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过文主角攻不干了》
1. 倒霉深情舔狗
“今年的宗门大选,也不知有没有厉害的后辈。”
“别往前凑,让我先看名册!”
“哎哎,明明我先来的....”
典雅古朴的议事堂内,修士们挤成一团围住杏木桌,抢着看一卷薄薄的鲛绡册子。
仙山上的日子清苦无趣,而身处引霄宗这种有数十万年历史的大宗,日子更是无趣到极点。
年轻的修士们闲得发慌,连递交上来的大选名单都能翻来覆去看。
吱呀——
厚重的朱门发出响声,一声紧随其后。
“诸位,叨扰了。”
这声像是上好的和田玉敲在透亮的冰面上,斯文温润,又带着丝少年特有的清澈。
声音不大,却引得躁动的修士们安静了许多。
心思活络的修士看清来人,连忙朝着门口的年轻修士行礼。
“秦师弟。”
那修士怀里抱着几卷医书,唇珠圆润,面容白皙,面相斯文身材却高挑,一身白底金衣,鼻梁上架着副掐丝点浅翠的琉璃镜。
落进屋的碎光盖在罕见的浅金色长发上,他的金眸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浅淡笑意。
那修士一声出来,其他人也纷纷朝他行礼。
这秦师弟今年才百岁,却是宗内第四峰悬杏峰的亲传,论地位,比他们这些普通弟子高许多。
“师兄、师姐们客气了。”
秦有昼将怀中抱着的书卷整齐放在桌上。
似是不经意,他的视线落在遴选名册上。
“今年想入宗的修士,可是都在里头记着?”
得到其他人肯定的答复,秦有昼伸手拿起书卷,修长的手指仔细抚平被翻皱的鲛绡。
“奇怪了。”
一旁的修士小声给交好的同门传音:“悬杏峰长老不是不收徒,他家的亲传怎么来看名册了?”
一旁的修士轻轻摇头:“不知。”
“不过秦师弟性子好,兴许只是担心哪处出错,故前来看看。”
秦有昼垂眸看着名册。
连着翻了十几页,都没有他想找的名字。
果然只是邪物入侵识海,或者他得了癔症...
就在他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古怪的机械音在他识海里响起。
【宿主宿主,在第二十三页倒数第八个!】
秦有昼心下一紧,快速翻了几页。
手指从后往上点,划过密密麻麻的名字,最终停在两个字上。
——黛旸。
他的神色骤然变得凝重。
【宿主看,我都说了你没得癔症,真有个要害你的人叫黛旸!】
机械音哼哼唧唧。
【都说了我是来帮你改变命运的啦,你还不信。】
一切缘于今早。
因着自家师尊在准备突破已闭关许久,无法去宗里的例会,秦有昼便替他去了。
例会上风平浪静,可在宗主宣布今年想要拜入山门的候选弟子八字已全部收齐时,秦有昼脑海中突然蹦出诡谲声音。
【检测到剧情节点,正在绑定系统.....】
【绑定成功。】
【宿主角色:第一世被娇软渣受误会导致先嘎腰后暴毙但是第二世等渣受追悔莫及后选择愉快原谅抱得美人归的倒霉主角攻。】
秦有昼:?
按照他师尊的话说,这是好小众的一句话。
分明是听得懂的字,合在一起他却不知是何意。
系统的声音太刺耳,秦有昼推了推险些滑下鼻梁的琉璃镜,还当自己不小心碰了师尊养的哪株蛊草,现在中邪了。
可随后自称系统的怪物一顿鬼哭狼嚎,让秦有昼意识到现在经历的一切,可能远比中邪更糟糕。
【我不是邪祟,我是444号主角生存系统!!!】
【宿主要是不信我,您的宗门和您都会被这个叫黛旸的渣受玩死啦——】
恰巧遴选名单已经锁定,系统信誓旦旦说黛旸会出现在里面,还把他生辰八字背了出来,半信半疑的秦有昼便来看虚实。
结果和系统说得分毫不差。
【宿主,您现在肯听我说话了吧?】
见他闭口不言,系统长长叹声气。
机械音越来越重,四周升起光幕。
秦有昼抬起头,一个四方形,长着豆豆眼的铁块悬浮在半空。
铁块身旁,三行字隐隐浮现。
——《娇气包少主他后悔了》
——标签:重生/狗血/温柔攻/小白受/渣虐
——主角:黛旸(受)秦有昼(攻)
【简单来说,您现在正在一本狗血耽美文的世界里,您是个倒霉深情舔狗苏攻,而要毁掉您的黛旸,则是个不长嘴娇气渣受。】
铁坨子眨眨豆豆眼。
【他是青丘族少主,因不满九尾狐妖们被镇压在般若山下,遂出山寻找拯救族人的办法,并报当年被封印之仇。】
【他会在这次大选入宗成为你的直系师弟,您会爱他爱的死去活来,为他一次次打破底线,甚至和全世界为敌。】
伴随它声情并茂的讲解,无数道混乱的流光涌入秦有昼的身体,他额角抽疼,手心渗出冷汗,脑海中接连炸出陌生的画面。
其中有无数个他细心给一个比他矮大半头的少年做饭、包扎、抄书的片段。
他付出全部的爱,为黛旸隐瞒身份、顶撞长老,甚至偷学禁术,还不求名分,不计回报。
而少年心安理得享受他带来的利,偶尔漏点小恩小惠和半真半假的心意给他,秦有昼都能视若珍宝。
可他没发现,自己在这段“感情”之中得到的,只有少年的空口承诺和背刺。
他和黛旸保证过有他在,没人会伤害他,可最后,误会他害了九尾族的黛旸却成送他入地狱的人。
血淋淋的场景挤入秦有昼脑海。
少年眼中蓄满泪水,毫不留情地把手中的连骨刺嵌入他的心脏,还有余力转一圈。
“师兄...别怪我。”
他闭上眼,清泪落下,下手却愈发地狠:“是你先背叛了我,把我的秘密告诉宗主,害我族人没了生还的希望!!!”
秦有昼眼睁睁看着眼前的自己被接连捅刀,却没有半点反抗之意。
一刀下去,少年像是怕他没死绝,抽出匕首,又是一刀。
这一刀利落又精准扎在秦有昼的腹部。
这是他亲口和他说过的,他身上的要害。
鲜血喷涌,染得垂落的金发成缕。散着浅光的血顺着唇角溢出,秦有昼脸色惨白,仍似傀儡一般,脸上始终挂着异样的浅笑。
“师兄...师兄...不怪你....”
他微微启唇,用气音说了几字。
秦有昼并非人族,而是灵物化形。
所以哪怕被贯穿要害且不救治,他依旧能活数个时辰。
这代表他将要看着黛旸丑恶的嘴脸,感受体内血液一点点地流干,生命痛苦地抽离,却依然不会失去意识。
和凌迟毫无区别。
刺骨的疼痛在心口久久不散,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所谓背叛只是误会,后来他知道真相,可一切已经晚了。】
而后,秦有昼看到火光冲天的引霄宗。
养着锦鲤的云池被染成淡红色,万年古木坍塌,踏着同门的尸体,化成九尾大妖的黛旸浑身是血,眼中淌过血泪。
“师兄....”
他跪在血肉之中 ,抱紧怀中小小的木匣。
那里面藏着秦有昼四分五裂的本体,早已没了任何生机。
“害我们错过的人已死,我下来给师兄赔罪。”他喃喃自语,“若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待你...”
此生不珍惜,却空谈来世。
杀生者都知不虐生,黛旸却活活将他虐待致死。
秦有昼心头像是蒙着一层黏腻恶心的胶,生出带着愤怒的困惑。
首先,他为何成为断袖?
其次,他为何如此鬼迷心窍,就为一个偏听偏信,一味索取的妖?
【他说的下辈子,是真的存在哦。】
系统摇了摇机械脑袋。
【后来你们重生了,重生到他拜师之前。】
【而且他也确实对您好了许多,不过这种好也只是听您话,给您好脸色而已。】
习惯了轻而易举就能获得爱的人,早就学不会付出了。
哪怕目睹自己的死状凄惨,秦有昼依旧是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沉默许久,消化大半记忆的他终于开口:“我该如何做,才能规避黛旸带来的麻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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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给您提前预警剧情节点,您只要让足够多剧情节点偏离原有轨迹,就能脱离出主线的掌控。】
“下个剧情在何时?”
【十日后的仙狩。】
在引霄宗十年一次的仙狩中,黛旸会为混入仙门,在引霄山南假意被凶兽袭击,而负责仙狩的秦有昼救了他。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孽缘开始。
秦有昼若有所思:“那我只要不去仙狩,就能避开他?”
【很遗憾,您当日必须到场。】
系统同情地看着他。
【位面由狗血文构建,剧情节点会自我修正 ,等到节点开始,如果它觉察到有重要角色没到场,会用各种办法把您整到场。】
【甚至您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睡觉,都可能遇到一阵妖风把您连带着床板吹过去!】
【所以您如果不想用丢脸的办法过去,就必须主动去。】
系统循循善诱。
【但是去了后您做什么,那就由不得它了。】
“可我不能去。”
秦有昼的笑容淡了些,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
“仙狩的地方在宗外,我不能出宗。”
【为什么?】
秦有昼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实话。
“.....我师尊不让。”
师尊不允许他出宗已经足足三年,百岁修士被师尊拘在宗里并不是光彩事,他对师尊的安排也一直有不满。
可旁敲侧击许多次,师尊都不松口也不说缘由,反倒让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重。
秦有昼有预感,如果他违背了师尊的意愿乱跑,后果会不堪设想。
且他还对系统的话半信半疑,本就不想去见那只会让他倒霉的黛旸。
【.....师尊?】
系统懵懵地反应了会,才想起还有这号人物。
秦有昼的师尊,悬杏峰主嬴未夜,活脱脱的炮灰角色。
他是高阶妖修里最低贱的蜃蛟,出身不上不下,喜欢歪门邪道,疯疯癫癫不招人喜欢。
原书里嬴未夜把秦有昼视作自己的私有物,非常讨厌黛旸。所以他在书里的作用仅限于在攻受走得近的时候跳出来阻止两人,帮两人加固感情。
描写他的桥段加起来都没一千字。
【您都一百岁了,他没权力管您出不出门。】
系统没把这炮灰放在眼里,恨铁不成钢地劝他。
【您想想,您长这么大,难道就没干过一些家长不让干的事?】
它循循善诱。
秦有昼想了想,认真摇头。
“没有。”
他从小就很听话,而且那不光是他的师尊,还是养他长大,拿天材地宝往他身上砸,教他为人处世之道之人。
他是无父无母的灵族,宗门是他的家,师尊就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哪怕是对师尊的决策有微词,他也不想惹他生气。
“不过他最近在闭关,我能暂时瞒住他。”
秦有昼思虑片刻,认真道:“等到回来后,我再和他请罚。”
【您非得干完师尊不让干的坏事还报备,就不能瞒着他吗!!】
系统无语凝噎。
这宿主长得精明,实际上真是呆子一个。
“是我做错了,我就该受罚。”
秦有昼理所应当道,一双桃花目里满是正气。
【那、那他不会为难宿主吧?】
想到原书里面嬴未夜臭名昭著的风评,系统的存盘里面立刻冒出了手铐皮鞭毒蛊和一系列会变成口口的禁词。
....宿主会被酱酱酱酱,然后被大卸八块的QWQ!!!
“只是抄十页道德经,写三千字检讨。”秦有昼不解,“这应当不算为难。”
即便如此,师尊都很少罚他,而且每次罚他,还会陪着他抄书。
【抄、抄书,就没了?】
系统傻眼了。
【他不揍您吗?!】
这可是一个只有千字戏份,却敢杀黛旸三次,还把秦有昼囚禁两次的狠人啊!
他对违背他意愿的人能这般温柔?
“可能....打手心?”
秦有昼那张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丝尴尬。
他小声替师尊辩解:“但已经很多年没打过了。”
2. 苦比绝望老父
【那我觉得,宿主可以尽快准备仙狩了。】
.....原以为是疯批长老和被控制得受不了的可怜徒弟,闹了半天更像是盼子成龙的绝望单身老父亲和爹宝男。
系统已经没力气吐槽秦有昼和嬴未夜诡异的师徒关系。
【我会在剧情节点结束之后,按照您对剧情的修改程度为您发放积分,积分可以用来购买一些高阶灵宝,希望对您有帮助。】
【如果宿主没有疑问,我就把宿主送回去啦。】
“有最后一件事。”
秦有昼定定看着它:“在原先的话本里,我师尊最后的结局如何?”
他得到的记忆里,和师尊的有关的场景很少。
就这些少的可怜的场景里,他们不是在争执就是在动手。
面露失望之色,言辞激进的“嬴未夜”固然让他陌生,但那个为刚认识几年的男人对师尊出言不逊的“秦有昼”更让他匪夷所思。
有关师尊的一切,戛然而止在第一世他和师尊决裂,冲出去找黛旸时。
【抱歉宿主,我也不知道。】
系统沉默了一会,歉疚地眨了眨眼。
【边缘角色的背景故事大多都不全,书里没写,那便是没有结局。】
“好,我知道了。”
整个宗门被屠,师尊的结局想必也不会好。
不知也是好事,能够改写就足矣。
光幕降下,秦有昼手中出现没来得及放下的名册。
一旁的同门们依旧笑闹着,仿佛光幕里的一切都是秦有昼的幻觉。
他把名册递给个眼巴巴看了半天的同门,匆忙消失在人群里。
走了一程,他摘下琉璃镜,疲惫地眨了眨眼。
他在化形的时候受了伤,导致眼神一直不好。
离了琉璃镜一米外男女不分,三米外人畜不分。
但他的其他四感都好,不带琉璃镜也不影响生活。
他径直朝着悬杏峰去。
和师尊说了午时前回,现在走快点还能赶上时辰。
其他峰还是晴天,可靠近悬杏峰,便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黑云压在峰顶,因渡劫而生的紊乱灵力四散开去。
嬴未夜为突破至大乘中期已经闭关三月,可早该来的天劫迟迟未到,怕是还得再闭关一阵时日。
雨水洇湿秦有昼的衣襟,他边撑起伞,边仰头看向时不时从黑云里劈出的落雷。
师尊的此次突破,瞧着并不顺利。
秦有昼拂去被风吹到他肩头的枯叶,小心地避开崎岖路面上的水洼,走入草木在五峰里最为葱茏,四季盛开着杏花的悬杏峰里。
山中幽静偏僻,里头只有他们师徒定居,寝居也在同一处。
他住东面,师尊住西面,中间便是嬴未夜用于突破的袇房。
秦有昼走到袇房前。
妖修突破容易发狂,故而袇房的门被秦有昼早早用玄铁链束缚住,又加了三层结界。
但秦有昼的声音,还是能透过门传进去。
“师尊。”
他呼唤了一声。
可里面静悄悄,没有半点声音。只有带着焦灼气的火灵力盘踞四周,久久不散。
“今日辰时去见了宗主,他说明日还有.....”
他压下担忧,温声和嬴未夜汇报着日常,但到最后也未提仙狩的事。
轰隆——
一道闷雷滚落,秦有昼也恰好汇报完。
“...师尊,您保重身体。”
他轻声补了句。
雨势悄无声息地小了些。
不知不觉,秦有昼身后跟着一溜开了灵智能走路的灵草,它们排着队,等秦有昼帮忙修剪枝叶。
“卜咕!”
一枚胖乎乎的人参热情扑到他怀里,蹬着小短腿撒娇。
是他从小养到大的灵草,名唤芥子。
“别急。”
秦有昼耐心地帮灵草们剪去枯叶,用上驱虫的膏药,又挨个载回盆里。
随后,他又给自己轻车熟路地做了饭,用术法洗净衣物。
【宿主,没人帮您做这些琐事吗?】
系统不解。
他记得书里面写着,连黛旸这种外门弟子,都不需要自己动手洗衣服。
“都是小事,不用麻烦别人。”
秦有昼尝了口萝卜炖的汤,吓得赖在他旁边的小人参芥子抱紧弱小的自己。
最后,他把剩下的汤装好放在冰窖里,每份汤里面配菜都摆得整齐清爽。
【好贤惠!】
系统看得直流口水,却因不能进食,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秦有昼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他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是夜。
向来觉浅的秦有昼失眠了。
许是脑海中多出来太多记忆,秦有昼做了一晚上噩梦。
一会是他为了名正言顺给黛旸带饭,给其他同门也做了饭,最后给黛旸的饭却因不合口味被倒了。一会是他和师尊吵得不可开交,他狠狠推开师尊,冒着雨冲出家门。
....再一会,血模糊了他的视线。
濒死的窒息包围着他,他浑身上下的经脉都钻心地疼,可他却没法合眼。
镜片碎了一地,白净的手上全是皲裂和血污,除了黛旸喜欢的那张脸,秦有昼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在卯时惊醒,他回过神朝窗外看,原本淅淅沥沥的劫雨已经成了暴雨。
所幸师尊的灵力并未失控,只是比先前又紊乱些。
秦有昼依照他的嘱托加固门上的封印,早早往宗主所在的乘云峰去。
“呦,秦小师弟。”
秦有昼刚走到乘云峰下,一道刺耳的声音由远及近。
那是个比秦有昼矮半头,容貌生得还算不错,但却带着几分油滑相的修士。
他一甩手中的拂尘,假惺惺地笑道:“见了师兄不喊一声,是不是缺点礼数?”
“李师兄,我方才没看见你。”
秦有昼的心思在仙狩上,不卑不亢地应了声。
“抱歉。”
宗内五峰依次是修剑道的乘云、修术道的青月、修音律的邈雪、修医道的悬杏和修驭兽的拢灵,它们环绕着作为宗门广场的谷地,连接宗门大阵。
而青月峰的亲传李明禄,是四个同辈亲传里面和秦有昼关系最差的一位。
李明禄瞧不上医修,总觉得医修都是躲在人后辅助其他修士的缩头王八,经常用修术比学医高贵这套说法来找秦有昼不痛快。
所以看到原书之中其他亲传为宗战死,而李明禄却投靠黛旸,秦有昼也并不意外。
他没管李明禄明显不满的态度,坐在位置上自顾自地看起了医书。
“假清高。”
李明禄嗤笑了一声,同旁边跟随他的修士传音。
“一个学医的半瞎子自命不凡成这样,有他好果子吃。”
又过了会,娃娃脸的青衣女修急匆匆地跑进来:“秦师兄,李师兄,我来迟了!”
是拢灵峰的亲传云萝衣,今年才八十来岁。
秦有昼放下书,笑着和她点了点头。
“不算晚,还早半刻钟。”
“师妹。”李明禄露出个夸张的笑,招呼她,“来师兄这边坐。”
“谢谢师兄。”
女修冲着对李明禄尴尬地笑了笑,坐在秦有昼稍近些的位置。
“大师姐在外诛邪,鱼师兄跑出去玩,今天估计只有我们三个。”
她实在受不了李明禄冒犯的态度,生硬地同秦有昼搭话:“按照以往的惯例,应该是选两人去。”
女修苦着脸:“我修为不够,估计轮不上我,但我还是想来看看。”
“仙狩这么累的活,男人干就行了。”
李明禄连忙搭腔:“师妹在宗里,只需要静候佳音。”
“不争取过,总归不知道结果。”
秦有昼安慰满脸不服的女修:“师妹修驭兽,其实本就很适合去。”
在书里,宗主让他一个医修顶兽修的位置,就是极为不公平的事。
李明禄脸黑了一瞬,状似无意地打趣:“师弟别说笑,到时候进山里,就你这书生样,能保护师妹?”
云萝衣拧眉:“我才不用人保.....”
看到门口站着一位白发长须的老者,她连忙收住声。
“宗主!”
老者生得慈眉善目,环视了一圈起身的弟子。
他的视线放在秦有昼身上的时间格外多,满含赞许。
“坐。”
一场即将爆发的争吵被生生压下。
“这次仙狩的人选,我也是考虑许久。”
寒暄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引霄宗宗主吕却尘复杂的神色又落在秦有昼身上。
“结合你们师尊的意思,这次仙狩,就让明禄和萝衣去。”
此言一出,三人均是愣住了。
就连李明禄都没想到,吕却尘独独筛掉了他最看好的秦有昼。
他暗暗得意压了这师弟一头,云萝衣却担忧地看向秦有昼。
她是想去,可她总觉得这安排不合理。
“萝衣正需要锻炼,而明禄有多次主持仙狩的经验。”
见他们神色各异,吕却尘沉吟片刻:“就这般定下,你们这几日好好准备。”
“有昼留下,我有事同你说。”
秦有昼对着欲言又止的云萝衣轻轻摇头,并未理睬得意的李明禄。
“其实,我是想让你去。”
等到两人离开,吕却尘这才叹声气。
“可你师尊闭关前特意叮嘱我,他出关之前不能让你离宗。”
“不过你若是想去,我还是可以瞒着他,安排你一起。”
“弟子是想去,但现在再去主持仙狩于礼不合,请宗主准我能以普通弟子身份暗自随行,不必告知他人。”
秦有昼压下疑惑,镇定地应。
这般,他采取起措施反倒也更灵活。
吕却尘蹙眉:“你该清楚,你若只是随行,那功都算在你师兄师妹身上。”
“弟子明白。”
“....你若是愿意,就这般去。”
吕却尘稍感失望。
他又叹了声气:“你留在你师尊那,听他的话他固然待你好,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罢了,你也不肯听这些,我便不说了。”
秦有昼是所有亲传里头天分最好的,修哪道都能轻松融会贯通,而且是能旺引霄宗仙途的命格,他一直希望他能到他门下来。
可秦有昼倔得很,非要留在最偏最穷的悬杏峰,跟着最糟糕的长老,吕却尘劝不动。
秦有昼安静地等他说完,这才礼貌地回绝。
“承蒙宗主的厚爱,但我的意思,同二十年前一样。”
小会在尴尬的气氛里落下帷幕。
【宿主,原书里面就是您和李明禄去仙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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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师尊没有阻拦。】
一路上,系统都在困惑。
【这不对劲!】
“静观其变。”
书里本来对开会也是一笔带过,只写仙狩的时候秦有昼在场,李明禄被凶兽吓得想逃,他冲上去救下黛旸。
往轻说,现在的结果和没变数一样,但往重讲,师尊的行为实在是反常。
也是奇怪,他刚踏上悬杏峰的范围,刚才还汹涌的暴雨突然小了许多。
秦有昼和嬴未夜汇报过行踪,回到自己陈设简洁的屋里。
他按部就班过着多数修士都觉得无趣的自律生活,天色渐渐黑沉。
【宿主.....】
系统弱弱开口。
【我总觉得这附近凉飕飕的。】
好像闹鬼了一样!!
“悬杏峰比较拮据,可能是哪处窗年久失修了。”
秦有昼关上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的窗,耐心安慰它:“别怕。”
原以为这是哪来的凶祟邪物,可相处了两日,他发现它只是个胆小话多的特殊灵体。
秦有昼向来不吝啬保护任何怀着善意的人妖魔灵。
【好,谢谢宿主。】
系统被他温柔的态度感动得晕乎乎。
【为不偷看宿主隐私,我就先关机了,宿主早点睡吧。】
送走系统,秦有昼盯着干净的桌面梳理混乱的思绪,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疲态。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木匣,从里面拿了颗方形的白色糖块放入嘴里。
放了花生碎的牛乳糖奶香四溢,是他师尊教他的做法。
他师尊会做很多奇怪的菜,可他一直做不出他师尊做的味道,也没见过任何人能做出来。
想到嬴未夜,秦有昼是有怨的,更是心虚愧疚的。
他怨他把他困在宗里数年却不肯说缘由,心虚于自己也欺骗了他。
吱呀——
细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秦有昼猛地回过头去,只有一扇被风吹得半开的门。
黑黢黢的门缝里,透出丝屋外长明灯微弱的光。
可他记得,他锁了门了。
秦有昼没感知到陌生的灵力,只得起身将门关上,透过窗,又多看了一眼袇房。
安然无恙。
夜色笼罩了悬杏峰,似有似无的血腥味从袇房中飘散开,被院落内浓烈的草药香层层掩盖。
硬物摩擦地面的嘶哑声音传出,却很快又归于寂静。
翌日晨起,秦有昼觉察到不对劲。
屋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笼了层足有大乘修为的火灵力,灵力汇聚成结界罩住悬杏峰。
“是师尊的灵力。”
试着用温和的办法离开无果,秦有昼担心突破中的师尊觉察,只得收手。
【他故意囚禁您?】
“也可能是突破时无意识的灵力逸散。”
秦有昼给扭动的蛊草浇着水,苍白地替他辩解。
其实先前他有离开宗门的意图,师尊也用过这种办法。
....他或许被尚且在闭关的师尊监视了。
秦有昼的心里发着毛,强迫自己否定这种令他不适的想法。
八日之后的仙狩,他必须得出去。
【宿主放心。】
看出他的担忧,系统大咧咧安慰他。
【剧情节点会用各种巧合推着您离开,您只管安稳睡觉,想想对付黛旸的办法,当天一定能出去!】
想着系统并不算靠谱,秦有昼还是做了两手准备,偷摸着画了张破阵的符。
用符破阵,师尊必然会发现,但也是无奈之举。
可秦有昼没想到,系统的话一语成谶。
而这推着他离开的“巧合”,是极为大的代价。
八日后的夜里,再次被噩梦缠身的秦有昼在雷声中惊醒。
连天的暴雨席卷悬杏峰,带着一道比一道重的雷劈进袇房。
雨水能冲刷得草木齐齐低头,却没能洗净袇房里飘出来的血腥味。
秦有昼冒雨冲出屋,电闪雷鸣映的他的半边脸苍白无比。
他的脚下,淡红色的血水沿着台阶滴落。
“师尊!”
他顾不得擦镜片上模糊视线的水渍,呼唤袇房里的人。
可回应他的只有更猛烈的天雷。
唯有他攥在手心的护心鳞温热,提醒他嬴未夜还没被劈死。
困住他的结界已经在一道道的雷劫里散了,可秦有昼低着头,面上却没半分喜色。
这是突破失败的前兆。
若不是现在打开袇房门嬴未夜会遭到反噬,秦有昼已经破门而入。
【宿主....】
系统战战兢兢地小声道。
【您放心,他不会死的。】
“你如何能知?”
秦有昼守在门前,手心流淌的金色灵力传入锁链中。
那些所谓话本里剧情的真实感再次逼近,压得他心口闷疼。
这等雷劫绝非常态,为让他走上戏台,那双无形的手伸向了他身边的亲人。
毁他师尊苦等五十年的突破,便是它的第一道下马威。
【因为还没有到剧情里面....他死的时候。】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
炮灰连死自己的时候都不能决定,早领盒饭都不行。
秦有昼的手贴在门粗粝的的表面,缓慢收拢。
“我不会死,他也不会。”
3. 爱乱跑怎么办
他定要改变一切。
救下所有无辜的同门,避免和师尊决裂,让该受惩罚的人罪有应得。
到后半夜,雨势渐渐变小。
秦有昼不确定要去几日,趁夜看过了山里的灵植,抓好药放在嬴未夜的屋前。
最后,他将一张提前写好,言辞肯切的三千字检讨压在药包底下。
师尊总不让他和其他弟子一样下跪,秦有昼默行一礼,踏着刚落下的朝阳快步走下山,朝着宗门广场赶去。
广场上,打着哈欠的李明禄并未觉察山雨欲来。
“我已去过仙狩六七次了。”
他朝着紧张清点人数的云萝衣挑了挑眉:“师妹放心,出不了事。”
云萝衣不动声色地往远处挪了半步,敷衍地笑:“那真是多谢师兄。”
李师兄总这样对宗里的女修,可能算不上骚扰,但也过于轻佻。
看她这副模样,又想到她和秦有昼有说有笑,李明禄的好心情无影无踪。
他又凑过去半步:“你实话说,是不是更想和老四去仙狩?”
没等云萝衣回答,李明禄撇嘴:“啧啧,可不能喜欢老四这种人。”
“看他这样子,未必喜欢姑娘。”
“我对秦师兄没有男女之情。”
云萝衣气得涨红了脸:“而且您背着他编排他,非君子之行!”
李明禄却当她是害羞了,心情更糟。
他甩了甩怀中的拂尘,振振有词:“那是事实,不是编排。”
“你想想,大男人家一天到晚捧着个书酸唧唧在那之乎者也,而且和女修一样天天扫地做饭侍弄花草,半点男人样也没有。”
云萝衣黑了脸,她冷哼了声:“那师兄这般有男子气概的人,还是和其他有男人样的人交好去,别来同我这女子说话!”
广场上的修士渐渐多了起来,李明禄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挪过视线。
易容过的秦有昼站在人群里,恰巧听到李明禄编排他不男不女的一段。
他从不羞于做任何事,爱好也无高低贵贱之分。
秦有昼垂眸,看着地上水洼映出他易容后的模样,没放在心上。
他更担心进山之后会遇到变数。
午时,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李明禄试图和几个女修搭话,却很少有人乐意理他,都只是同他客套。
一向外向开朗的云萝衣紧张地摸着随行的小鸱虎,自从进山之后,就没再松懈过。
“有兽的气息。”
还没到仙狩的地点,她便紧张地低声提醒李明禄:“在南边。”
“我并未感觉到。”
云萝衣差李明禄快两个境界,李明禄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就算有,理当也不是凶兽,不必管。”
仙狩说着好听是铲恶除祟,说直白些,不过是带一群修为不高的低阶弟子对外面做做样子杀几个早就布置好的低阶灵兽。
他们安稳完成任务就行,没必要去触霉头。
秦有昼却顿时提高了警惕。
他偷偷放出两张符往南面去,不动声色走到队伍末尾。
引霄宗里修士很多,没人觉得陌生师弟出现突兀,也没人注意他,极大地方便秦有昼展开行动。
“真的有凶兽!”
云萝衣瞪大眼睛:“再往南就是遥城,里面百姓.....”
“萝衣。”
李明禄不耐烦地打断她:“听师兄的话。”
听到前面的争执,人群里传出骚动声。
秦有昼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带着腥气的风从远处来。
灵物所化的灵族,向来对恶意极其敏感。
腥气越逼越近,近到李明禄也觉察到了异常。
他刚要下令加速,林中传出的兽吼响彻天际。
“救命,救命——”
一道柔弱的少年声音狼狈地紧随其后,伴随着衣袖撕裂的声响。
来了。
秦有昼心头一紧,攥紧藏在袖中的折扇朝时。
“有人被抓了。”
云萝衣毫不犹豫地抽出长鞭:“师兄,我们快去。”
可李明禄却没有动作。
他也感觉到了。
凶兽的修为在千年往上,和他的元婴期半斤八两。他们带着的又是群筑基修士,到时不帮倒忙都算好。
想要制服凶兽还真是麻烦事,倒不如趁早回去禀报宗主。
他咬了咬牙:“都随我回去,禀报.....”
“吼——!!”
没给他逃的机会,一双赤红的兽瞳在丛林中亮起,那是只足足有五米高,浑身毛发粗硬似刺的巨狼。
他嘴里叼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少年,沾染了血丝的尖牙森森,愤怒地盯着吓破胆的修士们。
“救救我!”
那少年原本低垂着头,突然抬起头来,露出姣好的面容。
他生了乌黑长发,偏紫的瞳孔,一双杏目无辜,脸上全是眼泪和血渍。
“仙人....仙人救救我!!!”
他吸着鼻子,既狼狈又楚楚可怜。
看到他这张脸,秦有昼浑身血液逆流。
正是生了这张无辜的脸的人,屠了他整个宗门。
少年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更激得李明禄想要抽身。
可云萝衣却无法坐视不管。
“随我救人!”
她见劝不动李明禄,咬咬牙攥紧长鞭,带着没有半人高的小鸱虎上前去。
她言辞恳切,可肯跟着她的修士却是少数。
女修抬手施术,试图用术法安抚狼妖,但中了药的狼妖早已神魂紊乱。
它平静地低着头,像是已被安抚住,却在云萝衣靠近时低吼抬爪突然暴起,毫不留情地抓向她。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射向狼妖的利爪,精准打在它脆弱的足底。
秦有昼冲出人群,合扇往天上一抛,乌金扇骨离散又拼合,化作长剑落回手中。
“师....”
云萝衣瞪大眼睛,见秦有昼侧目对她比个噤声的手势,连忙住嘴。
她握紧长鞭卷向狼妖受伤的兽足,鸱虎也默契地跃上狼背,咬住狼妖的颈部。
秦有昼手中的剑像是游走的风般,灵巧地掀起粗硬的毛皮,发出铮铮响动。
没等狼妖反扑,那剑又行云流水碎裂成无数段,拼成折扇回到秦有昼手中,袭出一道扇风,看得人眼花缭乱。
血肉在狼妖凄厉的叫声里横飞,污了他雪白的衣袂。
秦有昼不敢有半点松懈,飞起一脚,踢开朝他呲牙咧嘴的狼首。
变故发生在一瞬,李明禄像是吓傻了,眼睁睁看着与凶兽厮杀的师弟师妹。
李明禄自然不希望秦有昼过得好,抢他风头,所以盯着狼妖的动作,泛出丝诡异的期待。
可一切都不遂他的意,秦有昼加上云萝衣与上去帮忙的修士,已足够让狼妖喝一壶。
被四两拔千斤地掀了皮毛,狼妖痛苦地发出哀嚎。它还想反抗,扇骨又化成玉针,精准刺入它颈后的穴位。
“呜——”
巨狼浑身血肉鼓胀,用尽全力摇头晃脑、伸出利爪,想要带着踩在它身上的秦有昼同归于尽。
眼见着利爪要挥向在保护同门的秦有昼,众人的视角盲区里,泛着银光,似蛇非蛇的机关造物在混乱中一闪而过。
剔透的蛇目流转,它的牙尖轻巧嵌入巨狼厚实的皮毛,淌出能够腐蚀金银的毒液。
几乎是在瞬间,巨狼的身形摇晃,没能挥出的狼爪无力地砸在地上。
而那条神出鬼没的“银蛇”吐出嫣红的信子,已经悄然游入乱草丛中。
“愣着作甚,快去!”
李明禄像是才回过神,连忙带着其他修士上前帮忙,表现出副很忙的模样。
庞然大物摇晃了两下,无力地歪斜倒地,“恰好”没碾到爪下的少年。
云萝衣捏着长鞭的手还在发抖,她险些栽倒在地。
女修大口喘着气,难以置信地看着掌心,脸上表情似哭似笑。
秦有昼从狼身上跃下,平静看向姗姗来迟的同门:“起阵,收祟。”
温热的血淋下,少年看得痴了,不顾自己的忠仆已死,傻傻地仰头看着仙人般高高在上的修士。
哼,这仙家人倒还算不错,知道来救他。
这般厉害,身段又如此好的修士,想必一定.....
他期待地仰头看去。
恰巧,那修士也在看他。
他瞪着一双死鱼眼,比城墙拐角还厚的嘴唇上下碰了碰,带着脸上的麻子也在跟着抖。
黛旸:.....
好丑!
他居然被这么恶心的人所救。
黛旸瞬间黑了脸,尖牙把嘴唇咬出血,不甘地低下头,嫌恶地擦擦手背上的脏污。
【果然还是见色起意!】
系统看着热闹,忍不住感叹。
可只是这般,还是不够让黛旸畏惧甚至厌恶宿主。万一哪日他见了秦有昼真容,说不准还会有心思。
“今日多亏了师弟。”
李明禄笑眯眯地凑过来:“否则,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说这话时,带几份咬牙切齿的意味。
仙狩的事肯定会传到宗主耳朵里,到时候全成秦有昼的功劳。
可在场的外门修士都不是傻子,他没法发作,做样子也得和秦有昼做齐全。
秦有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眼,没有作答。
他从纳戒里取出丹药,分给方才帮了忙的修士。
“诸位,辛苦。”
修士们对他,自然是感激不尽。
“师弟客气,今日得亏了师弟跟着。”
“是啊,那巨狼差点把我给吓晕过去,要不是师弟在前面拦着,我肯定不敢往前。”
劫后余生,没人纠结他为何会出现。
方才没敢往前的懦夫们羞愧地低着头,顶着其他修士鄙夷的视线,不住往人群后头钻。
“师弟,他该如何处理?”
两个修士扶着衣衫褴褛的黛旸,小心翼翼地问着秦有昼,丝毫没理睬李明禄。
黛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圈不自觉地红了。
“多谢道长救我。”
“你是何人,怎会在此处?”
秦有昼平静地问他,看着同原书中一模一样。
“我是外头来的流民,家里人都没了。”
黛旸微微低下头,嘴唇发颤:“若是、若是道长们能愿意,求暂时收留我。”
“我不会白吃白住,我会洗衣做饭,也懂简单的术法,能够帮得上忙!”
他搅着一看就不沾阳春水的手指,又长得柔弱无辜,惹得一旁修士们动容。
宗里经常收留落魄散修,若是只让他住一阵子,倒也不是不行。
“把他放下,我先看看伤。”
秦有昼岔开话。
他戴上琉璃镜,半蹲在地,端详一圈黛旸。
但从始至终都没上手碰。
看病不碰他?
黛旸装作疼的模样,轻轻撇了撇嘴,眼中不屑一闪而过。
正好,他也不想这只有姿态能看的丑东西碰他。
“伤势不重。”面对鲜血淋漓的人,秦有昼淡淡地下了判断。
“只是脚腕拉伤,肩膀轻微骨裂,其他处都是擦伤。”
他本以为黛旸做戏会真些,没想到还是因为娇气怕疼,如此浮于表面。
“奇怪.....”他边翻丹药,边轻声自语。
“这凶兽疯得厉害,被凶兽抓住至少一刻,不可能就受这点伤。”
一语点醒看热闹的修士,他们脸上也带了好奇。
的确,这年轻人看着有点修为,但也不至于能从凶兽口中全身而退。
黛旸稳住表情,压下心里的不耐与烦躁,低着头,抿着嘴要哭不哭,像是丢了魂一样装起傻。
秦有昼继续道:“这凶兽发狂袭击百姓,也是件怪事。”
他抬眸看向黛旸:“你是如何被它袭击?”
黛旸吸吸鼻子,委屈道:“我想去南边讨活路,就偷懒从山里穿过去。”
“没成想今早走得好好的,突然就遇到凶兽....我当时慌神,拼命喊救命,后面便不记事了。”
这套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显然暂时挑不出错,秦有昼像是信了,轻轻点头。
他的视线落在黛旸沾了绿色汁液的指甲上,又很快挪开。
“云师妹。”他看向一旁回过神,正在擦脸上血迹的云萝衣,“你通驭兽,能否趁着凶兽未死,帮我看看它发狂的原因。”
他严肃道:“是凶兽暴乱都算好,就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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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刻意为之在山中作乱,必要彻查清楚。”
草药服用到起效要时间,起效到完全测不出自然也要时间。
“当然行!”
云萝衣来了精神:“您给我一刻钟时间就好。”
这下,黛旸的脸色一僵。
他爹可是青丘族长,他从小要风得雨的,现在不就是想进个引霄宗,怎么这么麻烦?
他咬着牙,强颜欢笑着不愿露出破绽。
“对了,这位小友。”
秦有昼起身,语调温柔又疏离:“我无法确定凶兽身上有无兽毒,所以你的病情,还需详细诊过。”
“...兽毒,应当是没有。”
黛旸连忙打起马虎:“服了您给的丹药,我现在觉得身体好着。”
“师弟,他看着吓得不轻,你就别咄咄逼人了。”
李明禄借机打压秦有昼:“人家估计也是怕你乱用药,毕竟是药三分毒嘛。”
“他既然没处去,就验过身份,再暂且带回宗里安置,也算结个善缘。”
他本意是和秦有昼对着干,可黛旸听到他还要验身份,原本就白的脸色更加苍白。
偏巧这时,云萝衣捏了块沾绿色草液的帕子兴冲冲凑过来:“师兄,它果然是中毒了!”
“咳咳....”
黛旸狠下心,毫无征兆地吐出一口鲜血,打断云萝衣的话,试图利用苦肉计来博取修士们的同情。
没等其他人回过神,秦有昼利落掰着他的下颌,强迫他张开嘴。
他看着斯斯文文,实际上常年练武,手劲大得很。
“只是咬着舌了。”
他草草扫了眼,快速地松开啊啊乱叫,捂着腮帮子愠怒盯着他的黛旸。
卖惨卖到一半被打断,黛旸扶着脸讪讪低头:“...见到这么多仙长,我,我太紧张了。”
他这般行为一出,任是再没心眼的修士,也觉察到了不对。
“你说这小兄弟不会是想混进咱们宗,才这般做吧?”
“可别这么说,人家到底是真受伤了,但我也觉得奇怪....”
“我建议把他送去附近的城镇,他刚受过惊吓,留在山里只会更心绪不宁。”
秦有昼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也不再废话。
“师妹和师兄意下如何?”
云萝衣:“当然行。”
李明禄只得点头。
“我还有事,麻烦李师兄送他一程了。”
秦有昼勾唇微笑:“看李师兄方才对他很热心,帮人烦请帮到底。”
黛旸嫌弃地瞄了眼李明禄,勉强笑笑。
长得还不错,但他不喜欢矮的,到还不如让那救他的丑东西送他。
“....行。”
李明禄咬牙切齿。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成功偏离剧情!】
随着同门们的议论声被抛在远处,系统兴高采烈的播报声传出。
【本次剧情破坏程度为90%...也就是九成的意思,获取90积分,后续可以同我兑换道具。】
【您一共消除“黛旸的好名声”、“李明禄的抢功”和“您对黛旸的怜悯”三个剧情影响,全文破坏进度5%。】
“为何只有九成?”
【因为黛旸对您依旧生成了较低好感,没能彻底破坏“黛旸的好感”。】
系统无奈。
【简单来说,就是您的言行举止还是太帅了,帅也是一种原罪嘛。】
秦有昼:......
这居然也行。
【90%已经非常高了,一般的宿主能偏离一半剧情,都算是很厉害的! 】
【不过这是最简单的新手任务,下个剧情点就更难一些。】
秦有昼猜测:“下个剧情是阻止黛旸拜师?”
【宿主很聪明!不过准确来说,是在三个月内阻止黛旸拜入您师尊门下哦。】
原书之中,黛旸先和秦有昼培养感情,又用偏门的办法在宗门大选里夺魁,利用这两重原因,强迫嬴未夜收他作徒弟。
两人同在一处,更方便了黛旸作妖和耍小动作。
【这是至关重要的节点,希望在接下来的剧情里,宿主依旧能再接再厉!】
既然如此,说明他可以让黛旸无法入宗,也可以在不得已之下,引导他拜在其他师伯师叔门下。
只是把他放进宗里就是祸害人,还是尽量拦在宗外稳妥。
秦有昼边走边想。
拜在他师尊门下....
等等,师尊。
遭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染了血迹和脏污的白衣。
这副模样回去,万一让师尊看见,怕是要倒大霉。
可秦有昼没脸在树丛里换衣服,只能潦草用术法清除掉衣服上的多数血迹,再取了纳戒里的夜息香粉往身上撒,勉强盖住血腥和土腥味。
他在心里祈祷着嬴未夜还未出关,加快往回走的脚步。
走进悬杏峰里,秦有昼的心渐渐放下。
雨停了,山中静得可怕,他没感觉到师尊的火灵力盘桓在附近。
回到寝居,门口的蛊草们依旧在安静地沉睡。
只有不好好睡觉的小人参抖了抖叶子,和他问好。
“芥子,师尊出关了吗?”
秦有昼微微弯腰问他。
“卜咕。”
人参摇了摇脑袋。
远远看去,他写给师尊的检讨原封不动放在门口,秦有昼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可进屋的时候,他依旧如同做贼般心虚,好像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轻手轻脚地摸进自己的屋里,秦有昼关上窗,脱下身上脏污的衣袍,只剩下一件轻薄的里衣。
他长出了一口气,手搭上衣襟,正要把里衣也褪去。
“小、昼、儿。”
凉凉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尾调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灵力像是寻到猎物的蛰伏巨蛟,瞬间充斥在寝居的角角落落。
分明属火,却像是从十八层炼狱而来,没有半分温度。
秦有昼的瞳孔猛地缩紧。
微凉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手背轻抬,托起一捋他染了血痕的金发。
“说吧,去哪了?”
秦有昼艰难地侧过身,对上一双毒草般的幽深绿眸。
4. 您真的有病吧
屋内光线昏暗,显得那双眼睛的主人脸色愈发地苍白。
他长相称得上明艳,生了双瑞凤目,眉尾也微微上扬,可脸上不见半分活人味。似有似无的死气和阴郁像是渗透在骨血里。
干净、繁复但穿着随意的衣袍只遮住锁骨往下的皮肉,乌黑的长发用银蛇纹路的盘扣潦草固定,几缕青丝不受约束地垂落。
不像仙尊,倒像个妖道。
空气死了般寂静,屋里的温度都降下大半。
他定定地看着秦有昼,脸上笑意越来越淡。
【他、他他什么时候来的?!?】
系统吓得吱哇乱叫。
它刚才丝毫没看到有人靠近,这家伙怎么和鬼一样!
可看着,宿主好像还算镇定。
难道是他有办法对付嬴未夜了?
和压抑着怒火的师尊对视,秦有昼喉结微动,仓促地将拉开的衣襟合上。
“师尊。”他默默移开视线。
“您出关了?”
系统:。
闹了半天您居然也只能转移话题吗!!!
白期待了。
“嗯。”
嬴未夜的声音并不低沉,却带着几分哑。
“好重的夜息香气味。”
他毫无温度地扯起唇角:“我再不出关,你怕是都要去魔域混成魔尊了。”
“是吧,小昼?”
末了,他的咬字重重往下。
“师尊恕罪。”
秦有昼硬着头皮辩解:“...弟子只是出去了半日,而且仙狩的地方,就在宗门附近。”
“为何要去仙狩?”
嬴未夜淡淡的话里听不出喜怒,可秦有昼品出丝恨铁不成钢。
“....弟子已经三年未出宗,想去看看。”
秦有昼明白自己撒谎的本事有多拙劣,尤其是面对抚养他长大的人。
所幸嬴未夜并未深究。
“有昼。”
他沉默许久,声音轻了许多:“我闭关前同你说了什么,可还记得?”
秦有昼眼睑微动:“没有您的允许,不得出宗。”
“记得就好。”
嬴未夜的视线终于挪开:“过来。”
系统:!
要来了吗,传说中的口口。
他就知道宿主说嬴未夜很好是假的....
嬴未夜接着道:“坐下。”
系统:?
他以为宿主都要被折磨了,这个坐下....是哪种惩罚仪式?
秦有昼乖乖坐下。
嬴未夜一挥手,没有温度的火焰点亮屋里的灯,原本阴森的室内顿时变得暖意融融。
“手伸出来。”
秦有昼坐在他对面,乖乖伸出手。
嬴未夜像是罚小孩一般,不轻不重在他手心上拍了下:“长本事了。”
知道系统还在看着,秦有昼心头升起耻意,却也只能低头沉默。
嬴未夜没再吭声,安静地搭着他的脉。
搭了会还不够,他又站起身来,仔仔细细把秦有昼从上到下看了个遍。
可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小辈,反倒是像在看珍藏的艺术品。
他的手指在秦有昼脸上蹭了下,按下的皮肉很快弹回。
确信他没易容遮伤骗他,嬴未夜面色稍霁:“还行。”
“师尊,我错了。”
秦有昼惭愧地低头。
虽然嬴未夜没提,但是他能觉察到他的虚弱。
师尊不是正常出关,而是突破失败后理智回笼,着急他的安危强行破关了。
“知道错,下回别再犯。”
嬴未夜取了药,仔细处理他手背上没愈合的擦伤:“不学好,倒学会预制检讨了。”
预制检讨。
应该是在责备他提前写检讨的意思。
他小时候师尊总喜欢说些奇怪的话,什么“户口本凑不出一页纸”之类的,秦有昼已经习惯了。
后来他好奇问过师尊一次是什么意思,师尊难得尴尬到没同他解释。
再往后,师尊说这些词的次数的少了许多,但偶尔还会冒出来。
秦有昼认真道:“我重新写一份。”
“算了。”嬴未夜懒懒道,“欠着,你下次再犯写一万字。”
“先去沐浴,再来吃饭,等会申时自觉去院里罚站一个时辰。”
悬杏峰是宗里唯一一处辟了谷还要准时吃饭的地方,嬴未夜对这种凡人的仪式情有独钟。
秦有昼连忙道:“您刚出关,我去做饭。”
嬴未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去沐浴,听师尊的话。”
“好、吗?”
“....好。”
屋门被轻轻关上,系统小心冒头。
【宿主,看起来他确实没书里那么吓人。】
好奇怪。
嬴未夜明明要气疯了,周身气场沉得吓人,怎么就把宿主放过去了?
修士体质强悍,一般人违逆师命,被罚去宗门广场跪三天都是轻的。
这挑着一天里最舒服的时辰站一个时辰,和逗人玩有什么区别?
罚这么轻就算了,嬴未夜甚至还给他上药和做饭吃。
秦有昼神色复杂。
他匆匆地沐浴过,把身上的血腥味除得一干二净,随后煎上药,去丹炉取来稳固心神的丹药。
屋外传来饭菜的香气。
宗里不让吃大荤,可嬴未夜觉得秦有昼吃草会和李明禄一样长不高,向来不管这些。
色香味俱全的菜摆在桌上,是醋溜莲藕和用了草药的肉煲。
两人相对坐着,一时无话。
“我过会要出去,你站好后早些去睡。”
嬴未夜淡淡开口。
他的情绪比方才平静了许多,眼神也清明,像是被抽离的活人气又回笼了。
“您不适合外出。”
秦有昼蹙眉:“您的身体还没好。”
“我清楚我的身体。”嬴未夜顿了顿,放缓语气,“出关、突破失败和你没关系,别想太多。”
秦有昼欲言又止,终只道:“我给您配了药,您吃过药再走。”
嬴未夜眼中带了很淡的笑意,给他夹了一筷子藕:“好孩子。”
吃过饭,秦有昼看他喝了药,提醒嬴未夜换了身得体的衣物,目送着他远去。
【好奇怪。】
系统嘀咕。
秦有昼给摇头晃脑的人参洗着澡,抽空问系统:“哪里奇怪?”
【就是你们两个,真的很奇怪啊!】
系统眨眨眼。
【明明都担心对方,但是都不肯说,搞得彼此好尴尬。】
这样下去,就算没有黛旸,迟早还是会因为误会吵起来的。
目前来看,嬴未夜对它的任务还是正向的,所以系统不希望他们闹掰。
还有一点,系统没敢和秦有昼说。
也可能是它存盘里几个T的口口小说作祟,他总觉得这俩人的师徒关系不太纯粹。
比起师徒,好像更像是父子,还有点像....
系统没敢往下想。
听了他的话,秦有昼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师尊究竟有何事隐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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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不是没尝试和师尊沟通过,但师尊的口风很紧,他只能不断地说服自己师尊有苦衷。
而他绑了系统的事,同样无法和师尊开口。
只要一提及和系统、原书有关的字眼,他就会发不出声音。
秦有昼对现状存有忧虑,但也无计可施了。
希望在矛盾攒在一天爆发之前,能够被化解。
他的视线落在种满灵草的院落里。
宗里不给他们拨钱,所以院子没法翻修,和六七十年前一模一样。
灵族心智和容貌都长得慢,他三十岁时,还是只有人族六岁孩童模样,喜欢缠着师尊。
他们坐在草地上看书,师尊给他念着《道德经》里的话。
那时的师尊状态比现在稳定得多,只是偶尔会心神紊乱,多数时候都和常人无异。
秦有昼坐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
他觉得师尊好像自己不太信那些话,可他却摸着他的头,要他一定要信它们。
“旦儿。”
师尊摸着他的头,喊他的乳名,看他的时候,绿色的瞳孔里落了光。
“你往后一定要做个热心、正直、善良的人。”
秦有昼用力点了点头。
他听进去了,也一直这般做。
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如雪泥鸿爪般,淡在冗长的时光里。
...
引霄宗,囚邪渊。
由山洞改造成的监牢常年潮湿阴暗,嬴未夜脚步轻快走在前面,身后战战兢兢跟着一溜修士。
修士们死死盯着他的后背,就像是在看一条随时要咬穿人脖颈的毒蛇。
看到远处蜷缩在最后一间囚牢的巨狼,嬴未夜的眼神寸寸晦暗。
“还是不肯说?”
“回长老,是。”
身后的修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硬着头皮道:“....兴许本就是这孽障误食毒草,没人教唆呢?”
嬴未夜睨了他眼,收回视线。
隔着寒铁围栏,他坐在巨狼的对面。
“你想求死?”
他的声音在幽静的地牢里回荡。
对上巨狼虚弱又嫉恨的视线,嬴未夜笑眯眯拖着腮,另只手的手指焦躁地敲着凳面。
方才在秦有昼跟前极力压抑的不耐和戾气,正在逐渐显现。
他的瞳孔如蛇般尖细,其中不含半点对同为妖族者的怜悯。
“无妨。”
一枚发丝粗细的血红长线从他袖中游出,朝着巨狼爬去。
它会把他的经脉缝合,让他一直不能咽气,想自尽都难。
“你不肯说,我有很多让你开口的办法。”
巨狼惊恐地后退,嬴未夜抬腕,一把由坚硬鳞甲拼成的折扇出现在手中,拼凑成扇的每片鳞泛着寒光,都能轻松割开最粗糙的皮毛。
“四长老,请您稍微...下手轻些。”
身后的修士们汗流浃背,却没人敢阻止他。
医修折磨人明明用蛊用毒都行,他居然还要亲自下手屈打成招。
这传出去,引霄宗又要被扣帽子了。
嬴未夜瞳孔微动,对他们的劝告不予理睬。
“出去。”
“是。”
修士们被大妖的灵力震得头皮发麻。
“对了。”
他们刚劫后余生般转身,嬴未夜的声音又和鬼魅般响起。
“去悬杏峰告诉有昼,我给他留了晚饭在锅里,让他自己吃,不用等我。”
修士们:?
你有病啊!!!
“....是,嬴长老。”
5. 拱白菜猪来了
修士们找到秦有昼的时候,他正在严肃记录灵草的长势。
微风吹得金丝轻拂,夕阳落在他的肩上,给他的脸上镀层柔软的细光。
“师尊那边可有麻烦事?”
听完他们的复述,秦有昼放下那本用了三年,却因为收纳得当,只是起了些毛边的竹纸册。
“师弟放心,嬴长老安好。”
为首的修士擦了擦额角的汗。
...有嬴长老在,麻烦的应该永远是别人。
“有劳师兄跑一趟。”
秦有昼冲他们淡笑:“悬杏峰刚下过雨,师兄们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多谢师弟提醒。”
修士们松了口气,方才嬴未夜带来的阴霾,可算是烟消云散。
嬴未夜这般不做人的长老怎么会教出个这般体贴的学生,是全宗上下的未解之谜。
是夜,秦有昼躺在床上,望着窗外舞动的萤虫难以入眠。
上回仙狩旁边人太多,他怕被师兄发现,只在黛旸身上放了较为隐蔽的寻位符。
符只有一月效用,所以想要在宗门收徒前找黛旸的把柄,他就得在一个月内离宗,给黛旸身上换张效用更强的。
可哪怕是分形出去,师尊都能察觉,所以必须要说服他让他离宗,或者有能助他悄然离开的法器才行。
“系统。”
【宿主,我在!】
“你之前说能用积分同你换的物件,都有哪些?”
或许里面有能用上的东西。
【稍等,我马上给宿主调取!】
片刻后,一面巨大的光幕在他眼前弹出,从灵宝、神兵到灵兽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珍味坊的限定糕饼。
可好东西的积分都高得吓人,秦有昼翻了几页,发现他这点积分能换的丹药,品阶低到平时师尊都是拿去喂鸡的。
只能再攒攒了。
夜色实在太深,秦有昼没再往下滑,让系统关了页面。
与此同时,引霄山脚下的遥城。
黛旸躺在硬板床上辗转反侧。
这木床咯得他娇气的身体难受,他又想到“救”他的那修士。
分明长得那么恶心,可他总觉得,那修士没看起来简单。
.....要是能借他的力入宗就好了,可他居然会推开他!
想到现在唯一一个护着自己的老奴没了,入宗也没着落,黛旸不甘心地举起拳,重重锤了下墙。
仙门的考核这么难,他又不懂这些,没人依靠,恐怕是难进去。
事已至此,只能先在城里安顿下来,再另找时机。
翌日。
狼妖那处传来消息,据说是自尽前都没招受谁指使。可他不光惹了嬴未夜,还触怒了云萝衣的师尊。
“我打算和霍唤宁剖尸看过,你就不必去了。”
清晨才回峰的嬴未夜把精巧的木匣递给秦有昼:“他让我带给你,说是谢你救他徒弟。”
秦有昼打开匣子,里面是枚金光闪闪的七品兽丹,放到拍卖会上价值百万灵石。
这对也很拮据的拢灵峰而言,是能拿出的极好礼物。
“这太贵重了,我并未帮她做什么。”
“他原本要带十个兽修亲自来谢你。”
嬴未夜懒懒道:“要是不收,悬杏峰怕是没清静。”
秦有昼只得把木匣收进纳戒。
眼见着嬴未夜心情还不错,秦有昼抿了口茶,斟酌着开口:“师尊,我生辰在一月后。”
秦有昼的生辰是嬴未夜给定的,在立冬的时候。
嬴未夜的心情更好了些:“百岁生辰,你打算如何过?”
秦有昼强逼着自己注视他,面上轻描淡写:“我想去遥城看迎冬的祭祀。”
遥城每年会在冬至祭神,取悦掌管冬时天时的冬神,祈求风调雨顺,求他不降神罚。
他小时候经常被嬴未夜领着看,这理由合情合理,可秦有昼实在是不会撒谎,身上的不自在快要溢出来。
周围的气氛一点点变冷。
“小昼。”嬴未夜的声音依旧很轻柔。
“你撒起谎,从不爱看人。”
秦有昼沉默着,搜刮脑海里求人的办法,可他似乎只有在极其小的时候,抱着师尊的大腿要糖吃时求过人。
...这办法自然用不了。
他手指微微收拢,抬眸和他对上视线:“师尊,我想下山去看看。”
“为何?”嬴未夜嘴角的笑意寸寸变淡,狭长的眼睛微眯。
“待在宗里不好?”
周围的气氛开始变得咄咄逼人。
“您当年同我约定三年,如今三年之期已到。”秦有昼硬着心道,“我想知道外面如今是如何光景。”
“没必要,人间得百年才一变。”嬴未夜藏在平静水面下散漫的态度浮现,比他更加强硬。
“且你现在不能出去。”
秦有昼反问他,语速都快了些:“可这又是为何?”
不能出去,也总有道理可言。
“以后你会知道。”
嬴未夜低头看着茶汤:“我会让你出去,但不是现在。”
还是这套说辞,他已经听了数十遍。
温和如秦有昼,也难免起了些异样的情绪。
他不会对师尊表达不满,只能垂眸一言不发,没向往常一般若无其事地应下。
见许久没人应,嬴未夜的表情微僵,没了方才运筹帷幄的模样。
又过了会。
“....最近,宗里可有人因你不能出去,在说你闲话?”
嬴未夜试探着问。
“回师尊,并无此事。”
秦有昼不明所以。
【宿主,快继续装可怜!!】
一直在静观其变的系统灵机一动,忙出主意。
【您师尊吃这套啊,和他装个可怜,咱们就能下山了——】
秦有昼回过神:“可我不知如何装。”
他不觉得自己可怜,刚才也只是实在不愿回话,在想应对之策而已。
【哎呀,就想想黛旸那死出嘛!】
系统继续煽风点火。
【您看,黛旸这厮整天就等着您舔他,而且背地里骂您师尊脑子有问题,是条赖皮蛇!】
不愉快的场景接连浮现,秦有昼的嘴角往下垮了一瞬。
这种表情在向来好脾气的秦有昼脸上极其罕见,这下,嬴未夜的脸色更精彩了。
“说说。”
他放缓了语调:“生辰时,你想去哪处?”
“我想去月倚楼。”秦有昼虽不明白师尊为何突然改了态度,但聪明地顺着道,“您三十年前带我去过。”
黛旸住的地方就在那附近,他不用见他,找到他位置,去把定位的符换成能视物的符即可。
“行,就当满足你生辰愿望。”
嬴未夜听到地方,像是想到不好的事,脸色不算好看。
可看秦有昼罕见露出这幅模样,他退而求其次:“但师尊要和你去。”
“多谢师尊。”
秦有昼心头一喜,面上装得严肃:“只是开山在即,长老似乎不方便出宗。”
嬴未夜无所谓道:“犯了那条宗规,只是被罚百年不得收徒,算不得什么。”
他抬起手,顺道摸了把秦有昼的头。
摸头长不高是谣言,哪怕秦有昼已经长大,嬴未夜百年留下的习惯依旧难以根除。
被摸头的秦有昼早已习惯,无奈地笑了笑。
的确,让一直都不肯收徒的师尊不得收徒,好像不算惩罚。
“现在高兴了?”
嬴未夜脸色松快些:“你昨日劳累,今日去好好休息,不必修炼。”
“弟子不累,还是要修炼的。”秦有昼认真地答,“倒是师尊刚出关,应该好好休息。”
“解剖凶兽,该由弟子代....”
“有昼,乖点。”
嬴未夜似笑非笑:“你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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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还想出门,就按照师尊说的做。”
“...弟子这就去休息。”
秦有昼有预感,师尊就算剖出结果,可能也会瞒着他。
好在霍师叔嘴不严实,到时问他也是办法。
一月后,立冬时节。
今年的第一场雪还未下,只有几束早梅稀稀拉拉地开在城墙边。
人妖灵三族混居的遥城依旧热闹喧哗,和三年前并无两样,可太久没出门的秦有昼看哪都新鲜。
对此,嬴未夜如临大敌。
眼见着秦有昼有半步要走岔,他抓着秦有昼的手,手指微微用力。
丝毫不顾对方已经长大,两个男子这般拉扯,似乎于礼不合。
秦有昼太久没出来,也没意识到。
他的视线落在远去的纸鸢上,笑闹的孩童和他擦肩而过,像是他从未触及的烟火气。
哪怕出门,嬴未夜依旧紧绷着,想把他隔绝在人海之外。
直到来到月倚楼,秦有昼感觉到黛旸离得很近,却一直没能找到放符的机会。
得亏今日运气极佳,在嬴未夜同跑堂的确定预定过的厢房时,他看到角落里居然有道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不算高,少年模样,精致的脸上带着委屈神色,穿着粗布麻衣。
是黛旸。
他压住心头的惊讶,忙将早就藏好的符咒放了出去。
有这道符在,黛旸往后的一言一行都将无所遁形。
他放符的瞬间,嬴未夜的动作顿了下。
“你用术法了?”
一道传音过来,秦有昼镇定道:“弟子方才似是看到邪祟,担心他害人,故想确认。”
他这回不算撒谎,所以说得理直气壮。
嬴未夜狐疑:“邪祟在何处?”
秦有昼看向黛旸在的方向,已经空空如也。
“应是跑了。”
嬴未夜没再深究。
他突破失败,修为还没完全恢复,也无法探查秦有昼施术为何。
厢房位置好,里面清静,往外看有又遥江流过。等到申时,迎冬的祭天会沿江举行,这处也能看到祭台全景。
看祭天只是秦有昼扯的借口,可嬴未夜却上了心。
秦有昼喝着茶,看着在看江景,实则密切地观察着符箓传来的黛旸动向。
黛旸似是因为生活拮据,在这间酒楼里做佣工。但他笨手笨脚的,就他看的这会,已经传错了两次菜,挨了一顿骂。
要不是长得好看,恐怕早就丢了工。
“有昼。”
嬴未夜取出包得严实的礼匣,里面是秦有昼喜欢了很久,但因想省钱不舍得买的紫砂小药炉。
“生辰吉乐。”
他脸上的淡笑终于不再掺杂过多的情绪,显得人都明艳了些许。
秦有昼忙不再理睬黛旸。
“多谢师尊。”他面露惊喜之色。
师尊说过,他给的生辰礼要回去拆。
所以秦有昼接过礼匣,把它小心地放在纳戒里。
“该花的钱就花,不用想着省。”
嬴未夜眼中的笑意更甚:“你闷着,我也难猜.....”
“啊呀!”
他话音未落,门口传来重物落地声和少年痛呼声。
听着十分耳熟。
秦有昼忙往符那头看了眼。
真是黛旸。
就这点功夫,他传菜传到了他们这来。
黛旸不小心崴了脚,摔在地上红了眼圈鼓着腮帮,明明也没多大事,就是委屈得不行。
像是被扰了清静,嬴未夜的神色骤然变得阴鸷,手背上的青色脉络愈发明显。
而门外的黛旸不知死活,又给自己添了把火。
他扶着虚掩的门想要起身,却失去平衡,重重摔进了屋里。
“唔.....”
迎接他的不是秦有昼可靠的怀抱,而是冰冷的地面。
还有双暗藏了杀意,泛着层幽光的绿眸。
6. 给我跪下道歉
想到原书里黛旸的挑拨离间,秦有昼心中骤然警惕。
师尊和黛旸,还是少些交集为妙。
可还没等他采取行动,一道风从他身侧掠过,力度大到硬生生把满地汤水和黛旸齐齐清理出门。
秦有昼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黛旸脸上的惊恐,只看到几条面挂在他的头上。
还有一条进了鼻孔。
“师尊.....”他压下上扬的唇角,微偏过头,装出茫然模样。
“发生了何事?”
嬴未夜和他面面相觑,轻拍下自己的手腕,轻描淡写:“我还当是歹人。”
秦有昼:“好像只是个传菜的跑堂,走错了地方。”
嬴未夜抱臂:“已经丢出去了,总不能把人拖进来。”
“你别学师尊这套就行。”
秦有昼:。
“师尊说得也是,可下回还是下手轻点好。”
毕竟让宗主知道了,又要往师尊身上扣帽子。
可嬴未夜像是会错了他的意,脸上的笑冷了几分:“这等蠢人,下回应当也遇不上了。”
“有昼,不必管他。”
秦有昼赞同地颔首。
过了会,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急匆匆跑进厢房同他们道歉。
“这新来的笨手笨脚,惊扰了二位,我做主给二位送些菜,请二位大人有大量。”
嬴未夜把玩着杯盏,探究的视线落在秦有昼身上,没抢着说话。
像是等他的态度。
秦有昼刚要习惯性地说无事,想到黛旸的嘴脸,到嘴边的话转了一圈:“今日是我生辰,他这般冒失,确实是扰了我们。”
他加重了语气:“还请您莫让他再出现,再来一次,我恐怕受不起。”
“是,您说的是。”
掌柜脸色又黑了些,在心里把黛旸骂了几千遍。
这种来路不明的,果然皮相再好、要的月钱再少都不能要。
今日便找个机会把他打发了得了。
外面已经是半下午,街上反倒比正午时更热闹。
冬祭要开始了。
据说不给冬神最隆重的典仪,他就会为凡间降下惩罚。
冬祭对于仙人们算不上什么,可遥城人来说的规格极高,颇受重视。
“今年遥城冬祭,也不知是哪家宗门主事。”
秦有昼看着窗外。
遥城附近灵气充裕,宗门众多,冬祭这种凡间的祭祀,一般是些小宗门轮流主持。
“听说是长衡宗。”嬴未夜心情颇好地给自己倒了半杯酒,“要是想去,我们过会去近处看。”
秦有昼应了声,将灵力和跟着黛旸的符连接。
他固然想去看冬祭,可不想在好时候看到黛旸,还得盯紧他的动向。
被赶到灶房的黛旸肿着核桃大的眼睛,正在费劲地搬木箱子,脸色难看得吓人。
“动作快点!”
看黛旸磨蹭,人高马大的监工不耐烦道:“这是冬祭要用的酒肉,要是怠慢一点,老子要你好看!”
木箱的盖子开着,里面装满粉白色的肉。
秦有昼无意间多看了两眼肉,发现有些不对劲。
遥城的祭祀一般用的就是鱼或者羊,他会做饭,自然处理过这两种肉,可哪种都和这箱子里的肉不像。
这肉粗糙感很重,还泛着一层淡淡的灵力。
....倒有点像兽化的妖肉。
秦有昼看着面前没吃完的菜。
他确信自己吃的菜没问题,可还是没了一点胃口。
监工走了,那头的黛旸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捂着嘴脸色发青,手指不住颤抖,盯着木箱,瞳仁因为恐惧缩成一团。
像是在害怕木箱里的肉。
黛旸是狐妖,自然不可能对着寻常的肉害怕。
秦有昼心头的怪异感越来越重。
如今人妖灵三族交好,早没人敢吃妖肉、拿妖或者灵祭祀。
“师尊,楼下有很重的恶意。”
没法和嬴未夜直说他在看黛旸行踪,秦有昼只能扯了灵族特有的通感来让嬴未夜信服。
“小昼想管?”嬴未夜要去摸酒壶。
“百姓的安危要紧,我怕有奸人作祟。”
看了已经喝了大半壶,秦有昼压住酒壶:“师尊,您不能再喝了。”
嬴未夜眼神还清明着,只是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他悻悻收回手:“可今日出来是为你庆祝生辰,你我医修手无缚鸡之力,不必节外生枝。”
秦有昼:.....
这话从和同修为剑修打起来都能占上风的师尊嘴里冒出,说不出有多诡异。
可因着心中的正义感作祟,秦有昼不愿袖手旁观。
眼见着那头的黛旸抱着盖上的箱子往外走,他发现他走的那条小路,透过窗居然正好就能看到。
“师尊快看楼下!”他扫了眼窗外,找准机会道,“他手里那箱子在淌血。”
“妖气。”
嬴未夜收起懒散的模样,朝着窗外扫了眼,表情冷了些。
风送来很淡的血腥气,嬴未夜瞳孔微微变尖:“妖肉。”
他侧目看向秦有昼:“昼儿,你确定要管?”
“兴许是有人要扰乱冬祭,滥杀妖族。”秦有昼坚定,“师尊,我想管此事。”
“行。”
嬴未夜喉咙里发出声很短的低笑,抬手化出一道紫烟。
“跟上。”
两道流光落下,撑开一道结界。
黛旸还没看清,其他帮工都倒在地上没了神智。
一道极大的力抓起他的衣襟,黑发绿眸的修士高高在上地看着他:“车里是什么?”
嬴未夜比黛旸高不少,不用修为都能轻而易举治住他。
黛旸吓得六神无主,战战兢兢道:“是,是迎冬祭用的肉。”
他的视线乱飘,落在嬴未夜身后检查着木箱的秦有昼身上。
秦有昼今日也易容过,可易容和他原本模样有三分像,瞧着还算俊朗,吸住了黛旸的视线。
没等黛旸继续看,嬴未夜冷冷松手,他被丢小鸡般丢在地上。
秦有昼破开马车上简单的小封印,继续观察着里面的木箱。
“有普通鱼羊,妖肉都放在最里面,妖死了有一日。”他擦了擦沾血的手,神色凝重,“取肉的时候还是活的。”
他平淡的形容吓得黛旸连连干呕。
长得挺不错,怎么这般血腥,还上手拿肉看!
要是他,这手他都不要了!!!
“怕是有人想要破坏冬祭。”嬴未夜懒懒道。
“冬神是龙神,用妖肉祭祀祂求风调雨顺,必然引来灾祸。”
“我去通知主持祭祀的长衡宗。”秦有昼安抚着受惊的马匹,“此事非同小可。”
“不必,我已经给他们发了信。”
嬴未夜视线下移,似笑非笑:“我觉着....我们得先处理下他。”
“他知道得太多,你觉得怎么处理合适?”
黛旸缩了缩脖子,被他的眼神吓得瑟瑟发抖。
一个很普通的问题,被嬴未夜硬生生问出送命题的感觉。
“抱歉。”
秦有昼却没在意,他潦草地和黛旸道了声歉,就要抬手让黛旸也晕过去。
“且慢!”黛旸哭得梨花带雨,口不择言,“我、我是妖,我也懂祭祀,我一定知道些你们想知道的事,你别杀我!!!”
秦有昼清楚让他醒着更难缠,假装反应慢了半拍没听清,一掌重重拍在黛旸后颈。
他精致的脸上满是笨拙装出的茫然:“师尊,他好像说他知道很多事。”
“我们要带上他吗?”
“带上吧。”嬴未夜都没想到一向心软的徒儿这么干脆,扯了扯嘴角,“他看着不老实,丢在这反倒不让人安心。”
一刻钟后。
得了信的长衡宗修士匆匆赶来,后面跟着吓得魂飞魄散的掌柜。
“此事我们酒楼当真不知情。”他老脸煞白,“借一千个胆,我也不敢扰乱冬祭呐!”
“看在你们倚月楼口碑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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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上让你们准备午时取的鲜肉,就是这么准备。”
为首的长衡修士曲燎厉声呵斥:“这妖肉是凭空飞出的不成?”
掌柜支支吾吾,半晌都不肯说实话。
嬴未夜看两边打太极看得不耐烦了,推开人群。
“本尊是嬴未夜。”他阴测测看着掌柜,“如实交代。”
短短几个字,掌柜的脸色白上加青。
这凶名在外的蜃蛟能止小儿夜啼,据说吃人不吐骨头,他可没其他仙长那么好说话。
掌柜哆嗦着嘴唇:“是、是有人给了我们笔钱,要我们往祭品里面掺些他们给的肉。”
“我还当是哪户富商想拿自家贡品沾彩头,往年也不是没这种事,所以就应了.....”
“谁给你们的肉?”
秦有昼查了半天,发现还有幼妖的肉,脸色愈发地难看。
“就是个个不高的男人,不过我猜,他易容过.....”掌柜畏畏缩缩跪在地上。
“我们就是做生意,真没胆子杀妖,求仙人明鉴!!!”
“你掉钱眼里了?!”
曲燎气急险些钻牛角尖,万幸秦有昼还冷静。
他提醒他:“据我所知,祭祀的肉用的来源不止一家酒楼。”
“冬祭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开始,曲道友秋后算账也不迟,还是快去查查其他酒楼出的祭品有无问题罢。”
“多谢秦道友提醒,今日若没你和嬴前辈,我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曲燎如梦方醒。
可查出的结果,却让他们陷入更深的绝望。
大部分酒楼仗着仙家不查,肉都有问题。
有可能沾了妖血的肉他们自然不敢再用,可剩下的肉太少了,根本摆不上台面。
“必须要当日午时宰的鱼羊才能用,现在杀也不行。”主持祭祀的术修年纪不大,快要急哭了,“这该如何是好?”
修士们无计可施,只能仓皇地去凑祭品。
祭祀的时辰已经到了,天上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是冬神小小的警告。
围在江边的百姓们没散,只是好奇怎么还没仙人出现。
若是再不开始祭祀,按照这势头下去,不消一个时辰,遥江江面上涌,整个遥城都会遭殃。
“祭天不开始,雨会越来越大。”
秦有昼帮忙将妖肉分拣安置,眨了眨疲惫的眼睛。
长衡宗卜天的龟甲已经裂了三个,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你休息会。”嬴未夜用手压住他身旁装着肉的木箱,“我去祭台附近看看。”
秦有昼:“外面是瓢泼大雨,而且江边.....”
“我是蛟,不惧风雨。”嬴未夜放轻了声音。
“师尊去找办法,别再用眼了,听话。”
秦有昼幼时视力差到几乎全盲,寻各种药才勉强医好些,也依旧远糟于常人。
他每日看书都不能超过两个时辰,更何况是不停地分辨血肉。
“是,师尊。”
秦有昼乖乖地应声。
“那边有个小孩,说知道祭祀的办法。”
嬴未夜前脚刚走,后脚长衡修士们交谈的声音焦躁:“而且他真说准了祭祀的流程....该不该信?”
秦有昼闻声看去,转醒的黛旸缩在角落里,旁边围了几个病急乱投医的修士。
少年一改之前的狼狈,骄傲地仰起头:“我知道现在就能用的法子,但我要之前欺负我的给我跪下道歉,我才会说。”
他娇气得理所应当,为自己舒坦,当然也可以丝毫不顾大局。
修士们还没开口,之前教训他的跑堂吓得六神无主,扑通一声跪下。
“小仙人、小仙人,我知错、知错。”
“求您快快说!!!”
一声声闷响砸在地上,鲜血顺着额角流出。
黛旸又环视了一圈,没找到为不让秦有昼出门淋雨,主动出去布阵的嬴未夜,视线落在秦有昼身上:“还有你。”
他努了努嘴:“跪下,给我道歉。”
7. 我想做好孩子
闻言,在场的修士鸦雀无声。
他们都知秦有昼的身份,清楚大宗的亲传弟子,怎能随意给人下跪。
有人鄙夷地看着黛旸,也难免有人心里生了动摇。
可要是真的有用,牺牲下外宗修士.....
秦有昼同黛旸对视,从对方眼中读出势在必得的自信和骄傲。
青丘一族在上古时便是妖族司祭,书里的黛旸也有着惊人的术法天分。
他兴许是真知道些办法。
无形之中像是有一只手,逼着他和黛旸产生交集,希冀他放下自尊,给他低头。
可若是指望黛旸,他如何摆脱命运的纠缠,且就算依黛旸的话,他也未必履约。
秦有昼心中的一根弦,悄然地松了些。
“可以。”他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室内。
“但在此前,我有话要单独同你说。”
“哦?”黛旸有些怕他,但还是好奇地眨了眨大眼睛。
“什么话?你过来说。”
等到其他修士退远些,秦有昼微微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青丘九尾。”
“.....!”
黛旸的瞳孔骤然缩紧,手指难以抑制地轻颤。
自己辛苦瞒着的秘密,他怎会知道?!
生平第一次威胁人,秦有昼的心脏不受控地狂跳。
他不顾黛旸的脸色,继续冷声道:“他们若是知道你是谁,会如何对待你?”
九尾一族杀人无数,是仙家念其是大妖,曾在太古时期补天有功,这才只是把他们封印。
要是知道有九尾跑出来,黛旸和他的族人都会遭殃。
而黛旸再自私,也打不起这般大的赌。
秦有昼心头裹挟着层不自在,却依旧保持着冷静。
他加重语气:“同我实话实说,否则该害怕的人,应当不是我。”
“.....”
汗水顺着黛旸脸颊滑落,他轻咬着下唇。
一道黑影推开虚掩的门。
嬴未夜刚布了压住江面的阵法,身上的灵力虚弱。
进来时,恰好看到秦有昼和黛旸耳语。
两人挨得不算近,可黛旸涨红了脸,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害羞。
而秦有昼看起来,有几分强装镇定。
雨水滴滴答答从他发丝和衣摆落下,嬴未夜分明能用术法将水沥干,却没有动作。
他面上没有表情,盯着秦有昼看,瞳孔晦暗一片。
拳头握紧又松开,嬴未夜闭着眼睛半天,瞳孔才变回圆形。
黛旸呼吸比秦有昼更加急促,他张了张嘴,半晌没出声。
但秦有昼知道,他已经有了决断。
“我说,我说.....”
黛旸深吸一口气,受欺负一般低下头,声音带了哭腔:“我也是听老一辈说的,火灵根同龙犯冲,只要火灵根之外的修士带着祭品和素酒敬神,虔诚说明过错,再把酒一饮而尽,其他人和遥城就都不会出事。”
秦有昼:“敬酒的人会有何结果?”
黛旸吸了吸鼻子:“要是说得好就完全没事,说不好最多被雷劈得少半条命,死不了的。”
威胁了一次,往后就顺利了许多。
秦有昼淡淡道:“让你方才苛责的人起来....给他道歉赔礼。”
“哦....”黛旸被他的模样吓到,委屈地低着头,轻描淡写对着地上额头磕得血肉模糊的跑堂道。
“对不起,你、你起来吧。”
“你就是这般态度?”
秦有昼冷了脸色。
他没让人跪过,自然也说不出这等话,可黛旸的态度实在太过敷衍。
黛旸的脸涨得更红了,他不情不愿地扶着椅子起来,终于弯了脊梁。
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哪经过这茬,气得背都在发抖。
“是我的错....我不该如此待您。”他咬着后槽牙,羞愤道,“....请您原谅。”
秦有昼扶起双腿打颤的中年人,将一瓶药放在他手中:“去休息罢。”
他面上带了歉意:“抱歉,本不该把您卷进来了。”
掌柜造的孽跑堂原本也不知情,且他并未重罚黛旸。
现在情况紧急,不是让黛旸磕回来的时候,但他定然记得黛旸做的这笔恶。
往后,再让黛旸受报应。
“是,多谢仙人。”
男人眼眶通红,朝着他重重作了个揖。
假好心。
黛旸不屑。
这些活不了百岁的凡人,他们这种随便能活千万年的修士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也不知这家伙做样子给谁看。
“你能否保证说的是真话?你应该知道骗人的后果。”秦有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大宗弟子自小被培养出的气场收放自如,压得黛旸喘不过气。
“我听来的,当然是真的!”黛旸不服,“不是真的,我天打雷劈。”
“可这办法这么简单。”曲燎狐疑,“我不敢信。”
“办法是真的。”
站在门口的嬴未夜这才冷冷出声:“是妖族的法子,我也知大概。”
“你看吧。”黛旸不服气地哼声。
“与其在这不信我,不如赶紧找个人选去,你们仙家这么厉害,就该这种时候有人挺身而出....”
嬴未夜快步走上前去,给他睡穴上摁了下,顿时摁出块肿起的青紫来。
“啊....”
黛旸一声痛呼没喊出来,已经没了意识。
“水位压住了,但只是权宜之计。”嬴未夜松开手,任由黛旸从凳子上栽下。
“他这方法可行,也如他所说一般,有不小风险。”
“我也可以把办法交给诸位。”
嬴未夜事不关己地环顾四周:“但去不去,取决于诸位自己。”
“我不想去。”主持祭祀的修士率先哭喊,打破压抑沉闷的氛围。
他哆嗦着喊:“我根骨本来就不好,要是劈掉一个境界,我会早早陨落的。”
“可本来就是你主持,就该你去。”
“对啊对啊,不过实在不行,我看师兄他修为高,要不然要他去?”
“你怎自己不去,谁知道这有多危险?!”
修士们瞬间吵成一团。
懂祭祀流程的修士本来就少,愿意去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屋外的雨已经成了瓢泼大雨,百姓们都躲回了家里,江面的水位已经快要漫上岸。
嬴未夜冷血地无视着这场闹剧,观察着一旁若有所思的秦有昼。
心思沉静纯善的人修道快,秦有昼也正因此百岁得元婴修为。
没人有资格要求他去收拾残局,可他心性在那,恐怕很难袖手旁观。
而恰巧各个宗门学习祭祀礼仪、求神问天的修士都是脸最好看的一批,所以秦有昼也懂如何祭祀。
“继续如此僵持,遥城会被大水淹没。”
果不其然,秦有昼沉吟片刻,同他道:“若是他们实在没人选,我可以一试。”
要是长衡宗自己的私事,他大可以袖手旁观。
可仙家推不出个人,来顶多今日管事的人集体受罚逐出宗门,遥城十万百姓搭上的可能是性命。
而且系统说过他和黛旸因为是主角,为剧情不能随意死或者掉修为。
这也意味着,他们做事要付出的代价都很小,正方便了他干些对旁人来说极其危险的事。
嬴未夜看着他。
襁褓里的婴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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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成了青年,也如他所愿长成了他构思中的完美模样。
他该鼓励他去做任何正派的事,哪怕有些事很危险。
可随着秦有昼岁数越大,嬴未夜越不希望他太过无私。
比如现在,秦有昼应该回宗里,喝了姜汤早点去睡觉,这阵子都别出门。
这种怪异又矛盾的情绪,嬴未夜也无法去衡量为何。
他还没发话,一旁听到他们交谈的曲燃纠结半晌,走到跟前。
“本已是麻烦二位,祭祀的事,还是我去为妙。”
他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我是土灵根,除了没祭祀经验哪都合适,一样能去。”
“只是....”他顿了顿,“我觉得那口出狂言的少年不简单,原本是打算问问他是否知道妖肉的内幕。”
他诚挚地看着他们:“我那些个师弟妹靠不住,我若是去了祭天,能否请二位帮我问他?”
秦有昼:....
这还不如让他去主持祭天。
嬴未夜的表情也耐人寻味。
半晌,他对秦有昼道:“你想去,那就去吧。”
反正只要糟心玩意不搅局,有他护着,秦有昼也不会出事。
....只是不知,还能护多久。
“您确定要去?”
听说秦有昼肯帮忙,在场的修士们激动得就差一人给他磕一个。
方才还在想着秦有昼要不要下跪的修士们愧疚地低着头,半声不敢多吭。
长衡宗人手忙脚乱拿来祭祀用的金纱白衣,要拥着他穿上。
可悬杏峰没人伺候,秦有昼独立惯了,只要了间隔着的屋,自己迅速地更衣。
原本要穿的修士比秦有昼矮些,所以这拖地的白衣显得短了截。
鼻梁上的琉璃镜被取下,清晰的万物糊成一片。
但他推开屏风,依旧从一团团模糊的身影里,分辨出靠近的嬴未夜。
他朝他伸出手,身影如数十年前一般。
.....
“小瞎子来了!”
那时候,有些岁数小的同门在其他长老在时喊他师弟,在不在的时候,用奚落的眼神看他。
秦有昼看不见,可他感觉得到。
他和人族的八九岁差不多大,而他们换成凡人的岁数也就十一二。
悬杏峰不被重视,他们的恶意来的明显又莫名其妙。
他们有时仗着他看不见,装作自己也看不见到处乱摸,然后做个鬼脸;或是瓮声瓮气喊着小瞎子,突然大笑出声。
他们在拿他取乐。
秦有昼没觉得难过和窘迫,灵物的头脑可能天生缺根筋。
他抱着书想走过去,不知谁使坏,从哪飞来一颗圆滚滚的石子,他往前一步就能摔跤。
他其实能感觉得到,也能绕开。
可下一刻,一道熟悉的身影挡在他跟前。
“师叔,不是我...哎哟,不是我呜呜呜.....!!”
那声清脆响亮,师尊完全没收着力。
从医修的角度推测,秦有昼保证那位他至今不知名字的师兄嘴被打出血了。
往后,他再没见过那个外门师兄。
“你受欺负,为什么不和师尊说?”
那日,秦有昼借着模糊又微弱的光,看到他和他伸出手。
“不想麻烦师尊,师尊也很忙。”
秦有昼一手抱着书,一手牵着他。
“下回不许这般。”嬴未夜的语气难得不算好。
“那弟子该如何做?”
秦有昼歪着头,睁着没有聚焦的眼睛,困惑地看着他。
师尊说过,好孩子不能和其他人打架,也不可以骂人。
他不在乎他们,他想只做师尊的乖孩子。
8. 您还在不合适
“你就马上告诉师尊有人欺负你,师尊会去收拾他们。”
一只不算温暖的手摸了摸他的头。
秦有昼不解:“谁都收拾吗?”
“谁都收拾,宗主来了也收拾。”
....
可并非遇到哪种麻烦,他都得靠师尊。
秦有昼垂眸,看着袖口的金纹。
他已经不是稚童了,总不能再和师尊说他讨厌黛旸,让师尊把黛旸打一顿。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秦有昼的唇角不自觉地往上勾了些。
雨丝透过没关严的窗飘入,风的呜咽声成了嚎哭,时间实在是太仓促,秦有昼只穿戴齐整,带上金色覆面便往祭台去。
他气质其实更像佛修,少了修道者的清冷孤高,多几分带着温和内敛的悲悯。
嬴未夜抬起手轻点他的额头,零星的妖族传承缓慢涌入秦有昼脑海。
“到时上去,你就按这般来做。”
“是,师尊。”秦有昼拼命眨了眨眼,勉强看清嬴未夜的脸色不好。
他笑着宽慰:“您说过,在您的家乡,过生辰的人都会有好运,所以您不必担心我。”
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到嬴未夜注视着。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捋平了秦有昼袖口的褶皱。又抬起手,擦拭过他脸颊上的水痕。
阴郁的天气未能影响到秦有昼的状态,他在修士们期盼又感激的眼神中往前去。
猎猎的风吹起他的衣摆,雨落在脸颊上,顺着脸颊流下。
在秦有昼站上台时,原本该站在最前面的嬴未夜消失在人群之中,不知所踪。
秦有昼旁边摆满了临时凑来的祭品,它们将他环抱着,仿佛祭台中间的年轻修士,才是天地之间最要紧的祭品。
结界已经压不住翻涌的浪潮,它肆意拍打着脆弱的祭台,几缕浪贪婪地涌到祭台之上,想吞没孑然一身的年轻修士。
依照黛旸的描述和嬴未夜给的传承,秦有昼倒了杯酒,镇定地念着祝词。
“....永奠寰瀛...”
风声没过了他的声音,围观的修士们只能听到细碎的几句。
方才还张扬的浊浪突然小了,原本快没到他脚边的水也缓慢褪去。
可雨势还丝毫没变小的迹象。
“爹爹,有龙!”
不远处,因为来不及回家,只能躲在屋檐下的幼童坐在男子的肩膀上,睁着眼睛大喊:“黑色的龙。”
“瞎说什么胡话?”
男子伸头看去,只看到正在变得平静的江面。
“这世道哪来的龙。”
“真的有。”幼童不服气。
“有条龙游过去,好高的浪就下去了。”
男子敷衍着他:“行行,那就是有龙在。”
他们凡人都清楚活着的龙凤全都成了神仙,也就小孩还信真龙在世那套。
下降的水面方便了秦有昼继续进行祭祀,他加快了动作。
他身上源源不断涌出灵力,从头到脚已经被淋得湿透,衣摆上的金铃发出的叮当响里,都有荡来荡去的水声。
终于,黑黢黢的乌云裂开一条缝隙,露出半扇明月。
“后生。”
沉郁的声音自云层中来,带着似有似无的回音。
秦有昼眼中掠过丝诧异。
人和灵飞升为仙,妖和魔飞升成神。
他从未在祭祀时和真正的仙或神有过交流,只是能感知到他们的确存在,这还是他头次听到神的声音。
“你唤醒了本尊,诉求本尊已经听到。”
祂的声音无悲无喜:“暴雨在半个时辰内便会停。”
唤醒?
秦有昼觉察到异常。
如果冬神现在才被唤醒,那他如何能因祭祀拖延就降下暴雨?
“在想本尊为何因为祭祀不周这点小事,就惩罚万民?”
云层又散了些。
“本尊活了太久,百年里有九十年都在长眠,那暴雨并非本尊所为。”
祂的声音终于带了情绪。
“本尊掌管冬时风雨,保佑风调雨顺乃是职责所在,自没道理去迁怒百姓。”
秦有昼仰头看去:“小道求问神君,这反常的暴雨是何人所为?”
冬神沉默良久:“本尊不能笃定,兴许是种比神和仙更强的力。”
那股力干扰了修界许多次,趁着祂因调和风雨而虚弱沉睡搅动风云,把祂塑造成刻薄又暴躁,对祭祀挑剔的模样。
【我知道了!】
系统突然出声。
【肯定又是它搞得鬼,给黛旸铺路呢。】
经它提醒,秦有昼了然。
所有的宗门中都有宗规,凡立下大功的修士,都可以直接拜入宗内。
功劳足够大,甚至能够得不到第一也能随意挑选自己的师尊。
没了宗里人的友情分,黛旸想靠自己的能力进去艰难。
冬祭是剧情线弥补给他的机会。
如果今日他不来监视黛旸,师尊没把他打晕过去,黛旸或许会因某个契机站在祭台上,收下这对他来说唾手可得,拯救万民的功劳。
到时候这般多修士做见证,黛旸要拜入引霄轻而易举。
秦有昼的脊背泛起凉意。
它为黛旸能做到何种程度,仍然是个未知数。
“小道明白,多谢神君解惑。”
“你不必太担忧,本尊看到,你身上有能与它抗衡的气。”
冬神的口吻温和了许多。
“不止是你,水里那条蜃蛟身上也有。”
秦有昼瞳孔微缩。
师尊也在?
他低头看去,被搅动的浑浊的水面已经恢复成了青蓝色,没有熟悉的身影。
“记得告诉他们,冬祭到此为止,不必再铺张地求神拜仙。”
云层彻底拨开,天上落下的雨成了绵密温柔的细丝,冬神的声音越来越小。
“仙路是走出来的,不是求出来的,人间的道亦是如此。”
“最后,本尊送你份礼物。”
“.....你心性不错,保持这份心性,本尊期待你成仙的一日。”
强大的灵力压在秦有昼的眼边,他的额角阵阵刺痛,视线一黑。
在他要出丑失去平衡的前一瞬,平静的水面涌起浪花。
哗啦——
伴随着岸上人的惊呼,黑紫色的蜃蛟破水而出。
他足有几层小楼高,墨玉般的角比龙更短,少了一对爪,鳞片也更为粗粝些。
除此之外,他已经和龙毫无区别。
蛟幽绿色的瞳中染了焦急,灵活地侧了下头,将秦有昼稳稳拖在背上。
“善后之事留给诸位。”蜃蛟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修士们,满脸阴冷。
“我家的人,我先带走了。”
没等曲燎点头,蛟甩起千层浪,已经游得无影无踪。
“爹爹,我就说了有龙!”
方才那孩童高兴地拍着手大喊,却被男子急急捂住嘴。
“别乱说!”
那分明是条蛟。
据说犯过恶事的龙才会被打成蛟,蛟都是不祥的象征。
更何况是条黑紫色的蛟,看着就不吉利。
恐怕是祭天吵着了哪处阴沟里的蛟睡觉。那祭天的小道士被他带走,估计是要倒血霉了。
“....他们就这么走,真没事?”原本该主持祭祀的修士愣愣问曲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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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能有何事?”曲燎哭笑不得,“准备好明日同我去引霄宗道谢吧。”
没赢未夜镇着江,祭祀哪能这般顺利。
秦有昼就更别说了,他已经是他们全宗上下,还有整个遥城的大恩人。
他的功绩不消几日,恐怕就会传遍遥城。
雨停了,百姓们陆续从家中出来。
眼见着危机过去,小贩们重新摆起摊,孩童们则拿着柳条往玩伴身上抽水嬉笑打闹。
一派祥和安宁。
僻静无人的岸边,被雨水打落大半花瓣的早梅狼狈地开着。
剧烈的头疼已经过去,秦有昼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视线居然比之前清晰些许,因为祭祀消耗的灵力也变得充沛。
“师尊,弟子无事。”他忙从蛟身上下来,小心地擦掉蛟鳞上沾染的污泥。
“今日多亏师尊了。”
刚才才镇住整条遥江的嬴未夜还虚弱着,靠在岸边没化成人形。
“手伸过来。”
他用鳞片光滑些的颈部贴着秦有昼的手,感受他的脉搏。
稳定且有力。
半晌,蛟才满意地让他把手收回去。
“过会我去找间客栈,我们明日再回去。”
“明日才走?”秦有昼诧异。
“师尊,您需要回宗休息。”
他是想留,可师尊对他更重要。
“我好着,睡一宿就行。”
嬴未夜眯着蛇瞳:“你觉着外边有趣,那就多待一日。”
反正黛旸被曲燎他们扣着,他没必要限制秦有昼走动了。
“多谢师尊。”
没了黛旸这麻烦要管,秦有昼的心情松快了许多。
可他还是不放心:“那妖肉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后面牵扯的不是小事。”
“人家宗里说了去查,我们现在再去,反倒让他们有压力。”
嬴未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昼,太热心也没人给你送更多的锦旗。”
“锦旗是何物?”
秦有昼虚心求教。
“就是过些天长衡宗会敲锣打鼓,送到我们家门口的灵宝。”嬴未夜懒懒道。
“到时你去接,我没兴趣。”
秦有昼:.....
他也不想被追着喊恩人,太尴尬了。
到时候和师尊一起装傻蒙过去就行了。
夜色已深,嬴未夜化成人形:“走,找个住处去。”
他找了家干净又偏僻的客栈,利落地办了住店。
和其他饭都不会做的长老不同,嬴未夜虽然人有点疯癫,但在生活琐事上非常靠谱稳重。
“一间屋。”
嬴未夜没觉得哪里不对。
上次两人出来住店,秦有昼还是个半大小孩,自然要和他睡一间屋。
秦有昼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因为他在观察另一边黛旸的情况。
他给跑堂难堪,如今丢了活不说,还让一群修士围着盘问,脸上全是菜色,倒霉得很。
看着两人衣着都算得上体面,却还要挤着一间,掌柜的脸上古怪了一瞬,但还是照做了。
“把你这身衣服换了。”
一进屋,秦有昼除了易容,便听到嬴未夜对他这般说。
祭祀用的衣袍早就用灵力烘干,可穿着到底不合身。
“是,师尊。”
秦有昼顿了顿,环顾四周,面上变得不自在。
“师尊,我在哪处换?”
“就在这处。”嬴未夜理所应当道。
秦有昼身上哪里,他没看过?
秦有昼拎着衣服,脸上泛起一丝薄红。
他支吾半晌,偏过头小声道:“可您还在呢。”
9. 你个双标宿主
此处连个屏风都没有,他不是小孩了,总不能在师尊跟前换衣服。
这多不合适。
嬴未夜愣了下,旋即笑出声。
“差点忘了。”他抱着臂,欣赏着秦有昼的窘态。
“我们有昼是大人了,害羞也是应该的。”
“师尊!”
秦有昼难得着急了:“我并非害羞,我是....”
他不吭声了。
这场闹剧最后以嬴未夜出去买饭,秦有昼在角落面壁更衣收尾。
秦有昼的视线还是模糊得狠,但看万物的轮廓看得比先前更加清晰。
冬神给的礼物,便是将他那瘀堵坏死的眼周灵脉给疏通了一部分。
秦有昼还有些不适应,换好了外衫,将衣服掖到脖子往下全被遮住,仔细观察着床头的香炉。
【哎呦~师尊别看,这样不好~】
系统哼哼唧唧,不知道是在哪磕到了一样发起疯。
【不是害羞——】
秦有昼的耳朵烧得厉害,义正词严道:“你说我就罢了,别编排我师尊。”
【哼,分明是他先逗你玩的。】
系统哼了声。
【宿主果然是害羞了。】
秦有昼没理他,翻了本道书出来看。
【宿主您说,您会不会喜欢别的男子?】
系统鬼鬼祟祟凑过来问。
他之前遇到的宿主就这样,和原本书里不喜欢的人好上了。
一开始死不承认,后面狼狈真香。
“不会。”秦有昼低头做着笔记。
“修道得清心寡欲,有情容易破道。”
【天呐,还有无情道!】
系统倒吸了一口冷气。
【宿主,您身上的flag还在增加。】
“算不上无情道,只是谈感情容易乱道心。”
秦有昼总觉得系统和师尊一样,爱说一些奇怪的话。
他苦口婆心:“而且,你也该少想些情情爱爱的事,你独自一人来到此处,若再想情感一事....”
一刻钟后。
系统眨了眨无神的豆豆眼,表情逐渐智慧。
师父别念了,别念了.....他绑的不是道士吗?
咋像个小和尚一样!!!
“我买了些吃食,你看着吃点。”
嬴未夜恰好回来,拯救了被追着讲经戒色的可怜系统。
吃食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大多是秦有昼爱吃的。
“多谢师尊。”秦有昼细心地帮忙摆食盒,“听说此处的葱油鱼甚好,我请跑堂去买了一趟,过会就会送来。”
蛟喜欢吃肉,尤其是鱼。
系统:.....
咋了,贪口腹之欲不破戒吗?!
对我讲经时的冷漠,他从未给过他的师尊半分。
系统气抖冷。
系统窝囊地怒了一下。
系统默默关机。
是夜。
秦有昼躺在床上,浅浅琢磨着系统的话。
喜欢....
他有很多事要做,谈喜欢太遥远了。
一旦喜欢谁,一定要去花时间认真对人家,那他就没法修炼和看诊了。
而且成亲需要钱,他没有钱,也不能让师尊拿钱给他成亲。
秦有昼想不出自己会喜欢哪种人,也想不出他带个人回悬杏峰时,师尊会作何表情。
所以他只想了短短一会,便将这荒谬的想法抛之脑后。
眼神不好的秦有昼并未看到另一头,嬴未夜侧着身,静静地看了他许久。
直到他沉沉睡去。
兴许是昨日的祭祀出了差错,百姓们没能尽兴,等到了第二天,遥城依旧热闹非凡。
原本该闭市的地方,摊贩依旧摆着摊,城主也没去管。
嬴未夜要了一碗木莲冻,让摊主多放了一勺糖。
他把木莲冻递给秦有昼。
秦有昼小时候爱吃这个,还非得吃特别甜的。
划开晶莹剔透的木莲冻,红糖水会缓慢渗透进缝隙里面。
长大的秦有昼,已经没那么喜欢甜的发腻的食物了。
但他还是安静地吃完了一整碗。
远处飘来桃花和酒混合的香气,是嬴未夜最爱喝的桃花酿。
他记得小时候,师尊骗他他是买桃花酿送的,买五送一。
他那天悄悄溜去悬杏峰的酒窖,一坛一坛仔细地摸过去,一坛都不肯遗漏。
足足一百坛桃花酿。
他以为师尊还养了十九个和他一样的赠品。
骗人的。
他原来不是师尊最喜欢的,而且是唯一一个徒弟吗?
只有人族年龄五岁大的秦有昼一声不吭回了屋,抱着嬴未夜的大腿不撒手,眼泪在眼眶打转,但是没能落下来。
“师尊,他们只送了一个昼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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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有昼非常懂事地和他商量:“如果有其他昼儿,我可以照顾他们。”
“但是下次买酒再送,师尊能不能把别的有昼送给师伯师叔们?”
吓得嬴未夜从此后再不敢满嘴胡话,和他保证了足足三次买酒不会送小孩。
“天底下只有一个有昼,你的名姓也独一无二。”他摸着他的头,难得认真,“师尊永远只有你一个徒弟。”
目盲者得见光明,方可见昼。
“师尊,要去买一坛吗?”想起曾经觉得尴尬的事,秦有昼现在想来,居然只觉得有趣。
“不用。”嬴未夜微微勾唇。
“喝酒误事,我打算戒了。”
“原来如此。”
秦有昼不太信。
师尊戒了十几次酒,但都戒不掉,只是次次都比之前收敛些。
只要不影响健康,倒也不是大事。
凡间对每个久居深山的年轻修士都有莫大的吸引力。
秦有昼也不例外。
他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高兴,见到什么都觉得有意思。但因为性子内敛,表现得不明显。
可今日一过,他还是必须要回山里去,继续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
兴许他想下山,真的只是闷太久了想出来玩,和黛旸没关系。
嬴未夜在旁边观察着,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虑。
小孩子心性。
“小昼。”已经走到市集的尽头,嬴未夜没来由道,“你要是长不大,也是件好事。”
秦有昼提着淘来的偏门医书,闻言不解:“师尊为何如此说?”
他不觉得成人是坏事。
“没什么。”嬴未夜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语气很平静。
“我疯病犯了,你不用介意我的话。”
小孩子更听话,说什么信什么,不会和他有隔阂,也更好保护些。
更重要的是,孩童不用吃感情的苦,也不用做被折磨的好人。
“师尊,您不能这般说自己。”
秦有昼微微蹙眉:“您只是生了点小病,我一定会炼出合适的药。”
“好。”嬴未夜声音带了笑,可没看向他时,眼神空洞死寂。
“师尊等你。”
他等不到的。
他活着,只剩下一个目的没达成。
等到达成目的,一切走回正轨.....
他就能安心地去死了。
10.你在说什么鬼
师徒二人本就是因私事出山,谁也没知会,善后之事自然不用他们来做。
引霄宗也派了修士来帮忙,只是来的时辰刚好和他们回宗的时辰撞上,连面都碰不到。
回宗后,亏了灵力的嬴未夜每日睡着的时候比醒着更长,秦有昼担心他,早没了离山的心思。
他以清修为由躲掉长衡宗送来的“锦旗”,边监视着丢了工的黛旸,边按部就班的度日。
黛旸的一举一动都没能找到太大的问题。
长衡修士从他嘴里问不出话,把黛旸问急了,他就只会委屈地哭,一点也没先前要人磕头的嚣张跋扈的模样。
到最后,长衡宗只能作罢,把他送回客栈去。
黛旸没活干,练功又嫌太累,仗着根骨底子好,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得过且过。
他既没接触奇怪的妖,也没露出半点妖相。
可秦有昼发现每日午时,黛旸都会卡着点服用两颗他未曾见过的丹药,日日如此。
他也未曾见过的药,恐怕只有师尊知道为何。
但定然是不好麻烦还在修养的师尊。
秦有昼只得边自己翻着书找,边反复琢磨着系统给他的剧情。
安生了没两日,麻烦事又找上门来,把他召下了山。
“有昼,我一直觉得你是聪明孩子。”
吕却尘捋着胡须,痛心疾首:“大选在即,你师尊糊涂下山去,你也和他一道胡闹。”
“若不是长衡那谢到宗里,我都不知此事。”
“是弟子起的头,与师尊无关。”秦有昼不为所动,“若您要罚,罚弟子就是。”
“....虽是坏头,但你们了件大好事,自是不能罚的。”
吕却尘没能看到想看的态度,轻叹了一声。
“宗里的奖赏,过阵子会送到悬杏峰去,还有长衡宗放在我这的,你也一并拿去。”
“这次叫你来,是有件要紧事给你和鱼嘉,想着你们关系好,一起做事也有照应。”
他无奈:“可你师兄又迟到了,他但凡有你一半稳重,我也不必如此操心。”
秦有昼不喜被这般比较,滴水不漏地想转开话:“师兄在许多方面都优于我,尤其是音律。”
“前些天,我还同他讨教过一二,受益良多。”
“抱歉,弟子来迟了!”
恰巧,屋外传出张扬的声。
一个鼻梁高挺,发色有几分发棕,天生眉眼带笑的青年匆匆走入。
他冲着吕却尘行礼:“请宗主恕罪。”
“下不为例,既然都来了,我便开门见山。”
吕却尘无奈地摇头。
“开山在即,你们二师兄先前仙狩出了差错,正在闭门思过,故亲传里面,得换个人接替他的职责。”
“所以我希望你们二人能挑起重任,负责本次遴选。”
和原书剧情一模一样。
哪怕一开始选的管事的不是他,最后事也会落在他头上。
已经见识过它的厉害,秦有昼心里波澜不惊。
遴选是宗里一等一的大事,要紧程度远不是仙狩所能比拟,他们作为亲传弟子,自然推拒不了。
正好,这也是个找到黛旸把柄的好机会。
他认真听着,可旁边的鱼嘉三心二意,试图和他传音讲小话。
鱼嘉笑嘻嘻道:“师弟,我怎么不知你前些天找我讨教音律。”
“是在替师兄说好话呢?”
“师兄,专心听宗主的话。”
秦有昼目不斜视。
“嘁,我听就是。”
见他油盐不进,鱼嘉无奈地止住话。
真没劲,早知道回来有一堆事,他还不如在外头待久点。
“要说的也就这般多,等到还有其他细则,我再派人通知你。”
唠叨了半日,吕却尘和蔼地看向秦有昼。
“明禄已经受了责罚,往后不会再与你有嫌隙。”
“有昼,他是你师兄,你也别多计较。”
“弟子自然不怪二师兄。”
秦有昼淡定地应着,一旁的鱼嘉却坐不住了。
“不就是又想大事化小,把李明禄这茬揭过去。”出了门没走几步,鱼嘉便忿忿道,“从小到大都这样。”
“三师兄,慎言。”
秦有昼自然也看得清楚。
青月峰峰主向来宠信他的亲传,如今峰主闭关着,青月峰又势大,宗主显然在偏私李明禄。
可点破也并无太大的作用。
他换了个话题:“这回我们主要做的事,便是接引修士入山,核查他们资质,保证他们的安全。”
鱼嘉的本体是鱼纹檀木胡笳琴,和秦有昼一样是灵,所以关系也好。
可琴天生喜喧,要这跳脱的鱼师兄干事,秦有昼一向是不放心的。
听到他又开始念叨,鱼嘉拼命眨了眨眼打起精神:“我记着呢,师弟放心就好。”
他越是大大咧咧,秦有昼越是放不下心。
他微微蹙眉,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宗主说的注意事项我已记下,也请师兄仔细看过。
两个年轻修士边说着话,边往远走。
等到秦有昼的身影消失不见,一个着了一身黑的修士从小径中走来。
嬴未夜远远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表情晦暗不明,眼神里满是思虑。
良久,他背过身去,推开议事堂的门。
“....”
“宗主。”
“答应我的事,该兑现了。”
另一头。
秦有昼止住念叨,鱼嘉又变得活蹦乱跳。
“对了。”
他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打探情报:“你和你师尊上回出去,不是遇着有人藏妖肉么,长衡那边有没有传出消息?”
“长衡宗说,兴许是潜伏在遥城的魔族残党所为,他们会继续追查,要我们不必担心。”
秦有昼推了推琉璃镜:“可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遥城附近全是仙门,魔域离得十万八千里,魔的手伸这般长,早该被发现了。
“唉,遇事不决魔族残党。”鱼嘉无趣道,“估计是查不出所以然,找个魔背锅,大家皆大欢喜。”
秦有昼侧目看他,手指在唇边划了下,比个噤声手势:“鱼师兄,你若是不想抄书,还是少说些为妙。”
可事实的确如此。
仙家每次有悬而未决的麻烦,到最后都会扣给魔族。
仙家不查,他自己查便是。
“行行,我不说了。”鱼嘉虚搭着他的肩,“师兄得了一副好古琴,想请你去听。”
其他亲传都不懂琴,也就秦有昼通音律,能和他在这方面聊一二。
“我要回去温书。”
秦有昼不为所动:“最近在学药灸,进度已经比原先落了几日了。”
除去师尊,没人能挡着他补落下的进度。
“不行,你今日就是要和师兄去。”
鱼嘉耍赖:“伯牙弹琴,没子期怎么行?”
秦有昼没说话,一道传音落入鱼嘉识海。
“师兄,你看看后面。”
鱼嘉:?
他回过头,身后只有冬时的冷风吹过。
鱼嘉笑道:“怎么,秦师弟也学会整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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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音未落,凉气顺着他的脊背往上。
“我还真不知年少时一曲动天下的师侄,须得要有人在场才能弹得了琴。”
再看,嬴未夜不知何时出现,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鱼嘉像是耗子见了猫,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嬴师叔!”
因着他幼年时总抄秦有昼的作业,还害得两人一起被罚,嬴师叔估计是怕他带坏师弟,一直不喜他和秦有昼走得太近。
“.....既然师叔找师弟有事,那我们改日再约!”
他转眼没了踪影。
“师尊怎在此处?”
秦有昼对嬴未夜的无处不在已习以为常。
“开山在即,以往开山,总有想拜师的修士会受伤。”
“所以我去药庐看了眼最近新炼的药,正巧看到你们说话。”
嬴未夜勾唇笑道。
“只想搭个话,没想到把师侄吓走了。”
秦有昼:。
师尊肯定是故意的。
嬴未夜接着道:“你同他玩,师尊不反对。”
“但这好歹是宗内,拉扯总归不好。”
看热闹的系统:.....
宿主前些天换衣服时,你突然出现搭着他的肩,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弟子明白。”
心里默默同情过可怜的师兄,秦有昼温和地应了声。
“开山那阵子,我需要闭个小关。”
听完宗主喊秦有昼去的目的,嬴未夜收起笑:“到时你自己得小心,别离开宗门的范围。”
“师尊为何闭关?”秦有昼忙担忧地追问。
“没事,新得了株有意思的蛊,想好好研究过。”
听着像扯谎。
秦有昼沉默半晌,还是轻点了点头。
仙山上的日子转瞬即逝,转眼到了开山前日。
仙山脚处,玉石刻的牌匾之下已经人头攒动。
这是群少年容貌的修士——引霄宗有规在先,招收的弟子岁数换算成人的年纪,最多只能到十八。
少年们面上难掩兴奋,成群地挤在一起,仰头看着云雾缭绕的引霄山。
没到引霄修士来接引的时辰,有人紧张地左右踱步,还有些自来熟地讲着话。
黛旸靠着姣好容貌,混在一群少年之中侃侃而谈。
“你们知道前些天救了遥城的神秘修士么?”
一个看着十六七的锦衣少年煞有介事:“我爹是城主府的,他知道点内幕,据说那就是引霄宗的亲传。”
闻言,少年们纷纷来了兴趣,叽叽喳喳起来。
“秦前辈品行出了名的好,我也信是他。”
姓秦,医修,会祭祀之法。
黛旸困惑地皱了皱眉。
他来前做过功课,但时间紧急,做的不算完善。
秦姓亲传....似乎是悬杏峰的?
秦不是个很常见的姓,他记得他在仙狩时候遇到那个丑八怪,也被叫做秦师弟,而且众人对他态度恭敬。
悬杏峰素来神秘,黛旸并未打探到太多消息,只隐约知道悬杏峰的长老脾气不好,品性恶劣。
可没来由地,他对这个神秘的亲传很感兴趣。
“这位兄弟。”
他脸上带了些笑,同那锦衣公子搭话:“你说那秦有昼,是长何模样?”
“他平日不出山,出山怕是也易容过,我也没见过。”
那公子道:“不过据说,是貌比潘安。”
貌比潘安。
黛旸来了兴趣:“那他们悬杏峰,今年会收徒吗?”
11.我师尊不收徒
锦衣公子看着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你这是何意,要给嬴长老做徒弟吗?”
他和一旁另个修士对视,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还是头次听说,有人想给嬴长老当徒弟!”
但凡是遥城这一圈的世家公子小姐,谁不知悬杏峰情况特殊。
那嬴长老心神有问题,凶名能止小儿夜啼,而且屡屡作恶,导致这近千年都没了收徒的权力。
一般宗里有医修拜师,都会挂在音修长老门下,宿在药庐处,连悬杏峰都不去。
那公子摇着头:“你别想了,嬴长老是从来不收徒。”
“不过你要是能拿第一,好像可以随便选师尊。”一旁的修士擦了擦笑出的眼泪,“长老们也不能拒绝,你可以试试看。”
正常修士拿了第一,都不可能选他。
毕竟哪怕是秦有昼这种品性的弟子在他门下,都偶尔会受到非议。
跟着他,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黛旸碰了壁,不服气地鼓了鼓腮帮子,悻悻离开人群。
远处,一双绿色的眸子幽幽地看着他。
悬杏峰上。
嬴未夜已如自己所言闭了关,在桌上给秦有昼提早留了一袋丹药和一堆零嘴。
还有张能随时喊他去的符。
系统看在眼里,颇为无语。
....像小学生春游一样啊!
距离汇合还有半日,秦有昼借口送兽病用的药,去了趟拢灵峰。
霍师叔又出门猎妖了,但好在云师妹在。
“师兄!”
云萝衣鬼鬼祟祟:“您上次不是要我同师尊问那凶兽剖出的结果么?”
她一脸兴奋:“我问到了!”
“据说是中了种叫百无解的药毒,才引起的癫狂之症。”她蹙了蹙眉,“可这种草药少见又偏门,只在青丘之地附近生长,怎会跑带我们这儿来?”
“我听过此毒。”
他若有所思:“可此毒苦涩异常,还会引起呕吐之症,想在不知情之下服下很困难。”
“它和其他致幻的毒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能让服用者在癔症发作时,保持一定的清醒。”
黛旸为了达成目的,实在是过于卑鄙了。
“师兄的意思是,这毒不是他自愿吃下的?”
云萝衣脸色微变:“可哪有妖这般傻。”
“难说。”秦有昼收敛起凝重之色,同她笑道,“多谢师妹帮忙。”
“举手之劳而已。”云萝衣摸着一旁和她撒娇的小云豹,笑嘻嘻道。
“师兄如此心细,此去定万无一失。”
.....
【宿主,最近这三个月,我们可千万不能松懈!】
系统紧张地在他的识海乱窜。
【要让黛旸拜在悬杏峰,咱们以后就全是苦日子了。】
时辰已到,秦有昼已经收拾齐整。
“我知道。”
嬴未夜已如自己所言闭了关,在桌上给秦有昼提早留了一袋丹药和一堆零嘴。
还有张能随时喊他去的符。
系统看在眼里,颇为无语。
....像小学生春游一样啊!
但得亏秦有昼靠谱。
他自己收拾完,还有闲心能盯着鱼嘉把一切收拾妥当。
“把他们接引上山,等着七日之后为他们测根骨。”
走在路上,秦有昼继续淡定地和健忘的师兄重复着今日要做的事。
“我们不能让他们离开宗门广场。”
鱼嘉又被唠得昏昏欲睡,但对上秦有昼严肃的目光,强忍着睡意点头。
在宗里自然不能易容,但得亏秦有昼和鱼嘉是分开带人接引,他能暂时避开黛旸。
连着七日相安无事,和另五个年轻散修宿在一起的黛旸没有奇怪的动作,连吃药的间隔都变成了三日一次。
他靠姣好面容和修士们打成一片,借此使唤同住的修士帮忙。
“小沈哥。”他笑嘻嘻地撒娇,“帮我去提些水好吗,我下回也帮你。”
“朱前辈,你手里这是什么,看着好有意思,我先前没见过呢.....”
大多数修士都像是着魔一样惯着他替他做事,给他好处,但总有人对此不买账。
“滚。”
在黛旸屡次求他帮忙搬行李时,和他同住的一位修士字正腔圆,微笑着拒绝。
“不肯就不肯,你说话为何如此伤人!”
黛旸气急,红着眼圈跑开了。
这段小插曲,让秦有昼注意到了这年轻修士。
那是个容貌张扬明艳的少年,黑发黑眸,约莫十六七岁,总是穿着身藏青色。
他性格开朗,但同靠着柔弱无害模样,毫无边界感的黛旸不同,他能和其他修士说笑,却总带着很重的距离感。
少年身上带这种让秦有昼觉得熟悉的气质,可在哪见过,秦有昼说不上来。
测根骨的日子如约而至。
午时未至,散修们已经都赶到宗门广场。
而外围,已经拜入仙门的弟子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围成一圈,评头论足起当届的修士们。
秦有昼站在一处石台边,石台上摆着一块剔透流光的透明晶石,足有半人高。
修士们需要把手搭在晶石上,方能测算灵根和根骨。
想通过初筛,根骨没有明显缺陷便可,一般只会筛走后一半的修士。
初筛足要三天三夜,秦有昼在第三天才遇到了黛旸。
“黛旸。”
秦有昼的容貌已经彻底瞒不住,他喊出名字,抬眸看向已经排在最前面的少年。
没了原书中形容的“眼神热切又温柔”,他像是在看毫无交集的陌生人,眼神古井无波。
可秦有昼依旧从黛旸的脸上看到了恍然,随后是惊艳之色。
哪怕是在族里,黛旸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
他的金发只是被简单挽起,身形高挑又俊秀斯文,在容貌上几乎挑不出错来。
站在高台之上,真像是神仙一般。
只是因秦有昼冷淡的态度,还多了几分失落。
被他这般看着,秦有昼心头难得生出烦躁。
虽然早知自己要以得面对黛旸,可他还是觉得像是被不好的事物缠上了一般。
人群之中,排在黛旸后面些的青衣少年神色发冷,低头掩盖住情绪。
“黛旸。”
秦有昼又喊了声:“上前来。”
“抱歉,仙长。”
黛旸这才意识到自己僭越,回过神来,忙走上前。
他自信地把手搭在石上,面上已经露出得色。
全修真界只有不到十块的灵石溢出五色流光,最后停留在金蓝色上。
天品水灵根,根骨上佳。
全场哗然。
“天品水灵根?我还是头次见!”
“师弟。”站在另一边,鱼嘉倒吸了一口凉气,和他传音。
“上个天分这么好的,我记得还是你。”
这天赋别说在宗里,放修真界都屈指可数。
秦有昼面不改色,淡淡应了一声。
黛旸的天赋太过耀眼,显得后头几个天分不错的修士都变得黯淡无光。
轮到那青衣少年时,秦有昼的视线落在他的名字上。
“渡宵。”
很陌生的名字。
“晚辈在。”
少年笑着看他,快步走上前来。
灵石里呈现出艳红色的流光,一层淡淡的金光浮在其上。
半步天品的火灵根,根骨上佳。
“可惜了。”鱼嘉看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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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略显平淡的反应,无奈。
“他这天分多亮眼,可惜前头有个真的天品。”
秦有昼沉默不语。
所谓的主角就是如此,一旦出现,就会夺走其他人被注意到的权力。
他不想做这样的人。
渡宵像是也不在意,又深深看了秦有昼一眼,忽地一笑。
他收回自己的手,回到了人群之中。
被簇拥着的黛旸不屑地看了他眼,眼中带了不易察觉到恨意。
总算是筛完了全部的修士。
宗内评定结果要半月时间才能出来,秦有昼暂时闲了些。
鱼嘉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难得有点空闲,又跑去和同门谈天说地了,可秦有昼是再不想和人打交道。
安顿好被筛走的失落修士,他独自一人寻了处离得近的僻静林荫坐下,打算好好地看会书。
“仙长。”
秦有昼抬起头,青衣少年站在灌木丛后,正好奇地看着他。
这处也是散修们能活动的范围,所以秦有昼并未提醒他。
碍于身份,他只能和他客气地点点头。
身为散修,渡宵一点也不怕秦有昼:“我能坐在此处吗?”
秦有昼继续点头。
渡宵坐在他对面,取出水壶喝了口。
他小心地问:“仙长,你觉得我能拜入引霄宗吗?”
“应当可以,你的天分很不错。”
对方实在是太过自来熟,秦有昼斟酌着言语,尽量不伤到年轻人的心,又能公事公办。
少年托着腮,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笑了。
“那多谢仙长了。”
秦有昼好心提醒:“你别到处跑,当心触犯宗规,丢了资格。”
“多谢仙长提醒。”少年笑道,“我此行来,便是为拜一人为师,若是丢了资格,我怕是也无颜再回乡了。”
秦有昼继续点头。
他不是出题的考官,无法左右散修们能否拜师,按理来说和散修们说话也没事。
可打探人家隐私,总归是不好。
“他叫嬴未夜,之前救过我。”
秦有昼翻书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少年。
少年的眼神依旧清澈单纯:“我听说了,他是您的师尊。”
秦有昼:.....
难怪一直和他搭话。
“抱歉,我师尊不收徒。”
秦有昼的态度冷了许多,但还是很礼貌。
因着他没看渡宵,错过少年眼底的戏谑之色。
“那仙长是如何来的?”
这问题多少有些僭越了。
“我是他抚养大的,自出生便是他的徒弟。”
秦有昼低头看着书,字却怎么都看不进。
渡宵冰冷的视线落在树林外。
一道身影犹豫着是否要进来,已经徘徊了许久,在对上他的视线时,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黛旸走了。
可渡宵仍然不打算离开,他的眼神又变得纯粹,恶劣地接着道:“可我当真很想做您的师弟。”
“如果我拿了第一,他可以愿意收我为徒吗?”
秦有昼忍无可忍,站起身来。
“要入夜了,你该回去了。”
他很少见这般自来熟的人。
要不是名单早就确定,宗主不可能随着师尊的性子来,而这少年性格和师尊差太多...
他真的觉得,自己被师尊整蛊了。
“是,仙长。”
渡宵忽地笑了。
【宿主,这是好事啊。】
偏偏他走后,系统还在拱火不自知。
【你想想,他拿了第一,不就能把黛旸挤下去了。】
秦有昼板着脸,又重复了一次。
“我师尊不收徒。”
12.小昼你不听话
系统好像明白了什么,嘿嘿一笑。
【宿主平时这么严谨,今天都不问他,怎么知道他不乐意收徒呀。】
【欸,宿主,怎么不理我就走啦?】
【宿主——】
两刻后,悬杏峰。
“先前不是说,最近要住宗里的客居?”
隔着屋门,嬴未夜模糊的声音带着浅淡笑意:“小昼怎么回来住了?”
想着那少年的话,秦有昼心里不是滋味。
“来峰里看一趟,过会还得去守夜。”
他面上倒是不显。
“没遇着事就好。”嬴未夜语气里的笑意更甚。
“在外面照看好自己,蛊草尚未炼成,师尊还得一阵才出关。”
“是,师尊。”
屋内归于寂静,只剩下几日没见秦有昼的芥子抱着他的腿,眼巴巴地看着他。
“卜咕。”
要抱抱。
秦有昼耐心地抱起小人参哄了会,把它栽回土里,才离家往山下去。
看师尊的态度,理当不知道渡宵的事,也没掺和进去。
他稍稍心安了些。
山下。
黑发的少年轻哼着不成调的歌,手里捏着银针,不知在捣鼓着什么。
他漆黑的双眸里,泛着活人不该有的死意和僵硬。
......
初筛的名单放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是大选中最混乱的时日,因为参加开山大选的人又多又杂,总有人不服结果会闹事,也总有心怀鬼胎的人故意使绊子。
而在这秦有昼最缺人手,宗门其他长老都分身乏术的时候,青月峰的修士们突然齐齐和他告假要回峰去。
“是亲传的意思,我们也不好违逆。”
秦有昼蹙眉:“李师兄遇到了何事,为何急着调这般多人走?”
开山是一等大事,按理来说就算是亲传弟子,也不能贸然调人离开。
“李师弟说和师尊有关系,他催的急,理应是要紧事。”修士低着头,心虚避开秦有昼的视线。
“还望您通融。”
“怎么办?”
“李明禄那估计是真有事,但肯定没要紧到要把人都调走的地步。”鱼嘉把他拉到一边,“就是摆明了为难咱们,看我们出错。”
强行扣着修士肯定会落话柄,不经过宗主点头放他们走,出了事背锅的就是他和秦有昼。
要是直接去找宗主告状,保不准李明禄又有法子搬弄是非。
“师兄放心。”秦有昼思忖片刻,看向为首的修士,“一个峰的人突然全走,定是不行。”
“但师伯安危又是头等大事,人手得足够,我让些其他峰下目前在休沐,且修为高的师姐和师兄替你们去。”
鱼嘉眼睛一亮。
这办法好,而且只有秦有昼做得来。
因着秦有昼人好,经常帮各个同门的忙又不计回报,多数同门不会拒绝还他一个人情。
且到时候外峰修士去青月峰看过,李明禄的小算盘为何就一目了然了。
“这.....”修士面露难色,“可他们并非我青月峰下之人,恐怕会不周。”
“怎么,你们连同门的高阶修士都不信,就信自己这些金丹元婴能成事?”
鱼嘉连忙帮秦有昼的腔:“能行就点头,不行就都别走了。”
“我看你们有空掰扯,也不是要紧事。”
见他咄咄逼人,修士们只能点头应下。
“不好了——”
这边才刚平事,又有修士急匆匆地冲进来。
他满脸焦急:“我们方才点人,发现有四个散修不见了!”
就在青月峰的人和他们掰扯的这段时间,他们再点人数,发现这四人不翼而飞。
“我带人去找。”鱼嘉只觉得头脑被闹得嗡嗡作响,在心里骂了句李明禄坏事。
他深吸一口气:“维系秩序之事就麻烦师弟了。”
“师兄放心去,一切交给我。”
做惯了账的秦有昼只看了一圈名册,便迅速用朱笔圈了三个名字出来。
圈到第四个时,秦有昼的动作顿了下。
——“渡宵”。
他也不见了。
“谁管的这四位散修?”
散修们落脚处有结界,按理来说以散修的修为,是无法主动突破结界离开的。
半晌,一个青月峰的妖修战战兢兢站出来:“是我。”
“我昨日戌时对数目,还能对得上。”
“早上....因着李师兄催的急,我便没仔细看便确认了无误。”
他胆怯道:“一般也没人乱跑,而且附近都有人看着,谁知道,真有溜出去的.....”
他一说话,事情变得更糟了。
要是方才消失的倒好说,要是昨夜已经没了踪影,只是管着的修士没注意才拖到现在,四人恐怕都不知去了何处。
秦有昼复看了一遍他们的名字,发现居然都是妖修。
除了渡宵,其他三人灵根都很差,若是没出意外,都要在最近被送下山去。
“可能也是不服测灵根的结果,跑到山林里赖着不走。”
那妖修看着快哭了:“先前也经常有这种事,过几日自己就出来了。”
“我已将此事告知宗主,凌琥师兄,您的过错,得等宗主来了才能定夺。”秦有昼打断他的辩解,“眼下找到四位修士要紧。”
“去问和他们同宿的散修,再次核对人数。”
他吩咐一旁站着的其他修士
“让散修们不得走动,我去结界处查探情况。”
“是!”
秦有昼赶到结界边缘时,鱼嘉已经带人查出了些端倪。
“此处。”他指着一处树丛,“有灵力游动的异常痕迹。”
可再往外走些,又没有一点灵力线索了。
“应当是有人带走了他们,且此人熟悉宗门里的禁制,擅长掩盖痕迹。”
秦有昼闭上眼,半晌也没觉察到恶意残存。
鱼嘉困惑:“可他们绑走这四个年轻妖修,用意为何?”
秦有昼脑海中突然冒出那辆渗着血的车,还有那些白花花的肉。
....是否会有关联?
又或者说,会和原书的某个节点有关系吗?
“秦师弟,鱼师弟,有散修说昨晚见过他们出去!”
正当一切陷入僵局,宗主那头又迟迟没消息时,有修士面露喜色地赶来。
“我把他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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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怯生生的少年被簇拥着推到秦有昼的跟前。
秦有昼的眉心一跳。
又是他。
“他们昨夜去了何处,你又如何得知?”
鱼嘉嘴快率先开口。
“回仙长的话。”
看秦有昼不理他,黛旸有些不满,但还是道:“大概是子时上下,我翻覆着睡不着,看到同宿的修士突然起身....就是那叫渡宵的。”
“我吓了一跳。”他委屈地撇撇嘴。
“但禁不住好奇,偷偷往外看了会,看到在就是仙长们站的这处,好些人走路步子很僵硬地进了林子里,和活尸一般,朝着南面去了。”
“站在最前面的,似乎就是那个渡宵。”
鱼嘉问:“你敢保证你的话句句属实?”
黛旸隐瞒身份,登记时写着自己是人族,他自然也当他是人族。
可这个修为的人族,入夜后视力很少有这般优秀的,鱼嘉自然觉得奇怪。
“自是不敢骗仙长。”
秦有昼观察着他的表情,给鱼嘉递了个眼神,走上前去。
他严肃地看着黛旸:“你方才的话若是事实,是大功一件,可半个字有错那便是大过。”
黛旸这才露出心虚之色。
“....其他肯定是没错的,就是领头的人是不是渡宵,我也没看清楚。”
其实渡宵是最后一个走的,而且走路的姿势也没其他人那般僵硬。
像是故意跟过去的一样。
可他总是不给他好脸色,还要他滚,黛旸便想给他使点绊子。
秦有昼没再理黛旸,掏出自己的武器朝时。
一片扇衣脱离扇身,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向南边,眨眼的功夫,秦有昼便透过扇衣,捕捉到了微弱的恶意。
“师兄,我对恶和怨念的感知力好些,我先带人试着去寻他们踪迹。”
“宗主方才说了很快便会赶到,等他来时,劳烦师兄同他说明情况。”
“那你师尊那怎么办?”鱼嘉微微睁大眼,“我记得他不让你出去。”
“....别告诉他,我回去和他领罪。”
人命关天,有一点机会都不能放,宗主那办事向来拖沓,他等不起了。
莫说抄一万字的检讨,就算是更严厉的惩罚,他也肯认下。
引霄山南。
无名林莽里,连绵不尽的绿意浓似墨色,像能把万物吞没。
少年双腿交叠,坐在一具尸体身上,扫了一圈在地上昏迷着的三个妖修,漫不经心地数着手背上紫色的蛊脉。
他双眸漆黑,脸上没一点年轻人的朝气,手里拿着的鲜红的血线黏连起带着布料质感、诡异扭动着的皮肉,转眼让它焕发出人皮的光泽。
“小昼,又不听话了。”
他的自言自语,转眼被弥漫的瘴雾吞没。
渡宵下意识想摸酒壶,却摸了个空,想到答应秦有昼要戒酒,悻悻地住了手。
他静坐了会,擦过他脸颊的风刮来熟悉又温暖的灵力。
渡宵微微勾唇,抬手往自己脸上抹了两把泥浆,毫不怜惜地划开刚愈合的伤口,一骨碌滚倒在地上。
像是被解了绳的提线木偶一般,转眼间便脸色苍白,不省人事。
13.师尊无所不在
秦有昼循着恶意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情景。
四个年轻修士满身泥泞地倒在地上,一旁还有一具两米多高,脸色青紫的尸体,远看就知已经没了气息。
秦有昼顾不得管那多出来的尸体是谁,忙让修士们守在附近,带着随行的医修上前。
万幸经过番混乱的检查,他们确认四个修士受伤都不重,只是个个嘴唇乌紫,身上多少都有中毒的痕迹。
“...是能操控人的行为还不伤根本的魇毒,幸亏还没代谢掉,否则就查不出来了。”
随行的医修奇道:“这毒不常见,他们是从哪中的毒?”
民间想要魇毒只能去鬼市碰运气,而宗里只有两处能得到魇毒,一处是药庐里面,一处是嬴未夜身上取。
蜃蛟的牙,天生分泌许多种毒。
“去查药庐里是否丢了药。”
秦有昼自是坚信此事和师尊无关。
“是。”医修应了声,也没怀疑嬴未夜。
倒不是相信他的品行,而是嬴未夜本身有轻微的洁癖,宗里想在他身上取毒他都从不肯配合。
而且他没必要舍近求远发疯,就为给自己的爱徒添堵。
收拾狼藉前,秦有昼眼角余光瞥到那尸体破开的袖口处隐约有刺青的痕迹。
他戴上手衣,小心地将破口拉大了些。
是个诡异又陌生的图案,有磨蹭的痕迹,隐约能看出轮廓似条盘起来的长蛇。
蛇的鳞片粗粝,长着一双鸟类的翅膀,蛇头上只有一只眼睛。
和那只圆睁的眼睛对视,秦有昼本能地感觉到极其明显的恶意和戾气。
这不是常见的刺青样式,莫非有何深意?
秦有昼暗自记下了图案,将袖口抚平放下。
尊重死者,哪怕是可能是凶手的死者,这是所有医修学的第一课。
那具尸体被随行的倒霉剑修捏着鼻子装进纳戒里带走,三个修士也让他们挪回了屋里。
可轮到渡宵这,他睫毛轻颤,蜷缩成一团,谁碰都躲,死活都不肯配合。
可轮到秦有昼搭了下他的肩膀,他绷紧的手臂顿时松开了些。
“他看着快醒了,强行挪走容易让毒反发。”
秦有昼无奈。
“我带人在附近看看,正好问他些话,到时再把他带回宗。”
“劳烦诸位先带那三位回去救治。”
因为根骨好,所以渡宵中毒的症状也最轻。
修士前脚刚走,他眼睑便缓缓地掀开。
看到秦有昼,他脸上出现一瞬的茫然,沙哑着嗓问:“....我这是在何处?”
秦有昼虚虚地扶了一把他,给他倒了杯水:“不急,你先缓口气。”
渡宵握着盛水的竹筒,脸上的茫然逐渐变成凝重。
秦有昼这才把来龙去脉同他说了。
“我记得我昨夜睡下,闻到了像是桂花香的气味。”渡宵沉吟片刻,“往后的事不太记得,只隐约感觉自己跟着谁往前走,也不知要去何处。”
他一脸无辜:“再醒来就看到了你。”
“你认得这个吗?”秦有昼将粗略还原的蛇状刺青拿给他看。
渡宵看了半天。
“不认得。”他摇了摇头。
“不过我听说在民间,许多淫教邪宗会让弟子把有象征性的图腾纹在身上。”
他状似无意道:“或许是哪处邪宗,在拐卖年轻的妖也说不准,民间偶有这些事。”
“依你所说,你方才差点被拐,不怕吗?”
秦有昼盯着他的眼睛看。
渡宵脸色一白:“当然怕,我怕死了!”
对上秦有昼明显不信的眼神,渡宵这才收敛起那副夸张的模样。
“同秦前辈说实话,我不必怕死,也不怕。”他又笑了。
“生生死死是天意,况且还有秦前辈这般的仙长看着,便还没到我命绝的时日。”
秦有昼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果然不是师尊。
他师尊不信鬼神,甚至不信仙路,说不出生死天意这般的话来。
中毒最轻的人处都问不到线索,另三个修士处自不必多说。
秦有昼转了一圈也没找到特别需要留意的线索,只能收些碎布和染血的土回宗去。
路上,秦有昼一直在想着最近遇到的怪事。
他问系统:“此事是否可能与黛旸有关联?”
已知剧情会给黛旸补偿,而黛旸恰好还看到了几个妖被拐走的事。
黛旸把他们的行踪告诉他,虽然汇报的不够及时,但也已经能给他记个小功。
【有可能,不过凭空造出个邪//教来,还是比较难的。】
系统晃了晃不聪明的脑壳。
【不管怎样,先阻止黛旸拜师要紧。】
秦有昼应了声。
了了一桩事,他的心情却没丝毫好转。
他先前只在开山时干过帮忙维系秩序、储备药品的活,还是第一次统管全局。
如今看,不管是遇到散修失踪时,宗主那边不算谨慎的态度;还是李明禄敢肆无忌惮调走人给开山添麻烦看....
宗里没他想象中那般重视散修们的死活,对外门弟子的遴选也并不严谨。
再往远想,临开山时突然把对各个宗门都极其要紧的开山一事交给两个年轻的亲传,只把它当成给亲传的历练,其实态度已经可见一斑了。
修士既然承了灵力,就该以除魔卫道,求成仙化神为己任。
秦有昼缓缓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可能成真的假设。
回到宗里,他和鱼嘉又碰上面。
沉默半晌,鱼嘉先苦笑着叹了口气。
“有惊无险。”
虽说长这般大多少知道些人心险恶,可这接二连三遇着事,还是让他们心寒不少。
而翌日面见宗主时他的态度,更是让秦有昼那糟糕的设想成了现实。
“你们的动作这般快,也不仔细准备过,受伤出差错该如何是好?”
闹出散修失踪这般大的事,吕却尘却丝毫不着急,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担忧地叹着气:“这回不罚了太重了,等开山结束你们每人回山思过一月。”
“下回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先同我说了再做。”
“可事态紧急,我同您已....”
秦有昼说了一半,回过神的鱼嘉忙打断他的话。
他因着经常出山,懂的人情世故比秦有昼多些:“宗主,我们也是太着急了,实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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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之举。”
“下回不必如此。”吕却尘眉头舒展开。
“凡事都没有你们的安危要紧,出了事,我不好同你们的师尊交代。”
“宗主,四个修士无端失踪的事,我们还没查清楚。”
眼见着吕却尘要把话揭过去,秦有昼知晓说着会惹他生气,但还是耿直道。
“理当要查清的。”
“自然要查,但凡事有主次,你们只要安心管着开山就好,我会另择人选去查。”
吕却尘抚须的手一顿。
“至于这次玩忽职守的修士和突召同门离开的明禄,都要问过话,还要重罚过!”
像是怕秦有昼还有问题,他又画了几句饼,匆匆寻了个有要事要忙的借口,把两人送了出去。
一出门,便看到等在外面的李明禄阴沉着脸。
宗主没怎么罚秦有昼和鱼嘉,却把他罚了一通,又是禁足又是收权,他看两人自然没好脸色。
不就是少几个没天分妖修,先前年年都有这种事,管事的都睁只眼闭只眼。
要是秦有昼受窝囊气憋着不说,他也不用被罚。
等到走得近了,他假惺惺地笑着:“抱歉师弟,临时有事调人回宗,给你们惹了麻烦。”
秦有昼瞧出了他的心思,定定看着他:“二师兄,你瞧不上我,倒是无关紧要的事。”
“可你身为修士,当真不把他们的命当命看?”
“秦师弟可别给我戴高帽。”李明禄扯了扯嘴角,“修道之人自当心闵苍生,发生这种事,我也很痛心呐。”
“那希望其他峰的修士到青月峰里去,抓不住师兄的把柄。”鱼嘉也不客气地回敬了一个冷笑。
“否则,不是关禁闭这般简单了。”
李明禄的脸色微微发青,他咬着后槽牙,黑着脸快步离开。
临走时,还重重拿肩撞了下秦有昼的手臂。
“下回遇到李明禄,他阴阳你,就是想看你不舒服,你就阴阳回去他。”对上秦有昼,鱼嘉的脸色这才恢复如初。
“看到宗主时,他和你说车轱辘话,你也和他打太极就行。”
他压低声音:“至于你怎么做,听不听他的话,那他就管不着了。”
秦有昼沉默半晌,都没点头应下。
面对人情世故,他一直都一知半解。
师尊教他说实话,可他身边的多数人,总在说着半真半假的话。
不刨根问底、不仔细计较就好。
可他做不到。
吕却尘给他们放了一日假,两人各回各家。
以往连着几日不眠不休的剿魔秦有昼都不觉得累,可今日只觉得身心俱疲。
想着糟心事带回山里,师尊肯定又要担心。秦有昼在路过修士们暂休的地方时,寻了一处安静无人的草地坐下 。
他想躺在地上,却又想着这般失了礼节,哪怕附近根本没人。
想了半天,秦有昼只觉越来越累。
拂过脸颊的风变得微凉,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有昼。”
听到声音,秦有昼猛地睁开眼。
银质的蛇娴熟地从草丛里游出,从他的脚踝爬到腰边,又沿着腰际爬上他的手腕。
带起一阵麻痒。
14.正在阴暗爬行
是嬴未夜的元神,附在蛇形的法器之上。
“师尊。”
秦有昼猛地回过神。
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状态有些过于颓唐了。
他不希望把这模样展现给他人,哪怕这人是他的师尊。
“是弟子的过错。”
觉察到束在手腕上的蛇身在微不可察地收紧,秦有昼还当嬴未夜在气他擅自离宗的事。
“我擅自离宗,还未提前通报。”
他心一横。
“请师尊责罚。”
一阵寂静。
小蛇和他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蛇歪了下头,又吐了吐信子,这才发出嬴未夜的声音。
“今日有人欺负你?”
“自是没有。”
他的话题转得太快,秦有昼摸不着头脑。
“那便是出去遇着事了。”嬴未夜笃定。
银蛇朝着他的手背上游动:“宗里出了事,我放心不下你,便想着来看看。”
如果他还是稚童,或许会扑到师尊的怀里诉说委屈。
可如今的秦有昼只能克制道:“弟子并未遇到麻烦事,师尊不必担心。”
“......”
银蛇眯了眯眼,轻巧一跃,从他的手背跃到地上。
“天凉,回家再说。”
亏最近都是晴日,否则山里已经冷得落雪了。
灵物对冷热感知不敏,不代表他就能肆无忌惮在这吹冷风。
秦有昼跟在嬴未夜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说着话。
“师尊分神出来,当真无事?”
“无事。”
“可您游行消耗灵力,伏在弟子腕上更方便些。”
“我爱活动筋骨。”
“小昼。”嬴未夜被四面八方来的关心堵得遭不住,这才扭过头看。
“我还没和你算你擅自离宗的账,你若是不想罚抄,就换些话题。”
“是,师尊。”秦有昼这才把到嘴边的念叨憋回去。
但只憋回去了一半。
“可原本就是我的错,若是罚我,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蛇以极快的速度游上他的身体,又用不轻不重的力拿尾尖在他手背上拍了下。
“让你少抄些书,你偏不乐意。”嬴未夜的语气这才有了些明显起伏,不再似方才那般紧张。
“再不换些话,今晚就关你禁闭。”
“是。”
秦有昼想了想,半晌,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话:“师尊,我前天看得那医书,里面有些地方很有意思。”
看热闹的系统:......
宿主的情商真是没救了,嬴未夜明显是看他心情不好来安慰人的,半点罚他的心思都没有。
人师尊就差扶着他下台阶了,他非要自己蹦下去。
宿主还是好好搞事业吧!
嬴未夜:。
“....小笨蛋。”
银蛇懒懒地轻声骂了句,趴在他的手腕上,耐心答着他问的问题,也没了动弹的心思。
秦有昼打小就又聪明又笨,读书厉害,性格倔得和头驴一样,而且经常搭错线,说些旁人眼里难以理解的话。
没办法,嬴未夜自己教出的性子,也只能自己惯着。
“你自己择些菜做饭,屋里还有零嘴,别吃太多。”
回到寝居,蛇尾灵巧地一甩,取暖用的火灵珠立刻亮起光来。
“我回去炼蛊了,你早些睡。”
秦有昼向来沮丧不了太久,已经恢复成平日里从容温和的模样。
他小心地抬手,将银蛇放在窗外枫木稍光滑些的树杈上:“师尊也要注意休息。”
“嗯,好孩子。”银蛇愉悦地眯起眼,蛇尾摩挲过自己方才拍过的那块皮肉,这才游开。
“去吧。”
小笨蛋到好孩子,只需要一段山路的长度。
“师兄,我师尊那有消息。”
翌日,云萝衣着急忙慌地带来了个坏消息。
“玩忽职守,丢掉四个修士的凌琥师兄服药自尽了!”
秦有昼眉心一跳:“为何自尽?”
他早觉得奇怪,究竟哪来的修士有修为破开结界,又熟悉引霄宗以及周边的情况。
更别提凌琥还能在他再三叮嘱之下,依旧漏点了足足四人。
“我也不知道。”女修摇了摇头。
“我也是听师尊那边说尸身被封住,掌门不让声张,甚至不要医修来看过。”
她压低声:“我记得师兄记挂这事,所以和师兄说,师兄可千万别说出去。”
“自然。”
宗主似乎有意想让这场险些让四人丢命,而且已经死了两人的闹剧仓促收场,就和先前长衡宗把锅扣在魔族头上一般。
可秦有昼不想善罢甘休。
休息这两日,他把收到的线索都整理到一块,藏在了书柜里。
宗主那想粉饰太平他无法干涉,那他私下做好自己想的事就行。
他打算等过些时日下山,就去好好查个究竟。
遴选依旧在继续,秦有昼又得从世外桃源离开,去面对山下各怀鬼胎的修士们。
第二轮的考核相较于第一轮就要难得多。
悬杏峰情况特殊,因着嬴未夜屡犯宗规,这几百年都没了收徒的权力,所以医修的考核题目由药庐的修士们来出。
其他四峰各自设题,加上药庐给的题拢共五道,能把其中一道答得优秀,便能拜入对应的山门下。
一般修士精通一道已是天之骄子,而能将五道题都答得完美的第一,便能够自行挑选想拜入的山门,也有很大概率能迅速成为内门弟子,乃至亲传。
原书之中,黛旸正是靠着秦有昼的指导顺利通过剑、术、医三道考核,而驭兽之道,妖修自然信手拈来。
加之宗主也看重黛旸根骨奇佳,在他音律不过关时,依旧判定他夺魁。
天时地利人和之下,黛旸才能拜在嬴未夜门下,哪怕嬴未夜并不乐意。
而这一次黛旸想要拜师,没这般简单。
可秦有昼还没找到黛旸的把柄,黛旸倒是先找到了他。
那是正午,秦有昼正在散修们落脚处的附近,和鱼嘉讨论着音律上的问题。
说着说着,秦有昼突然止住了声。
他微微偏过头,金色的瞳中流着浅光,看向身后井口粗的老槐木:“谁?”
树叶动了动,少年不好意思一般眨了眨眼,扒拉着树皮看他们。
“抱歉,我想去林子里寻些水喝。”
黛旸到底是主角,容貌算得上极其优越,装起无辜来又柔弱又可怜,很难让不了解他的人生出恶感。
鱼嘉被他蒙骗,见来的是散修,原本警惕的态度松懈了许多。
他好心道:“有修士日日送水,不必去林子里找。”
黛旸吐了吐舌头,脸上露出尴尬:“我实在是渴得紧了,之前在家也这般。”
“我爹娘常教我,不要麻烦别人....”
秦有昼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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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把琉璃镜,没有接话。
他记得黛旸说过,家里人已经死光了。但其实黛旸的父亲还活着,只是被镇压着。
需要的时候父母双亡,不需要时又是父母双全。
如此厉害的变脸戏法,看得人匪夷所思。
黛旸不是来找鱼嘉的,见秦有昼不吭气,难免心里敲鼓。
几日看下来,他觉得秦有昼很有意思。
他风评好,天资好,性格也稳重体贴,宗里找不出第二个这般靠谱的人。
无论是做他师弟、朋友还是其他什么,都是个完美的选择,而且足够有面子。
黛旸对他很满意。
于是他心一横,主动问秦有昼:“前辈,这次的考核...难不难呀?”
秦有昼:“每年如此。”
“那糟糕了。”
黛旸试图套话:“我想做您的师弟,也不知得医术到何程度才行。”
“抱歉,我师尊不收徒。”
秦有昼油盐不进:“我不知任何考题,你的问题有些太多了。”
被看出目的,黛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老半晌扯着嗓子道:“您误会了,我只是问问难不难,没其他意思。”
“要是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过。”
“那都不方便说,请回吧。”秦有昼点了点头。
“和我说太久话,容易被人误会舞弊。”
一旁的鱼嘉看得目瞪口呆。
他记得自己这师弟一直都是端庄君子,遇到路过的狗都会关怀两句,何时走起冷若冰霜的路线?
“那、那我便不打扰两位仙人了!”
黛旸红着眼圈转过身。
可越是得不到越想要,他头脑发热,已经把给全族报仇这事抛之脑后。
秦有昼....
你给我等着,我非要做你师弟,看你到时候的脸色有多精彩不可!!!
黛旸磨了磨后槽牙,委屈地走了,或许还掉了两滴眼泪。
可鱼嘉始终没从秦有昼脸上看到半分怜悯。
“他的惹过师弟....吗?”
他搭着秦有昼肩膀,试探着问秦有昼。
“这小孩看着也不坏啊。”
秦有昼不会抹黑人,便简明扼要,把祭天和仙狩时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鱼嘉。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鱼嘉是个拎得清的明白人,听完后啧啧摇头。
“长得白白净净,没想到心肝是黑的。”
想到些事,他的神色变得凝重:“不过我说真的,宗主哪怕知道这是个烂人,估计也因着灵根求着都要留下他。”
宗里在秦有昼之后,再没遇到一个天品灵根的修士。
如今仙家争鸣,外头许多宗门都在非议引霄宗早已势不如前,好徒弟也收不到。
而能收下一个天品灵根,便能堵住悠悠众口。
至于这天品灵根品行如何,倒无关紧要了。
到时再为留他许他点好处,难保黛旸会做出何事
“德行有亏者不该入仙家。”秦有昼认真道。
“就算破除不了不公,也至少应该去做。”
他的任务仅仅是让黛旸不在师尊门下,可秦有昼希望所有向善的同门都不会被黛旸所害。
鱼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就喜欢师弟身上这股劲儿,这才是仙家该有的模样!”
秦有昼无奈:“师兄,折煞我了。”
他们背后的草丛里,银色的小蛇缓慢地游过。
它竖起身子,阴暗地窥视着一切。
15.我会爱着师尊
没先前再宗里提前打典过的友情分,黛旸在引霄宗上下看来,也不过是个天分过于好,值得注意的弟子。
有特殊,但不多。
而想要拜在嬴未夜门下,黛旸自然不能缺考任何一峰的试炼。
五峰考核是从排末的拢灵峰开始,让乘云峰压轴。
拢灵峰的考题是需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安抚灵兽。
灵兽再启些灵智便是妖,所以对妖修来说,这是最简单的考题。
而黛旸的运气也是好得离谱,随机抽到的灵兽是素来温和好脾气的角兔。
云萝衣捧着茶还没喝两口,他已经顺利抢先于几个驭兽世家出来的修士以及其他妖修,头个将角兔抱在怀里。
“好厉害。”云萝衣睁大了眼睛。
“人族修士安抚灵兽,居然也能这般快!”
“再这般下去,不会真让他拿第一吧?”
鱼嘉悄悄和秦有昼传音。
秦有昼微微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赞同还是反对。
这角兔这般乖顺,怕是让狐给吓住了。
拔得头筹的黛旸意气风发,有意无意地朝着秦有昼落座的地方看。
秦有昼却没看他。
他正在低头研究药方。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大致找出了几种黛旸疑似服用的丹药。
这几种丹配方相差极大,可此类丹药有通病,长期服用都会导致在动用灵力时心脉紊乱。
那在考核之中,黛旸就极可能露出马脚。
而他吃的另种丹药在原书中未曾被提及,或许是用于抑制灵力紊乱,也可能是增加黛旸的修为...
见秦有昼不理睬他,黛旸赌气一般转过身,心不在焉地小跑着走了。
“他好像刚刚在看师弟。”鱼嘉小声和秦有昼道,“难道是记仇上了?”
“我看着不像。”云萝衣摸着怀里趴成一团的猫。
“...倒像是要引起秦师兄的注意。”
鱼嘉大惊:“引起注意作甚,难道是想和师弟打架?”
云萝衣无奈:“鱼师兄,你真是瞧不懂一点人家的脸色。”
她怀里胖乎乎的猫也跟着咪了声。
“嗯...罢了,希望是我多想。”
.....
“你想做一次义诊?”
吕却尘诧异地看着秦有昼:“可五年前你才下山做过,而且如今宗内还有要事。”
“这次不同,我想为上山来的散修诊病。”
“我听说其他宗门混进了入魔的修士,就是身份核查出了错,到宗内也没查出来灵力有异,才酿成大祸。”
秦有昼像是写八股一样有理有据:“左右药庐里还有修士空闲,和我一道去诊一轮,也就花几日,耽搁不了其他事。”
和魔有关的事,向来是仙家的敏感话题。
稍微费点宗里的低阶灵药,便能买个好名声和安心。
所以秦有昼几乎没费劲,便让吕却尘同意了他的提议。而他和药庐的同门关系本就好,所以义诊的安排下去,推得也很顺利。
黛旸敢吃丹药,说明那药是不怕他诊脉的。但吃了药的人,到底还是会心虚。
多数修士只当这是药庐考核之前的筛查,虽偶有不愿,但也不会显在脸上。
可站在人群里的黛旸明显比之前心不在焉了许多,也没再搭理吹捧他的修士,甚至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
也没人和他说过,拜入引霄宗需要检查身体。
那万一查出来....
轮到黛旸,秦有昼难得给了他个和煦的脸色,冲他笑了笑:“别紧张。”
黛旸僵硬地扯起嘴角。
秦有昼的手搭在他的脉上,引出他的灵力,脸色逐渐凝重。
灵力看似平静,实则混乱无章。
看来,黛旸吃的另种药不是压制灵力紊乱的,应当是增加修为,方便他渡过考核的。
如此,倒是方便他走下一步。
他半晌没说话,只是看了一旁记录的医修一眼,学着师尊平日的态度装模作样。
黛旸手指发颤,汗流浃背。
他们这般很像是在传音,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医修:?
秦师弟不说话,看他做甚。
他小心冲着秦有昼点点头,更坐实了黛旸的想法。
秦有昼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黛旸:“有灵力紊乱逆流之症,不知是心神不宁所致,还是修道的方法不当所致。”
他说的句句属实,旁边复核的医修也跟着追问:“最近是遇到何事了?”
黛旸脑中嗡的一声,嗫嚅了半晌,只道:“不知,一切都好着。”
一直以来他遇到事,都有人挡在前面替他说话,导致他现在孤身一人,竟然接不上茬。
“我给你开些稳固灵力的丹药,你回去要按时吃了。”
秦有昼利落地写着方子,像是随口道:“要是继续下去,没办法参加术修的考核。”
丹药是真的,可所谓稳固灵力,本来就是解掉灵脉之中干扰灵力流向的因素。
也包括其他药的药性。
而为方便让癫狂的修士尽快稳定,这类丹药的药效都很强,只要黛旸取了药,哪怕疑心病犯不吃,闻过药香都能解一部分的其他丹药丹性。
但这些原理,黛旸自然不知。
“多谢仙长。”黛旸这才松了口气。
“我定万分注意。”
秦有昼收回视线:“下一位。”
“前辈。”
渡宵坐在他跟前,面上笑嘻嘻,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秦有昼:.....
他不着痕迹压了下突突跳的额角:“手给我。”
渡宵配合地伸出手,视线却始终落在他身上。
秦有昼对这个突然蹦出来要当他师弟的散修感情复杂,但对于每个病人,他都报以严谨的态度。
“灵力紊乱。”秦有昼搭了会,眉头没松开过。
寻常人这般早都走火入魔了,可兴许是妖身体强悍的缘故,渡宵一点事都没有。
“我最近没修炼,也没吃过奇怪的丹药。”
渡宵的声音不小,听得还没走远的黛旸肩膀一哆嗦。
他无辜地看着秦有昼:“兴许是太想家了,我不在家,家中幼弟便无人会细心照料。”
秦有昼低头写着方子:“你若是有意拜入仙门,往后必然经历和家人的分离。
话说完,他后悔于自己的多嘴。
和年轻的妖说这些,未免有有些太残忍。
“多谢仙长提醒。”渡宵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但我和他自小相依为命,暂且还不习惯,也不希望同他分开。”
相依为命。
他和师尊也是如此。
秦有昼微微触动,真心实意道:“祝你得偿所愿。”
其实还没正经出来几日,可他有些想回家了。
一通忙活,秦有昼办事认真,还真让他揪出来个魔修。
“真多亏有昼,这魔修炼了人的生魂便想蒙混过关,要是真让他进来,怕是真要闹成笑话。”吕却尘这回是觉劫后余生,长吁短叹。
“悬杏峰立了大功。”
莫名其妙挨宗主一顿夸,还被塞了一堆法宝,秦有昼借机提出要回峰修养一日,吕却尘也爽快的答应了。
“小昼。”
迎接秦有昼的依旧是条小蛇。
蛇仰起头看他,半晌道:“气色不好,是没睡踏实?”
“是有些不踏实。”
在医修跟前撒谎显然不合适,秦有昼只能认下。
“兴许是认床的缘故。”
“也是,你从小就这般。”嬴未夜像是想到什么,很低地轻笑了声。
“认床又认生。”
“既然如此,就早些睡下罢。”
蛇尾灵活地挑出个香炉,轻放在他的手上。
“安神香。”
是夜。
秦有昼将小香炉放在床前,按部就班地上床休息。
修为到元婴,他三五日中只要能安眠一日就能恢复精力,可最近半月,秦有昼都没安生合眼过。
无数的麻烦裹挟着他,好像回到那拘束着他的“家”,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安神香的香气悠长又浅淡,牵引着人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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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
秦有昼梦到了曾经的事。
他小时候总爱抱着本拿纸拼的册子,往上面用细小的尖头木棍刺字——他看不见,用墨水总会糊成一团,这样反倒还能歪歪扭扭写出些话出来。
他已经隐约忘了自己在上面写了什么话,但多数只是些孩童的闲言碎语,和师尊有关。
那本册子后面不知去了哪,秦有昼找了许多处,也没能找到。
暖洋洋的光落在他的神色,他趴在桌上思索着自己把它放去了何处。
不知不觉,进梦乡里。
恍惚之间似乎有谁悄悄靠近,往他身上覆了层薄毯。
他往那人的身边依偎了些,听到了很轻的笑声。
.....
另一边,黑黢黢的屋内,嬴未夜刚从噩梦里苏醒。
嬴未夜低头看着鲜血淋漓的手。
他日日都在做着离奇古怪,充斥着血腥和无序的梦,没有一刻能够安宁。
“师尊。”
梦里,年幼的秦有昼抱着他的腿,仰头看他:“只有一个小昼,对吗?”
他说着,缺乏焦距的瞳孔散大,眼眶淌出血泪来。
“您说过,您只喜欢一个小昼,只保护一个小昼。”
“师尊。”
幼童迅速抽条,直至长成成年模样,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些许。
“师尊。”
又一声,鲜血从他的胸口处淌下。
原本完好的胸膛顿时出现了个血洞。
“救我。”
秦有昼脸色惨白,平静地看着他。
“我不喜欢他,我只想和师....”
那半声终究没出来,秦有昼的身体逐渐破碎、缩小,直至缩小到那一枚小小的本体模样。
嬴未夜目眦欲裂,跪在地上想捡起他,却只扶住一片虚无的气。
鲜血糊满了冰凉的地面。
噩梦结束了,他的心魔却在日复一日里愈演愈烈。
嬴未夜并未打理披散的长发,随意站起身。
他不能出去,毕竟在秦有昼眼里,他还在闭关。
嬴未夜重重擦净手,潦草地治过伤,烦躁地从一旁的木屉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册子。
这是在秦有昼眼里失踪了七十年的“日记本”。
他一直是个早熟的孩子。
从小吃了很多药,扎了很多针,可他没抱怨过苦。
“师尊,我看不见也没关系。”
秦有昼总是这么安慰他:“我现在闭着眼睛也能下山去,不会拖累师尊的。”
“你不是师尊的拖累,是很要紧的宝贝。”
他捧着他的脸,告诉过他许多次。
只是下山去还不够。
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地方,盲人是看不见的,他希望他能去看。
秦有昼看着是听进去了,但也只是像是。
盲童靠着气味和触觉分辨他的私有物,可两人朝夕相处,身上沾的都是药的苦涩气,且嬴未夜也有本用来记秦有昼病情的册子,样式和秦有昼的一模一样。
秦有昼拿错了册子,嬴未夜也无意间看到了他日记里记着的话。
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是拿尖头的木棍刺出的。
字上蹿下跳,每一笔都很重。
——他说的不对。
秦有昼写不出师尊的尊字,只能用“他”代替。
——我是他捡来,不是别人送的。
捡这个字眼,比嬴未夜开玩笑时说的送尖锐的多。
被送来的说明还有价值,被捡来的说明他因为无用被丢弃过。
秦有昼心里都清楚。
——所以我不是宝,宝不会被丢掉。
这一列写到最后,用笔轻了很多,又在下一列变重。
——但他说我是,我很高兴。
——我爱他。
“爱”字因为笔画太多太绕,他划了许多遍。
前面分明漏了很多字的秦有昼,却为写出这个字分外的执着。
反反复复涂了许多次的错字密密麻麻足足塞满了半列,到最后,才留下一个还算端正的,完美的——
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