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推理番怎么全是前任修罗场》 1、乐园惊魂(一) 平成六年一月九日 礼拜六,晴 米花町热带乐园喷泉广场。 一轮喷泉表演刚结束,空气里还飘着细密的水雾。 人群熙攘,大人小孩手中牵着各色可爱的气球。 黑川奈站在喷泉广场中心,背着挂着乐园特供松鼠挂饰的背包,背带上飘着同款松鼠气球。 但凡哪个孩子得到这两件套,一整天都不会沮丧。 除了她。 在连续读书看报七天后好不容易有一个大好的周末,却被人从被窝里拽起来,被告知可以去游乐园玩的瞬间她确实兴奋过。 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背包里还有一本行动规划手册? 打工打到游乐园了说是。 那很苦命了。 建议辞职。 …… 黑川奈面无表情地掏出行动规划手册狠狠往地上一砸。 周围好奇的目光纷纷投向自己。 不动声色地捡起放回书包。 顺手掏出棒棒糖塞进嘴里。 看这车,云霄飞车!看这马,旋转木马! 这东西流星街有吗!! 黑川奈穿梭在层层人流中,耳边是欢快的音乐,脑袋顶着松鼠气球,她伸手拽了拽,终究没舍得松开,毕竟这只该死的松鼠确实可爱。 接受命运吧,黑川奈。 她给自己洗脑。 今天已经很不错了!, 既没读书看报也没有外出碰到抢劫…… 而且工作前还有半天自由时间。 她按稳耳中的微型通讯器,打了个哈欠,摊开手里揉得发皱的地图。 就这么简单,甚至不需要什么客观的理由,她把自己说服了。 头顶尖叫声阵阵。 乐园的招牌云霄飞车蜿蜒如巨蛇,载着游客呼啸而过。 黑川奈墨绿色的瞳孔中掠过一丝渴望,随即眯起眼。 云霄飞车她是坐过的,不过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说是云霄飞车,不过是用人力拉着铁皮板在垃圾山上滑行。 她再次掏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 有一说一,这世界有它的好,平和,科技发达。 她眯着眼,晒着冬日的暖阳,望着高耸的轨道。 离工作还有点时间,不知道够坐几趟? 说走就走。 黑川奈咬碎嘴里的糖,木棍随手丢进垃圾桶。 刚抬脚,步伐却一顿。 有人在看她。 黑川奈的嘴角勾起弧度,抬眼。 墨绿的瞳孔隔着人群撞上一双充满探究的蓝眼睛。 那是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 视线放肆地在她身上扫过,停在她脖颈处。 黑川奈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少年一愣。 倒是他身旁的少女察觉不对,循着目光望过来。 紫罗兰色的眼睛对上黑川奈的瞬间,陌生的战栗感窜过黑川奈的脊背。 两拨人擦肩而过。 “小兰,那女生为什么对你笑啊?” “难道是新一你先盯着人家看的吧?而且我觉得她……” 那女孩叫做小兰吗? 黑川奈舔着糖,站在原地,耳尖捕捉着逐渐远离的话音。 “我才不是盯着她!你没发现她脸上和脖子的肤色差太明显了吗?” 敏锐的观察。 黑川奈望着两人消失在过山车的入口处。 决定再在外面晃悠一会。 找了张远离过山车入口的长椅坐下,数着来往的游客和npc。 碎糖块在舌尖滚动,甜腻感让她墨绿的眼舒适地眯起,像只慵懒晒着太阳的黑猫。 真悠闲吗? 她倏地睁眼。 难得的清净她却静不下心,满脑子都是晚上的计划。 她懊恼地抬手敲了敲自己脑袋。 几个路过的孩子停下脚步,躲在摊子后面偷看这个奇怪的姐姐。 黑川奈猛地转头,朝他们咧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小孩寒毛四起,立刻尖叫着跑开了。 吓跑了啊。 她撇撇嘴,这世界的人还真是不惊吓。 “来点有意思的事吧……” 黑川奈抬头望着呼啸的云霄飞车喃喃自语。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冰冷的利刃悄无声息地贴上她颈侧跳动的脉搏,只需她稍一偏头,血管就会被轻易割开。 “别动。” 粗糙疲惫的喘息喷在她后颈。 黑川奈目视前方。 路过的几个女生看到她脖子上的利刃,失声尖叫。 人群瞬间围拢,在她前方留出半米宽的真空地带。 “小偷!!” 一个气喘吁吁、满脸通红的妇女被推到人群最前面,指着黑川奈身后哭喊,“他偷了我的包!我从西边追到这儿!” 同样气喘的乐园保安赶到,帽子歪斜。 “别过来!”黑川奈身后的男人嘶吼,利刃在少女颈间威胁性地压了压,“再靠近一步,我可不敢保证! “门口那些怎么安检的?!” 保安们显然没料到小偷还带刀,除了怒吼的负责人,其他人僵在原地。 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嘈杂声浪几乎掀翻屋顶。不少孩子从大人腿缝里钻进来,以为是乐园表演,兴奋地叫嚷。气氛越来越混乱焦灼。 “警方呢!还没到吗?”一个保安大喊。 糟。 颈间的压力加重,刀锋陷进黑川奈脖子。 男人狞笑着,眼看鲜血就要顺着利刃滑下来。 敏感的孩子们开始哭闹,现场彻底失控。 “报警?看是警察快,还是我的刀快!”男人的嗓音里透着疯狂。 黑川奈无奈地闭了闭眼。 这群保安一看就是门外汉,只敢徒劳地围着打转。 看来,得自救了。 “喂,大叔。” 她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只是抢劫的话,把包还回去自首,判不了多重的。” “哈?”身后的男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息喷在她头顶,语气夸张,“你在说什么胡话?” “不是胡话哦。“ 黑川奈语调平稳,完整的法律条文从她嘴里流出,“犯罪未遂,可以比照既遂从轻或减轻处罚。你去自首,说不定还能免罚。” 她边说还觉得好笑,“你看,失主就在前面,我也没受伤,简直就是先天无罪圣体啊。” 人群立刻响起附和声,纷纷劝男人回头是岸。 然而,世上有两种人。 一种能悬崖勒马。 而另一种只觉得受了奇耻大辱,会更疯狂。 很不凑巧,黑川奈身后这位是后者。 劝说的声音对他而言与火上浇油无异。 男人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脸色涨得紫红,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 “闭嘴!!” 他发出一声怒吼,在所有人惊恐的尖叫声中,手臂肌肉贲张,握着利刃朝少女的脖颈狠狠刺下。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乐园惊魂(二) 砰! 噗! 气流发出爆裂声。 时间仿佛凝固。 穿着衣服的松鼠气球突兀地出现在少女颈间,取代了脆弱的血管。 利器刺破气球瞬间,男人发出嘶吼。 黑川奈敏捷地避开男人疯狂的刺击,反手敲落利器,隔着衣袖攥住。 她轻松地将男人摔倒在地。 “还愣着干嘛?”她抬眼看向呆立的安保人员。 几个壮汉如梦初醒,冲上前围住男人。 起身喘了口气,拍掉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薄膜,把缴获的利器丢了进去。 说是利器,其实不过是一把磨得格外锐利的圆规罢了。 厚实的外套遮掩了大部分形状,乍看之下确实唬人。 归还失主的包,安保押着男人回安保室等待警方。 乐园的管理员驱散人群,盯着黑川奈手中的证物袋,犹豫地问,“您是警方的人?” 黑川奈歪头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不是吗?”管理员有些意外,“您的手法很像警方的搏斗课程,我以前参加过东都警察学校的交流活动,有点印象。但像您这么干脆利落的动作还是第一次见。” 少女发出好奇的声音,随即灿然一笑,把证物袋递给管理员,“可能是巧合吧。这个麻烦您转交警方咯。” 管理员瞪大眼,“您不等警察来吗?” 黑川奈笑着摇头,后脑勺的丸子头随之跳动,“我还赶着去坐过山车呢,反正也没受伤,再说了,警方一询问起来,没完没了的,今天一天不就泡汤了?” 她下意识抬高脖子,感觉到异样,又迅速低下头。 云霄飞车裹挟着乘客的尖叫冲进隧道。 一滴粘稠的液体落在黑川奈的手上。 在墨绿色的瞳孔中鲜红得像一颗红宝石。 她唇角勾起,望向云霄飞车的轨道。 在冬日的薄雾中,一抹银色反射着强烈的光芒,尖叫声依旧响彻天空。 是因为刺激而兴奋还是…… 她用纸巾擦净虎口的血迹。 过山车出口处爆发阵阵尖叫。 “管理员!云霄飞车上死……死人了!” 黑川奈望着两人奔向云霄飞车的背影,略带遗憾地向期待已久的云霄飞车挥手。 “真扫兴,就连气球都破了,”她喃喃自语,扯断拖在地上的气球绳。 皱巴巴的松鼠和她的好心情一起泄了气。 “嗨,这位可爱的小姐。” 直射的阳光被挡住,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出现在她面前。 崭新的松鼠气球缓缓升起,露出后面青年帅气的脸。 他看上去很年轻,穿着青色卫衣,背着大书包,如果不是下巴上的胡茬,被认为是高中生也不奇怪。 “啊!”她小声惊呼,手指指向男人的侧脸,“每天限购的乐园特供贴纸!” 贴纸做成创可贴样式,粉色的兔子用色大胆鲜艳,可爱得紧。 可惜限量五百份,早在她来之前就一售而空。 贴纸缓和掉男人胡茬的硬气,温润中透着朝气,吸引不少目光。 黑川奈却鼓起脸,毫不掩饰地打量对方。 “新气球,”青年无视她肆意的目光,带着温和的笑意,将气球重新拴在她的书包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黑川奈嘀嘀咕咕。 青年笑得灿烂,“哪能是无事呢?可爱的小姐不是成功抓获了小偷吗?” 黑川奈哼了一声。 微弱的上升气流重新出现在身后。 她掂了掂背包,眉眼舒展,盯着青年的俊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倏地揭下他左脸的粉色兔子贴纸,在对方那双湛蓝瞳孔微微睁大时,啪叽一声贴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还用力摁了摁贴纸边缘。 青年顿时显得更年轻了。 “这样更合适,”她眼睛弯成月牙,理直气壮地伸手,“我的呢。” 活像个不讲理的强盗。 兜帽青年站直,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摊开掌心。 同样的松鼠贴纸他竟还有一对! 黑川奈伸手欲拿,他却收了回去。 她瞪大杏眼,试图用眼神逼出贴纸,但对方笑意更深,蓝眸比晴空更耀眼。 “我也想要可爱的游乐园特供,”他苦恼地说,目光落在她背包侧摇晃的松鼠挂坠上,“可惜都卖完了。” 睁眼说瞎话。 “喂——这里有人想买松鼠挂坠哦!”黑川奈探出头,朝对街挂满同款挂坠的摊位喊道,“这位小哥可是有钱人!” 对面的摊贩抬头朝她们一笑,没理会。 黑川奈斜睨着不为所动的男人,啧了一声,掏出一枚兔子挂坠抛给他。 他发出清越的笑声,吹散了残冬的寒意。 “谢谢可爱的小姐。” 他眯眼歪头,下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阴影。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颈间,她不习惯地扭动。 “别动。” 青年虚环住她,仔细地将粉色的兔子贴纸按在她脖子上。 “我不要贴在那里,又看不到,”黑川奈小声抱怨。 男人的笑声比素绸缎还要细腻温柔。 他仔细调整好位置,直起身,将掌心里仅剩的最后一张松鼠创可贴端端正正贴在了她的鼻梁上,和他脸上的位置一模一样。 两人站着,倒像是一对情侣。 黑川奈摸了摸脸上微紧的贴纸,看着他小心地将粉色兔子挂坠系在自己黑色背包上,走出几步远还回头挥手,她却把头一扭,一副不想再看的样子。 “呵呵,云霄飞车出了命案,小奈小姐不去凑个热闹吗?” 青年一走,低沉温柔的嗓音毫无预兆地流入她耳朵。 没有电流杂音,震得她耳垂微麻。 她抿抿唇,切了一声,目光扫过穿着便衣西装正往云霄飞车出口赶去、浑身散发着刑警气味的人们。 “我是正经人,命案现场怎么能瞎掺和?”她一面小声说着,一面跟着刑警,喉咙里发出怪异的“桀桀”的笑声。 耳机里沉默了一下,传来轻轻的笑声,随后安静下来。 黑川奈停在离出口几步远的地方,混在一群伸长脖子的游客中。 出入口已拉起黄色警戒线。 竖起的耳朵疯狂捕捉零碎信息,几分钟就拼凑出大概,断头、情侣、杀人、高中生侦探…… 疯狂的世界。 她腹诽。 刚醒来那阵还觉得这世界挺和平,结果出门不是爆炸就是抢劫,命案烧脑得要死。 她踮起脚想吃到更劲爆的瓜,无奈,视野里只剩下游客的肩膀。 后退几步,退到绿化带隔离墩上、长椅上,都被工作人员赶了下来。 最后,黑川奈灵活地攀上手腕粗的树枝,将自己藏在大树丰茂的枝叶间,试图窥视出口内的情况。 视野豁然开朗。 眯起眼,眯起眼,穿过人群,看到尽头一群人正在争执。 “三选一?不,五?七?” 她正盘算着押谁是凶手,结果呼吸猛地一滞。 视野中出现了一只冰冷的绿色眼睛。 “大哥。” 云霄飞车下车处,身穿黑西装的壮硕男人顺着银发男人的视线看向出口方向,那里人头攒动,远处只有冬日里依旧苍翠的欧洲小叶椴和美洲椴在风中摇曳,“发生什么了吗?” 高大的银发男人皱着眉,注视着出口正前方的小叶椴。 他皱了皱眉,垂下目光,帽檐在脸上落下阴影,“没事。” 呼…… 黑川奈双脚像装了发条,快步走向与云霄飞车相反的方向。 真是要命,差点被抓个现行。 爬树被抓丢脸事小,罚款事大。 她下意识捂住口袋,里面没半个钢镚。 背包里的钱只够在乐园餐厅吃两顿双人套餐。 该死的黑川光! 明明没出过远门,却把游乐园开销算得死死的!就连挂坠、零食和她必点的双人餐都算进去了!就是没算罚款! “喂,小光,你听得到吧!” 她越想越气,她朝着路边一个被丢弃的易拉罐狠狠踩了几脚。 把铁皮踩成硬币薄,一脚踢进垃圾桶才舒坦。 同时还不忘呼叫罪魁祸首。她向来不喜欢背后说人,什么仇当面就报了。 “听得到,小奈小姐请说。” 男人的回应快得像就在眼前。 “斤斤计较的男人可找不到女朋友哦!等到了三十岁就会变成魔法师的哦!黑川光先生!”她逆着人流,边走边对空气说话。 她朝着空旷的餐厅走去。 十分钟前这里还排了长队,但热闹显然比吃饭更吸引人。 耳机里的笑声更加轻快悦耳,“如果变成魔法师能够帮助到小奈小姐的话,我很乐意变成您的专属魔法师。” 她哼了一声,踩着笑走进餐厅,里面只剩下角落几个穿黑衣服的男人。 他们动作齐整,在她进门时一齐转头,见是个矮个子女生,便移开了目光。 但黑川奈却注意到了他们脚边的箱子。 她皱着鼻子,坐到这群人最远处的餐桌。 臭死了。 她又吸了吸鼻子。 箱子里那股植物炼制的化学品特有的甜腻、刺鼻的臭味隔着整个餐厅都能闻得到。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乐园惊魂(完) 热带乐园大得令人头晕。 将近五百公顷的占地面积,稍微刺激点的项目都排着长龙,没个一小时根本别想玩上。 凭着特快通行证,黑川奈一个下午就通关了所有项目。 天色渐暗,她还在云霄飞车上畅玩。 自从中午的那起命案,这个项目的游客就明显减少了,甚至好几趟下来只有她一个人独占车厢。 其他游客见她面不改色,倒也渐渐有胆大的人跟着排队。 天边最后一抹暮色消失。 她没了游玩的心思。 坐在旋转木马上的她仰头望着被霓虹光照得发青的天空走神,等耳机的信号。 再有趣的乐园,独自玩一整天也难免无聊。 但她又拉不下脸去主动找那人…… 耳机依旧静默。 草丛中似乎有光闪过。 刚好,旋转木马已经转完一圈停在原地。 她从木马上跳下来,背好背包,目光定在刚刚闪过银光的漆黑树丛。 “小姐?”工作人员见她迟迟不离场,上前催促。 她仿佛刚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笑,直接原地跨过半人高的栏杆,在工作人员的呼声里消失在黑暗中。 乐园绿化极好,树影婆娑,窸窣作响。 黑川奈不紧不慢地跟着那个黑色人影,对方的一头银色长发在黑暗中泛着淡淡微光。 她不敢靠太近。 中午她就差点被这个男人逮住爬树!! 况且她还有任务在身。 俗话说得好,犯罪的时候千万别违法。 但凡被发现她就得被园方抓去教育耽误事了。 当然,如果不是那个高大身影突然用铁棍将另一个人击晕,她都可能就这么安静地跟下去。 等银发男人和他的同伙消失后,她才从树影中走出,揪起被击倒青年的耳朵。 哦豁。 还是个熟人。 她可没忘记这小子白天怎么分析她的。 黑川奈拍拍少年的脸,掏出手机按下报警电话。 “喂?警察吗?热带乐园有人被袭击了!”她压低声音,说话刻意结巴变得含糊,“就、就在云霄飞车后、后面的草坪!他的状态看上去不……是……很好……” 说着,她发出一声尖叫。 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草地上,不再说话。 此举让电话那头静默一秒,迅速出警。 “不是吧,喂?大变活人不是这么变的啊!” 黑川奈扯着嘴角小声嘀咕。 还不忘做戏做全,捡起电话挂断。 她蹲在青年身边。 不,不是青年。 应该说,青年已经变成了六七岁的小孩。 她伸手探了探鼻息,还好,还活着。 剩下的就交给警察吧。 现在她要做的只有在警察赶来之前离开现场。 “小奈小姐,”耳机里突然传来声音,“您现在在哪个方向?” 说曹操曹操到。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听好听的男声向她告知方向。 “真够远的,”她望着从树影中露出的摩天轮,耳机里报出的地点离她起码五公里。 轻笑声淌入她耳膜,“我相信您会准点赶到的……作为奖励,那回去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炸物,如何?” “在路上,”黑川奈声音平淡地开始移动,借着夜色掩护,她灵巧地避开了所有监控。 不过就算被拍到也无所谓,只要不被刻意放慢倍速,正常帧率根本捕捉不到她的动作。 奔跑途中,男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温和地问她今天游玩的感受。黑川奈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不到五分钟她就抵达指定地点。 这里是乐园尚未开发的区域。 大片的植被和正在建设中的设施被厚铁皮围挡起来,唯一的光源来自远处的摩天轮,但也只能透过树梢勉强看见顶端几节轿厢。 冬夜寒风凛冽,吹过树林发出呼啸。 皮鞋踩在草地,沙沙作响。 黑川奈凝神,空气中飘来一丝淡淡的苦涩气味。和中午在餐厅闻到的一样,只是没了食物遮掩后变得更加刺鼻。 她从树干后悄悄探头。 不到十步远的地方,几个黑衣男人聚集在一起,手里拎着皮箱。 是刚才那伙人? 不,不像。 除了银发的家伙不在外,这些人都戴着银质面具。虽然没看清喂药人的长相,但对方绝对没有戴面具。 是两个不同的团伙。 但可以肯定的是两帮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敲人脑袋喂药,另一个直接在乐园贩毒。 皮箱里毒品的臭味浓得让她想反胃。 她屏住呼吸,在原地静候五分钟,直到有人说出那句经典开场白。 “东西都齐了吧?”戴银质面具的男人开口。 似乎确信这里没有外人又或许是坚信能够处理外人,他们说话声音大得黑川奈不用仔细听都能一字不漏。 她无声地打个哈欠,换作前几天,这个点她早被逼着上床睡觉了。 真想不明白,那种让人失去自我控制的东西怎么会有人喜欢。 咔哒一声。 皮箱被打开。 传来的臭味更加浓烈。 也怪她没选好位置躲在风向下方。 不好,鼻子有点痒。 “阿啾!” 正在进行交易的黑衣人顿时警觉,齐刷刷望向声音来源。 沉寂了几分钟的耳机传来急促得转瞬即逝的轻笑。 黑川奈切了一声,起身。 “啊啦啊啦,还是没藏住呢。” 树丛窸窣作响,漆黑的枪口对准了黑川奈逐渐显现的身影。 远处的摩天轮再次转动,新一轮轿厢缓缓升向最高点,绚丽的霓虹灯光扫过草坪。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黑衣人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来的不是警察,反倒,是个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小女生,个子矮小,一副轻易就能被撂倒的模样。 气氛变得轻松。 一个看似头目的黑衣人走出来。 他的脚步很轻,声音里带着变声器的质感,“小姑娘,游乐园这么大,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老掉牙的台词。 黑川奈灿然一笑,夹着嗓子,声音甜得发腻,活像个迷路的小女孩,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所有黑衣人背后一凉。 “我知道……叔叔们在干什么哦,”她歪了歪头,双眼却直勾勾盯着那个暴露她的箱子。 枪口在月光下泛着危险的冷光。 只不过,在她看来都是些门外汉。 黑川奈抬手,就在她手指触到背包的瞬间,尖锐的枪声响起,子弹擦过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嵌入身后树干。 “人呢?!” 开枪的黑衣人尖叫道。 “真不讲武德,我还没准备好呢。” 在一伙人震惊的目光中,那少女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移动到另一个方向。 “长发有时候确实麻烦,”她自言自语,在黑衣人愈发紧张的注视下,将从书包里取出的发簪重新盘起头发。 那双圆溜溜的杏眼眯成缝,透出墨绿色的诡光。 “那么,开始吧。” 热带乐园未开发的角落,枪声与哀嚎接连响起。 圆月高挂,皎洁月光洒落在草坪上散开的箱子上。 黑川奈踢开箱盖,塑料薄膜包裹的白色晶体安然躺在其中。 古丨柯丨碱,或者大家更熟悉它的另一个名字,可丨卡丨因。 一半的箱子装满毒品,另一半则是整沓的钞票。 令人作呕的甜腻伴着苦随毒品暴露越发浓烈。 她揉了揉可怜的鼻子,都快被臭味给熏麻了。 “你……你究竟是谁?” 带头男子倒在草坪上捂着胸口,黑川奈给他的那一脚至少让他断了两根肋骨。 少女低头,月光映着睫毛,在她脸颊投下扇影。从见面起,她的嘴角就一直保持着好看的弧度。在男人眼中,却如同地狱来的修罗。 黑川奈伸个懒腰,蹲在黑衣男人身旁,好奇地打量着那张价值不菲的银质面具。虽然中午在餐厅已经见识过面具下的脸,她还是伸手想去摘。 明亮的面具突然被一道阴影遮挡,少女眼中闪过厉色,头也不回地拔出发簪向后刺去。原本用于束发的簪子此刻泛着冰冷锐利的光芒,漫天的乌发遮盖月光。 男人面具下的双眼还来不及浮现喜悦再度被恐惧取代。 “啊啦啊啦,”黑川奈起身,,一脚踢飞男人脸上的面具,露出底下扭曲的面容,“说你们不讲武德,还真是。” 她后退一步,精准踩中身后那黑衣男被牢牢钉在地上的手掌。 用来偷袭她的匕首和簪子一同落在旁边草地上。 比她的攻击更快的是一枚精致的子弹,直接穿透了袭击者的掌心。 黑川奈听着耳边的痛苦呻吟,望向远处闪着霓虹的摩天轮。 一轮刚好结束,摩天轮再次转动,将新的轿厢送往最高处。 “芜!超过900码了吧,这个距离,还不错嘛,”她似乎自言自语道。 “谢谢您的夸奖,”耳机里响起玻璃划过的声音,“对了,我已经报警了,不久警察就会赶到……还有,您期待已久的烟火晚会似乎已经快开始了。” “糟糕!都已经这么晚了!”黑川奈惊觉,火急火燎地开始收尾工作。没等可怜的黑衣人呻吟结束,她就在每人后颈补上一掌,够他们昏迷上半天。 黑川奈赶回乐园中央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几乎所有的游客,人流之多,极易走散。 她已经看到不下四五个人捂着电话焦急地寻找同伴了,但也是徒然。 她默然地看他们被人流吞噬。 “三!” “二!” “一!” 咻——嘭! 繁花此起彼伏,在暗夜绽成点点星光,又纷纷坠落。 黑川奈靠在一旁的树下。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明明是期待已久的个人时光,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可不行哦,奈”,她告诫自己。 一直以来,自己都应该是孤身一人才对。 然而,当她再次抬眸。 人群中走出一个背对烟火的男人。 他背着大书包,粉色的兔子挂坠在包侧摇晃。 鼻梁上还贴着可爱到略显滑稽的松鼠创可贴,金色烟火如瀑布倾泻,照亮他瞳孔柔和的波光。 天上下起了雪,幼小的雪花染上金色的绯红,在夜空中颤动,落在他的肩头。 黑川奈轻轻哼了一声,僵硬的嘴角却不自觉扬起弧度,心中一小块地方莫名被填满。 “警方已经控制现场了。”男人在她身旁站定,在她身旁站定,微微弯腰轻声道,“完成得很出色,小奈小姐。” 在烟火的爆鸣声中,男子温和悦耳的声音透过耳机传入黑川奈脑海。 她轻巧地往旁边迈出一步,精准躲过男子想帮她卸下背包的手。 男人眼中划过一丝失落。 “一手硝烟味,臭死了。” 黑川光愣了一下。 墨绿色的明眸在他眼中凝成笑花,比烟火更加耀眼。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4、消失的先生(一) “护驾!护驾!王!” 金发男人的尖叫刺破空气。 她盯着他头上那两根晃动的须须神游。 世上怎会有这么神奇的生物?是未曾登记在册的生物?还会说人话。 要是他在的话,一定会很有兴趣吧。 她想着,尖锐的尾巴刺穿她的脖子,连接着胸口的肌肉一同被撕开。 天旋地转。 黑川奈猛地睁眼。 她平躺在柔软的被褥间,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刺入,不偏不倚地落进那双墨绿色的瞳孔。 手指微微一动,身旁的床单上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温度。 她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好一会,像具僵硬的机器般坐直身子,被窝里的暖意迅速流失。 手指不自觉抚上脖子,每夜,被刺杀的梦境如影随形。想入睡只能依靠黑川光的贝斯,可到了下半夜,那条锋利的绿色尾巴又会将她拖入深渊。 她在床上静坐片刻,闹钟还未响,但她已全无睡意,连玩手机都提不起劲。 翻身下床,目光掠过墙角泛着暗光的贝斯,她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 清晨空气清冽,昨天刚下过雪,窗台和路面覆着白茫茫一片。她深吸一口气,冷风灌入肺腑,体内的刺痛提醒她还活着。 她赤脚走上露台,天生偏低的体温让她几乎感觉不到寒冷。垂眸望去,宅子门前的积雪已经被扫干净,一看便是黑川光的手笔。自她醒来,这男人从无疏漏,每个细节把握得都恰到好处。 她用手扫开栏杆上的雪,托着下巴数着街上零星的行人。 时间尚早,连对面商超都没什么人。 黑川奈打了个哈欠,雪光刺得眼睛发疼。听天气预报说这是今年最后一场雪,春天就快到了,也不知道准不准。 她倒不是多喜欢春天,只是在雪地里走路容易摔跤罢了。 仅此而已。 看吧。 她望着隔壁出租屋,一个裹成粽子的女人从门内冲出,下楼梯时脚下一滑。 黑川奈轻叹一声,身子已轻盈跃出。 木许和沙比盛宴,准备迎接疼痛,甚至更糟。 疼痛并没有如料想般降临,一只有力的手在她撞上覆冰台阶前牢牢拽住了她。 好一会儿,她怔怔地睁开眼,看见一个穿着绿色恐龙睡衣的少女单手抓住自己的后领。对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黑发凌乱披散,赤着双脚。 木许和沙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黑川奈皱着眉,从对方翕动的唇形读出了那句话。 这时候还在关心别人的脚冷不冷,真是个烂好心的女人。她忍不住弯起嘴角。 等对方站稳,她松了手,目光不经意掠过女人那双红肿的眼,没多说什么。她们最多算个邻居。 女人似乎有急事,匆匆道谢后拦了辆出租车消失在街口。 黑川奈将手缩回睡衣口袋,慢悠悠往回走。 黑川宅旁边的这栋出租楼再普通不过,四层高,每层五户,灰扑扑的外墙,楼梯一半露在外面,堆满了雪,难怪容易打滑。 她耸了耸肩,不再多想。 身□□院里飘来诱人香气,脚下石板路扫得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一个小时前还盖着厚雪。 鼻尖在空气中抽动,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打算抄近路,一脚踩进路边的雪里,脚底接触滑溜冰地的瞬间,眼前的世界滑向了天空。 看吧。 就说在雪地里容易摔跤。 她身体想施力,下一秒却意识到了什么,任由身体往后倒,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柑橘的香味瞬间包裹住她,柔软的衣物下是结实的手臂,那人将她稳稳接住,她在那双熟悉的湛蓝眼眸中看清自己小小的倒影。 “小奈小姐,您没事吧,”黑川光还系着围裙,她抓着他的上臂,能闻到他臂膀间还带着厨房特有的热气。 她像被掐住七寸的小蛇,浑身僵直的点点头、又摇头,让黑川光忍俊不禁。 “大冬天的,也不穿鞋,”黑川光低声责备,语气里却没半分怪罪。 这她就有话说了。 她故意晃了两下,差点滑下去,吓得男人赶紧收拢手臂,还将她往上掂了掂。黑川奈赶紧搂住他的脖子,鼻尖顿时盈满清甜的柑橘香。 “我是去见义勇为了,”她趴在他肩头嘟囔,“隔壁有个人差点没在门口摔死!” 她面不改色地夸大其词。 “所以小奈小姐为了不出现人员伤亡在光着脚丫的情况下去拯救了木许夫人?” “还真是!” 回到屋,进了浴室。 黑川奈眨眨眼,从他怀里跳下来。浴室暖气充足,地板温热,她冻僵的双脚很快回暖。 “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她突然捕捉到重点。 晨光熹微,浴室中光线暗淡,少女瞳孔中的异色隐在阴影中,黑得如曜石。 “您是说木许和沙小姐?”黑川光唇角微扬,挽起袖子露出精瘦的小臂,打开热水。 温水淌过她的手脚,驱散体内寒意,她舒服地眯起眼。 “木许和沙夫人和木许悠岚先生去年结婚后住在隔壁,两人都是z时代报社的编辑,只不过木许先生负责的项目经常要跑出国,”黑川光一边解释,一边用毛巾擦干她的手。 “怪不得结婚了还住在出租屋,”黑川奈眉眼弯起,刚擦干的手又偷偷伸进热水里,“今天工作日吧,木许和沙看样子状态不对,”她用湿漉漉的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都哭红了。” 黑川光纵容地再次帮她擦手,“木许先生上月出差德国……半个月前在抵达日本后,于机场死亡。” 男人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一会儿的菜色。 “在我醒前不久?” “是的,”黑川光点头,从橱柜取出新拖鞋为她穿上,“尸体被凶手藏到高度腐烂才被发现。” 拖鞋啪嗒啪嗒敲着地板,餐桌上早餐热气腾腾。 她坐上椅子,墨绿色的双眼期待着望过去。 黑川光含笑落座,双手合十,闭着一只眼瞧她不标准的动作,“我开动了。” 黑川奈立刻开始横扫。 或许是高于常人的运动量,她食量惊人。好在黑川光足够了解她,准备的食物总是美味又丰盛。 将肚子填了个半饱,她突然想起什么,催问对面只吃了煎蛋和面包的男人,“然后呢?说话总是说到一半,木许悠岚被谁藏在机场哪儿了?” 黑川光似乎噎了一下,“我以为小奈小姐会觉得用餐时讨论这个不太合适。” 她眨了眨眼,嘴角扬起俏皮的弧度,“还行吧,只要尸体不爬起来跟我抢饭就行。” 毕竟流星街的用餐环境可比这恶劣多了,她在心里补充。 “还是说……”她身体前倾,“是无所不能的小光先生觉得反胃了?” 黑川光纵容地放下筷子,双手端正交叠,“尸体是清洁人员在正装修的值机楼里发现的,藏在待浇灌的柱子里。说来也挺巧,如果尸体没被发现,那根柱子第二天就会被水泥浇灌,或许凶手也没想到尸体腐烂进度比预计的快。” 黑川奈发出好奇的鼻音。 男人调出手机里的天气预报,指着其中两天,“这两天预报有雪,却出了太阳,再加上地底的沼气活动,温度比预期高不少。” “所以腐败加速了是吧……唔!这个好好吃!”黑川奈咬了口三明治,幸福地蜷起身子,嘴里吐出的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黑川光眼底笑意更浓,瞥了眼时间,“别忘了今天是工作日哦,小奈小姐。” 黑川奈脸色一僵,横扫速度再次上升到令人咋舌的程度。 “切,”吃饱的黑川奈做了个鬼脸,吞下最后一口美食转身上楼。 再下楼时,她已换上青色校服,墨绿领带松松垮垮地塞在外套下,随着跳跃的步伐晃动。 “在学校交到新朋友吗?”黑川光拦下她,熟悉地弯腰解开外套扣子,帮她重新系好领带,检查她脖间的贴纸。 “没有,”她垂眸盯着他额间的碎发,回答得理直气壮。 男人直起身,眼底温柔掺了丝狡黠,将包好的便当递给她。 “说没有就没有啦!”她嚷嚷着抓过饭盒,小跑着溜走。 小跑着路过隔壁出租楼,黑川奈想起清早时候木许和沙红肿的双眼和匆忙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说不出的古怪。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5、消失的先生(二) “真是的,作为临时插班生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交到朋友嘛,还是像我这种孤僻小孩……” 黑川奈腹诽,晃荡在前往帝丹高中的路上。 “小奈!” “哟!兰!”她回身,扬起笑脸迎向新交到的朋友。 好吧,那家伙猜得没错,她确实交到了朋友。 毛利兰,那天在热带乐园里的那个女孩。 她喜欢那双紫色的瞳孔,转学的第一天黑川奈就认出她并向她伸出手。 小兰比想象中的更加亲和友好,让她这个冷血动物不自禁想要靠近。 她往回走几步,和小兰并肩。 “今天很早呢,小奈,”小兰笑着,手中拿着便当和空手道训练服。 黑川奈眼睛滴溜一转,编了个巨大蚂蚁追杀自己的噩梦,有声有色地把小兰吓到后大笑着跑进校园。 “小奈你真是的,”小兰也笑着追上来,她本觉得新朋友今天似乎有些闷闷不乐,没想到反被对方给逗乐了。 黑川奈的位置在靠窗最后一排,为摸鱼而生的宝座,尤其在国文课,那老头声音一响,这桌子差点比家里的……算了,床还是更舒服一点。 “兰,”她看着小兰将空手道训练服放在桌下,“今天有训练?” 小兰摇摇头,“不是哦,听说会有z时代的记者来采访,所以放学后要集中一下。” 黑川奈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头。 采访啊……如果是连续三年获得空手道女子组冠军的帝丹高中,接受采访也不奇怪。 不过,z时代。 黑川奈想起早晨的木许和沙。 上课铃声响起,她似乎察觉到什么,往楼下望去,空无一人的校门口,一辆面包车缓缓驶入。 她出神地望着那些从车上下来的、扛着长枪短炮的人,想从人群中找到木许和沙穿着的白色羽绒服。 没有…… 也是,那种状态怎么可能来工作。 她转着手中的钢笔,眼前闪现出通红肿胀的双眼,沉重的质感从手指一端转到另一端。 “黑川同学?” …… “黑川奈同学!” “小奈!” 讲台上和身边同时响起呼叫她的声音。 “啊?”黑川奈回过神,看了眼讲台上的中年男人,颇不习惯地起身。上课对于流星街人来说还是过于陌生了。 “黑川同学,麻烦你上来解答这道计算题。” 这位数学老师似乎叫川本,前两年调来帝丹高中,看上去和和气气,年纪虽大却胜在温柔,在学生中口碑不错。 但黑川奈就是不喜欢他。 说不上原因。 她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川本关心地提醒她注意听讲,又让她下课后去办公室。 教室里传出闷笑声,几个男生尤为大声。 黑川奈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把川本当回事,再次探头向下时,操场上的机器和人都已经消失。 她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回头对着小兰勾起微笑,双唇微动。 “我没事。”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 讲台上的川本仍在灌输知识。 楼下是一片雪白,黑川奈能感觉这个老师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可当她皱眉望去时,那视线又消失了。 她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戾气,重新撑着脑袋看向学校的大门。 又来人了。 真热闹啊今天。 一辆出租车停在校门口。 黑川奈眯起眼,说曹操曹操到。 她看着匆匆下车、穿着雪白羽绒服的女人。 木许和沙。 雪白的羽绒服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 她歪了歪头,更靠近窗户,在来人走动下,她的背影逐渐显现出来,羽绒服后背和下摆的黄色锈迹格外显眼。 木许和沙接着电话,一路小跑着进帝丹高中,似乎在赶时间。 时间……? 黑川奈手上的笔一顿,她知道哪里奇怪了。 木许悠岚的尸体是在半个月前在机场被发现,如果是昨天才为死去的丈夫哭泣,这位木许和沙小姐未免太迟钝了吧……还是说,有其他原因? 她正想着,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 看了看四周,除了小兰和其他一两名学生仍在听课,其他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 她旁若无人地掏出手机。 是黑川光的短信。 【昨晚夜里,米花港发现了木许悠岚的踪迹。】 墨绿色的瞳孔瞬间收缩。 喂喂,真的假的。 黑川奈扯着嘴角,手指在屏幕上敲动。 【说啥来啥,咋不见买彩票时这么准?能不能让尸体去小孩那桌?尸体来不了烟酒。】 她点下发送键,缓缓抬头,教数学的老头子已走到她课桌跟前,面色愠怒。 黑川奈快速瞥向周围,几乎全班的人都在回头看她,半数人的手机都大咧咧地摆在桌面上。 这个老头盯上她了。 “黑川奈同学,”川本压低声音,他的声音本就压得死低,再下去一个度,就像是在喉咙里吐出泡泡。 她听到前桌有几名女同学倒吸了口气。 是一部分人会喜欢的声音,但她只觉得油腻。 看得出川本在看似给她解释的机会,可人都走到她跟前,就差指着鼻子大骂。 恰时,下课铃响起。 “啊!”黑川奈眼睛瞪大,脸上闪过惊喜。 她指着墙上的铃声,吐字清楚。 “下课了!” 这就是她的答复。 川本明显一愣,随之眯起那双狭长的眼,嘴边挤出温柔笑容。 只不过他的脸部肌肉因年纪而松垮,头发整齐,鬓角的灰白还是暴露了他的老态。 笑容也显得不伦不类起来。 即便还能隐约看出年轻时候的风姿,但在黑川奈看来就是个惹人烦的老头,况且要真要比斯文败类,都不够格踏进她家门和她家里那位比。 她一怔,意识到自己正在逐渐将黑川光归类到自己的所属物中。 耳朵根发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少女的小动作在川本看来便变成是示弱的表现。 他下巴若有若无地抬高,以俯视的姿势盯着少女耳尖的红晕,脸上的笑容更加满意。 “既然下课了,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在小兰担忧的目光男生的嬉笑声里,黑川奈跟着川本宪一走上教师办公室。 办公室里挤满了人和拍摄设备,正在进行教师访谈。 因为采访的缘故,没人注意她们进来。 黑川奈站在川本身边,看着男人解开西装扣子,那根墨绿色的领带在白色的衬衫上低调且该死的眼熟。 她一边听川本扯有的没的,一边注意到不远处人群中那个穿着被污渍染脏的羽绒服的女人。 川本想让黑川奈放学后留下来参加他的辅导班。 她想都不想就拒绝。 听说川本会帮助成绩差的学生,放学后利用空教室开设补习班。为了升学率,学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黑川奈本就不喜欢学习,数学什么的也是天赋异禀看了就能得出答案,就只是少了解题步骤而已。 他们进来时采访已经进行尾声,川本没说几句,人群就散开了。 有记者还来和川本打招呼,听他们说这是z时代报社第二次到帝丹高中进行访谈,之前采访的正是川本宪一。 那记者看到黑川奈在,也没有多谈便回到工作中。 黑川奈透过川本身后的窗户,精准定位到木许和沙,女人正在收拾着手里的资料。 “补习班就算了,那玩意儿没用,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黑川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玻璃中的倒影。 川本皱眉,语气顿时严厉,教训道,“你刚转学过来,功课跟不上,我也是在为你着想!” 他的态度可以说是大转弯,黑川奈皱着眉,瞥见一旁靠过来行注目礼的国文老师,顿时明白了,这个老男人正利用其他人来给她施压呢。 真是令人讨厌,她瘪瘪嘴。 “就说我有没有完成你那些作业吧。”另一边木许和沙已经把材料放进背包向着门口走去,黑川奈的语气带上不耐烦,“写完不就可以了?” 川本拍桌子,一改之前的和蔼,夹枪带棒,“你看看你的作业和试卷,所有题目只写了答案,过程呢?” 黑川奈不说话。 “川本老师您先别生气,”国文老师劝道。 川本似乎是良心发现,又缓和了声音,“黑川同学,作业和考试都必须自己完成。” 她翻了个白眼,再次拒绝了川本留下补习的要求。 木许和沙听到身后拍桌子的声音,步伐微顿却没有停留。 老男人喘着粗气,拿起白色的电话,当场翻出黑川奈的监护人拨打过去。 “您好?” 电话传出年轻的声音。 川本有些诧异,但还算镇定,“麻烦找一下黑川奈同学的监护人。” 对面轻笑一声,“我就是,您请说。” 川本盯着黑川奈,快速解释今天的事情,并提出让黑川奈留下来的请求,原以为家长会感激不尽的川本却在黑川光这里吃了闭门羹。 男人语气温和,态度却坚决,表示需要听黑川奈自己的意见。 “您……是她的什么人呢?”挂断电话之前,川本问。 “我吗?” “哥哥,我头疼!”黑川奈抢先开口,她抽泣着鼻子,说话还带着浓厚的鼻音,“我要回家,下午的课……” 她故意放大声音,这一闹,其他打算观望的教师也看不下去了,纷纷围上来,班主任也随之赶到。 电话那端传来急切的问候。 两人一唱一和,黑川光就替黑川奈请下了下午的假。 等川本挂断电话,还想再说些什么,少女已经跟在z时代报社的大部队后边溜得无影无踪。 · “木许和沙……木许悠岚……”她嘴里念叨着两人的名字,脚步轻快地跟在那抹夹杂铁锈的雪白后方。 她不动声色地再靠近两步,没想到跟前的女人忽然停下步伐。 黑川奈睁着眼,两人脚跟接脚尖,只差不到两厘米的距离,她的鼻尖几乎擦到锈迹上。 木许和沙吓了一跳,迅速回头并后退几步。 海盐的味道从黑川奈鼻尖消失。 “你好哇,”她扬起笑容,率先打招呼。 木许和沙个子不高,一头黑色的短发扎在脑后,利落干脆。 她捂住心脏,眼眶发红,眼下尽是青黑的痕迹。 “是你?”她眼底划过惊讶。 “没想到又见面了呢,”穿着校服的少女重重点头,上前两步和她并肩一起下楼,“记者的工作很忙吧。” 木许和沙的唇角抿在一起,摇摇头又点点头,声音很轻,“还行,毕竟我只是负责现场的小记者而已,谈不上特别忙。” “嚯?”黑川奈发出疑惑的声音,“可今天明明很早就出门了。” 短发的女人沉默几秒,发出叹息般的回答,“是……为了一些别的事情。” 黑川奈顿时想起黑川光发来的短信,脚底空了一步,落下半个身位。她看着面前摇摆的、带着锈迹发出微弱海风味道的羽绒服。 很可疑哦,木许夫人。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6、消失的先生(三) 听闻黑川奈临时请假小兰很是担忧,硬是拽着严格检查了一番没发现问题才放朋友出门。 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还在黑川奈的必经之路上伸脚嘲笑打算绊倒这位插班生,被毫不客气地踢开。 木许和沙主要负责帝丹高中教师方面的采访报道,结束后便请了假准备离开。 黑川奈被复活的尸体拉满好奇心,定位到操场上的木许和沙后便朝着对方飞奔,一点都没有在办公室里那副病秧子的模样。 根据黑川光的透露,发现木许悠岚的地方是在米花町港口,黑川奈知道那里有个码头,是米花町重要的物资流转地。 但她记得木许悠岚是作为记者到德国进行考察,两国直达的只有飞机,为什么还跑到港口去了? 她离开教学楼,眼前便是木许和沙的背影。 “木许小姐!”她直接叫住对方。 “您没事吧,”黑川奈在对方意外的表情中小跑到她跟前,“今天看您很伤心的样子,没想到您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维持工作效率……真不愧是能够独当一面的记者小姐。” 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木许和沙先是一愣,没想到能够得到夸奖的她脸颊有些发红,而后似乎是想起了其他事情,表情再度变得忧郁。 少女露出关切的表情,边引导对方朝着校门外走去边小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木许和沙听到关心,一颗泪水无法控制地从眼眶里滑落。 她摇摇头,只是一味抬高脸颊望向天空,试图将眼底的湿润憋回去。 黑川奈也不强人所难,和木许和沙一同坐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椅子上,数着站台上方垂落下来的冰凌。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才传来微弱的声音。 “我的先生,不见了……” “不见?” 木许和沙缓了几秒,用手抹一把脸颊,继续用微弱的声音说,“半个月前他……出现了一场意外,按照警方的通报,我应该永远见不到他才对。” 天空下起小雪,黑川奈瘪瘪嘴,果然天气预报都是骗人的。 “但在今天早上,我接到了他的短信。” “……” 黑川奈顿时警觉,小心翼翼地问,“已经离去的先生的……短信……吗?” 木许和沙带着凄凉的笑容,点了点头,短发因为干活的缘故从橡皮筋里脱落,散在她脸庞。 “用的是我没见过的号码,也没有说名字,但说话的口吻我就知道是出自他的手笔。” 木许和沙的语速变得急促,声音愈发微弱,如果不是黑川奈竖起耳朵还真听不见她在讲什么。 “所以,您认为他还活着?” 女人握紧手机,手背上的液体在冰冷的空气里急速凝结。 “那他和您发了什么内容呢?” 已经过了上下学的点,马路上的车流量不少。 公交车停在道路旁边,门开了半秒后没见人上车,于是晃晃悠悠地离开,留下马路上两行焦黄的车辙。 木许和沙犹豫几秒,最终还是将手机上的内容展示出来。 简简单单只有一行字。 黑川奈的目光停在“码头”二字上,和黑川光所说的地点几乎一样。 “我早上的时候,”木许和沙的心情已经稍微平静下来,她逐字逐句说道,“早上收到短信之后,我第一时间赶去米花港口,就是那会您救了我之后。” “嗯嗯,”黑川奈及时给出反馈。 “但码头太大了,还有很多人、箱子和仓库……我问了工作人员,但他们态度很差,而且都说没有见过我先生。” 木许和沙环着身子,双膝紧紧夹在一起。 原来是去了码头吗……也难怪羽绒服上会染上海盐的味道,不过那两道锈迹,想必事情并没有她说的这么简单吧,黑川奈瞥过她身上的污渍,接着问,“那您有给这个号码回过电话吗?” “没用,无论什么时候拨打,都是忙音。” 本该在半个月之前死去的人忽然出现在其他地方,只能用短信联系亲人,而且踪影未知。 黑川奈稍作思索,侧过脸,木许和沙的神情已经重新回到呆滞状态,似乎木许悠岚的离去让她整个人都失去主心骨。 “再去看看吧,”她起身,语气很轻快。 “……”木许和沙呆呆地抬眼看向穿着制服的少女,不敢置信地发出疑问,“欸?” “码头啊,你不是说他就在码头吗,那我再去看看是怎么个事。”黑川奈笑着,瞳孔中绽放出墨绿色的光芒。 “但那群人!”木许和沙慌张地喊道,又忽然抿住了嘴,“你还是个学生吧,不应该为了我犯险,而且那群人……很危险。” “我已经请假了哦~” 少女狡黠的笑容仿佛让人觉得她的身后有尾巴在晃悠晃悠。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两人面前无声驶过。 咚…… 咚…… 有人在拍打什么。 木许和沙的瞳孔逐渐放大。 “悠岚!!!” 黑川奈猛地抬头。 “悠岚在那辆车上!”木许和沙抓住黑川奈的小臂,脸上都是恳求和无助。 她盯着远去的车影,低声暗骂“该死。” 随意拦住一辆出租车,黑川奈几乎是用推着把木许和沙推上车。 “小妹,去哪?” “跟着前面那辆黑车,”黑川奈坐在副驾驶座上言简意赅。 司机师傅是上了岁数的中年男人,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他笑着,“小妹妹,这可不是警察游戏哦。” 黑川奈咬了咬牙,穿着这身制服果然受限。 她无可奈何却又直截了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师傅浑身一震,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后座面色不佳的女人,神态顿时严肃,“跟着前面的那辆黑车就行吧。” “麻烦了,可以的话尽量做到不被发现,”黑川奈说到,把东西放回口袋,同时打开手机地图,迅速定位到自己的位置。 后座上的木许和沙也紧紧靠着前座的后背,通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前面不远处的汽车。 一辆最普通不过的日产车,大街上十辆中至少有五辆是同款,行驶在车流中极容易混淆,有两次还差点跟丢。 黑川奈手机上的地图正在快速变化。 “你没看错吧,”黑川奈往身后靠去,在木许和沙耳根悄悄问。 女人笃定地点头,“确实是他,只不过他看上去状态很不好……” 说着,她的眼眶更红了,但终究没有落泪。 “这位太太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师傅多嘴问,对方车速不快,他们也跟在后方慢慢悠悠,让师傅那股用武之地没使出来。 黑川奈简单地扯了个理由,“她失踪的丈夫找到了。” 她不觉得这个理由能够说服这个看上去有点八卦却热血的师傅,但没想到她敢说他还真敢信。 “这年头的日本真不安稳,”师傅看着前方的黑车,确认自己还没有跟丢,于是把车速稍微降下来躲进车流中避免对方发现。 “不管是做生意也好还是其他也好,明明二十一世纪了总有人无缘无故失踪,”他略显苦恼地喝了口茶,再次握紧方向盘,“我以前在乡下的邻居家小孩也是,在米花町大学读书,好好的人也不见了。” 黑川奈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前面的车上。 那车速度不快,她用脚完全可以追上,但问题是……人太多,天色太亮。 如果放在之前乐园的夜晚,不会有人看见的情况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她感受着身旁木许和沙的鼻息和对方紧紧攥住她袖口的手指。 就连师傅在事后也得解决,毕竟他看到了那个东西。 她装作忽然想起什么,问到,“司机先生,能告诉我您这辆车的车牌号吗?毕竟我这次行动紧急,在事后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酬谢您,毕竟您也是帮了我们大忙。” 师傅听闻后乐呵呵地告诉黑川奈车牌号,“酬谢就算了,好歹也是做好事是吧。” 她在师傅的谈笑中不动声色地将车牌号码发送给黑川光。 “危险!!!!” 唰! 出租车急停下来,车轮死死碾住路面。 黑川奈用双腿抵在手套箱才没有撞到挡风玻璃上。 她把倾倒在手上的木许和沙安抚回后座,推开车门。 在出租车前方跪坐着一个长发女人,脸上戴着眼镜,眼镜下方是艳丽的妆容,身边还躺着一个大箱子,穿着高跟鞋暴露在空气中的脚腕已经发红了。 “不,不好意思,”她对着黑川奈道歉,声音小小的,“我不小心滑倒了。” 她就说什么来着,这个天气果真容易限制人的行动吧。 黑川奈上前将女人扶起。 “还能走吗?”她急切地问。 可扶在她身上的女人摇头。 这人脚踝已经完全发肿,前方的黑车依旧在驾驶,黑川奈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失礼了。” 少女将女人单手横抱起,另一只手拎着重量不轻的皮箱,在对方的小声惊呼中卷着寒风疾步将她和箱子安置在行人道的休息椅上。 “我还要赶时间,你得自己联系熟人要不直接联系医院也行,”她的语速很快。 “雅美小姐,”马路对面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朝着受伤的女性挥手。 “既然你有朋友那我就赶我时间去了,”不等这个女人做出反应,黑川奈窜回原来的出租车。 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口袋掉进女人的怀中。 “诶!请等等……” 女人手里拿着掉出的黑色皮质本子,封皮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冰冷的空气里发出耀眼的银色光芒。 无论她再怎么呼喊也无法阻止出租车走远。 宫野明美忍住脚腕的疼痛把本子翻开,脸上的惊讶再也藏不住。 “不好意思耽误了点时间,”黑川奈快速把安全带系上,“师傅还能赶得上吗?” 师傅咬了咬牙,因为小雪的缘故,马路上堆积的雪越来越高,车辆也越来越难行驶,不用过多久,这条路就会彻底堵住。 “如果能知道他们去哪就好了,”师傅咬着牙,手指敲打方向盘,走走停停对任何司机来说都很难受。 去哪…… 黑川奈脑海里有什么闪过。 “米花码头!” “港口!” 黑川奈和木许和沙异口同声。 师傅也瞬间反应过来,这条路虽错综复杂,但确实是前往码头的道路。 “如果是去港口的话早说嘛!还跟那些毛头小子在路上堵什么车?看师傅带你们抄近路!” 师傅咬着牙,方向盘一扭,一个疾驰,驶进旁边巷子。 “抓紧咯!”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7、消失的先生(四) 凛冽的海风中,黑色轿车无声泊在码头集装箱后。 “应该没有跟来吧,”驾驶座上的男人问道,他穿着黑色的冬装,脸上精致的银色面具不停抬起,看向后视镜。 “没,”副驾驶座上同样装扮的男人冷笑,“就算跟上来也没关系,”他从胸口摸出一把制丨式丨手丨枪,指腹抚摸枪托,“反正鱼也快不够了,那边一直揪着不放,不如我们自己整几只。” 后座的木许悠岚听见两人的话,嘴里不停发出痛苦的呜咽、挣扎想回头,身旁黑衣人的拳头顿时落在他脸上。 嘴角、小腹处不停有鲜血渗出来,车厢里满满都是鲜血的铁锈味。 “这鱼也用不下去了,真是可惜,”副驾驶座的男人皱着眉,发出残忍的叹息,“958、869,送他去取货室把东西取了,别死车上,晦气。” 后座上的男人齐齐应声,将已经虚脱的木许悠岚从后座连拖带拽弄出来,男人已经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样,双腿耷拉在冰地上,拖出一条清晰可见的血痕。 “真麻烦,”下命令的390不耐地点燃一根烟。 驾驶座上的681见大哥脸色不好,赶紧吩咐手下出来打扫现场。 “大哥,”681打完电话,等390将烟蒂丢出窗外脸色微晴才敢问,“其实为了一条鱼不至于让您这么兴师动众。” 他指着空荡的后座,“就算他获救,凭借他身上那些东西也逃不脱坐牢,何况捉鱼这种小事交给我们来就行。” 话音刚落,他就被390锐利的视线攫住,整个人如同被拽进外面的冰天雪地,彻骨的寒冷。 “对,对不起,”他颤抖着道歉。 “以后这样的蠢问题别再问,”男人面无表情地说,拉开车门朝着958、869离开的方向走去。 681等到390的背影完全消失后才将悬在喉咙的气吐出来,打算找个位置把车停好,还要在明天之前把血迹和味道都给弄干净。 “该死!”他忽的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脸上满是阴鸷,“不就仗着比我进来的时间早……” “什么时间?” 车窗外忽然窜出一双杏眼。 681吓了一跳,踩死油门。 轿车的引擎声和轮胎摩擦在雪地上发出的刺耳声音在码头呼啸,可周身的景色竟然一成不变! “别急着走啊,”黑川奈脸上是笑意,一拳将车窗打破,拽着男人的衣领硬生生地将他从车里拖出来。 “好臭!” 闻到车内味道的瞬间,她就打了个喷嚏。 不仅仅是血,还有一股更加恶心且熟悉的味道。 她将男人丢在雪中,银色面具趴在木许悠岚的血迹上,染脏了大片。 “说吧,你们把木许悠岚带去哪了?目的是?”她蹲下,毫不费力地将面具摘下,露出一张普普通通到难看的脸。 “我,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谁?”681的脸上慌张无所遁形,他挣扎着想起身,手还在口袋里掏着什么。 马上,马上就可以摸到手机,手机里装置了特殊的发信器,以备不时之需,比如现在。 只不过就在他的指尖碰触到手机冰冷的外壳的瞬间,黑川奈穿着制服鞋的脚对准那只手狠狠地踩了下去。 “啊!!!” 无人的码头发出嚎叫。 “不对,我明明叫了人过来,”在疼痛的刺激下,681的理智稍有回归,“难道说,那两个人是内鬼?” “内鬼?”黑川奈歪了歪头,嘴角勾起灿烂残酷的笑容,“对,就是内鬼哦。” 她的视线睨向一旁的集装箱后,那里正躺着两具已经被敲晕的躯体。 司机师傅凭借着优秀的驾驶技术提前将她们带到码头。 通往码头的道路只有一条,只要守株就可待兔。 司机离开不久,黑车就出现在两人的视野。 黑川奈和木许和沙藏在集装箱后,望着木许悠岚像一坨烂肉被拖到其他地方。 木许和沙在看见丈夫的时候几乎崩溃,眼看着尖叫声就要脱口而出,还是黑川奈眼疾手快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打晕,藏在一间看起来比较干净的仓库里。 剩下的事情就好解决多了。 先是把拿扫帚的“增援”敲晕,再顺势去找留在车里的一人,一切进展顺利,说是神秘的黑衣人,但武力值远远比不上黑川奈。 但问题是,黑川奈起身,脸上出现了一丝烦躁,还是慢了一步。 把手机丢回男人身上,里面的资料已经全部丢失,关键的是这人嘴巴也很严实,屁都问不出来。 “庆幸你的好运吧,”黑川奈从集装箱的夹缝中看见被压扁的大海,声音缥缈道,“我一向不怎么喜欢飞坦那种刑讯人的做派。” 她小声念叨着,手上动作不停从在681身上翻找,企图找出更多线索。 “喂,”她拍了拍像死了一般的男人脸,“喂,大叔,真不说吗?不说的话警察叔叔就要来了哦。” 681听到警察两个字猛地睁开眼睛,随之身体更加抽搐地颤抖。 “你难道不是警察的人?” 黑川奈抬起头,几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人围上来,其中就有刚从副驾驶上离开的390。 “怎么发现我的?”黑川奈起身问,用食指抵住下巴思索,“是没走远?不对,是……手机吧。” 她眯着眼睛,从睫毛的缝隙中观察来人的表情,只不过他们脸上全都戴着面具,起码半张脸都遮盖在黑暗中。 “我很好奇,你们把可丨卡丨因藏在哪去了,”少女踩在681的手指上,起先男人还发出嘶吼,但因为体力不支逐渐变为低沉的呻吟。 她唇角在这群黑衣人倒退一步中勾起弧度,整个港口都是可丨卡丨因那股臭熏熏的味道。 “你是谁?”390不加犹豫,抬起手里的枪械。 面对黑漆漆的枪口,黑川奈无奈地摇摇头,把手举到脑袋两端,俨然一副投降的姿势,“别急啊,你们怎么都是一个样?动不动就玩这种危险的东西。” “你们?”见少女示弱,390的精神总算是放轻松,他往前一步,用面具后的眼睛上下打量少女的身材,满意地点头,露出下流的笑容,“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实话实说,我还能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指的是……”黑川奈歪了歪头,手指轻轻抵在脑袋后方的簪子上。 “就是和那条鱼一样,”390的笑声在货轮的汽笛里响彻码头。 “鱼?”黑川奈好奇地瞪大杏眼。 390笑着,“反正你很快就会了解。” 他将枪口对准黑川奈的脑袋,朝着对方迈进,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少女漆黑的瞳孔盯着同样冰冷的枪口,倏的吸了口凉气,她像是被冻着一样,把脑袋旁边的手放到嘴边呼气,然后缩回袖子中。 她的这番动作让390的表情更为轻松,声音沙哑难听,“帝丹高中的学生吗?庆幸吧,以后你就回不去你所喜欢的课堂了。” “嗯?”黑川奈奇怪地抬眸,眼底的墨绿色闪耀着吊诡的光芒,“我可不喜欢课堂呢。” 话音未落,她将发簪拔出。 390只看见眼前的发丝如瀑布般披落下来,手上一阵刺痛,他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掌心被黑色的木棍刺穿,已经上膛的枪从自己手中滑落,那双墨绿色的瞳孔紧紧攫住他,如同被一条毒蛇紧紧缠绕,无法呼吸,冷汗淋漓。 他的嘴被冰冷的东西强制打开,眼前那只手白得惊悚,手指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如同交缠的蛇群。 眨眼间。 390被黑川奈踩在脚底,手掌不停有鲜血涌出来,和木许悠岚的的痕迹淌在一起,逐渐交融成锈色。 “喂,大叔,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黑川奈蹲在390和681身边,用枪口抵住男人的喉头,甚至都无需用力挤压,390就已经恐惧到说不出话。 男人不停摇头,泥泞的液体从面具上方缓缓流下,流到同样潮湿浑浊的口中。 “真是的,大叔你为什么不肯说呢?”黑川奈皱着眉,一脸困惑地挠挠头,披在身后的及腰卷发随之摇曳。 她忽然想到什么,嘴角的笑容在390看来天真到愈发残酷,她在周围的吼叫声中轻声道,“是因为上次那批货被警方控制了?所以这次就连一个木许悠岚都必须亲自去追回来?” 390逐渐扩张的瞳孔中,少女粉白的唇一张一合,“就是……在热带乐园里的那批呀。” 面具下方的眼睛不停向上翻转,直到到达临界点,整个人无力地垂回地上。 “真是的,”黑川奈起身,将那把沾上男人口水变得又臭又脏的枪丢到一边,埋怨道,“我都还没说什么就晕了,这胆子还当什么大哥?” “不过你们倒是有些勇气,”黑川奈解开校服的纽扣将袖子挽起,露出狰狞的满是伤痕的手臂。 她的四周已经围上不少黑衣人。 他们看样子都是390的部下,没有配枪,只不过手里的武器让黑川奈看着应接不暇,各式都有。 “咻~” 黑川奈吹了声口哨,躲过攻击,顺便一个飞踢将来人踹倒。 一般武器根本近不了她的身,拿着这些看似吓人的武器上街对付普通人说不定效果卓群。 可惜他们对上的是黑川奈。 这种围殴在流星街只配存在在不到十岁的孩子间的玩闹里,像黑川奈这么大年纪的人还用冷兵器围殴是会遭人笑话的。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帮子黑衣人已经和390一般匍匐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黑川奈站在两步远的地方看着自己的杰作拍了拍手掌,打算沿着血迹去看看木许悠岚的情况。 一声尖锐、冷硬声音打破了空气。 身后,一颗子弹朝着她的胸口飞去。 冰天雪地里,货轮的汽笛依旧不停。 在布满集装箱的码头,青色的少女如纸飘落。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8、消失的先生(五)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390匍匐着起身,颤抖的手紧握着枪,枪口在冷空气里飘散出炽热的白烟。 不远处的集装箱后,雪地被踩踏的声音倏然停止。 挣扎着起身的390动作一顿,将枪口对准集装箱旁的女人。 “还有一个?”他的声音更加沙哑,脸上也尽是血污,显得异常可怖。 木许和沙双腿颤抖,搀扶着墙面将手机的通话记录对准390,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警察……警察马上就会包围码头。” “警察?”390瞳孔鲜红,握着扳机的手指缓慢收缩,“警察倒是可以替你们收尸!” 天空中响起海鸥的泣声。 “收尸?谁的尸,我记得我应该没下死手吧。” 黑川奈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重回寂静的码头。 汽笛静了,周围的集装箱上蹲满了海鸥,泛着冷光的黑色眼睛正窥视着码头发生的一切。 “真是的,能不能不要不讲武德忽然开枪啊,”黑川奈的口气中满是刻意的恼怒,“我以为一直只有我才喜欢干这种事……我真的会收版权费的我说,嗯……模仿一次十万日元怎么样。” 她一手揉着胸口被击中的位置,轻巧地从雪地上弹起,满脸笑意一手比出虚握的拳头,向390走近。 “你你你……”390的口腔像是被人搅成浆糊,说不出一句清楚的话,手中的枪械也因为害怕而颤抖地脱落。 “我?”黑川奈泛着诡谲绿光的瞳孔直直盯着男人,“我什么?” 390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胸口,那里本该被子弹穿透成洞才对。 可,可…… 青色的制服在冷空气中轻轻摆动,整洁的样子仿佛衣服的主人只是趁着下课时间出来玩玩罢。 她忽的停住脚步,在离390五步远的地方,恍然大悟般的用拳头击打掌心,随之抬起手腕,没有人能看到她身上那层淡淡的雾气,“你在找这个吗?” 她竖起两根手指,在390愈发弱不禁风的身躯中旋转出一颗冰冷的子弹。 390的身子彻底倒在雪地里。 黑川奈静默了片刻,周身翻涌的气逐渐向身体聚拢,直至消失。 她向靠在集装箱上的木许和沙伸出手,“走吧,你不是想找木许悠岚吗?” 木许和沙怔怔地往少女靠去。 嘴里还在说着什么。 黑川奈凝神细听。 “对……对不起……” “让你遭受恐怖的事情……” “但,但如此懦弱的我让你一个人……” 黑川奈歪歪头,回忆着黑川光那副招牌笑容,嘴角却怎么都勾不出满意的弧度,无奈地挠了挠脑袋,“你不是报警了吗?” “……啊?……”木许和沙抽泣着。 “报警就是最正确的选择啊,”黑川奈双手撑到脑后,想往木许和沙走去。 不料,在另一堆集装箱中传出引擎发动的声音。 “有完没完!”黑川奈不耐烦地回头,往身后利索一跃,拉开她和木许和沙的距离。 近十辆黑色轿车从集装箱的通道中冲出来,领头那辆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朝马路中央娇小的少女冲去,引擎在极限转速下发出狂躁的嘶吼。 黑川奈好奇地眨了眨眼,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就……比比看究竟是你的力气更大还是能够推动黄泉之门的我更胜一筹吧!” 她的左脚往后退半步,整个身子重心下压,说起来她在这个世界除了抱黑川光外还没怎么使过劲,正好试试这具身子能够使用的极限。 话说到黑川光,她脑海中忽然冒出男人的脸和身材,不禁腹诽,这男人虽然满身肌肉,但也是轻的要命,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 她走神着,黑色的猛兽已经离自己不到一米远。 耳边是木许和沙逐渐高吼的尖叫。 “嘭!” 轮胎在湿滑雪地上空转。 在吱吱呀呀的尖声中,冰地爆开层层冰渣。 轿车被一种无形的、恐怖的力量生生扼住! 车头在金属的呻吟中肉眼可见地向下凹陷、变形。 挡风玻璃在清脆的响声后爆开,一张疯狂到扭曲的面孔出现在黑衣人面前。 黑发无风自动,飘散在冰尘中,嘴角是疯狂、向后撕扯的笑容,她的双眼更是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却又闪烁着一种极度亢奋、近乎燃烧的幽绿。 黑色轿车被黑川奈硬生生“拦”下。 剩下的轿车不约而同地变换方向,朝着港口的出口飞奔而去。 “看来,你的伙伴们并不把你当回事呢,”黑川奈残忍地笑着,起身望着其余汽车的背影。 在码头的必经之路上,比黑车更多的白色车辆迅速集结,在道路上一字排开。 成为一堵汽车的路障。 是警方? 黑川奈心想,不,不是。 能够听得到警车鸣笛,但还在更后方。 她踩着稀烂的汽车头朝着外头望去。 “taxi”的标志在阳光下晃动。 是出租车? 难道……黑川奈心头冒出一个念头。 警车也随之赶到。 黑川奈松了口气,从车头蹦下来,三两步跳到木许和沙面前,“走,趁着警察还没赶到赶紧去找你先生,”她拉着目瞪口呆的女人边跑边找理由,“如果警察先一步找到,肯定被拉去做笔录,到时候你想着见一面都难。” 为了不被警察逮住,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吓唬这位年轻的记者。 两人沿着血迹一路小跑,直到一间封锁的仓库前。 仓库门口满满都是泥泞的脚印和无尽的血迹。 黑川奈小心翼翼地择出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干净的脚印,一步一步踩进去,就像是在冰面上舞蹈,且速度丝毫没有落下。 仓库看上去十分破旧,但卷帘门的把手却十分光滑,可见一直有人出入。 木许和沙喘着粗气,喉咙在冷气的冲击下如针刺刀割,再加上面前厚重的一看就难以打开的卷帘门简直就要失去希望。 但下一秒,她用手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还穿着校服的少女竟然徒手将卷帘门从最底下硬生生拉高,蛮力与机器的碰撞让沉重的钢铁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直到原本密不透风的门框出一个人的高度。 阿秋! 黑川奈打了个喷嚏,顿时用袖子捂住鼻子。 里面是浓重的血腥味和馊了的海鲜纠缠发酵,黏腻窒息的味道在颅内碰撞。 仓库里面漆黑一片,光亮顺着黑川奈打开的门缝照进仓库,里面的情景颠覆了木许和沙所有想象。 无数横七竖八的躯体被随意丢弃在地上,仓库里没有任何气息。 视线所触及之处都是鲜血,那些人类形状物的肚子被活生生剖开…… 木许和沙捂着嘴,多亏了黑川奈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才让她没立即滑倒在地。 她蹲下身,在黑川奈的支撑下进了仓库,每一脚,地板上都有鲜血溅起。 她快速在仓库的躯体上搜寻,喉咙已经不知多少次反胃的翻滚,都被她强压下去。 黑川奈用肩膀顶住想要不断下滑的卷帘门,双手捂住鼻子。 太臭了。 她揉揉通红的鼻尖,望着远处无尽的仓库,试图转移注意力。 暮色将薄雪染成蜜色,橙红在制服上留下道道印记。 “没有吗?” 黑川奈看着失魂落魄拖着血水走出来的木许和沙,刚问完就打了个喷嚏,吓得她赶紧再次捏住鼻子。 女人摇头,在寒冷的天气下一头短发依旧被汗水浸湿,凌乱地四处乱翘。原来只是两道污渍的羽绒服也变成红一块黑一块,彻底是脏的不能看。 她似乎失去了全身力气,身体止不住往下滑,还是黑川奈眼疾手快扯住了她的手臂没让她直接跌坐在肮脏的血水中。 嗡嗡…… 嗡嗡…… 什么东西震动的声音。 黑川奈眨眼,摸向自己的口袋,不是她的电话。 等等,她好像有东西不见了。 她两只手飞速地从下至上检查裤子和衬衫口袋哪怕是胸前那个一看就放不了什么东西的胸袋。 难道是掉在出租车上? 黑川奈用食指敲打额头,没注意身边木许和沙愈发明亮的双眼。 她的手臂被抓住,木许和沙眼底闪着泪光,“是悠岚的电话!” 黑川奈歪歪头。 “悠岚被警方的人救了!”木许和沙重复道,“他被带到车上,然后被车拦住,被警察救了……我现在必须马上过去。” 说着,她拉起黑川奈朝着两人来时的方向跑去。 沉重的卷帘门没有了支撑,立即从半空中滑落下来,在地上砸出刺耳的声音。 沉浸在爱人消息中的木许和沙没有留意到黑川奈不安的神情。 码头的道路被封锁,人和车都很多,黑川奈在还有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住脚步。 就在两人的不远处,一个浑身带血的年轻人正在两名巡警的搀扶下向往他飞奔而去的木许和沙张开手。 夕阳下,经历了生死离别的两名年轻人相拥在一起。 黑川奈垂下眼眸,在周遭人不注意的时候潜进集装箱的阴影当中。 她低垂着头,刘海散在额头前方,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眼底的阴郁。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木许悠岚体内被藏了大量毒品。 之所以会在码头出现,其一因为码头有这群人的据点,其二是对于货轮的检查并不会像机场那般严格。 她在流星街的时候就听说过在古老的东大会有人把东西藏在鱼肚子中。 只要把违禁品藏在人的体内,再搭乘游轮进出日本,从而进行走私,至于机场里的那个尸体,大概率只是掩人耳目罢。 至于木许悠岚的结局…… 黑川奈停下脚步,面前是在暮色中变得阴森的仓库。 说实话,她不看好。 离开也正是因为她不喜欢常人之间这种强烈、炙热的感情,无论是亲情……还是…… 爱情。 远处的游轮正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逐渐靠岸,从顶部的汽笛发出沉重的回响。 以及…… 枪声! 黑川奈神色一凝。 该死的,竟然还有?!! 她朝着那声微弱的枪响改变自己的方向。 枪声在码头的另一边,距离相当远,她跑了一段距离后,四周都是密密麻麻造型颜色都完全一致的仓库,根本辨别不出哪个仓库才是枪响的地方。 她站在原地,感受体内涌动的气,以她为圆心,圆无声展开。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9、消失的先生(完) 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的目暮十三抵达港口的时候路口已经被堵死,黑色与白色的车流麻绳般紧紧拧在一起。 白色标有出租标志的轿车见缝插针死死抵住黑车的通道。 迎接目暮警官的是一个年纪比他稍大的司机师傅,是报警人之一。 在来之前警方接到了三通报警电话,在各方的说法下目暮警官已经差不多了解案情。 是警视厅跟踪已久的毒品走私案,没想到…… 真的是意外之喜。 警方迅速控制了黑色车辆,大势已去的黑衣人只能在控制下和受害者一同下车。 车辆一空出来,就连刑事经验最丰富的刑警都皱紧了眉头。 呛鼻的浓厚血腥味和属于毒品的苦涩交杂在一起让人不禁想反胃。 警犬也在一旁烦躁地甩尾巴喘粗气。 若不是有警员控制,它们大概早就朝着车厢扑去了。 所有黑衣人落网,包括就在不远处昏迷不省人事的390和681等人。 目暮警官跟在师傅身后,见到了搀扶着木许悠岚的木许和沙,另一位报警人。 经验丰富的老刑警盯着木许悠岚腹部渗血的地方,周围的衣服已经全部浸湿,即便是穿着黑色的棉质t恤都可以清楚看见深色的大片色块。 “高木老弟,”他对身旁的部下高木涉吩咐道,“赶紧清点受害者人数,空出一部分警车先送他们去医院。” 高木行动利索,立马将木许夫妇送上车。 警方将所有黑衣人缉拿,并根据木许和沙的供述,搜查一课警部补佐藤美和子在不远处的仓库中找到毒品残留痕迹。 由于涉嫌毒品走私,码头暂由警视厅接管。 又是一起将犯人喂到警视厅嘴边的案件。 目暮想起前不久发生的热带乐园毒品案,不解。 他不认为凭借木许和沙一人就能将这群潜藏在米花町暗处的鬣狗处理掉。 目暮把目光投向报警的师傅。 只不过对方也摇头,把客人送到码头他就离开了,直到二十分钟后才带着增援赶到。 也就是警方赶来时看到的那幕。 两个中年男人站在海边,吹着冰冷咸涩的海风。 哪知师傅忽的想起什么,小跑回车厢。 目暮警官将目光投向对方的背影。 他拉开自己车的车门,原本后座上的人不知所踪,只是留下一张支票作为感谢,面额竟然还不小! 他拿起那张支票,皱着眉挠了挠头,“真是奇怪,明明刚刚还在车上……” “怎么了?”目暮警官问。 师傅摇摇头,“本来我车上还有一位客人,说是要来码头,我和他说码头可能有危险,多亏他提醒我才能想到让兄弟们过来……” 集装箱深处,一名女警官利落地指挥警员们将仓库中的尸体搬运出来。 在其他捂住口鼻不停反胃的警察的衬托下,那名短发的警官显得格外干练且训练有素。 “话又说回来,警视厅的女警官们素质真的很高呢,”师傅哧哧笑道,“本来我还对你们日本警方不抱什么希望。” 其实后面那句话根本没必要说出来,目暮警官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不过那可是佐藤警官,年纪轻轻凭借出色的业务能力当上警部补,前途也是大有可为。 他看着佐藤的身影,恍惚间,想起警视厅的传说。 货轮汽笛鸣起。 没有人注意在天际响起的微弱枪声。 堆积着木箱的偌大仓库里,一个黑川奈万分熟悉的人影站在夕阳余晖下。 她的视线朝下方望去。 一具已经失去意识的躯体正躺在男人脚下。 暮色渐沉,霞光将白茫茫的一片染成艳红。 晚风从海面吹来,裹挟着咸腥与铁锈的气息,汽笛还在这片码头上空不停回响,似乎在为码头所发生的事情悲鸣。 仓库空旷,除了墙边已经干枯龟裂、颜色暗淡的木箱外别无他物。 光线昏暗不堪,只能勉强从四壁顶上狭小的高窗和黑川奈身后两米宽的铁门中射进来。 海风顺着黑川奈的脚踝卷进仓库,掀起满地灰尘,漂浮在微弱的光中。 仓库中央,人影孑然独立。 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黑川奈无需向前,对方就能同她交叠。 被影子覆盖的地方,冰冷的水泥地上,那具躯体棕色的头发散落,圆框眼镜也被随意丢弃在旁边,镜面裂开一条缝隙。 胸口还鼓鼓囊囊,里边的口袋里似乎放了什么东西。 男人回过头,余光落在他的卫衣领口上,上方昏暗一片,让人看不清他此时表情。 “小奈小姐。” 那人朝着黑川奈的方向迈开一步。 藏在阴影里的脸庞被光线刺破。 黑川奈眯起眼,视线聚焦到他胸口下方的袋鼠兜中,被布料遮掩的地方露出一小处深色。 几步将两人距离缩短,她目不斜视地从男人口袋里抽出那根素色的发簪。 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旋律,站在黑川光的身边,将自己那头松散凌乱的长发一点一点地挽成一个团子,用干净的素色发簪轻松地固定。 她原来那根簪子已经被血浸脏,被她丢到海里了。 “怎么是这位小姐?”她蹲下,手指从晕倒的女人脸部慢慢滑到她的胸前,在衣物下方,一个圆形物体在她的指尖发出坚硬的质感。 黑川奈双眸一亮。 “找到了。” 她从对方衣服内部口袋里将那本黑色的东西抽出。 “咦?” 那颗原本规整但现如今却因外力击打而出现裂痕的,属于警视厅证明的樱花徽章在少女的手上发出淡淡的光。 黑川奈苦恼地摇摇头,将警察手账放在阳光下,“小光,这个坏了呢,还能补好不?” 等了几秒,光线再次变换,带着冷意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庞,让冰冷的肌肤带上了虚幻的温度。 见男人没反应,她扯了扯对方卫衣上垂下的袋子,再次问道,“怎么了?” 黑川光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底的蓝色晦暗不明,他低头看着躺在冰冷地板上的女人,意有所指,“小奈小姐难道不好奇吗?” 他的脚下,一枚子弹安静地在夕阳的照射下发出冷硬的光。 “不好奇……我对这位小姐开了枪的事。” 黑川光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反倒是那双蓝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少女。 黑川奈开始皱着眉思索。 男人的目光在黑川奈的冥思苦想中愈加低沉,几乎就要渗出墨。 只可惜穿着校服的少女还在抓着下巴眉眼间皱成一个“川”字,不停地摇头晃脑发出思考的声音。 他再也忍不住想要质问对方的时候。 黑川奈忽然打了声响指。 “有了!”她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竖起食指,认真建议,“既然小光你都已经做了,找个地方把这位雅美小姐埋了吧,反正就在海边,身上绑块呜呜呜!!!” 她企图藏尸的话还没说出嘴就被青年捂住。 “尼让偶呜呜呜,敢做不敢当呜呜呜呜呜,”几分钟前还徒手拦下一辆小轿车的黑川奈挣扎着,没能逃出男人的魔爪。 “小奈小姐你以后坚决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说这种话听到没!”黑川光一脸严肃,只不过眼底的湛蓝又重新绽放出光彩。 “你不把人家雅美小姐当人是吧!”黑川奈坐在雅美身旁,朝着对方抬抬下巴。 “是宫野明美小姐,”黑川光也半蹲下,检查昏迷的明美。 “嚯?”黑川奈来了兴致,凑到男人面前,一脸八卦,“你竟然知道人家大美女的名字?是喜欢的对象?” 下一秒她的脑袋就被对方用指节轻轻敲了两下。 “胡思乱想什么呢,是一位旧友的女朋友,”黑川光义正辞严地纠正。 “好嘛好嘛,不要随便敲我的头啦,本来就已经不怎么聪明了,”黑川奈大叫。 黑川光在少女的插科打诨下,情绪渐平,眉头也总算舒展开来。 雅美……不,是宫野明美呼吸微弱,但没有致命伤害。 从黑川奈那捡来的东西替她阻挡住子弹的大半威力,而且击杀宫野明美的人似乎对自己的枪法很是自信,甚至没有检查她是否死亡就离开了。 又或许是警方控制码头的原因,总而言之宫野明美很幸运地活下来。 黑川奈没有好奇去问黑川光以前旧友的女朋友为什么会被枪击,也没有好奇为什么自家小管家会出现在枪击后的现场。 她走在前方,面容阴晴不定。 黑川家那辆银灰色的沃尔沃停在不远处,车顶堆着一层薄薄的雪,周围也没人走动的脚印,看上去已经停了好一段时间。 少女只是扫了一眼车顶的雪,自顾自地爬上副驾驶座。 两人把宫野明美送到米花町医院,一番检查下来,人没有大碍,但或许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暂时无法清醒。 黑川一家两口毅然决定让宫野明美留在医院接受救助。 当然,为了防止凶手发觉不对劲,黑川光还在极短的时间里给到医院一个假身份,无人生疑。 等到两人回到黑川宅,天色已经完全漆黑。 黑川奈没有立即进入屋子,而是朝着花篱走了两步,年轻的管家伴在她身边。 “如果是木许小姐的话,我记得她租住的房子是302室,”黑川光弯下腰在少女耳旁轻声说。 她神色未变的歪头,脑袋轻轻撞了男人的下巴,毫不意外地听见对方泄出笑意。 302室里一片漆黑。 黑川奈怔怔地抬头向上望着。 “木许先生会没事的。” 黑川光牵住少女冰冷的手,摩挲着上方满是凸起的狰狞伤疤,强烈的温度从指尖穿进他的骨髓。 冷。 却甘之如饴。 “毕竟身体里的毒品要完全取出来,康复也需要一段时日,”他安抚道。 黑川奈抿抿唇角,她看向黑川光,问,“亲情……爱情,究竟是什么呢?” 她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张了张唇瓣。 “小光,你应该也有亲人吧……”她嘴角的笑容没有直达眼底,“真好。” 她挣开男人的手,沿着冬日里依旧被男人照顾得荫郁的花篱迈开步子。 “我从小就在垃圾堆里长大,父母是谁也不清楚……” 她悠悠地走着,语速幽幽。 “年轻时候的朋友也一一离开。” 她的目光穿过昏黄路灯照亮的街道,投向未知的某处。 身后传来鞋底踩在雪地上发出的紧实声音。 眼前忽然一黑,男人掌心的温度透过冰冷的眼睑刺激着她的眼球。 “我有和小奈小姐说过吗?” “说过什么?” “我会魔法哦,等睁开眼时,小奈小姐的……亲人就会出现在她身边哦。”黑川光的声音里是温暖沁人的笑意。 黑川奈没有说话,垂在身侧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攥住。 “三……” 耳尖不属于自己的气息更加炽热。 “二……” “笨蛋,”她轻轻张嘴。 “一……” 细密淡黄的光线从指缝里溜进黑川奈的双眼。 黑川光弯下腰同她直视,帅气的脸庞带着浅笑,湛蓝的眸光如广阔的海,汹涌流转中,满满当当的宠溺。 “这就是你所说的魔术?”黑川奈问。 她甩甩头,脸上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狡黠。 黑川奈无需踮脚都能一把抓住男人侧脸的嫩肉,胡渣有些刺手但她却觉得手感更加独特有趣。 她的手在对方的眼前划过,捂住又瞬间张开,浓密的睫毛让她的掌心发痒。 “笨蛋小光,”她掐了一把男人的脸,快速笑骂一句跑回黑川宅。 黑川光笑意未散,眼睑和被轻轻掐过的地方发出强烈的温度。 他望向少女。 对方已经站在刻有“黑川”字样的表扎下方,手里拿着从邮箱中揪出来的信件朝他挥舞。 “笨蛋小光,下周去长野玩哦!” “长……野吗——”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0、致命森林(一)(抓虫) 银灰色的沃尔沃suv在山间盘旋公路上缓缓行驶。 车窗外是一成不变的翠绿树影。 山里和外边简直两个世界。 冬天还未完全过去,气温还在零度徘徊,但山间野蛮生长的树木茂盛。 树木与大片湿润的深褐色土地交相变换着闯入黑川奈的视网膜。 她和黑川光正在前往长野县的路上。 后座是两人的行李以及一份今天刚出版的报纸。 离人体走私毒品事件已经过去一周。 回到黑川宅后的几天里,黑川奈每天都起个大早,在阳台上望着枯燥的冬末街景发呆,能感受到自那场小雪过后天气正在日渐回温。 前三天她都没有等到想等到的人。 直到第四天。 那天早晨,她抢先黑川光一步打开家门。 木许和沙是独自上门拜访的。 她依旧是那身被染脏的白色羽绒服装扮,眼角是熟悉的通红,只不过里面多了点什么让人难以直视的尖锐且足以燎原的猎猎火焰。 从木许和沙口中得知,木许悠岚在前往医院的途中,体内包裹毒品的塑料薄膜破裂,导致他瞬间吸入过量可丨卡丨因,造成急性中毒当场死亡。 至于其他的受害者,警方在三天时间里也都已经调查清楚他们身份情况。 巧合的是,死者中三分之二的人在过去的一年里都以各式各样的死法变成了“黑户”。 为处理木许悠岚死后的手续,木许和沙也是一直忙到今天才有时间登门拜访道谢。 向两人说明完情况,木许和沙以上班为由匆匆离开。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黑川奈的心情阴郁,一闭上眼,深色尖锐的尾巴和满地尸体就会浮现在她面前。 那群东西吊诡地移动着,她一面闪躲尾巴刁钻的攻击,一面还要提防各种尸体妄想和她一起上桌吃饭的企图。 每晚每晚,好不容易在黑川光的陪伴下阖眼,不到两小时又会被惊醒。 她调整紊乱的呼吸,漆黑的天花板上仿佛出现一双又一双失去聚焦的瞳孔望着她。 就连温暖的被窝也再次变得寒冷。 好在有一只温热的掌心及时握住她冰冷的拳头。 让她不至于整夜都合不上眼。 但黑川奈的精神状态依旧算不上好。 她顶着眼下的青黑,望着窗外的景象昏昏欲睡。 “如果困了就睡吧,”开车的黑发青年轻声说道。 空调的暖风扑打在黑川奈的脸颊,窗外连绵的山和植被已经没了任何新意,再加上柔软的坐垫,确实很好睡。 阳光透过挡风玻璃轻柔洒在少女浓密蜷曲的黑发上,留下淡淡的光斑。 少女闭着眼,眉头紧皱,即便是在大白天的车上,她的睡梦都光怪陆离。 身旁尽是看不清脸的人伸出手想要将她拉进深渊。 她倏地睁开眼。 “怎么了?”黑川光的声音轻柔和煦,明明在开车,男人的脑袋却侧向黑川奈的方向,以便随时能够注意她的动静。 黑川奈摇摇头,撑着柔软的坐垫直立起身子。 “又是噩梦?”他很清楚她的问题。 青年伸出手,轻轻盖在黑川奈的手背上,源源不断的温度通过两人肌肤相接的地方运输到少女的血液中。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些不安,”她低着声音,瞥过窗外的风景,喉咙因为空调的干燥和睡眠变得干哑。 放着温水的水杯恰时举到她面前。 “我这两天都在想,”抿下两口温水后,声音变得正常的黑川奈续道,“如果,在帝丹中学门口,我不在意任何人,直接拦车,那两人的结局会不会就有所不同。” “我会不会到的……太迟了……” 空调低沉的嗡鸣填满车厢,在山间的公路上清晰而孤独。 黑川光盖住少女的手指以强硬的姿势挤进她的五指。 “在警方通报里,塑料薄膜早在木许先生逃到帝丹高中之前就已经破裂,”他不假思索地说道,“况且,如果您在帝丹中学的时候就把车拦下来,我们就没办法找到那帮人的窝点。” 他的声音逐渐轻快,“也就不会让这宗毒丨品走丨私案真相大白,更不会救下其他被强制参与走私的人。” “但木许和沙……” “留下来的人只会以更加坚强的心态活下去。” 黑川光打断她的话。 黑川奈闭上眼,不再说话。 阳光透过玻璃,照亮后座的报纸。 “跨国走私毒品犯案”几个大字占满整面头条。 报纸内容两人都看过,用词之犀利狠辣程度,报纸刊发后不到两小时就被抢购一空,报社临时加印才能抢到一份。 而在记者署名中,木许和沙的名字位列第一。 黑川光侧头,少女已经闭上了双眼,呼吸声也逐渐变得平稳,紧绷的眉目终于是舒展开。 见状,青年嘴角的弧度才真正放松下来,可在他目光投向蜿蜒道路时却带上一丝凌厉。 长野县吗…… 他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黑川奈是被黑川光轻声唤醒的。 离目的地只剩下两公里不到。 她打了个哈欠,这是她近几天来睡过的最安稳的一觉,也是浑然失去对外感知的一觉。 现在她精神饱满。 汽车破开树影,宏伟的林间豪宅逐渐映入眼帘。 屋顶的尖角在树丛中若隐若现。 高大华丽的栏门在车辆还剩下五米距离时无声向两边展开。 沃尔沃保持原速驶进庄园。 巨大的树丛在道路两旁撑起天然的遮阳伞,但在阴沉的空气中却透露出诡异的味道。 远处的绿荫草地修剪齐整,绵延望去是迷宫一般的园林。 园林尽头,一座雪白的庞然大物矗立悬崖之上。 那里就是她们这两天的目的——石下豪宅。 黑川光熟练地将车倒入草坪左方的停车场中,这里已经有着三四辆车,各种牌子型号的都有。 她背着自己的小背包跳下车,实打实地伸了个懒腰。 “嗯……真爽,”她叹息道,似乎已经好久都没这么畅快地拉伸过了。 回去得找时间好好活动一下筋骨才行,她想着。 有点遗憾的是天气并不怎么好,太阳也躲在乌云里不肯露头。 “呀嘞呀嘞!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石下敬次家。” 就在她们身边,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出来。 黑川奈抬在空中的手顿时缩回来,耳尖颤动。 “住在这么大的豪宅里怎么可能有苦恼呀?”随之是另一个稚嫩的声音,听上去是个年纪尚小的男孩。 “可是石下先生不是给了爸爸一大笔委托费用吗?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另一个女声说道。 黑川奈慵懒的眼睛一亮,轻微一跃,踩在车底门槛,手肘撑在车顶露出脑袋。 对面果然是熟悉的背影! “兰!”她眯起眼睛叫道,手肘发力,五指撑在银灰色的车顶腾空而起,轻盈地越过车身,整个人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干净的弧线。 身边忽然出现的人让毛利小五郎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一步。 小兰也后退了,但在下一秒看清穿着灰色卫衣和运动裤背着小书包的少女的笑脸后,也露出了相同的笑容。 “小奈。” 察觉到父亲的惊讶,小兰郑重地将自己的新同学介绍给两人。 面对喜欢的人的亲人,黑川奈表现得很有礼貌,虽然笑容还不如黑川光一般标准,但也能称得上可亲二字。 只不过…… 她的视线稍微向下,眉头一挑。 只不过这个小孩看起来似乎过于眼熟了呢。 黑川奈想起在这之前的某天夜晚在热带乐园里所目睹的犯罪场景。 她看看柯南又看看小兰。 嘴角的笑意带上玩味。 “你就是小兰经常提起的借住在她们家吃白饭的柯南吧,”黑川奈蹲下,发现自己蹲下还不如一个小屁孩后赶紧起身。 柯南乖巧地点头,可爱的模样让每个人看了都会母性大发。 黑川奈也不例外,在小兰的默许中揉着小孩柔软的短发,脸上是和蔼的笑容。 “小奈小姐。” 她的手刚在柯南警惕的目光里碰到对方的脑袋,在车厢后收拾行李的黑川光就探出他俊逸的脸。 “这位是?”小兰问,望着黑川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经验。 好帅气的人,小兰心想,脸上出现了一丝生理性的红晕。 黑川奈当然注意到小兰的表情,无奈地摇摇头,又一名少女沦陷在黑川光的帅气中。 不过也不怪小兰,毕竟这事她在几个小时之前也干了。 更何况这人今天的装扮确实夸张。 她回过头,和小兰一起注视着自家管家。 男人站姿挺拔,一米八的身高加上宽肩窄腰,就算是披着块布也像是古希腊壁画中的神邸,更别说一身精致的管家西装了。 黑川奈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搜出来的这身。 纯黑色的马甲发着细腻的光泽,领口处小巧精致的银色领结端正地系着,仿佛是为了要衬托这人的帅气,连藏在乌云里的太阳都穿破云层,金灿灿的阳光在领结上留下微光。 白色整洁没有一丝褶皱的袖口因为驾车卷起,露出一小节白皙的小臂,他的一边掌心还紧抓着身后的背包,肌肉线条明显,散发出的雄性荷尔蒙黑川奈已经在车厢里切切实实体验过了。 再加上那张帅气温润的脸,胡茬更是增添了沉稳和成熟的韵味。 啧啧。 女性杀手。 每天都被杀的黑川奈如此评价。 “是我的管家,黑川光,”黑川奈的手还撑在柯南的脑袋上,不管小孩如何闪躲,那只手都不动如山,如同被胶水沾上一般。 “啊!”小兰想起了,“就是每天中午都会给小奈你做好吃的便当的那位管家吧!” 黑川光背着背包挤入几人中。 “小奈小姐能麻烦您帮我拿一下这个吗,”他将装着温水的水杯交给黑川奈。 少女懵懵懂懂,手从柯南脑袋上放下来,接过水杯。 黑川光顶着小男孩满是感谢的眼神逐一向毛利一家介绍自己并给出名片。 听到黑川奈还有管家的毛利小五郎顿时一改原先的轻视。 本来的双人行变成了一对人马。 两名少女走在最前方。 “欸?”黑川奈发出一声疑问,“原来是毛利叔叔接到了石下敬次的委托?” 小兰点头,“但是具体的委托事项却没有说明白,只是把宴会的邀请函和定金一起寄到事务所。” 黑川奈从口袋里掏出那封被自己揉得满是折痕的信封。 “没错,就是这个,”小兰一眼就认出华丽到略显浮夸的信封。 柯南小跑到两人身边,踮起脚尖,声音很是可爱,“小奈姐姐,我能不能也看一看你的信封?” 黑川奈眼睛一眯,嘴角闪过坏笑,食指和中指夹着信封举到柯南跟前,“想看?” “嗯嗯!”戴着眼镜的小男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黑川奈脚步一停,落后两人半个身位,眼神在两人当中游离,“那就亲一下姐姐吧。”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1、致命森林(二) “对,反正你小子也喜欢小兰的吧,”她将信封藏到身后,脚步轻快,意有所指。 “亲、亲、亲小兰、小兰姐姐、姐吗?”柯南脸颊通红,说话结巴,甚至连路都看不清差点摔个脸朝天,还得是黑川奈顺手把他捞起。 “对!”黑川奈眉眼弯弯,同时也不忘问问正主意见,“其实我也很想和小兰你贴贴哦,可以吧,兰。” 柯南的目光瞬间从黑川奈移到小兰身上,脸颊莫名变得异常红润。 小兰微笑着,虽然不清楚两人在玩什么把戏,以为贴贴只是字面上意思,还很是主动地靠近黑川奈两步。 却不料就在她靠近的时候,黑川奈哼哼了两声,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的空档,嘴唇扫过少女白皙柔软的脸颊。 “啊啊啊啊啊!!!”柯南呆滞了两秒,大叫起来,赶紧牵住小兰的手远离黑川奈好几步远。 “嘿嘿,”黑川奈就像偷腥成功的猫咪,抬头挺胸,双手抱在脑袋后方大摇大摆地走着。 这个女人肯定是在挑衅他!柯南瞪着向他看过来但被他逮住后又迅速缩回视线的女人,又掐着嗓子撒娇,“小兰姐姐,你也要当心点嘛。” “都是女孩子,园子也经常这样啊,”小兰倒不觉得什么。 一旁的黑川奈再次爆发出笑声。 柯南一副恨铁不成钢。 “不过小奈,”在打趣结束后,小兰还是替这位自己很喜欢的弟弟说话,“你就别逗柯南了,这孩子很害羞的。” 黑川奈眨眨眼,夸张的耸肩,“麻麻,看在小兰的面子上,”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手里的信封递给柯南。 其实她早就受不了这个信封所发出的臭味了。 柯南红着脸,从黑川奈手中接过信封,展开的同时,边走边看,步伐也逐渐脱离了两人,不过好在身后还有另外两位大男人。 “黑川先生,怎么停下来了?”毛利小五郎转身看着忽然停下脚步的这位帅气管家。 黑川光目光沉沉的凝在前方大笑的少女身上,听见关心后随即垂下眸子摇摇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拿到邀请函信封后的柯南敛去脸上的表情,跟在又贴到一起去的两名少女身后仔细翻看信封。 和毛利收到的一模一样,暗红色的火漆、复杂的花纹和凸起的字母,就连纸质都是上个世纪因造价昂贵而淘汰的羊皮纸。 他将信纸放在鼻尖,果然,也是同样的松脂味道。 味道浓得有些刺鼻了。 他打了个喷嚏,前方传来一声嬉笑。 真是个恶趣味的女人,柯南半月眼,心想。 他还是去问那个看起来温良的管家比较好。 这么想着,柯南落后两步走在黑川光身边。 “叔叔,能不能把邀请函借给我一下呢?”他先是向毛利小五郎问道。 毛利小五郎戴着有线耳机,为了不让这个小鬼闹腾打扰他的比赛转播,没多想就从口袋里掏出有着同样暗纹的信封。 “黑川先生,您是怎么收到这封邀请函的呢?”柯南仰起头,用稚嫩的声音朝着黑川光问。 “你不要去打扰其他人听到没!”毛利顺嘴教育了一句。 “没事,”黑川光笑着,大致说明了一下收到信封的时间。 “那黑川叔叔和小奈姐姐应该也是住在米花町吧?”他接着问。 男人点了点头,说出了黑川宅地址。 不仅仅是米花町,还和毛利家一同在5丁目。 柯南低下头,下一秒却感觉背后一凉,他赶紧转头,背后仅仅是毛利小五郎和神色和煦的黑川光。 他奇怪皱了皱眉,明明他确实感到了一股锐利的戾气。 算了,柯南将注意力重新投回到信封上。 香气并不是羊皮纸自带,他将两封信封逐一在空中轻轻扇动,忍着刺鼻的味道去细闻上方的香气。 香气来源于信件里面的信纸。 黑川家的邀请函在七天之前收到,而毛利叔叔的则是三天之前。 两封信封的香气消散程度所差无几。 是事先在同一时间准备好一样的邀请函先后再寄出的吗? 但他记得毛利小五郎接到委托的时间……正是收到邀请函的前一天,也就是三天之前。 意思是在对方打来委托电话的前几天,就已经准备好了邀请函? “请问您几位是黑川小姐和毛利先生吗?” 没等柯南细想,老妇人的声音就从停车场的入口传来。 对方穿着规整的佣人服装,头发被紧紧箍在脑后,很是利索,看上去四十岁出头的模样。 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推行李车的佣人。 在收到答复后,无需老妇人吩咐,几名佣人就已经接手两家人的行李搬运上行李车。 柯南谢绝了帮助,将自己的背包放在行李车上,起身时留意到那个黑川光竟然在两天一夜的旅途中还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 背包很高,估摸着应该有超过一米,竖起来的时候甚至差点碰上行李车的顶端。 什么行李会这么大? 想起近期发生的事情,柯南的脑海中不自觉冒出一种东西。 难道是…… 枪?! 他抬头看着调整完背包后放心让佣人将背包带走的黑川光。 不对,如果是枪械,这个人应该不会那么放心才对。 是他多虑了吗? “怎么了?小鬼头?”黑川奈朝柯南身边小蹭一步,歪歪脑袋,“是不是……觉得姐姐出行还带着贝斯很奇怪?猜猜里面都是些什么?” 柯南顿时浑身一哆嗦,捂住脑袋跑回小兰身后。 真是被这个女人玩怕了。 “老爷已经恭候大家多时了。” 老妇人叫美森好永,是石下敬次家的帮佣,在这座庄园帮佣已经将近二十年。 她自我介绍完后带着两队人走进用绿篱搭建成的迷宫。 “说起石下庄园,其实最著名的就是这处迷宫,所以老爷吩咐我们无论是谁过来做客,都务必请他们从迷宫进才行。” 黑川奈和小兰跟着美森好永走在最前,三位男士候在后方。 头顶上是相互缠绕的常青藤,在冬日里织成一张棕色的枯萎的网格,遮蔽原本就不甚明朗的天光。 脚底下道路蜿蜒,两侧的树墙密不透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景色。 一行人跟在美森好永身后,听着对庄园的介绍,走过位于迷宫中央的喷水池。 脚步在草地上窸窣作响,待到美森好永噤声时,黑川奈才发现这座迷宫竟然静得出奇。 在这座密不透风的屏障中,不知转过第几个弯,才看见前方的出口。 “呼,想必设计迷宫的时候应该花费了不少钱力吧,”毛利小五郎感慨。 他的耳机在见到美森好永的时候就摘下来了,一路上也都在认真听对方说话,直到这时才开口。 美森好永回答,“这是当然的,庄园的重建可是老爷花费了大量心血。” 迷宫的出口处衔接着十三层洁白的台阶,台阶上方是通往豪宅的游廊。 游廊由白色大理石建成,修长的爱奥尼克柱将整条游廊支撑而起,穹顶是拱形结构,上方还雕刻着各种精致的图案。 真不愧是能寄出那种贵得要死的信件的地方,黑川奈想。 “啊咧咧?”柯南用手撑住游廊的扶手上撑起身子。 “怎么了?柯南,”小兰和黑川奈走上来,和柯南一起看着一行人刚刚经过的迷宫。 男孩思索着。 黑川奈放眼望去,方才在置身其中时还没有感觉,在出来后俯视迷宫,确实让她觉得规整得有些古怪。 但一下子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古怪。 “啊?!”身后毛利小五郎的惊呼让三人回头。 “日本竟然还有这么历史悠久西式宅子吗?!” 美森好永点头,再次复述,“豪宅确实已经有将近两百年的历史。” “不过这种拜占庭式的建筑并不是十九世纪时日本人会喜欢的建筑风格,”黑川光说。 老妇人点头,“您说的没错,当时选址并完成建筑的是一个德国人,在德国人回去后不久,这里就被一场火灾烧毁,还是因为老爷过于喜欢之前的设计,所以在原址上做了一比一的还原。” 她带着众人沿着游廊往前走。 黑川奈一边听着美森好永对庄园的介绍,一边看四处的风景。 在游廊之外的地方空出了一片地,空地中间有几座攀着爬山虎的欧式石雕凉亭,细看里面还有网格。 “因为老爷喜欢养一些鸟雀,”美森好永解释,“在冬天来临前,这里还有几只白孔雀,不过下雪后就被送到其他地方,入春之后就能回来。” 在凉亭下方是通向休闲设施的斜坡,不过黑川奈对这些设施兴趣并不大。 她更感兴趣的是两米外的一个巨型圆形草场。 “石下先生可真有钱啊,”柯南发出感慨。 “因为先生上了年纪,下山的路比较陡峭,所以才特意对停机坪进行了修缮,不过现在先生一直都待在山上处理公务,再加上如今不是新兴起什么电子办公,老爷更是很久才会下一次山,停机坪只是做日常保养,”美森好永可谓是有问必答。 还有露天网球场和室外游泳池,再往后就是一整片茂密的森林。 整个建筑充斥着“有钱”二字。 游廊的终点处逐渐变成大理石地板。 美森好永推开豪宅大门,玄关处做了挑高,光线从顶层的玻璃上洒下来,漂亮的天然石料地板闪闪发光。 看见内饰装潢的黑川奈嘴角抽了抽。 是一个什么样奇葩的审美啊…… 一个全西式的豪宅为什么会在玄关放一副花开富贵双面绣屏风?! 而屏风后方偏厅里的红木家具和如意又是什么东西? 好抽象的设计。 黑川奈心里吐槽。 她跟着美森好永走进主客厅,在看见装潢的瞬间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真有人中西合并到如此抽象的地步吗? 将近十米的挑高,巨型纯金吊灯从天花板垂落。 脚底下的柔软波斯地毯上绣着繁复的花纹,无论是纹路还是材质一看价格不菲,感觉每踩一脚都会有一万日元从脚底溜走。 黑川奈一脚踩上去,嗯,比她家的稍微要软上那么一些,仅此。 其他都是华而不实,果然在过生活这方面还得是靠自家小光。 她望向墙壁,欧洲的古典油画、东大的仕女图相互交叠。 …… 她是来做客的,就不对此发表任何言论了,她怕她说后现在主位上的老人可能会伤心。 其他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主客厅中间位置的老人身上。 只有黑川奈。 她就像无法控制一样,视线一直延着墙壁延伸,直到停在最中间的镶嵌在壁龛中的三座佛像上。 “三世佛……”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2、致命森林(三) 主客厅里分成三派,坐在最中间的是豪宅主人,石下敬次。 和他身后的女佣美森好永。 石下敬次,出生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凭借房地产的东风迅速起飞,成为日本当年数一数二的富豪,不过在近几年逐渐销声匿迹。 人们都说在受亚洲金融风暴影响,石下敬次恐遭破产。 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黑川奈坐在小兰和黑川光中间,把玩用来待客的瓷杯,轻抿一口,薄胎晶莹剔透,釉色也如凝脂般光润,看着就不便宜。 一旁,毛利小五郎正在和石下敬次说着什么,黑川奈没注意听,品完茶后又抬眸看向石下敬次身后。 “小奈小姐?” 黑川光轻声呼唤她。 黑川奈回过神,“嗯?怎么了?” 石下敬次笑出声,“看来黑川小姐对我身后的佛像很兴趣啊。” 老人身穿黑色的唐服,一头银发整齐地向后梳理,他眉眼间的眉毛稀疏,眼下也布着怪异的青黑,腹部的尺寸也不小,那身唐装应该是根据个人尺寸专门定制的。 “难道黑川小姐还对佛教有研究吗?”他把手放在膝盖上,上面的宝石正在黄金吊灯的灯光下发出贪婪的光。 “没有哦,我一向不信神,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如果明天考试的话今天还可以拜拜,”她笑道,没有理会豪宅主人瞬间沉下去的面色,她用小指作为缓冲,无声放下茶杯,“我只是奇怪,为什么这三尊佛像为什么浑身都是裂缝罢了。” 听到黑川奈所说,周围的几个人才将目光仔细投向佛像。 “真的诶,”毛利小五郎瞪大眼,起身走到壁龛旁边。 三尊慈眉善目的白瓷佛像将八十公分,供在壁龛中几乎比毛利还要高一个头。 走近后才发现白瓷上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裂痕,还有一些地方空出极其细小黑点。 “难道是碎过?”毛利坐回到自己位置。 石下敬次瞳孔浑浊,但说话还算利索,“实不相瞒,这三尊佛像是房子原来的主人留给下来的,因为变成碎片所以被藏到地下室侥幸逃过一劫,我看着可惜,于是便将它们慢慢拼凑回原来的样子。” “看着破碎的东西在自己手上复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他摩挲着扶手,缓声说道。 黑川奈终于对一件事表示赞同。 “所以是什么事情?”她把身子向黑川光靠去,“刚刚叫我。” 黑川光解释,“因为毛利先生和石下先生要谈论委托的事情。” “懂了,需要我们回避是吧,”黑川奈对于这些人情世故了若指掌。 “这倒不是,”石下敬次见黑川奈想起身赶忙说。 这下就连毛利小五郎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还有些焦急,视线在黑川奈和石下敬次当中徘徊。 石下敬次清了清嗓子,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续道,“其实我请黑川小姐过来的目的是和毛利先生一样。” “啊?!”这下轮到柯南都坐不住了,和毛利小五郎一同站起身。 “您,您说?这个黄毛小丫头?!”毛利小五郎不确定地再次确认。 就连黑川奈自己都不计较毛利的用词,用食指对准自己,不确定地反问,“我?” “我听朋友说帝丹中学有个学生,在办案方面特别厉害,”石下敬次乐呵呵地解释,“好在当时我还特地问了这名学生的名字。” 老人灰色的瞳孔对准满脸诧异的少女。 黑川奈仅仅只是呆滞一秒,眼神快速扫过还没反应过来的柯南,便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回答,“如果是某个叫工藤新一的名侦探的话那可就错的太离谱了哦,毕竟工藤新一这名字一听就是男的吧。” “嗯嗯嗯嗯,新一哥哥是哥哥呢!”柯南紧接在后面回答。 石下敬次却摇摇头,“不是那个名侦探,”他那双藏在白色眼睫下方的三角眼盯着黑川奈,“就是黑川小姐你。” 少女靠在椅背上朝毛利小五郎耸肩。 “当然,毛利先生的委托费还是会按照原定的数额打到您账户上,这个也请您不必担心,”石下敬次补充。 既然雇主都这么说,毛利小五郎是有再多意见都只能憋回肚子。 “那说吧,到底是怎么了?”黑川奈双手环着胸。 “有人想杀我。” 主客厅中安静了几秒,石下敬次沉下脸,说出几个令人不安的字眼。 “什么?!”毛利刚坐下的屁股又离开了椅子。 柯南的神情也变得严肃。 石下敬次环视着众人的表情,目光最终落在黑川奈身上。 这小姑娘还在和美森好永使眼色,暗示自己杯子里已经空了。 似乎是察觉到老人正在盯着自己,于是她眼睛提溜一转,食指击打瓷杯杯沿,“不可能啦不可能,肯定是老爷爷你上了岁数生理反应啦,”她向前来添茶的女佣小声道谢,接着说,“不是经常有那种报道吗?养老院里的老人都会有被害妄想症,其实只是岁数太大了罢了。” 她摆摆手,“人啊,活在世上,只要不是杀到面前了,都不必过于担忧。” 女佣离开的脚步一僵,加快了消失的脚步。 徒留黑川光的轻笑声。 “啊,不好意思,”他径自笑了好一会儿,才道歉。 其他人:并没有觉得你有多不好意思好吗! 黑川光将笑容收敛几分,问,“为什么石下先生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其他人把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前倾,凝神细听。 主客厅中一片寂静。 气氛渲染到这,石下敬次给了身侧的美森好永一个眼神,老妇人从侧门进出,回来的时候手上抱着一个差不多二十公分左右的红色绒箱子。 她把箱子放在茶几上,打开,露出其中堆成小山一样的白色信件,信封皮上除了右上角的签收时间外什么字样都没有,里边倒是鼓鼓囊囊,除了信外还塞进去其他东西。 在石下敬次的允许下,毛利小五郎和黑川光各自取出其中一封。 黑川光在黑川奈面前打开取出信封里的东西。 “石膏像?”毛利小五郎叫道。 他从信封里掏出一块约莫十公分的纯白石膏像小人。 “这下面好像还有文字,”黑川奈握着男人的手,把石膏翻了个方向,“呃呃呃……a……ao……” 一串流畅的读音从黑川光口中发出,他不加迟疑地帮助自家学识还不够充足的主人。 “雅典娜?”小兰听说过这个读音,她学着黑川奈的样子翻开父亲手上的石膏像,同样是陌生的英文,她把那枚石膏交给黑川光,“黑川先生,这个能帮忙看看吗?” “当然,”黑川光笑着接过,只需一眼。 陌生的读音让在座大眼瞪小眼。 “赫拉,希腊神话中奥林匹克主神之一,”柯南的镜片闪着光,“石下先生,我能再看看其他信封吗?” 石下敬次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继续往下看。 十一封信,每封信都带有相同大小但细微不同的石膏像。 “哈迪斯、德墨忒尔、赫拉……” 黑川光将底座上的希腊单词一一辨认之后交到黑川奈手中。 她在男人温和悦耳的声音中,将那些辨出名字的石膏摆放在茶几中央围成一个圈。 十一个小人相对应古希腊神话中的神祇,此外每个信封当中还附带一张白色空白的信纸。 “那信是怎么到你手上的?”黑川奈一双墨色的瞳看向石下敬次。 “先生每天都会收到很多信,其中大部分都是生意上的来往,”美森好永解释,“对于业内人士来说,先生的邮寄地址并不是什么秘密。” “第一封信是在半个月前夹在一堆合同里的送来的,”美森好永回忆道,“那天先生嘱咐我亲自去把信件整理回来。” 石下敬次小口抿着茶水,默许美森好永替他解释。 “我看到这东西时很害怕,特意问先生能不能把信退回去。” “如果没有标明地址的话邮局是不会送信的,”柯南说。 “是的,而且……” “而且我从来就不是怕事的人,所以原本三天取一次信在收到这封信后变成了每天一次,”石下敬次开口。 黑川奈扯动嘴角,不怕事吗?不怕事还请了侦探过来? 本以为是出来度假没想到又是出来干活了。 不过出来散散心也好。 她看着身旁专注的小兰,没发现她身后的黑发青年也一直注视着自己。 “那石下爷爷,”柯南说,“在收到不明的信件后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报警吗?而且为什么等到收了这——么多后直到前几天才联系毛利叔叔呢,我看最后一封信件的牵手时间是在半个月前哎哟!” 小孩抱着被毛利暴揍一拳的脑袋从沙发上蹦下来,三两步跑到小兰怀里。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其实,还有一封信,”石下敬次从自己身后取出另一封看似不同却依旧是白色的信封。 右上角的签收时间是在十天前。 而里面的小人只要略懂奥林匹克神祇,都能立马猜到它的身份。 “是宙斯,”黑川光确认后,将宙斯的小像放在其他十一人当中,十二人围成一个完美的圆圈。 而后,黑川光将里面的信纸取出来,在白纸的正中央,暗红色的液体从纸张的一角直直溅到另一角。 “血?”毛利小五郎弯下身子想要仔细观察这枚骇人的痕迹,却被柯南抢先一步拿起纸张放在鼻尖。 “不是血的味道,”柯南动动鼻子,藏在镜框下方的眉眼紧皱,“好像是……墨水?” 眼看毛利小五郎的爆栗又要下来,柯南赶紧将信纸归还给男人。 毛利小五郎夺过那张纸,和柯南一样放在鼻底闻了闻,还用手指抚摸了那枚血色的痕迹。 并非血迹干后特有的粗糙感。 毛利小五郎松了口气,将信纸放回桌面。 “是墨水没错。” 毛利小五郎整理好领带,眼中射出自信的光,“石下先生,我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了!请容在下斗胆推测!”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3、致命森林(四) “石下先生,我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您尽管说。” 在场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这其实是一宗骇人听闻的恶作剧!” “恶作剧?!” 小兰和美森好永齐齐低声惊呼。 就连黑川家的两只也将目光聚集到中年男人身上。 “没错!”毛利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分析,“信件是在半个月前寄过来的,里面除了石膏玩偶和白纸没有任何东西,”他看向石下敬次,“石下先生,依我看,您应该有不少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吧。” 石下点头,表示除了在座的两家人,庄园里还有其他的合作伙伴。 “那就不奇怪了,”毛利小五郎的眉峰翘起,挺直腰板,“您再回想一下近期是否有什么重要的项目?” 石下敬次思索一番,说,“确实有,我正在和其他人争夺郊区土地的拍卖。” “那就没错了!就是因为那块地,导致您的竞争对手不停通过邮寄的方式将这些东西送到您身边,就是为了放您放弃土地拍卖!” “至于最后这张墨水,”毛利小五郎俯视着桌面上的纸张,信誓旦旦,“肯定是那个寄件人不小心把墨水滴到纸张上而且还刚好是红色的!” 喂喂,为什么给其他人送石膏小人就会让人放弃做生意啊,这不是太小儿科了吗?!柯南在一旁无奈吐槽。 还有你!他抬头看向一旁的黑川奈:刚刚确实是笑了吧!别以为我没听见你那哼哼的笑声! “说得好!” 欸?!柯南啪叽一声歪下头。 黑川奈对毛利小五郎的推理献上最为激烈的掌声,满脸钦佩,“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毛利大侦探!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其实我也认为是恶作剧来着。” 原来又是一个白痴,柯南面无表情。 “呐呐,小兰姐姐和黑川先生认为呢?”他夹着嗓音问。 “我吗?虽然有些不安但既然爸爸都已经说是恶作剧,那也先当成恶作剧去处理吧。” 嘛~小兰的答案是情理之中,毕竟小兰从小和毛利叔叔一起长大,而且竟然还能发现不安,太令人感到欣慰了。 “嗯,是恶作剧。” 至于黑川光……这个眼里只有黑川奈的家伙,更没救了。 见女儿的同学对自己的推理如此捧场的毛利小五郎下巴快够到天花板了,他接着分析,“所以石下先生请您再回想一下,在您的竞争对手中,是谁惯用钢笔呢?还是红色的钢笔。” 石下敬次左手摩挲着扶手上的雕木,思索一番之后遗憾摇头。 “是没有吗?”柯南抢先问,虽然他对毛利小五郎的推理不敢恭维,但钢笔和墨水这两个关键他还是认可的。 “并不是没有,而是……” 石下敬次从唐装的口袋中掏出一根金黄色的钢笔,“据我所知,用钢笔的人有很多。” 与此同时,黑川奈也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掏出一根墨绿色的钢笔和本子。 她随意撕开一页纸,将钢笔的笔盖拨开,用笔尖对着下方纯白的纸张。 其他人疑惑地看着她。 等了好几秒,黑川奈旋开笔身,拨弄里边装的满满当当的墨囊,“奇怪,这么多墨水不至于啊,”她控制着墨囊,小心翼翼地挤压着,直至鼻尖的墨珠承受不了压力砸向白纸。 “有了!” 她将钢笔复原成原样,把还未完全干透的白纸展在众人面前。 一颗溅开的黑色墨水安稳地在白纸躺着,以纸面的中心点为圆心朝着四边散开,周围泛开的晕染隐约呈现出深绿色的色彩。 “嘿嘿,只可惜我只喜欢用绿色的墨水,红色有点太刺眼,”她咧嘴笑着,将两张沾染上色彩的白纸平放在一起。 柯南站在茶几一旁,端详着两张纸,眼镜泛光。 虽然都是墨水的痕迹,但它们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寄来的信绝对不是墨水自然滴下,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看来这个黑川奈还稍微有那么一丁点脑子,柯南心想。 那该怎样提醒毛利叔叔呢? 他抬头望着一脸神气的毛利小五郎,眼角划过无奈的冷汗。 算了算了。 要不还是将希望对住黑川奈? 正当柯南还在就信封进行思索,石下敬次忽然笑出声。 他拍了拍手掌,意有所指,“既然毛利侦探说是恶作剧,那就便是恶作剧,而且黑川小姐说的也没错,只是几只玩偶和空白的信件罢了,现在就杞人忧天确实尚早,既然这样,大家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石下敬次起身,拐杖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午膳和晚膳我都会让好永去通知各位,期间庄园里的所有娱乐项目各位都可以随意享用。” 直到石下敬次的身影完全消失,美森好永回过身,“由我来带各位回到房间吧,行李已经提前安置在房间里了。” 黑川奈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金黄色挂钟,十一点刚过。 一行人跟着美森好永从偏门离开,十二只石膏小神留在主客厅茶几上静默站立围成了圆圈,壁龛中的三世佛慈悲地望着一切。 她们走在豪宅的走廊,朝外的一面是整块落地窗。 外头云压得很低,气压也很低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那块地我必须拿下!就算是你也别想和我抢!” “喂,滨崎,现在拍卖还没有正式开始……石下让我们过来不就是讨论这件事吗?” “什么讨论,其实就只是想私下把我们逼退罢了!他的把戏你难道不明白?” …… 一阵争吵从走廊尽头传出。 黑川奈注意到老妇人的肩膀紧绷了几分。 走廊中心的门进去是休息室,同样巨大的落地窗贯穿整个房间。 在休息室中间的沙发上围着茶几坐着几人,是石下敬次口中的其他客人。 “咳咳,”美森好永轻咳两声,表情没了对她们时的亲和。 沙发上束着马尾的黑发女人立马站起来,朝着来人低头打招呼。 “虎田夫人,”对待这个女人美森好永的语气还算好。 见围在茶几旁的人都安静下来,美森好永才开始做介绍。 在落地窗前抽烟的虎田义郎(35)和他的妻子虎田由衣(29),虎田义郎所属的虎田家在食品加工方面在长野县也算是出了名的好,尤其是味噌,还拥有长野第一味噌的美名。 再接着是一大早就在喝红酒的房地产商滨崎海人(42)和他的女伴,原野惠(40)。 单独坐在一边沙发的则是木山淳介(40),同为房地产商。 他正在往茶杯里不停加入方糖。 她舔了舔上颚,说实话那叠摆放整齐的方糖让她有点发馋了。 他们此时坐姿各异,但无一不是紧紧闭着嘴,神色阴晴不定。 毕竟被屋子的佣人听见辱骂主人的话,这件事本身就很尴尬。 黑川奈不打算在休息室多待,她很讨厌这样的氛围,好在其他几人也是一样打算,做过简单介绍之后,美森好永带着两家人回他们自己的房间。 黑川家两人的房间是两室一厅,进门的时候行李已经被提前放置在玄关处的衣橱旁。 房间里的装饰很好,纯西式,墙上的圣母像栩栩如生,没有主客厅那般东西混杂不伦不类。 黑川奈刚一进门便觉得不对。 她回过身,对着黑川光正想说些什么,没想到男人的手指就伸向了自己的嘴。 自然地张嘴。 丝丝甜味在口腔漫开。 是她喜欢的奶糖。 她心情愉悦地拉过扯了扯男人的衣角。 “怎么了?”黑川光半弯下腰,帮少女把脸庞的散发挽到耳后。 “我感觉不对,”她小声说,“总感觉有人一直在盯着我们,”她扁扁嘴,身子一歪,站没站相地窝进男人温暖的怀抱。 黑川光环着少女,在她耳边回复,“嗯,房间里确实有监控。” 黑川奈抬头,满脸骄横且大声嚷嚷道,“真是的,我不是都已经说我不信这些东西吗?这就是石下敬次的待客之道?小光,跟我一起把这些玩意抬走!” “好。” 男人的胸口颤动着,从喉头发出一阵低沉动听的笑声。 两人将房间的布局调了个大变样。 原本对着床尾的圣母像被搬到客厅里背靠墙面,还有花瓶、钟表等杂物也变换了方向。 直到那股被若有若无窥探的感觉消失,两人才坐回客厅的沙发。 黑胶唱片机开始旋转,音乐如流水滑到房间,屋子隔音做得很好,就算是大吼大叫也不会传到隔壁。 黑川奈把玩着男人满是老茧的手,用指甲在对方虎口挠痒痒。 气息洒在她的头顶,发丝微微颤动,说话声下一秒就被莫扎克的钢琴奏鸣声覆盖。 “客厅里的没关系吗?” 她听见他问她。 少女靠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将鼻尖凑近对方侧颈,闭着眼细嗅那股温热的令她安心的柑橘香气,声音变得黏糊糊,“无所谓,客厅的东西爱看就看,反正不准看我睡觉就行,”她的脚搁在对方膝盖上,看上去娇气蛮横。 反正黑川光会溺爱。 “还有石下敬次的事情,”他侧脸,让少女头顶的发丝能够碰到自己的脸,眼神有意无意望了一眼玄关,“您真的认为只是一场恶作剧吗?” 黑川奈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嗅着好闻的味道,直到满足后才逐字逐句说,“是真是假无所谓,反正对我来说,只要不是杀到面前都只是小打小闹。” “确实……,我会一直陪在小奈小姐身边。” 在钢琴的奏鸣曲中,两人无声坐在沙发上,心里静静的,并不觉得僵,反倒满是滋味。 小兰的敲门声将两人安静的氛围打破。 离午宴还有半小时,她来邀请黑川奈去庄园里散心。 黑川光听闻就想起身,结果却被少女摁下来。 “达——咩!” 黑川奈笑眯眯地凑近对方,左手撑在对方线条明显、温度灼热的大腿上,右手食指戳着对方脸上的嫩肉,胡渣刺得她食指痒痒。 “女孩子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间哦。” 她笑眯眯地婉拒了男人想和她一同出门的打算。 黑川光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柔地将少女脑后的发簪取下,替她一点一点整理好及腰的卷发再挽成发团用簪子固定。 她从沙发上蹦下来,拖着啪嗒的脚步声冲向门外。 男人静默驻足在玄关,黑胶唱片机中的钢琴奏鸣曲已经停止,窗户半开着,屋外的风吹起薄纱窗帘,将他额前的短发一同吹起。 那双暗蓝色的眼底幽暗晦涩。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黑川光紧绷的指尖忽的一松。 黑川奈急匆匆地跑回来机器强硬地拉住男人的手臂往外拖,“快,我给你找了个伴,刚好毛利小五郎要去休息区,我先带你去和毛利一起玩!” 雨滴落下,将所有阴霾全数洗涤。 果然你还是这么任性。 他的眼底的冰雪顿时化作一片。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4、致命森林(五)(抓虫) 十一点三十分。 离午宴还有半小时。 说是逛逛其实也没剩下什么时间。 两人在后花园碰到那个叫虎田由衣的女人,她独自一人坐在凉亭。 听闻是因为男人们正在谈论生意的事情所以被赶出来。 所以她才讨厌待在那种地方,但这种话不能讲出来,所以她也只能是感同身受地点头表示同情。 三人坐在凉亭里望着雨幕享受独属于女孩特有的静谧时光。 当然,如果某个小鬼没有被丢出来的话就更好了。 听柯南说石下先生已经回书房了,滨崎海人和木山淳介先生好像闹了不愉快,他好奇凑过去问的时候被滨崎海人破口大骂,然后就被毛利叔叔丢出来了。 “笨蛋,这种东西就应该偷偷去听,你光明正大问不被骂我就不姓黑川,”黑川奈吐槽。 “虎田小姐,话说滨崎先生和木山先生的关系不好吗?”小兰好奇道,她记得之前在休息室的时候曾看见木山淳介和虎田由衣攀谈过。 虎田由衣想了想,摇摇头,“抱歉,我也只是知道木山先生和滨崎先生都曾经和我先生在生意上有过往来,如果小兰你是说在休息室他找我说话的话,其实就是想问我需不需要往茶里加糖罢了。” “诶?木山先生很喜欢吃糖吗?”柯南好奇道。 虎田由衣遗憾地摇了摇头。 “老爷也很喜欢吃甜食,”美森好永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出。 她抱着一个精致的玻璃罐,里面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方糖。 “因为老爷嗜甜如命,所以在休息室的茶几上才会摆着一叠方糖,不过已经被木山先生全吃了,在谈论生意的时候老爷没有在习惯的地方取到方糖,所以才大发雷霆。” 所以她才会抱着方糖罐出现在去往休息室的必经之路上,想必是接到命令之后赶紧赶去加糖的吧。 不过就因为没有吃到糖而大发雷霆,只是个有够幼稚的老头,黑川奈想。 美森好永将方糖罐的盖子打开,问其他人要不要来几块,黑川奈不假思索用镊子从罐子里夹出两块丢进嘴里,顿时眯起眼睛。 小兰和虎田由衣不爱甜食拒绝了,倒是想尝尝看的柯南却被小兰拎住衣领教训小孩才忘记前两天才牙疼过的事实最终也只能作罢。 “时间不早了,晚宴马上就要开始,几位小姐应该也可以进去了,”美森好永合上盖子。 “对了美森小姐,”黑川奈叫住转身想走的女佣,手抬高,指着悬崖边上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的一座高塔,“那个是什么?” 美森好永脚步一顿,脸色一变,声音中有些慌张,“那是庄园原来的主人留下的。” “但您之前所说不是整个庄园都被烧毁了吗?”柯南抢答。 美森好永没有做出回应,她甚至都没有转身,“总而言之,午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先回厨房做准备,也请各位十分钟后移步餐厅。” 话一说完,她步履匆匆消失在众人的视野。 “但……她不觉得越是这么说就会令人越好奇吗?”黑川奈抚摸着下巴,眼睛再次望向远方的塔楼,眼底全是兴致。 她的袖口被人拽了拽。 “小奈,”小兰说,“你是真的想去吗?”她的目光也顺着黑川奈望去,灰色的塔楼高耸入云,下方则是被烟熏熏黑的痕迹,在雨中孤零零地耸立在悬崖边上。 就连去的路都疑似花草给刻意覆盖。 昏黑的天空忽然闪过一道光,小兰发出急促的惊呼,藏在黑川奈身后。 她看向身后的少女,眼睛一闭,笑着回头,“没有哦,我只是说说看罢了,雷好像越来越大了,”她用手捂住小兰的耳朵,等待迟延的雷声过去,再次开口,“走吧,我们一起回去,虎田太太。” 几人回到豪宅的走廊上,前往餐厅的路还稍微有上一段距离。 走廊另一边的窗户都已经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只能勉强听见雷声连绵不绝。 “诶?好像都没有看见其他人呢,”柯南拉着小兰的手边走边问。 走廊无比安静,除了雨声和雷声就只有几人说话的声音和脚步声,上午的时候还可以看见几名女佣,现在是一人都没有了。 “是石下先生把其他人都差遣回家了,说是不想被其他人打扰宴会,”虎田由衣解释。 “是害怕有人混在佣人里把他弄了吧,”黑川奈停在一副画像前。 “什么?” 虎田由衣惊呼,她似乎对此类信息很是敏感。 黑川奈侧目,解释,“有人给他寄了十来封匿名信,里面没有内容,最后一封是恐吓信。” “嘛,不过应该也是恶作剧,”她想起刚才的说辞,迅速换了说法,“虽然是匿名信,但里面还是有一些小玩偶的,说不定只是为了感谢石下敬次特地给他送的不留名字的礼物呢。” “但如果我是石下敬次先生,会特地举办一场宴会将所有可疑的人聚在一起找出真凶呢,”柯南说。 “哈?” 黑川奈哧哧直笑。 “笑什么!”柯南被笑红了脸。 “你有人家这么富吗?就如果是石下敬次,”黑川奈指着墙上的壁画。 “是意大利画家米开朗基罗的圣母之死!”小兰捂住嘴,“但这个不是在卢浮宫中吗?!” “所以我说石下敬次这老头真的很有钱啊,”黑川奈把眼睛凑到那副画像前隔着玻璃想辨真伪,虽然她并不会。 “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传出一声喝止,伴随着刺耳的雷声,小兰和柯南吓了一跳,柯南扑到小兰怀里而小兰则是抱住了她身旁的黑川奈。 “几位小姐!这里不能够拍照!” 出声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中年男人,估摸着五十岁左右,是庄园留下来的厨师。 中年男人面色面对几个陌生的面孔,面色不善。 “这里可都是老爷的珍藏,禁止触碰,如果你们想去餐厅,”他用手指出一个方向,“但别让我再逮住你们!” 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两个女士都不禁后退一步。 “众所周知,卢浮宫的馆藏得是收藏在卢浮宫,”黑川奈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楚,以至于小兰意识到她是在挑衅之后想捂住对方的嘴都来不及。 “所以,这个是真迹。卢浮宫里的那副是假的?” 她说话的调子往上抬,但却是货真价实的陈述句。 小兰和虎田由衣两人分别拉住了她的左右手臂,暗示她别再继续说下去,眼前这个男人的脸色都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满脸横肉都在颤抖,要是再说下去她们就都没有好果子吃。 内川明正向前一步,可那个嚣张的人完全没有和她三名同伴一样后退,反倒是漠不关心,似乎他在她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 这个发现让他更是怒火中烧。 得想个办法弄一下这个该死的女人。 他这么想着。 走廊的另一边就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 “阿正,”年迈的声音响起。 内川明正回头,在和走廊尽头那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对视的瞬间退下。 “不好意思,”石下敬次还是挂着和蔼的笑容,慢慢从走廊挪到几人面前,“这是我最喜欢的厨师,内川明正,由他来负责这两天的晚宴,或许是我给其他人都放了假唯独舍不得他的手艺,要加班起来,没人心情会好。” “没事。” 黑川奈瞬间了然,“这我可太懂了。” 她对上身旁三双疑惑的目光,她赶紧扯个借口,“不是我!是黑川光!每次节假日上班都不爽!都在小本子上记着什么三倍工资什么的!” 见众人眼中的疑惑消失,她才松口气。 “石下爷爷,这些画作都是真迹吗?”柯南不忘正事。 石下敬次笑出声,白花花的眼睫里闪过精光,“怎么可能,你们说的那个圣母之死真迹在卢浮宫藏着呢,我只是过于喜欢,所以让人仿。” “也是呢,”柯南回答。 餐厅同样金碧辉煌,黑胶音乐流淌出的醇厚音符替代了窗外的雨声。 人已经来齐。 黑川奈坐在自家管家身旁,左手边是小兰、柯南以及毛利小五郎。 对面是虎田夫妇以及姗姗来迟的滨崎海人和原野惠。 木山淳介则坐在黑川光的另一边。 石下敬次正和滨崎海人小声交谈什么,看来庄园也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 “美森小姐。” 木山淳介喝了口茶之后唤来守在一旁的美森好永,“能否给我一些方糖?茶水有点淡了。” “啊,我也要,麻烦您了。” 黑川奈听到木山淳介的话也回过头,有钱人家的免费糖果确实好吃。 美森好永的动作利索,很快就将两个盛有方糖的精致骨瓷盘摆放在二人面前。 黑川奈想也没想地把方糖抛进口中,嘴里甜滋滋的味道让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木山淳介则是把糖全部倒入杯中,没等全部融化便一饮而尽。 两人的举动被石下敬次看在眼里,笑着打趣,“我原本以为就我这个老头子喜欢吃甜,没想到黑川小姐和木山老弟也这么喜欢。” “毕竟生活都已经很苦了,总应该来点甜的东西吧,”说着,黑川奈又将一块方糖丢进嘴里,很客气地补充,“当然,石下先生您准备的午餐也非——常之美味哦。” 一碗水端平,黑川奈的拿手好戏。 这话果然让石下敬次喜笑颜开。 他拍了拍手,从门口进来一名穿着白色厨师服的中年男人。 黑川奈笑容微敛,是她们碰到过的那个叫内川明正的厨师。 石下敬次在介绍厨师的话语中满是欣赏,在剩余的午宴时间里,几乎大半的内容都是在聊和厨师相关的话题。 黑川奈对内川明正的过往历史不感兴趣,不过这人的手艺确实没的说。 再加上食材的新鲜和黑川光保持正常的脸色,黑川奈吃得比平时都多的多,可谓是酣畅淋漓。 畅享中,内川明正和美森好永都在石下敬次的邀请中上桌。 黑川奈脑中划过什么东西,抬眸,眼神从最上方的石下敬次开始下移。 滨崎海人、原野惠,三。 虎田义郎、虎田由衣,五。 小兰一家,八。 她的身姿往黑川光的方向倾斜,十。 再加上两名仆人,十二! 完啦!人数竟然对上了! 她的耳边忽然传来男人的轻笑,黑川光帮黑川奈盘中的牛排切成小块,那双蓝色的瞳孔意有所指地看向她。 黑川奈发出不好意思的笑声,小声道,“我忘了数自己了不好意思。” 乒! 餐厅中响起玻璃碰撞的声音。 坚硬的物体掉到地面,瓷器破裂。 黑川奈看着黑川光,瞳孔迅速收缩,鲜血正在从男人的方向溅出! 黑川奈一把拉过青年人将他揽在怀中。 在男人的脸触碰到她肩膀的同时,他的身后,鲜血喷涌而出。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从黑川奈的前左右同时响起。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5、致命森林(六) “保持冷静!” “快联系警察!” 比毛利小五郎动作更快的是柯南和坐在对座的虎田由衣。 她几个大跨步从桌子末端赶到已经趴倒在餐桌上一阵抽搐后没了动静的木山淳介身旁。 “由衣!” 从主座旁的位置上发出一声愠怒的吼声。 虎田由衣眼皮一颤,用渴求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丈夫虎田义郎。 可对方并不领情,神色更加铁青。 “虎田夫人,这里就交给在下吧,”毛利小五郎理了理领带,他能够看出这对夫妻间的糟心事。 虎田由衣咬紧牙关,手指已经跟随肌肉记忆熟练地抚摸上木山淳介的侧颈,但她终究还是无法对丈夫的命令熟视无睹。 虎田由衣回到了虎田义郎的身边。 虎田义郎并没有对回来的妻子做任何表示,依旧还是原先那副模样,只不过眼中似乎浮过些许恐惧,从口袋里抽出什么往嘴里送,一举一动都更加恭敬。 除了虎田夫妇外,餐桌上的人神态各异,柯南和毛利小五郎正在对木山淳介尝试着急救,小兰在用手机拨通警察的电话。 滨崎海人摇晃着红酒杯,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似乎是熟视无睹,而原野惠则趴在他的肩膀上,时不时凑到他耳边说什么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悄悄话。 石下敬次坐在主位上,垂眸看着席间发生的变故,手指微微颤抖,双唇紧紧地抿得密不透风,早在事故发生的时候,美森好永和内川明正就第一时间护在老人的身侧。 黑川奈望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揽着青年不放。 黑川光也没有任何挣扎,以一种极其自然的姿势和理所当然的态度趴在对方怀里,甚至大腿还用力缩进两人的距离。 “爸爸,电话打不通了。” 小兰在试了几遍都无法拨通电话,“怎么会忽然没了信号?晚宴前明明都有的呀,”她不停按动手机,希望只是自己操作失误导致信号被屏蔽。 “难道是……” 柯南听闻,也拿出手机,同样没有任何信号. 窗外的雷声还在震天响。 “难道是信号接收器出了问题?”美森好永说,“因为山上还没来得及铺设光缆,所以现在使用的还是最基础的信号接收器,之前下雨的时候都会有影响,但也没有像现在一样完全用不了啊。” “希望别是被雷给打坏了,我先去看看!” 内川明正起身小跑着离开餐厅。 “不行,”内川明正刚走,毛利小五郎的急救就以失败告终,木山淳介当场气绝身亡。 经由他初步检测,应该是中毒身亡,死因或许是□□中毒。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主座上的石下敬次更是脸色苍白。 黑川奈轻轻拍拍男人的肩膀,一双湛蓝的眼睛从她怀里露出来,既可爱又可怜的模样让她忍俊不禁,差点没在命案现场笑出声,赶紧将嘴角拼命往下压。 这反倒是把黑川光给逗乐了,蓝色的瞳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弯弯的眉眼。 他拉着自家主人起身,空出两个位置,让毛利小五郎能有更多活动空间。 “如果是□□中毒,那我们吃的食物岂不是……凶手肯定那个厨师,他知道我们会怀疑他所以赶紧跑了!我们得找到他拿到解药!”一旁的原野惠叫嚣道。 “□□没有解药,”柯南呵道,“微量或许还能够通过洗胃来救治,但像木山先生当场死亡,只能是短时间内摄入大量□□。而且——” 柯南欲言又止。 “况且,这不一定是□□中毒,”黑川光补充。 他拍了拍衣摆,走到尸体旁边,在木山淳介面前的一大片餐桌都布满了鲜血。 “如果是□□中毒不会有如此庞大的吐血量,”他看向柯南,“小侦探,你想说的应该是这个吧。” 柯南呆呆地点头。 “木山淳介先生我记得在午宴开始前都一直在休息室中和虎田义郎先生聊天是吗?”黑川光接着问心不在焉的虎田义郎,这个男人吐出一缕白烟,随便用应答了一声。 “那问题就是凶手是如何……下……” 黑川光的视线停在木山淳介左手边的一个精致骨瓷碟子上,白色的盘子里是被血染红的砂糖碎粒。 他的呼吸一滞。 脖子脖子僵硬地一下一下往回转。 一颗雪白的方糖被抛向空中,扑腾,掉落在黑川奈的口中发出难以听清的声音。 他的拳头攥得生疼,指甲在掌心里留下一道道红痕。 黑川光再也不在乎是什么场合了,他呼吸急促,抓住黑川奈的手臂将懵懂的少女从餐桌上拉下来往餐厅门口疾驰而去。 “黑川先生。” 主座上的石下敬次终于发话了,他起身站在主座,“现在凶手还不清楚到底是谁,我认为我们还是待在一起比较妥当。” 下一秒,黑川光那双冰冷的蓝色瞳孔就向着石下敬次的方向刺去。 瞳孔中冷酷的锋芒竟然让近百老头手止不住颤抖。 他不做解释,几乎是把黑川奈拥入怀里,声音前所未有地阴冷,“我们还有事先回房了,预计雨停之后会立马下山,打扰大家的兴致实在抱歉。” 不由分说,黑川家两人离席。 柯南爬上黑川光的位置,小心翼翼地避开溅在各处的鲜血,把鼻尖凑近曾装满方糖的骨瓷碟,厚重的铁锈味道扑鼻而来,只有碟子边缘发出一点苦杏仁的味道。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赶紧取过黑川奈座位前的碟子,碟子里面已经空无一物,最后一块糖就在不久前被黑川奈亲手抛进自己口中。 黑川奈面前的碟子苦杏仁的味道更加厚重。 柯南不信邪,用食指在碟子底部剩下的糖粒划过,不由分说就想放到嘴边,却被小兰抓住手腕。 长发少女的脸色和他一样苍白无助,好看的眉眼紧紧皱在一起,她对他轻轻摇头。 “真是的,我早就说木山淳介这个蠢人一直这么任性下去肯定会出事,”滨崎海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饮尽杯中的红酒,嬉笑道,“算了,既然都已经发生这种事,那就等警察来处理吧,不过这种天气,长野县警察本部那群废物能到的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而且电话都打不通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整个餐厅中都是滨崎海人放肆的笑声。 石下敬次闭着眼睛,看上去有些不适的坐在主座,没有制止滨崎海人的言行。 既然没有劝阻,滨崎海人更是放肆,目光还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这位虎田义郎刚过门的年轻貌美的妻子,声音尖细,“听说虎田太太在嫁给虎田先生前还是我们长野县的刑警呢,啊,真是不好意思在你面前说了你前同事的坏话,但虎田太太您也真是的,既然是刑警现在怎么找不出凶手,像个木头一样坐在位置上傻愣着?” “海人,别这么说人家,”原野惠无骨般趴在滨崎海人的肩头,“好歹人家虎田夫人也有本事,嫁进虎田家不愁吃不愁喝,刑警那么辛苦的工作,女孩子怎么可能干得过来?或许早就想辞了。” 他没有理会虎田夫妇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回过头对着身旁的原野惠道,“本来我还想让你学学人家虎田太太,找一个正经工作,不过现在看来……当过刑警的女人好像也不过如此。” “你们怎么能说这种话!” 小兰三两步跑到虎田由衣身边为新认识的朋友打抱不平。 “哟,毛利大侦探的女儿啊,”滨崎海人将下流的目光移到毛利兰身上,油腻的视线如同带着恶臭粘液的触手在小兰身上游移,“如果我们的大侦探没看好自己的宝贝女儿……” 他吞了吞口水,眼底的下流几乎化为实质滴落下来。 小兰为了表示对宴会主人的尊敬,特意换了一身礼服,却没料到滨崎海人的素质如此低下。 场面一时间完全控制不住。 毛利小五郎见自家女儿被欺负也同样不堪受辱,撸起袖子就是准备给这个自大的男人一拳,柯南也冲向了他可怜的小兰。 没人料到,就在滨崎海人甚至还想动手的瞬间,毛利兰眼底火光猎猎,一拳砸在滨崎海人的位置上。 高档昂贵的金丝楠木餐桌被硬生生砸出一个大坑。 全场寂静,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不停转动的黑胶唱片。 “啊!真是抱歉呢,”毛利兰眯起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依旧对着滨崎海人但说话的对象却变成了石下敬次,“石下爷爷,刚刚桌子上好像有什么脏东西,我不小心把您的桌子给砸坏了。” “是蟑螂!”虎田由衣反应迅速,“我也亲眼看见了!” 滨崎海人把口中的唾沫吞咽下去,他已经缩到了椅子的最里边,刚才这个女人是真的在往他的位置上砸。 “没事,是小钱罢了,”石下敬次显然也没有意料到这个文文弱弱的女孩竟然会真的出手,还硬生生把自己的餐桌给砸成这幅鬼样子。 他发出和蔼的笑声,企图把局面控制住。 只可惜他的笑声在滨崎海人听来无疑是对他的嘲讽,他环顾四周,就连原野惠也因为毛利兰的忽然出手的靠到了另一个方向,在场所有人把他包围在中心,好像在看什么垃圾。 现在反倒是滨崎海人的脸色涨红,他逞能地朝着餐桌吐了口痰,起身匆匆离开,原野惠紧跟其后。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6、致命森林(七) 黑川光拽着黑川奈回到房间。 嘭! 的一声,锁上门。 黑川奈的笑声终于压制不住了。 桀桀桀桀桀。 沙沙沙沙沙。 伴随着雨声,笑声愈发诡异。 黑川奈知道黑川光对她的标志性的笑声有反应,或许也有点讨好的意思,她捏了捏对方的手。 可男人没反应,背影在灯光下竟然在发抖。 “生气了?” 少女想松开他的手,却在挣扎的瞬间再次被抓紧。 她发出一声轻笑,踮起脚单手环住他粗壮炽热脖子,下一秒移到他柔软的黑发里,指腹摩挲着对方过于温暖的头皮。 他依旧没有转身,但脑袋却顺从地低下。 黑川奈的手指就像一块冰,让他的大脑迅速冷静,他喜欢这种被极限的温度所冷却的感觉。 喜欢得……不得了。 雷声沉闷地滚过天空,出门时没有关窗户,风雨撞进房间,窗帘翻卷不休。 天空早已黑透,屋内昏暗不明,偶有惨白的电光撕裂天幕,短暂地照亮两人。 没有人在说话,黑川光的身子越来越低。 少女踮起的脚尖逐渐放平,很轻松地就能用掌心将青年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揉乱。 青年在她手心里就像一只乖巧的大犬。 不,黑川奈将忽然冒出的念头驳回,他是她最重要的伙伴。 —— 至少目前而言。 况且…… 咔嚓。 雷声中,房间响起订书机的声音,比日常的声音要大一些。 她转头看着嵌在墙中正在冒烟的插座,深处一直闪着的红光已经被完全击穿。 黑川光呼吸未变,手中拿着一把装着消音器的usp,这把枪应该就藏在他的管家服里。 闷雷再次响起,五颗子弹瞬间射出,准确无误地将剩余几个监控射穿,房间里彻底干净了。 除了屋主,没人知道或听到房间里发生了什么,雷和雨将一切动静吞噬殆尽。 看吧,这就是她的小光,她引以为豪的管家……亦或者可以说是伙伴,毕竟普通的狗狗要是会开枪也太怪了,她无不骄傲地想,把对方的头发揉得更加凌乱。 “我是谁。” 黑川光说话了。 声音很闷,完全没有平日里那般透亮,但听着却别有韵味。 “小光~” 黑川奈甜津津地回答。 “全名。” “黑川光~” 她依旧不假思索。 男人身体起伏,似乎还想说什么,可黑川奈抢在他面前开口。 “黑川光,黑川家也就是我本人的管家,做饭一流十项全能,而且不要工资!” 见对方还不愿意转身,黑川奈三两下脱鞋挽着男人的脖子特意转到他面前,看着那张犹如冰封的俊脸。 “还是不够吗?” 她苦恼的敲敲脑袋,抓住下巴沉思,“嗯……你的伤口应该都好了吧,毕竟我那天根本就没下死手,”她发出桀桀桀的笑声,趁男人不备,撕开了那件完美的价值不菲的马甲和衬衫。 在黑川光白皙的锁骨尽头,粉嫩的新生疤痕狰狞地从前肩横跨到后背。 这是黑川奈在醒来的时候本能对这名素未谋面的男人所发出的攻击。 “还没好吗……”她的语气再次变得黏糊糊的,“明明我都没有下死手来着。” 忽的,她用拇指狠狠地左右摩擦那道伤疤,直到将大片皮肤变得通红。 “疼吗?”她的语气中有些幸灾乐祸,咧开的唇里有幽暗的火苗。 “不疼了,”黑川光轻叹,抓住黑川奈在身体上作乱的手。 如冰块一样的温度让他寒颤,但总觉得她的指尖滑过的每一处肌肤都叫嚣着、发出滚烫的热度。 窗外雨势正急,噼啪敲打声不绝于耳,雨幕模糊了摇曳的树影。 “还有呢?”黑川光接着问,“在那之后的第二天。” 黑川奈顿时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瞪大杏眼,火冒三丈,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脑门。 “你还敢问!” “禁止玩手机禁止看漫画九点睡六点醒醒来就是看报纸看完报纸学历史学完历史学化学,你是想让我考上京东大学吗!还是说要培养新时代的福尔摩斯?!” “还有脸笑!我当初就该趁着刚过来把你弄了!” 她扯着手往脖子上比划比划,没用,还是越想越气,便继续说。 “我都已经三十好几的人,被弄到这种连网吧都进不去的模样不说。” “是十八,”黑川光补充。 “还真谢谢您嘞,特意把我的岁数控制在刚好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范围,”她瞪了一眼浅笑的男人,皮笑肉不笑,“然后就让我去!上!那!个!该!死!的!高!二!” “不!准!笑!” “好好好,我不笑。” “我说到哪来着?” “该死的高二。” “对!你不会是想让我再冲刺一年然后考大学是吧!” “如果您希望,完全没问题。” “闭嘴!你还在笑!” “好好好~我不笑。” 被黑川光这么一打岔,黑川奈原本想抱怨的东西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她看着眼前嘴角根本压不下来的黑川光怒气腾腾,但又不知道还有些什么气能够发泄出来,涨红了脸抱着手臂脚尖不停敲击地板。 “您第三天出门……” “对!还有!我差点忘了!说到出门,那几个抢劫的是你特地安排的吧!提前听广播报道,碰巧带我去那条街,碰巧进了被控制的银行、金店、便利店、还有……我记得还有一个什么来着?” “手表专卖店,”黑川光压抑着笑。 “对,表店,口口,”她吐出一个骂人的词,“凑巧把搞事抢劫的人放倒,那些店员事后都想请我吃东西都被你否决了!”她一直对这忿忿不平,“说了你不准笑!” “好,我没在笑。” “胡说八道,你明明就笑个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川奈也忍不住了,爆发出笑声,一下瘫倒在青年怀里。 真的是很奇怪,黑川奈笑着,恍惚中能够看到漂浮在空中沉甸甸的湿冷,就连一直飞舞的窗帘都吸饱了湿气,沉重地垂在床边,大风也再难以将它吹动,但他的怀抱又是如此温暖干燥,让人眷恋。 她愈发的后悔没有在刚醒来的时候立马把这个男人给杀了。 现在,如果要让她下手。 不,黑川奈闭上眼,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两人跌坐在玄关到客厅的入口处,笑声逐渐轻缓。 “还生气吗?”黑川奈枕在男人的肩膀用气声问。 “怎么敢,”黑川光的笑容未完全散去。 黑川奈哼唧两声,在男人的怀里挺了挺身子,毫不意外地看着男人的喉结轻微一颤,双手更加用力地固定住她。 她呵呵直乐。 黑川奈知道黑川光的想法。 这个男人知道自己的能力。 治愈,或者说时间也行。 这股力量在流星街时被那个男人称之为恶魔的能力,原理就连她这个能力的主人都还没有完全搞明白。 只知道在自己受过致命伤后还可以完全治愈。 代价就是某一段记忆。 所以黑川光是在担心她吃下疑似下了毒的方糖后会被毒死,利用能力复活,然后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 真是的,真是个杞人忧天的男人。 其实自己说话都不清不楚。 她坐直身子,将健壮的男人压在身下,指甲从对方不停起伏的肩膀落下,划过肩头的伤、白皙的胸肌,停在他的胸口。 除了那道新生的疤,在他的胸口还有一道如蛛网的旧伤,只不过比起粉红的新伤,胸口的伤痕是一种更加成熟的殷红。 她不是第一次见这个伤口。 早在醒来的第二天,男人就已经将伤口的来历坦白。 没错,她干的,她杀过这个男人一次。 但当她想了解更多细节时。 黑川光只是笑着回答,“再努力想想。” 更加具体的原因男人守口如瓶,这个世界的人真是奇怪,个个都喜欢打哑谜,这个男人如此,那个叫工藤新一的小鬼又是如此,身体变小这种事情说了也不会…… “您在想其他的事情。” 她的下巴被男人自上而下地捏住,不知飞向哪里的大脑被他强硬地拽回来,重新回到他身上。 那双湛蓝的瞳孔映入她墨绿色的湖泊,眯起的凤眼在黑暗中更加勾人。 真是霸道的男人,黑川奈噙着笑,伸手想帮他把衣服穿好,毕竟孤男寡女、她骑着他、他衣冠不整。 暧昧。 实在是太暧昧了。 但凡被人看见说出去她这个可怜的管家未来怕不是都找不到对象。 还好这些珍贵画面没有保留在石下敬次那个偷窥狂的镜头里。 黑川奈万分庆幸黑川光提前打碎了那些监控器。 但也遇到了新的问题。 珍贵的布料死死卡在黑川光健壮的手臂上不肯动弹。 黑川奈神色一敛稍微使劲。 撕拉。 男人整个上身都暴露在空气中。 这件衣服算是彻底报废。 “哈哈,哈哈,”黑川奈发出尴尬的笑声,闭上眼睛往旁边一躺,摆出和黑川光一样的姿势,“它自己裂开了!” 语速之快,欲盖弥彰。 黑川光侧脸看看身旁的少女,她的脸离自己不到十公分。 浓密的睫毛相互交叠轻轻颤抖,他几乎能感受到她洒在自己脸上的呼吸。 男人的眼底淌着柔情,“要下山吗?” 他在来之前的功课没有做足,没料到石下敬次竟然选择这种方式迎接她们,他此时迫切想要下山,这些屁事谁爱管谁管。 一向温文尔雅的男人在心里爆着粗。 黑川奈没有立即回答,沉思几秒,问,“现在下山的路还通着吗?” 黑川光明白她的意思,很大可能下山的路已经被堵了。 “如果你想下山,就算从山顶堵脚也没关系,我都能带你下去,”他侧身躺着,和少女脸对脸。 下一秒,她睁开那双流溢着墨绿色的瞳孔,里面是高涨的兴致,“无人生还诶,小光,”她翻过身,用下巴抵在手背上。 黑川光窒气,他知道自家主人的好奇心又起来了。 他无奈地笑了,起身,“我先去换衣服。” 身后传出少女奸计得逞的桀桀桀笑声,回响在黑暗的房间里莫名的有些恐怖。 黑川光脚步一顿,这下被黑川奈逮住了。 “小光,一般人难道不是很怕这样的声音吗?”她问。 黑川光的背影独立在房间中央,雨声稀稀疏疏,雷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际线也已经开始泛白。 他回过头,对上那双墨绿色的瞳孔,脸上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淡笑。 “这个……也请您再努力想想。”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7、致命森林(八) 木山淳介的死因几乎已经确认了,是服用粘在方糖上的毒物致死。 盛放方糖的碟子发出苦杏仁的味道,柯南起初认为杀害木山淳介的是□□,但从木山淳介吐出的大量鲜血来看,和□□中毒身亡迹象有所不同。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午宴时分的两碟方糖都同样含有致命毒素。 他跟在毛利小五郎等人的身后离开餐厅。 作为案发现场,餐厅必须封锁到警察赶到,而且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愿意去触碰那具骇人的尸体,更无从谈说处理了。 午宴在木山淳介死亡的瞬间就可以说告一段落,黑川家的两人率先回房,滨崎海人和原野惠也因为和虎田家的人大发口角而离席,石下敬次因为上了年纪,在现场有毛利侦探的情况下也由美森好永搀扶着离席。 等剩下的人离开餐厅已经是木山淳介死亡一小时后。 十三点五十分。 外面的雨还在下。 “呐,爸爸,要不我们下山吧,下山去警局会不会比较好。” 小兰站在窗前望着密不透风的雨幕,神色忧虑。 “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内川明正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身上的厨师服已经换成另一身深色的服饰。 不远处的脚步声停下,他没有在意,自顾自地点起一根香烟,深吸一口。 “内川,宅子里禁止吸烟,”美森好永也回来了。 “呵,有什么关系,反正老爷子都休息去了,”内川明正不以为然,吐出缭绕的烟雾,“一会雨停了开开窗,他的鼻子没那么灵。” “内川先生,您所说的让我们死了下山的心是指?”小兰问。 “信号发射器应该是被雷劈坏了,”他靠在门上,“检查完后我立马下山,可惜的是路上发生了泥石流,下山的路已经被堵死。” 说完,他将剩下半截的烟丢进垃圾桶,“既然也下不了山,我还要给你们这群人准备晚宴,真是麻烦!”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休息区。 留下一群因为他的话而各怀心思的人,以及看着内川明正的背影陷入沉思的虎田由衣。 “啊!小奈!你没事吧!” 小兰朝着跟在内川明正身后出现在休息区的黑川奈迎去。 “什么?!”柯南瞬间瞳孔缩小,不敢置信地看向门外,他分明记得这个女人也食用了沾有毒物的方糖,他以为这个管家老早就带着她下山去了,现在这人恍若无事站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一男一女两人神情轻松地坐到沙发上和小兰聊天。 “所以我们现在都被困在山上了是吧。” 黑川奈总结目前的情况,“这么明显的阿加莎粉丝,早该料到凶手不会放我们轻易离开,就算没有泥石流,或许也会因为其他什么汽车漏气之类有的没的原因把我们困在这里。” “嗯,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柯南从怀里掏出一枚放着被鲜血染红的石膏像,“这是我刚刚在主客厅发现的小像哦,这个底下写的是……” “狄俄尼索斯,”黑川光回答。 “这场杀戮还没有结束。” 虎田由衣紧挨着虎田义郎,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柯南看着休息区里的众人,除了滨崎海人、原野惠、石下敬次和内川明正全都在场,他的眉头先是一拧,紧接着扬起笑容,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塑料薄膜。 虎田义郎在看清那东西后浑身一怔,抓住了身旁虎田由衣的手。 “哈?这又是什么东西?”毛利小五郎弯下腰眯着眼睛从柯南手中夺过塑料薄膜,不知道这个小鬼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是……,毛利先生,”虎田由衣清了清嗓子,“是虎田家带来给石下先生的礼物,也就是……”她认命地狠狠闭眼,睁开,“也就是让木山淳介死亡的方糖。” 这句话吓得毛利直接将那袋子丢在茶几上,他可没忘□□还可以通过吸入致死。 “这是我在厨房找到的,”柯南双手抱着脑袋呵呵直乐,下一秒就接到了毛利的爆栗扑到小兰怀里。 “让你乱跑!”毛利小五郎揉着拳头。 黑川奈把嘴藏在黑川光卫衣柔软的布料里偷笑。 包裹在塑料薄膜中的是一块金丝锈成的手帕,据虎田由衣所述,他们是第一次来到石下敬次家做客,在此之前听说石下先生嗜甜且喜欢类似的手帕风格,所以就特意准备同种风格的手帕来充当包装虎田家特产的方糖来作为礼物。 “那这些糖您是直接交给石下敬次先生了吗?”毛利小五郎问。 虎田由衣摇头,神色不大自然地看向站在一旁的美森好永,“其实,我们本来是想交给石下先生的,但他说这两天因为身体原因吃不了糖,收下是收下了,但是是由美森小姐收下。” “是我没错,”美森好永回答。 毛利小五郎的眼神锐利了几分。 “那美森阿姨,”柯南等头上的痛消失之后从小兰的怀里探出头,“在收到方糖之后还有没有人再接触过呢?” 美森好永陷入沉思,她谨慎地开口,“其实,在收到虎田先生赠送的方糖后,老爷吩咐可以用这些来招待今天的客人,因为就老爷所知,木山先生和老爷一样很喜欢甜食,简直是到了无糖不欢的地步,所以在以往,老爷都会特意吩咐要在木山先生来做客的时候多准备一些方糖,如果碰到我在忙的时候也会交由内川负责,所以我在收到方糖后习惯带到厨房去。” “至于有没有其他人碰到……”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我在厨房路上碰到了滨崎先生和原野小姐,原野小姐很好奇是什么东西用名贵的手帕包裹还特地拿着捏了一下,发现是普通的方糖之后就还回来了。” “所以这不就等于谁都有机会下毒吗?”毛利小五郎烦躁地挠头。 “木山先生之前经常来庄园里做客吗?”柯南没有理会毛利小五郎的牢骚接着问。 说到这个问题,美森好永的表情终于是放松一些了。 她从会客厅的书架上取下一本相册放在茶几上翻开。 “先生一向喜欢聚会,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邀请生意伙伴或者是其他社会各界的人前来庄园举行宴会,每次的宴会都会拍照留念,这就是宴会到的照片。” 几颗脑袋纷纷围上来。 拍照地点都是在豪宅门口的台阶上,照片看上去非常气派。 仅仅是这两年的照片就已经堆积成册,翻看了几张,滨崎海人和木山淳介的身影确实经常出现。 “照片里的这些人都是当时在山上的所有人了吗?”黑川奈用手指点着照片上的人头问。 与其说滨崎海人和木山淳介出现的次数多,倒远不如石下敬次和美森好永以及内川明正三人,这三人就像是庄园npc,每张照片必定刷新,怪不得石下敬次让这两人上桌的举动驾轻就熟。 “发现了吗?”她轻声问。 “每次……都是十二个人,”小兰回答。 美森好永叹了口气,“老爷他,很喜欢十二这个数字,从他搬进这个庄园后第一次举行宴会开始,每次发出请函前都会对客人做一些功课,加上我和内川,都是刚好十二人。” “所以,在老爷收到十二个石膏像后,我很是害怕。” 两点三十分,墙上的挂钟轻轻一摆。 稀稀拉拉的雨声稍微小了一些,休息区里一片寂静。 “我们现在,只能等雨停之后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下山的路了是吗?”虎田由衣打破沉寂。 毛利小五郎把一根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燃,“目前看来也只能是这样了,现在行动会很危险。” “或者……每天上午八点老爷都会与公司的人线上连线,如果等到明天还是没办法,公司或许会发现不对劲,”美森好永补充。 “总而言之,我们现在只能留在这里,”毛利小五郎总结。 经历了一上午的事,大家都有些疲惫,都在闭目养神。 三点,钟声敲响。 美森好永率先起身,以去看看石下敬次状况如何离开休息区。 小兰和虎田由衣担心滨崎海人和原野惠的状况,所以也跟着美森好永离开休息区去敲那两人的门。 经由几十分钟的休息,大家的状态稍有恢复,虎田义郎也开始起身在休息区踱步,看上去有些不耐烦,柯南站在一旁盯着桌面上的手帕不知道在想什么,而黑川家的两只在一旁咬耳朵搞小动作。 “虎田先生,”毛利小五郎叫道,他已经注意这个男人有一段时间了,刚刚看他状态不对一直没问,“我记得虎田家在长野县是经营农业生产方面的生意,按理说应该不会和石下敬次家产生交集。” 虎田义郎拳头握了握,伸进口袋里抓住了什么,回头解释,“其实我认识石下先生也不过三个月,我还是第一次和由衣一起到庄园来。” 他一面说着,一面坐回到位置上,手依旧放在口袋里,“虽说虎田家和石下产业经营方向不同,但毛利先生您可别忘了,实体经济还是需要店面支持,更何况石下先生是郊区那块地强有力的候选人之一,为了扩张虎田家的生意,我正是为了和石下先生商讨有关店面的事情而来,话说回来,石下先生还真是个神奇的人。” “此话怎讲?”毛利追问。 “我也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在生意上,石下先生的嗅觉并不灵敏,但每次却总能获得最大的利益,这就足够神奇了不是吗?”他想了想接着说,“关于是石下先生的我只知道这么多,木山淳介那边我也没有深交,滨崎海人倒是稍微了解,他身边经常换女伴,不过像这次这么高女人,我还是见他第一次带过来。” 虎田义郎说完,终于是按捺不住了,以回屋上厕所为由离开休息区。 墙上的挂钟摇晃着,分针划过半圈。 山中的雨已经停得差不多了,只有屋檐上方的水滴不时划过休息室区的落地窗,留下一道道划痕。 “这群人怎么这么久?”毛利看了眼挂钟小声埋怨。 休息室的门传出巨响。 小兰砰一声推开门,神色慌乱。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8、致命森林(九) “小兰,发生什么事了?” 黑川奈从沙发上蹿起来。 和柯南异口同声。 “滨崎先生和原野小姐……消失了!” “什么?!” 小兰一路跑回来,喉咙干哑,“滨崎先生和原野小姐的房间怎么敲都没人开门!” “虎田小姐呢?”黑川光起身,神色微敛。 “虎田小姐觉得不对,让我回来看看他们有没有来休息区,她留下看能不能用其他方法把门给打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休息室快速移动到滨崎海人的客房门前。 滨崎海人和原野惠住在一起。 房门沉重,毛利小五郎撞了两下,纹丝不动。 站在毛利身后的黑川奈看了看房门,戳戳身旁的黑川光用食指指指自己再指了指房门。 我上? 她的眼底透露出询问。 黑川光摇了摇头。 确实不需要黑川奈出马,美森好永及时出现用□□打开房门。 “竟然不是从里面锁门的吗?”柯南抬着脑袋看着轻易就被打开的房门喃喃自语。 房间昏暗,房门打开瞬间,一股类似石楠花的腥臭味刺进黑川奈的鼻孔,她低声暗骂、捂住口鼻。 乱糟糟的床套、满地的衣物、手铐链条以及被灌满不可名状之物的避孕套让成年人一眼就知道这间房发生了什么。 “啧啧啧,玩得可真花,”黑川奈克制住自己的表情,从玄关伸出脚想把远处的手铐踢过来玩玩。 没想到有人比她动作更快,咻,一声,那手铐直接被踢到床底下去了。 她抬头看那人,那人只是笑着说不小心脚滑了。 而柯南则是忙慌把小兰拦在身后,直到美森好永熟练地将满地垃圾清扫进垃圾桶,他们才皱着鼻子进来。 滨崎海人和原野惠不在房间,只是浓密的、无时无刻不在刺激大脑的恶臭提醒众人这对“情侣”不久前还在房间的事实。 柯南一路小跑将房间全部检查,无论是床底还是衣柜都没有藏人,包括窗帘后的窗户也锁死了。 他从窗台上跳下来不知想什么陷入沉思,没有留意到在他拉回窗帘后,玻璃发出的响声。 砰砰……砰砰…… 黑川奈牵着小兰小心跨过地板上的短布料,再次拉开厚重的窗帘。 窗外,是浑身湿透了的虎田由衣。 因为她一直在外面敲门却没有人应,她担心两人在房间会出什么事,所以干脆找了扇窗户从外头爬到滨崎海人的窗台上,只不过窗户是锁着的,原本她想找点东西强行破窗,还好等到了他们。 “所以,滨崎和原野是……失踪了?”黑川奈把头伸向窗户外,外边是湿漉漉的后花园,平淡无奇,看起来不怎么好玩。 “不会,”柯南回头,“我更倾向于他们是有什么事出门了,因为房门并没有从内部落锁,”他的眼角划过地上的衣物,脸一红,咳咳两声,“总而言之,我们得快点找到两人才……哎哟!” 毛利小五郎的爆栗虽迟但到。 “不如分头去找找?两人两人一组,”黑川奈提议,“我和小光,小兰一家,还有虎田小姐,请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别在这种天气着凉,我们在门口等你。” 虎田由衣的动作很快,她那身束缚的长裙已经换成了利落的长裤。 “对了,你们有看见义郎吗?”从房间里出来,虎田由衣便问道。 一片寂静。 “他……不在自己的房间吗?”毛利小五郎迟疑反问。 “嘶,”黑川奈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这家伙,说是要回来上厕所,这厕所一上就是半小时,我还想着不行的话虎田小姐你回去就带他去看看医生没想到这家伙根本就不在厕所吗?” “那这样吧,虎田小姐和小兰她们一起在室内转转,至于美森小姐,麻烦和我们两人一起到室外看看,”她快速下命令,在找其他人的同时,虎田由衣和美森好永这两人必须要有人监视。 柯南和毛利读懂了她的意思。 黑川光很自然地靠近自家主人。 “对了,要不要再叫上内川?” 走了几步,美森好永建议,“就在几分钟前他和我在雨停的时候去倒了垃圾回来,现在应该在厨房休息,有客人的时候他下午都喜欢待在厨房里。” 毛利想了想,点头,“也好,毕竟现在大家还是一起行动为妙,美森小姐,石下先生没事吧。” “请您放心,我刚才从老爷房间下来,按照老爷的习惯,他通常会午休到四点,而且房间没有其他危险。” 内川明正果然在厨房。 美森好永向他解释了目前的情况,虽然内川明正对找人表现出明确的抗拒表示要留下来准备晚餐,但黑川奈的态度比他更强硬。 内川明正狠狠地瞪了一眼这对一唱一和的主仆,嘴里嘟囔着什么起身把所有窗户都关上后才离开厨房,还顺手带上了门。 “那既然美森和你们一起在室外,那我就和毛利他们在室内,”内川明正如此提议。 “不,”黑川奈的嘴角似笑非笑,“你跟我们一起去外面,”她指着处在狂躁边缘的内川明正,丝毫不惧他脸上所表现出来的不悦和攥紧的拳头,“毕竟你也不想让美森阿姨在这种泥泞的天在外面东跑西跑吧。” 内川明正和美森好永对视一眼,攥着的拳头泄了气。 惊雷过后,天色发青,庄园里的灯已经全部亮起,可见度依旧不高。 白日里纯白的游廊亮着灯,一眼望去,冗长的过道上空无一人。 “滨崎先生?原野小姐?” 黑川光边走边喊,黑川奈走在最前,鼻尖满是雨水冲刷泥土的味道,蹲在花坛边掀开茂密的树丛,密叶当中空无一物。 “小奈小姐,那种小草丛一般是藏不了人的,”黑川光愣了下后忍俊不禁。 少女挠了挠后脑勺,起身,“好像还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哦!” 她刚想起身,就发现泥地上的两条十分规整清楚的辙痕。 “这个是?”她保持蹲姿,顺着两条辙痕的方向望去,途径迷宫入口却错开,直到休闲活动区的最边缘。 内川明正跟在两人身后双手抱胸,满脸不悦地解释,“尽头是个垃圾焚烧炉,每次宴会的下午差不多这个时间点我都会和美森一起出来处理上午的厨余垃圾。” 黑川奈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在主宅里的时候美森好永也提过一嘴两人在雨后出来倒垃圾的事。 后花园、游廊、广场、休闲区和网球场都找了一通,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就连凉亭黑川奈都特意看了,毕竟从房间里的东西来看,这两人还真有可能跑到笼子里玩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只可惜凉亭里黑漆漆的,有的只是几支乌黑的毛。 她趴在地上,戴着黑川光给她的手套揪出夹在笼子边上的几撮毛,用手机手电筒一打。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鸟雀会有的羽毛,像是其他动物身上的皮毛。 粗粝扎手。 她闻了闻,一股骚味,皱着鼻子把毛随手一丢。 她是无所谓石下敬次会饲养什么动物。 “车也还在,轮胎也完好没有漏气之类的,那大概率就可以排除他们下山的可能性了吧,”黑川奈从停车场里出来后手指捏着下巴,“呐,是这样分析没错吧。” 黑川光眼底的纵容比任何时刻都要浓厚,“小奈小姐是天才推理家。” 黑川奈眯眼发出嘿嘿的笑声,没留意内川明正翻了个白眼。 “对了,那是什么地方?” 她指着在迷宫另一方向的精致小木楼,两层高,藏在茂密的植物里,只要是在停车场出来后直接进入迷宫的人都没办法看到这栋小楼,只有绕着迷宫走才能发现。 “是佣人的住处,其他人都已经回去,只有我和美森需要休息的时候才会回去……要去看看?”内川明正出乎意料地好脾气解释。 黑川奈凝视从草丛中露出尖尖顶的小楼,思考了两秒,笑着拒绝,“算了,比起那里我果然还是对这个更有兴趣。” 她的视线笔直地投向身前她早想进去的树林迷宫,朝着走在最后跟逛自家后院一样的厨师喊道,“内川先生,内川先生在吗?” “干嘛?” “或许得麻烦您帮我们带带路,”她朝着迷宫的入口处比了个“请”的手势。 不料内川明正的好脾气一消而散,表示拒绝进入,理由是身为石下敬次的厨师,他从来都没有从迷宫进入过府邸,所以对于里面的路更是一窍不通。 “真的是这样吗?”黑川奈站姿休闲地靠树篱身上,眼睛亮得出奇,她身旁一步远就是迷宫入口,“是真不认识路,还是……里面有什么东西不想被我们看到?” “喂,我劝你们说话还是留点余地,”内川明正脸上的横肉挤在一起,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 “或者说你们这么急着让我带你们进去……,”他上下打量着这对主仆两人,一个嚣张无能的女高中生,另一个则是她弱不禁风的男友,他露出狰狞的笑容,“莫非杀害木山淳介的人是你们?想把我弄进迷宫里灭口。” 说完,男人便东张西望,指着不远处的监控摄像头,“只要我失踪在监控里,你们两个就会成为……” “啊!好臭的味道!” 内川明正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少女就不翼而飞。 从迷宫深处传出她的声音。 一阵窸窸窣窣的碰撞声,他抬起头,竟然看见迷宫的上方、常春藤密布的天然网被一双手以强硬的姿势扒拉开。 黑川奈的脑袋从那堆藤蔓中钻出来,紧接着是她的身子。 “小光!” 她爬到那堆藤蔓上方朝着管家挥手,常春藤过于茂盛的密度她的身体被很巧妙地托住,让她可以毫不费力地坐在迷宫上方。 “您说,我在,”黑川光就在迷宫门口,听见黑川奈的声音后上了几节台阶,以便能更方便看到对方。 “小光,麻烦你去把大家叫过来吧,我找到滨崎先生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低下头透过藤蔓看向迷宫深处不远的地方,语气幽幽,听不出任何感情倾向。 “很可惜。” “他好像已经不能和我们一起走回去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9、致命森林(十) 雨后的树篱阴冷潮湿,刚一踏进就能闻到浓稠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毛利等人的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 少女的声音从头顶的遮天蔽日的藤蔓上传下来,伴随着桀桀桀的笑声,时有时无,阴风阵阵让人不寒而栗。 忽然,他们脑袋顶上的藤蔓一阵窸窸窣窣,在毛利小五郎和柯南惊恐的目光中,黑川奈带着无数水珠从天而降。 她在黑川光的怀抱中成功着陆。 “接下来的画面会很血腥,各位做好心理准备么了?” 制服皮鞋找了一处较干净的石板站定,没等毛利小五郎破口大骂,黑川奈便率先开口,手抬到半空中,食指指着树篱的尽头的拐弯处,嘴角的弧度透露出荒谬的诡异。 她听见鞋子踩踏在石板上溅起水花的声音,矮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墙角,紧接着是虎田由衣和毛利小五郎。 她感觉到有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黑川奈一一回瞪后拉着小兰的手,将尸体描绘得天花乱坠的可怕但还是阻止不了这个少女好奇的心思。 尖叫声在迷宫的上方漂浮。 黑川奈无奈地耸耸肩,习惯性往身后树篱一靠,但一只大手及时扶住她。 她后知后觉这片区域的树篱已经全部都被鲜血染红,不好意思地吐舌头。 滨崎海人立在绿墙围绕的狭窄空地上,鲜血泼洒在每个角落,无需验尸,人已经死绝。 黑川奈本是不想看尸体的,可视线总是无法控制地向前方瞥去,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不安,同样的颤抖在不久前她发现尸体的时候曾发生过,她脖子处的伤口开始止不住的痉挛。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可身后是虎视眈眈的内川明正,身前是那具头颅软趴趴地垂向一侧肩膀,与脖颈的连接处只剩下一层被极限拉伸、薄得几乎透明的惨白皮肤的尸体。 她的瞳孔失去高光,脑海里不停浮现出的光怪陆离画面被绿色的尾巴击穿,呼吸就像哮喘发作一般。 其他人都在注意着滨崎海人的尸体,没有人留意到黑川奈的状态。 唯有黑川光。 他用胳膊将少女拥入怀中缓缓往迷宫外后退。 内川明正壮硕的身躯想挡住两人,可是却在黑川光那双比利刃还要更加冷冽的瞳孔下退让半步,给两人留出过道。 迷宫深处,潮湿腥味让人喘不过气。 滨崎海人独自一人靠坐在树墙上,死相极其惨烈。 除了脑袋,他四肢的关节处也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手脚不翼而飞,和一个未能完全出厂就被淘汰的洋娃娃没什么两样。 这种画面,别说小兰,就连经验丰富的毛利小五郎看了都毛骨悚然。 究竟是怎样的凶手才会如此残忍…… 树叶上,鲜血顺着叶脉,凝成血珠砸在泥泞的水洼中。 天色尚未完全放晴,两三片乌云漂浮空中遮挡太阳,不过比起午后刚过,现在的可见度已经大大提升。 在高高的游廊上可以看见四四方方的迷宫全貌,上午从迷宫出来时候的她们不会料想到轻松的周末赴邀参加的轻松宴会、精致迷宫竟会变成凶手的屠宰场。 黑川奈在呼吸到正常空气下一秒状态就恢复过来,但她还是把脸埋在黑川光的卫衣中嗅着男人身上特有的温热、舒服的柑橘味道。 “要回去休息一下吗?” 黑川光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想。 “哪有这么帅且还会做饭的蛔虫,”她又快速地小声囔囔地反驳两秒前的自己。 “是旧伤又疼了吗?”见黑川奈没反应,黑川光换了个问法。 她放在伤口上的指尖一顿,轻轻点头,其实她身上的伤口都是陈年老疤,更别提脖子上这道从上个世界带过来的更是旧得不能再旧。 但见到滨崎海人那种死状后,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仿佛睁眼看见的那个失去四肢立在脏兮兮地板上的人不是滨崎海人而是她…… 不行,不能再想了,奈。 她告诫自己死亡是这世界离自己最遥远的事情。 正当她还在出神,一块奶糖以强硬之姿霸占了她的口腔,一只大手附上她柔软的后颈,她整个人猛地一缩,像只受惊炸毛的猫,终究还是强忍着没有出手,只是愈发任性地朝着男人肩膀上埋。 那张滚烫的掌心稳稳地熨帖在冰冷的皮肤上,缓慢且持续地渗透进她的血管,试图驱散盘踞在她身体深处的寒意。 黑川光指下动作越发流畅,描摹、安抚着僵硬的肌肉,将黑川奈脑海中尖锐的、盘踞许久的忧虑逐渐驱散。 她紧绷的神经末梢归于平静。 脚步声从迷宫里由远及近。 黑川奈向后退半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没留意黑川光稍显失落的神态。 先出来的是小兰和美森好永等几人,最后才是脸色苍白且严肃的毛利小五郎和柯南。 滨崎海人的死亡时间大致已经出来了,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三点三十分到四点之间。 也就是午宴结束后滨崎海人和原野惠回房的三小时后。 四肢和头颅全部被残忍砍断丢在尸体附近的树篱下方,就连手机也被利刃穿透,数据是没有找回的可能性了。 根据现场泼溅的血迹来看,迷宫极大可能就是第一现场,但奇怪的是尸体四周只有滨崎海人自己的脚印。 毛利一家从午宴结束后便一直待在休息区直到小兰和虎田由衣发现滨崎海人消失。 “我和小奈小姐是两点左右出的房门,之后一直待在休息区里。” “我和义郎也是在午宴结束后一直在休息区,但是……” 虎田由衣看向身旁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忽然又回到休息区的虎田义郎,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成了拳头。 “能否请问一下,虎田先生,在三点之后一直到您回休息区的这段时间里,您都去干了些什么?” “我?我不是离开前和你说过吗?我回房间上厕所去了!至于证人,你上厕所的时候难道还有人陪在身边和你一起上?” “你!” “诶!真别说,我们还确实是……” 黑川光眼疾手快捂住了自家状态一好就口无遮拦满嘴跑火车四处创的女主人的嘴。 虎田义郎恶狠狠地瞪了黑川奈一眼。 只可惜那眼神毫无杀伤力,黑川奈笑眯眯地挨着小兰和自家管家坐在沙发上软若无骨。 “美森小姐,石下先生没事吧,”毛利见美森好永回来休息区便问。 “老爷刚醒,听见滨崎先生的事情后大受震惊,现在还在房间里休息,可能晚宴的时候才能下来,”美森好永说到,她已经听见刚刚毛利问虎田义郎的问题,此时便自行说道,“我在午宴之后,我先是和老爷回房,照顾老爷午休,期间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出来之后便是和黑川小姐他们一起到休息区了,一直到三点左右,这个点是以往我和内川会一起去倒垃圾的点,所以我到厨房区,刚好碰到内川,回来后便是小兰小姐说的滨崎先生消失时候了。” “对了,石下先生应该都有在自己的房间里没错吧,”黑川奈想着,问了一嘴,但看着美森好永持续低沉的脸又笑着接了一句,“嘛,不过也是七老八十的老头了,拄着拐都走不了多远,更不用说还要特地跑到百米外杀掉滨崎海人那样的壮汉了,我也是随口一问罢了,还请希望美森小姐不要在意。” 美森好永脸色微晴,但还是一板一眼地解释,“老爷下午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毛利小五郎点点头,他把目光投向内川明正。 “看我?我直到三点之前都待在厨房,后面和美森说的一样。” “那失踪的原野惠呢?”虎田由衣分析,她的私心不希望虎田义郎在这种场合卷进嫌疑人的纷争。 “我去滨崎先生的房间里再找找,说不定原野小姐已经回来了!”柯南急匆匆奔出休息室。 “诶!柯南!”小兰想追上去,被黑川奈制止。 理由是小兰才看到血腥的画面还是在休息区里修整好,至于那个小鬼,再由她们一起去看着,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哦!对了!”在离开前,黑川奈吼了一嗓子,“我记得内川先生曾经说过迷宫附近好像有监控,你们可以看看那个!” 说完,黑川家的两人离开休息区。 走廊很安静,已经能看见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大理石地面上,描绘出石头原生精致的纹理。 从休息室到客房用正常脚程行走大概是十到十五分钟。 两人走到的时候,滨崎海人的房间门户大开,远远能够窥见玄关上的私人衣物。 她们站在门口,听着柯南在房间里的走动,没有进去打扰。 看样子原野惠没有回来,如果不是凶手的话,或许已经是凶多吉少。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房间里的动静也越来越小。 柯南拿着手机出门的时候看见门外一左一右的两人被吓了大跳。 “吓我一跳,小侦探你走路怎么没声?”黑川奈恶人先告状,嘴上还挂着坏笑。 柯南赶紧往黑川光的方向靠。 男人笑出声,“有发现什么线索吗?柯南君。” 他的话提醒了柯南。 他把手里的手机放到两人面前,“这个是在滨崎先生的行李箱里发现的,但是我打不开。” 手机是二十年前的老式手机,只能通过按键输入,功能也不多,纯粹的通话联系。 柯南在手机上按了几下,电量显示还有八成以上,但上了锁,输入错误超过五次里面的内容就会被强制清空。 黑川奈看向黑川光,他也正看着她。 两人都看清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我对这方面还有些研究,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我试试?” 他说。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0、致命森林(十一) 柯南以为黑川光在收到手机之后第一时间回房,他跟在两人身后等着手机里的结果,没想到黑川光把手机用一个白色塑封袋包裹好后放进口袋里在走廊上左拐右拐成功走过自己的房间停在厨房门口。 柯南抬着头,看看前方停下脚步的两人,再看看通向厨房的门,黑川光好像真的就全然不动了。 “呐呐,黑川哥哥,”他夹着嗓子拉了拉黑川光的衣摆,“我们不是要去房间里打电动吗?” 厨房的门从里拉开,内川明正皱着眉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一看见黑川家的两张脸就要发作,全凭着黑川光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巧言令色让三人成功逃过一劫。 柯南:?为什么要说三人。 “那小奈小姐和柯南君先回休息室,我在厨房帮内川先生一起准备晚餐,至于电动的话……呵呵,”他轻笑一声,“如果小奈小姐不填饱肚子的话再怎么刺激的游戏都没用呢。” 他边说边向两人眨眼。 黑川奈:嘿嘿、嘿嘿。 柯南后知后觉,中午的时候就是这个厨房里产出了能够毒死人的方糖,当然,现在认定内川明正是凶手还为时过早,但万一他真的是凶手。 …… 他的背后被冷汗浸湿。 黑川奈:嘿嘿、嘿嘿。 柯南悄悄在镜片后瞪了黑川奈一眼心里吐槽:真是服了这个女人。 等黑川奈牵着柯南回到休息区就发现气氛和自己离开的时候明显不对。 不仅仅是座位,还有大家身上那股之前没有的若有若无的对虎田义郎的抗拒。 沙发前的书柜已经被下拉的屏幕挡住,屏幕上是由上而下的监控画面,上面的时间停在今天下午四点半,他们发现滨崎海人时候之后。 虎田义郎单独一人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手放在口袋里似乎握成拳头。 “发生什么事了?”柯南也觉得不对,问道。 小兰看上去是想拉过柯南单独解释。 “美森小姐,能否重播下午的监控内容?”黑川奈提出要求。 美森好永的动作很利索,不出半分钟,监控回到下午三点。 雨初停。 黑川奈按下加速键,直到第一个人影出现。 内川明正推着半人高的垃圾车和美森好永一起走过镜头,垃圾车大概50公分宽一米长。 没等他们回来,大概五分钟后,虎田义郎经过,他表现极为慌张,手掌牢牢放在口袋里,一边走还一边欲盖弥彰地回头看了眼监控。 虎田由衣的手撑着额头无奈叹气,不忍再看监控画面。 虎田义郎消失后,滨崎海人出现在镜头中,黑川奈手疾眼快地按下倒放,再次将滨崎海人经过的镜头反复播放。 他的脚程极快,步子迈得很大,其他人要两到三秒走完的路程,他不到一秒钟就消失不见。 两秒钟的视频被他们来回翻看,直到对滨崎海人的背影滚瓜烂熟,黑川奈才再次按下播放键。 七分钟后,内川明正再次推着垃圾车和美森好永一同返回。 再过三分钟,虎田义郎独身走过。 此后就是在16:30之后,为了寻找滨崎海人而经过监控的黑川奈等三人。 很可疑啊…… 或者说只能是那个人了吧,黑川奈想,如果凭借这段录像。 虽然说那个垃圾箱也很可疑,但谁让四肢健全的滨崎海人出现在监控里? 但这个男人…… 黑川奈的视线移到虎田义郎身上,这个男人真的能杀人吗? 她的直觉一向还可以,并不是说这男人就是凶手,而是她觉得他不像是敢拿起刀分尸的那种类型。 不过也不好说,她盯着那张灰白的脸,虎田义郎连端茶杯的手都颤颤发抖,一个人的演技能好到这样吗? 她检查过滨崎海人四肢的断痕,刀口虽然比不上流星街人,但还算利索,而且力气也够大,脑袋就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还是怎么的,留了一点败笔。 走神了,黑川奈敲了敲脑壳。 “那你能否再次说明一下声称回房上厕所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监控画面中吗?”毛利小五郎声音很是僵硬严肃。 看来他之前已经就同样问题问过虎田义郎八成是没有得到答案。 那男人咬牙,双手放在口袋在大腿上凸起两块,无神的眼睛看似在快速思考,可半天却吐不出一句话。 “义郎,你快说呀,”虎田由衣坐在他身旁的另一张沙发上哄着,即便是夫妻关系,可此时泾渭分明,投向他的眼神也充满怀疑。 他胸口不停起伏,手和牙齿不停地因他人的怀疑而哆嗦,冷汗浸透他的后背,头发湿漉漉地黏在额头上。 小指碰触到口袋里那个冰冷的东西。 咬着的牙根瞬间松懈,他终于忍不住了,喘着气,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精致的金属物品。 虎田义郎一拿出这东西就无法控制身体地放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满脸的痴狂让人看了心生恐惧。 见到此景,虎田由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起身夺过对方手里的东西,质问,“这个是什么?!” 黑川奈眯起眼睛,可那东西先后被虎田夫妇死死抓在手心,只能看见一点银色的反光,她下意识觉得不对,这种状态根本就不是被怀疑的紧张,反倒更像…… “他的状态从我们离开后就一直这样吗?”她赶紧问小兰。 可没等小兰回答她,虎田义郎就发了狂。 “还给我!”虎田义郎扑向自己的夫人,就像一只得了癔病的疯犬。 疯狂的男人死死压在虎田由衣身上,嘶吼着要从对方手里夺回这块属于自己的潘多拉的魔盒,瘦弱的男人此时仿佛有使不完的劲,雨点般的拳头砸在女人的身上。 从其他人的视角中已经看不见虎田由衣,只能听见闷哼不停从虎田义郎身下传出。 眼前一切发生的极为迅速且突然,完全没有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 虎田义郎的眼里只剩下金属块,他怎么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向温顺的妻子会在此时阻止他的享乐。 一定是那个男人,那个叫大和敢助的男人命令她来监视他! 她是他的妻子,她怎么敢! 虎田义郎充满血丝的眼睛就像濒死的野兽,他感觉有无数的虫子在自己的指关节爬动,只有当拳头砸在自己妻子身上的时候才有缓解的迹象。 高悬在空中蓄满力的拳头对准虎田由衣的护在脑袋前方的手腕。 只要一下,就轻轻一下,由衣。 他扯着癫狂的笑,“由衣,原谅我吧哈哈哈哈哈哈——” “原谅你啥?” 虎田义郎的叫声变了调,那只离虎田由衣只剩下不到五公分的拳头被人从后方硬生生地拽起来。 男人整个被拉着向后倒去,好巧不巧,屁股刚好砸在地毯外,结结实实地跌在坚硬的地板上。 “我自认为见过的怪人还算多,”黑川奈踩在休息室的茶几上,手里把玩着那个银色的金属,“但要说在人前打老婆……那还是头一遭。“ 虎田由衣被小兰从地毯上扶起,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掌心,手里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到少女手中。 “真是丑陋啊,好歹也是在长野县赫赫有名的虎田家,”她奚落着,瞳孔向下俯视坐在地板上神色呆滞的男人。 翻转手腕,将那银色的东西挤在两指里暴露在男人的视线中,虎田义郎的视线开始游移,牙齿再次颤抖,肌肉痉挛。 像野兽一般再次朝着黑川奈扑过去。 只可惜,他这次找错了对象。 “你把我当成什么?” 每当虎田义郎扑过来打算用对付虎田由衣一样的方式对付黑川奈时,都被一脚踹回原地。 “是随你打骂的妻子?” 黑川奈的鞋底正正好好地对准虎田义郎的脸没用任何力气就让高大的男人跌回去。 “那你可错远了!” 她就像逗弄一条恶犬,。 而且她的力气越来越大,因为虎田义郎撞击地面的声音也愈发大声。 攻击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其他人看着大气都不敢哼一声,直到虎田义郎捂着屁股再也起不来。 黑影袭在他面上,他用力睁开眼,修长的腿冷笑的俊脸,不是黑川奈那个管家又是谁? 黑川光捧着托盘居高临下地盯着虎田义郎,冰蓝的瞳孔没有一丁点儿温度。 虎田义郎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对他所侍奉的主人发起进攻,那双现在还算安稳地放在他脑袋两边的作战靴就会把他的肩膀踩碎。 恐惧让虎田义郎的表情逐渐恢复清明。 他匍匐坐起,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看上去和外表完全不相符的恐怖女人拿起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靠近鼻尖,他颤抖的手缓缓停在半空中,下一秒肩膀上骤然剧增的重量让他再次躺回地上发出痛苦的哼声。 他现在这对主仆萌生出了自内而外的恐惧。 黑川奈闻了闻金属方块的味道,没什么特别。 “是电子烟,”虎田由衣的声音干涩地坐回沙发上。 她裸露出来的手腕已经泛红,用不了多久这些红色的地方就会变成青色的淤血。 对于这个陌生但不难理解的名字,黑川奈接受得很快。 她把东西随手一抛,虎田义郎艰难地挣脱开肩膀上那只沉重的作战靴,连滚带爬地追着已经刁钻滚进沙发底部缝隙的电子烟。 本来站在沙发旁边的毛利小五郎赶紧远离现场,心有余悸地看着虎田义郎和虎田由衣。 捡到电子烟的虎田义郎就像重拾玩具的婴儿,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容。 他痴痴地抓着金属起身,不顾烟嘴掉在地上的肮脏就放进口中用力吸吮,只可惜里面的东西早已经被他用完,无论他使出多大的力气都没用。 虎田义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虎田由衣,朝着休息区的门走去。 虎田由衣追上去想送他回房,结果被他大吼一顿。 无法,她只能跟在他身后五米的距离,看着虎田义郎回到房间并且把门砸上后,没有其他办法再次回到休息区。 却没有胆量再进这个门。 她手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刚刚自己家的事情有多么丢人。 她的眼眶发出和伤口同等的灼热,迷茫和不知所措将她与休息区的众人间划出一道清晰的横线。 “虎田小姐!” 起身倒茶的小兰发现门外的虎田由衣。 “啊,虎田小姐回来了啊,”在小兰身边,被沙发挡住的地方升起一只手,手指浮在空中左右掰动,像只招展的旌旗,“我们给你留了位置哦,小光泡了超级好喝的茶,晚了可真就一点都没了。” “虎田小姐,我也觉得您先休息一下比较好,处理好伤口再去理会其他的事情。” 刚刚无情踩住自己丈夫的男人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虎田由衣的喉咙微动,眼眶更烧了。 她眼睛一闭,将快流出的液体锁回眼眶,坐在了两个女孩的旁边。 茶几上已经放上了几盏热茶,晶莹剔透的茶水一看就是出自上好的茶叶。 只需要一口,虎田由衣身上的冰冷就瞬间被驱散,她捂着嘴,“好好喝!” “是吧,黑川先生特地为大家泡的茶,明明和上午用的是同一种茶叶,但泡出来的口感却完全不同,真不愧是小奈所自豪的管家呢!”小兰称赞。 “嘿嘿,一般吧,”黑川奈扭过头,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嘴角放肆的弧度,手上的茶水却被她一饮而尽,“话又说回来。” 黑川奈回过头,对着两名看向自己的女生问道。 “虎田小姐其实是学过的吧,类似于格斗……或者说防身术之类的东西。” 她一向有话直说。 虎田由衣握着茶杯的手指一紧。 “而且你也不喜欢他,”黑川奈继续重拳出击,“当然,我这个人一向喜欢胡思乱想,如果我说的有毛病,也请虎田小姐看在刚刚我出手保护了你的份上原谅我,”她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说出口的话相当任性。 “你……是这么觉得的吗?”虎田由衣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其实,不仅仅是小奈,我也稍微感觉到了,”小兰也小声附和。 虎田由衣苦笑,把头转向落地窗,门口时憋回眼眶的温度好像又涌了上来。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1、致命森林(十二) 上原由衣,29岁,成为虎田由衣前是长野县警察本部刑警。 在嫁入虎田家之后因传统更名为虎田由衣,并在虎田义郎的劝说下辞去了警部补(听到这个职位时小兰发出惊叹,毛利小五郎侧目)的工作。 关于两人的感情方面,虎田由衣只是默认了黑川奈的猜测,却没有多做解释。 应该是什么机密或者是无法告知他人的原因吧,黑川奈想。 “那,上原小姐在长野县警局工作的时候应该有喜欢的人吧,”小兰和好友对视一眼,把声音压低到只有三人能够听到的量,顺便把想凑进来偷听的柯南的脑袋温柔推开。 “呃?”虎田由衣一顿,食指挠了挠自己的脸颊,“为,为什么这么说?” 黑川奈轻笑一声,看来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了。 小兰歪头,思索了几秒,回答,“因为当上原小姐说起以前在警署的事情时笑容完全不一样,”她的手放在胸口上,闭着眼,续道,“就比如我现在称呼您上原小姐您表现得也比身为虎田小姐的时候轻松自在。” 虎田由衣的笑容僵在脸上。 窗外,天空似乎已经放晴了。 不知从何处传出一声鸟啼。 “不如这样吧!”小兰睁开眼,“上原小姐今晚要不嫌弃到我房间我们一起睡吧!” “诶?”虎田由衣张大嘴巴。 “我也要!”黑川奈举手想凑热闹。 “那我能不能也……”柯南红着脸凑进来。 “好哇!”小兰欣然接受,“那我们把爸爸赶到沙发……” “喂喂凭什么把我赶去沙发?”一旁偷听的毛利小五郎埋怨。 “等等等等,”虎田由衣不清楚为什么十秒前还伤感的氛围顿时变成一片欢声笑语,虽然很不忍心打断这两个可爱的女孩,但她还是打算拒绝。 “有什么关系嘛~”黑川奈双手撑在脑袋后方,“说不定那个瘾犬还在生你的气,在外面不好下手回去把门一闭,大半夜的我可不好管你们的家务事。” 说完,她的胳膊就被小兰轻轻拍了两下。 “瘾犬,”柯南噗嗤笑出声。 她桀桀桀直乐,“话糙理不糙,反正你都被这样欺负了,闹脾气晚上不回去也正常,”她凑到虎田由衣耳边用气声说,“如果你还有其他目的,一味的顺从反而会适得其反哦。” 说完,她笑眯眯的躺回自己的位置,哼着小曲儿将杯子斟满。 虎田由衣沉思,黑川奈说的没错,自从嫁入虎田家后,为调查清楚所崇拜的甲斐玄人的死因她选择一味顺从,婚前刑警那股叱咤的豪气几乎已经消失得不见踪影,最近因为电子烟的事情虎田义郎对她也起了疑心。 在两人炽烈的目光中,虎田由衣答应了小兰的请求,毕竟虎田夫妇的房间就在毛利房间的对面,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也完全来得及相互照应。 “那我现在去找美森小姐让她再准备两床床铺铺铺……”黑川奈美滋滋地起身,却不料和捧着点心的黑川光打了个照面,话到嘴边结结巴巴拐了弯,“铺铺……在我床上我怕冷……” “小奈小姐,您今晚……不回来了吗?” 这人神出鬼没也不知道在她们身后偷听了多久。 柯南捂住嘴在旁边哧哧直笑。 “哈哈哈哈哈哈,小兰,我去找美森小姐再多准备一床被子,我今晚可能就不过去了。” 东大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头一甩,装作什么都没说过,迈着碎步,移到委委屈屈的男人身旁,“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出过人命的凶宅呢?万一你被木山淳介还是滨崎海人叼走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她盯着的是男人托盘里的点心。 黑川光的脸上就像变脸一般,委屈的神色恢复成了淡笑。 “小奈!”小兰被黑川奈的冷笑话吓得抓紧了上原由衣的小臂。 “没事!小兰,我相信上原小姐今晚一定能够保护好你的,”黑川奈只能双手合十眯着眼睛,“只是我这边……”她在其他人看不见的死角用鞋子根部敲了敲黑川光的鞋尖,男人立马就发出闷笑,“真的很不好意思,明明说好了今晚要一起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上原由衣也不得不答应两人的请求,说实话,她也没想好该怎么去面对失去理智的虎田义郎,方才的那副模样她现在想起还是会感到心悸。 “对了,”黑川奈咬着点心,看向给茶壶中加水的黑川光,“你在这里的话,内川那边怎么说?” 男人早已经准备好问题的答案,脱口回答,“我进厨房后不久美森小姐也到了,现在应该是他俩一起在厨房准备晚餐。” “既然这样,不如我也去帮忙吧,”小兰提议。 上原由衣也点点头,“毛利先生和柯南就在休息区,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 黑川奈也想上去凑热闹,被自家管家强行摁回沙发。 她不服,强行跟在小兰身后朝着黑川光做鬼脸。 很自豪地调出最拿手的酱料给小兰和上原品尝之后就被委婉地以厨房不够大为由劝离厨房范畴。 什么嘛,黑川奈站在厨房门口踢着脚底墙壁的瓷砖腹诽,在用目光瞪退对人数忽然增加表现出强烈不满的内川明正后找到了自己存在厨房的意义。 当这群人的保镖。 晚宴在七点。 因午宴所用的餐厅还保持着中午的模样,石下敬次特意换到另一个更加私密的房间用餐,房间不大,看着像是石下敬次独自一人的时候会使用的餐桌。 但也足够坐下所有人。 看见石下敬次后,黑川奈才想起来一件事。 她一面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一面从宽松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丢在桌上。 “那些石像我在他们准备晚饭的时候看过了,少了三。” 被塑料薄膜包裹着的正是石下敬次收到的匿名石膏像。 “或者说是只少了一个,”她用手指在袋子表面扒拉了两下,扒拉出两个明显不同的石膏像。 其中一个被鲜血沾满,另一个则是四分五裂,只能由单个脑袋和没有脑袋的底座分辨出是狄俄尼索斯。 “果然是阿加莎的无人生还吗?”黑川光从厨房里捧着菜品走出来。 柯南点头。 “什么阿加莎,侦探小说总有结局吧,”从房间里出来坐在末端位置一直保持沉默的虎田义郎忽然歇斯底里地吼道,“快告诉我凶手是谁啊!” 其他人只是用看着弱智一般的眼神略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真是可怕的戒断反应,”黑川奈的话音刚落就被虎田义郎狠狠瞪了一眼,只可惜她完全不带怕,还给对方一个白眼。 “奥林匹斯的十二众神齐聚于此, 食下致命毒果,十二剩十一; 奥林匹斯的十一众神相起争执, 五马分尸死不瞑目,十一剩十只……” 黑川光温和的声音轻轻哼唱着现场改编的阿加莎小曲儿,只不过悦耳的歌声下是令人寒噤的歌词。 “奥林匹斯的十位众神追随而去, 迷途迷途我如今身在何方,十只还剩九。” “好诗……好调,”黑川奈拍手鼓掌,还用袖口擦拭眼角的泪水,“真不愧是小光,文采飞扬歌声令人动容,我愿意封你为新世纪的莎士比亚。” “谢谢小奈小姐的夸赞,”黑川光也欣然接受。 柯南和毛利小五郎在一旁白眼快翻上天了。 “别说谜语,”内川明正跟在黑川光身后出来,将托盘上的食物放在石下敬次跟前后回到自己的座位,语气很是不耐烦,“那个什么阿加莎我也没听过,不过既然是侦探小说就会有凶手,只要把凶手找到一切也就真相大白。” “别急啊,”黑川奈把手放下来,眼角没有一丁点湿润的痕迹,“结局不是早已经告诉你了吗?” “无人生还,”柯南再次重申。 “开什么玩笑!既然有凶手,怎么可能会无人生还?!”虎田义郎将水杯砸在桌上,虎田由衣想制止也被他硬生生推开。 “我看,就是他们在捣鬼,”内川明正顺着虎田义郎的话,盯着面前的一对主仆,“说是管家,其实是你这贱人的情夫是吧,”他开始口不择言,“明明还是高中生,就和男人独居,真是下贱。” 他边说还边朝着黑川奈比出下流的手势,全场人的脸色都变得铁青,除了某个成为造谣主人公的少女,她笑嘻嘻地用手撑着下巴,身体还前倾到餐桌上,比了个手势,“接着说,最好是往我玩弄良家男的方向多说一些”。 内川明正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没等他开口,虎田义郎以更快的速度用手指着面色越来越黑的黑川光,口不择言,“你一个大男人跟着这种口口口好意思吗?对着裙子底下那点腌臜事摇尾乞怜你也是贱得不……” 在众目睽睽之下,虎田义郎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从椅子上滑落。 黑川奈站在他的椅子旁边,没人注意到她是何时跨过将近两米宽的餐桌到达虎田义郎身旁的,等看清她时,少女已经从黑川光手中接过温热的毛巾擦拭双手。 竟然这个男人也已经在她身后…… “呀咧呀咧,真是个不着调的男人,我都特地和他说了我喜欢听什么样的话,”黑川奈眯着眼,俯视被虎田由衣检查情况的虎田义郎,“看来虎田先生这段时间过于劳累,躺下就直接睡了呢。” 她的视线跳跃着,落到了内川明正身上,她露出两颗虎牙,笑得很是可爱,“你呢?内川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不过要注意的是……” “可、再、也、别、跑、题、了、哦~”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2、致命森林(十三) “好了!”主位的石下敬次猛地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台下的闹剧。 老人喘着粗气,发丝不再整齐,因木山淳介和滨崎海人的死亡、原野惠的失踪,让老人看上去年迈了好几岁,手指上的宝石戒指也黯然失色。 美森好永赶紧从位置上起身,安抚老人的情绪。 既然老头都发话了,内川明正的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他低头看向面前的晚餐,半声不吭。 黑川奈耸了耸肩,众目睽睽之下将那些石膏小人又放回了口袋。 石下敬次皱了皱眉,说,“那些东西还是放回到原来的地方比较好。” 黑川奈一边将东西塞回口袋,一边摇摇头说道,“既然凶手是想模仿无人生还的模式,那这些小人对ta来说应该会很重要吧,那放在我这里刚好,而且我从小就喜欢收集这种小玩意儿嘿嘿。” 石下敬次捏着刀叉的手指缩紧几分,不再做劝阻。 经由几人共同完成的晚宴,没有再发生其他意外。 用晚餐后,石下敬次以休息为由又回到了房间。 毛利一家还在回味黑川光的手艺,上原由衣则是在虎田义郎清醒后回房征求今晚和小兰一起的意见,和黑川奈料想的一样吃了闭门羹。 她可太熟悉这种男人了,脾气大、好面子但没能力。 就像死循环,做错事就将过错甩到其他人身上,小的时候怪母亲,谈婚论嫁后怪妻子。 不过这也是上原由衣自己的选择,也不好干涉。 几位女生坐在休息室里玩纸牌游戏,柯南则是趴在黑川光身边看着他在笔记本电脑上输入各种看不懂的符号试图破解手机密码。 “要是阿笠博士在就好了,”柯南喃喃道。 “阿笠博士?”黑川光问。 “嗯嗯,是我认识的一个发明家,”柯南回答,“对手机之类的东西很有研究。” 黑川光发出耐人寻味的声音,“原来是这样吗?” 他快速在键盘上敲打,“这样应该就行了,接下来只要等上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了……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柯南怔怔地摇头,他问,“黑川哥哥,你真的只是一名管家吗?” 黑川光发出呵呵的笑声,“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做的饭很好吃,还对电脑有研究、还懂得希腊语,”他掰着手指。 更关键的是…… 柯南低头,看似不经意地瞥过那双看上去又厚又硬的棕色作战靴,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产自salomon的quest4dforcesgtx,单只重量超过1千克,一般人除非重装徒步,否则不会轻易穿这种东西出门。 是个人爱好?或许有可能,但他在踩踏虎田义郎时候的精准度和力量控制都不是门外汉能够做到的。 “嗯……原来是这样吗?”黑川光歪了歪头,眯着眼睛回答,“但我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管家啊。” 他现在的表情竟然让柯南幻视成黑川奈,他哆嗦了一下,换了个问法,“那哥哥为什么也姓黑川呢?你看,像美森小姐就不姓石下对吧。” 柯南的音量没有特意控制,一旁打牌的几个女生也凑过来。 柯南看见黑川奈,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这么一个人,来当管家过于可惜了。 这个问题确实把黑川奈问倒了。 黑川光没有回答,反倒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少女,看着她想给自己一个什么身份。 她用食指撑着下巴,双唇微动。 她说,“小光师傅,你在成为管家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黑川光倏然笑出声。 “诶?就连小奈姐姐也不知道吗?”柯南震惊。 黑川奈懵懂地眨眨眼。 黑川光止住笑,没有犹豫开口说道,“小奈,你看你又忘了,”他睫毛弯弯,“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呀。” 黑川奈唰地一声凑近黑川光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嘀嘀咕咕咬耳朵,“真假,一开始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他稍微拉开和少女的距离,对着不明所以的众人解释,“因为我的双亲……因为意外去世了,黑川先生和太太就把我领养进黑川家,所以这也是我姓黑川的原因。” 其他人了然。 不对,黑川奈被黑川光用手肘隔开差不多十公分的距离,表情严肃。 很不对,黑川是她随口乱起的一个姓,更重要的是,她根本就没有父母。 她站在黑川光身旁,看着灯光洒在他谈笑的背影上,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有些陌生。 十点的钟声敲响,不知是谁打了个哈欠。 “那今晚要不就先这样吧,”黑川光收拾好东西,看着屏幕上还在缓慢爬动的加载框,“或许这东西要等到明天了。” 柯南略显可惜,但目前能够破解的办法只有这台电脑了。 黑川奈沉默地跟在黑川光身后回房。 她关上门,就被人从身后环住。 清冽好闻的柑橘味道瞬间从后颈传入黑川奈的鼻尖,只要一歪头就能蹭到柔软的充满香气的卫衣布料。 “怎么不说话,”他趴在黑川奈的肩头,将两人身体巧妙地控制在不超过五公分的距离,声音很闷,膝盖因为弯曲,正正好好顶在她的腘窝,“是不喜欢我对他们做出的解释吗?” 他侧过脸,将鼻尖埋在少女蓬松的发丝中想找寻对方的味道,却只能感到一阵冷冽的寒气。 笔记本连接着手机被随意放在地上,鼠标的按钮在被放下时不知碰到哪里,将加载界面整个关闭,露出了藏在后方的短信内容。 手机密码早已被破解,原野惠给滨崎海人传达的最后一封短信在屏幕上散出幽蓝色的光,洒在门口黑川光的背影。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小光,”黑川奈垂眸把玩着对方的手指。 白皙的指腹上布着许多老茧,和自己的伤疤不同,那些老茧是常年握枪所磨出来的。 “你说你是我过去……” “请您一直相信我吧,”黑川光打断了少女的话,他心一横,整个人压在少女身上,将两人间五公分距离消除。 身后忽然传来的重量和温度让黑川奈心悸,胸口的跳动开始加速。 “自始至终就没有什么黑川先生和夫人,救下我的,从来就只有小奈你。” 男人低沉的叹息在房间里响起。 “等到你回忆起一切,不,”他引导着少女转回来,指腹的老茧摩挲着她手上狰狞的伤痕。 这些蜈蚣般的伤口和滨崎海人平整的切口不同。 他不止一次在动物的尸体上尝试过,只有用刀口在血肉骨头上反复拉扯才能拉出这般扭曲的痕迹。 同样的伤口遍布她全身,尤其是脖子…… 他闭上眼,可这些伤痕就像烙进视网膜一般,如何都无法磨灭,再次睁眼,蓝色的瞳孔压抑着复杂的情愫,“那些痛苦的回忆记不清也没关系,就算是忘了之前的所有也没关系,有我在,我们重头开始就好,可以吗?” “请您,相信我。” 他牵引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那颗曾被穿透的心脏此时正强有力地震穿她的掌心。 夜深。 年迈的老人靠在金丝楠木制成的床头,眉头蹙起,指尖夹着一支粗实的雪茄,暗红的火烬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厚重的防弹窗外是宁静的后花园,月亮高悬在远处的塔楼上。 “老爷,您该休息了。” 美森好永无声地从黑暗中走出,拉过厚实的窗帘,遮挡窗外的一切。 石下敬次缓缓抬起手,食指轻轻一弹,烟灰无声坠在床头的烟缸中,碎成细微的粉末。 那双浑浊的眼睛在烟雾中显得深邃。 “美森,你要回仆人屋去休息吧,”他开口问。 “是的老爷。” “……” 石下敬次把雪茄放到嘴边,顶部的暗红骤然明亮,一缕缕青灰色的烟雾从他嘴角逸出,“今晚就留在主宅吧,一个人回去不太平。” 美森好永整理窗帘的手一顿,应下。 等石下敬次将雪茄放回烟缸的凹槽中,美森好永确认火光完全消失,才退出房间合上房门。 走廊上灯火通明,所有的一切在强光下纤毫毕现,挂画上的圣母睁着慈悲的瞳孔无神而诡异地注视着走廊上的人影。 美森好永独自在走廊中行走,脚步声轻轻敲击地面,面前忽然出现的黑影让她眉心一紧。 “内川。”她的声音平稳无波澜。 “哟,美森,”内川明正叼着没有点燃的烟,“老爷睡下了?” 美森好永点头回答。 “你现在要回佣人房?” 她没有回答。 内川明正嗤笑,“我劝你今晚就别回佣人房比较好,大半夜的,得经过滨崎海人的尸体吧,渗人就罢了,别给凶手机会,我可不希望明天一觉醒来发现你人没了。” 老妇人的眼中滑过一丝锐利,她平静地开口,“您的关心我收下了,您呢?今晚还回去吗?” 内川明正从都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和美森好永擦身而过时摆手,“我?我当然得回,我可不怕滨崎海人和木山淳介,凶手来找我更好,正好缺一个升职加薪的机会。” 男人的背影随着话音消失在美森好永身后的拐角。 她知道他的目的,也知道他所走的方向是豪宅的监控室。 但这一切与她何干? 漆黑冰冷的器械室在门打开的瞬间同时闪起光。 成百上千张大小不一的液晶屏组成矩阵占据正面墙壁。 其中最中心的六张屏幕跳跃着雪花噪点。 内川明正再次调出监控被破坏前的录像。 只见屏幕的中心闪起一点火光,不出一秒,屏幕就再次爆发成雪花噪点,发出滋滋滋的电流声。 心中的郁气无法释怀,好在,听说他们捡到了那个东西,正好,他也可以利用一下。 内川明正把耳机带上,除了被损坏的玄关客厅的六处监控外,房间里的监控只是被其他装饰物挡住,不影响窃听。 …… “不是说好只要破解了手机就能立刻知道凶手吗!” 黑川奈愤怒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 “现在闭口不谈是什么意思!黑川光!” “小奈小姐我……” “你什么你!” 沙沙沙的声音响起,内川明正听不出是什么声音,只知道两人白日里你侬我侬的两人陷入了争吵。 “我也听你说的,把那些个倒霉的石膏取了回来。” 塑料的淅沥声,什么东西接二连三地砸在地面上发出哐当的声音。 “……如果不是小奈小姐你在晚宴上逞能,虎田义郎早就已经露出破绽!” “什么?!你竟然还要等他露出破绽!我当初为了聘你当保安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黑川奈的声音歇斯底里,带着哭腔,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你当初的信誓旦旦呢,下一个被杀的可能就是我了,说好的你会保护我……现在都是空谈。” 两人的争吵愈发激烈,就连黑川光的口吻也越来越差。 “冷静点!我现在不就是在保护你吗?这些石像,我巴不得把它们全都丢到悬崖下边!现在线索全乱了,手机的资料也已经全部清空,你让我怎么办?我怎么确认凶手?” 内川明正敲击着耳机的手指一顿,寂静的监控室回荡着他的冷笑。 “等等,来信息了!” 两人的争吵戛然而止。 “我已经找到凶手,如果你也想知道,请到……”黑川奈将手机上的文字念出来,“我要去,我再也受不了了。” “小奈小姐你不能……” “闭嘴!”急促的脚步声在耳机里回荡,“我现在就出门去,你如果敢跟上来……你尽可以试试。” 脚步声由近及远,房门发出嘭的响声。 监控室。 内川明正捏着耳机,屏幕墙的冷光在他裂开的嘴角投下深邃的阴影。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3、致命森林(十四) 深山的夜晚寂静,偶有水滴砸在窗上发出声音。 房门打开,一道人影出现在壁灯之下。 脚步悄无声息地穿越其他客房走向相反的方向走到厨房,推开门。 白天的时候石下豪宅并没有被探索完毕,在主客厅后方的中心楼梯二层通向的是石下敬次的书房和主卧,在一层后方还有隐藏在暗门后向下的楼梯。 豪宅的负一层是下午帮厨时候发现的,因为要帮助石下敬次一起到冷藏室去取食材。 经美森好永介绍,为方便厨房备餐,石下敬次特地在厨房和地下室安置了电梯,无需从主楼梯走也能够轻松到达地下一层。 电梯开关在厨房边缘的暗处,此时轿厢停在-1的位置。 梯门打开,脚步声在轿厢站定。 再次打开便是地下室的主道,出来就能看见冷藏室,旁边则是在下午监控中看见的用来丢弃垃圾的垃圾箱。 冷藏室很大,下午下来的时候内川明正表示里面温度过低,冒然进去可能会出现意外,所以是他独自进去领取食材。 脚步没有停留,径直朝着主道更深处走去。 地下室灯光昏暗,每隔两米才有一盏昏黄的壁灯,墙面时而挂着人画,时而摆放大卫的雕塑,这群死物唯一的特点就是空白的、对准了走道的瞳孔中纷纷闪着红光。 每一个经过的人都是它们的目标。 但来人不显慌张。 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富有节奏的声音,每一步的时间竟然都相差无几。 距离冷藏室最近的房间在两百米外,这个方向如果放到地面上,就能发现已经逐渐超出了豪宅的占地面积,朝着远方布满迷雾的森林而去。 脚步声在第一扇房门前停下。 不同于上方的房门,这里的门更像是仓库会使用的铁门。 灯光忽明忽暗,铁门的缝隙里夹着灰尘,但把手却是干净整洁。 推开门向前迈进一步,极其复杂且极具侵略性的化学制品的恶臭和血腥涌入黑川光的鼻尖。 散落在地的塑料桶、烧杯,各种颜色可疑的粉末,以及……堆放在墙角的罂丨粟果和两米宽的台面上已经发黑的鲜血。 脑后,空气发出尖叫。 一股带着杀意的劲风破空而至。 黑川光没有一丝迟疑地以左脚为轴,动作流畅且迅速地旋转,右脚精准无比地击中袭击者的手腕。 乒—— 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长刀擦着黑川光后颈半寸不到飞到空中,冰冷的刀锋甚至划断了他的几根短发。 刀刃旋转一周后,成功落进他手中。 “呼——,”他舒了口气,“真是危险,这种厨具请不要在下厨之余玩弄呢,内川先生。” 他朝着身旁后退一步,成功闪躲因全力一击落空导致重心不稳的内川明正前倾的身体。 内川明正一屁股坐在沾满黑色血迹的地板上,直到听见男人的声音,他才彻底看清楚前来赴约的人是谁。 “怎么是你?”内川明正胸口剧烈起伏,眼睛不停地在砍刀和男人之间游离。 “您的意思是为什么来的人不是小奈小姐是吧,”黑川光动作优雅地将砍刀放到脚下,他的手上甚至还带着手套,以防之后警方检查凶器会提取到他的指纹。 “是骗你的哟,”他的视线上移,想找到房间里的监控摄像头,可惜石下敬次似乎也知道自己干的都是些违法的勾当,所以监控只限定在走道,续道,“我怎么可能和小奈小姐吵架呢?只可惜,”他低下头,口吻稍有遗憾,“没能让小奈小姐看见我制服凶手的英姿,否则说不定还真能够升职加薪成功。” 他一脚踩在企图夺刀的内川明正的手腕上。 沉重的作战靴让男人嘴里止不住地发出尖叫。 可惜豪宅房间的隔音很好,并且这还是已经距离豪宅一段距离之外的地下通道,无论再怎么叫唤都不会有人听到。 “那你们所说的手机数据清空……” “嗯,没错,也是骗你的,只是我没想到小奈小姐那别扭到可爱的演技,没想到还真有人信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内川明正强忍痛苦,他被踩在地上的手指已经完全骨折,想要再拿起砍刀的可能性极小,更不用说这个人身上或许还有消音枪。 这场游戏他已经输了。 “发现什么?发现内川先生你就是杀害木山先生和滨崎先生的凶手吗?”黑川光柔和的声音在内川明正听来就像是地狱在低语,“要不您猜猜看是哪个地方露出了小辫子?” 那双作战靴缓缓施力。 内川明正觉得自己的手腕正在变成肉酱,手腕也整个被踩断,他双眼赤红地看着那只棕色的作战靴。 “不猜吗?” 黑川光声音冰冷,在自说自话和行事作风方面,这对主仆如出一辙的恶趣味。 内川明正冷笑两声,“你和你那个高中生主人并不是真正主仆关系吧,”他换了个话题,企图用黑川奈来激怒男人,“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这种……这种身手。” 黑川光沉默片刻,冰蓝色的瞳孔在内川明正身上打量,忽然笑了,“我是谁吗?我只是黑川家的一个普通管家罢了,至于身手。” 他的笑声未停,“毕竟我可是她的学生,怎么能给她丢脸呢?” 没等内川明正仔细思考这句话,他的后颈一疼,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黑川光迅速把灯关上隐匿在门后——之前内川明正用来埋伏自己的位置。 外面的走廊或走或跑地响起拖沓的脚步声,听着像是穿着客房里备用的拖鞋。 他听见男人的喘气声越来越近,直到虎田义郎的脸在门缝中清晰呈现出来。 黑川光瞬间就明白了内川明正话多的原因。 但凡他身手差一点动作慢一点,结局都有可能不同。 结局一是被内川明正杀掉,结局二会被虎田义郎指控成为凶手。 虎田义郎看见房间里的躯体发出了尖叫,下一秒尖叫戛然而止。 他倏然软下的躯体被黑川光准确无误地接住,放在一旁靠墙的位置。 无需担心两人会醒来,无论是招式还是力度都是由黑川奈精心设计过和实验过,昏迷半小时以上完全没有问题。 黑川光想检查房间,可房间里除了白日内川明正杀人时留下的脚印其余地方都堆了薄薄一层灰尘,他这双鞋一旦踏入恐怕会对警方调查造成困扰。 所以他只是站在门口根据房间里的血迹判断出血量是出自滨崎海人一人而非和原野惠两人就离开了现场。 顺便还扯过内川明正放在口袋里的钥匙。 走道上画像眼睛里的红光已经全部消失,应该是小奈小姐成功控制了监控室。 他往下继续走。 接下来的几间仓库就没有什么实验器材了,只不过地面上堆积的蛇皮袋,和散落在各个地方的已经枯萎的罂丨粟果都无一不在说明这些仓库的唯一用途都是用来存放毒品。 几间房间走完,没有原野惠的踪迹。 再向前,在分叉口处,黑川光选择了左边。 地道绕绕弯弯,但能明显感觉是在往庄园的方向,但路上的装饰与来时完全不同,这条路没有监控,也没有过多修饰,只是很简单的水泥路,每一米墙壁上都镶嵌了夜明珠来照明。 尽头是一部电梯,电梯中仅有一个按钮,通向二楼。 轿厢显示屏上的数字犹如幽灵闪动,梯门无声从两边滑开。 门外已经回到石下敬次的书房。 黑川光换了一副手套,晃进书房,确定此时房间的所有监控设备都处在休眠状态,快速检查石下敬次的书桌。 在最底层一上一下的抽屉里找到两种信封,一个纸张华丽,是黑川和毛利所收到的,另一个则是空白的、没有任何内容。 电脑桌面上,email的光标跳跃,一条从柏林发来的短信映入黑川光瞳孔。 他正欲打开信件却猛地抬眸。 书房门被打开一条一指宽的缝隙,一双没有波动的眼睛出现在门外。 安静无声,房门被彻底打开,美森好永站在书房中央,所有东西都和她离开前一样,桌面上的email一闪一闪,等着明天石下敬次睡醒后来查阅,就连书架后方的电梯显示屏都显示轿厢停在负一层。 书房没有任何异样。 时针指向了一点。 “黑川先生,”身后的声音犹如幽灵一般喊住正在走廊里的黑川光。 男人身体一顿,似乎是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到。 他回过头,向来人点头,“美森小姐。” “这么晚了您不在房间休息,有什么事情可以联系我呢,”老妇人脸上一片祥和,扫过他脚底的军靴时笑容却不达她的眼底。 黑川光笑着,和这个险些发现他在书房的老妇人打太极,“我以为您已经回佣人房休息了。” “今晚我整晚都会在主宅这边,您有事可以随时唤我,”她颔首,站在原地,似乎要亲眼看着黑川光回房才罢休。 黑川光也不啰嗦,往回走两步,“对了,那内川先生……也在主宅吗?” 美森好永眉头一皱,回答,“这个我也不清楚,他说要晚点才回佣人房,现在也不知道在哪。” 男人的嘴角在阴影处勾起,他或许知道原野惠被藏在什么地方了。 怪不得下午的时候脾气暴躁的内川明正会说那种话。 但他面上没有丝毫变化,“那我还是明天再找内川先生吧,现在确实有些太晚了。” 老妇人嘴角张了张,最终还是问出来,“您找他有什么事情吗?这么晚了。” 黑川光的瞳孔在灯光下晦暗不明,回答,“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和内川先生讨论一下明早早餐的事情,您是有什么顾虑吗?” 美森好永的肩膀向下松了半公分,她摇摇头,“内川虽然人看起来很暴躁,但厨艺您就放心吧。” 走廊里是黑川光轻笑的声音。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消失在两处不同的拐角。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4、致命森林(十五) 深山的夜晚寂静,偶有水滴砸在窗上发出声音。 房门打开,一道人影出现在壁灯之下。 脚步悄无声息地穿越其他客房走向相反的方向,朝着白天塔楼方向快速移动。 晚上的走廊和白天大不相同,亮堂是亮堂,墙壁上的画像有差别也是真的有差别,但差别微乎其微,还极其容易看花眼,稍不注意就会迷失方向。 黑川奈越是在走廊里穿梭,心中就越发笃定方向,不用刻意寻找就能找到监控室。 监控室空无一人,墙壁上的屏幕和壁画没什么两样,每个客房都装了摄像头,她甚至还能看见小兰和上原由衣躺在床上小声交谈,另一边的柯南独自在房间里双手枕在脑袋下方思考。 对了,还有在房间里不停来回踱步的虎田义郎。 她可没有偷窥其他人坏毛病。 好在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家小管家的踪迹,就在她脑袋的正上方,一抬头就能看见。 走在昏暗走道中的男人忽然转头,心有灵犀般的对着镜头的方向朝她眨眼,她噗嗤一声笑出来,把手肘撑在冰凉的桌上托腮专注地看着屏幕中的人。 只可惜监控到一半的时候就断了,也不知道石下敬次在负一楼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连自己的监控都不敢装。 算了,黑川奈带着手套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动,将黑川光出现过的镜头全部删除,还十分顺手地植入了小病毒,在接下来一个小时内,全庄园的监控将全部瘫痪。 无他,只为了后续警方搜集证据的时候能装傻充愣。 “ok,这样就没问题了,”她按下回车,整面墙的屏幕瞬间熄灭,监控室伸手不见五指,“这样就可以去做点其他事情了。” 庭院中无比寂静,冬夜不像夏夜那般还有蝉鸣,黑川奈走在石板路上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裹挟着风声。 沿着花丛的方向缓缓前行,依稀能够从脚下的土地里感受到在很久之前这里曾经有过一条笔直的道路通向远方的塔楼。 按黑川奈的脚程,数百米的路途不到两分钟就走完。 她站在塔楼底端。 从下往上看这座庞然大物更为壮观。 塔楼高耸在圆月下方,再前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寂寞独立,如同故事中的画面。 塔楼下方有一扇年久失修木门,门上的锁头已经生锈僵硬,用手轻轻一推就发出吱呀的声音在夜里很是清晰。 黑川奈迈开腿,整个人陷入进黑暗中。 一束光从她手中的手机里直射出来,光亮中满满的灰尘在漫天漂浮。 她把面前快飘入鼻腔的灰尘扇走,控制光亮四处观察。 “竟然还挺温馨的,”她迈开一步,看向墙壁上那些比她稍微高一点的刻痕,取下后脑勺的簪子飞速地在墙上划过,别无二致的痕迹让她嘴角勾起饶有兴趣的弧度。 再无意识地将手下的塑料袋子掀开,看都没看一眼,就坐到下方的沙发上。 只要伸手,就能摸到沙发旁的水杯,她用手电筒照着杯子,里面的满是蛛网,细丝颤动,从里向外拨开一条缝隙,一蛛一人隔空对视。 黑川奈默默放下水杯,脚边用力,老鼠的嘶吼声格外惨烈,再顺势一踢,将可怜的,已经被活生生踩断脊梁骨的老鼠踢到外边的草丛。 塔楼的黑暗里立马传出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灯光照去的前一秒瞬间安静。 房间的大致布局黑川奈无需怎么看就全弄清楚了,一个客厅,布置的十分简洁且性冷淡,和主宅里那些名贵的装饰格格不入。 在角落是向上的旋转楼梯。 二楼和三楼都是房间,二楼房间的布局更加简洁,只有一张单人床架子和木桌,甚至连衣橱都没有,比极简还极简。 木桌上放置着一个空白的相框,黑川奈的是视线在上方留存不到两秒。 至于三楼…… 黑川奈的手在触碰到房间门把手的瞬间就松开。 这里就不用看了。 她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接着往上爬。 楼梯一直延伸到顶楼,从顶层的窗户往外望,无论是悬崖还是整个庄园,甚至连下山的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有意思,但不多。 黑川奈心想。 她低头看着蜿蜒着、深不见底的楼梯,露出一个坏笑,掌心用力,整个人悬挂在窗户外边。 如果这时候山里有人朝着塔楼的方向抬头,就能看见在一个清晰的黑影映在月亮中心。 纵身向下。 夹杂着雨后泥土芬芳的冬末夜风吹拂着她的侧脸,碎发朝着身后漂浮在空气中。 她迅速下坠。 常人看来无法控制的时间和画面在她眼中是被放慢旋律。 “bingo~” 黑川奈抖了抖有些抽搐的脚踝。 好久没这么玩了,一时间差点没缓过来。 她从花丛中的小土坑里蹦出。 塔楼的下方就在她刚刚降落的位置有一个小土坑,里面土质比两步外结实很多。 黑川奈若有所思,转身又回到了最初的客厅,因为在这里还有一条向下的路。 她的好奇心可谓是已经被调动到完全高涨。 今天是非得摸索个一清二楚不可。 楼梯越往下就越是狭窄,黑川奈能够感觉到这条路是在往回走,可又不是豪宅走廊那般有壁灯照亮。 岂止没灯,说伸手不见五指也不夸张。 起先她还可以通过手机照明,可在灯光扑闪两下之后……没电了。 “让你玩手机!爱玩!”黑川奈絮絮叨叨地往前走,她的夜视能力还算可以,况且走道也是笔直没有分叉。 行走了将近五分钟,前方出现亮光。 每隔差不多十米的地方,墙壁上都有镶嵌着能发光的石头,她记得在库洛洛的藏书里看见过是一种叫做“夜明珠”的东西,之后去了的贪婪之岛也有类似形状的照明卡。 有了夜明珠向导,这条路就好走多了,地底下安静无声,不知走了多久,路过几条分岔,她都跟随直觉向右拐去。 这条道应该是后来才修建的,用料和主路有所不同,设计风格也有所差异。 道路愈发扩大,只不过路径却是变差了,本来的石板路也变成了土路,好在还算平整好走。 黑川奈算着时间,应该走了四十分钟到一小时,她的脚程不慢,如果是换成其他人走恐怕还需要花费更多时间。 在这么一栋豪宅下方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吗? 她越走越奇怪。 石下敬次这家伙到底窝在山上干什么? 复行数十步。 不远处豁然开朗。 黑川奈踩在泥泞的道路上,从一道倾斜的石门中走出,顿时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石门很高大,将近两米多三米的样子,屹立在山坡上,衔接着隧道的部分还单独开了好几个房间,房间倒是没有塔楼那般破旧,只不过把手上也布上了一点灰尘,看来是有一阵子没被使用过。 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决定不去探测那些房间了,反正这种东西又不会跑。 她朝着脚底下清晰可见的小道进发。 地底隧道一直的终点是庄园边缘一直延绵整个后山的原始森林。 森林还并非是道路的终点。 鹅卵石小道连接着隧道大门和森林深处,路旁还装有小夜灯供以照明。 天空上被茂密的枝叶遮挡的严实,看不见夜晚的晴天。 好在出了隧道后,四周有了声音。 长野不愧是多山区域,黑川奈感慨万分。 山多林也多,原始的地方容易出现野生的物种。 狼嚎将她包围,也真亏石下敬次竟然敢选在这种地方建豪宅,也不怕半夜睡着的时候被狼叼走。 不过还行,就算出现也没事。 黑川奈将第十只扑过来的灰狼踹飞出去,剩下那些藏在黑暗树林中的鬼火一般的狼眼伴随着嗷呜嗷呜委屈吧啦的叫声消失在丛林。 再往前一百米,脑袋上方的天空变得可见,圆月的光也能照到她的手臂。 一片空旷的枯地映入眼帘。 黑川奈的鼻子更痒了,连连打了三个喷嚏。 风吹过。 啪嗒一声,膝盖旁的枝干上枯萎的果实砸在她的鞋面,掉在地上。 灰褐色的东西差不多拳头大小,外表的皮已经被晒干,黑川奈用脚蹭一下都剥落下来,露出里面的果实。 她捡起果实,手指一碾,白色粘稠的汁水渗进她的指甲。 罂丨粟 “口(一种植物),”她恶心到额头上青筋浮起,头皮都被拉扯开,把那玩意儿往枯萎的果田砸,惊起藏在洞中冬眠的毒蛇。 当它们想攻击入侵者的时候却被活生生绑成了蝴蝶结丢到灌木丛中。 黑川奈满脸嫌弃地把手指放在古树粗糙的树皮上抹擦,试图消除那股苦味。 可等到她指腹的皮肤都被磨破了还是有一股臭味似有似无地钻进她鼻尖。 受不了了,必须回去洗手——拿消毒液洗! 黑川奈的手不停握住又松开,握住又松开,胳膊伸得笔直,却时不时犯贱把手伸到鼻子下方闻又是一阵反胃。 她想往回走,可脚却不受控制地上蹿下跳,绕着罂丨粟田从头走到尾,估摸着不下50亩。 冷静,奈,冷静,在流星街的时候什么味道没闻过? 不就是小小罂丨粟? …… “咦啊啊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森林中爆发出的吼声惊起四方鸟雀,黑川奈将发簪锋利的尖端对准沾满乳丨汁的指甲。 轻轻一挑,整片指甲不翼而飞。 “呼……这下舒服多了。” 没了恶心的感觉,她的大脑也回归正常运转。 她坐在一盏灯上,眺望着整片罂丨粟田。 怪不得近几年石下敬次消失在众人视野中,并非生意遭阻,而是去实现产业转型了说是。 隧道门口那几个类似仓库的东西她也懒得回去看了,功能用脚想都能想出个大概。 也难怪虎田义郎那么大瘾,电子烟里的东西也恐怕是纯得不能再纯。 黑川奈望天。 天气晴朗,天空中星星点点。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 况且那条路不合法不合规,她事后总不能带着其他人沿着那条一看就是偷摸出来的地道来这片罂粟田吧。 如果说是梦游随便走误入森林,然后用鞋拍晕那些看守的狼和冬眠的蛇听起来好像听感会更好? 黑川奈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就是梦游! 她最会梦游了! 在月光的照射下,黑影不断从枝头掠过,似乎是风动。 梦游中的黑川奈踏在郁郁葱葱的树木枝干上,每每隔个一两米脚下都会用力将树枝踩断。 虽然缺德,但治路痴。 速行几百米,罂粟果那股糜烂的味道才稍微淡弱,但紧随而来的是另一股刺鼻的灼烧味道。还未完全从森林中出来,天空就已经如同白昼般明亮。 应该还没天亮吧。 黑川奈抬头看向远处还笼罩在黑暗中的夜色。 …… 不,并非天亮! 她从树林中跑出来,不远处的庄园里,火焰正熊熊燃烧!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5、致命森林(十六) 贪婪且迅疾的鲜红野兽沿着佣人房的木墙疯狂向上攀爬、吞噬一切。 浓烟裹挟着刺目的火星冲上夜空遮蔽了漫天星月。 木屋化作火笼,木块在高温中吱呀尖叫,噼啪作响。 佣人房门口由园丁精心培育的、本该在不久后迎接春日第一缕暖阳绽放的植株也在灼烧中焦枯。 起火的地方是石下豪宅侧边的佣人楼,美森好永和内川明正的居所。 黑川奈加快了脚下的速度,疑云将她笼罩。 她确信在塔楼上方时佣人房还没有着火。 难道是小光那边出了问题没弄掉内川明正? 似乎只剩下这个可能。 她的心脏被无形的手掌捏紧。 柯南只觉得身旁一股风吹过,身边竟然凭空多出一个人,胳膊被外力拉扯强行抬起。 “黑川光呢?!”她的面孔在火光的映照下白得可怕。 柯南的胳膊被她拽得生疼,脑内一片空白忘记了回答。 “他在里面吗?!” 黑川奈破碎的声音仿佛从喉咙里用尽全力挤出来。 “小奈小姐。” 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黑川光拎着水桶,那张俊脸上还带着烟雾熏出来的黑印。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面容不整,用空着的手去蹭那块黑黑的地方,结果这张脸都变得脏兮兮的。 黑川奈眼睫一阖,迈开步子精准地扣住男人的手腕朝自己的方向一带。 水桶掉落在地,溅出的水浇在发出热气的草坪上。 一米六不到的少女在火光中抱住高大的男人。 他温顺地弯下腰,眼中橙色的涟漪流转荡漾。 “我没事,”他说。 “我可不是在担心你,”黑川奈闷闷地回答。 “是吗?”黑川光轻笑,“那就当我在自问自答吧。” “哼!” 她拉开两人的距离,在黑川光之前夺过掉在地上的水桶。 “怎么着的火?”她向在场的两个男人问。 在她的提问下,柯南也回过神,他的胳膊里的骨头仍在隐隐作痛。 “上原小姐一直觉得内川先生很眼熟,在睡觉前终于想起了内川先生的真正身份,我们本想立刻告诉大家真相,却没想到佣人房突然着火,”柯南尽量简短的描述,他的脚下还放着一截水管。 “小奈!你来了!” 小兰的身影被火光照亮,她的长发束在脑后,白日里的裙子也换成了长裤,脸上还沾着飞扬起来的黑灰,眼角在猎猎火焰中似乎有些湿润。 “你去哪了!我一直在你的房门口敲门可是都没有人!” 黑川奈的手被黑川光牵着,趁着大家都着急忙慌脑子不清醒现编了个理由。 说完后她直接撸起袖子,望着眼前已经完全被火势吞没了的佣人住房。 房子完全是木头建筑,一点就着。 再加上白天下过雨的缘故,山顶的风很大,如果放任火势不管,不出几个小时包括整个豪宅和花园都会付之一炬,甚至整座山都会被波及。 她的余光瞥见在美森好永的搀扶下步履踉跄的石下敬次,再想起后山的那片罂丨粟田和自己丢失的指甲。 拿着水桶的手忽然就觉得很沉重了怎么办。 就这么把一切烧掉似乎也挺好的。 开什么玩笑! “这里没有消防设施吗?”黑川奈转头问道。 “有的,但那个东西实在是太沉了,爸爸和上原小姐必须一起才能控制住,”小兰拎着水桶,带着黑川奈和其他人赶往现场。 手上的两桶水下去,用处不大。 脚底下的火苗熄灭了,但也是只暂时逼退,风一吹,更猛烈的火焰让人无从落脚。 这样下去根本不行。 黑川奈观察四周。 她的脚边,一根巨大的、疯狂扭曲着的消防水管被毛利小五郎和上原由衣一前一后抱着,只是两人在水压反冲力下摇摆不定,即便是半蹲重心下沉也只能勉强控制水管的方向。 他们身上的睡衣都已经被汗水和灼热浸湿。 可水柱在滔天火势面前显得杯水车薪,水汽瞬间蒸发成白雾,被火焰吞灭。 还有不停用水桶接水来回跑的黑川光、小兰和柯南。 她咬牙,站在离火势最近的地方。 火在呼啸。 头发被热风吹得狂舞,墨绿色的双眼在火光的映照下亮得惊人。 “给我,”她站在毛利小五郎跟前,不由分说地将两人都无法控制的水龙牢牢地禁锢在手臂中。 毛利小五郎和上原由衣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将他们手上的水管抬起,瞬间从他们怀中脱离。 两人脱力地向身后倒去,面带惊愕。 “还愣着干嘛,快去帮小光和小兰!”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朵。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以黑川奈的水压为中心,火舌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炽热的蒸汽混合着黑烟冲天而起。 手上的重量不是问题,可抱着这么个大家伙,她的全身被火焰烘烤。 无论对能力的掌控有多娴熟,人类对火的敬畏仍旧刻在每个人的骨髓中。 黑川奈深呼吸一口气,从皮肤中渗透出白色的雾气包裹住全身,将那些从火中迸溅出来的木头的残渣反弹回地面。 过往的人来来去去,没人能够看见黑川奈身上的气,她就像一尊雕像寸步不离站在火光中。 不够,远远不够。 黑川奈咬牙,这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竟然能够在短时间烧成如此旺盛。 “口口,狗口的石下敬次你有完没完!自己住豪宅给下人住木屋!!!” 她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 声音迎着顺风,清晰无比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信不信老娘立马去放火把你的豪宅和后边那堆东西全给烧了!!” 如何起火得打个问号,但佣人房的构造就简单多了,但凡是钢筋混泥土或许都不会着得这么厉害。 黑川奈越想越气,干脆把手上的东西一丢,气势汹汹打算当场去找石下敬次算账。 “慢着慢着小奈姐姐,”柯南赶忙将木桶里的水泼进火海,小跑试图阻挠黑川奈的步伐,可惜成效并不显著,他赶紧喊住跟在黑川奈身后的黑川光,希望这个年轻人能够劝一下自己的雇主。 但他忘了黑川光跟随的方向从来就只有一个。 比火宅更严重的危机似乎在酝酿。 “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上原由衣的声音响起。 “还能有什么声音,让我把石下那家伙给弄了先……” “不对,确实还有其他声音!”柯南用身体挡在黑川奈前行的路上,他身上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出睡衣上原本的图案,“这个声音……莫非是!” 男孩猛地抬头看向远处悬崖上方的天空。 伴随着第一缕阳光,天际线的方向,一个深色的、带着巨大旋翼的剪影踏着鱼肚白疾速飞来! “爸爸!是直升机!” 小兰指着天空的剪影,那个影子迅速变大,外面的涂装也变得清晰,樱花花瓣发出强有力的反光。 “警察!”小兰顺着胸腔里的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出来,因为过度劳累,她几乎快站不住,还是柯南在背后死死地撑住少女才不至于倒在泥地上。 “警……察,”上原由衣的泪在火光中晶莹剔透,“阿敢……” 听见关键词汇的黑川奈瞬间冷静,朝着上原由衣的方向侧目,但对方已经将眼角的那抹泪拭去,徒留眼角黑色的烟灰。 上午十点 经由消防队长达三小时的抢救,佣人房的大火终于被扑灭。 漫天浓烟遮云蔽日,昨日白天里精致好看的木屋现在只剩下一堆漆黑的残梁。 废墟当中,一个被烧成黑炭的娃娃躺在残渣中,双眼无神地望向天空。 “您现在还记得些什么吗?” 休息区内,一个寸头的刑警拿着笔记本和笔对躺在沙发上的原野惠小心翼翼询问。 刑警是长野县警察本部搜查一课的巡查部长土屋敬大。 原野惠是在距离佣人房十米外的草丛里被人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因一氧化碳中毒而昏迷不醒,经过警方的急救才刚刚恢复意识。 直到土屋敬大发问的的前一秒她仍捂着头意识不清。 按理说她应该搭乘救护车下山,而非仍留在山上,但因为她是案件的重要证人,被土屋敬大的两个上司决意留下。 在火势得到控制后,消防队就已经离开。 命案是警察本部刑事部的责任范围。 从某种程度上,留下来的几位都还得感谢这场大火。 正是山顶上的这场火让山下的居民意识到不对及时报警。 在消防队上山的途中,发现道路被泥石流堵塞,紧急联系警察。 因没办法了解到山上的情况,警方派出直升机先行探查情况。 山路畅通后消防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参与灭火行动。 在得知山上发生了两起命案后,长野县警察本部也是派出刑警上山,目前两名在长野县赫赫有名的警部正在命案案发现场进行侦查。 客房里,黑川奈将昨天来不及收拾的纸张捡起,蹲在壁炉前,看着上面“再生气声音再大一点”“吼我,大点声”的字样泛出红色金边、变成灰烬。 她们的行李已经打包好了,两天一夜确实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打包的,就是得当心一些属于黑川光的小玩意儿需要藏好别被警察发现罢了。 她等灰烬中的红光完全消失,想了想,不放心,回头问,“藏得住吗?万一他们要搜行李怎么办。” 身后,黑川光正把背包的背带拨成习惯的长度。 脸上那片黑雾已经洗干净,左脸是黑川奈亲手贴的纱布,他的脸在昨晚不小心蹭伤了一片。 他盯着黑川奈认真的瞳孔,嘴巴向下,“万一被发现怎么办呢?” 黑川奈皱紧眉心,小声道,“真藏不住?” “毕竟枪不是其他东西,一扫就出来……” “我偷偷帮你藏车上,现在就去,快给我,”黑川奈拉扯着男人身后的背包。 黑川光忍不住了,爆出一声爽朗的笑,“没事的,不会被人发现。” 他湛蓝的瞳孔流光溢彩,“而且我和内川明正说好了,他会对我们的事守口如瓶的。” 黑川奈不解,“真假,他有那么好心?我怎么觉得他像是那种巴不得在村口拿着个大喇叭满天下告知的人?” “真的真的,我从不骗小奈小姐,”黑川光眯着眼睛点头的样子像一只乖巧的大猫,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既然你这么说了,”黑川奈放下半人高的背包,“算了,反正到现在都找不到他人,八成是已经提前跑路了吧,”她背起自己的小书包,在玄关处穿好鞋,打算对本周的长野之旅告一段落。 但身后的人却站在原地,望向门口,陷入沉思。 “走吧,”她说。 “啊?嗯。” 两人回房不到一个小时,黑川光已经不止一次如此发呆,这在以往是极其罕见的现象。 这个人在试图回避什么东西。 黑川奈的直觉告诉她。 她眯起眼睛,猜测,“还是说……你其实害怕警察?” 黑川光笑着摇头,他迈步向前,走到她身边,点了点少女的鼻尖,“还真被小奈小姐说中了,我最害怕的就是ho……黑川(kurokawa)警官的不着调,老把自己带到危险的处境。” “哈?”她瞥嘴侧目吐槽道,“真是的,你现在说话越来越不正经,也不知道去哪里学来的。” 黑川奈的笑声更加抑制不住。 “不准笑!菜死了,弄个内川明正还弄出伤,”黑川奈被黑川光笑得丢了面,蹭蹭两下又把鞋脱了蹦到黑川光旁边,用同样扎着绷带的食指去戳对方脸上的纱布。 “疼不疼!疼不疼!”她一边戳一边念叨。 黑川光只觉得被纱布覆盖的地方痒痒的,像是小虫子在爬,爬着爬着就爬到他心里去了。 他摇摇头,敛着笑,视线触及到少女食指上的纱布时眼中流露出心疼和转瞬即逝的冰冷。 “不疼,远远不如您的疼,”他说。 黑川奈瞪大圆眼,手上的幅度更大,刻意忽略男人后半句话,夸张道,“疼不疼疼不疼!”她迅速趴到黑川光肩膀上小声呵斥,“快点说你疼!” 黑川光唇角一抖一抖,脑袋轻轻枕在少女的乱发上,用发丝遮挡他终究压不住的嘴角那向上翘的弧度,用气音回答,“嗯,很疼,快疼死了。” “哼哼哼哼。” 十分顺手地把男人柔软的发丝揉乱,两人的碎发交叠后迅速分离。 她揉着自己的锁骨,这片地方被他的胡渣蹭得一片红。 “回去之后加练。” 她留下这句话,蹦蹦跳跳地回到玄关穿好鞋。 当她以为黑川光再次进入发呆状态准备再回头的时候,黑川光就像一堵墙一样跟在她身后。 “走吧,小奈小姐,”他牵起黑川奈受伤的手,语气温柔,“听说长野县的两名警部已经弄清楚内川明正所用的犯罪计俩。” “再晚,怕不是就凑不上热闹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6、致命森林(十七) “根据原野惠的回答,昨天在接到滨崎海人的短信之后,她按照吩咐,进入迷宫旁的佣人房等待,在等待的的过程中遭一氧化碳中毒,当她发现危险的时候已经晚了,也不清楚是谁救了她。” 休息室外,土屋敬大小声进行汇报,按动笔的推杆在他手上不停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不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她现在情况如何?”瘦削高挑的背影问,低沉的声音让人听了不自觉变得平静。 土屋敬大深呼吸一口气,紧紧握住按动笔然后松开,推杆保持在最高点没再被按下。 “意识还不是很清醒,她待在高浓度的一氧化碳中时间过久,理解能力和记忆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 黑川奈是在出门的时候碰到小兰一家和虎田夫妇。 每个人身上都多少背着点行李,哦,一人除外。 她的视线在精神恍惚、一身轻松还被虎田由衣搀扶着的虎田义郎身上停了半秒,不经意问道,“虎田先生昨晚睡得如何?” 虎田义郎一抬眸看见黑川奈那张脸就浑身哆嗦,身上的重量压得虎田由衣发出一声闷哼。 黑川光上前帮这位重回虎田夫人身份的女人分担了些行李的重量。 本来他是朝着虎田义郎的方向想接手虎田由衣身上最大的负担,可那人看了黑川光就想往身后缩,对黑川奈的问题也选择回避。 还是虎田由衣帮他回答了问题。 早在她想起内川明正的身份之时,第一反应便是回房,虎田义郎躺在床上。 火势扑灭之后,虎田由衣回房,看着还在床上酣睡的虎田义郎心有怨言但还是松了口气。 直到半小时前,虎田义郎才悠悠转醒,直到虎田由衣收拾完行李被搀扶着出来站在大家面前。 状态比起昨天黑川奈刚见到他的时候呆滞了不止一星半点。 想必大半是毒丨瘾发作…… 虎田由衣因为要搀扶着虎田义郎,所以走在最前面。 当虎田义郎把脸转到另一边,尽量不去看路边的黑川奈的时候,他后颈上一道的鲜明痕迹反而暴露在其他人的视野。 哦,除了毒丨瘾,还被人弄了。 她看向黑川光,男人背着半人高的背包,拎着虎田由衣的行李,空着的那只手抬起,食指单独贴着唇瓣,上挑的瑞凤眼正朝着她眨巴。 哼。 黑川奈轻笑一声,走在他前面跟在大部队后方。 休息室外的走廊上站着几个身着便服的长野县刑警。 在见到毛利小五郎后纷纷表示久仰大名,他们的上司也就是负责本次案件之一的刑事部警部诸伏高明正在休息室和原野惠交谈。 叮—— 黑川奈的心头的钟声被敲响。 “诸伏(morofushi)?好特别的姓氏,”小兰在一旁小声道。 黑川奈上前一步,移到小兰身边,问,“小兰,这个姓氏,哦,也就是诸伏这个姓氏很少见吗?……你知道的,我之前生病一直都待在家里不常出门,所以也没什么朋友,从来没听过什么叫诸伏的人。” “嗯,是很少见的姓氏,就连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小兰回答,“不过小奈你明明是第一次听,发音却格外准诶。” 黑川奈一愣,赶紧摆手,“可能是我对读音的感知力比较敏锐吧,”她熟练地转移话题,“对了小鬼……柯南呢?” 从刚刚开始就没有看见那个喜欢窝在自己女友身旁的小鬼。 “柯南啊,他说很想知道案件的真相,想知道得不得了,所以就和警察们待在外边,我想着既然警方已经接手庄园,内川先生应该也不会再行动所以就任他去了,毕竟那孩子好像真的很好奇。” 小兰对黑川奈跳脱的思维表示接受良好。 “对了,说到内川明正,你们都说他的真面目,”黑川奈被小兰点醒,想起柯南和上原由衣的话,“那家伙难道还有第二幅面孔?” 小兰被黑川奈的说法逗乐了,笑着点点头,刚准备解释,休息区的门就从里往外推开。 “内川明正,本名中川明正,”低沉的声音响起,“在二十年前犯下六起杀人案并将受害者残忍分尸。” 一个身材高大肤色白皙,身披卡其色短款风衣身着宝蓝色西装系着同色领带的黑发八字胡男人从休息区走出。 “诸伏警官!” 门外的几位刑警站姿笔直齐声喊道。 黑发警官示意他人不必多礼,向站在最前方的毛利小五郎伸出手,道,“您好,我是长野县新野分局的诸伏高明,是这两起命案的负责人之一,想必您就是名震天下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吧,久仰大名。” “不敢当!不敢当!” 话虽如此,毛利面上还是摆出了自豪的模样,他没想到他的名威甚至都传到了长野县的山里。 “新野分局?” 毛利侧过身,露出在他身后发出声音的虎田由衣。 “诸伏警部,您怎么会被调到新野分局?” 诸伏高明的目光从虎田由衣身边的虎田义郎身上划过,停留在虎田由衣身上,淡笑,“甚久未见,上……虎田太太。” 他不动声色地将虎田由衣的问题跳过。 当虎田由衣还想继续追问,虎田义郎低下去的头猛地咳了两声,她咬咬牙,只能噤声。 她的反常没引起其他人的关注。 大家的重点都放在了诸伏高明所说的中川明正身上。 “分、分尸?”毛利小五郎瞪大眼,下一秒立马转头奔向洗手间,他要把昨晚吃下去的东西全吐出来,谁知道出自中川明正的肉里都加了什么料。 小兰的面色也煞白,但好在没有失态。 也多亏了黑川奈无声地站在她身后轻轻用手扶住她的腰身。 “在庄园里仔细寻找中川明正的下落,必要也可以进西方那片森……” 握住对讲机的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正猝然抓紧。 诸伏高明盯着毛利兰身后的黑发少女身旁的男人。 他也在看着他。 双目触及,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诸伏高明阖上眼。 黑川光,宴会的客人之一。 根据土屋敬大收集的资料显示,他是黑川奈的管家。 “诸伏警部,诸伏警部?” 诸伏高明手里的对讲机发出疑惑的声音。 “没事,有必要可以进西方的森林,务必找到中川明正的下落,”他沉声吩咐。 “是!” “对了,诸伏警部,大和警部不在吗?我记得他也一起上山了呀。” 土屋敬大从休息区里探出脑袋,看见虎田由衣后先是一喜,又见到她身旁的男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黑川奈注意到她斜前方的虎田由衣身体一颤。 这两人的反应相当有趣呢。 黑川光、姓诸伏的警部 虎田由衣、姓大和的警部 她低下头,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嘴角的弧度。 再次抬眸时,墨绿的瞳孔闪闪发光。 “大和警部去看迷宫的那具尸体了。” 诸伏高明言简意赅,收起对讲机,视线先是在虎田由衣身上停留几秒,逐一掠过在场所有人,跳过黑川光,在黑川奈身上静止。 她的头发被一根簪子随意扎在脑后,身上是宽松的黑色长袖长裤,裸露出来的皮肤只有手腕以下和锁骨以上,站姿休闲,右手手指上包着一块纱布,皮鞋是京都高中生特有的制式皮鞋,皮鞋的边缘带着一点干涸的泥土。 他在来之前已经听说了消防队的八卦,听说在现场有个小女孩凭空举起直径将近八十公分的消防水管。 多亏有她控制水管,才能在消防队赶来之前控制火势没有烧山。 目前看来是个热心的孩子。 他看着黑川奈,黑川奈亦在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 正当两人对视,黑川奈只觉得有东西在自己掌心里挠呀挠的,像是有小虫子在爬,她没看,用力握拳,可那小虫子仍然不屈不挠。 呆呆低头,顺着那只在自己手心搞鬼的手臂往上抬,在看见黑川光明显变得不悦的那张脸时,手掌猛地一拍自己的脑子,“我终于知道了!” 她拉着黑川光,两人在众多目光中进了同一个洗手间。 “……小兰小姐,”诸伏高明声音生涩,“他们……经常这样一起上厕所吗?” 小兰:啊? 黑川奈把门一关,揪着黑川光垂下在胸前的两根卫衣带迫使他弯下腰,捧着那张略带委屈的脸左右翻看。 “你有私生子?”她神色严厉。 “不对,年龄对不上,他的胡子比你长,”她自顾自地反驳自己的想法,又换了个问题,“你是他的私生子?” 太像了,这两人。 无论是整体的轮廓还是眼尾特有的弧度,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气质…… 不,气质还是不同的。 如果真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她确信光凭借气质这块就能毫不迟疑地认出她的饭票小管家。 黑川光在她手上完全不反抗,任由她扒拉。 几百个念头在她脑海里转了个遍,最终莫名红了眼眶,她呜咽着,“小光,你见到父亲后,你还会来看我吗?我要变成没人要的孤儿了呜呜呜,我才高二……” 男人眨眨眼,既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气。 他抬起手,轻弹少女的脑门。 “哇!你还打我!我好伤心,这才多久,十分钟不到你就敢打我了呜呜呜呜呜。” 他其实根本就没用劲儿。 “我不会走的,小奈小姐,”他无奈地笑了,“况且您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黑川奈捂着脸的手指张开,露出那双一点湿润都无的双眼,“真的?” “真的。” 黑川光笃定。 “如果那个诸伏警官硬是把你绑走呢?说是一脉单传什么的。” “什么一脉单传,您把我和诸伏警官的关系想得太复杂了啦,”这个跳脱的少女把黑川光都气笑了。 “不是父子?” “不是。” “那是叔侄?” “也不是。” “爷孙!” “更离谱了哦。” 她的瞳孔滴溜一转,不再猜想。 “那说好哦,就算他求你你也不准走,”黑川奈把手放下来,蹲在马桶上,和那双湛蓝色的瞳孔平视。 “嗯嗯,我是不会走的,”黑川光承诺,“就算是您赶我我也不走。” 黑川奈没说话,静静地盯着她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看。 雏鸟情节要不得,雏鸟情节害死人,她想。 随后释然地转了话题,“你难道都不看电视剧或者漫画的吗?竟然也不看看场合。” 她从马桶上跳下来,手摁下冲水把手,刷啦啦的水流声立马充斥在整个洗手间。 得到答案的黑川奈心情立马放晴,就连洗手也仔仔细细每个角落都清理干净,然后把右手食指上的纱布丢进垃圾桶。 食指尖端的指甲薄润光洁。 她哼着歌,拉着黑川光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依旧是一群人安静地站在休息区的门口。 “怎么都站着?”她问,“都进去坐着啊,”她大手一挥,熟练地就好像在自己家。 小兰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的黑川光,像是憋着什么难言之隐。 黑川奈很是和善地主动问道,“小兰,怎么了?” 长发少女的嘴角动了动,诸伏高明意识到事情不对,和她同时开口。 “诸伏警官好奇小奈你们是不是每天都一起上厕所?” “什么事都没有。” 空气似乎沉寂了两秒。 又或者根本没来得及完全沉寂。 黑川奈嘴一张,黑川光连忙伸手去捂嘴,可惜晚了一步。 “对!我们每天都一起上厕所!” …… …… …… 小兰:? 虎田夫妇:? 土屋敬大:? 众刑警:? 诸伏高明:?! 黑川光:唉…… 黑川奈:嘿嘿~ 没人说得清这到底是一种怎样尴尬的场面,好在诸伏高明已经是一名成熟且经验丰富的警部了,他清了清嗓子,拿起对讲机准备接通的瞬间,那边也传来声音。 “敢助君。” “高明,准备带着原野惠过来后花园了。” 对讲机里清晰地传出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毛利大侦探已经准备好为我们破解这两起案件手法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7、致命森林(十八) 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诸伏高明身后。 小兰走着走着,悄咪咪凑近黑川奈,特意放低了音量,问,“小奈,黑川先生和诸伏警官……是有亲属关系吗?他们两个看上去好像。” 离两人几步之遥的刑警们放轻了脚底的力气,一行人走在大理石路面上只有最后方的几人发出脚步声,着实诡异。 “其实嘛——” 黑川奈坏心眼地把尾音拉长,前面的几人屏住呼吸。 她趴在小兰肩膀上非常迅速,“不是有那种情况吗,就是说世界上其实有另一个自己,但和自己什么关系都没的这种情况,”她飞速说完后拉开一点距离,“我想应该就是这样。” 说完,自己先非常肯定地点头。 “诶?”小兰捂住嘴,也小声道,“那就是说其实黑川先生只是碰巧和诸伏警官长得很像而已嘛?” 黑川奈再次肯定点头。 前方的人泄下气,背影看着总有些失望。 黑川奈深呼吸用掌心揉了揉嘴部紧绷的肌肉,没给自己笑出声的机会。 大和敢助的地点并没有选择在发生滨崎海人命案的迷宫现场,而是选择在了空旷的后花园。 从这里往豪宅里看,还可以透过落地窗看见她们刚刚坐在的休息区。 所有人都已经到场。 黑川奈看见石下敬次坐在花园最中心最豪华的凉亭中,凉亭的中间是一把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石椅。 老人闭着眼,双手放在膝上,旁边是他那根昂贵的拐杖。 他看上去比昨天年迈了不少,身上的唐装也不似初见时那般光洁平整,在一些不经意的角落,布料起了褶皱。 黑川奈的食指指尖隐隐作痛。 老人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敌意,朝黑川奈的方向看过来。 看见一只比起的中指。 等收拾完内川明正那家伙就来收拾你。 黑川奈收回中指。 把目光聚集在人群中的毛利小五郎身上。 这人刚还和她们在一起,只是去上了个厕所,也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后花园。 只见他坐在花园最中心的石椅上,身后是修剪平整的树丛,身姿休闲,脑袋低垂。 “那么应石下先生和毛利大侦探你的要求,所有人都已经到花园了,现在应该可以让我们听听你的推理了吧。” 说话的是站在的他们最前方的另一个皮肤黝黑拐着拐杖的男人,据刑警介绍是长野县警察本部的警部,大和敢助。 “谢谢你,大和警部,”毛利小五郎低着头,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黑川奈抬眸,有意思,明明都已经失去意识了竟然还能说话吗? 昏迷状态的毛利小五郎和平日里极为不同,说话富有节奏,每个停顿都恰到好处。 “原野小姐,请问您身体已经没事了吧。” 毛利小五郎不急着将真相公之于众,反倒是先问起了原野惠的情况。 坐在椅子上,被两名医生看守着的原野惠听到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愣,后知后觉才将原野惠这三字与自己联系在一起,她缓慢地点头,目光依旧显得很呆滞。 高浓度的一氧化碳已经对她的大脑造成了伤害。 “那我们就先从原野小姐说起,”毛利小五郎沉声,“原野小姐的症状是一氧化碳中毒没错吧,诸伏警官。” “一氧化碳?” “是,昏迷、呼吸抑制、心律衰竭,口腔黏膜呈现殷红色,再加上出现神经状况、反应力显著下降,”诸伏高明垂下眸子,“仅能够记住自己是如何前往佣人房,其他一无所知,以上都是一氧化碳中毒的症状。” “昨晚佣人房那种木头房子会瞬间起火也是因为里面高浓度的一氧化碳原因,”大和敢助撑着拐杖补充,“只要打开窗户,外面的氧气就会灌进房间里与一氧化碳相混合而瞬间起火。” 诸伏高明看了大和一眼,“凶手的本意应该是将原野惠关在佣人房烧死。” 他拿出密封在塑料袋中掉落在佣人房火宅现场的那个底部标有“阿耳忒弥斯”字样的希腊石膏小像。 “只是没料想在火势被点燃之前,原野惠已经先行一步被救出火场,可惜只要是从外界进入,都会产生氧气。” 换言之,佣人房注定逃不脱烧焦的命运。 “那原野小姐又是什么时候到佣人房去的呢?她不是在午宴结束之后就和滨崎先生一起回房了吗?通往佣人房的道路也只有迷宫边缘那条被监控所拍摄到的小路呀,”小兰问。 “问得好,小兰,这就是滨崎先生遇害的关键,”毛利小五郎抢在另外两人前回答,“谜底就在我们昨天所看到的录像里。” “录像?” 虎田由衣小声惊呼,在大和敢助瞥过来的目光里垂下眼帘闭上嘴。 “麻烦您了,土屋警官,”诸伏高明吩咐早已做好准备的土屋敬大。 土屋敬大将笔记本电脑放在石桌上,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圈人在屏幕前。 “咦?石下先生不看吗?”黑川奈翘着唇戏谑道,“说不定会看到熟人哦。” 老人只是疲惫地睁开眼睛的一条缝隙,美森好永率先回答说老爷因为过于疲惫,所以案件全权交给警方,在石下庄园动手罪不可赦,无论凶手是谁,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老爷都会接受。 柯南从毛利小五郎的身旁弹出脑袋,不费力气地钻进人群,熟练地在笔记本电脑上操作。 “看!雨停之后,先是内川叔叔和美森阿姨去倒垃圾,然后期间虎田先生和滨崎先生陆续走过,接着倒完垃圾的内川先生和美森小姐,最后虎田先生再原路返回,滨崎先生反倒是没有再回来了是吧,”柯南有意无意地把画面暂停在滨崎海人的背影上,将顺着之前看过的录像帮众人理清思路。 “是这样没错,后面就是小奈她们匆匆忙忙找到滨崎先生的尸体,”小兰说。 柯南点点头,控制着鼠标在滨崎海人的上衣上晃动。 “这是!”小兰明白了,转头看向原野惠。 录像中滨崎海人穿着他昨天白天时候的衣服,一件棕色的皮衣和一条牛仔裤。 而原野惠身上的那件外套沾满了各种诸如泥土、草屑、烟尘几乎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但细看还是能够看出棕色的痕迹,更别提她下身的牛仔裤。 “麻烦两位医生扶住原野小姐走两步,”柯南藏在桌子底下的阴影里。 两名医生看向诸伏高明,在对方的点头示意下,小心扶着原野惠从椅子上站起来,背对着众人前行两步。 黑川奈听见人群中有人发出吸气的声音。 她稀奇地看着眼前身材高大的女人,之前在豪宅的时候原野惠无时无刻都趴在滨崎海人身上,为了不引人注目,是个走路都是蹲着走的狠人。 原野惠假扮滨崎海人在下午雨停后穿过监控摄像头几乎已是定局。 但毛利小五郎好像还没说够一般,让柯南拿出事先在滨崎海人行李中搜到手机,上面的短信内容已经被黑川光破解成功,并交给了柯南。 现在这些短信就摆在众人面前。 原野惠是滨崎海人为了防止自己受到伤害特意请的保镖,两人身形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还特意准备了一台老式、无需信号也可以接收信息的手机,虽然不是实时,但也可以给另一个看到短信的人预警。 手机中最后一封短信就是在案发当天下午过后,滨崎海人告知原野惠穿上自己的衣服到佣人房去的指令。 “那既然经过监控录像的人不是滨崎先生那也就是说,”虎田由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用掌心捂住了嘴。 “对,”大和敢助点头,锐利的右眼凉亭中站在石下敬次身后的美森好永身上,“真正的滨崎先生早在发现尸体的两小时前便已经死亡,再经由犯人谎称倒垃圾的时抛尸,迷宫的树篱上都是血液,在没有法医确定真正的死亡时间之前,很容易先入为主,以为滨崎海人是当场遭人杀害,所以凶手利用这点,事先杀害滨崎海人并放血,把血同动物的食用血液放在一起,再利用午宴之后的收拾的空挡将滨崎海人残忍分尸塞进冷藏室,等雨停之后放进垃圾桶抛尸泼血,而美森好永,你就是他精心准备好的不在场证明。” “确实,”毛利对于被人打断自己的推理有些不满,但显然他们推理得并没有错,他接着说,“在一般情况下,死亡两到四小时后会出现尸斑,而凶手为了掩盖滨崎海人真正的死亡时间,也为了能够更加方便地储存、掩人耳目而分尸第一时间放入冷藏室,这样一来,就会误导我在慌忙之下的判断。” “美森小姐,”他话锋一转,“我再次和您确认一下,昨天下午三点半,您和内川先生出去倒垃圾的时候,是否全、程都在和对方在一起。” 毛利小五郎在特殊的字眼咬下重音。 美森好永和石下敬次表情别无二致,神态淡然,眼帘低垂,“在倒垃圾中途,我一直都和内川在一起。” “骗人!”虎田义郎忽然吼道,“你明明和我在一起!” 他从口袋里想掏出什么,可摸索了半天却空无一物。 “你是想找这个吗?”黑川光手里变出一个精致的银色金属物,是虎田义郎一直带在身上的电子烟。 虎田义郎挣扎着想起身,可空落的身体他只能像个废人一样只能依靠自己妻子的搀扶,他的面孔逐渐变得狰狞。 “既然虎田先生都已经这么说了,您为何还要帮助凶手作伪证呢?美森好永小姐。” 毛利小五郎的声音尤其严厉。 “老爷。” 美森好永沉声。 石下敬次发出叹息,握紧了一旁的拐杖。 “那就按照原计划吧。” 随着石下敬次的话音落下,黑川奈瞬间抬头看向天空。 下一秒,她们脚下的大地开始猛烈痉挛,地面剧烈地上下颠簸、左右摇晃。 所有人都抓住了身边可以保持平衡的东西,黑川奈则是被黑川光抓住了。 “地震?!” 人群中有人喊道。 不对,黑川奈的目光从天空移向被豪宅所遮挡的方向,在豪宅的斜侧方向,她记得有一个停机坪,动静是从那里传来的。 和她所想的没错。 不远处的停机坪被无形地利刃劈开,厚重的混凝土板块由中间向两边割裂。 缝隙迅速扩大,一辆巨大的民用直升机破土而出,飞跃豪宅,在后花园投下足以遮盖所有人的黑影。 机腹下方,四条粗壮的合金吊臂末端的巨大抓钩闪烁着寒光。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压过了一切惊吼,狂暴的螺旋桨旋风过下着尘土席卷整个后花园,精心修剪的草坪被粗暴地撕裂,有位刑警的帽子在飓风下飞旋而去。 直升机悬停在凉亭正上方,机腹的四条粗壮的合金吊臂垂落,巨大的抓钩带着“咔哒、咔哒”的声响,牢牢钳住石下敬次凉亭的四角。 “想逃?”黑川奈是为数不多能够在飓风下睁眼的人。 她活动活动脚腕,刚想冲上去,没想到却被另一股冲劲攻击。 高大的男人身上就好像忽然出现一股牛劲,扑在黑川奈身上,想要抓住她手心里的东西。 “虎!田!义!郎!” 黑川奈咬牙,眼看着石下敬次从座位上站起,他脚下的凉亭的泥土和植被被撕裂、拔起,整个亭子悬浮在空中。 她推开虎田义郎,却没料到这个人抢夺不成,他嘶吼着,竟然撞开她朝着远处跑去。 “不好!那里是!” 黑川奈的身体率先做出反应,她朝着虎田义郎飞奔而去。 只是发着疯的男人爆发出非人的蛮力,在飓风下发着狂。 眼看着眼前的悬崖离他越来越近,从草丛里冒出另一个人影,压倒了虎田义郎意识的最后一根稻草。 两具身影交叠着,双双坠落。 不。 不仅仅是两具。 紧跟着两人的黑川奈如轻盈的海燕,一同坠下。 “奈!” 黑川光的嘶吼在螺旋桨的呼啸中接近无声。 眼前的一切几乎让他的血液凝固。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紧他的心脏,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害怕。 在黑川奈身影消失的刹那,黑川光猛地蹬地,用尽全身力气,扎进呼啸的风中。 “景光!!(hiromitsu!)”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8、致命森林(十九) 失重感如锤子砸在胸口,耳边是风撕裂的咆哮,就连鼻尖的呼吸被风所剥夺。 黑川奈在疾速下坠中睁开双眼,视野并不模糊,她快速捕捉到下方那两个翻滚纠缠的身影。 她调整好姿势,整个人如一根脱弦的弓矢冲着两人飞去。 狂暴的气流冲击她的身体。 “闹——够——了!吧!” 她在混乱中一把抓住虎田义郎的手臂,把他往自己背上一丢,再拽住另一只腿,那人抬头,不是从晚宴后便消失的内川明正又是谁? 悬崖并不是一路九十度直角垂直下去,她们大概降落了五秒不到,山体突兀地裂开一道豁口,一块巨大的岩石横在陡峭的岩壁上。 黑川奈调整重心,轻盈地落在石台上,把背上的两人丢到一旁,朝着天空伸出手。 黑川光在下一秒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视野天旋地转,强大的力量抓住了他的小臂,将他慢慢往平台上拖。 黑川光仰头,目光被无形的线牵引,锁在她翕动的唇瓣,在风中颤动的睫毛,以及那双比任何时候都要亮的眼睛。 山风卷起她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灼热的呼吸拂过他侧颈。 阳光也温柔地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 劫后余生的心悸尚未平息,另一种更汹涌的悸动欲要冲破提防。 “你……”他发现他的嗓音沙哑得不成调子。 黑川奈垂眸看着男人,忽地笑出声,绿色的光芒在瞳孔中攒动。 “重死了,”她眼底带着笑,可手臂却没有丝毫颤抖。 “你疯了,”他咬牙切齿,昔日的温柔和煦完全不见踪影,“谁让你为了这两个瘾君子跳崖?!谁又让你跑出来接我!?” 黑川奈几乎半个身子都裸露在石台外,她仿佛才发现这个事实,慢慢后退,但始终都没有放开握住把黑川光的手。 黑川光的双手完全撑在石头上身体用力,轻松地翻上平台,两人面对面坐在悬崖的平台上,双脚悬空。 “那你呢?”黑川奈笑着问,“救我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人。” 黑川光呼吸一滞,风中,心在胸腔中澎湃,他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 下一秒,他猛地扣住少女的后颈,鼻息是她发间残留的泥土和汗水相混合的气息。 那声不是消散在风中。 一个急切的吻落在少女的嘴角。 瞬间的落差又将他包裹。 “小奈……小姐。” 他的嗓音更加干涩,湛蓝的瞳孔形如灰白。 黑川奈眼睛睁得极大,嘴角的笑容微敛,脑袋在男人靠近时倾斜了半公分。 她的瞳孔深处清晰映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近乎掠夺、近乎痴狂的神情。 虽转瞬即逝,但同样的神情她在虎田义郎身上看过。 冰冷的潮水将她满心的情感扑灭。 黑川奈忽略掉男人眼神中的落寞,阖眼起身走向墙根。 “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不像个流星街人,”她试图欺负其他人来掩盖自己的失态。 墙根处的两人背靠着背,暗自较劲,黑川奈观察了一个会儿,补充,“像你们两人,摔成肉饼算是比较完美的结局了,但虎田太太才加入虎田家就守寡确实不是很好。” 虎田义郎喘着气,每听黑川奈说一句脸就红一分,可是又不敢对对方出手,只能是用无力的四肢捶打他身上的内川明正。 “至于内川先生……不,是中川明正先生,”她蹲在满头大汗的厨师面前,“真是费尽心思演出这么一场大戏,跟我说说,石下敬次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更好地做罂丨粟生意?还是单纯只是想解决掉滨崎海人和虎田以及——我?” 听到关键字眼的两人同时倒吸一口气,内川明正暴起,发出吼声冲向黑川奈,看架势应该是想和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同归于尽。 只可惜这种画面在不久前已经发生过一次,并且黑川奈对内川明正可不像对待虎田义郎一般“仁慈”。 她精准掐住内川明正的脖子。 “你知道吗?其实我呀,看你不爽很久了。” 黑川奈掐着内川明正的脖子高高抬起,可是她的身高不够,明明都已经把手抬高了,人高马大的内川明证的双脚依旧在地上扑棱。 “啊……怎么还在挣扎呢,这样我可是握不住的呢,”她的眼中闪着残酷,苦恼叹气,“有了!”她往石台的边缘走两步,手臂一甩,将内川明正整个人吊到空中,脚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涯谷。 “如果再挣扎,我可就真没办法了哦,”她说,“毕竟人家的力气很小呢。” 冬末的山风吹得猛烈,耳边尽是呼啸。 上方偶有人声传下来,但都被内川明正的呻吟盖住。 极致的恐惧压倒了疯狂,内川明正的下巴徒劳地开合,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他,双腿在虚空中绝望地乱蹬,碎石扑簌簌地滚落悬崖听不见回响。 他唯一能活动的双手死死抠住黑川奈掐着他脖子的手臂,指甲陷进她的皮肉。 风吹过,将黑川奈的袖子吹乱,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陈旧伤疤,内川明正的指甲所造成的红痕不过是冰山一角。 脑袋上方螺旋桨的声音不停,内川明正挣扎的力度更大,他张着嘴想要朝天空喊什么,但螺旋桨只在他们上方停留了数秒便渐而远去。 “看来,你的主人已经把你抛弃了呢~好可怜呢,”黑川奈就着姿势,在男人的小腹上狠狠来上一拳,把他丢到虎田义郎身上。 内川明正已经丧失所有行动能力,翻着白眼,只有微弱的呼吸能够证明他的生命体征没有受到危险。 经此一幕,虎田义郎已经是屁都不敢放。 他用拳头死死抵住自己的嘴,赤红的眼惊恐地盯着黑川奈,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黑川奈可没有闲情逸致去管其他人,她望着的崖壁,冲着悬崖上方大喊,“喂,能听到吗?” 唯一回应她的是自己的回声。 “真是伤脑筋,”她挠了挠头发,看见低垂着脑袋站在自己身后的黑川光,她的牙齿轻咬嘴唇,隐去在看见男人刹那眼中滋生出的多余的感情。 “小光,”黑川奈唤道,“你帮我在这里看着他们,别让他们自杀,我上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顺便让警视厅的人把飞机开下来。” 男人听见自己的名字,在阴影中露出一抹苦笑。 真是个任性的人。 他慢慢抬起头,那模样像是被丢弃的宠物一般,既可怜又委屈。 他帮黑川奈把松下来的头发整理好,动了动唇,叮嘱最终浓缩成了“路上小心”四字。 黑川奈唇角一咧,掌心合拢再张开,最终摸了摸黑川光乖巧的鬓角,话不多说,抓住岩石就向上攀爬。 她的动作娴熟快速,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一只猴子。 下方不知道是不是又打起来了,歇斯底里的哀嚎在空中回荡。 打架不碍事,谁不是在打架中成长起来的? 黑川奈鼓励打架,并表示打就对了。 菜就只有被揍的份! 黑川奈越爬越是顺手,陡峭的岩壁在她脚下逐渐如大道般平坦,几乎不用手触碰到岩石,脚下稍微使劲就能找到驻足点向上跳跃。 不过在悬崖边缘的时候她还是用手装了装,毕竟不用手的攀岩还是过于非人了,她可不希望被人抓去实验室里面研究。 石下庄园的后花园里挺热闹,黑川奈从悬崖边缘探出脑袋的时候看见几个穿着救援服饰的人正在往身上固定攀岩装备,还有人正在打电话,面色急迫。 小兰和虎田由衣坐在一起,眼眶通红。 黑川奈想一跃而上的动作停止了,她掰出一块石头,顺着小兰的方向掷去,还好两人离悬崖不远,石头朝着小兰的方向蹦了两下,成功吸引到虎田由衣的注意。 她顺着石块的方向望去,颤抖的手晃了晃身旁的小兰。 “哈喽~” 黑川奈朝着看过来的不可置信的两名少女打招呼,她双手撑在草地上,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两个人就已经冲到面前,一左一右死死抓住黑川奈的两只手臂。 其他人也想过来,被虎田由衣制止,临近悬崖的这片区域如果人数过多可能会承受不住重量导致崩塌。 “说什么哈喽……抓紧我!”小兰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纤瘦的身体发出惊人的力量,指甲几乎要嵌进黑川奈手臂的皮肉中。 “嘿嘿,你们竟然还能拉得动我,看来我一会得多吃几顿小兰亲手做的料理才行,”黑川奈笑着。 “闭嘴!” 她一说完,虎田由衣就呵道,“我们现在就拉你上来……你的脚别扑腾!小心等会一起掉下去了!” “抓稳!别往后仰!” ……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个少女才把这个不似外表一般轻盈反倒沉重非常还独爱做鬼作怪的黑川奈给拉上来。 “其他人呢?”诸伏高明原先还在数十米之外的地方打电话,见黑川奈从悬崖爬上来,一路小跑过来。 黑川奈盯着眼前这位和自己管家长相相差无几的男人,整齐的八字胡因为奔跑变得些许凌乱,她仿佛看见了自家小光着急的模样,如果是黑川光本人,她肯定会兴致大发逗弄一番。 不过现在这个人是长野县的警部,和自己屁关系都没,更重要的是,自家小光还和两个毒虫一起被困在悬崖下方。 “诸伏警官,”她小声急促地说,“能否呼叫直升机前往下方久远?他们三个都被困在下方差不多一百米的石台上,状态都不是很好……我怕……” 她紧紧抠着手指上的疤痕,很像是那么一回事。 诸伏高明当即联系紧急救援队,挂断电话之后,他才有时间正眼观察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生。 根据土屋敬大收集来的资料,这个女生和自己的弟弟在米花町同居,接受身为管家的黑川……不,诸伏景光的照顾。 在一个月前,他的同事交给他一份信封,信封没有寄件人的信息,只是用普通圆珠笔画了一个圆圈,而里面是一部被子弹射穿的手机。 如果他当时推理的没错,自己唯一的亲人已经在警视厅的秘密行动中殉职,可现在…… 诸伏高明转身,朝着花园中央走去,他现在需要更多时间来思考,在景光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整齐的后花园在最中心的位置被石下敬次亲自挖出一个直径大概两米到三米的土坑,将这个花园的美感破坏殆尽,而他本人也和美森好永乘坐直升机不见踪影,没人能料到空旷的停机坪地下竟藏着一辆直升机。 长野县警察本部的直升机平日里也只是用来救援,产自本世纪初的直升机论性能肯定比不上石下敬次。 黑川光帮着救援人员打开舱门。 门一开,他的视线就不自主锁在在一旁等待的黑川奈身上,她身后是诸伏高明,两人的间隔不足50公分。 他的指甲刻在掌心,唇角抿在一起,默默站回少女的身后。 目光的所到之处与诸伏高明一触即分。 而另外两人则在机舱里迟迟没有出现。 负责救援的人从飞机上下来,在诸伏高明的耳边很是苦恼地在交代什么。 “把医生叫来处理他们的伤口,”诸伏高明低声吩咐。 石下敬次和虎田义郎的伤了,并且伤得还不轻。 黑川奈听了心一慌。 赶紧拉黑川光的衣袖,男人下意识弯曲膝盖,顺畅的动作进行到一半时出现停顿,但他还是僵硬着低下姿势去听黑川奈的悄悄话。 “小光,我应该没把他们怎么样吧,”黑川奈问。 黑川光摇头,“是他们在下面的时候又打起来了,我废了好大的劲才将两人分开。” 他在说话的时候没有控制音量。 “只可惜他们他们之间似乎还有什么恩怨,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就已经伤到了。” 黑川奈夸张地叹气,声音大到可以让方圆五米内的人全听见,“没死真的是太好了,我本以为我们都活不下来了呢。比起丢掉小命,只是伤到腿可太幸运了。” 伤到腿? 在警方搀扶下才能勉强下飞机的虎田义郎和内川明正听到这两人的话,身体止不住地哆嗦。 两人的脚都以极其不正常的姿势向外拐,下飞机也直接能是被援救人员一左一右架着两边胳膊。 医生初步检查都只能无奈摇头,膝盖及以下多处粉碎性骨折,不废也残。 虎田由衣虽不情愿,但作为妻子还是必须和援救人员一起搀扶着不省人事的丈夫。 黑川奈注意到不远处那个正在和刑警对话的脸上有疤的警部在虎田由衣上前时转过头,看着其他人老婆。 虎田义郎不重,但毕竟是个男人,骨骼和体型都比虎田由衣大得多,虎田由衣被压得抬不起头,好不容易搀扶着男人躺在担架上,抬起头,目光和那个不远处正拐着拐朝她走来的男人撞在一起。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9、致命森林(二十) “阿敢……” 她轻轻地倒吸一口凉气,放在虎田义郎身上的手指顿时一缩,却被闭着眼睛的男人狠狠拽住,她迅速垂下眼眸,生怕被丈夫发现她怀有二心。 周围的刑警都知道搜查一课的这两位似乎有点关系,但又说不上来,很明智的都没有出声,默默地处理自己的工作。 大和敢助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蹲一躺的两人,视线最后落到虎田义郎身上,口吻粗鲁,“喂,那个电子烟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他的脾气一贯不好,现在更是尤为烦躁,他自认是因为放跑石下敬次的缘故。 如果不是虎田义郎在石下敬次忽然发难,或许他们还会有些办法,他承认有拿虎田义郎撒气的成分。 两人都被大和敢助的口吻吓得哆嗦起来,虎田义郎更是别过脸,将五官埋在妻子的袖口。 虎田由衣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的心是偏的,但为了死去的甲斐先生……也是为了阿敢,她深吸一口气,用手护住前来寻求庇护的虎田义郎。 她小小的举动在大和敢助眼中尤为明显。 大和敢助觉得这个男人更加刺眼了。 “那个……大、大……” “大和警部。” “大和警部!” 黑川奈打破了三人间尴尬紧张的气氛,大和敢助皱着剑眉和诸伏高明一同将目光投到这个打断他们交流的少女身上。 “其实,虎田先生的电子烟还在我这。” 她将那颗银色的金属制品丢进从刑警手中借来的证物袋中,交给诸伏高明。 “虎田先生这两天的状态,我怀疑里面有成瘾性极强的东西,也请麻烦诸伏警官将这个一并交给鉴识课。” 诸伏高明深深地看了这个看似高中年纪,但无论身手还是处事都和常人格格不入的少女,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交给长野县警察本部的鉴识课做出检测。” “你既然认为虎田义郎的状态有问题,那你所说的成瘾性极强的东西是什么?” 大和敢助不好糊弄,将矛头转移到了这个打断他的女高中生身上。 黑川奈眨眨眼,忽的用拳头击打掌心,“对了,我好像忘记和你们说了,后山有惊喜哦。” “说起来我记得,”黑川光垂首思索说,“昨天下午到冷藏室的时候,负一层给我的感觉也有些奇怪。” “奇怪?你这个骗子!你怎么不杀了我呢!你的枪呢!” 被两个刑警控制住的内川明正忽然发难,他的身子扑棱着,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一边嘶吼,“你打监控的时候不是很准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黑川家两人身上。 诸伏高明的眉蹙起极小的幅度。 “枪?”大和敢助拐杖倾斜,身体旋转半圈,把内川明正和黑川家两人同时拉进视野。 “枪?”黑川奈也同时歪了歪头,反问道,“什么枪。” 她朝着内川明正上前一步,吓得男人竟往刑警身后躲,即便是被吓到破胆,他依旧坚持伸出手指指着放在黑川光身后的半人高的背包。 “怎,怎么,你忘了你亲手打掉的客厅里的五个监控?” 事到如今,内川明正摊牌了,“主宅的监控室里还保留他开枪的画面!” “去查,”大和敢助低声吩咐土屋敬大。 那名瘦高的寸头男人手一挥,两个刑警跟着他一路小跑进豪宅。 “你们几个,去看看那个包,”大和敢助接着吩咐道。 黑川奈手放在身后,后退一步,揪着黑川光的衣摆,却被他轻轻扣住挣开。 他面对走过来的刑警,双手举过头顶,任凭他们搜身。 黑川光身上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他身后的黑色背包。 现场对枪械有了解的人看见背包的形状都不约而同皱眉,背包的高度很暧昧,不说可能还没什么,但内川明正点明后,确实是刚好能够放进一把来福枪的高度。 而且受邀参加两天一晚的宴会,即便是一家三口的衣物都不会用这么大的背包来装。 对于内川明正的话,有人已经信了大半。 那个包被刑警无情拎起,在大和敢助的示意下放到众人中间,同时还让医生把内川明正的担架抬到离背包几步远的地方。 黑川光站在黑川奈跟前,身旁还站着两个便衣刑警。 她微抬着头,看着男人后颈处的发尾,好像他还是第一次,像这样用背影对着自己。 她不喜欢这种陌生的感觉。 黑川奈咬住唇角,这里似乎还停留着不该存在的温度。 她再次伸出手,朝着前方抬起,握住了那只低垂在男人身侧,掌心布满老茧的手。 黑川光的目光未动,直视着眼前正在对着背包做检测的便衣警察,走之前却想故技重施。 但如果比力气,黑川奈自信不会输给这个世界的任何人。 “诶,你怎么。” 她侧着身子,不留痕迹地黑川光右手边的刑警挤开一个身位。 自己凑到中间,站在男人的身边,目光同他一样。 十指相扣。 黑川光的肩膀下沉,瞳孔中的蓝色更加澄澈。 【没事】 他在她的掌心上留下字眼。 背包的拉链被拉开。 “看吧!这种形状只有来福……枪……” 内川明正的话被硬生截断,警方朝着两边拉下背包的布料,一把泛着银光的乐器安稳地立在背包里,占据了大约九成的位置。 “一定……一定还有其他枪械,我当时听着声音像是消声器!” 内川明正不死心。 “黑川先生,”刑警皱着眉问,“为什么赴宴还会带着一把……” 他对乐器并不了解,一时半会分不清到底是吉他还是其他东西。 “贝斯,”黑川光解释。 “因为我有点失眠,晚上不听点儿小曲儿的话容易闹腾,嘿嘿,”黑川奈也不知道傻乐呵个什么劲。 刑警不疑有他,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其他听过贝斯音色的人默默汗颜,真有人能够听着那种强音乐入睡吗? 不过既然领导都没说什么,他们没必要去瞎掺和。 黑川光捏捏少女的手,上前一步接过自己的贝斯,背包里顿时空出大片位置。 背包里用塑料袋分门别类地放着两人的换洗衣物,为了保护隐私,搜查的警员没有打开,只是隔着薄膜用手大致捏了捏,柔软的布料没有任何坚硬的东西。 没有问题。 大和敢助锐利的目光投向内川明正。 内川明正咽了咽口水,“还,还有东西。” 刑警皱着眉继续往下摸,在最下方的位置摸到一个精致的、约莫三十公分的工具盒,他拎了拎,竟还有些沉重。 刑警不假思索地把箱子从背包里取出,内川明正看见盒子后松了口气,不停叫嚣着让搜查人员就地打开盒子。 深灰色的盒子被交到大和敢助手上。 粗犷的男人单手拿着盒子,之前刑警已经提前晃动了一番,里面传出划拉的摩挲声。 他看向不远处的青年。 “请便,”黑川光抬手。 大和敢助把盒子抛出几毫米的高度,将它能够在自己手上更加顺畅。 盒子的八个角都用细小的螺丝镶嵌上硬质橡胶脚钉,脚钉略突出盒面,确保盒子防止稳定,防止底部刮花。 粗糙的手指划过盒盖,“啪”一声掀开盖。 黑川奈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手还是被紧紧牵住。 “这是……” 刑警控制不住,往盒子里面瞥,却看见里面竟是各色的糖果纸和点心,糖果色彩的包装纸在太阳折射下闪闪发光。 分类整齐,一目了然。 他看看盒子,又回头看看内川明正。 他在大和敢助的指挥下捧住盒子,男人把手伸进糖果堆中,触底,除了糖果和点心,没有其他东西。 土屋敬大带着人从主宅里出来。 内川明正像是见到救星,可对方下一秒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整个人瘫下来。 “大和警部,我们检查了监控,”他说到这时,眼神不自觉地朝着现场昨晚留宿在主宅的几位女士,“包括其他几位的房间,都很正常。” 在大和敢助发言之前,他又飞快补充,“而昨晚黑川小姐和黑川先生的房间,我们也进行了搜查,没有看到子弹残留的痕迹,也没有检测出硝烟反应。” “我知道了。” 大和敢助回答,他把盒子合上,让刑警原路返回,但土屋敬大还站在他身旁,他续问,“还发现了什么?” “是,”土屋敬大快速回答,“虽然我们没有发现黑川先生有持枪痕迹,但却发现凶手移动尸体时候的录像。” “不可能!”内川明正已经彻底沉不住气,但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在他吼出声的瞬间,游戏已经结束了。 他愤恨地看向所有人,有能力做到,只有…… 黑川奈迎着他充满恨意的目光,眨眨眼,空着的手比了个耶,笑得很是招人恨。 内川明正越想越不对,明明这个女人明明已经吃下那么多方糖竟然还能站在这里。 他越想,心中无名的恐惧正在疯狂扩散,触手一般侵占他的理智将他的思考能力揉碎、摧毁。 毛利小五郎在头一垂,整个人像是被敲着后脑勺被唤醒,他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发现四周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他奇怪地挠挠后脑勺,陆续扫过躺在地上内川明正和虎田义郎,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花园的地像是被翻过一样,凹下去一块,他恍然大悟,沾沾自喜。 柯南则躲在毛利的身后大喊不妙,不管是石下敬次还是虎田义郎又或者是黑川光的搜包,都浪费了大把时间,毛利小五郎身上的麻醉药效过去,推理才到一半。 好在内川明正的举动相当于不打自招。 “凶手在午宴之后单独约滨崎海人来到负一层将其杀害,再利用受害者的手机发送短信给通过冷藏室来制造错误的死亡时间,再利用同为下人的美森好永替自己制作不在场证明,”一直没有说话的诸伏高明向前,眸光流转,“至于木山淳介的死,就是无差别杀人了是吗?” “无差别……杀人?”小兰不敢相信地重复这几个字。 诸伏高明看了眼这位名侦探的女儿,接着解释,“石下敬次嗜甜,这点想必大家都知道。” 小兰点头,“是的,在等待午宴的时候美森小姐特意和我们说过是石下先生喜欢甜食,我记得当时是和小奈和上原小姐在一起,美森小姐抱着方糖罐子问我们要不要试试。” 她沉思几秒,和柯南一同惊起了冷汗,“难道说,那个罐子里的方糖都……” “是的,罐子中检测到了与木山淳介身体里相同的毒素,有□□的成分,但似乎是一种新型的毒药,”土屋敬大拿着本子说道。 就连柯南也没想到内川明正如此丧心病狂。 这下毛利小五郎和柯南看向内川明正的目光里都带着不善。 “小奈!”小兰跑到黑川奈身边。 把小背包给到警方检查的黑川奈喝着保温杯里的水,见小兰朝自己过来,顺手地把盖子旋上,丢回背包。 “小奈,你昨天吃了那些糖……”小兰低声,紧紧抓住黑川奈的手,盯着少女的脸。 诸伏高明侧目,“还有谁服用了含毒方糖?” 他抬起手,一旁的医护人员纷纷围上来。 糟糕! 黑川奈恍然想起自己昨天才在众人面前美美吞下整整一叠的下料方糖。 她看看焦急的小兰、又瞅瞅严阵以待的医护人员,下意识地去寻求帮助。 只可惜黑川光低着头站在身后不知在思考什么,没有注意到黑川奈向他投去的求救目光。 求助不成,只能自救,她朝着小兰露出傻愣愣的笑,态度十分诚恳,“没事哦,或许我天生有些抗体吧,又或者是因为其实我那份糖的含毒量并不多?” 说着她原地蹦了两下,表示自己真平安无事就算了还生龙活虎。 见状,诸伏高明收回目光,继续分析。 “事后石下敬次再借由其它借口,表示身体不适无法食用,那么和石下敬次同样嗜甜的木山淳介就是凶手最为主要的对象,至于另外的死者,对他来说是谁都无所谓,不过看样,”他望着几步外的少女轻笑,续道,“他碰到了一块铁板,赔了夫人又折兵。” 在负一楼进行搜查的警察人员也传来消息,离冷藏室不远处找到第一犯罪现场,内部血液检测与滨崎海人血液一致。 房间中间的实验桌子底下还放着一双与滨崎海人所穿鞋底近乎一模一样的鞋子。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大和敢助俯视着这个曾经犯下连环杀人罪行却因精神疾病逃脱死刑的男人,在出狱之后竟然依旧不改德行,接连杀害两人。 内川明正低头不语。 “啊!我有话要说!” 眼看着内川明正被刑警铐上手铐,黑川奈赶紧举手。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0、致命森林(二十一) 内川明正被带上警车提前押送回警局,至于尸体,警方也已经联系好家属。 黑川光说是先去把行李放回车中,黑川奈知道他有事情要处理,所以也任由他去了。 她望着一览无余的森林和远处的城市,一个人沿着悬崖边缘往回走。 警方已经派人前往主宅的负一层去调查案发房间所发现的罂丨粟果。 原本她应当带着他们去往森林后山的罂丨粟田,不过警力不足,被暂且搁置。 花园里已经没剩下什么人,小兰一家和虎田夫妻折腾了两天,又是命案又是火灾的,都闹得疲惫不堪,回到主宅休息。 黑川奈隔着花丛看向不远处的塔楼,想必这个地方很快就要被警方接管,后续不管是被拍卖还是充当国家土地,这片地方都和她没关系了。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留恋过去的人。 而且塔楼的房间,虽然有她气的残留,但人去楼空,石下敬次不可能是曾经和她同住的人。 少女的手划过平整的树丛,树枝尖锐的刺刺向她的指尖,却被透明的、流动着的气体切断,粗糙的木刺落在□□上。 屋里的人都聚集在主客厅,都是昨晚上的熟面孔,长野县的刑警们出动了所有的警力,没有一个在屋内休息。 没过多久,巡警就在告诉众人在石下豪宅的地下室零零散散搜出了将近一千克的吗丨啡和数量不等的罂丨粟果,数量之庞大足以令人怀疑在庄园不接待客人的时候的用途是否就只是制毒。 “怪不得石下那老头跑得那么快,”毛利小五郎完全清醒过来,狠狠地说。 “叔叔知道以后结案要进行背调的重要性了吧,”黑川奈靠在主客厅那三世佛的壁龛上站没站相。 “谁会特地去做当事人的背调啊!现在的小鬼真是一个比一个胆大妄为,”大侦探被打趣得羞红了脸。 “石下敬次那个门外汉,应该不会有人看不出来吧,”她若有所指,瞥向在一边守着小兰的柯南。 无差别杀人的糖果在他心里还是留下了阴影。 “啊?”毛利小五郎震惊地张大嘴,“什么?哈哈哈哈我当然看出来了!那个家伙把房子装修得中不中西不西的。” “是三世佛的顺序吧。” 柯南抬头,玻璃镜框反着光,“三世佛一般指的是横三佛,”他没起身,隔着远远地陪在小兰身边说,“横三佛的摆放位置由右往左应该是药师佛、释迦牟尼佛最后到阿弥陀佛,而这里的三尊顺序完全不对。” 黑川奈吹了个哨声,“不错嘛,小鬼这你都懂?” “那是因为电视上都有的嘛,”柯南敷衍地笑了几声。 “只是在电视上看过一遍就记得这么清楚呀,”黑川奈眼底闪着精光,“想当初我像你这么大年纪……”她回想了一下曾经,瘪嘴摆手,“算了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小兰,我说啊柯南这个孩子,聪明得不像话了哦~” 柯南向小兰撒娇求奖励的身体一僵。 糟糕—— 果然不能对这个女人松懈。 小兰摸了摸柯南的脑袋,反问,“小奈对佛教文化也很有研究呢。” 黑川奈脑袋靠着壁龛上,三尊破碎的佛像离自己十厘米不到。 “研究吗?”她喃喃自语,这些东西就像是刻入她的骨髓一样,无需思考都能分辨出哪里出了岔子。 以至于石下敬次的照猫画虎被她一眼看破。 “其实我也是从漫画里看到的哦,现在的漫画不都是专门研究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搞创新搞创新,偶尔看看还挺有意思,”她笑嘻嘻地瞎掰扯。 “黑川小姐,能否麻烦您带一下路?”门外传来刑警的呼喊。 “来咯,”她回道,“那我现在走了,小兰你好好休息,小鬼看好你小兰姐姐。” “闭嘴,不用你强调!”柯南反驳。 小兰脸上疲惫未消,看着两人斗嘴轻笑。 黑川奈三两下跑出会客厅,刑警们正在把车上的检测装备搬下来,背在身上。 土屋敬大则站在茂盛漆黑的森林边缘,等人员集中。 石下敬次买下的这座山从明治时期就属于是私人物品,这片树林没有被官方详细记载过,过于茂密的山林,连无人机都只能在高空盘旋,无法深入树林。 说着,几个拿着手电筒的巡警从密林里跌跌撞撞逃出来,嘴里还喊着什么狼什蛇的东西。 “日本哪里境内哪里有狼?日本狼早就已经鬼灭绝了!而且零下你告诉我有蛇?!” 土屋敬大骂道,他撸起袖子,“我都不知道你们在怕些什……么……” 密林的深处闪过几道绿光,土屋敬大瞬间噤声。 “走走走,我带你们进去,”黑川奈压住嘴角的笑,她快速寻找昨天留下的痕迹,“我记得是在这个方向……有了!” 各式的古老树干上方盘踞着藤类植物,或许是因与主枝分离,这些植物都扭扭捏捏地耷拉着,要死不活的样子。 大晴天,森林的深处漆黑一片,只有警察手中的手电筒能够照亮前方的小片距离,再深的地方他们完全不敢看。 一声声狼嚎和黑暗中黄绿色的萤火像是在对这群不速之客作出警告。 只不过那些黄绿色的瞳孔在看见走在最前方的黑川奈的迅速闪烁,在一开一合中发出委屈的哼唧不翼而飞。 “所以这里面确定会有那什么罂粟田吗?”土屋敬大不安地四处张望,一行巡警紧紧跟在黑川奈身后,哆嗦着看着这个矮小的少女把一条看上去少说两米的眼镜蛇踢开。 “来就对了,对了,你们那个八字胡的警部呢?” 有了刚才一遭后,黑川奈捡起一根一米长的木棍边走边在杂草丛里拍打,草堆里时有时无地传出嘶嘶嘶的动静,等动静消失后,她才领着众人经过。 “八字胡?你是说诸伏警官吧,他和大和警官一起去豪宅的地下室清查毒品了,”土屋敬大说,“怎么,你难道喜欢我们诸伏警官?” 黑川奈用棍子扒拉草里那块柔软的东西,在对方出牙瞬间当机立断用木棍刺穿蝮蛇口腔,棍子一甩,把整条蛇不知甩到什么地方去。 “对哦,”蛇蛇一飞,她想都没想就承认了土屋敬大的猜测,“那么帅还年轻有为的警部,当然一见钟情喜欢得不得了,我从小就最最最喜欢警察了,如果自己当不了警察,那就必须嫁给警察当新娘。” 她面不改色地胡扯着,一句话里也不知道有几个字是真的。 跟在后面的警官只当她是一个还在读高中的青春期的少女,不少人都发出了善意的唏嘘。 但她没料到原本还抓着她肩膀上气不接下气的土屋敬大顿时变得活跃,各种赞美诸伏高明的话层出不穷,什么犯人的克星、长野县的骄傲,芳龄三十五单身无不良嗜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说话有时候文绉绉的,听不懂一点,不过这不正好是博学的证明吗?! “虽然现在暂时被下放到新野署,但工资还是从本部那边发出来的,薪资待遇在长野这种小地方已经算很不错了,以诸伏警部的能力,我相信很快就会回本部那边,关键是才35岁,以后大有前途,”土屋敬大咂嘴,试图以推销的方式将同事兼上司卖给这个胆大的女孩,还说什么,“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最疼老婆了。” “这样啊。” 在这群人的七嘴八舌中,黑川奈想笑不敢笑,硬是把诸伏高明的情况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那你们听说过他的家庭是什么个状况吗?”她顺着土屋敬大的话题问道。 “家庭吗……”土屋敬大发出沉思的声音,“好像确实很少听诸伏警部聊起过自己的家庭,不过我敢担保!我曾经看过诸伏警部的身份表,绝对是单身,这点你可以放心。” “哈哈哈哈哈,”黑川奈眉开眼笑,打趣,“先等我高中毕业,毕业后诸伏警官要还没结婚我肯定来试试看。” “结婚?”熟悉男声从身前传来,“诸伏警部,您要结婚了吗?” 黑川奈听见这个温和的声音心中直呼不妙,她的脚步放慢下来,企图躲到土屋敬大身后,结果却被这个讲到兴头的男人推到众人面前。 直面诸伏高明和黑川光的视线。 “哈哈哈哈,诸伏警部,这个小女孩说喜欢你,以后想和你结婚!哈哈哈哈哈!” 身后的一帮警察也都哈哈哈哈哈凑热闹。 空气里弥漫着快活的味道。 可惜快乐并不属于所有人。 黑川奈顶着两道炽热的目光,无论是在流星街也好还是在贪婪之岛也罢,她从来没有这般无助过。 又不是很敢去看黑川光。 她刚刚悄悄瞥了一眼,这人在听见土屋敬大的胡言乱语和其他警察的瞎起哄后没开念的情况下身上的气都快实体化了! 黑化了吧!果然马上黑化了吧! 她后退一步,打算顺着原路开溜。 “小奈小姐还没有毕业哦,没有毕业是成为不了新娘的。” 诸伏高明身后的男人向前一步,脸上的笑容没有达到眼底,“不过小奈小姐愿意成为其他人的新娘,这倒是让我和你意外。” 他十分自然地在众人面前牵起少女的手,整理好她的衣袖和衣领。 黑川奈瞅瞅自己管家,说,“如果能让我当米虫的话,结婚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虽然她是绝对不会去这么干就是了。 只不过黑川光似乎想去了其他方向,脸上的不悦化作春水,在蓝色的眼眸中涟漪。 土屋敬大的笑容顿住,他怎么感觉看见了年轻版本的诸伏警官在和女孩子暧昧的景象? “事不宜迟,当兵贵神速,”诸伏高明的话打断了土屋敬大的胡思乱想。 在他身后,是一大片在冬天已经枯萎的种植区。 如果光看外表,或是利用无人机在高空观察,绝不会认为这片种植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对于土屋敬大身后的警察来说,这种植株除非用火烧到只剩下一堆灰烬,否则无论何种状态下他们都能分辨出来。 他们敛起笑容,掏出检测装置,动作娴熟、迅速。 黑川奈和两个相似的男人站在种植区的边缘,脚下滚落着因为搜查而掉在泥土里的枯萎的罂丨粟果。 她揉揉鼻子,身体稍微倾斜,诸伏高明比黑川光稍微高上一两公分。 两人间应该是聊了些什么。 她在感情方面虽然笨拙,但直觉还算准,即便两人面上不显,但她能够明确感受到这两人中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就像是把什么给说开了一样。 看来还真是熟人呢,黑川奈盯着诸伏高明愈发眼熟的轮廓看了入迷。 如果小光留八字胡或者是到了三十五岁会不会也是这副模样? 好像……应该也会挺迷人的? 她想。 不过有这张脸在就算是胡子拉碴的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美滋滋地幻想黑川光三十五岁时的模样,不料自己的视线却被二十九岁的黑川光剥夺。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1、致命森林(完) 比自己想象要更加俊美无害的脸正弯着眉毛,以强硬的姿势闯入她的视网膜,“既然诸伏警官已经找到这里,那这里应该也没有什么其他事情了吧,我和小奈小姐应当回东都去了。” 明明是对诸伏高明说话看她干嘛? 黑川奈腹诽,戳了戳他的下巴的胡茬,示意男人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 他发出呵呵的轻笑,支起身子,将黑川奈严实地挡在身后,和诸伏高明面对面。 “内川明正已经落网,剩下的石下敬次我们已经联系本部,会尽快做出通缉,这两天辛苦了,”诸伏高明回答,没对两人亲昵的举动做出什么反应。 可当黑川光回过头对着少女说悄悄话的时候,诸伏高明阖上的眼中划过的温柔和欣慰又是如此真实。 虽然在刚刚的交谈中,景光对黑川奈的身份保持缄默,但看来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至于能走多久。 诸伏高明眺望着远处一望无垠的天空,穿孔的手机历历在目,他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树木味道的空气。 总不会比过去更差了。 “高明,”大和敢助从地下通道延伸出的石板路中气势汹汹走出,“本部那边还没有回信息吗?搜查出来的吗丨啡和这片田的产量足够让那老头死一百遍。” 大和敢助一拳砸在古树上,力气大到惊动树顶的鸟。 “稍安勿躁,敢助君,不要让情绪影响你的判断,”诸伏高明转身,视线同大和敢助碰触的瞬间分开,落到不远处三米高的石门上,石门的上方用字母刻出来的三位数字,以及他们从石下敬次的书房里搜出来的一个雕刻精致的银色面具。 痕迹清晰。 不久前警视厅所侦破的两起毒品案件的侦查报告里有过相同的痕迹。 更别提这里的吗丨啡与长野县过去几个月在毒贩处所搜查到的属同一批。 怪不得最近两年长野的毒贩像是雨后春笋一样连绵不绝。 在他被调到新野署前就听说本部针对毒品开展了几次侦查活动,但都无功而返。 没有调查到这片山区,完全有可能是因为石下敬次在其中作梗阻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石下敬次近些年逐渐远离的房地产中心区域,但一个小小的长野县警察本部。 大和敢助显然和诸伏高明想到一起去了,愤恨地将脚底枯萎的罂丨粟果踩碎。 细微的劈里啪啦声从他脚底下传出,乳白的汁水陷入到土地中,将深棕的泥土染成黑色。 “下山的路能开辟得出来吗,”大和敢助对着对讲机问。 他所指的下山路并非从石下庄园通往山下的盘旋公路,而是罂丨粟种植园尽头的将近三米宽的一条土路。 经过一个冬天,路面已经杂草丛生,不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不了。 搜查人员沿着模糊的路面一直往山脚探,最终汇入到山脚下的大道上,无从追踪。 “通知本部,和交通部门调取石下敬次过去一年的交通记录,再联系通信部门,把石下敬次半年的通话记录全部调出来!” 大和敢助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吩咐手下立马行动,如果被上级批评先斩后奏,一切后果由他承担。 “真是个有魄力的男人,是吧,小光,”黑川奈靠着古树干和黑川光咬耳朵。 嘶,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 “小奈小姐喜欢的原来是这类型的男人吗?” 身边气压骤然一低,她下意识扭头。 黑川光歪过身子和少女靠在同一棵树上,紧紧挨着对方,分明的下颌线绷得很紧,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没有看她反而是盯着大和敢助的背影。 “额额额……咳咳,”黑川奈意识不妙,赶紧清清喉咙,放开嗓子,“小、小光,我们要不赶紧回去别打扰警方调查了,我出来的时候听说虎田先生瘾犯了,虎田太太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杵着拐杖的男人碾罂丨粟的动作一顿。 她赶紧扯扯旁边那个男人的袖口。 “那我们现在回去吧,”黑川光简直就是黑川奈肚子里的蛔虫,一和她圆溜溜的眼睛相对视就知道自己这位小主人脑海里又诞生了古灵精怪的想法。 坏死了。 他虽无奈但百般纵容,“虎田先生这两天的状态极不稳定,昨天在虎田太太身上留的伤用了药但应该还没好,确实得快些回去看着才行。” “说起来,我看虎田太太的手似乎脱臼了,”诸伏高明冷不丁补充。 坏死了。 黑川奈咧着嘴想。 这两人简直比她还坏。 颠簸的脚步声和拐杖敲击石面的声音杂沓。 三人无言地看着大和敢助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渐行渐远的身影。 “哼哼哼哼……桀桀桀桀桀……” 伴随着深山未知鸟雀的鸣啼,诡异的笑声惊起无数鸟兽,浓密的树丛发出窸窣的声音,黑暗中蠢蠢欲动的野兽统统夹着尾巴逃回岩洞,长着粗长獠牙的毒蛇闻声而逃。 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黑川奈,不明白为什么从人的身体里竟然可以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 “咳咳!”黑川奈见他人表情不大对,赶紧板下脸,“抱歉,我的精神状态有点问题,得赶紧回去吃药缓和一下,总而言之大家辛苦了~拜拜~” 她不用看也能准确地抬起手抓住噗嗤笑出声的黑川光的手腕,沿着来时的小径原路小跑返回。 就像一个小插曲,在停顿了数十秒后,种植区的警察们再次恢复对罂丨粟情况的侦查,他们没有注意原本站在田地上方监督他们的诸伏高明此时正背对着他们。 背在身后的手正时不时地抽搐。 两人快速穿梭在茂密的森林中,脚下是绵软的苔藓和坚硬的石块,耳边飞快掠过树叶的摩挲声。 两人途径的上空,鸟雀扑闪着翅膀飞向天空。 黑川奈拨开树丛,不远处便是在阳光中闪着光的豪宅。 即便经历了两天的惨剧,但这座豪宅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光鲜亮丽,耸立在悬崖上。 毛利一行在迷宫边缘等着两人。 迷宫里的尸体和现场虽然已经被清理干净,但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个人都不愿再往迷宫里去。 天气很好,暖阳下的风很舒服。 阳光洒在后花园修剪齐整的草丛中。 “诶?这里好像长出一个花骨朵儿,”黑川奈蹲在草丛旁边,指着草丛深处,一只小指般大小的青色的花苞正在风中摇曳。 “说起来,春天好像也要到了呢。”小兰笑着,一阵风吹过掀起她耳畔的黑发。 “阿敢,要不还是我来吧。” “闭嘴,你好好推你的行李!” 两人从花丛中探出眼睛,花丛的另一边,大和敢助正在和虎田由衣一起搀扶着软若无骨的虎田义郎往停车场的方向。 “我只是受了伤,不是残废!”大和敢助说话的口气更呛了,拐杖敲击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听着很是烦躁。 两人速度稍微加快了一些就听见虎田义郎发出痛苦的哼声。 一听这声音,大和敢助的火又着了,冲着虎田由衣发火,“你的男人能不能有点用?跟个废物没什么两样。” 一点情面都不给虎田义郎留。 …… 黑川奈和小兰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道大和敢助是在关心虎田由衣还是在真的冷嘲热讽。 “啧啧,这种男人也太别扭了,”黑川奈摇摇头,还叮嘱小兰,“以后要是碰到这种别扭的男人可千万不能要。” 还没等小兰反应呢,她又接着补充,“不过你都已经有男朋友了,其他男的应该没机会了吧……不过也不好说……” 她的话在瞥向偷听的柯南之后猛地一转。 “总而言之,三条腿的男人多的去了,不满意随时换。” 说完,她无视红着脸的小兰和气急败坏的柯南笑嘻嘻地迅速离开现场,奔向几步外的那辆银色沃尔沃。 毛利开着车出来的时候,发现那个接住自己家的小鬼又在缠着自己的女儿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不爽地摁了摁喇叭,“回去了!再不回去天就太晚了!” 在柯南一言一语中,黑色的轿车逐渐远去。 庄园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有些事情已经不再和从前一样。 诸伏高明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他驾驶着酒红色的雪铁龙匀速行驶在盘山公路上,昨晚的泥石流已经被清到道路两侧,公路畅通无阻。 大和敢助坐在副驾驶座上,他腿上有伤,还无法自行驾驶。 他们跟着警方的车队,车辆走走停停。 又是一个急刹,大和敢助忍不住了。 “这不像你的日常开车的水平,从森林里出来你就心不在焉,是那个叫黑川光的青年?他其实是你送到东都亲戚家的弟弟吧。” 诸伏高明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紧缩,手指的骨节和血脉清晰可见。 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蜿蜒的道路,不做肯定,也没有否认。 大和敢助半天没等来诸伏高明的回答,打算就此打住不再追问。 半响后,漆黑的车厢里才传来好友的声音。 以往自信的诸伏高明此时的声音竟有些犹豫,大和敢助侧头,在一节节路灯飞速掠过的阴影之下,身旁的人不停用手指敲击着方向盘。 他轻飘飘地问道。 “敢助君,你认为会有人的样貌能够数十年如一日吗?” 这算是什么问题? 不管是保养还是科技都能做到吧。 大和敢助刚想张嘴就再次被诸伏高明打断。 诸伏高明没注意到好友试图回复他的举动,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 “你应该知道吧,我双亲的死因。” “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种种都不必再谈,在我的弟弟,也就是诸伏景光在警察学校的时候,杀害我父母的凶手被他亲手逮捕,被判处了无期徒刑。” “判决下来的那天,我和外守一单独谈过话,内容连景光都不曾得知。” “在谈话前,我一直以为外守一留下景光是因为当时他藏在墙柜里没被发现,但事实并非如此。” 大和敢助静静地听着,这是第一次,这位自持的好友和他谈起过去的事情。 22年前长野县的诸伏夫妻被残忍杀害那天正好是他和诸伏高明一同参加森林夏令营结束的同一天。 等高明回到家时,永远失去了父母。 事后他也只是听说了大概,关于案件的详情,这位沉着冷静的好友一直闭口不谈。 “我见到在判决下达之后准备送往监狱的外守一,他第一句话便是‘早知那孩子会把我从火里救出来,我当初就不该放过他’。” 车辆跟着车队缓慢前行,路灯的光一下又一下照亮诸伏高明的脸,眼睫时不时在他脸上闪动着阴影。 “我还记得我当时的问题,我问他,那为什么没有动手。” 大和敢助轻哼一声,不愧是这个冷静到近乎冷漠的男人能够问出来的问题。 身旁的动静没有影响到诸伏高明,他沉稳的声音描述着过去,似乎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普通命案。 “外守一听到我的问题,我能感觉到他瞬间的恐惧,杀害我父母是他第一次实施犯罪,在此之前,他的性格虽有些偏激,但总体而言还算是个老实人。” “他的状态忽然癫狂到不允许再面见任何人,我本以为这次面见会没有任何结果,但他在被警方拉走之前发出了一段很诡异的笑声。” “诡异?” “嗯,像是鸟鸣,很尖锐,带着说不出的节奏。” 和下午森林中,那个叫做黑川奈的少女所发出的笑声节奏近乎一样。 “外守一一边发出笑声,一边陷入极端的恐惧,嘴里不停呢喃着,声称我在长野的老家,也就是案发时我父母所在的房子里有不详的东西,也就是俗话说的闹鬼。” 大和敢助发出一声嗤笑,见诸伏高明不再说话,便说,“但我听说的不是因为警察及时赶到吗?” 诸伏高明看向身旁的人,在下一秒转回视线。 “不是警察,而是警笛。” “警笛?” “嗯,我到家后警方还没到,在观测现场的时候,我发现在窗台下方的草堆里丢着一个废弃的警笛。”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时现场还另有其人?是那个人救了你弟弟。” 诸伏高明的瞳孔里的红光闪烁两下,绿点亮起,雪铁龙的发动机发出嗡嗡的响声。 “我不知道。” “也许……是我多虑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