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灵世》 第十一章 魔鬼 曾几何时,西装是他除了睡觉洗澡外,如同另一层皮肤的存在,甚至有时候会觉得领带绑得越紧,呼吸会更加畅快。 然而现在,他却像见了鬼一样变了脸色。 究其原因,除了冷不丁发现自己身后有个人外,更多的还是奇异感,惊讶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这里除了蟑螂、老鼠、流浪汉…… 不不不,如果“这里”的范围只缩小到现在所身处的“厕所”,那流浪汉是肯定不会在此列之中。 他们基本上是如野生动物…… 不不不,可能连野生动物都不如,毕竟有的动物还懂得在排泄的时候离窝远点,而不是把裤子一脱、或者连裤子也不脱,那些屎和尿就顺着如同汽修店的抹布一样黝黑的裤子里流下来。 不过大部分时候排泄物还没流到裤脚(要是还有裤脚的话),就已经从大腿位置的破洞中流出来了。 “你是谁?” 流浪汉刚一说完,还没等对方回答,他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把头转回去,只是通过镜子的反光去看对方。 现在是深夜,虽然有月光,但也提供不了太多的亮度,于是从镜子上看去,自己身后的人的脸是看不清的。 然而,看不清对方的脸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有没有看清自己的脸。 毕竟,这也是自己变成流浪汉的原因之一——不想和社会有关联了。 准确一点来说,不想和人类继续往来了。 于是,他辞掉了工作,辞职的过程很简单,就交个离职申请表就行了,这种主动离职的行为,公司没有补偿的义务,再加上本来在公司的位置就不上不下的,所以也很快地,当天下午公司就同意离职,他也就收拾好东西走了。 然而,比较麻烦的是一些后续。 同事们纷纷发来消息问自己为什么要离职,就连平时没有工作往来,只是在同一个部门才加了好友,逢年过节时群发祝福的人都来关怀几句。 不过,也就是几句,毕竟他的统一答复都是要回老家照顾上了年纪的爸妈。 这个理由是十分合理的,他已经三十好几快四十了,独子加单身,家里的爸妈或许都七老八十了,回家也算是多了个人照看,说不定回去还能找个本地的女人结婚,过几年再生个儿子或女儿,一家子和和睦睦地过日子,也算不错了。 但要是了解他家庭情况的人听了他的理由后,马上就知道他在说谎,因 为他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父亲五年前去世了,母亲则在随后一年也跟着离世。 独子加单身倒也没说谎,毕竟户口本上就只剩下他的名字了。 没了工作后,他与社会的关联的切断便往前迈进了一大步,接下来就是和租房的房东、经常去楼下买包子吃的包子铺、经常打招呼的扫地阿姨,还有……好像没有了。 至于朋友的话,算得上是朋友的人……也没有,早些年还是有的,但在离家、同时也离大学很远的地方工作后,仅仅是靠手机聊天的往来是完全不够的; 还有爸妈的去世,这让他连回家的想法都没有了,甚至过年也是在出租屋里过的,再加上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成家了,时间大部分或者全部都给了家庭,久而久之,渐渐地连手机聊天都没了。 最后连接着自己的社交线,也就是最粗的一条,便是整个社会了,它是由全世界数十亿人组成的线,只要还能在看到人的地方,它就会一直存在,并不断从中延伸出新的社交线。 虽然说也有着切断的方法,但他并没有勇气去一刀两断,不过他也在探索着,于是便探索成了一个流浪汉。 一种还是人、但已经和死人没什么两样的人。 虽然和全社会的社交线还连接着,但已经不会从中延伸出新线了,因为没有人会主动靠近流浪汉,对于不同的流浪汉,在除了流浪汉的人的眼中都是流浪汉,而在流浪汉眼中的其他流浪汉,只是形状和自己相似且颜色也差不多的东西罢了。 所以说,对于一个突然现身在此时此处、很明显不是流浪汉的人,他是十分警惕的,他可不想被某个认识自己的人在路上认出,然后跟着自己来到这里,再然后…… 接下去的情况,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要是真是变成这种情况,他就只剩下切断社会线这一步了。 或许,这也是最后的风险最小化的方法了。 或许,已经没有别的方法了。 或许,我这样已经是不幸的万幸了。 这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父亲和母亲的身影,他们在自己心中的形象毫无疑问是极好的,在乡里乡亲、周围人的评价中也是老好人。 可是,两个好人怎么会生出我这种人呢? 虽然只有一次,但只需要一次,自己便已经失足坠入深渊了。 因为这里可是现实世界,而不是能随意推翻重来的游戏,所以只消一次,自己已无法从深渊里爬上来了。 或许,他们 的离去也是好事,不用看到我变成这个样子,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名声,起码在葬礼上,我是看到了他们那张如同熟睡般的安详脸庞。 或许,他们再次见到我,也认不出我现在这副模样吧。 哈哈,连我自己有时候都认不出自己的样子,更别说正常走在路上、不小心瞥到我一眼就要连忙转过头去看看苍郁大树、或是抬头看看蓝天白云洗洗眼睛的路人了。 流浪汉这样想着,心里顿时舒服了一些,但下一秒,他又跌进深渊了。 “韩崀琉。” 流浪汉清晰地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自己的名字。 韩崀琉,他多久没听过这三个字了,这是他的名字,很普通的名字,从小到大也被几百上千的人叫过数十万甚至上百万次了,有过上课偷偷玩手机被班主任发现、然后绕到身后叫自己名字的时候,也有过被人拿着刀喊着名字追了好几条街的经历,还有……可从来没像这次那样给他带来坠入地狱的感觉,像是死神在叫自己的名字,只要自己应了,马上就会被拖入地狱。 但,哪国的死神会穿西装呢? 搞笑不是,拿我找乐子呢,看我是个流浪汉,打算吓吓我。 惊恐在一瞬间转变成愤怒,流浪汉猛地转过头,然后看到对方一副悠哉的样子,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心中的愤怒更甚。 “你是谁?刚刚就是你敲的门吧。” 流浪汉指着自己刚刚出来的厕所隔间说。 “我是魔鬼,刚刚确实是我在敲门,可没人理我啊。” 穿西装的人一边说着,一边还举起手模仿起了敲门的动作。 流浪汉看到对方还做起了动作,心中的怒火已经冲上天灵盖了,只见他挥起拳头,冲向前去。 “果然是你,还装神弄鬼是吧,看我不把你一拳打翻。” “你想要重来的机会吗?” 流浪汉的拳头最后停在了离西装男鼻尖的一厘米处。 ps:在现实中,能给你重来一次机会的,或许就只有魔鬼能办到吧。 第十二章 雨夜 叩叩叩。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你好。” 紧接着就是一阵声线甜美的嗓音。 不过,没有声音去回应这个“衣服换好了没”的问题。 叩叩叩。 过了几秒,又响起了敲门声。 “先生,你搞定了吗?” 而且,甜美的嗓音又响起了。 不过,还是一样,没有声音去回应如此甜美的嗓音。 叩叩叩。 这次的敲门声比前两次都大。 “听得到吗?没事吧,我要直接开门咯?” 这次,有声音从门里传出来了。 “有人。” “你去隔壁吧,实在不行,隔壁的女厕也能去。” 而且还不止一句。 “让我在里面坐会吧,太累了。” 甚至还回答了三句话,似乎对应上了前面的三次问题。 可即便是回答完了问题,门还是开了。 只听见嘎吱一声,门开了。 门外的光线顺着门的开合也跟着照进来,照亮了门内空间的黑暗,也照亮了一个男人的脸,正是韩崀琉。 此时他的脸上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在光照亮的一瞬间,从微眯着眼的疲惫,瞬间像是上课打瞌睡突然被老师叫起来上黑板做题一样,变得眼睛睁得老大,嘴巴也是。 不过,这里不是课堂,不需要安静,在嘴巴张那么大的情况下,一般是要说些什么的。 “哇!你怎么突然开门了,懂不懂礼貌啊,没看到我还在上……” 韩崀琉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向下半身的裤子。 突然,他发现他的裤子是穿着的,完好无损,还绑着一根皮带,只不过裤子全湿了。 同时,他还发现自己不是蹲着的,而是躺着的,躺在一张床上。 这张床,怎么说呢,其实也不能太算的上是床,因为它比一般的床要窄的多,躺在上面只能说有那么一点点宽裕,想翻身的话根本不可能,一翻就掉床底了,而且从背部传来的触感来看,不够柔软,睡一晚的话背绝对会疼。 对于这么一张床,韩崀琉却一下变了脸色,像床上突然伸出尖刺,把他扎得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不过当然了,床上并没有伸出什么尖刺,韩崀琉甚至还伸出手细细地摸着床面,一边摸,一边说。 “是这里,就是这里,怎么会在这里?我 怎么会在这里?” “哎呀。” 突然,韩崀琉叫了一声,举起右手放到眼前,只见食指上有个小伤口,按压一下还会流出红色的血液。 “是这里,还真是这里,连床边下的那根突出的铁钉都在一模一样的地方。”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呀先生,不是你走进来的吗?你肯定在这里呀,说不定你以后还会常来这里呢。” 韩崀琉身后传来甜丝丝的嗓音。 对于这么一道让人听起来就很舒服的声音,韩崀琉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了,他想回头去看,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一动不动,只有一段不愿回忆起的回忆流动起来了。 那是一个雨夜,还是一个台风登陆的夜晚。 风很大,雨很急。 这是一个打伞、躲在屋檐下也无济于事的夜晚。 这时,韩崀琉出现了。 他的身影半掩在一顶蓝色的折叠伞下,然而其胸口往下的衣服裤子都湿了。 “我真是操了,台风天还让人出差,这个弱智公司呆不下去了,等我回去我就要辞职。” 韩崀琉骂骂咧咧地往前走,他现在正要去公司安排的酒店,要是今晚没有台风的话,韩崀琉早就到了。 但今晚却有台风,出了地铁口的韩崀琉看着打了一个小时都没人接单的网约车界面,看着外面丝毫没有减弱的雨势,感受着一分一秒过去的时间,他决定徒步前往一公里外的酒店。 这一公里搁平时的话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走路大概要花个十五分钟,然而在台风天中,一公里显得十分远。 才刚走出去没两分钟,韩崀琉的衣服就已经湿了五成,鞋子更是像泡过水一样,走起路来韩崀琉都能感觉到脚在一踩一抬中不断挤出水、又吸入水。 “我记得导航路线是有一个拐弯,拐完弯后就一直直走就到了,但问题是是这个路口拐弯吗?” 韩崀琉把伞抬起来一点,看向被雨弄得模糊的街道,又看向下一个同样模糊的街道,然后并没有看出两者之间的不同,于是只能掏出手机看导航了。 导航上显示着是下一个路口。 韩崀琉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看到路口了,然后拐弯了。 他拐进了一条夹在两个路口之间的小路口,走进了夹在两条街道之间的内街。 由于雨很大,风也大,韩崀琉只能弯着腰,半斜着把伞顶向前方风吹来的方向,好让风从 弧形的伞面吹过,不然抬得太高的话,伞就要报废了。 于是在这种姿势下,韩崀琉只能低着头,看着视线受阻的伞下视角,基本就是和自己身高平行往下的角度。 在这种角度下,韩崀琉看到了许多已经关门的店铺,这也正常,台风天也没什么人会出门,而且开门也伴随着危险,要是风吹起什么东西撞进店里来就糟了。 不过,韩崀琉却一点都不担心酒店会关门的这件事,因为在来之前就已经确认过了,电话那头的人还信誓旦旦地说:“风再大,雨再大,也没有如上帝般的客人大,我一定会等你来的。” 话都这么说了,韩崀琉只能冒着雨也要走过去了。 其实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原因。 那就是公司只报销自己预定的酒店,去别的地方住宿可报不了一分钱的销。 想到这里,韩崀琉突然一只脚踩进了水坑,然后骂道:“我真是操了,台风天还让人出差,这个弱智公司呆不下去了,等我回去我就要辞职。” 就在这时,脚下的水坑上反射出红红绿绿的灯光。 韩崀琉见状,往侧边微微看去,有一扇敞开的玻璃门,那些又红又绿的灯光就是从里面照出来的。 看来是到酒店了,虽然门口不大,看起来也有点磕碜,不像店名上写着的xx大酒店那般豪华,像是普通的招待所,但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能有个地方落脚,洗个热水澡,再把衣服烘干就已经很满足了。 韩崀琉走进门口,还没来得及收伞,他就听见了一道甜美的嗓音。 “你好,按摩还是洗脚?” 听到这句话时,韩崀琉内心一惊,伞也来不及收起就移到一边,以便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所身处的环境。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看起来年轻,但脸上的妆容却让她呈现出和年龄不太相符的成熟感的女人。 再看周围,连一个像样的酒店前台都没有,看来自己是走错了,得马上给人解释,然后走人。 “我……” “要不给你按个摩吧,我看你也不需要洗脚了哈哈。” 韩崀琉听到这句话,看着女人的脸,不知为什么,即便是现在回想起也想不懂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说出接下的话,也不知道自己会因此真的从公司辞职了,最后堕入深渊。 “我按个摩吧。” 第十三章 玫毒 玫毒,一种由赤红螺旋体感染所引起的慢性全身性的std。 梅毒,一种由苍白螺旋体感染所引起的慢性全身性的std。 玫毒、梅毒,两者读音相同,有着相同的地方,比方说传播方式、也有着不同的地方。 从被发现的时间来看,玫毒比梅毒晚得多。 据说,梅毒的第一例患者就是十五世纪的大航海家哥伦布,是他把梅毒从美洲带回欧洲,最后也死于梅毒。 而玫毒则是二十一世纪初,从一个被遗弃在公共厕所的婴儿身上发现的,最后在十三年后死亡。 于是就有一种说法是:玫毒是梅毒进化而来的。 但另一个说法却反驳道:进化进化,总是要有某些方面在“进步”,而不是“退步”,起码也要变得更复杂,而这个玫毒,在大部分“毒”的方面不如梅毒,甚至可以说是过于简单。 一旦一个人得了梅毒而不及时治疗,那么根据时间先后出现在他身上的症状则会有:硬下疳、近卫淋巴结肿大、皮疹、粘膜损害、脱发、骨关节损害、眼相关炎症、心脏病等。 随着病情加重,全身出现不适症状,逐渐影响正常生活,甚至死亡。 然而玫毒却只有一种症状,在出血的伤口附近形成一圈如花瓣般把伤口围住的不痛不痒的红色皮疹,以伤口的深浅和大小,形成的皮疹也会有着不同的颜色深浅和数量,看起来就像是皮肤上印了一朵玫瑰花,所以也被称作为玫毒。 玫瑰随血而生,但不会因停止流血或是伤口愈合而消失,是永久存在于皮肤上,即便是把那块皮肤挖掉换上另一张从自己屁股还是哪里移植过来的皮肤。 毕竟,受伤出血就会长,挖掉一朵,反而会长出一朵、甚至两朵、三朵、四朵……更加鲜艳的玫瑰。 同理,纹身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除非全身都纹黑,用墨水强行覆盖,但这或许比身上长玫瑰更显眼、代价也更高。 因此,玫毒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危害,症状无痛不痒,比起感冒还要轻微。 于是,有些人就认为玫毒其实梅毒的退化了,又或是说梅毒其实是从玫毒进化而来的,是先有玫毒,才有梅毒。 至于为什么发现时间比梅毒晚那么多,这就众说纷纭了。 有人说是全球变暖南北极的冰川融化,把这种原始人时代的std释放了。 有人说是南美洲的大猩猩传染给当地土着人,土着人又传染给来拍摄他们原始生活的电视台人 ,最后电视台人传染到全世界。 也有人说是这是上帝给人的提醒或是说惩罚,让人们在生活中要时刻保持理性,不要迷失自我,不要追求快乐,否则在快乐后会得到更大的痛苦。 还有人说是外星人扔下来的,起源就是那个在公共厕所里出生的婴儿,他是外星人用基因技术合成、或是说“凭空捏造”出来的被植入玫毒的婴儿。 对了,说起婴儿,不是说玫毒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危害吗,怎么那个婴儿才活了十三岁? 因为他是自杀的,在某个夜晚,在他生活了十三年的孤儿院的一扇窗户上一跃而下。 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人们惊讶地发现,那些长在他身上的玫瑰全都枯萎,随着他的生命一同凋谢了,露出了如婴儿般娇嫩白皙的皮肤。 孤儿院院长在看到这一幕,说出的第一句话是:“他活着的时候正常人害怕他,纷纷远离他,生怕被传染,现在他死了,反而变正常了,一个比一个地要靠近他。” 没错,玫毒对人的破坏性不在身体生理上,而是精神心理。 在这个人与人接触十分密集的社会上,住在孤儿院的玫瑰少年一辈子没走出过孤儿院,一生或许只和不到十人有过交流,每天见得最多的人是院长。 他是来给自己上课,陪自己聊天的,其实在院长之前,来过几个上课老师,但都是只见了一面,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其余的都是一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给自己抽血,抽血的过程中问一些“最近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之类的问题,抽完血后则让自己脱去衣服,数一数玫瑰有没有增多。 也不知道这些来来去去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有没有换人,是不是一直都是同一个,因为看起来都长得一样,做着相同的事,说着相同的话。 不过,虽然说是一生和人接触的不多,但看见的人还是多得多的。 他房间的门虽然是锁着的,但窗户却可以随意敞开,从窗户往外看去,外面还有很多人,还有很多年龄看起来和自己相仿的人。 或许他曾不只一次问过院长为什么自己不能走出房间,走到外面,走到人群中。 或许院长给了他不止一个回答,但都没触及最根本的地方。 或许有一天他自己想到了一个答案,然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实现。 或许在那天后又过了许许多多个夜晚,最终…… 或许这就是命吧。 这似乎是一个开端, 在那天后,原本只是零零星星的玫毒病例慢慢变多了。 但又没办法去抑制,因为有两个困难。 一是暂时没有特效药,也没有预防的疫苗。 二是暂时没有发现对人体有什么重大危害。 同时,困难二反过来作用困难一,既然没什么危害,也是一种只属于人类之间的std,只是身体上多了一些图案,比起梅毒、艾滋、乙肝等更是不值一提,就没必要投大量精力和资金去研究。 至于那些得了玫毒的人…… 虽然没有任何一个官方去说明白,但人们之间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一点,用一个成语去形容的话则是——罪有应得。 我有罪。 韩崀琉看着自己正在流血的手指,就只是看着,任凭血液源源不断地从伤口中流出也无动于衷。 “哎呀,你怎么流血了,扎到哪里了?快止血。” 突然,一张手帕裹住了韩崀琉的手指。 手帕是白色的,鲜血一下沁入手帕,似乎在手帕上晕染出一朵叶子和茎干都是红色的红玫瑰。 “不不不。” 韩崀琉扯开手帕,眼睛紧紧盯着血小板已经成功止血的伤口。 伤口是一个小血点,是刚刚被钉子扎到的小伤口。 “不不不,我还没……还没,怎么会这样?”韩崀琉看着伤口喃喃道。 此时的伤口附近开始浮现出一片、两片、三片、四片的红色皮疹,看起来像是一朵有一片、两片、三片、四片红花瓣和红花蕊的花。 第十四章 雨夜后 雨还在下。 不过已经没有昨晚那么大了,从大暴雨转变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虽然已是早上七点,但因为在下雨,太阳被云遮住了,所以天还是蒙蒙亮的状态。 这样的天气比起寸步难行的狂风暴雨,似乎更让人难受。 特别是那些要出门的人,更特别的是那个走出酒店门口,但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要怎么走的男人——韩崀琉。 啪嗒。 按下打火机的打火声响起,微弱的火苗从打火机上升起。 火点燃了韩崀琉嘴巴上叼着的香烟,青灰色的烟雾从点燃的烟头处升起,在空中划出变化多端的曲线,并随着升腾的高度由浓变浅,最后消失不见。 烟就这么缓慢、稳定、一缕缕、接连不断地飘向空中,再仔细一看韩崀琉嘴上的香烟,烟一动不动,人也一动不动。 这恐怕是世界上最“健康”的吸烟方式了,比起所谓的“不过肺”、“只在嘴里转一圈”或是“烟一边从嘴巴里吸进去,一边从鼻子里喷出来”等据说能完全排除尼古丁的方法。 这种把自己当成香炉,把香烟当成插在香炉上的香,不去吸,才是能完全不吸入香烟中的有害物质吧。 但这个样子也太装逼了,要吸就吸,不吸就夹在手上,叼在嘴巴里算什么? 算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 也是,但也不完全是。 毕竟当韩崀琉点烟的一瞬间,他是想吸烟的,但在烟雾升腾时,他想吸烟的这件事就随着烟飘散了。 其实也就是走神了。 走回哪里了呢? 走回了昨晚。 走上了楼梯。 一级、两级、三级…… 他在上楼梯,而且有两道脚步声,因为这条楼梯上不只他一个人,在他前面还有一个女人。 他跟着她,走上了楼梯,推开了上楼梯后右手边第一扇门。 “床上有衣服,你把身上湿的衣服都换了吧,我过一会儿再来。”女人说完,便把门关上了。 房间里亮着灯,韩崀琉也一眼就看到所谓床,以及床上以及叠好的衣服——一件t恤和一条短裤。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就进来了,还这样不明不白地要换上衣服。”韩崀琉自言自语地说。 “要不我等下跟她说一声吧,说自己是不小心进来的……不过,我想再怎么不小心也不至于还走了一段楼梯后才突然醒悟吧。” 韩崀琉挠了挠头,然后在床边坐下了,“说自己等下还有事,下次再来,怎么样?” “这种理由应该还可……” 叩叩,敲门声响起。 “你换好衣服了吧,我要进来了。”女人的声音和敲门声一起响起,在最后“进来了”说完时,其身影也推门而进了。 “等等等,我还没换,你再等一下。”韩崀琉一边语速极快地说完这句话,一边用床上衣服挡住自己还穿着衣服的身体,真不知道在挡些什么。 “呵呵。”女人突然笑了,“是要我替您更衣吗?” “不不不,很快就行了,你在门口等一下。”韩崀琉说。 “这有什么关系的,反正待会……” “什么待会?”韩崀琉打断女人的话。 “没什么,我先出去了。”女人又出去了,并把门关上了。 她在说什么,什么反正待会,什么意思? 还有,更重要的是,我怎么没说“自己等下还有事”这件事啊。 算了,事到如今只能顺水推舟,按就按吧,虽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也没什么吧,又不是按完会少块肉,再说了今天可太累了,按完回酒店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吧。 不多时,韩崀琉就换上衣服,并把女人叫了进来。 也是不多时,韩崀琉就从进来的门出去了。 从进门到出门的这短短的时间里,韩崀琉懂了许多。 懂了女人被自己打断的“反正待会”后没说完的话,也懂了一些自己一直以来空有理论没有实操的案例,还对人体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下次累了,压力大了,记得再来哦,慢走,再见。” 在韩崀琉出门时,一开始在门口迎接他的女人也走到门口跟他道别。 “慢走,再见。” 也不知道是韩崀琉脑子里一直在回想那个女人,还是说那个女人一直站在门口跟他道别。 “慢走,再见。” 这句话混杂着雨声,飘飘渺渺地传进韩崀琉的耳朵,直到他终于找到位于另一条街的住宿酒店。 “你好,我是韩崀琉,一个小时前刚给你们打了电话,不好意思,说是正在过来,还用了这么长时间。”韩崀琉一边拿出身份证,一边对前台的服务员说。 “先生你好,经理已经跟我说,这没关系的,我们酒店二十四小时营业,随时来都会有人在。”服务员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在电脑上 敲敲打打。 “还有,经理刚刚接电话的时间是九点整,之所以能确定是刚好九点,是因为我们酒店大堂有一台整点会报时的老钟。”服务员指向一边的立式摆钟。 韩崀琉也顺着服务员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摆钟上的时针和分针在此时重叠到了一起,而且都竖直向上。 当,当,当…… 摆钟响了十二下,现在的时间正好十二点整,也就是说韩崀琉从打电话到过来酒店用了整整三个小时。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虽然中途他是去做了“支线任务”,但电话是他从地铁里出来,打了半天车都没打到后才打的,接着他就走过来了。 路上用的时间,算上“做任务”的时间,说是一个小时也是满打满算,在离开的时候,他还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十点五十分左右,怎么可能花了三个小时。 “是不是你们的钟坏了,我看时间才……”韩崀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没说完的话马上说不出口了,因为手机上的时间正好是12:00 “你的房卡,在二楼208号房。” 服务员把房卡和身份证一同递出。 “谢谢。”韩崀琉决定先不去想这件事,毕竟还有很多可能,或许是自己眼花了,也可能是服务员记错了,说不定手机和摆钟一起坏了。 “哎呀,先生,你的手怎么流血了!”服务员突然高声喊道。 “我的手?流血?”韩崀琉举起自己接过卡证的右手,一股红色正顺着手指、流过手上握着的房卡和身份证,流到手腕,最后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 一滴,两滴,三滴。 三滴血落地生花,在地上溅出三朵鲜红的小花。 “先生,你没事吧,手怎么受伤了?”服务员眼疾手快地抽了几张纸巾把韩崀琉的手包住,以至于不让更多的血继续流。 “我……我也不知道。”但韩崀琉内心其实是隐隐约约知道的,只不过当时还有另一种强烈到足以掩盖刺痛的感觉在自己身上发生,以至于让自己没有去留意疼痛的来源。 “呀,你是一直流着血过来的吗?”服务员再次惊呼。 韩崀琉把视线从手转移到服务员脸上,看见她的视线并不在自己手上,而是越过肩膀看向自己的身后。 一滴,两滴,三滴…… 一朵,两朵,三朵…… 一朵朵血花一路从门口开到前台。 突然,韩崀琉开始感觉到痛了 ,内心也慢慢涌起了一股别样的情感,名为懊悔。 第十五章 祈祷 人一般会在什么时候进行祈祷呢? 大概是上香和以自己的能力来说已经来不及改变结果的时候吧。 那么祈祷的对象是谁呢? 一般是已经去世的人和神级别的人物吧。 “神啊,请您保佑我,我这一生虽说没有干过什么大好事,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难道只是因为一步踏错就终身错,从此堕入无尽深渊了吗?” 韩崀琉跪坐在床上,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求求您,保佑我吧,我再也不犯了。” “这不是我的错吧,我只是走错路口了,然后被人诱惑的。” “我真的没想到它是这样的店。” “是人都会犯错,只要能改就行了,而且事不过三,我只是第一次就已经意识到错了。” “总该不会一次,还是第一次就染上病了吧。” “这个概率和中五百万彩票差不多吧,或许比中五百万还低?” “不不不,我的意思并不是要中五百万,我宁愿不中五百万,也不想让刚刚的事再次发生。” “但中头奖概率只是对所有人而言,对于个体来说,中与不中是0和100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说,一个第一天买彩票的人和一个不间断买了三十年只中过五六十次五六等奖的人,他们中一等奖的概率都是一样的。” “不,不要啊,我还不想死。” “神啊,求求你保佑我。” “神啊,请你宽恕我、赦免我、可怜我吧。” “神啊,我真的……” 现在是凌晨四点,韩崀琉从凌晨三点就一直这样了。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就必须说说凌晨十二点到三点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了。 在这三个小时里,韩崀琉先是去洗了澡,大概用了十分钟。 在洗完澡出来后,韩崀琉看了看自己刚刚还在流血的手指,不知是因为注意到后简单包扎了一下,还是那区域的血已经流干,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手指已经不再流血了。 但这并没有让韩崀琉懊悔的心变得平复,反倒是让心思从手指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更深的地方。 血液只是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 但自己的身体却有着进入行为。 而流出与进入之间的关系,必然是有进有出,或是说先进入再流出,进行了某种交流、交换。 随后,韩崀琉就拿 出手机,开始搜索这种进出、交换的过程。 在搜索的过程中,知识正在不断进入脑子里,在手指点点滑滑间,时间已悄然流走了两个多小时。 电量已不足15,请及时充电。 当这一条通知弹出来时,韩崀琉才意识到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三点。 不知不觉间,原来时间还真的能“光影似箭,日月如梭”。 看来那个服务员说的没错,大堂的钟和自己的手机也没坏,时间还真的比体感过的快得多,尤其是当一个人沉浸在某件事中。 而也正是在此时,韩崀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多么蠢的事,也学到了一个新名词——玫毒。 原本像是在平静祥和的海面上悠闲地划船,没想到刚一抬头,才发现海岸线已经看不见了,船身也微微倾斜,原来自己还驶进了一个漩涡之中,正缓慢地螺旋下降。 他拼命划船,然而船不但没有远离漩涡中心,反倒是因为船身姿态的改变,往下掉了一大段距离。 此时,船已经不是逃生工具了,而是自己还能存活在这个时间上的倒计时,而若是贸然跳入海中,恐怕倒计时的时间会缩短到几分钟之内。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被宣判死罪、正等着被执行的船上的人只能做的——只有祈祷。 万物皆有平衡,也算是为了平衡这种知识进入,韩崀琉开始“流出”了。 最先流出的是情感从心底泵上大脑,接着被脑电波电解成水,从大脑输送到眼睛,然后流下来的眼泪。 眼泪从眼角滑落,流到嘴边,咸丝丝的。 眼泪经由口腔、食道,进入胃中,被灼热的胃气化,进入肺部,随后顺着气管上升,回到喉咙,发出祈祷的声音。 祈祷的过程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虽然对那些有宗教信仰的人来说,可能只是日常功课,但对于韩崀琉这个“无神论者”,对于鬼怪的看法顶多也就只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一小时里说的神字,已经比他出生到现在还多了。 最后,结束今晚的最后一句: “神啊,能让今晚就只是一场梦吗?当明天太阳升起,我从床上醒来,用庆幸的语气说一句,‘啊,原来是做噩梦了’。” 当太阳升起,开始今天的第一句话: “梦里应该不会有痛觉吧。” 韩崀琉举起右手,手指受伤的部位有点鼓胀,有点发烫,有点痛。 尽管 如此,在这之后的每一天,韩崀琉还是在向神祈祷着,即便是成为了连人都不会多瞧一眼的流浪汉,即便是早已经知道对既定事实毫无作用,但除了祈祷,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做了。 或是说,没有勇气去做。 勇气,早已经在第二天早上被全部消耗完了。 当那根点燃了却一口没抽的烟在空中自然燃尽后,韩崀琉想到了一件事。 既然一切从昨晚那家店开始,那就应该回到那家店解决。 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吗,解铃人还需系铃人。 但话又说回来了,过去后我要说什么呢?又要以什么心态去面对呢? 我又该不该回去呢? 去吗?还是就这样走人? 韩崀琉又点起了一根烟,这次他猛烈地吸了起来,可能过于猛烈,紧接着剧烈地咳起嗽来。 去吧,不去怎么知道答案呢? 韩崀琉鼓起勇气,把烟掐灭了,走回了昨晚走错的街。 可在把整条街走了遍后,却没找到那一家店,那家店像是凭空消失了,即便是把周围好几条不相干的街道都走了一通,还是没有发现哪怕是一家相似的店。 可昨晚的记忆却实实在在地记在脑子里。 自己已经走了好几遍了,还要继续走吗? 难道…… 勇气开始消散。 恐惧,这股情绪弥漫开来。 韩崀琉不想细想,也不敢细想。 为了平复心情,韩崀琉又开始祈祷了。 难道神听到了我的祈祷,把店给抹去了? 但为什么不顺便把自己脑子的记忆一并抹去? 神啊,告诉我答案吧。 韩崀琉想找到答案,但与答案相关的前置问题却消失了,答案也无从找起。 难道是想让我永远记住这个教训吗? 神啊,请保佑我。 恐惧还真的消失了。 神啊,请保佑我。 从这时起,祈祷,已经变成和呼吸相同的动作了。 韩崀琉离开了这条街,再也没有勇气回头。 直到现在…… 第十六章 斐玫斯特 现在,韩崀琉面前出现了一个自称自己是魔鬼的人。 “你说什么?”韩崀琉缓缓收回拳头,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 突然,他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情况。 对方一直保持着和刚见面时的表情,而且似乎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眨过眼,哪怕是刚刚自己要给他一拳的时候,他也是面不改色,不动如山。 这让他想起了以前小时候去上跆拳道班时,教练跟他说的实战中最重要的一点。 在任何时候,眼睛都要看向对手。 这背后的道理其实很简单,观察对手,预判出招,及时反击。 然而,简单的事往往是最难的。 是人,总会有非条件反射的,这是与生俱来的,面对刺激时会做出的本能应答。 在面对突如其来,脑子来不及去思考对策的袭击时,人总是会闭眼,后退、蜷缩或做出别的保护自己的动作。 比方说:一下从阴暗的隧道里走出来,眼睛在面对强光时会不自主地眯起;用油锅炸东西,被溅出来的油烫到时,手会缩回;走在路上,被调皮小孩扔到脚边炸开的鞭炮声吓一跳…… 前面也说到了,这种非条件反射发生时会有一个前提——突如其来。 若是早已做好准备、提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时,这些非条件反射还能靠自身意志去抑制。 如果是这样,那么眼前这个人,从开始到现在,嘴角时刻勾起“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的弧度,眼神中满是“听我的话就好了”的慈祥——这种奇妙的表情也说得通了。 “我说,我可以给你重……”那人说着,还没说完,韩崀琉刚刚缩回去的拳头又出击了。 这次他没有收力,不像上一拳是带有半威吓的意思,这也是拳头能及时停下的原因。 但这一次,韩崀琉毫无保留,在怒火升腾而起的瞬间一拳打出。 凭什么? 凭什么你可以用这种眼神看我。 凭什么你能自说自话,说什么能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凭什么你会如此自信,是因为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而你是一个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就能在无聊的时候找我乐子吗? 就凭我是一个全都已经失去了,什么都没有的流浪汉,就算你等下流着鼻血叫警察来抓我,又或是从哪掏出一把小刀来把我捅了,我也不在乎。 我所祈愿的神从来没有回复我,你凭什么说能给 我重来的机会! 韩崀琉这一拳挥出,却没有打中任何东西。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而且韩崀琉这一拳最后居然还是停在了离西装男鼻尖的一厘米处,就像上次那样。 可韩崀琉这次清楚地意识这一次并不是上一次。 他往后退了吗? 不不不,他一点都没动。 难道是自己动了吗? 这更是不可能的事。 那怎么可能呢? 上一拳是自己有意识地控制才没打中他,而这一拳就是奔着要打他才去的。 自己的手臂也是完全伸展,要是打不中的话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 自己的手在短短一分钟内变短了。 “……来的机会。” 男人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然面不改色、用着不慌不忙的语气说着接下的话,仿佛刚刚只是有一阵微风吹过罢了。 而韩崀琉也像是他一样,像是没有听到男人说的话一样,没有去回应男人的话,只是伸出自己的左手,举到和右手平行的位置。 手还真的短了,左手比右手长了一个手掌有多的长度。 恐惧。 冰冷的恐惧瞬间冻结了腾起的怒火,同时还让脑子清醒了不少。 紧接着,清醒许多后的脑子马上就意识到了一点。 眼前这个男人,难道他真的是…… “你刚刚说你是恶魔是吗?”韩崀琉像是什么都发生过一样把手缩了回去,然后问向男人。 “不是。”男人回答说。 “我是魔鬼,可不是恶魔、恶鬼、又或是其他低级的孤魂野鬼。” 这些不都一样吗,不都是鬼吗? 这句话韩崀琉是放在心里这样想着,没有说出来,但接下来男人却像是看透了韩崀琉的内心想法,接着说道。 “和你们人类一样,我们鬼也是分三六九等,而我,则是最高级的魔鬼,名叫斐玫斯特。” “玫斐特斯?”韩崀琉跟着念出来,但念反了。 “斐玫,斯特。先斐,再玫,然后特,最后斯。” “噢,斐玫斯特,斐玫斯特,斐玫,唔。”韩崀琉本想着念多几次,好让自己记住,但在念第三次时,自己的嘴巴却像是被用胶水黏住了一样,张不开,自然也说不出剩下的“斯特”。 “先别急着念,以后有的是机会,当你连续 念出我的名字三次时,我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但现在我已经在了,就不用了。”斐玫斯特说。 当斐玫斯特说完的一瞬间,韩崀琉感觉自己的嘴巴又能张开了,于是说道:“什么以后?” “当然是回到错误的过去,去修正你过去,以及重塑未来的人生。”斐玫斯特说。“这样的以后,比起你现在的处境,我想你应该知道会怎么选吧。” “来吧,只要你说出你想回到那一天,我就能帮你实现。”斐玫斯特笑着说,这是他的表情第一次发生变化。 韩崀琉当然知道要怎么选,自从那天起,按下“回到过去”选择的按钮就日渐变大,在脑海中投影出不可忽视的巨大。 而现在,脑海中的按钮已经在自己面前具现化了,只需要轻轻一按,自己的人生将会完全不同。 韩崀琉,本来已经无惧死亡,或是说已经浑浑噩噩,灵魂已死肉体还苟活的状态,现在已经有点重新燃起灵魂之火的感觉。 “我想要回到过……” 然而,就在手掌快碰到按钮的一瞬间,韩崀琉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紧接着话锋一转地说道。 “不过,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美好吧,你们恶魔,不是那种不求回报,只是给予的‘天使’吧。”韩崀琉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斐玫斯特的笑容随着自己话逐渐变大。 “哈哈哈,没错,我们恶魔确实不是天使,不过我斐玫斯特比较注重公平,要想回到过去只需要交换你身上的一个东西就可以了。” “说吧,你想从我身上要什么?”韩崀琉说。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韩崀琉在问出来时,心里就已经大概知道答案了。 对于一个身无分文、体质羸弱的流浪汉来说,恐怕就只剩下灵魂还有点用吧。 虽然在以前,自己是不认为灵魂是存在的,但或许下一秒,灵魂是否存在的这个问题就能得到解答了。 “你的灵魂。”斐玫斯特说。 果然,就是灵魂。 “好!只要能回到那天,做出正确的选择,我的灵魂就给你了。”韩崀琉没有一点犹豫,马上就答应了魔鬼,哪怕自己的灵魂在日后给了魔鬼后会受到什么折磨,变成什么下场,也毫不在意了。 韩崀琉只知道自从那天后,自己才发现原来周围的世界是那么的残酷,命运是多么的不公。 自己所呼唤的神没有回应,哪怕回应自己的是邪恶的魔鬼,也不可改变。 “好!”斐玫斯 特的笑容幅度在此时达到了人类脸上不可能出现“魔鬼角度”。 韩崀琉看着斐玫斯特这任凭任何一个猛男看到都会心惊胆战的邪恶笑容,他心中却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是像被笑容所传染了一样,他的内心出现了一个想法。 回到过去后的自己不仅要改变自己的人生,更要报复肆意凌虐自己的命运。 突然,他飞起来了。 第十七章 飞天 突然之间,狂风袭来。 这股风起得毫无预兆,狂得摧枯拉朽,在狂风中,韩崀琉像是变得毫无重量,顿时如一片叶子般飘了起来。 在飞起来的一瞬间,韩崀琉下意识看向斐玫斯特。 斐玫斯特也飞起来了,只不过他的身体是竖直的,而自己却是歪着的。 很明显,风对斐玫斯特没一点作用,说不定,这股风还是他引起的,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起风,而且还是室内。 很快,就在下一秒,斐玫斯特就用实际行动给韩崀琉证明了,风确实是因他发生。 只看见斐玫斯特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和拇指,做出准备打响指的手势。 哒。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响指声在一片狂风中响起,声音清晰得像是在耳边响起一般。 也就在听到响指声的这一瞬间,韩崀琉被风吹出厕所了,在空中转了几圈,便从窗口飞出去了,像是一条拉在抽水马桶里的屎,先是在漂在水中,在按下冲水键后就打着转地被冲走了。 失重感随之袭来,而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说的没错,韩崀琉从来没有体验过失重感,其实他是有机会体验的,早在小学五年级那会儿,学校便组织了一次去欢乐世界游乐园的秋游。 这对韩崀琉来说是一次跨时代的秋游,因为从一年级到四年级,秋游的地方从最开始的在学校附近的公园,稍微远一点的公园,再到动物园,到海洋王国,而这次居然来到了充满紧张刺激的欢乐世界。 旋转木马,过山车,鬼屋,飞天转椅,跳楼机,海盗船,大摆锤……除了第一个外,稍微没那么刺激外,别的项目想想都让人心跳加速啊。 然而,也真只是想想而已。 当韩崀琉从学校大巴上下来,走进欢乐世界游乐园十分钟后的每一步,都让欢乐世界的“欢乐”二字变得悲伤一点。 因为游乐园的大部分游玩项目都有着身高限制,而韩崀琉的身高差不多是全班男生里最矮的,也差那么一点点才够高,或许只要稍微垫高一点点脚就能过线的高度,但那时候是最单纯的年纪,是不可能做出这种踮脚行为的,所以…… 在欢乐的世界中,韩崀琉骑上了欢乐的白马,在繁花锦簇的大棚下,在欢声笑语中,转了一圈又一圈。 过了一年,来到了六年级,韩崀琉高了,但六年级要准备升初中,是没有秋游这种活动的。 又过了一年,升到初一,去了水上乐园,刺 激的项目相比较于欢乐世界是少了许多刺激的项目,但也有,不多,记得就玩了两个比较刺激的:大喇叭和急速滑道;剩下的就只是在水里飘来荡去。 在回来后,韩崀琉对大喇叭和急速滑道的评价是:在下雨时,骑自行车从高坡上滑下来的感觉差不多。 到了初二,终于又去了欢乐世界,还是那个欢乐世界,毕竟方圆千里内,也就这个欢乐世界最大。 说个题外话,前面的动物园、海洋王国、水上乐园和欢乐世界都在同一个地方,都互为隔壁。 时隔三年,韩崀琉再次踏上这片欢乐土地,本以为自己会大玩特玩,把以前的遗憾都玩回来。 但在排队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尖叫时,韩崀琉跑开了,跟和自己一起排队的同学说了声肚子痛就走掉了。 在回去的大巴上,韩崀琉一边听着同学们的热烈讨论,一边惋惜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怎么说痛就痛了,并表示明年一定。 不过,明年就是初三了,要升高中,也没了秋游。 来到了高中,这个学校没有所谓的秋游。 再到大学,宅在宿舍已是常态。 毕业后,工作更是让韩崀琉忘却了欢乐的存在,平平淡淡才是真。 或许,坐过山车就是这种感觉吧,上车,然后失去地心引力的拉扯,嗖的一下,下车,结束了。 而我的生命也嗖的一下,跟着结束了吧。 这种人生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感受到的感觉,虽然很想睁开眼看着,但韩崀琉还是不禁地闭上了眼,等待着嗖的一下后迎接的砰的一声。 嗯? 这也太久了吧。 会那么久吗? 我看过关于濒死或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的时间感知的报告,时间是会被精神拉得很长,有的人说几秒钟像是过了几分钟,有些人则长得回忆了自己的一生,看了一部关于自己的电影。 难道我也是这样? 韩崀琉睁开了眼,虽然失重感还在,但睁眼已经是没问题了。 地面呢? 我在哪? 韩崀琉睁开眼所看到的世界是一片漆黑的,无论是往上看,往左右两边看,还是往下看,都是黑乎乎一片的。 “难道,我已经死了,这里是死后的世界。”韩崀琉说,突然,他想到了斐玫斯特,又接着说,“这里是地狱?” “这里当然不是地狱。” 斐玫斯特的声音在韩崀琉 前方响起,在声音刚落时,斐玫斯特的身体亮起来了,韩崀琉也随之能看到斐玫斯特。 “原来魔鬼也会像天使那样发光啊。”韩崀琉下意识地说。 “哼,天使。”斐玫斯特切了一声,然后伸出手,像在厕所那样打了个响指。 黑暗瞬间被驱散,也就是当黑暗被驱散后,韩崀琉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时,才知道刚刚被驱散的是乌云,而自己在天上,往上看去是大大的月亮,往下看去是点点灯光,像在飞机上往下看的时候差不多。 我怎么在空中? “我们要去哪?”韩崀琉收回目光并看向斐玫斯特。 “去看看这个世界,刚刚太慢了,现在要加速了。”斐玫斯特说。 刚说完,韩崀琉的失重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超重感,明明是在空无一物的空气中,但却给人一种被好几个大汉压在底下叠罗汉的压迫感。 关于速度加快,在此时此刻所处的环境中,唯一的参照物就是月亮。 月亮变大了。 变得能用肉眼看到月面上的坑。 这是在地球上不能做到的事。 “我该不会……” 韩崀琉缓缓转头,在巨大的压力下,一些日常轻松的动作变得艰难起来。 一点耀眼的光从一条弧线上冒出。 这道光韩崀琉很熟悉,这是阳光,而那条弧线是地平线,虽然它现在不是平的,毕竟地球是圆的。 地球是圆的。 这个事实韩崀琉很小就知道了,也看过很多相关的图片和视频,但真的亲眼看到时,这种震撼感让韩崀琉摒住了呼吸。 呼吸? 韩崀琉意识到了呼吸这件事,人是要靠呼吸才能生存的,而太空是几乎真空的环境。 真空? 我身上就穿着一件t恤啊。 记得人要是不穿航天服就暴露在太空中,是先会缺氧,然后肺部的空气膨胀挤压、内脏破裂,同时液体沸点大幅降低,人体内的液体会沸腾…… 反正就是必死无疑。 但,我现在还没死啊。 “到了。”斐玫斯特再次响起,韩崀琉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 “我怎么还没死?”韩崀琉问。 “我把你的身体加强了一下。”斐玫斯特说。 “那我们到哪了?”韩崀琉上下左右都看了一圈,没发现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周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们现在在地球和月球之间的伯格朗日点的l韩崀琉点,距离地球大概米。”斐玫斯特说。 “来这里干什么?”韩崀琉又问。 “前面不是说了吗,要看看这个世界,顺便让你选一下要从哪里开始你的重来人生。” 斐玫斯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对着地球,缓缓作转动状。 然后,地球停下了转动,紧接着朝着先前的反方向转去了,就连刚刚冒出半个身子的太阳也跟着缩了回去。 “来吧,你想回到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斐玫斯特转过头,对着韩崀琉又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但韩崀琉并没有注意到,因为他已经呆住了,看到地球倒转,太阳从西边升起。 第十八章 路口 这是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 这是一个只适合呆在钢筋水泥屋顶下的夜晚。 这是一个大自然在肆意挥洒力量、好让地球表面的生物明白谁才是老大的夜晚。 但,有这么一个人,他不打伞、也没穿雨衣,就这么走在风雨中。 “哎,这位先生请不要出去,你也看到了,外面的雨很大。” “哎哎,先生,先生,你不要出去,外面很危险的。” 一个穿着黑色工作服的地铁工作人员正守在地铁出入口处,周围堆着三层沙包,像是在“枪淋弹雨”的战场上用沙包作为掩护的士兵。 他的工作就一件事,劝导从地铁站里出来的人不要出去,待在站里等雨停。 这是一件轻松的工作,不用多说,从楼梯下走上来,还没踏上最后一层楼梯,便被风这么一吹,雨那么一刮,马上转身掉头回去了。 然而,有这么一个男人,穿着一看就和雨衣这两个字完全没有关联的衣服,手上也没有带伞,在走上楼梯后还没有一丝犹豫地、径直往外面走去,像是走在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一般。 “今天刮台风,最好不要去户外比较好。” 工作人员上前一步,向男人招手。 “噢,我有急事,没办法。”男人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哎……”工作人员继续说,劝导工作还是要做的。 “哎哎……”毕竟只是劝导,不是强制执行,既然他执意要出去,那我也没办法。 男人一步跨出沙包防线,进入了雨的世界。 不知道应急站有没有干衣服换,看这雨怕是要下到明天早上才停了,实在不行我也有衣服给他,大不了我穿工作服回家,看身形来说感觉和我差不多,不过我也只有衣服和裤子了,内裤啥的一条也没,而且我自己也要穿。 工作人员看着走入雨中的男人,心里觉得他一定会掉头回来。 但,男人却一直往前走去,似乎这雨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但,雨很大,大得像泼水一样,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 工作人员看着走入雨中没几秒就消失在白蒙蒙的雨帘中的男人,心里顿时升起浓浓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只是嘴巴上说说,不伸出手拉他一把,并为他祈祷道:阿弥陀佛,希望佛祖保佑,不要让他受到危险。 为他人祈愿神明保佑,却不知他已经被魔鬼“祝福”了。 这个人是韩崀琉,他回到了那天, 他想改变那一天。 “斐玫斯特,斐玫斯特,斐玫斯特。”韩崀琉对着路前方喊了三遍斐玫斯特的名字。 “叫我干什么,我不是已经在你身上施展魔法了吗?”斐玫斯特出现在了韩崀琉的旁边,和他步调相同地走着。 雨落在两人的身上、衣服上,却像是水滴在荷叶上一般,出溜地滑走了,以至于他们俩人从始至终都是处于干爽的状态。 “就不能马上瞬间移动过去吗,非要整个不湿身,还要我走。”韩崀琉说。 “有些事,要是过于简单,岂不是失去乐趣了?”斐玫斯特说完,又说,“就像是玩塔防游戏,随便建个一星防御塔也能一击瞬秒,那么从点击游戏开始的瞬间,游戏就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哎,你说的还挺有道理。”韩崀琉转头看向斐玫斯特,可斐玫斯特已经不见了。 “算了,走就走,反正这路线我可是再熟悉不过了。”韩崀琉自言自语地说。 其实一点也不复杂,就只是从地铁站出来直走,然后拐弯,主要的还是该在哪个路口拐弯。 到了。 韩崀琉站在那天走错的路口,现在的他有着“魔法”加持,比起以前,能够抬起头,看清楚要走的路以及选择的路口。 现在面前的路口是以前被命运推去的路口,往前一个是自己人生本应该走的路口。 韩崀琉抬起头,从路口往整条街看去,黑乎乎的,只有远处有一点模糊的红绿交间的光。 看来那家店是真实存在的。 不是我的幻觉、错觉、梦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光说不定是别的什么东西发出来的,这种可能可不能否定。 韩崀琉这么想着,往旁边走了几步,看样子是想走回一开始就应该走的正确路口。 可没走几步,韩崀琉停下了,停在了两个路口的中间。 从小到大,老师和家长都说过这么一句差不多的话:在漫漫人生路上,有许许多多路口,大部分的路口都会通向同一条路,而只有少数路口会引人走上完全不同的路,进而改变人生…… 这句话中的“路口”,其实指的是生活中的选择,是抽象意义的。 不过此时韩崀琉面前的路口,却是实际的。 “啊,看来我真的走在了命运的路口,真正的路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选择走哪一条了。” 这两个路口,脑子 里的理性告诉他应该走酒店那条,走回酒店,登记入住,美美地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来又是美好的一天。 但身体深处涌出的一股不知什么冲动却让他走以前走错那条,那条沾满不堪画面和情节的街道。 现在的你可不是以前的你了,你现在拥有着以前没有的力量,再说了,你已经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难道还要过以前的生活? 可你不就是为了过回以前的生活才回到这天,才把灵魂卖了吗? 过去不值得眷恋,你有魔鬼在旁,时间都可以逆转,天底下还有什么能阻挡你? 时间穿梭,时间机器,这些背后都涉及了许多想不透,想不通的科学悖论,但魔鬼就不同了,一打响指就回到过去了,管他什么悖不悖论的,魔鬼的存在就已经超越悖论,超出了科学的讨论范围了。 超越了这个科学的世界,你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再说了,你不好奇吗? “斐玫斯特,斐玫斯特,斐玫斯特。”韩崀琉突然喊道。 可三声斐玫斯特过去了,斐玫斯特却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斐玫斯特怎么没来,不是说随时喊三声他的名字就会出现吗?” “斐玫斯特,斐玫斯特,斐玫斯特。”韩崀琉抬起头向天空喊。 斐玫斯特还是没出现。 “噢,对了,魔鬼应该在地下。” 韩崀琉低下头,对着地面又喊了三声。 “斐玫斯特,斐玫斯特,斐玫斯特。” 斐玫斯特依旧没有出现。 这时,韩崀琉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这就是斐玫斯特不让我瞬移的原因?说不定他现在就在哪个我看不见的地方,看着我这副纠结的样子,暗暗发笑吧。 韩崀琉突然迈开了脚,朝着漆黑的巷子,向着那点微光走去。 在踏入街道,身边被黑暗包围时,韩崀琉突然觉得自己走错了,突然觉得无法逃脱的悲惨命运又再次向他笼罩而来。 第十九章 结束 雨是透明的,是无色的。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雨又是五彩斑斓,颜色丰富的。 在漆黑的夜中,雨是黑的。 而在被红红绿绿的霓虹招牌照到时,它就被染色了,折射出闪动、诱人的光芒。 雨能顺着韩崀琉的身体滑过,而不与韩崀琉发生任何反应。 但,声音这种无形之物却不能阻挡其穿过韩崀琉的耳朵,再与韩崀琉的大脑产生化学反应。 “你好……” 不用再继续说下去,如果今天确实已经回到那天的话,接下来说的话将会是已经韩崀琉脑海里反复播放过无数次的句子。 还真是一模一样的话。 雨滴落在积水的水洼上,溅出一圈圈波澜。 说不定我现在看到的水纹也是和那天一模一样吧。 韩崀琉抬起头,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然后说。 “我按个摩吧。” 韩崀琉接着就走进了店内,然后站定,等着她带自己上楼。 我居然走进来了,又一次走进来了,走进了这家第二天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店。 果然是因为好奇吗? 又还是要证明什么,证明自己真的回到那一天,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那接下来我要怎么办呢? 跟着她上楼,再啥又啥的。 韩崀琉现在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去看一部电影,而电影里的情节和他梦中,不,和他现实中所经历过的事情一模一样,而且恰好主角的脸和名字和他也一样。 这已经超出剧透的范围了,简直就是量身为他“抄写”剧本。 但…… 韩崀琉突然想到了今天有一点将会是和那天不一样的,自己上次是湿着半边身才被要求换衣服的,换上一些也许是一次性用品的缘故才让面料“缺斤短两、偷工减料、事半功倍”的衣物,间接地或大部分直接地导致了一些自己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 而今天自己是干燥的,总不会…… “来,先喝杯水吧。” 突然,女人的声音从韩崀琉的后方传来,冷不丁地响起,这让沉浸在自己思维里而没听到脚步声的韩崀琉吓了一跳。 在这种情况下被吓到,尤其是在自己明明以为掌握全局而突然发生了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于是,韩崀琉真的被吓了一跳。 整个人往上跳起,而这样的后果是,一整 杯水撒了,撒了韩崀琉半身。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斐玫斯特在韩崀琉身上弄的“不湿身”失效了,韩崀琉的半件t恤和整条裤子都湿了。 不过可能也没失效,只是对象变了,从雨水变成了一杯水,自然也就没避开水了。 总之,不管原因是什么,韩崀琉现在已经湿身了。 “啊,不好意思啊先生,水都撒了,还弄到你全身都是,都怪我不小心。”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巾在韩崀琉的衣服和裤子间来回擦拭。 然而,这并不能起太大的作用,甚至一点用都没有,因为纸巾只是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地擦过,只是来回两三遍,一点想要擦干水的意思都没有。 紧接着,女人就收起纸巾,说道:“这位客人,你跟我上楼吧,我给你换一套我们店的衣服,湿掉的衣服你换下来,我待会用吹风机给你吹干。” 女人说完,转身就往楼上走去,一点都不看韩崀琉是否有跟上,给人一种她好像不在乎韩崀琉接下的行动,又像是早就已经知道韩崀琉会跟上来的样子。 韩崀琉也确实跟上去了,走上了楼梯,女人在前,他在后。 一步、两步、三步…… 一级、两级、三级…… 他跟着她,走上了楼梯,随后女人推开了上楼梯后右手边的第一扇门。 打开门,女人让韩崀琉进去,然后说。 “床上有衣服,你把身上湿的衣服都换了吧,我过一会儿再来。”女人说完,便把门关上了。 房间里亮着灯,即便没有开灯,韩崀琉的脑海里也构建出了房间的布局。 一张床,床上叠着一套衣服;床边有一个铁架,上面放着几瓶精油,叠好的两摞毛巾以及几套和床上的衣服一样的衣服;墙上还有一个挂钟,样式很普通,时针和分针显示着现在的时间——九点刚过几分钟。 韩崀琉走到床边,然后坐了上去,也没马上换衣服,而是自言自语地说。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还是上来了,还和以前那样要换上衣服,这不就是和以前一样了吗?” 不不不,我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斐玫斯特,斐玫斯特,斐玫斯特。”韩崀琉连喊了三声斐玫斯特。 虽然前面喊他没有出现,也不确定这次会不会出现,但总得试一试,毕竟自己也只有这一点和以前不一样了。 叩叩。 门被敲响了。 哎呦,这魔鬼还挺讲礼貌的,还以为会直接出现在旁边。 “请进。”韩崀琉也想讲礼貌。 “你是在叫我吗,我听到玫什么的,你是第一次来吗,怎么知道我就叫玫瑰的。”开门的人却是刚刚那个女人。 “你……我……”韩崀琉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是碰巧的吗,那我们真是有缘啊,你还没换好衣服啊,是想让我来帮你换吗?”女人突然笑了。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韩崀琉摇摇头,心想: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韩崀琉现在的脑子有点混乱,要说今天和那天肯定是不一样了,但今天和那天却又似曾相识,明明有几处地方是不同的,但结局又殊途同归。 他现在很想找斐玫斯特问个清楚,可偏偏却消失不见。 韩崀琉抬头看向女人,她还没走,依然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一股十分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说我自己换就行了,你先出去吧。”韩崀琉朝女人摆摆手。 可女人却不但没走,反而还更进一步,走向韩崀琉,一边走一边说。 “我们以前真的没见过吗?我怎么感觉你很脸熟啊。” “没有,没有,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我是第一次来这个城市,我是过来出差的。”韩崀琉继续摆手。 可这还是没能让女人停下脚步。 “应该?”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屁股压上了床。 “没错,应该。”韩崀琉把屁股往外挪了挪,远离了女人一点。 “真的是没错,应该吗?”女人往韩崀琉那边挪了挪。 “真的。”韩崀琉又往床边挪动了一点,他已来到床的最边缘。 “也许吧,也许我们真的是第一次见,你的脸也只是脸熟而已,但我认人除了脸以外,还有别的方面能对应上,能百分百判断我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女人继续往韩崀琉身边挪去。 “除了脸,难道是体型,走路的姿势?”韩崀琉继续往外挪,但床就那么大,不是无限延伸的,他已经四分之一的屁股悬在床外了。 “噢,对了,提示一下,我这个‘特异功能’的适用范围仅限于男人。”女人一边说着,身体一下贴近韩崀琉,眼睛看向韩崀琉的脸,然后目光缓缓往下扫去。 “啊!” 韩崀琉已经退无可退了,自然就从床上摔下去了,还发出了一声惨叫。 女人看到韩崀琉摔倒在地,依旧坐在床上,两手托腮,俯下身体问:“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韩崀琉说。 “真的没事吗?你手上流血了。”女人说。 “啊!” 韩崀琉举起两只手,然后就看到自己满是鲜血的右手,接着目光穿过手指的缝隙,看到床底下突出来的钉子。 噢,自己从床上摔下来的时候,条件反射地想要抓紧床不让自己掉下来,结果手指扎到了钉子。 看着手指上的汩汩鲜血,韩崀琉的脑海里瞬间就涌出了泊泊沉浮、阴晴、不堪、伤悲的记忆。 在记忆的冲刷下,韩崀琉思维变得清晰,思维从记忆长河的下游一直往上溯源,在来到源头时,他明白了一件事。 所谓的快乐天堂只有一瞬间,更多的是无尽的地狱,以灵魂为条件去和魔鬼交换重来的体验,决定不该如此坚决。 “斐玫斯特,斐玫斯特,斐玫斯特!” 韩崀琉几乎是以怒吼的音量叫出斐玫斯特的名字,即便是床上还坐着一个女人,他已经顾不上了。 “叫我干什么?”斐玫斯特的声音在韩崀琉的耳边响起。 “你在哪?”韩崀琉转着头,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游走,可无论是看一遍,还是看十遍,房间就那么大,人就那么两个。 “我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斐玫斯特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可房间里还是没看到斐玫斯特 “一直都在?” 韩崀琉突然把头转向女人,此时的女人也在看着韩崀琉 “我不要回到过去了。”韩崀琉对着女人说。 “不行,从你飞起来的那一刻,买卖的契约已经生效。”女人那甜丝丝的嗓音变成了斐玫斯特那低沉的男人声。 “那我要走了。”韩崀琉说。 “哈哈哈!”斐玫斯特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斐玫斯特听了,像是川剧变脸一样,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脚一直在你身上,我又没有绑着你,你大可以一走了之,为什么你不走呢?是在期待什么吗?以为一味的被动所带来的后果就能顺势地怪到别人头上是吗?” 看着女人的脸,看着这张或许可以说是始作俑者的脸,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长着这张脸的女人害的,不仅是第一次,甚至重来的第二次也…… 居然还说出这种狂妄的话。 我 很…… 我应该很愤怒的,没错,我应该很愤怒的才对,都是她引诱我走进圈套,第一次是这样,第二次也是…… 是的,第二次也是,明明知道这是圈套,明明已经踩进去过一次了。 我的内心居然很平静。 因为他\/她说的对。 “我想上个厕所。”韩崀琉对斐玫斯特说。 “出门右转上楼再右转。”女人笑着说。 韩崀琉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正准备走出去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甜甜的声音。 “慢走哦。” 韩崀琉转过头,看到了坐在床上对着自己微笑的女人,笑起来像是阴谋得逞了,正享受胜利果实一般。 这次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韩崀琉走出房间,右转,走上楼梯。 在上楼梯的时候,韩崀琉举起右手,血还在流,从手上流下,滴在地上开出朵朵血花。 “没想到我居然在流那么多血后,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去上厕所,怕体内的液体太多了是吧,不过我也确实是想去上厕所。”韩崀琉说完,像是自嘲一般笑了笑。 上了楼梯再右转,韩崀琉看到了厕所,他走进去,然后再也没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斐玫斯特出现在了厕所门口,脸上满是不屑与厌恶,然后开始对着空气自问自答。 “切,没算到这次居然也是死在了厕所里,这就是你说的不可预测和计算的人性吗?” “什么?你说你早就算到了?” “算了,也不差这一个灵魂了,太脏了,恶心,我不要了。” “那就丢在这里吧,等一个有缘人。” 说完,斐玫斯特的身影消失在了空气中,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第二十章 又开始 “哇哇哇,这里是男厕,你在这里干什么?” 吴用给厕所门来了一脚火箭弹,顺利地“炸开”了厕所门,然后吴用就看到了一位长发女子在里面蹲着。 彼时的吴用还是初中生,刚学了《生物》这门学科,但还没学《化学》,这是初三才学的。 所以,对于男女之间的事,虽然老师教的不深,但那一章的那几页纸,吴用可是翻来又翻去,把书页的边缘都磨卷了,磨破了,可以说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吴用已经读透了。 可即便是这样,文字在某种程度上是单薄的,尤其是在通过文字去想象从未见过或是相似的东西,即使有插图,还是那种简陋的比例完全失衡的简笔画。 在小的地方是这样,放大到整个人去看时,尤其是刚刚青春期的少年,特别是吴用。 他对女性的理解只有两种人:同年龄层的女性(也就是学校里的女同学)和不认识的女性。 至于别的女性,比如母亲、女老师、女邻居、小卖部的老奶奶、还有超市里打酱油的老板娘等等,这些人在吴用眼中都不是“女性”,都是附加了先入为主的身份的母亲、老师、邻居…… 甚至可以说都不是“人”。 而作为“人”的只有那些有异样感情的女性。 对于当时吴用理解的两种女性,现在回想起来,前者是因为喜欢的未知,后者是因为未知的危险。 现在,他遇到了危险。 女人、男厕、自己、万万福商城、哭声,这几个词无论怎么组合都没有一点向好的地方发展的样子。 先不论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不应该有人的商场里面的更不应该有女人在男厕所,而且还在哭。 更糟的是,自己也更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 两个不应该在不应该出现的地点出现的人出现在了对方的眼中。 就像是宇宙中有一坨结冰的蓝鲸,在其行进的轨道上出现了地球;一群老人去山中野营的途中发现了荒废的小木屋,其中领头的还起哄去住一晚;一块脱离南极冰盖的冰山飘到了一艘在夜晚也在满速前进的邮轮航道上;草地上的蚂蚁窝摔进了一只蚁人。 “你,你能看到我?” 女人抬起头,被披散的头发隐隐约约遮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吴用。 这是哪个宇宙的桥段? 现在还有这种扮鬼吓唬人的游戏吗? 单单是你这个人人都能看见的人比鬼都吓人好吧。 等等,该不会是神经病吧。 一想到这里,吴用发现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因为她是神经病。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哭? 因为她是神经病。 为什么她会说这种只有神经病的话? 因为她是神经病。 为什么…… 因为她是神经病。 对于一个人,世界上所有不合理的事似乎都能用“ta是神经病”来兜底,即便按下了毁灭世界的按钮,人们也只会说“唉,没办法,谁叫ta是神经病了,ta也不想自己是神经病,或许ta连自己是不是神经病都不知道,毁灭吧。” “你真的能看到我?”女人的声音中似乎有点震惊。 “对啊,我能看到你,还能听到你,你刚刚不是在……” 吴用本想说“你刚刚不是在哭吗”,但话还没说完,他就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点。 他并不是她,不是女字旁的她,而是单人旁的他。 他的声音是男人声。 “你是男的?!”吴用往后跳了一步,不知为什么,在他心中,看到长头发的男人这件事比在男厕看到女神经病要更令他吃惊,即便男厕里有男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或许是因为想到对面是女人,要是出什么事自己还能反抗一下,跑路的速度也相对来说快一点,但要是大家都男的话,而且对面的体型和声音,像是成年人。 “我是鬼。”男人说,“你真的能看到我吗?” “我当然能看到你了,不然我怎么会和你一直在说话。” 虽然在吴用的脑海里眼前这个人已经从女人变成男人,但“神经病”的标签还在,并越来越深刻。 于是,吴用想跑了。 这也不是纠结跑不跑的问题,而是早就应该在看到人的时候就跑了。 跑! 吴用当即转身就跑,使出了在体育考试里五十米七秒的速度向厕所门口冲去。 在跑的一瞬间,吴用想过有两种结果。 一种是跑出去没多久被追上,一种是没被追上。 要是后者没追上的话就大概率无事发生,毕竟商场内部没有监控,也没有人目击,他们两个之间也没发生什么冲突,只要从今天起不再来商场就不太会再遇到这个神经病了。 一切都会回到以前,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至于第一种嘛。 嗯……等追上再说吧。 可,眼下却出现了第三种状况。 只见原先门户大开的厕所门突然变得模糊,像是夏天的大太阳把沥青路晒得仿佛能在其顶上看到灵魂出窍般的模糊。 这阵模糊只出现了不到半秒,消失了,紧接着一个人出现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不,这个女人就是刚刚在厕所里的男人! 吴用当即就急刹车,堪堪在撞上男人前的半米处停了下来。 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吴用现在可是在厕所里,一眼就能看遍整个厕所布局的小厕所里,从厕所最里面到外面有且只有一条路。 所以,这个男人不可能在吴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超过他,还先他一步来到门口。 那他究竟是怎么过来? “我都说了我是鬼啊,你别摆出那副一脸不信的表情好不好,当我知道你能看到我的时候,我比你还吃惊呢。”男人说。 “你说你是鬼?”吴用重复了一次问题。 “是啊,难道还不够像鬼吗?你以为我是什么啊?” “我以为你是……算了,还是不说了。”吴用上下打量了一下男人,除了头发长点,浑身上下一点也不像鬼,一点也不恐怖。 “你说你是鬼,那你是怎么死的?”吴用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对喔,我是怎么死的?”男人脸上出现了疑惑的表情,“我只记得我最后出现的地方在这里。”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吴用追问道。 “我在厕所,肯定是来上厕所啊,难道你不是吗?”男人反问吴用。 “这倒是,我来这里确实是来上厕所来着。”吴用挠挠头继续说,“那我来这里是上厕所,但你不一定是啊,难道你拉屎把自己拉死了?” 突然,男人脸上出现了笑容,“对了对了,我来厕所上厕所,然后上着上着就死了。” 说完,男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笑了几声,说:“怪不得我眼前一直会出现屎,然后就一直冲厕所,原来是‘屎亡重现’啊。” 额,那个屎应该是我的。 上厕所能把人上死,怪不得你变成鬼了,是我我也死不瞑目,化作厕所厉鬼,诅咒每个进来上厕所的人,让他们求尿不尽,求屎不出。 吴用心里这么说,嘴巴上还是闭着的。 “既然你想起 来了,那我要走了,麻烦你让一下。” 虽然槽点很多,但现在并不是可以吐槽的时机,还是先走为妙。 可男人并没往旁边让出路,而是依旧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收起来了,“我可是鬼啊,你看电影小说里哪有鬼会那么容易放走人的?” “那你想怎么样?”吴用问。 在问出问题前,吴用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回应,无论对面说什么,自己的下一步必然是跑,撞开挡在前面的男人,然后继续跑。 “我想……”男人说,不过还没等他说完,吴用就大喊一声。 “你想你咩啊,我才不管你想干啥呢!”吴用一边喊,一边往前冲锋。 由于只隔了半米,基本就是一步的距离,吴用本想着用力撞出去,于是起步这一脚很重,闷着头闭着眼就冲了。 但一步出去了,两步出去了,三步出去了,想象中的撞击并没有传来。 睁开眼一看,那个男人还在眼前,但距离却从半米来到两三米远的地方。 男人还是站在厕所门口,自己却站在往里数第二个隔间外面,自己不但没有出去,反倒是倒着回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 我这不是鬼打墙了吗? 难道他真的是…… 吴用重新审视了一下男人,还是丝毫看不出他像鬼的样子,按理说应该张牙舞爪、鲜血淋漓、甚至残肢断臂之类的。 但这种能让人迷糊打转无法走出某个场景的能力,又很像鬼。 “这就是你的能力吗?鬼打墙?”吴用说。 “不,这应该是每个鬼都会的技能吧,我也不知道,我还没遇到别的鬼,人倒是遇到不少,但能看到我的只有你一个。”男人回答。 “你的意思是除了我以外还有别人被你困在这里?”吴用想起一些关于商场闹鬼的传言,毕竟自己也是为了验证传言才来的。 “没有,你是第一个。” “为什么?” “因为你能看见我,所以才产生了一些‘共鸣’?” “我和你这个鬼有个屁的共鸣啊,我又不是鬼。” “比方说这个。”男人突然伸出手指,微微向下地指向吴用。 在被指中的一瞬间,吴用突然就尿急了。 明明前几分钟刚刚释放完,按理说没那么快有感觉的。 “你干什么?”吴用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旁边的隔间。 刚关上门,门 又马上开了。 这股尿意来的快,去的也快,裤子还没脱,尿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吴用刚想质问男人。 可只见男人又伸出了手指,指向了他。 这次来感觉的是后面。 不过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秒,马上就消失了。 恶趣味。 再回想起那些来这里上厕所的日子。 这个鬼的能力有着不明所以的浓郁到极致的恶趣味。 这让吴用破口大骂:“你有病啊!” “病?” “病!” “我有病!” “对了,我有病!我有玫毒,我又一次死去了,是斐玫斯特。” “我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原来如此。” 男人突然变得癫狂,变得胡言乱语,手舞足蹈。 看着这副样子的男人的吴用,心里变得害怕起来,直到这里,男人才终于有点鬼的样子了,或是说神经病的样子。 跑。 吴用又选择了跑,反正也没别的选择了。 这次吴用睁着眼睛往前冲,想着看看自己就究竟是怎么样鬼打墙的。 不过,吴用冲出去了,身体在和男人接触的瞬间,全身传来了一股酥酥麻麻像是电击的感觉,然后就穿过去了。 吴用穿过去后也没敢停留,头也不会地往外面跑去,跑出商场,跑在炎热的太阳底下,一刻不停地跑,直到跑回家。 要是吴用在刚出厕所的时候回头看一眼男人,就能看到男人背后的裤子全是血。 或许就能猜到一点男人的死因,并推测一下与死因和恶趣味能力之间的关系。 要是再停留多一会儿,就能看到男人逐渐变透明的身体,然后化成一束光穿过天花板,飞到遥不可及的天上。 从那天起,吴用再也没去万万福商场里上厕所了,而且每次经过时也没有那种想要上厕所的感觉了。 鬼是存在的。 证实了鬼魂的存在,本来从小就害怕鬼的吴用却不怎么害怕了,只是变得比以前要敬畏,反倒是本来对外星人没什么感觉的吴用则完全逆转过来,变成恐惧,从上至下,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整个人陷入了笼罩住整个地球的恐惧。 鬼是存在,外星人也是存在的。 鬼起码是人,地球人,但外星人,是外星人。 第二十一章 六个字 沙沙沙,沙沙沙。 这是铅笔在纸上摩擦打转画圈的声音。 “这都是啥啊?” 这是吴用发出的感叹,他刚刚才和杜督通完电话,而电话的内容就是关于外星人的。 这通电话杜督提前一天跟吴用说第二天的中午十二点会打电话过来说外星人的一些注意事项和特征。 于是,今天吴用六点就起床了,洗漱完后出去吃早餐,吃完早餐跑了会步,回来八点多洗了澡,洗完后就等电话。 当然了,也不是干等,吴用打开了电脑,开始在网上搜索“外星人”的相关信息,但再怎么看,也只是看,关于外星人的说法一直都没有“官方”或是“实锤”的消息。 滴铃铃,滴铃铃。 手机突然响了。 不过,这不是杜督打来的电话,这是吴用预设的闹钟。 11:50 是杜督打电话来之前的十分钟。 99。 是吴用手机的剩余电量。 “对了,纸和笔。” 吴用站起来,回到房间,拿出刚刚出去吃早餐回来顺便去文具店里买的纸和笔,自从大学毕业后,吴用就没再拿起笔了。 到这时,可能有人会问,电话录音不就行了。 但这是涉及外星人的对话,万一传出去了,还是用笔写在纸上好。 12:00 时间终于来到了十二点。 今…… 在手机屏幕亮起的一瞬间,在“今天是个好日子”的第一个字响起的时候,吴用的手指已经点在绿色的接通键上了。 “喂,是我。”吴用用低沉的语气说。 “纸和笔都在。”吴用用早已料到的语气说。 “第一个的特征是……嗯,第二个是……。”吴用用更低沉的语气说。 “注意事项是……噢,明白。”吴用用危机四伏的语气说。 “好,再见。”吴用说。 12:01 时间只过去了一分钟。 99。 手机电量一点都没掉。 竖瞳,蜕皮,小心。 纸上只写了三个词,前两个是特征,最后一个是注意事项。 “竖瞳?” 吴用拿起铅笔在词的周围画了圈,“意思是这个外星人的眼睛和我们不一样?是竖着的,是像猫那样竖着的?这倒是很显眼的特征。” “会蜕皮。” 吴用在蜕皮上画了个圈,“这一点倒是和蜥蜴差不多,可能就是靠这点命名的吧。” “小心?小心什么?” 小心上画了两个圈,“外星人必须要小心啊,这话还用说?” 竖瞳,蜕皮,小心。 吴用盯着这六个字看了五分钟,然后发出感慨。 “这都是啥啊?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除开第一点竖瞳,这要是真碰上了看一眼就知道了,而且只有竖瞳一个点,这可以合理推出外星人在外形上可能只有眼睛和地球人差不多,不然后面两点完全没必要说嘛,除非…… 戴美瞳。 吴用想到了一个简单且有效的掩盖瞳孔的方法。 他能想到,外星人说不定也能。 不,不是说不定,而是必定能。 在吴用说出再见前,杜督说了这届的灵运会会有外星人来参加,只不过数量未知,具体细节到时灵运会再说。 再见,再见的时候就是灵运会开幕式了。 而这次杜督也说了灵运会的地点——崤东泰坪,一个离穗城一千八百多公里外地方。 叮咚。 吴用的手机亮了。 有一条新短信。 【xx航空】吴用购票成功,8月2日…… “居然还帮我买机票,而不是让我提前一个星期坐绿皮火车慢悠悠晃悠悠昏悠悠地过去,还挺……挺人性化的?” 吴用说完,慢悠悠地走回房间了。 不知为什么,虽然才短短一分钟的电话,只有寥寥数字的信息,但心情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慌了。 或许是实力高深的杜督也来现场,或许是现在也只能等了,又或是自己在其中或许没那么重要,毕竟自己才刚“入行”一年都没有,消息什么的自然不会跟自己说太多。 吴用有种感觉,这个灵运会没有那么简单,像是一个大漩涡,而自己只是在漩涡边缘的小船,只需要慢慢地平稳地风平浪静的渡过,什么大风大浪靠上面的大佬去就行了。 但更多的可能是,自己比以往以往强太多了,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了。 第二十二章 去机场的路上(上) 2035年8月1号晚上10点 吴用正背着书包站在路边,要说他站在路边干嘛明天不是要坐飞机吗? 是的。 明天,也就是2号,但是早上7点的飞机。 经常搭飞机的人都知道坐飞机最好提前两小时到机场,毕竟托运行李、安检、值机、寻找登机口等流程有时候是会比较慢且长的。 那吴用为什么不早早睡觉,而是站在路边呢? 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吴用面前,它告诉了我们答案。 “晚上好,是你叫的去机场的车吗?”出租车降下玻璃,司机向吴用问道。 “是我。”吴用说着就拉开门上车了。 为什么晚上十点就去机场了?难道很远吗?要提前八个小时? 2035年8月2号凌晨4点 吴用下车了,到达了机场。 “终于到了,早知道就不在车上睡觉了。” 吴用感叹一声,然后打了一个长长的不像是刚睡醒的哈欠后走进了机场。 在吴用走后,那辆载吴用来的出租车还停在原地久久未动,也许是在等下一位顾客吧。 虽然现在是凌晨四点,停在限时泊位的车并不多,但终究是限时停放。 这不……机场工作人员走过来了。 “你好,”工作人员向驾驶位上的司机招手,可眼睛直勾勾往前看的司机却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喂喂,”工作人员拍了几下窗。 可司机却还是像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你没事吧,喂,身体不舒服吗?”工作人员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拿起对讲机就说着什么,一边更大力地拍窗户。 “啊!” 也许是拍得太大力了,司机突然浑身一抖,像是在水中憋气憋到极限后出水就猛得大吸一口气,然后看向窗外。 “呀,鬼啊啊啊,不是……我这是在……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现在就走。” 司机双手合十对窗外的工作人员表达歉意,然后挂上挡,一脚油门就开走了,速度之快,简直像是在逃离什么。 “哎呀,这个xx司机,差点把我给带倒了,还好我练过几年的腰马合一,不然真摔了。”工作人员对着远去司机骂道。 “怎么了怎么了?”有两个和他穿着同样制服的机场工作人员跑了过来。 “没事了,一个xx司机,像是见了鬼一 样,七魂丢了六魄,不管他了,反正他已经开走了,不关我们事,还有两个小时就换早班了,希望中间不要出事。” “希望中间不要出事。”两个工作人员像是给他和声一样重复了最后半句。 出租车沿着宽阔的机场大道开出机场范围,一直往前,直到开到了一处还算繁华街市,一个宵夜档。 车停在档口的路边,但人并没有下车。 司机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像是回到了刚刚在机场时的状态,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他嘴巴微张,吐出一句句喃喃自语: “刚刚那些是真的吗?我真的见鬼了?真的吗?见鬼了?真的吗?见鬼了?……”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突然向上看去,看向后视镜,准确的说,是绑在后视镜上的行车记录仪。 接着,他的手颤巍巍地伸出,碰到行车记录仪后又猛地抽回来。 “要是真的怎么办?要是真的怎么办?要是真的怎么办?……” 又念叨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伸出了手,把行车记录仪给拿了下来。 结果拆下来后才发现里面的存储卡是要插电脑上才能看里面的记录,但又发现了其实这个行车记录仪不用拆下来也能无线连接手机查看视频。 “8月1号十点开始……” 司机点开视频,拉着进度条来到了所说的时间点。 视频传出了声音: “晚上好,是你叫的去机场的车吗?” “是我。” …… “我在这里把人接上了,没错,接着往后……”司机说。 “小兄弟几点的飞机啊,着急吗?” “不着急,明天早上七点的飞机” “七点啊,现在才十点,还有好几个小时呢,我经常去机场,很多人都只是提前三四个小时出发,这里去机场也就一个小时路程,大晚上的车也不多,开快点可能四五十分钟就到了。” “对啊,但我是第一次坐飞机,早上七点的飞机怕不是要三四点起床,我怕到时叫不到车,也怕睡过头,不如直接去机场睡了。” “哎呀,这有什么怕不怕的,反正就车这块肯定是有的,二十四小时都有,至于睡不睡过头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还是早点去好了。” “也无所谓,第一次嘛。” “对啊,第一次。” “很多人第一次就是这样的,怕这怕那的,熟 了就没事。” “小心一点总没坏事。” “对的对的。” “那个司机大哥,我有点困了,等下你送我到机场再麻烦你叫我吧,高速费什么的看看到时多少钱我转给你。” “好,没问题,你就放心地睡吧,我一定会给你平安送到目的地的。” …… “后面他就睡了,然后……”司机快进视频,前方的环境逐渐变得荒凉,最后拐进了一条怎么看也不像是能通往高速收费站的小路。 “就是这里开始。”司机恢复了正常播放速度。 视频中传出司机的声音。 “你就睡吧,高速费我就笑纳了,走这条路不仅和走高速一样用时少,还不用收钱,今晚可以加餐了,嘻嘻。” 播到这里,司机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自己还回头看了看吴用有没有睡着,结果看到吴用不仅在睡觉,还是带着遮光眼罩,两边耳朵还塞着隔音海绵。 “现在的年轻人真大胆,要是搁三十年前,肾早被割了。” “等等。” 司机按下视频的暂停键,往窗外看了看,那家宵夜档还是灯火通明,人也不少,看起来应该没那么快关门。 “在人多的地方看应该不怕吧,应该不怕的,视频而已,难道还能钻出来不成?又不是贞……呸呸呸,大晚上的不说这些。” 司机又按下播放键。 车在两边都是高高芦苇的土路上开着,天上的月亮是残月,还好路边有路灯,不然周围可以说是一片漆黑。 视频就这么放着,车子虽然拐了两个弯,但景色都是大差不差。 可就是这么一个可以说是毫无变化的视频却让司机越看越心惊,拿着手机的手又开始抖了。 “为什么一直在这里?” 司机的手往后划了一下进度条,视频中的场景还是一样,车也一直在开着。 这时,视频中恰好传来司机声音。 “哎,不对啊,怎么走了半个小时还没看到大路,难道我走错了?” “不可能,这条路我都走了好几遍了,跟回家一样,可能是今天开慢了点吧。” 视频又继续播放了好一会儿,突然,车停下了。 司机的声音又传来了。 “难道我真走错了?拐错弯了?都开一个小时了,按理说早就到机场了。” 话音刚落,车就开始掉头往回走。 “再往后 翻翻。” 时间来到了8月2号的凌晨一点,距离出发已经过了三小时了,视频里场景还是一样。 此时,视频里又传来司机的声音。 “我靠,难道是碰上鬼打墙了?不会那么邪门吧。” 重听视频里声音,司机发现当时的自己说话已经有点颤抖了。 “哎。” 视频中吴用的声音突然出现。 “啊啊啊啊!鬼啊!” 视频中的司机被吓得啊啊大叫起来。 “什么鬼啊,还没到吗?” “本应该是到了,但……” “鬼打墙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 视频到这里突然中断了,画面一黑。 “啊啊啊啊!” 车里的司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黑屏且屏幕上倒映出的自己给吓到了。 司机关掉手机,再一次环顾了一下周围,现在五点了,宵夜档生意依旧不错。 “他那会说了什么来着,我是什么者,好像跟道士差不多。” “灵者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