。 等于主动放弃，魂识能立刻脱离，但七份炁料也会在瞬间四散，重新归于虚空，失去这一次，就永远没了。 2、硬拖。 这需要持续不断的“精神力”支持，可现在精神力不足，硬拖下去，魂火必然崩溃，轻则识海灼烧，污症提前爆发，重则当场“真死”，尸体连个全尸都保不住。 段洛牙关咬得“咯咯”直响。 七颗罗刹炁料，就悬在眼前。 放弃？不可能。 可硬拖，他也快被榨干。 魂识与躯体，正一点点——断线。 只剩下第三个选项。 找锚点，把炁料先“存”下去，等魂力恢复，再回来收割。 而最近的锚点，就是罗刹岛旗台上，他亲手插下的那根夏旗。 段洛咬紧牙，催动最后的魂力。 七缕焰发，宛如七条燃烧的鬼蛇，在风雨中抽搐翻卷。 它们被巨浪撕扯、几乎熄灭，却仍在黑水里一点点爬行，拖曳着七枚炁料，艰难逼近。 “给我上去！” 段洛低吼。 下一瞬，焰发猛地一绞—— “啪！” 七道火索同时抽紧，狠狠缠住旗杆。 刹那间，夏旗被点亮。 符光自旗杆根部炸开，顺着杆身向上攀升，像炁火织就的锁链。 七枚罗刹炁料，被牢牢拴在旗下，随风暴狂舞，却再没能脱离。 就像一场血祭，把它们生生祭在了那面旗上。 眼前骤然一黑——魂识被强行拽回本体。 …… “……呕——！” 大明号的甲板上，段洛一个趔趄，喉头猛地一紧，直接干呕。 贺三水吓了一跳，连镜头都顾不上，扑过来：“段哥，你晕船了？” 晕船个鬼！ 段洛一手死死捂着嘴，眼前还在发黑。 那股“恶心”，不是船速带来的，更不是贺三水身上的鱼腥味。 而是——饥饿。 精神力在瞬间被抽干，他迫切需要“吃”点什么填补进去。 段洛脑海里猛地闪过先前的答案：渔人码头的旗。 旗帜能凝聚意志。 而意志，就是他的精神食粮。 正是那群人拼死守旗、喊出“神迹”的刹那，无数念想汇聚，被旗收拢，再顺着他的发丝引线灌入魂火，才把他“喂饱”。 可现在——这股供养，正在减弱。 像潮水退去，一点点流失。 段洛胸口一窒。 是因为那些百姓……已经不再“爱”了？ “呕——！！”他又呕了一声。 贺三水一急，完全不明所以，手忙脚乱把镜头往怀里一塞，扑上来：“段哥！你吐成这样……快掐人中！治晕船的！” 话音未落，他两根手指已经精准戳向段洛鼻梁下方。 “卧——靠！”段洛眼角一抽，差点没被他当场“送走”。 “闭眼，抓紧！卒船要过界了！”班德洛的喊声像炸雷，震得甲板嗡嗡作响。 段洛还没来得及把贺三水的手拍开，整艘大明号陡然一沉，仿佛被某只无形巨手攥住，猛地从渊海里拽出。 ——轰！！！ …… 界海。 海水翻涌，迷雾翻卷。大明号猛然破雾而出，船体拖着怒吼，甩出长长的水痕。 段洛只觉胸口骤然一松。 与渊海那种把魂识死死压在泥沼里的窒息感不同，这里——宽阔，透亮，像有无形的风口猛然打开。 更清晰的感应随之浮现：界海的维度，比渊海更贴近西港。 正是这份“接近”，他的魂力竟然神奇的恢复了一些。 段洛心头一动。 或许，他能趁这点空隙神游去渔人码头—— 看看那边的旗。 看看为什么“弱了”。 是他们已经不再“爱”，还是“不那么爱”了？ 念头才起—— 嗡！ 命盘信息骤然炸开： 【紧急！】 【限制：00:03:18（剩余时限）】 【指令：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力量，在限时内将避水珠送回404】 【失败判定：404全域覆没】 【完成奖励：⊙（奖励根据参与度与贡献度结算）】 卧槽！ 之前只顾着神游，差点忘了这茬！ 段洛眉头一跳，猛地偏头：“三分钟能赶回去吗？” 贺三水愣了下：“……赶回哪儿？” "404！” 怎么可能？！”贺三水手一抖，镜头差点掉海里。 “别看咱两分钟不到就从渊海冲出来了，那是维度升格，不是距离抄近路。” “界海跟渊海不一样，这里没暗流乱七八糟的维度漩涡，全按正常物理法则走。” “我在章鱼烧号测过航图——就算找到离404海域最近的界门，再全速狂飙回去，至少也得十二个小时起跳！” “……” 段洛沉默。 奖励要吹？ 也不完全是奖励的问题。 404的渔人码头，有供养着他的“衣食父母”，他不想他们出事。 而且——404要被淹，钟璃的污症必犯。 三影慰藉，也全完蛋！ 他偏头，望向钟璃。 钟璃正走向船舱，神情镇定。 ——为什么她能这么稳？ 还没来得及想下去，西里尔拖着尼罗往舱里塞，探出半个脑袋，对着他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段哥你快进来！” 段洛表情一僵。 ……这人鱼看过三国？ 就在这时，他捕捉到尼罗的眼神。 尼罗仍在“哀悼虚弱”中，但那一眼，却陌生至极。 恐惧。 委屈。 混在一起。 就像一头被拽出栏的肉猪，正被推上屠宰场。 下一瞬——鱼感短信骤然弹出： 【段哥，不要进来。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 第187章 誓血传送 404区。 第一声丧钟，已经从西港渔人码头敲响。 五分钟后，死潮将从这里溢出，从一点到一面，直至吞没整区。 可此刻。 在404的其他街域，流民们依旧浸泡在混乱里，全然不知死亡已近在咫尺。 咽口，少年拎着破伞当刀，把同伴的脑袋砸进污水沟里，旁边的老妇人冷眼旁观，只在血水里摸索掉落的铜币。 银锣湾，追杀者已把目标逼进死角，数刀下去，血花溅在霓虹灯上，灯牌闪烁如恶鬼的笑。 黑肠坊，斗兽场的观众把赌资全丢进血池，尖叫着要看“撕咬到死”，舞女满身是血还被推上台，男人们疯了一样扯她的衣裳。 酒水、血腥、霉味、汗味、雨水味——混成404独有的腐臭。 暴雨越大。 越狂欢。 街巷里火光、厮杀、尖叫、笑骂，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他们还在烧杀。 还在抢劫。 还在重复昨日与前日的混乱。 他们还不知道，几分钟后，这头尸兽般溃烂的城区，会被彻底按进坟海。 …… 404这地方烂透了，除非重新彻底洗牌。 段洛不明白钟璃、玖号、夏炁派为什么要扎根在这口烂坑。 但救404是命盘任务。 已到最后一步——将避水珠送回去，总不能在此放弃。 可这一步，该怎么走？ 只剩：【00:03:18】 西里尔向他招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尼罗给他发鱼感信：“不要进来！” 段洛知道尼罗不会害他。 到底，舱里有什么？ “东风”又意味着什么？ 嗡。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酥麻撞进胸膛。 是钟璃的心电感应。 心电感应，就像记忆载入，不用文字解读，段洛瞬间全明白了。 这一次用走渊笔开传送，要用他的血。 时间在滴走。 任务压在头顶，喘息都嫌奢侈。 段洛咬牙，没再犹豫。 冲进船舱。 …… 玖号镖局，鸢室死寂。 墙上的防爆灯嗡嗡作响，白光冷得刺眼。 计时器在桌角闪烁，倒计时正一点点吞噬数字。 【倒计时：00:03:10】 夜鸢和候子谁都没说话。 他们只是死死盯着桌案上的那张红纸。 手指无声扣在桌面上，每一下都像敲在心口。 【00:03:09】 【00:03:08】 呼吸越来越沉重。 空气像被压缩成一口密不透风的铁棺。 候子低声咒骂，嗓子却干哑：“……再不动，就全完了。” 终于。 “嗤——” 红纸骤然一震，纤维渗出血痕般的光。 候子眼眶暴突，声音炸开：“来了！！” 墨迹自行浮现，仿佛有无形之手正用刀锋刻字。 夜鸢猛地屏住呼吸。 候子一把扑上去，眼睛死死盯住那行逐渐清晰的字迹—— 【——带着红纸，去42号巷售货机，三分钟之内到达！】 血字鲜红，仿佛仍在滴落。 夜鸢瞬间起身，指尖一捏，红纸被她稳稳抄起，墨迹在她掌中犹如炽热火符。 她冷声下令：“走！！” 鸢室的铁门轰然推开，两人几乎同时冲入风雨中。 倒计时还在继续。 【00:03:00】 …… 卒船·大明号。 段洛冲进船舱，一股浓烈的“炁味”扑面而来。 夏炁派的成员全在里面。 他一踏进来，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到他身上，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段洛暗暗摇头。 他始终不能理解——夏炁派这些疯子，为什么总要把一切拖到极限？ 西里尔已抬起走渊笔。 笔锋一挑，刷刷勾勒出一个四方形。 虚光闪烁两下—— 一台悬浮的“售货机”，凭空成形。 刚刚，段洛被钟璃的“钟情信”电了一下。 彻底“电”明白了。 眼前这台悬浮的“售货机”，是走渊笔开出的空间影像。 而它的本体，就是42号巷的那台售货机。 走渊笔可以开出通道，直接接通“售货机”，东西随存随取。 换句话说—— 只要把避水珠放进这台虚拟机，它就会立刻出现在42号巷的那台售货机中。 但在渊海，空间被锁死，通道根本打不开； 只有等船冲出渊海，进入界海，才能真正完成传送。 而“古钥”的走渊传送——需要血。 两种血。 【一种是基础燃料，鳄人的血。】 【可避水珠是深海古钥，光靠基础燃料不够，还要“锚者”的血。】 【本来预计是抽“班超”的血，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谁拔了海王旗，谁就是避水珠的“锚者”。】——钟情信，如是说。 记忆切片里，钟璃的身影匆匆掠过，那不是解释，而是印记。 正如段洛判断的，42号巷的那台售货机，老板并不是西里尔。 真正的主人，是夏炁派。 走渊笔也是一样。 它本就是卒船·大明号在灰渊带出的奇物，由钟璃交给西里尔研发改造。 西里尔虽挂着“徒弟”的名头，终究只是夏炁派的编外。 归根结底—— 这一切，都属于夏炁派。 想到自己在那台售货机买到的【CoaLa-酷拉】和【“五只仓鼠”即食肉块】，味道实在难以恭维。 【倒计时：00:02:56】 “没时间，直接来吧！”段洛撩起衣服，“抽手腕，还是屁股？” 西里尔眼睛一亮，段哥果然是真爷们，抽血干脆利落。 她没再废话，快速将两根注血管接入走渊笔尾部—— 一根连着尼罗。 一根连着段洛。 笔尖抬起，快速一按。 “嗡——” 笔尖炸出一道渊蓝色的线光，符文亮起。 界面跳出提示： 【?锚血燃料进度：▍?????（1%）】 【?基础燃料进度：▍?????（1%）】 西里尔盯着光幕，沉声道：“古钥传送需要双燃料——两个进度凑满一百，传送才会启动。” 渊蓝的光线一闪，照亮了尼罗的脸。 “哀悼虚弱”让尼罗的魂识迟钝，抽血的一瞬，痛意直钻心肺，他却连吼都吼不出来。 喉咙张了张，只能逼出低沉的嘶哑。 那滋味，就像被人强按在地上放血。 比痛更难受的，是屈辱。 他眼神一暗： 西里尔当初接近自己，难道只是为了这一天？ 自己…… 真的只是条备用血袋？ 可就在此刻。 “铮——” 钟璃抬剑，剑锋抵在胸前。 其他白首夏炁者对他齐齐躬身，动作整齐而肃穆。 “这是誓血，今日之后，若你有求，夏炁必应。” 誓言如洪钟回荡，礼敬压过了冷酷。 尼罗的瞳孔轻轻一颤。 痛苦依旧在，怀疑依旧在—— 可在那肃然的目光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并非一袋血，而是被当作战友，庄严地记住。 他缓缓闭眼，任由鳄血被抽走，心头那口苦涩的怨气，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算了。 他这一生的执念，就是反攻深海。 若能借夏炁派的力量，哪怕卖他们一个面子，又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 他们已经斩下七罗刹，插旗罗刹岛。 第188章 投币 【紧急！】 【限制：00:02:38（剩余时限）】 【指令：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力量，在限时内将避水珠送回404】 【完成奖励：⊙（奖励根据“献血”贡献度结算）】 【当前“献血”贡献度：1%】 “……？？？” 段洛一愣。 妈的，这命盘是事后诸葛吧？ 针头刚扎上，就立刻弹出“献血贡献度”？！ 任务奖励的提示得更直白：他的血献得越多，贡献就越高； 一旦和尼罗均摊，最后结算下来，他最多能落个“半功”。 抽血，对段洛来说根本不算事。 鬼鲛体质，抽血没有痛感，并且喝点掩感药就能迅速回血。 真正稀缺的，是魂力，是精神食粮，是XP，是任务奖励。 所以算账下来—— 让自己来流更多比例的血，既稳，又划算，贡献度全算在他头上，奖励也能最大化。 既然如此，就绝不能让尼罗的血白流。 “尼罗的血够了！” “1%就够，别再抽了！” 段洛的声音骤然压低。 冷硬得像一柄刀，劈开了舱内的嘈杂。 手腕血管暴起，狠狠递向走渊笔： “其他的冲我来！全部抽我的！——抽我的血更快！” 这一刻，他的语气没有半分慷慨。 只有决绝。 像是在对夏炁派下令。 舱内一静。 尼罗怔住了。 在界海维度，被走渊笔抽血——那不是常规意义的抽血。 魂识会被牵扯，像火钩从灵魂里强行勾肉，远比刀割骨裂更痛苦。 他太知道这种感觉了。 可段哥—— 却要独自扛下九成九。 尼罗喉咙里一阵发涩，鳄眸里泛着炽烈的热意。 “不……抽我的。” 他想喊，可哀悼虚弱让他喊不出来，只有脊背的颤抖，泄露了汹涌的情绪。 ——这一刻，他忽然恨透了虚弱。 若能动，他宁愿撕开自己的胸口，把血全倒进去。 夏炁派的白首们，也被这一幕震住了。 这个人——明明是个新人。 却替他们拔了海王旗， 撑过罗刹的审判， 如今又把抽血的代价全扛在自己身上。 他们把他折腾得够惨了。 404的生死，夏炁的存亡，几乎全压在他一肩。 可他，没有一句怨言。 甚至冷硬得像是早已习惯，把这一切都当成理所应当。 白首们胸腔发紧。 肃然起敬。 段洛一愣。 “？？？” 怎么回事？ 魂力……竟在瞬间猛涨。 那股魂力，不是凭空来的。 他很快捕捉到源头—— 来自罗刹岛上的那根夏旗。 那面旗，在他被审判时插的。 如今十九道意志顺着绑在旗上的发丝，倾泻而下，灌入他体内。 一口气，把他亏空的精神力喂饱了五成。 思来想去。 我去？！ 不会吧！真的不会吧！不会这十九个夏炁者，也是我的“衣食父母”吧！！ …… 拿下那七枚海罗刹炁料，其实并不难。 只要渔人码头的上万人，继续把念想渡到他身上，撑到百分百，撑到他“焰柱”喷涌的程度。 那股魂火的爆燃，就足够把炁料牵引过来。 但眼下——码头那些人，对他的念想不够。 根据钟璃的心电，他知道原因，城统按下“寂灭键”，“寂灭”从渔人码头开始。 他们遇到困难了。 该死的。 “衣食父母”有事，那他的炁料回收，就被搁置了。 他们不能有事。 趁着夏旗的这波魂力注入，段洛往西港神游而去。 …… 西港渔人码头。 海堤已崩。 暗涌轰然灌入，街道瞬间被吞没，水浪裹挟着碎木与尸体冲击而下。 同时，毒雾顺着溃口涌进来，灰白如潮，扑向人群。 空气瞬间窒息，像一张无形的黑网，罩住了整个码头。 妈的！城统干的好事！ 真狠！ 段洛的魂识催动，旗帜轰然燃起银色的魂火。 炽烈的火光猛地荡开，将扑面毒雾和水浪生生推散一隅。 雾中昏迷的几个人，被旗光照耀，眸子里像被重新镀上了一层亮膜。 然后猛然回过神来。 他们怔住，旋即喊出声：“这旗帜……可以驱散毒雾！” “不会死的！” “没有人会死的！” “大家不要怕！” “站进旗光之下！” 呼喊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 可段洛心知——他的魂力有限。 庇佑范围不过百米，撑死能护住一小撮人。 码头上数万流民，根本救不下。 他原以为，自己会眼睁睁看见最真实的修罗场。 人们推搡、踩踏、撕扯，为了活命把同伴逼成尸骸。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 眼前，却不是那样。 旗光照耀的庇护圈里，人群主动分开。 有序的，排排站。 “老人需要搀扶！小孩子往前来！” “不怕！！” “旗在！” …… 【倒计时：00:00:29】 【倒计时：00:00:19】 【倒计时：00:00:10】 守候在42号巷，售货机前的夜鸢，终于收到了红纸传字：“投币！” 第189章 死潮九环，燃至白首 404，渔人码头。 死潮扑来。 它们并不急于扩散，而是死死往这里压。 仿佛整片404的阵眼，就在这片渔人码头，只要破了这里，整座城市就将彻底溃烂。 可偏偏，有一根旗子立在浪尖。 旗上的银焰轰然一震，炸出一圈光幕。 以旗杆为圆心，魂火荡开，撑出一个近乎圆形的庇护区。 光，不是均匀的。 旗焰像潮汐一样，一寸寸向外递减。 越靠近旗心，光芒越炽，连呼吸都变得顺畅； 越靠近边缘，火光越暗，死潮的压迫感愈发沉重，仿佛随时要扑进来。 人群自发分布开。 手挽着手，一圈接一圈地排出去，好像早已彩排过一样。 几分钟内。 近万人排成了九环。 孩子被抱进最中央，挨着旗杆，哭声都在光焰里渐渐止住； 老人、孕妇被扶至第二圈，围在孩子外层； 第三环、第四环，青壮肩挨着肩，腰部以下已没入海水。 第五、第六环，水漫至胸； 第七、第八环，灰雾扑面，呛得血泪横流。 直到第九环。 他们赤膊迎浪，像一根根钉死在海里的桩子，硬生生把最后一道防线，钉在了潮水里。 这些自出生起就被贴上“失败实验”标签、被驱赶至码头的畸种人， 此刻万人环绕战旗，活生生站成一道血肉长城。 “旗在，人在！” “排排站，把我们的骨头站直！” “给城统看看，生当为人不为牲！” 段洛震撼。 他曾以为渔人码头的人太软太懦，但他错了。 曾经的苦难与成熟，并未抹去他们的热血，只是被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而现在，他们用意志反击了这所有的偏见。 借助他们的意志托举，旗焰轰然冲天。 光焰照亮了半个码头，仿佛要把死潮都压下去。 可就在同一瞬—— 段洛眼前浮现出那串血红的数字： 【倒计时：00:00:29】 【倒计时：00:00:28】 每闪一次，死潮就逼近一分。 码头四周的灰雾像被某种无形巨手操纵。 随着倒计时，一寸一寸朝庇护圈碾压而来。 时间越少，死潮越强。 庇护圈节节败退，越缩越小。 第九环——被吞没。 人影坠下。 紧跟着，第八环！ 第七环！ 第六环！ 死潮如割麦。 环层一圈圈倒塌。 段洛很想骂街。 他想起了刚来404的时候，那些个半夜痛醒的夜晚，他只能承受，承受，承受，康复，然后骂命盘。 而渔人码头的人。 他们没有命盘，没有未来可以用来逃避，他们必须试图在这里迎合，接受，扎根，生长，硬着头皮，即使满目疮痍。 而即使到了这种程度，他们！！ 也没丧失活下去的信仰。 “旗还在！别放弃希望，活下去！” “要相信……相信未来……” “相信夏统的世界，一定会到来！” “活下去！” 呐喊一层层涌起，声浪震得死潮毒雾都在颤抖！ 段洛胸口一震。 魂火再度暴涨。 这里是西港，是他插旗执街的地方！ 这些人，是供养他魂火的衣食父母！ 他当然想救——能救一点，就救一点！ 可庇护圈无法覆盖所有人。 魂力涨起，又被死潮逼走，魂识警告连连闪烁。 再这样下去，不等夏炁派激活避水珠，这些人全部都要死在这里。 只能剑走偏锋。 段洛眼底骤然一冷。 旗面上，他的发丝猛然炸开！ 每一根都细若游丝，却裹着炽烈的银火，呼啸着飞射出去。 疾驰到半空时，骤然崩散。 丝线扭转，拉裂，顷刻化作一股股灼亮的液流，像挤碎的毒囊，洒成银色碎沫。 碎沫如暴雨洒下，猛地扑在第三环百姓的脊背与手臂。 ——“滋！” 灼热从触点炸开，银火沿着血肉瞬间窜开，像是将他们整个人强行“焊接”进了旗焰的回路。 呼吸、心跳，同一刻被魂火点燃。 第三环，齐齐亮起。 ——轰！！ 火环炸开，死潮硬生生被逼退几分。 人群重新站直！ “活着！还活着！” “旗在！人在！！” 呐喊炸响！ 意志爆燃！ 有效！！ 段洛趁魂力回流，冲向第四环！ 银火毒液再次洒落。 “滋滋——！” 第四环点燃！ 他们也站了起来！ 信念随之滚烫！魂火越烧越旺！呐喊直冲霄汉！ 段洛来不及回应，魂识里只剩下一声冷硬的念头： ——继续！ 发丝爆散，第五环——亮。 死潮又退去丈许。 可压力也随之倍增。 灰雾扑压下来，像海啸把整个天顶砸落。 段洛喉咙一甜，几乎要喷血。 【倒计时：00:00:23】 咬牙！ 前五环骤然熄灭，第六环，亮！ 【倒计时：00:00:21】 死潮被硬生生挡在第六圈之外。 第七环！ 魂火点燃的刹那，段洛脑子一空，视野一片雪白。 他几乎凭本能抽出最后一丝魂火。 【倒计时：00:00:18】 轰—— 第七环熄。 第八环亮。 死潮被再度逼退，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嚎！ 段洛双目血红，魂火烧得骨髓都在抽搐！ “最后一环——！” 【倒计时：00:00:15】 发丝炸裂。 毒液溅落最外围百姓！ 魂火瞬间爆燃，九环成墙。 前八环熄灭，只余最外这一圈，燃烧在死潮边缘。 光墙轰然定住了潮水。 ——就在最后十秒。 段洛世界猛地一黑。 耳边，只剩轰鸣。 他知道： 自己——只能撑到这里了。 【倒计时：00:00:10】 …… 与此同时—— 卒船·大明号。 夏炁派的白首们死死盯着光幕上的进度条，心口随着数字一格格收缩。 ——【99%】 ——【100%】 就在同一瞬。 “——轰！！” 第190章 避水入碑，夏军归来 同一时刻。 42号巷。 夜鸢死死盯着手里的红纸。 纤维骤然颤动，血字浮现： 【投币！】 她猛地抬头，几乎没思考，便将那张红纸狠狠塞进售货机的投币口。 这不是她第一次跟这台售货机打交道。 表面上，它是摆在42号巷口、对外贩卖零食饮料的街头设备； 可实际上，它是【第七情报组】留下的秘密节点—— 用来传送特殊物资的隐匿中转站。 接收秘密道具时，唯一的“买单货币”就是班德洛出品的红纸。 “咔——” 投入口吞下红纸，齿轮般的咬合声在铁皮机身里轰然转动。 下一瞬，声音一滞。 “咔——” 卡住了。 夜鸢的心脏猛地一缩。 指节青白，她几乎要把整只手捅进去。 屏幕上的数字还在闪。 【00:00:06】 【00:00:05】 【00:00:04】 “快啊！！” 她控制不住，一脚踹上机身。 这一踹有效，售货机的弹仓一颤，一颗晶莹的珠子“咚”的一声掉了出来。 夜鸢下意识伸手去接，可眼角的数字正疯狂闪烁： 【00:00:02】 【00:00:01】 她根本来不及看清。 那颗珠子只在掌心里一闪，就像热浪卷走雾气，瞬息消散。 既不是坠地，也不是破碎。 而是被某种无形的牵引，精准拎走。 夜鸢心头骤然一凉： “……什么东西？！” 她完全不知道。 可远在界海的卒船大明号中，夏炁派已经举杯，答案已然写定： ——天时地利，坐标重合。 ——避水珠，已入夏碑。 …… 【00:00:00】 倒计时，归零。 “嗡——” 轰然寂静。 404，像是被拽掉了神经。 霓虹停闪，电子屏定格成一整片黑幕。 酒馆广播戛然而止，最后一丝残响被硬生生切断。 连枪声的尾音，也仿佛被什么抽走。 整座城区，成了一具死壳。 风，屏住了呼吸。 夜鸢心底骤然一凉： ——死潮全境的【寂灭】？ ——夏炁派，失败了？ 并不。 … 无人知晓的是： 就在404脚下，封存多年的阵纹，轰然亮起。 避水珠入碑，五行齐动。 地底，金木水火土交汇如星图重构。 阵纹如烙印燃烧，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天图，将整片城区映照为阵心。 “噗——！” 石碑一块块冲破泥土，直立而起。 不是一座。 不是百座。 而是——十万座！ 仿佛整个404的地基，本就是一片沉睡的葬阵，如今，一夕之间，悉数出土。 银锣湾霓虹街角，酒池舞场被碑体撕裂； 黑肠坊斗兽场，血水与碎石一同翻涌； 咽口的污沟，石碑自脓水中拔出； 老旧公寓、废弃教堂，水泥与神像齐齐炸裂。 裂痕之下，是棺。 森然成阵。 十万口冷棺，封条齐齐断裂。 棺盖在同一声轰鸣中弹开。 十万身影，自棺中抬首。 那一刻，404仿佛迎来了久违的——呼吸。 有人还记得。 三十年前。 五十年前。 百年前。 他们是夏统旗下的军。 夏碑裂，修炁，寿元骤损，他们白首早衰，被迫沉眠。 如今，避水珠入碑，五行补全，夏炁回流。 白发，在风与火光中，一根根漆黑回溯，枯败气息，被夏碑的五行之力强行逆转。 他们得以从泥土与锁链中站起，得以从霓虹废墟与血池中踏出，得以齐齐返青，回到炽盛如初的年岁。 十万步伐落地，便是十万声宣告： ——夏炁，必将重生！ ——夏统，终要归来！ … 死潮退。 暴雨止。 天亮了。 乌云，被阳光一寸寸剥开。 光，洒在404残破的楼宇与街口。 人们抬头。 他们看到的，只是寻常的天光。 没有碑阵。 没有棺椁。 没有黑发军团。 …… 渔人码头，被死潮啃蚀得面目全非，断桩、血迹、翻折的钢筋与烧焦的木板横陈其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刺鼻的潮腐气息。 有人跌坐在地，背对着海，眼神空洞； 有人抱着孩子，像是在梦中回返，低声一遍遍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有人跪在地上，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喘息，嘴角却忍不住地弯起，像终于走出长夜。 他们都还活着。 这已经，足够难以置信。 而就在码头尽头的浪尖处，那根战旗，依旧矗立。 它的旗面破碎，银焰熄灭，杆身裂痕遍布。 阳光落下的一瞬，有孩子抬头，仰望那根早已熄灭的旗。 “是旗救了我们，对吧？” …… 大明号的甲板上，十九位夏炁者围立一圈。 他们衣衫破损，战袍溅血，却都挺直脊背。 杯中清酒泛起涟漪，映出的是一瞬之间雪白的段洛发丝、是尼罗臂膀上蜿蜒的抽血痕，是他们彼此眼中，那一点未泯的炽热。 酒杯轻碰。 清脆声响，穿透晨雾。 这是敬段洛，一夜白头； 这是敬尼罗，脱甲献血； 这是敬他们自己。 更是敬—— 夏碑补齐五行， 十万大夏军，回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