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 第三十六章 做一回开山怪 叶晨骑着自行车载着贺秀莲走在回村的路上,贺秀莲默不作声的靠在叶晨的背上,叶晨甚至能够感受到后背传来的些许温热,不用问都猜的到,这一定是被自家媳妇儿的泪水给洇湿了。 叶晨在心里轻叹了一声,没有去点破。也只有这个年月的媳妇儿才会这样的贤惠,如果换作后世,那些女人巴不得自家的婆婆帮着带孩子,哪会来得这般伤感? 叶晨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突然由远及近的传来了拖拉机的“突突突”的声音,他赶忙把自行车往路旁让了让。 谁知道拖拉机路过他们两口子身边的时候却减慢了速度,只见那个开拖拉机的小伙子,兴致勃勃的冲着他俩摆手,大声道: “师父师娘,你们这是要回村吗?上车吧,我载你们一程。师娘,你穿的可有些单薄,正好我这儿有棉皮袄,您披上!” 叶晨这才认出来,开拖拉机的小伙子也是贺家湾公社的,姓胡,因为在家里行六,所以大家都叫他小六子。他笑着问候道: “小六子,你这出车可够早的。” 小六子从车上蹦了下来,帮着二人把自行车放到了后车厢,然后回道: “师父,您这不是请假了嘛,县里刚来了一批用于明年春耕的尿素,公社让我拉回去。师娘,您赶紧上尿素袋子上坐着,可暖和了!” 二人没拒绝小六子的好意,坐上了后车厢。叶晨为了分散贺秀莲的注意力,让她不再沉浸于伤感中,坐稳后,笑着对她问道: “秀莲,我问问你,这些新出厂的尿素,为什么会发热?” 其实常年在农村生活,接触肥料的农民,大多都知道尿素袋子会发热,只不过让他们说出个子丑卯酉来,他们是说不出来的。 可是贺秀莲不一样,她经过叶晨这些年的补习,很多的知识都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她看了眼叶晨,知道丈夫的心思,她有些羞窘的笑了笑,然后回道: “这个晨哥你给我讲过,尿素在常温下会缓慢分解,生成氨基甲酸铵,所以会有微放热反应。 这时候应该把尿素尽快的放到阴凉通风处,不然尿素受潮或者是温度过高,会加速分解,释放更多的热量,生成氨气,对人的身体有害。” 驾驶座上开拖拉机的小六子闻言哈哈一笑,对着叶晨说道: “师父,那句话是咋说的来的?挨着红的就变红,挨着煤球就变黑,师娘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长了,都成了彻彻底底的文化人了。” “。。。” 叶晨有些无语的看着自己这个徒弟,不过却没纠正他的说法,因为他知道这个惫懒的货能知道个大概意思就很不错了,想让他跟自己媳妇一样,捧着个书本看下去,他能直接睡死过去。 叶晨这些年一直都在为自己的返城做准备,他在好几个世界都是从这个年月过来的,深知像他这样身兼多样技能的能人,公社是不愿意放人的。 当初《人世间》世界里的蔡晓光就是最好的例子,要是没有他请动曲秀珍帮忙,就算他考上了中传,也只能被单位压着。 所以这几年叶晨带了不止小六子一个徒弟,有跟他学拖拉机驾驶和维修的,有学兽医的,还有学赤脚大夫的本事的,中医一些诊脉的手法也都让他挑好苗子传授了下去。 这也是他和贺秀莲结婚的时候,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赶来送礼的原因。只因为贺家湾的这些人都知道,叶晨教给他们的本事,是给千金都不换的。 村里人都知道一句老话,那就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叶晨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恨不得把自己这一身本事全都传出去。这也让他在贺家湾的人缘极好,哪怕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严书记,见了他都当成是自家后生来对待。 拖拉机“突突突”地驶回了贺家湾,卷起一路烟尘。小六子热情地将师父师娘送到家门口,又帮着把自行车卸下来,这才开着车朝公社仓库去了。 回到熟悉却又骤然空荡了许多的土坯房,那股强压下去的离愁别绪又悄然蔓延开来。贺秀莲看着空落落的炕头,仿佛还能听见儿子咿呀咿呀的,眼神不由得又黯淡了下去。 叶晨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将贺秀莲白天复习用的书本和笔记整整齐齐的摆在靠窗的桌子上,又将那盏煤油灯擦的锃亮。 “秀莲!” 叶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轻声说道: “星宇在奶奶那儿,有奶粉喝着,比跟着我们在这土窑洞里熬着强。我们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心无旁骛,把书读透!来,坐下,今天我们先把昨天讲的那几道解析几何的题再过一遍。” 贺秀莲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些纷乱的情绪甩出去。她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笔,目光落在那些摊开的习题集上,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那抽象的线条和公式上。 叶晨坐在他身边,耐心的讲解着,思路清晰,条理分明。煤油灯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交织在一起,无声地诉说着共同的目标和决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日子就这样在紧张而规律的复习中流淌,白天叶晨光和贺秀莲照常出宫劳动。 贺秀莲的身体在婆婆的精心照料下早已恢复,干起农活来丝毫不逊色。只是她的心思,在劳动工作间隙总会不自觉地飘向远方,飘向那个咿呀学语的小人儿。 每当这时,她就强迫自己,默背几段政治提纲或者英语单词,用知识的重量压下沉甸甸的思念。 才是他们真正的主战场,土坯房的窗户透出昏黄而稳定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贺秀莲埋头于书本和习题,叶晨则在一旁安静地陪伴辅导。 然而贺秀莲渐渐发现,丈夫在辅导她的间隙,或者在她专注做题时,总会拿出另一个厚厚的,用旧报纸包着的本子,借着同一盏煤油灯的光亮,埋头奋笔疾书。 起初,贺秀莲只当叶晨是在整理更复杂的学习笔记,或者是在编写辅导他的教案。 直到有一天晚上,贺秀莲做完一套题,揉着发酸的眼睛抬起头,发现叶晨正在凝神书写,眉头微蹙,心情专注的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那摞在他手边已经写满了字的稿纸,厚度惊人。 “晨哥,你这写啥呢?写了这老厚?”贺秀莲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叶晨被打断了思路,抬起头,眼神里还带着沉浸在文字中的深邃。他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 “没什么,瞎写点东西,换换脑子。” 贺秀莲“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只当丈夫是学习太累,写点东西放松一下。然而,叶晨“换换脑子”的时间却越来越长,那摞稿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高。 终于有一天,贺秀莲收拾桌子时,不小心碰倒了那摞稿纸。散落在地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下意识地弯腰去捡,目光落在最上面一张稿纸的开头,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瞬间攫住了她的心神——《少年犯》。 这是什么?小说?贺秀莲的心猛地一跳,她不由自主的拿起了那几张稿纸,就着煤油灯的光看了起来,这一看,便再也挪不开眼睛。 故事从那个叫“方刚”的少年因一时冲动伤人入狱开始,冰冷的铁窗,严厉的管教,迷茫而桀骜的少年心性…… 贺秀莲的心被紧紧地揪住了,她跟着方刚一起经历着出入看守所的恐惧、抗拒、绝望,又看着他如何在管教干部“冯志学”看似严厉,实则充满关怀的引导下,一点点打开心扉,开始反思自己的过错。 她又看到了那个瘦小却狡猾如狐的“萧佛”,满嘴江湖义气,偷奸耍滑,却在一次意外中,为了保护一个更小的孩子,暴露了内心深处残存的善良; 还有那个沉默寡言,背负着沉重家庭阴影的“沈金明”,他渴望被爱,却又极度自卑,最终,在劳动和学习中找到了自我价值的光芒…… 贺秀莲为这些误入歧途的孩子流下了眼泪,她能感受到他们内心的挣扎、痛苦和对温暖的渴望。 叶晨的笔触是那样真实而深刻,仿佛他亲眼见过这些少年,亲自走进过他们的内心世界。他不仅写他们的对错,更写他们人性中尚未泯灭的光点,写他们在高墙之内,艰难却顽强的重生。 而当那个满肚子坏水儿、挑拨离间、自私自利的“暴连星”出场时,贺秀莲几乎是咬牙切齿!这个角色是如此可恨,他的每一次煽风点火,每一次算计陷害,都让贺秀莲恨不得冲进书里给他一巴掌! 只能说叶晨玩弄这些招数,才是爷爷级别的,这个暴连星连给他提鞋都不配。正因如此,叶晨把这个反面角色刻画得入木三分,让贺秀莲感受到了强烈的愤怒和厌恶。 不知不觉,煤油灯里的油都快燃尽了,光线变得昏暗摇曳,贺秀莲却浑然不觉。 她完全沉浸在了那个由文字构建的,充满血泪与救赎的少年犯世界里。她的心绪随着人物的命运起伏跌宕,时而揪心,时而愤怒,时而又被那一点点微小的希望而感动落泪。 “啪嗒”一声轻响,叶晨往灯盏里添了些油,火光重新明亮起来。他这才发现妻子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自己的书本,正捧着他写的那叠稿纸,看得入神,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秀莲?”叶辰轻声呼唤。 贺秀莲猛地抬起头,眼中还残留着沉浸在故事里的情绪,有悲伤,有愤怒,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他看向叶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和浓浓的鼻音: “晨哥……这……这都是你写的?” 叶晨点了点头,来到她身边坐下,然后轻声说道: “嗯,瞎写的。” “瞎写的?” 贺秀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大声说道: “这咋能是瞎写的?!晨哥,你写的太好了!太真了!我看着看着,心都跟着揪起来了!那个方刚……后来怎么样了?那个坏透了的暴连星,他有没有被惩罚?沈金明能挺过去吗?” 贺秀莲连珠炮似的发问,急切的想知道后续的故事。叶晨看着妻子眼中那份纯粹的、被故事深深打动的光芒,他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和成就感。他没想到秀莲会是他的第一个读者,更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的强烈和投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叶辰温和的笑了笑,没有做剧透党,而是轻声回道: “后面的我还在写,你觉得怎么样?好看吗?” “何止是好看!” 贺秀莲激动地抓住丈夫的胳膊,仿佛怕他不信,兴奋的说道: “晨哥,你写的这些孩子,就跟真的一样!他们犯错了,是该罚,可看着他们受罪挣扎,我这心里……也难受的紧。特别是那个沈金明,唉……还有那个暴连星,真是坏到骨子里了!晨哥,你写这个……是想说啥?” 叶晨看着妻子真挚而充满探寻的眼睛,正色说道: “秀莲,你看出来了,这写的是少年犯。我想写的,不只是他们的错罪,更是他们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家庭?社会?还是他们自己因为迷茫而导致的一时糊涂? 进了少管所,这些孩子他们是不是彻底就没救了?管教干部该怎么做?社会又该如何看待他们?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尤其是这些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惩罚是必要的,但惩罚的目的不该是毁灭,而是挽救!是让他们迷途知返,重新找到做人的路。 我想写的,是人性在困境中的挣扎和可能的光明,是那些不放弃任何一个迷途羔羊的灵魂。” 贺秀莲听的怔住了,丈夫的话像重锤似的敲在她的心上。她以往只模糊的觉得犯了错就该受罚,从未深入的思考过这些问题。 叶晨笔下的世界和话语,为他打开了一扇从未想象过的窗户,让他看到了更复杂,也更需要悲悯的人间。秀莲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由衷的敬佩,轻声说道: “晨哥,你……懂得真多,想的真深。写这个,是不是很费脑子?会不会耽误你复习?” 贺秀莲既为丈夫的才华和胸怀感到骄傲,又担心这额外的写作会消耗他宝贵的精力。 叶晨光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眼神明亮而坚定。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锐利和希冀,轻声道: “放心,我有分寸。写这个,也是一种思考和沉淀。而且,有一天也许它能帮我们更快的回到星宇身边。” 贺秀莲没完全明白丈夫最后一句话的深意,但是她感受到了那份决心,她用力的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晃了晃手里的稿纸,说道: “嗯,晨哥,你写吧!俺支持你!不过…这些……能先给俺看看不?俺……俺太想知道后面咋样了。” 叶晨被妻子娇憨的模样逗的莞尔一笑,他宠溺的揉了揉妻子的头发,说道: “好,你看吧,不过别熬太晚,明天还要上工。” “嗯!” 贺秀莲如获至宝,立刻捧着稿纸坐在灯下,迫不及待地继续沉浸到那个扣人心弦的故事里去了。 煤油灯的光芒,不仅照亮了书本和习题,也照亮了叶晨光笔下那个关于救赎和希望的文学世界。 在这个为高考拼搏的寒冷冬夜,一部中篇小说的雏形,伴随着一个母亲对远方儿子的思念和一个丈夫深沉的社会责任感,在黄土高原的土坯房里悄然孕育。 而叶晨的目光,已经越过了眼前昏黄的灯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伤痕文学的开山之作是今年十一月份,刘新武发表在《人民文学》期刊的《班主任》,只不过叶晨对此并不大感冒,因为那篇文章说教意味太浓,而且时代局限性太大了。 而他挑选的这部《少年犯》则不同,同样有伤痕文学的意味,却能够给人带来深刻的反思,最主要的是经过时间的考验,历久弥新。 至于其他的演职人员,也都赫赫有名,扮演记者的女演员叫朱曼芳,大多数人听到这个名字可能有些陌生,但是她的大女儿却让后世的人耳熟能详,她就是邬君梅。 当然,这些都不是叶晨所看重的,更重要的是因为这部电影是华夏第一部普法电影,是一九八五年的票房冠军,在电影票几毛钱的年月,它创下了五点二亿的观影人次,半岛那边动辄几百万观影,就好像是从它身上搓下来的泥儿……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七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叶晨对《少年犯》这部作品是寄予厚望的,因为故事是导演张良的原创,所以他在内心描写以及人物弧光方面下足了功夫,整整修改了三稿,最终才算是定了下来。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眼看着就到七夕节了,叶晨深知自己的这部小说应该寄出去了。只不过投到哪家杂志社,这是个问题。他现在要做的是抢在刘心武十一月份发表的《班主任》前面,成为伤痕文学的开山怪。 然而叶晨心里很清楚,别看国内各个文学期刊已经准备相继复刊,可各大杂志社的编辑现在已经是杯弓蛇影了,在求稳的情况下,几乎没人敢去触碰雷池。 叶晨在《人世间》的世界里,魂穿周秉昆的时候,走的就是文学创作的路子,刚好也是卡在当下的这个时间节点,所以他很清楚谁是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编辑。 复刊后在期刊上第一个刊登小说的杂志是《魔都文艺》,主编是钟望阳钟老,首期刊登的小说有邓友梅的《战友之间》。 《人民文学》虽然一九七六年一月就复刊了,可是上面多是一些诗歌、报告文学和理论文章,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发布的首部小说要比《魔都文艺》晚了整整一个月。 黄土高原的秋风一日紧似一日,卷着枯叶在沟壑间打着旋儿。叶晨将厚厚一摞誊写工整的《少年犯》手稿仔细装入牛皮纸信封,贴上邮票,在信封上郑重写下“魔都市巨鹿路675号《魔都文艺》编辑部收”。 叶晨选择这家即将复刊的杂志,不仅因为其敢于率先刊登小说的魄力,更因为他知道,杂志社的主编钟望洋先生,是一位有胆识,有担当的老编辑。 信封投入县邮局那墨绿色的邮筒时,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叶辰望着邮车卷起的烟尘,心中并无太多忐忑。他知道这部作品的分量,也知道历史的浪潮正需要这样的声音。 信件穿越千山万水,抵达了尚在筹备副刊、气氛紧张而期待的《魔都文艺》编辑部。老主编钟望洋戴着老花镜,在一堆亟待审阅的稿件中,拆开了这个来自黄土高原的厚信封。 “《少年犯》?” 钟望洋低声念出标题,眉头微蹙。这个题材在刚刚经历过嗡嗡嗡,大家仍都心有余悸的当下,显得格外敏感而大胆。 他给自己泡上了一杯浓茶,调整好台灯的光线,开始阅读。起初,钟望洋的神情是审慎而略带忧虑的,然而随着方刚的桀骜与迷茫、萧佛的狡黠与残存的义气、沈金明的沉默与伤痛、暴连星的阴险自私…… 一个个鲜活的人物跃然纸上,钟望洋的眉毛渐渐舒展,神情却越来越专注,眼睛越来越亮。作为一名资深的老主编,他被深深地吸引了。这不仅仅是一个关于犯罪与惩罚的故事,更是一部深入剖析青少年犯罪根源、展现人性挣扎与救赎可能性的力作! 这部作品笔触之细腻真实情感之深沉厚重,对少管所生活和管教干部工作的描写之专业,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尤其是冯志学这个管教干部的形象,既严厉又充满人性的温度,他对失足少年那份“不抛弃不放弃”的执着信念,像一道温暖的光,穿透了高墙的冰冷! “好,写的真是太好了!” 钟望洋忍不住拍案叫绝,声音在安静的编辑部里显得格外清晰,旁边的年轻编辑诧异的抬起头。 钟望洋的内心激动不已,他敏锐地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部划时代的作品!它直面社会问题,不回避阴暗面,却始终传递着改造人、挽救人的信念和希望。 它拥有震撼人心的力量,也具备深刻的现实意义和教育意义。而这恰恰是伤痕文学最需要、也最缺乏的深度,仅仅是控诉伤痕,更要展现疗愈的希望和力量! 然而,在激动过后,一股沉重的压力随之而来。兴奋冷却,代之以深深的纠结和忧虑。《魔都文艺》刚刚复刊,百废待兴。在这样一个时间节点,刊登这样一部直接描写少年犯的小说,风险实在太大了。 钟望阳拿着稿子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烟灰缸里很快堆满了烟蒂。窗外的梧桐树叶在秋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低语着未知的变数。 刊,还是不刊?钟望洋深知自己的这个决定,关乎到一部优秀作品的命运,更关乎《魔都文艺》复刊后的第一步能否走稳? 一连几天,钟望阳都沉浸在巨大的矛盾中。稿纸被他翻了又翻,某些精彩的段落甚至能背下来。他欣赏叶晨的才华和勇气,更被作品中那份深沉的社会责任感和人道主义关怀所打动。放弃这样一部优秀的作品,他觉得是对文学、对时代的犯罪! 最终,主编钟望洋下定了决心,但他需要一个更有分量,更理解文学价值的意见来支撑自己,或者说坚定自己。 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人,他的老同事、老朋友,住在武康路的巴金先生。虽然巴老尚未正式恢复工作,但他的文学眼光和人格力量,在钟望洋的心中,有着无与伦比的分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个秋雨绵绵的下午,钟望洋将厚厚的《少年犯》手稿仔细的包好,撑着一把旧伞,踏着湿漉漉的梧桐落叶,步行来到了武康路113号巴金的寓所。 巴金先生精神尚可,但是身体明显带着病后的虚弱。他热情的接待了这位冒雨前来的老友,声音温和而带着关切地说道: “望阳,什么事让你冒雨跑一趟?” 钟望洋没有过多寒暄,直接拿出了包裹严实的手稿,神情郑重的说道: “巴老,打扰您休息了。我这里收到一部投稿,题材……很特别,叫《少年犯》。我看了,觉得……非常好!好的,让我坐立不安,想请您帮忙看看,给我掌掌眼!” “《少年犯》?” 巴金接过沉甸甸的稿子,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浓厚的兴趣,应声道: “好,我看看。” 接下来的几天,巴老不顾身体病弱,在书房里,在窗前的躺椅上,就着台灯的光,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阅读着《少年犯》。他的表情时而凝重,时而叹息,时而又微微颔首。 这些天钟望洋每天准时准点来到巴老的住所,守在一旁,安静的等待着,心中七上八下。终于,在一个傍晚,巴老放下了最后一页稿纸,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他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疲惫却闪着光的眼睛。 “望阳啊……” 巴老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力量,轻声道: “你坐立不安是对的,这样的一部作品,谁看了心里能平静?” 钟望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有些忐忑的看着巴老,试探着问道: “巴老,您觉得怎么样?” “好!” 巴金斩钉截铁的说道,眼神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写的非常好!有胆识!有深度!” 巴老拿起稿子,指着其中描写方刚内心挣扎、冯志学深夜谈话、沈金明在劳动中找到自我价值,暴连星最终被揭露惩罚的段落,一一点评道: “你看这里,他把少年犯的迷茫、痛苦和那一点点未泯的良知写的多真啊!不是脸谱化,是活生生的人! 冯志学这个管教干部写的好,他不是高高在上的训导者,是真正理解、关心、引导迷途者的灵魂工程师,这才是改造的意义! 这部作品,没有停留在简单的暴露伤痕和控诉上,它深刻的挖掘了犯罪的根源、家庭的缺失、社会的漠视、教育的错位,还有青少年自身心智的不成熟。 更重要的是,它展现了在困境中,人性的挣扎和向善的可能!它写的是救赎!是希望!是光! 望阳,这部作品的价值,远不止于文学性,它有强烈的现实意义!在告诉社会,这些失足的孩子也是受害者,他们需要的是教育、引导和挽救,而不是简单的唾弃和毁灭!它呼唤的是一种深沉的人道主义关怀!” 巴金的语气越来越激动,他目光灼灼的望着钟望阳。钟望阳听着巴金发自肺腑的评价,连日来的纠结和压力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眼眶不由得湿润了,急切的问道: “巴老,那您觉得……《魔都文艺》能发吗?刚复刊就发这个,风险可是很大的呀!” 巴金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到那份凝聚着叶晨心血的手稿上,仿佛在掂量它的分量。最终,他抬起头,看着钟望阳,眼神异常坚定地说道: “望阳,我们办刊物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发出这样的声音吗?不就是为了推动社会思考,呼唤良知吗?” 说到这里,巴老的语气顿了顿,语重心长,带着一种近乎预言般的肯定,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这部小说,是真正的文学!它直面现实,挖掘人性,传递希望。如果《魔都文艺》因为顾虑而放弃了它,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一定会后悔的!”这六个字,像洪钟大吕,重重地敲在钟望阳的心上!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夕阳的金辉穿透云层,恰好落在,巴金手中的稿纸上,将“少年犯”三个字映照的格外清晰。 钟望阳看着那金色的光芒,又看看巴金那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眼神,连日来压在心头的大石轰然落地!所有的犹豫、彷徨、顾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站起身,郑重地从巴金手中接过那份承载着希望和重量的稿子,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无比坚定: “巴老,我明白了!谢谢您!《魔都文艺》复刊第一期,《少年犯》发定了!” 走出巴金家的小楼,秋风带着雨后的清新拂面而来。钟望阳抱着稿子,步履轻快而坚定。 他知道,他抱着的不仅仅是一部小说,更是一簇在时代转折点上点燃的火种,一个即将震撼文坛、引发深思的声音! 他仿佛已经看到,这部来自黄土高原的《少年犯》,即将在黄浦江畔掀起怎样的波澜!而叶晨这个名字,也注定着将伴随这部作品,走入千万读者的视野。 钟望阳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他注意到了叶晨的邮寄地址是山西省柳河镇贺家湾公社,他判断叶晨的身份有很大的概率是一名知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钟望阳知道这群知青的日子过得有多苦,他希望能给叶晨带去一点点甜,更想亲自见见这部小说的作者,和他交流一下心得体会。 于是乎,一封邀请作者前来魔都改稿的公函,就这样从《魔都文艺》杂志社寄往柳河镇贺家湾公社。 秋风卷着尘土,掠过贺家湾公社的黄土塬,这个大队部门前褪色的红旗猎猎作响。这天的平静,被一辆叮当作响的邮递员自行车彻底打破了。 邮递员老李捏着一封与众不同的信,走进了公社大院。这信来自遥远的魔都,信封上印着醒目的红色刊头“《魔都文艺》编辑部”,落款是“魔都市巨鹿路675号”,透着一股子大城市才有的气派,收信人一栏写着“贺家湾公社知青叶辰同志亲启”。 “刘文书!刘文书!有魔都来的紧急公函!” 老李的嗓门洪亮,声音穿透了办公室的窗户纸。公社文书刘建国听闻声出来,接过了信,手指捻了捻那厚实的信封,又仔细辨认着那印刷体的刊名。 “《魔都文艺》?给叶晨的?公函?这哪跟哪都不挨着呀?!” 刘建国对于叶晨自然不会陌生,毕竟这是村里的能人,他结婚的时候,刘建国还去庆贺婚礼了。只不过“公函”二字在公社一级的分量可不轻,通常只有县里、地区甚至省里的红头文件才配得上这个称呼。 一份来自魔都的、点名给一个知青的“公函”,太不寻常了,刘建国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捏着信的手都紧了几分。 “快,去叫叶晨来!” 刘建国一边吩咐旁边看热闹的通讯员小赵,一边小心翼翼的把信放在自己那张掉了漆的办公桌上,仿佛这是什么易碎品。他自己则转身快步走向隔壁,敲响了公社G委会主任王满屯办公室的门。 “王主任,出事了!魔都……魔都那边给咱们这的知青叶晨发了个公函!” 刘建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王满屯正在看一份关于冬小麦播种的简报,闻言“腾”地站了起来,浓眉拧成了疙瘩: “魔都?公函?哪个部门?叶晨一直在贺家湾呆着,就算是惹祸,也不至于惹到那边去呀?!” 王满屯对叶晨的印象极佳,毕竟这是贺家湾公社的劳模,不仅工作做的出色,不论是知青点,还是与下面贫农的关系都异常和谐,谁家有个大事小情找他帮忙,他都从不推辞。 刘建国赶紧把信取来,递给了王满屯,然后解释道: “不是公家部门,是……是一个叫《魔都文艺》的杂志社!” “杂志社?文艺杂志?公函?唱的是哪一出?叶晨光那个臭小子到底干啥了?” 王满屯接过信封,翻来复去的看。他对“文艺”二字的理解,还停留在样板戏和宣传口号上,一封杂志社给知青的发函,这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办公室门口已经悄悄聚拢了几个公社干部,都抻着脖子往里瞧,脸上写满了惊疑和好奇。刘文书也是一头雾水,回道: “不清楚啊主任,信封上就这么写的,小赵已经去叫叶晨了。” 就在这时,通讯员小赵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后面还跟着一脸茫然的叶辰。他刚从地里回来,裤脚上还沾着泥点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传唤”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主任,文书,叶晨来了!” 王满屯唬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叶晨身上,他啪的一声把信封拍在桌上,语气严厉的问道: “叶晨,这怎么回事?魔都的杂志社给你发公函,你背着公社搞什么名堂了?” 叶辰的心脏猛地一跳,随即,一股巨大的惊喜如电流般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来了!《魔都文艺》的回音,比他预想的来的还要快!而且是公函,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方极其重视,极有可能是要刊用! 叶晨强压下几乎要冲出喉咙的激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然后回道: “报告主任,我没有搞任何名堂。这封信……应该是我之前投稿给《魔都文艺》杂志的小说,编辑部给我的回音。” “投稿?小说?” 王满囤和刘建国,连同门口围观的干部们都愣住了。投稿他们听说过,但一个知青写的稿子,能让魔都的杂志社发“公函”回来?这得是什么级别的稿子? “你写的啥小说?叫啥名?” 王满囤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疑虑并未完全消除。在当下“写小说”本身在他们看来就有点“不务正业”。 叶晨深吸一口气,随即坦然的回答道: “报告主任,小说名字叫《少年犯》。”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七章 相濡以沫 “少年犯?!” 这三个字如同在平静的池塘里扔下了一块巨石,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少年犯?!” “他怎么敢的?!” “哎呦,我的老天爷,祖宗啊,他写这个干啥?” “这……这题材能行吗?也太敏感了吧?” 在门口偷偷观望的干部们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震惊、不解,甚至是一丝惶恐。嗡嗡嗡才刚结束,这些人都格外的敏感,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让他们想不通的是,叶晨作为一个知青,不好好接受再教育,偷偷写这种东西,还寄到魔都去,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文书刘建国一向对叶晨很有好感,可即便这样,他的脸色也变了,失声问道: “叶晨!你……你怎么能写这个?这思想是不是有问题?要是惹出麻烦来……” 刘建国的话没说完,可即便是这样,王满屯的脸色也重新阴沉了下来,他听懂了刘建国的弦外之音。 只见他盯着叶晨,仿佛是在重新审视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埋头干活的知青,过了许久才语气严肃的问道: “叶晨,你这小说……写的啥内容?歌颂还是批判?有没有违规的地方?” 王满屯问的很隐晦,可即便是这样,叶晨也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退缩。他挺直了腰板,语气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支书,文书,各位领导。我的这部小说《少年犯》,写的是少管所里几个失足青少年的故事。 既刻画了他们犯下的错误和内心的迷茫痛苦,更着重描写了党和政府的管教干部是如何呕心沥血、不离不弃的教育、感化、挽救他们,帮助他们重新找回做人的尊严和希望! 小说虽然揭露了导致青少年犯罪的一些根源,但是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呼唤理解,关怀和挽救,展现的是社会主义法治的力量和改造人的伟大成就,它传递的是光明和希望!” 叶辰的这番话,说的是掷地有声,尤其是强调了那几个关键词,让王满屯等一众人的眉毛稍微舒展了一些,但是疑虑却并未完全打消。王满屯指着桌上的信说道: “口说无凭!这公函里写的是啥?拆开看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封厚厚的公函上,文书刘建国。在王满屯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用裁纸刀划开封口,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展开一看,是编辑部专用的稿签纸,抬头印着醒目的“《魔都文艺》编辑部”,下面是一行行遒劲有力的钢笔字。 刘建国清了清嗓子,在众人的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大声念了起来: “叶辰同志 您好! 大作《少年犯》业已收悉,编辑部同仁反复研读,一致认为此稿立意深刻,笔触细腻,人物鲜活,情感真挚,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和较高的文学价值。 作品直面社会问题,深入剖析青少年犯罪根源,展现了管教干部高度的责任感和人道主义精神,传递了改造人、挽救人的坚定信念和温暖希望,实为不可多得之佳作。 经过编辑部慎重研究,并报请主编钟望阳同志审定,本刊决定在复刊后的第一期(预计1977年10月出刊)显着位置刊发《少年犯》! 鉴于作品题材特殊、意义重大,为确保思想性、艺术性臻于完善,主编钟望阳同志特诚邀您前来魔都市本刊编辑部,共同商讨稿件修改、润色事宜(往返路费及在沪期间食宿由本刊承担)。 兹附上正式邀请函及差旅费预支单据,请务必于收到信函后十日内动身前来,编辑部翘首以待,盼与您当面交流! 此致 敬礼! 《魔都文艺》编辑部 1977年8月24日” 信纸下方盖着鲜红醒目的“《魔都文艺》编辑部”公章,刘建国念完最后一个字,办公室里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信的内容彻底震撼了! “刊……刊发?复刊第一期?显着位置?” 刘建国作为公社文书,是贺家湾为数不多的文化人,所以他更懂这里面的含金量,他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难以置信地重复着关键信息。 “主编亲自邀请……去魔都改稿?路费食宿全包?”一个干部喃喃自语,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可多得之佳作……翘首以盼……”王满屯反复咀嚼着信里那些极高的评价,脸上的严厉和疑虑如同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荣光。 “我滴个老天爷!叶晨……你这文章……这是要登到大上海的杂志上了?还是头一篇?”门口一个见过世面的老会计,激动地拍着大腿。 “了不得!了不得啊!咱贺家湾要出名了!出大文化人了!”另一个干部兴奋地嚷道。 刚才还弥漫着的紧张、质疑、不安的气氛,瞬间被巨大的惊喜、不可思议和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所取代!谁能想到,叶晨这个在黄土地里默默耕耘的知青,不声不响地干出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文章,不仅被魔都的大杂志社看中,还要作为复刊后的头炮隆重推出!连杂志的主编都亲自邀请他去改稿!这是何等的荣耀?这简直是贺家湾公社开天辟地头一遭! 王满屯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洪亮,充满了激动: “好!好小子!叶晨!干得好!给咱们贺家湾,给咱们公社争了大光了!” 文书刘建国此时也激动的满脸通红,将信和附件郑重的交到叶晨手里,然后说道: “我就说嘛,你小子,别看平时闷不作声,可却是个能耐人,肚子里有墨水!好!好一个《少年犯》!写的好!写的好啊!改!必须去改!公社肯定全力支持!” 刘建国说罢,不由地看向身旁的王满屯。王满屯大步走到叶晨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笑开了花,指示道: “叶晨同志,恭喜你!这可是大喜事!天大的喜事!赶紧回去,准备准备,按信上说的,十日内动身!公社给你开介绍信,开证明!”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飞出了公社大院,传遍了整个贺家湾。 “听说了吗?贺秀莲的男人,那个知青叶晨,写的文章登到大上海的杂志了!” “啥?真的假的?魔都的杂志?” “千真万确!公函都寄来了!邀请他去魔都改稿呢!路费食宿全包!” “哎呦我的娘咧!他写的啥?叫……叫《少年犯》?” “妈耶,这名字听着怪吓人的……” “你懂啥?人家公社干部都说了,写的是管教干部怎么挽救失足青年的,是大好事,是大光荣!” “啧啧啧,了不得!人不可貌相啊,平时看着这个家伙蔫蔫的,没想到蔫人出豹子,一出手就惊天动地啊!” “这下咱贺家湾可出名了!大上海啊,那可是大城市!” “叶晨这小子,要鲤鱼跃龙门了!老贺家可真有眼光,招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姑爷!” 田间地头,窑洞院落,村民们35成群,议论纷纷。惊愕、羡慕,赞叹、好奇,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叶晨的名字,连同《少年犯》这个带着点神秘和震撼力的书名,一夜之间成了贺家湾最热门的话题。许多平日里和叶晨接触不多的村民,此时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和不可思议。 叶晨揣着那封沉甸甸的、盖着鲜红公章的邀请函和差旅单据,乡亲们的一路惊叹、祝贺和好奇的目光簇拥下,回到了自家那熟悉的院落。 刚推开院门,就看到妻子贺秀莲像只雀跃的小鸟般从屋里冲了出来,她的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巨大喜悦!她冲到叶晨光面前,眼睛亮的吓人,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晨哥!!是真的吗?村里都传遍了!都说……都说魔都的大杂志要登你写的书!还要请你去魔都改稿?路费都给出?” 叶晨看着妻子因兴奋而泛红的脸颊,那双盛满了星光和崇拜的眼眸,一路走来的喧嚣仿佛都沉淀下来,只剩下眼前这个为他欢喜,为他骄傲的女人。 他笑着点点头,将那份来自魔都的正式邀请函递到妻子手里,说道: “嗯,是真的,你看,这是编辑部的公函。” 贺秀莲几乎是屏住呼吸,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那张仿佛带着魔都气息的信纸。这些年经过叶晨的辅导,时文断字对她来说都已经是小儿科。 看着信纸上面那醒目的红色抬头、庄严的公章、以及叶晨的名字和“《少年犯》”、“复刊首期”、“显着位置”、“主编诚邀”这些关键词,都像是滚烫的烙铁,印证着这个泼天富贵的喜讯。 贺秀莲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印刷体和钢笔字,仿佛能触摸到丈夫的才华和即将到来的荣光。巨大的喜悦冲击着她的心房,她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只是抬起头,望着丈夫,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但那泪水是滚烫的、甜蜜的。 “晨哥……太好了!太好了!” 贺秀莲终于哽咽着说出话来,她扑进叶晨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丈夫,说道: “俺就知道!俺就知道你肯定写的好!那些故事,那些人物,看的俺又哭又气又心疼……俺就知道,你一定能成!” 贺秀莲的话语里充满了对丈夫无条件的信任和与有荣焉的自豪,之前她心里那点忐忑,在权威杂志社的盖章认可下,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纯粹的、为爱人成功的狂喜。 叶晨怀抱着妻子,感受着她身体的微颤和发自内心的激动,心中暖流涌动。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贺秀莲,能如此真切的分享她这一刻的喜悦和不易。 叶晨轻轻抚着她的背,声音轻柔的说道: “好了,秀莲,收拾收拾心情,还得帮我收拾行李呢,信上说十日内得动身。” “对!对!收拾行李!” 贺秀莲如梦初醒,从叶晨怀里弹开,抹了把脸,瞬间给自己切换成忙碌模式,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和笑意。一边忙活着还一边说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俺这就给你准备!魔都啊,大城市,可不能穿差了让人笑话!” 贺秀莲翻箱倒柜,除了叶晨最好的一套衣服,两人结婚的时候特意做的蓝色咔叽布中山装,还有白衬衫,仔细细的检查,有没有脱线有没有褶皱,又开始整理内衣袜子,嘴里还念念有词: “得带厚点的,听说魔都靠海,秋天风大湿气重,牙刷毛巾得带新的……” 叶晨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心里暖融融的,也挽起袖子想要帮忙,说道: “秀莲,我来叠衣服吧。” “哎呀,你别动!” 贺秀莲立刻像护崽的母鸡一样,一把按住他的手,把他往炕沿边推,然后说道: “坐着!快坐着!你这手现在金贵着呢!是写文章的手!这些粗活俺来就行,可别累着了,耽误了你的正事!” 贺秀莲的语气坚决,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守护感。在她朴素的认知里,丈夫如今是“大作家”了,即将代表贺家湾去魔都见大世面,改大文章的人,他的手怎么能用来做这些家务琐事? 叶晨被弄得哭笑不得,心中又感动又无奈的说道: “秀莲啊,哪有那么金贵,写文章的时候也是要干活的呀!” “那不一样!” 贺秀连头也不抬,麻利的把叠好的衣服放进一个半旧的帆布旅行包里,然后说道: “写文章是动脑子,是大事!这些小事俺来做,俺乐意!” 贺秀莲的嘴角还噙着满足的笑意,仿佛能为丈夫打理行装,是莫大的荣幸和幸福。 夜幕降临,昏黄的煤油灯将土坯房内染上一层温暖的橘色。行装已经大致收拾妥当,贺秀莲又端来一盆兑的温度刚好的热水,放在叶辰脚边,很自然地就要蹲下去给他脱鞋袜。 “来,晨哥,忙活一天了,泡泡脚,解解乏!”贺秀莲的动作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体贴。 叶晨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贺秀莲的手腕,他微微用力,将贺秀莲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映着跳动的火苗,带着温柔的坚持,轻声道: “咱们俩一起泡。” 贺秀莲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有些羞窘的小声道: “俺……俺等会儿再洗……” 叶晨不由分说,已经弯下腰,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的帮贺秀莲脱下了沾着泥土的布鞋和袜子,露出她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略显粗糙,却依旧白皙的脚。 贺秀莲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坚持,顺从地将双脚放进了温热的水中,紧挨着叶晨的脚。体温运贴着皮肤,一股暖流瞬间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小小的木脚盆里,四只脚丫挨在一起。叶辰的脚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就连着脚小巧玲珑,带着劳作的痕迹。 温热的水波轻轻荡漾,包裹着两人,也模糊了盆底的界限。两人的脚趾在水中无意识的轻轻触碰、缠绕,带来一阵阵细微的、令人心悸的酥麻。 屋内安静极了,只有煤油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和两人细微的呼吸声。昏黄的光晕勾勒着两人依偎在一起的轮廓,投在斑驳的土墙上,亲密无间。一种无声的、粘稠的化不开的温情,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比水汽更氤氲,比灯光更温暖。 贺秀莲低着头,看着水中两人交叠的脚影,脸颊的热度一直蔓延到耳根。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丈夫脚上传来的温度,和他脚趾偶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摩挲。 所有的喜悦、激动、离愁和对未来的憧憬,都在这无声的亲昵和暖融融的泡脚水中沉淀下来,化作一种踏实而甜蜜的安宁。 叶辰伸出手,轻轻揽住贺秀莲的肩膀,让她更靠近自己。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妻子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皂角清香。所有的言语在此刻似乎都显得多余,这份相濡以沫的默契和此刻水乳交融般的亲近,远胜过千言万语。 “明天……就要走了。” 贺秀莲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 “嗯,很快回来。” 叶晨的声音低沉而笃定,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轻声道: “改好稿子就回。你在家,要照顾好自己,别光顾着学习忘了吃饭。” “嗯……” 贺秀莲低低应了一声,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一刻的静谧与温暖。离别的愁绪被巨大的喜悦和此刻的温情冲淡,化作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煤油灯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这对依偎在炕沿、共沐一盆温水的年轻夫妻。水汽袅袅上升,模糊了窗纸,却让窑洞里的温情更加清晰可感。 即将远行的丈夫,守候家园的妻子,他们的心,如同盆中那两双紧挨着的脚,在生活的长河里,始终紧紧相连,共同温暖着彼此,也温暖着这个充满希望的、属于他们的夜晚。 土坯墙外,黄土高原的秋风依旧呼啸,但窑洞内的这一方小小天地,却沉浸在水汽氤氲、爱意流淌的静谧暖洋之中……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八章 给她最好的 哐当……哐当……哐当…… 绿皮火车在铁轨上不紧不慢的摇晃着,带着黄土高原的风尘,终于驶入了熙熙攘攘的魔都站,叶晨背着他那个半旧的帆布旅行包,随着人流走出车站。 扑面而来的是湿润,带着淡淡咸腥和黄浦江特有气息的空气,以及一种与贺家湾截然不同的属于大城市的喧嚣与活力。 高楼,车流,行色匆匆,穿着各异的人们,还有那无处不在,带着独特腔调的互语……这一切都让叶辰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说熟悉,是因为他在《城中之城》世界里,在这里生活了许久。说陌生则是因为这是70年代的魔都,与后世有着显着的不同。 叶晨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按照信上的地址,踏上了前往巨鹿路675号的公交车。 巨鹿路,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枝叶在秋阳下筛下斑驳的光影。675号是一座颇有历史感的老式洋房,门口挂着刚刚擦拭一新,还带着油漆味的铜牌——“《魔都文艺》编辑部”。 这里没有想象中的戒备森严,反而透着一股紧张而期待,百废待兴的生机。叶晨在门房登记后,被一名年轻的编剧指引着,踏着咯吱作响的木质楼梯来到了2楼的主编办公室门口。 “钟主编,山西来的叶晨同志到了。”年轻编辑轻轻敲门通报。 “快请进!”一个中气十足,带着明显南方口音的声音立刻响起。 门被推开,叶晨踏步而入。 办公室不大,堆满了书籍、稿件和报刊,显得有些凌乱,却充满了浓郁的书卷气。 一张宽大的老式写字台,后面坐着一位头发花白,戴着深度黑框眼镜、面容清癯精神矍铄的老者。他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蓝色中身装,袖口磨的有些发亮,正是杂志社的主编钟望阳。 看到叶晨的瞬间,钟望阳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他下意识地站起身,绕过书桌,快走了几步,迎了上来,上下打量眼前这个风尘仆仆,却眼神清亮的年轻人。 “你……就是叶晨同志?”钟望阳光的声音里,带着强烈的疑问和确认。 叶辰微微欠身,不卑不亢的自我介绍着,语气沉稳: “是的,钟主编您好!我是来自山西柳河镇贺家湾公社的知青,叶晨!” “哎呀!真是……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钟望阳终于确认了,忍不住发出一声由衷的惊叹,他伸出手,用力的握住了叶辰的手,那手劲很大,透着一股子激动,开口道: “看稿子的时候,那笔力、那深度、那对社会和人性的洞察,我以为……以为至少是位饱经沧桑的中年同志!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年轻!简直不可思议!” 钟望阳的惊讶溢于言表,他拉着叶晨在旁边的旧沙发上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然后说道: “快坐,快坐!一路辛苦了!怎么样?路上还顺利吗?魔都的天气还适应吧?” “谢谢钟主编,路上很顺利,魔都给我的印象很好,很繁华。”叶辰接过茶杯,礼貌的回答道。 钟望阳坐回自己的位置,目光依旧在叶晨身上逡巡,不要穿过这年轻的外表,看到写出《少年犯》的那个深邃灵魂。最初的寒暄过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作品本身。 钟望阳主编从书桌那一摞厚厚的稿纸中,精准地抽出了《少年犯》的手稿,上面布满了各种颜色的批注和折痕,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匣子: “小叶同志啊,你的这篇《少年犯》,我这几天看了不下十遍!每次看都有新的感触。 方刚那股子桀骜不驯的迷茫和脆弱,萧佛小聪明背后的义气闪光点,还有沈光明的沉默伤痛,暴连星的阴冷自私……真是把一群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少年给写活了!不是符号,不是脸谱,是真实复杂的人! 最让我拍案叫绝的,是冯志学!这个管教干部的形象,太有力量了!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他是真正俯下身子,理解引导,点燃希望的“燃灯者”! 你写他深夜找方刚谈话的那段,还有他对沈金明说出的那句“你首先是个有价值的人”,写的真是太好了!各种对改造工作的理解和呈现,充满了人性的光辉和社会主义改造的深刻意义! 还有你对这些孩子犯罪根源的挖掘,家庭、社会、教育、个人心理……丝丝入扣,鞭辟入里!更难能可贵的是,你没有沉溺于伤痕的展览和控诉,而是始终贯彻着一种信念,一种救赎的可能!光明的方向! 这种深度和高度,在当前的作品里太罕见了!八老说的对,这是真正的文学,是能推动社会思考的文学!” 叶晨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这位资深的老编辑,热情洋溢、精准深刻的点评,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能遇到这样一位真正懂作品、有胆识的伯乐,是他的幸运。他谦逊地回道: “钟主编过誉了,我只是尝试着把我看到的、思考的,真实地写出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这不是过誉!” 钟望阳目光灼灼的看着叶晨,对他纠正道: “这是事实!你的眼界,你的思想深度,远远超出了你的年龄!小叶啊,你平时都读些什么书?怎么会有如此深刻的洞察?” 二人之间的话题由此延续展开,从伤痕文学的现状与未来,到世界文学思潮的涌动,叶晨谨慎地引用了些符合时代背景的见解。从社会转型期的阵痛,到青少年教育的困境,从文学的责任感到人性探索的边界…… 两人竟像久别重逢的老友,越聊越投机,越聊越深入。钟望阳发现,这个来自黄土高原的年轻知青,言谈举止间,竟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和开阔。 他不仅对《少年犯》的创作理念阐述的清晰透彻,对更广阔的文学、社会、历史议题,也常有独到而深刻的见解,既不激进冒进,也不保守僵化,显示出一种难得的成熟和睿智。 这种眼界和谈吐,绝非一个闭塞乡村的普通之星所能拥有,这让钟望阳在惊讶之余,更多了几分欣赏和佩服。 窗外的阳光从西窗斜射进来,在堆满稿件的书桌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不知不觉间,两人竟畅谈了整整一个下午。茶水续了又续,烟灰缸里的烟t也堆满了,叶晨看得出来,这位中主编抽烟很凶。 直到夕阳的金辉染红了窗外的梧桐树梢,钟望阳才恍然惊觉时间的流逝。他一拍额头,带着歉意和未尽兴的遗憾,笑着说道: “哎呀!你看我,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都忘了时间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小叶同志,跟你聊天,痛快!痛快!” 他走回到书桌旁,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又拿出了一张印着编辑部抬头的便签纸,刷刷写了几行字,然后连同信封一起递给叶晨。说道: “小叶,这是给你安排的住宿地址,离编辑部不远,交通方便,条件还算干净。一日三餐,就在编辑部旁边的小食堂解决,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你直接去吃就行,费用都记在编辑部账上!” 叶晨接过纸条和信封,看到纸条上写着一个招待所的名称和地址。中望阳接着指着那个信封,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怀: “这个,是给你的个人补助。按咱们编辑部的规矩,特邀作者来改稿期间,每天有2块钱的生活补助。你拿着,在魔都买点需要的东西,或者给家里捎点特产。” 一天2块钱,这让叶晨的心中一动!在1977年,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一个普通工人月工资也就三四十元,这相当于他每天什么都不干,就能拿到相当于普通工人日工资一半还多的补助。这不仅是对他劳动的尊重,更体现了杂志社的诚意和对人才的重视。 叶晨出于客气,还是礼貌的推辞了一下,开口道: “钟主编,这……食宿全免已经很好了,补助就不必了吧?” “诶!拿着!必须拿着!” 钟望阳佯装板起脸,把信封又往叶晨手里推了推,然后说道: “这是规矩!也是你应得的!改稿是个费心费力的活儿,就安心收下,在魔都生活手里有点零钱方便,别跟我客气!” 钟望阳深知叶晨的这部作品一发表,势必会名声大噪。随着各类文学期刊的复刊,各大杂志社对于投稿的作家都在削尖了脑袋去寻找。 真要让别的编辑部把叶晨给挖走了,他哭都找不到地方去,尤其是叶晨还这么年轻,成长的空间巨大,这时候和他结下交情,怎么都不会是件亏本的买卖。 钟望阳顿了顿,语气变得温和而郑重: “小叶啊,接下来的日子,就辛苦你了。稿子我们都很看重,巴老也寄予了厚望。 编辑部会全力配合你,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或者小陈说,哦,小陈就是刚才带你来的那个编辑。我们就一个目标,让《少年犯》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复刊号上!” 叶晨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期望,他不再推辞,收好了信封和纸条,站起身,郑重的点头然后说道: “钟主编,您请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不负所托!” “好!好!” 钟望阳满意的笑了,亲自把叶晨送到办公室门口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今天先好好休息,倒倒车马劳顿。明天上午9点,咱们正式开碰头会,编辑部的几位骨干一起,咱们好好聊聊稿子!” “好的,钟主编,明天见!” 叶晨走出《魔都文艺》编辑部那栋充满历史气息的洋楼,站在巨鹿路梧桐树的浓荫下,魔都傍晚的车流声和远处的黄浦江轮船的汽笛声交织在一起。 他捏了捏口袋里那个装着补助的信封,又想起了钟主编那欣赏、热切又充满期许的目光,还有下午那场酣畅淋漓的思想碰撞。不得不说,这个年月的人是真的很可爱,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和创作激情,在他的胸中涌动。 叶晨知道,属于他的舞台已经正式的拉开了帷幕,而《少年犯》的命运,也将从这里正式的启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接下来的几天,叶晨在《魔都文艺》一部度过了一段异常充实而高效的时光。编辑部的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钟望阳和几位老编辑都是老烟鬼,大家讨论的气氛热烈而专注。 针对《少年犯》的碰头会开的深入而细致,钟望洋作为掌舵人,眼光精准老辣,提出的修改意见,往往切入肯綮,直指作品思想性和艺术性,可以更上一层楼的关键节点。 编辑部的几位骨干编辑,也都各抒己见,从人物塑造的细枝末节到情节推进的节奏把控,都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叶晨坐在其中,沉稳的听着,思考着,不时的给出自己的见解。他深厚的文学功底和对作品内核的绝对把握,让他在讨论中既不盲从,又能敏锐的汲取有价值的建议。 叶晨的发言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常常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核心,或者提出更优的解决方案,让在座的老编辑们都暗自点头,对这个年轻作者的才华和成熟刮目相看。 修改方向很快达成共识,钟望阳大手一挥,给叶辰安排了编辑部2楼一个靠窗、相对安静的角落,作为临时的写作空间,配备了崭新的稿纸,墨水,还有一支半新的“英雄”牌钢笔,这在当时可是稀罕物。 “小叶啊,这里清净,光线也好。你就安心的在这里改稿,需要什么资料,或者想找人讨论,随便去隔壁办公室喊一声就行。”钟望阳对叶晨的重视可见一斑。 叶晨感激地点了点头,送走了中主编和编辑们。他没有立刻坐下动笔,看着窗外巨鹿路上川流不息的人潮,听着远处传来的市井声,一个念头无比清晰的浮现了出来。 这里可是魔都,也是70年代的魔都,好不容易来一趟,怎能过宝山而不入,空手而归呢?他打算给贺秀莲挑选一些称心的礼物。 想到贺秀莲,叶晨的心头瞬间被一种滚烫的、杂着怜惜与爱意的暖流填满。不同于原世界里孙少安那带着时代局限性和生活重压下、不够细腻的情感表达,叶辰对贺秀莲,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喜爱和珍视 他清晰的记得贺秀莲上一世为孙家操劳一生,最终积劳成疾的遗憾,可以说自从嫁给孙少安,她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有什么好穿的、好吃的、好用的都可着孙家人先来。 这一世,既然自己成为了她的丈夫,绝不能让再让这个女人受半点,要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叶晨要找补,他要将上一世,贺秀莲错过的、拥有过的一切美好,都捧到她面前! 叶晨见不得她为了省几分钱而舍不得吃穿,见不得她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见不得她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的手,他要给这个女人最好的生活!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又变得无比迫切。改稿固然重要,但是给妻子买礼物,同样是他此刻心中顶顶重要的大事! 叶晨没有丝毫犹豫,收拾好桌面的稿纸,锁好了抽屉,跟隔壁办公室的小陈打了个招呼,便脚步轻快的走出了编辑部那充满书卷气的老洋楼。 秋日的阳光正好,带着暖意洒在魔都的街道上。叶晨没有坐公共汽车,他选择步行,像一个真正的,充满好奇与探索欲的旅人,融入这座城市的脉搏。 叶晨首先走向了南京路,70年代的南京路,还远不如后世那般奢华现代,却自有一种独特的、属于那个年代的活力和热闹。 国营百货公司气派的门脸,橱窗里陈列着在当时堪称“奢侈品”的缝纫机、自行车、手表;食品店里飘出糕点的甜香;布店门口挂着色彩相对单调却质地厚实的各色布料;还有那些经营日用百货、搪瓷制品、文具的小店铺,鳞次栉比。 叶晨的目光扫过一家家店铺的橱窗,他心中早有目标:给秀莲买几身真正好看、时髦、料子好的衣服!不能再让她穿着土布衣裳了! 他走进一家规模较大的国营布店。店里光线明亮,高高的柜台后面,是码放整齐的一匹匹布料。 的确良(涤纶)、卡其布、灯芯绒、花呢……颜色多以蓝、灰、军绿、藏青为主,偶有格子或碎花,已是难得的亮色。 售货员是个中年妇女,穿着白围裙,态度不算热情,但也算尽责。叶晨没有在意她的态度,他的目光专注地在一匹匹布料上逡巡。 “同志,麻烦把那匹深蓝色的灯芯绒拿给我看看。” 叶晨指着柜台深处一匹颜色深邃、质地厚实、带着明显绒条的布料。这料子耐磨保暖,做成裤子或外套都合适,颜色也沉稳大方。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九章 振聋发聩 叶晨指着柜台深处一匹颜色深邃、质地厚实,带着明显绒条的布料。这料子耐磨保暖,做成裤子或外套都合适,颜色也沉稳大方。 售货员拿出了布料,对着叶晨说道: “这个要布票的,一尺三毛五。” 叶晨摸了摸,手感厚实挺括,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道: “给我量一丈二。” 这些足够给贺秀莲多一条裤子和一件外套了,他又看中了一匹浅米色的“的确良”,质地轻薄垂顺,夏天做衬衫和裙子会很清爽,只见他继续道: “这个也量一丈!” 至于布票的问题,叶晨早有准备。在离开贺家湾前,贺秀莲把家里攒的布票几乎全塞给了他,生怕他在外面不够用。 叶晨的鼻子当时就有点发酸,因为以贺秀莲实在的性子,他只想把最好的都让给丈夫,不管是上一世和孙少安搭伙过日子,还是这回成了自己的妻子,她的性子始终都没有改变。现在正好是回馈她的时候,让他也感受一下伴侣的关心。 接着,叶晨转战服装柜台。这时候的成衣选择很少,款式也极其简单。 叶晨的目光最后落在一件米白色、小翻领、收腰款的“的确良”女士衬衫上。这个样式在那个年代算是相当“洋气”了。叶晨记得妻子贺秀莲的身材尺寸,简单的比划了一下,果断买下。 “同志,这衣服样子蛮好,给对象买的?”旁边一个也在挑衣服的大姐,忍不住搭话,语气里带着羡慕。 叶晨笑了笑,虽然没有回话,但是眼神里的温柔是藏不住的。 走出了布店,叶晨手里多了个沉甸甸的布包,但他觉得还不够。衣服是必需品,还不够“惊喜”,他要去寻找真正能让贺秀莲眼前一亮的东西。 叶晨凭着记忆,走向了淮海中路附近,一个有名的旧货调剂商店,类似于后来的“淮国旧”,是当时魔都人淘换高级旧货的地方,这里才是“淘宝”的好去处。 叶晨之所以知道这里,还是听苏见仁这个家伙提起的,毕竟他可是货真价实的老科勒了。 走进光线略显昏暗、物品堆的满满当当的旧货店,一股混合着樟脑、皮革和旧木头的特殊气息扑面而来。叶晨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一排排货架和柜台:老式座钟、留声机、旧家具、瓷器、书籍,这里应有尽有。 最终,叶晨的目光,牢牢锁定在角落一个挂着几件旧衣裳的架子上。一件衣服静静地挂在那里,不同于周围那些灰扑扑的旧军装或工装,它是一件女式的皮夹克。 深棕色的皮面,带着自然的纹理和岁月摩挲出来的光泽感,款式是经典的机车夹克样式,立领,拉链,肩部有肩绊,袖口和下摆是收紧的罗纹。 虽然一眼就看得出是旧物,但是保养的相当不错,没有明显的破损,只有几处细微的使用痕迹,反而增添了几分复古的韵味。 叶辰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款式,这个质感,在当下的年月,简直是惊世骇俗的存在,也就只有在魔都这样的时尚最前沿才能见到了。它不属于灰绿色的主流,带着一种桀骜不驯的、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时尚气息!它太适合贺秀莲了! 叶晨想象着贺秀莲穿上这件皮夹克,站在黄土高原的风里,会是怎样一种英姿飒爽、光彩照人的模样?到时候绝对是贺家湾最靓的那个妞,绝对能亮瞎整村人的眼。 叶晨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皮面,是真皮的,手感厚实柔软。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轻声问道: “同志,这件夹克怎么卖?” 柜台后面一个带着老花镜、正在修理旧闹钟的老师傅抬起头,他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那皮夹克,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叶晨,慢悠悠的回道: “哦,那件啊,羊皮的,就是旧了点,但料子是好料子。小伙子,你这是给对象买?” 叶晨光知道这群在旧货商店混的老师傅眼睛都很贼,当初他在四合院世界的时候,带着小混蛋和李奎勇没少跟这些人打交道。他点了点头,回道: “嗯,这件夹克看着挺结实,冬天穿着能挡风。” 眼瞅着生意上门,老师傅笑了笑,伸出三根手指说道: “眼光不错,这件东西放这儿有阵子了,识货的不多。你要是真心想要,给30块钱吧。” 这个价格在当时绝对不菲,毕竟一件新棉袄也不过是十几二十块。然而叶晨却没怎么犹豫,毕竟钱挣出来就是花的,别说三十,就是五十、一百,只要是给自家媳妇买的,哄着她高兴,他就觉得值了,毕竟夫妻二人的感情是相互付出的,他不会像孙少安那么抠搜。 叶晨爽快的掏出钱,这时候,钟主编给的补助,正好被派上了用场。老师傅见他如此爽快,也麻利的开了票,小心地把皮夹克叠好,用一张旧报纸包了起来。 抱着这件意外的“重宝”,叶晨感觉整个淘宝之旅都圆满了。但他还没停下脚步,又走进了街边的一家百货商店,目标明确地走向了女性用品柜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同志,要一盒百雀羚雪花膏,要那种铁盒装的。” “再来两块香皂,檀香味的。” “还有那种红颜色的纱巾,对,就是那条,麻烦拿给我看看。” 叶晨仔细的挑选着,百雀羚雪花膏,是那个年代年轻姑娘们梦寐以求的护肤品,铁盒装的最经典;檀香味的香皂持久淡雅;而那条鲜艳的带着金丝线的红纱巾,更是点睛之笔。在黄土高原单调的色彩里,这一抹跳跃的红色,一定能点亮贺秀莲的笑容。 最后,叶晨的目光,落在了玻璃柜台里一块小巧精致的女士手表上。上海牌,银色表链,白色表盘,简洁大方。价格标签上写着85元,这几乎是一个普通工人两三个月的工资了。 在家常菜的世界里,叶晨魂穿的刘洪昌与杨麦香订婚的时候,就曾经送了她这一块这样的手表,不过当时的价格要比这块贵,毕竟那是有中间商赚差价的。 叶晨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肉痛,只有一种“终于找到它了”的满足感。他清晰地记着贺秀莲看着村里会计手腕上那块旧手表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他要让自己的女人也拥有属于她自己的时间。 “同志,麻烦把这块手表拿给我看看。”叶晨指着那块上海牌女表。 售货员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叶晨仔细检查了走时和外观,确认无误后,开口道: “开票吧,我要了。” 当叶晨将厚厚一沓钱和工业券递过去时,售货员和旁边几个顾客都投来诧异和羡慕的眼神。买手表,还是给女人买,在这个年月绝对算是大手笔。 叶晨毫不在意周围异样的目光,他小心地将手表盒放进了装满战利品的大帆布包里。此刻,这个大包已经变得鼓鼓囊囊,异常沉重,里面装满了布料、成衣、皮夹克、化妆品、纱巾、手表。沉甸甸的,全都是叶辰的心意,和他对贺秀莲的承诺…… 巨鹿路675号,《魔都文艺》编辑部2楼那个靠窗的角落。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树叶,在崭新的稿纸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叶辰奋笔疾书,英雄牌钢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流畅而坚定的沙沙声。他全神贯注,仿佛置身于少管所的高墙之内,与方刚、萧佛、沈金明、暴连星以及冯志学等书中的人物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得益于叶晨强大的记忆力和对作品内核的绝对把控,加上在《人世间》世界里积累的深厚文学功底,叶辰的修改工作进展神速。 钟望阳和编辑们提出的宝贵意见,都被他精准的消化、吸收、融入,不仅没有破坏原有的筋骨,反而如同点睛之笔,让整部作品的思想深度和艺术感染力都更上一层楼。人物的弧光更加清晰,情感的冲击力愈发强烈,对社会根源的剖析也更显深刻而不失分寸。 叶晨沉浸其中,他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编辑部里其他人偶尔投来的好奇目光。饿了就去小食堂扒拉几口饭,渴了就灌几口白开水,累了就站在窗边,望着巨鹿路上的人流车马,让思绪稍作休憩,然后又再次回到稿纸前。 仅仅一个星期,当叶晨将厚厚一沓誊写清晰、修改完毕的《少年犯》终稿,轻轻放在钟望阳那张堆满书籍的办公桌上时,这位见多识广的老主编,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愕。 “这……这就改好了?” 钟望阳拿起稿子,有些难以置信地快速翻看着,目光扫过那些新修改的段落和批注,轻声道: “小叶,你这速度……也太惊人了!我们原本还想着,你这改稿怎么也得个把月……” 叶晨微微一笑,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眼神坦诚,很沉稳的说道: “钟叔和各位老师的意见都切中要害,对我来说是醍醐灌顶。我回去后仔细的琢磨了,思路很顺,改起来自然也就快了。而且我心里惦记着家里,也想早点回去。” “惦记家里……” 钟望阳放下稿子,看着眼前这个才华横溢却又心思细腻的年轻人,心中了然,他想起叶晨来自黄土高原的知青身份,那份牵挂,他懂。他欣慰的点点头,又拿起稿子仔细翻阅起来。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钟望阳看得非常认真,时而凝眉思索,时而微微颔首,看到精彩处,甚至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钟望阳终于放下了最后一页稿纸,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角,再看向叶晨,眼中已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和激动!钟望阳声音里带着振奋: “好!改的真是太好了!小叶啊,你简直就是神速!更难得的是,这质量是脱胎换骨啊!那些修改点,都落到了实处,该强化了强化了,该收敛的收敛了,整体更加凝练,也更有力量! 尤其是冯志学这个人物,那份“燃灯者”的坚定和悲悯,更加立体了!好!非常好!你的修改完全达到了,不,是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钟望阳激动地站起身,绕过了桌子,再次用力握住叶晨的手,说道: “小叶同志,辛苦你了!编辑部对你的工作非常满意!非常满意!” 兴奋过后,钟望阳看着叶晨,年轻却难掩一丝疲惫的脸庞,心中那份惜才之情更盛。他亲自给叶晨倒了杯水,示意他坐下,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长辈的关怀与暗示,语重心长地说道: “稿子改的这么好,这么快,是你本事大。不过小叶啊,既然来了魔都,编辑部这边食宿都安排好了,补助也照发,我看你也不必急着马上回去。 这魔都文化气息浓厚,你可以在招待所多住些日子,四处走走看看,放松放松,也找找新的灵感嘛。咱们复刊号打响第一炮,《少年犯》一炮而红,后续肯定需要你的新作品跟上!趁着这机会,不妨构思一下下一部作品?” 钟望阳眼神里充满期待,他是真心欣赏叶晨的才华,也深知一个好作家需要沉淀和灵感。在他看来,让叶晨在魔都多待一段时间,远离繁重的农活,在相对宽松的环境里思考和创作,是对他最大的爱护和投资。 面对这位真心实意为自己着想的伯乐,叶晨心中充满感激,但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只见他放下水杯,坐直了身体,目光清澈而坚定的迎向钟望阳,语气格外郑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急切,说道: “钟主编,谢谢您的关心和厚爱!能在魔都多留些日子,感受这里的氛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只是……只是我必须尽快赶回去,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再过上几个月,国家怕是就要恢复高考了。” “高考?!”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安静的办公室里炸响!钟望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叶辰,问道: “小叶同志!你……你在说什么?恢复高考?这消息……你是从哪听来的?这……这可不是能乱说的!” 一九七七年八月,关于恢复高考的讨论虽然在最高层酝酿,但是具体的规定和时间远未公开,对于钟望阳这样的文化界人士,也只是偶尔听到些极其模糊的风声,根本不敢确定。 叶晨一个远在山西农村的知青,竟然会如此笃定这件事的发生,这实在是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叶晨迎着钟望阳震惊的目光,神情却没有丝毫慌乱。他自然不能透露自己穿越者的信息,但是却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沉稳而恳切的说道: “钟主编,知道这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是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这件事情一定会发生,而且就在近期,因为这是大势! 嗡嗡嗡已经成为过去式,现在国家百废待兴,建设需要人才,重新树立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风气,高考是最直接、最有利的途径!相信上面一定会做出这个决定的,而且迫在眉睫!” 叶晨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重锤敲在钟望阳的心上,他说的“国家需要人才”、“重新树立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风气”,这些也正是钟望阳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期盼和判断。 只是自己人老成精,都活了多大岁数了?这些话从一个20出头的年轻知青口中如此笃定的说出来,这份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然而叶晨却没有停下来,他抛出了更震撼的理由: “我妻子贺秀莲,她虽然文化基础不算高,只小学毕业,但是她非常聪明,也非常刻苦。从七三年到现在,我一直利用农闲时间辅导她学习,她的进步非常大! 这次高考,是我们改变命运、一起走进大学殿堂的最好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我答应过她,要和她一起考! 所以现在我必须回去,站好最后一班岗,陪着她冲刺,确保我们俩都能考上,最好能考进同一所大学!” 提到贺秀莲,叶晨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软而坚定。那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借口,而是沉甸甸的责任和深沉的爱意。 钟望阳彻底沉默了,他看向叶晨的眼神,如同是在看一个妖孽,在四年前众人还在迷茫的时候,他就能笃定这件事的发生,这哪是一个正常的年轻人能做到的事情?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陷入了长久的思索,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钟望阳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才华横溢,思想深邃,对时代脉搏有着惊人的洞察力,更难得的是,他重情重义,对妻子有着如此深厚的责任感和爱意。那份对高考的笃定,那份改变命运的迫切,都让钟望洋无法再开口挽留……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章 衣锦还乡 许久之后,钟望阳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震惊的神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感慨和一丝不易觉察的敬佩。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复杂的说道: “小叶啊小叶,你……你真是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刮目相看,高考……唉,若真如你所言,那确实是天大的好事!是国家之幸,更是你们这些被耽误了的年轻人的福音!” 他站起身,走到叶晨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理解和祝福,说道: “好!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再留你了!回去吧!好好辅导你爱人!你们夫妻俩一定要一起考上大学,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不过小叶啊,你答应我一件事!创作不要停!《少年犯》只是一个开始!你有这份才华,也有这份对生活的深刻洞察! 高考是大事但是文学创作同样也是大事!是为时代发声!闲暇时,哪怕是在大学里,也一定要拿起笔来!《魔都文艺》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我还等着看你的新作品呢!” 叶晨郑重的点头,看着面前这位真心待自己的老者,他心中暖流涌动,轻声说道: “一定!谢谢钟主编!创作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不会放下笔的!” 钟望阳满意的笑了,他拉开了抽屉,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叶晨手中,说道: “这是你这段时间的补助,按满额算的,拿着!给秀莲同志买点营养品补补脑子,备考辛苦,也算是我提前给你们的贺礼了!至于稿费,我也提前帮你结了,都在这信封里!” 长者的好意叶晨没有推辞,只是鞠了一躬,然后说道: “谢谢钟主编!” 离开主编办公室时,夕阳的余晖将巨鹿路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叶晨回头,看见钟望阳站在窗边,手里拿着那份《少年犯》的终稿,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黄浦江的方向。 叶晨知道,这位老人心中激荡的,不仅仅是对一部优秀作品的期待,更是对一个崭新时代即将到来的预感。而他自己即将带着妻子的期望和对未来的憧憬,重新踏上那片熟悉的黄土地,去迎接那场改变千万人命运的历史洪流…… …………………………………… 哐当……哐当……哐当…… 熟悉的绿皮火车再次驶入黄土高原的腹地,当叶晨背着那个比来时更加鼓胀沉重、几乎要撑破的帆布旅行包,风尘仆仆的走下柳河镇的站台时,远远的就看到了贺家湾方向涌来的人群。 “回来了,叶晨回来了!” “快看!大作家回来了!” “秀莲!秀莲!你家男人回来了!” 叶晨被这个场景弄得一愣,他回来之前只是给妻子发了封电报,告知了回来的大概时间,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迎接他。 呼喊声、嬉笑声、锣鼓声,瞬间打破了站台的宁静,不知道谁把大队宣传部的家伙什都搬来了。公社文书刘建国打头,后面跟着大队长王满屯,还有当初给他们证婚的严主任,会计,以及一群看热闹的村民,跑在最前面的、脸蛋红扑扑、眼睛亮的吓人的自然是妻子贺秀莲。 贺秀莲几乎是冲过来的,她一把抓住了丈夫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又满是欢喜: “晨哥!你可算回来了,想死俺了!” 这些年,除了那次叶晨去到县里参加赤脚医生的交流培训,两人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贺秀莲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男人,生怕他少了一根头发丝。 “秀莲,我回来了!” 叶晨笑着,放下了手中沉重的旅行包,当着众人的面,用力抱了抱妻子。这个举动在相对保守的乡村,引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和啧啧声。 支书王满屯走上前,用力握住叶晨的手,脸上笑开了花,说道: “叶晨同志!欢迎你凯旋归来啊!你是咱们贺家湾的大功臣,给咱们都争了大光了!” “是啊是啊!魔都的大杂志!了不得!” 众人七嘴八舌地围上来,好奇、羡慕、敬佩的目光交织在叶晨光身上。这个平日里话不多的知青,虽然早就知道他是个能人,可是如今在他们眼中,仿佛还是被笼罩着一层神秘而耀眼的光环。 村里的文书刘建国激动的凑到跟前,对着叶晨问道: “叶晨,稿子……成了?” 叶晨笑着点头,对着刘建国回道: “成了!钟主编很满意,说是复刊首期就发!” “好!太好了!” 人群里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这消息虽然早已在村里传开,然而,如今得到当事人叶晨亲口确认,更是增添了几分真实与荣耀。 叶晨在众人的簇拥下,如同凯旋的英雄般回到了贺家湾。贺耀宗和大姐贺秀英早已等在村口,老丈人看着女婿,眼神里充满了欣慰和自豪。 回到了自家那熟悉的小院,叶辰顾不上旅途疲惫,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巨大的帆布包,对着贺秀莲说道: “秀莲,快来看,这是给你带的东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布料、成衣、雪花膏、香皂、红纱巾,一件件带着城市气息的物品被拿出来,看得贺秀莲眼花缭乱,又惊又喜。 她摸着那件光滑的的确凉衬衫,二人结婚的时候,在黄原市的百货商店,叶晨就给她买过一条的确,凉的连衣裙,她知道这东西价格不菲,惊喜又心疼的说道: “这……这么多?晨哥,这得花多少钱啊?” “钱挣来不就是花的?给你花,我乐意!” 叶晨笑着,然后他拿出了那个用旧报纸小心包裹着的“重宝”,那件深棕色的羊皮夹克! 当贺秀莲在叶晨的鼓励下,有些忐忑又无比期待的穿上了那件皮夹克,系上那条鲜艳的金丝红纱巾时,整个屋子都仿佛被点亮了! 深棕色的皮面衬得她小麦色的皮肤更加健康有光泽,立领和利落的剪裁,勾勒出她匀称的身材线条,那份与生俱来的爽利劲儿,被这件带着“洋气”和“野性”的皮夹克无限放大! 鲜艳的红纱巾系在颈间,如同跳动的火焰,给贺秀莲明媚的脸庞增加了几分娇俏和灵动。站在黄土高原略显粗旷的背影前,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英姿飒爽又光彩照人的魅力! “哇——” “我的老天爷!这也太好看了吧?!” “秀莲嫂子!你这……简直像电影明星啊!” “这衣服……是皮的吧?真皮啊!” “这红纱巾,真鲜亮!衬得人白生生的!” 围在院门口看热闹的村民,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赞叹声、羡慕声此起彼伏。 贺秀莲被看得满脸通红,羞涩的低下头,却又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看自家男人,那眼神里盛满了被爱人如此珍视的幸福和甜蜜。 “好!好!好看!” 贺耀宗看着自家闺女,这光彩照人的模样,激动得直搓手,眼眶都有些湿润。他心中最后那点关于城里文化人会不会嫌弃乡下媳妇的担忧,此刻,彻底烟消云散。 自家姑爷这不仅是舍得花钱,更是把秀莲捧在心尖尖上疼啊!大姐,贺秀英也拉着妹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由衷地为妹妹感到高兴。 贺秀莲成了贺家湾乃至整个柳河镇最令人羡慕的女人,连续好几天,她穿着那件皮夹克,系着红纱巾出现在田间地头、去公社办事,都会引来无数的经验和羡慕的目光。 村里的姑娘媳妇聚在一起,议论的中心不再是家长里短,而是“叶晨给秀莲买的那件皮衣裳”、“那条红纱巾”、“还有雪花膏香喷喷的”、“听说还有块手表呢!” “看看人家秀莲,多有福气!找了这么个有本事又知道疼人的!” “就是!写文章登大上海的杂志,赚了稿费全给媳妇买好东西!” “叶晨这后生,长的精神又有文化,对媳妇又好。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唉,俺家那口子,要是能有叶晨一半的体贴劲儿……” 羡慕声中,贺秀莲的心里像是灌了蜜一样甜。她走路都带着风,干起活来也更有劲了,这份被爱人如此珍视和宠爱的幸福,让她整个人都焕发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然而热闹总会归于平静,新奇和羡慕的浪潮过去后,贺家湾的日子又恢复了原有的节奏。秋收接近尾声,冬小麦的播种提上日程,生活的重心依旧是脚下的黄土地。 对于叶晨和贺秀莲来说,生活也回归了“正轨”。但这正轨,却比以往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期盼和紧迫感。 土坯房里,昏黄的煤油灯下。小炕桌被擦得干干净净,上面摊开的不是针线笸箩,而是厚厚的复习资料、习题本和削的尖尖的铅笔。叶晨从魔都带回来的,除了那些礼物,还有几本好不容易淘到的、针对性强的高考复习参考书。 “秀莲,你看这道题,立体几何的辅助线,应该这么添……”叶晨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他用铅笔在草稿纸上流畅地画着图,耐心地讲解着解题思路。 贺秀莲坐在丈夫对面,穿着家常的衣服,头发简单的挽着,神情专注。她时而凝眉思索,时而恍然大悟地点头,手中的笔快速地记录着要点和易错的地方。 贺秀莲的基础在叶晨这几年的持续辅导下,已经相当扎实,此刻在叶晨系统性的梳理和针对性的训练下,解题思路越来越清晰,速度也越来越快。 白天他们和所有社员一样,在田地里挥洒汗水、挣工分。但到了夜晚,这方小小的天地就成了他们与命运赛跑的战场。煤油灯芯跳跃着,将两人伏案的身影拉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这段时间,叶晨没有再拿起创作的小说稿纸,他知道此刻没有什么比眼前的高考更重要。他像一个最严格的教练,又像一个最体贴的战友,为妻子贺秀莲量身定制复习计划,梳理着知识脉络,搜集整理各种可能出现的题型,特别是那些需要灵活运用和综合分析的难题。 偶尔,贺秀莲也会遇到瓶颈,看着复杂的物理题或者拗口的古文皱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叶晨从不急躁,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他会放下手中的笔,坐在妻子身边,用更生活化的例子帮她理解。或者干脆带她到院子里,指着星空树木,简单的杠杆工具,用更直观的方式讲解原理。 夜深了,贺秀莲有时会累的趴在桌子上打盹。叶辰会轻轻拿下他手中的笔,替妻子披上一件衣服,自己则继续在灯下帮着整理错题集,或者书写新的解题方法。 看着妻子恬静的睡眼,叶晨心中充满了怜惜,也充满了力量。为了她的笑容,为了他们共同的未来,这两个月的冲刺,必须全力以赴! 贺耀宗有时会悄悄在窗外张望,看着窑洞里那对在灯下并肩苦读的身影,听着女儿偶尔发出的恍然大悟的轻呼,还有女婿那沉稳耐心的讲解声,他老怀大慰,默默的把家里不多的细粮和鸡蛋都省下来,给两人补充营养。 贺家湾的夜晚,万籁俱寂,只有秋风掠过塬上发出的呜咽。但在叶辰和贺秀莲的土坯房里,那盏小小的煤油灯却燃烧的格外明亮。 灯光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低语讨论的絮絮声,交织成一曲为梦想拼搏的动人乐章。 黄土高原的寒风,吹不散,这土坯房里积蓄的、足以改变命运的热望。叶辰和贺秀莲心里都清楚,距离那场决定性的战役,只剩下最后这几十个夜晚了…… 日子在紧张的复习和田间劳作中飞快划过,贺家湾的深秋天空高远湛蓝,塬上的风已带着凛冽的寒意,卷起最后的枯叶。就在冬小麦刚刚冒出嫩绿的尖芽时,一封盖着魔都邮戳的挂号信,再次抵达了柳河镇贺家湾公社。 这一次,邮递员老李直接将信送到了贺家湾叶晨家的土坯房院门口,他脸上带着与有容焉的笑容,声音洪亮的说道: “叶晨同志,魔都又来信了!这回是厚厚的一个包裹!” 贺秀莲正在院子里晾晒刚洗好的衣服,闻声立刻擦了擦手,快步迎了出来。叶晨也从屋里走出来,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期待,莫非是《魔都文艺》寄来的样刊? 拆开包裹后,果不其然,里面是三本崭新的杂志。深蓝色的封面,简洁而庄重,上面印着几个醒目的美术字——《魔都文艺》1977年10月号。在封面最显眼的位置,赫然印着标题:《少年犯》(中篇小说)作者:叶晨 “晨哥,是杂志!你的小说登出来了!” 贺秀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手指微微颤抖地抚摸着那光滑的封面,抚摸着丈夫的名字。 虽然早已知道结果,但是亲眼看到丈夫的文字和他的心血变成了铅字,装订成册,散发着油墨清香,出现在全国性的期刊上,那份冲击力依旧无比巨大! 叶晨接过了一本,翻开目录页,《少年犯》果然排在小说栏目的首位。他快速翻到正文,看着那些熟悉的段落、更新修改后的句子,以如此正式的形式呈现在眼前,心中虽然平静,可却还是表现出了百感交集的模样。 “快!秀莲,把爹和大姐一家都叫来!” 很快,贺耀宗、贺凤英两口子,以及闻讯赶来的支书王满屯、文书刘建国、班主任等人都挤进了小小的院落。三本杂志在众人手中小心翼翼地传递着,翻看着。 尽管很多人识字不多,或者根本看不懂小说的具体内容,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感受那份沉甸甸的分量。 “哎呀!真印上了!叶晨!叶晨的名字就在这最前头!”王满屯指着封面和目录,激动得满脸通红,仿佛那上面印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这就是大上海的杂志啊!真厚实!印的真清楚!”刘建国捧着杂志,像是捧着稀世珍宝,反复摩梭着封面。 贺耀宗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他只是不停地点头,看看杂志,又看看女婿,再看看同样激动的眼眶,发红的女儿,老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知道自家闺女嫁的这个男人,是真的鲤鱼越过了龙门,成了真龙了! “晨哥,这三本……”贺秀莲用探寻的目光看向丈夫。 叶晨心中早有打算,他拿起其中的一本,郑重地递给支书王满屯,然后说道: “支书,这本就留在咱们公社吧。这是咱们贺家湾的光荣,同样也是咱们公社的光荣。” “好!好!太好了!” 王满囤激动地双手接过,如同接过一面锦旗,大声说道: “我马上让文书弄个玻璃框子,把它放在公社办公室最显眼的地方!让来办事的、开会的都看看,咱们贺家湾出了大作家!” 叶晨又拿起一本,对妻子贺秀莲说道: “秀莲,这一本,我们寄回黄原,给家里的老人报个喜。” “嗯!”贺秀莲用力点头。 “这最后一本,”叶晨将杂志轻轻放在贺秀莲手中,目光温柔而坚定,柔声道: “我们留着。这是我们俩共同的纪念!”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一章 黎明初现 贺秀莲紧紧地将杂志抱在怀里,仿佛抱着最珍贵的宝物,用力的点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那是喜悦、自豪与幸福的泪水。 贺家湾因为这小小的三本杂志,再次陷入了巨大的轰动。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地传遍了柳河镇,甚至传到了县里。 公社办公室那本被精心装裱在玻璃框的《魔都文艺》,简直成了最热门的“景点”,每天都有十里八乡的人特意跑来看稀奇,听识字的干部或者知青念上几段。 然而让大家都未曾预料到的是,《少年犯》引发的轰动,早已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远超出了小小的贺家湾甚至是整个晋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全国蔓延。 魔都,《魔都文艺》编辑部。主编钟望阳的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信件几乎将他淹没。电话铃声更是此起彼伏,这些天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编辑们个个忙的脚不沾地,脸上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激动。 “钟主编!邮局又送来两麻袋的读者来信,全是关于《少年犯》的!”年轻编辑小陈气喘吁吁的报告,脸上是难以置信的亢奋。 “钟老!上影厂的同志想约见你,询问一下《少年犯》影视改编的可能性!” “钟主编!各大新华书店都在催问加印,首印50万册,不到一周时间就告罄了,印刷厂那边现在已经在三班倒了!” 钟望阳站在窗边,望着楼下巨鹿路上比以往更加拥挤的人流,很多都是闻讯赶来买杂志的读者,听着身后嘈杂却充满生机的汇报,一向沉稳的他,此刻也难掩激动,手指微微颤抖。 50万册!一周售罄!还在疯狂加印!这个数字在文学期刊普遍复刊不久,尚在摸索的1977年年末,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是爆炸性的成功! 《少年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沉寂已久的华夏文坛轰然作响!它引发的讨论是全方位、深层次的。 首先是题材的突破性,如此直接深入地描写少年犯罪和少管所生活,在“伤痕文学”尚未形成明确概念的初期,其大胆和真实令人震惊!它彻底撕开了一个被刻意忽视或者简单化处理的伤口。 其次是人物的震撼力,方刚、萧佛、沈金明、暴连星……这些失足少年不再是符号化的“坏分子”,而是有血有肉、有迷茫、有痛苦、也有微弱光点的复杂个体。 冯志学这个“燃灯者”般的管教干部形象,更是颠覆了人们对“管教”的刻板印象,充满了理想主义的人性光辉。 再次是思想的深度,作品没有停留在简单的控诉和煽情,而是深刻剖析了社会、家庭、教育等多重因素对青少年犯罪的“合力”,并旗帜鲜明地提出了“救赎”与“希望”的主题,呼唤理解、关怀和改造的力量。这种深度,在当时的作品中极其罕见。 最后是这部作品的文学魅力,叶晨用他扎实的笔力、细腻的心理刻画、真实的环境描写和富有张力的情节,让这部作品不仅思想深刻,也具有极强的可读性和艺术感染力。 全国的报纸、广播纷纷报道和评论这部横空出世的作品,赞誉者称其为“新时期文学的报春鸟”、“直面现实的勇气之作”、“闪耀着人道主义光辉的杰作”,赞扬《魔都文艺》的胆识和眼光,没有让这部作品变成沧海遗珠。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质疑和批评的声音,毕竟不论是什么时代,都不缺那些杠精的存在。某些人认为这部作品“暴露阴暗面”、“基调不够昂扬”、“对犯罪少年过于同情”等等。但这些声音,反而更加剧了讨论的热度。 最直接的效果是,《魔都文艺》的声望瞬间达到了顶点!复刊首期便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让无数同行侧目和艳羡,主编钟望阳的名字也和《少年犯》、和作者叶晨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更重要的是,《少年犯》的成功,如同一块投入冰面的巨石,彻底打破了文学期刊复刊初期普遍谨慎、保守,多以刊登诗歌、散文、报告文学为主的局面。 它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小说,尤其是直面现实,具有思想深度和艺术感染力的小说,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和影响力!读者们渴望看到这样的作品! 《人民文学》、《收获》、《十月》、《当代》……这些重量级的文学期刊紧随其后,纷纷调整自己的选稿策略,开始在版面上显着位置推出重磅小说。 一场以“伤痕”和“反思”为基调,但题材和风格日益多元化的小说创作热潮,在《少年犯》的引领下,轰轰烈烈的拉开了序幕!华夏当代文学的新时期,由此真正进入了加速道。 而在黄土高原的腹地,贺家湾那间点着煤油灯的土坯房里,叶辰放下了一封钟望阳寄来的、充满了激动与祝贺的长信。 信里详细描述了《少年犯》引发的巨大轰动,惊人的发行量和来自全国各地的赞誉。钟望阳在信末再次激动地写道:“小叶!你开创了一个先河!《魔都文艺》和你,都站在了时代的风口浪尖上!历史会记住这一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叶晨将信递给身旁的妻子,贺秀莲借着灯光,一字一句地读着,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喜悦,再到无与伦比的自豪。她放下信,看着丈夫在灯光下轮廓分明的侧脸,眼中充满了崇拜与爱恋。 “晨哥,你真了不起!”贺秀莲轻声说道,语气无比真诚。 叶辰握住妻子的手,微微一笑,目光却投向了窗外深邃的夜空。星光闪烁,如同无数双注视着这个时代变迁的眼睛。 《少年犯》的轰动,是叶晨计划中的重要一步不假,但却绝非终点。因为他知道更大的历史浪潮即将拍案而来,恢复高考的钟声即将在不久之后响彻神州大地,而他已经做好了和心爱妻子并肩迎接这场命运之战的准备…… …………………………………… 一九七七年年十一月十九日清晨,贺家湾还笼罩在初冬的晨雾中,但公社小学那几间充当考场的土坯房外,已经聚集了神色各异的考生。 他们中有稚气未脱的本地青年,有风尘仆仆赶来的其他村落的知青,更多的是像叶晨这样扎根多年的老知青,只不过大多数人眼神里都混杂着紧张、期盼和一丝茫然。 叶晨和贺秀莲并肩站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平静。四年的挑灯夜读,无数个煤油灯下与公式、古文、政论相伴的夜晚,早已将知识刻进了骨髓里,充足的准备给了他们强大的信心支撑。 贺秀莲的手心里虽然微微有些汗,但那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激动。准备了这么久,终于要迎来这最终的检验。 她侧目看向丈夫,叶晨的脸上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神情,仿佛即将走进的不是决定命运的考场,而是去田间巡视一番。这份沉稳,无形中也抚平了她心中最后一丝细微的紧张。 “晨哥,我们进去吧。”随着铃声响起,贺秀莲轻声说道。 “嗯,照常发挥就好。”叶晨轻轻点头,握了握妻子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考场内氛围肃穆,油印的试卷散发着淡淡的墨香,监考员神色严肃地宣读着考场纪律。随着开考的哨声响起,笔尖划过粗糙纸张的沙沙声,瞬间变成了主旋律。 叶晨光可是名副其实的高考钉子户,参加过的高考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一颗大心脏早就被千锤百炼。无论是审题、落笔都行云流水,思维清晰的如同在梳理早已烂熟于胸的脉络。 贺秀莲那边也很快就沉浸其中,那些在丈夫的指导下,反复背诵过的知识点、演练过的题型,在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下,被迅速唤醒、重组、精准输出。 一九七七年的高考和后世不大一样,分为初试和复试,为的是筛掉滥竽充数的那一批。初试结束后是十天的等待期,即便是这十天,叶晨和贺秀莲也没有浪费,在紧张的复习中倏忽而过。 当公社的广播喇叭里用激动的,有些变调的声音,播报出初试成绩,并念到“叶晨同志,全县第一名!”、“贺秀莲同志,全县第四名”时,整个贺家湾再次沸腾了?上一次是为《少年犯》的轰动,这一次是为这对两口子在知识殿堂门口创造了奇迹! “老天爷!双喜临门啊!”贺耀宗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夸她女儿和女婿有出息。 “县第一和第四?还是在咱贺家湾考出来的?这……真是文曲星下凡了!” “难怪王主任给批假,就这本事,搁谁谁不供着好好复习?” 公社主任王满屯更是笑得红光满面,亲自把复试通知、准考证和那张至关重要的“高等学校招生考生志愿表”送到了叶晨和贺秀莲手中。他拍着叶晨的肩膀,嗓门洪亮的说道: “好小子!给咱贺家湾、给咱公社争了大光了!安心复习!需要啥尽管开口!这一个月你们的工分照算,生产队的活不用操心!” 同村其他几个也过了初试的知青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王满屯自然是看出了他们的小心思,把眼睛一瞪,呵斥道: “看啥?眼馋?你们要是也能考进县前五,老子也给你们批假!现在老老实实干活去!复习?晚上点灯遨游自己想办法去!” 结束了喧嚣,回到那间熟悉的土坯房里,煤油灯再次点亮。贺秀莲珍而重之力将准考证、复试通知放好,光落在了那张油印的志愿填报表上。 密密麻麻的学校名称和专业,让她感到一阵眼花缭乱,她抬起头,眼神里满是依赖和信任的问道: “晨哥,这……这么多学校和专业,我们该填哪儿?我都听你的。” 叶晨看着妻子信赖的眼神,心中暖流涌动。他拿起那份表格,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名字:北大,清华,复旦,南开,南大……这些后世学子眼中的顶尖学府,此刻在表格上熠熠生辉,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然而,叶晨的目光却并未在这些名字上过多的停留。他的手指缓缓下移,最终坚定地落在了表格中部,一个看起来并不那么显赫的名字上——黄原大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贺秀莲顺着丈夫的手指看去,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困惑和惊讶,这个选择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虽然婆婆在那里担任图书管理员,但是据她所知,这所学校和燕京、魔都那些大城市的学校没法比啊,她觉得只有那里才能配得上自己和丈夫的努力。 贺秀莲虽然不谙世事,但是也从广播和人们的议论中知道这些名校的分量,她带着不解问道: “晨哥,为啥不填清华北大?或者复旦南开?那都是顶顶好的大学啊!咱俩的分数应该够得上吧?” 叶晨放下表格,握住妻子的手,他的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深邃而睿智,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洞察力,声音沉稳地耐心解释道: “秀莲,清华,北大,复旦,南开,确实是顶好的大学,这点自然是毋庸置疑。但有时候咱们选择学校,不能只看它当下的名气大小,更要看它未来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或者说它是否最适合我们未来的路。 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是尽快回城,拿到城市户口,把星宇接回身边,彻底改变我们和孩子的命运,你说对吗?” 贺秀莲用力的点头,这一直是他们奋斗的核心目标,从来都不会改变。 “那么,选择黄原大学,恰恰能最快、最稳妥的实现这个目标。”叶晨的语气斩钉截铁。 “为啥?”贺秀莲更困惑了。 “因为黄原大学的特殊性!” 叶晨压低了声音,仿佛在揭示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小声说道: “它虽然地处陕北,名气和那些顶尖大学比不了,但它有一个极其特殊的“隐性福利”,它是我们国家唯一一所由那位亲自命名、亲手缔造的大学!它的根脉直接连着格命圣地!” 贺秀莲的眼睛不由得微微睁大,朦胧间她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叶晨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规则的冷静,轻声道: “这种特殊的政治地位和历史渊源,决定了它的毕业生,尤其是品学兼优、表现突出的毕业生,在分配工作时,往往会受到格外的重视。 简单的说,就是更容易留在城市,分配到更好的、更稳定的单位,甚至进入体制内核心部门的机会也更大! 这比单纯去一个名气大,但是毕业生多如牛毛、竞争激烈的顶尖大学,对于我们这种毫无背景的知青来说,反而是一条更稳妥,更快速的“通天梯”!” 叶晨的分析如同拨云见日,贺秀莲眼中的困惑迅速被震惊和恍然大悟取代。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在她看来,上大学就是学本事,哪个学校教的好就去哪个。 可丈夫的话,却让她看到了隐藏在学校名气背后的、更现实也更重要的“分配”规则。 叶晨继续加码,他指着表格上的专业,看向妻子,眼神温柔而带着鼓励: “而且你看,我打算报中文系,这既是我擅长的,也是当前国家急需人才的方向。思想解放的浪潮已经掀起,文学、宣传、教育域都需要大量新鲜血液,从黄原大学中文系毕业,带着《少年犯》作者的光环,我的起点会非常高。 至于你,秀莲,我觉得教育系非常适合你。你性格温柔而有耐心,又经历了知识改变命运的切身体会,将来当一名老师,教书育人,把知识传递给更多像我们一样的孩子,意义非凡。 而且教师工作稳定,有寒暑假,也更方便照顾孩子,还有妈在身边帮衬着你,你觉得怎么样?” 贺秀莲的心被叶晨描绘的未来蓝图填满了。回城、户口、接回星宇、稳定的工作……这一切都变得如此清晰而触手可及! 尤其是“当老师”这个提议,让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和向往。她用力点头,眼中再无一丝疑虑,只剩下全然的信任和认同: “嗯!晨哥,俺听你的!你说报哪儿就报哪儿!你说学啥就学啥!俺就想当老师!” 叶晨欣慰地笑了,他拿起笔,在那张决定命运的志愿表上,郑重地在“第一志愿”栏里,清晰地写下了: 叶晨:黄原大学中文系 贺秀莲:黄原大学教育系 笔尖划过粗糙的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刻下了通往新生的印记。 填好志愿,贺秀莲小心翼翼地将表格收好,仿佛捧着稀世珍宝。她看着丈夫在灯光下坚毅的侧脸,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跟着这个男人,从贺家湾走到黄原,从结婚生子到《少年犯》轰动全国,再到如今即将迈入大学校门。每一步,他都走得如此坚定、如此有远见……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二章 齿轮的咬合 一九七八年一月十五日,清晨的贺家湾,还笼罩在冬日的薄雾中,公社大院的喇叭突然响起,打破了山村的宁静。 “贺家湾公社的叶晨同志、贺秀莲同志,请立刻到公社办公室领取重要文件!重复一遍……” 叶晨此时正在院子里劈柴,听到广播后,斧头停在了半空。贺秀莲从厨房里冲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期待和忐忑。 “晨哥,是录取通知书?”贺秀莲的声音发颤,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围裙。 叶晨放下了手中的斧头,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轻声道: “走吧,去公社看看就知道了。” 去公社的路上,不时有村民向他们两口子打招呼。自从初试成绩公布后,他们俩就成了贺家湾的传奇。一对夫妻同时参加高考,而且还成绩名列前茅,都是全县前五名,这在柳河镇历史上都是头一遭。 公社办公室里,主任王满屯红光满面,他手里拿着两个牛皮纸信封,上面盖着鲜红的邮戳。见到二人进来,王满屯大笑着迎上前,说道: “你们都是好样的,真给咱们贺家湾长脸!黄原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刚到的!” 叶晨接过了信封,递到了妻子手中。贺秀莲手指微微发颤,拆开一看,黄原大学的校徽赫然在目,录取通知书上清晰的印着“叶晨光同学,你已被我校语言文学系录取。” 拆开另一个信封,贺秀莲看到自己被教育系录取的字样,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距离孩子被婆婆接走,已经整整一年了,她哪怕再抓心挠肝,强忍着思念没去黄原探望,等待的就是现在这一天现在他终于能堂堂正正的回到黄原,把儿子接回身边了。 “谢谢王主任和严书记这些年的照顾。”叶辰郑重地朝着二人鞠了一躬。 王满屯摆了摆手,朝着门口的方向打量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 “别整那些虚的,你给公社培养了十几个赤脚医生和拖拉机手,还有那些兽医,真要是说谢谢,也该是我说才对。 手续我都给你们办好了,户口迁移证明,粮油关系转移,一样不差,公社明天就给你们开欢送会!” 这个消息让贺秀莲感到有些意外,她知道很多地方的知青,因为上大学或是返城的事情,和公社闹得很不愉快。有些人故意刁难,扣着档案不放人,她没想到王满屯会这样爽快。 似乎是看出了贺秀莲的疑惑,王满屯笑着解释道: “别人我或许会卡一卡,但是你们两口子不一样。叶晨,这些年你做出的成绩,公社都是看在眼里的,你教出来的那些赤脚医生,解决了公社缺医少药的大问题。秀莲在公社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你们是凭真本事考上的,我王满屯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对于王满屯的说辞,叶晨只是笑了笑,他之所以会发表文章,弄到声名大噪,为的就是不让公社有机会,在上大学的事情上拿捏自己。 回到家中,贺秀莲把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校徽,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她声音中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对着丈夫轻声问道: “晨哥,我们真的能接星宇回来一起住了?” 叶晨握住妻子的手,轻轻拍了拍,然后说道: “真的,妈来的电报上说已经准备好住处,就在教职工家属院,那里离图书馆很近。” 贺秀莲突然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叶尘轻轻将她搂入怀中,感受到胸前的衣襟渐渐被汗水浸湿。贺秀莲哽咽着问道: “一年多没见星宇了,也不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了,还认得我吗?” 叶辰轻轻拍了拍妻子柔软的身躯,柔声说道: “肯定认得,咱妈经常给他看我们的照片。孩子虽然现在年纪还小,冷不丁看到陌生人会感到陌生,但是慢慢熟悉了就好了。” 第二天,贺家湾公社为叶晨他们举办了隆重的欢送会。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了,院子里摆满了,搁家凑出来的吃食,有腌制的酸菜、晒干的蘑菇、自家酿的米酒。老丈人贺耀宗还特意宰了一只下蛋的老母鸡,专程带了过来。 “秀莲啊,到了城里,别忘了咱们贺家湾。”村里的妇女主任拉着贺秀莲的手,任谁都想不到,当初那个小学毕业的农村姑娘,有一天会考上大学。从此以后,大家就身处在两个世界了。 叶晨带出来的那些徒弟们,也都争相着给他敬酒,正因为师傅的传授,才改变了他们的世界,让他们干着技术含量高的活,挣着更高的工分,不用像别的社员那样辛苦劳作。 欢送会持续到深夜,回到了家里,贺秀莲开始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件洗的发白的衣裳、叶晨的手稿、复习时的那些资料、结婚时新买的衣裳,还有那对印着喜字的搪瓷缸子。 结婚后,因为忙于学习,他们在这间屋子里留下的物质痕迹少的可怜。叶晨指了指那些破旧的衣物,轻声说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些就不带了,等回到城里给你买新的。把我去魔都给你买的那些衣服带着就好,要不然行李太臃肿了。” 贺秀莲没有拒绝丈夫的建议,但是却执意要把一个蓝布包袱放进箱子,只见她执拗的说道: “这是鲸鱼小时候的尿布和小衣裳,咱妈接走他的时候,我偷偷留了几件。得让孩子知道,这一年多妈妈一直想着他……” 出发的那天清晨,贺家湾的乡亲们自发来送行。拖拉机突突地响着,载着他们和简单的行李,缓缓驶出村口。贺秀莲回头望去,晨雾中的村庄渐渐模糊,这些年的酸甜苦辣,在心头翻涌。 叶晨握住了妻子的手,在她耳畔柔声说道: “秀莲,别难过了,这里永远是我们的第二个家。想念爸和大姐,咱们以后就多回来看看!” 叶晨不会像原世界里的孙少安那样,因为吝啬路费,除了让贺秀莲回来求援,再就没让她回过娘家。这在叶晨看来,未免也有些太混蛋了。 拖拉机到了镇上后,叶晨的徒弟送他们换乘的长途汽车。随着车辆驶离柳河镇,窗外的景色从黄土高坡逐渐变成平原。贺秀莲靠在窗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仿佛这样就能早点看到儿子。 “秀莲,睡会儿吧,要坐十几个小时的车呢。”叶晨轻声劝道。 贺秀莲有些愁眉不展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我睡不着,晨哥,你说现在星宇有多高了?爱吃什么?他会不会……会不会不喜欢我?” 叶晨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妻子,然后说道: “妈,上个月寄来的照片,你看看。” 照片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站在黄原图书馆门前,穿着劳保布的背带裤,笑得见牙不见眼。贺秀莲的指尖轻轻描摹着照片上孩子的轮廓,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她比划着一个婴儿的大小,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 “星宇都这么大了,走的时候他才那么小……” 长途汽车颠簸了整整一天,终于在次日傍晚抵达黄原市。下车时,贺秀莲的双腿已经麻木了,但她顾不上休息,眼神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叶晨拎着行李,知道妻子想的是什么,对她轻声说道: “妈说直接去图书馆找她,这个时间点她应该还在上班。” 黄原大学坐落在城市东郊,校园比贺秀莲想象中还要大,上次来的时候虽然大致逛了一圈,但是却没看仔细。红砖砌成的苏式建筑整齐排列,道路两旁是挺拔的白杨树。虽是冬日,但这里仍能感受到浓厚的学术氛围。 来到了校图书馆楼下,贺秀莲的心跳突然加速,手心冒出细汗。整整一年多了,她无数次梦见过这一刻,但是现在却突然害怕起来,孩子到底会不会认生?会不会讨厌这个?没怎么陪伴过他的母亲? 看出了妻子的紧张,叶晨光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掌,柔声说道: “血缘的纽带是永远不会断的,秀莲,放心吧!” 图书馆的红砖墙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晕,贺秀莲站在台阶上,双脚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她下意识的攥紧了叶晨的衣袖,喉咙有些发紧的说道: “晨哥,我……”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童声突然从二楼的窗口传来: “爸爸!妈妈!”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趴在窗台,正拼命的挥舞着小手。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那熟悉的轮廓还是让贺秀莲瞬间泪如雨下,那是叶星宇,是她的儿子。 “哎呦,我的小祖宗诶!” 叶母的身影随即出现在窗口,她一把将孩子抱离窗台,但是叶星宇的欢呼声依然清晰的传来: “奶奶,是爸爸妈妈!他们来接我了!” 贺秀莲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情绪,她并做两步的冲上台阶,推开图书馆厚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书香和陈旧纸张特有的气息。他目光急切地扫过一排排书架,最终定格在楼梯口。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从楼梯上冲下来,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叶母: “慢点儿,宝贝儿,别摔着!” “妈妈!”叶星宇像颗小炮弹般冲过来,一头扎进贺秀莲张开的怀抱。 贺秀莲跪在地上,将儿子紧紧地搂住,那熟悉的奶香,那柔软的小身体,那紧紧环住她脖子的小胳膊,让她此刻泣不成声: “宝贝儿,妈妈好想你!” 孩子肉嘟嘟的小手捧起贺秀莲泪湿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会,突然凑上去亲了一口,说道: “妈妈不哭!星宇乖!” 叶母看着这感人的瞬间,眼眶也有些微红,她擦了擦眼角,笑着说道: “走吧,先回家。我特意跟食堂换了肉票,咱们今晚包饺子!” 回到那熟悉的家属楼,一进门,叶星宇就迫不及待的从母亲的怀里滑下来,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小屋跑,只见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铁皮饼干盒,然后奶声奶气的说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妈妈看,这是我的宝贝!” 盒子打开后,里面珍藏着孩子各式各样的“珍宝”,几棵漂亮的鹅卵石,一个缺了角的陀螺,几张粘着金箔的糖纸,还有让贺秀莲眼泪再次夺眶而出的几张照片,那是她和丈夫寄来的,边角都已经磨得起毛了。 叶母看着这一幕在旁边有些感叹,作为孩子的奶奶,自己虽然把他宠成了宝贝,但是终究无法取代父母在孩子心中的地位。她在一旁轻声解释道: “这些照片宝宝每天都看,睡前一定要亲一亲才肯睡。” 贺秀莲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这一刻,所有的担忧和忐忑都烟消云散。血缘的纽带,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坚韧。 晚饭的时候,叶星宇像只快乐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含糊的说个不停。他坐在母亲的腿上,一会儿要妈妈喂饺子,一会儿又要把自己碗里的肉丸分给爸爸。 叶母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忍不住感慨道: “这孩子平时挺独立的,今天道士开始撒娇了。” “因为想妈妈了!” 叶星宇理直气壮地说道,小手紧紧抓着贺秀莲的衣角,好像生怕她再消失似的。 夜深人静,孩子终于在自己的小床上沉沉睡去,小手还紧紧攥着贺秀莲一根手指。叶晨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将一件外套披在妻子身上。 贺秀莲仰起脸,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笑着对叶晨说道: “晨哥,我们真的做到了……一家团聚,上大学,就像你当初承诺的那样。” 叶辰在妻子身旁坐下,望着儿子恬静的睡颜,柔声说道: “这只是开始,秀莲,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窗外,黄原城的灯光星星点点,与天上的繁星交相辉映。在这个普通的冬夜,在这个小小的筒子楼里,一个曾经破碎的小家庭重新团聚,一段崭新的生活正徐徐展开。 贺秀莲知道,前方或许还有无数挑战,但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她轻轻吻了吻孩子的额头,又靠进丈夫的怀里。这一刻,所有艰辛的等待都值得了…… …………………………………… 珠影厂职工家属楼,下了班的张梁刚一打开家门,就隐约听到卧室里传来啜泣的声音,最关键的是这个声音他很熟悉,是自己的妻子发出的,这让他不由得心中一惊,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了卧室。 进屋之后,张梁看到妻子汪婧竹哭的梨花带雨,两个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他不由得问道: “婧竹,你这是怎么了?” 汪婧竹指着自己面前的杂志,声音哽咽的抽泣道: “梁哥,这些孩子……这些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张梁先是一阵错愕,随即是哭笑不得。他一直知道妻子是多愁善感的性子,当年哪怕是看到他拍的电影,都会共情,这也促成了两人最终走到一起。 张梁憋着笑,走到了妻子面前,轻抚着他的后背,哄劝道: “好了,不哭了,先去做饭吧,让我也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能让我媳妇儿哭成这模样。” 张梁和汪婧竹都是华夏老一代的电影工作者,张梁出生于一九三三年,因为家在本溪的缘故,年仅十五岁的他参加了四野三师的宣传队,从此走上了文艺的道路,开国大典的时候,他以军鼓手的身份参与其中。 一九五五年,张梁受到了长影厂的邀请,参与到电影《蕫侟睿》的拍摄,从此一炮而红。 经过几年的合作,他于五九年正式调入了八一电影制片厂。并且在六二年通过在电影《哥俩好》中的精彩演绎,成为了第二届大众百花影帝。当然,那时候还没影帝的说法,都称呼最佳男演员。 张梁的妻子汪婧竹一九五二年从苏州美术专科学校电影动画科毕业,被分配到了八一厂动画科工作。每个女人心中都有着英雄情结,所以她和张梁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于六一年结为夫妻。 一九七二年,这对伉俪应邀调入珠影厂工作,正式移居羊城。汪婧竹转岗成为了编剧,而张梁也移居幕后,成为了一名副导演,最近他正投入到电影《枫树湾》的拍摄中。 趁着妻子做饭的间隙,张梁捡起了妻子刚才看的文章,从头看了下去。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看就拔不出来了,与书中的人物产生了强烈的共情。 第二天,张梁夫妇与珠影厂沟通后,专程去了一趟魔都,主动联系了《魔都文艺》编辑部,希望可以拿下这部小说的影视改编权,把它搬上大荧幕。 然而因为小说在全国的一炮而红,惦记影视改编的,可不止他们两口子不管是上影厂还是北影厂,都在打这部小说的主意。 最主要的是张梁虽然深耕电影多年,可是作为导演,他只能算是还未出师的新人,没有代表作给他背书,所以没可能拉到投资……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三章 原汁原味 虽然嗡嗡嗡已经结束了,但是春节不放假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要明年才会恢复成法定假期。叶晨趁着这段时间还没开学,也没闲着,去了一趟魔都,处理小说的影视改编事宜。 很快,珠影厂接到了一通来自魔都的电话,如同一声惊雷,炸的张梁夫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少年犯》的原作者叶晨,刚刚结束高考的知青,竟然在众多实力雄厚的电影厂竞争中,嘟嘟点了他们夫妻的名? 而且《魔都文艺》的,中主编还透露了另外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魔都市劳改局愿意为电影投资60万。要知道这可是70年代末的60万呢,换算一下,跟后世的6000万的投资几乎没什么差别。 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的眩晕感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和使命感。张梁和汪婧竹几乎是立刻向厂里请了假,简单收拾行囊,连夜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哐当哐当的铁轨声中,夫妻二人毫无睡意,他们在反复讨论着剧本改编的可能性,角色的选择,场景的布置……汪婧竹甚至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借着昏暗的车灯,开始勾勒一些分镜头草图。 当火车终于驶入魔都站,湿润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时,张梁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着妻子的手,轻声说道: “婧竹,这次我们一定要抓住机会!既是为了那些孩子,同时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在巨鹿路675号《魔都文艺》编辑部那间充满书卷气的会客室里,张梁夫妇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原着作者叶晨。 眼前的年轻人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年轻,穿着洗的发白的蓝色中山装,身形挺拔,面容沉静,眼神中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和深邃。完全没有初出茅庐作家,面对影视导演时的局促和激动。 张梁倒是先激动上了,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叶晨的手,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爽朗和真挚,说道: “叶晨同志,你好,你好!终于见到你了!我是张梁,这位是我爱人汪婧竹,她是电影编剧。感谢你,太感谢你的信任了!” 汪婧竹也走上前,看向叶晨的眼神中带着欣赏和一丝探究,说道: “叶晨同志,你好!你的《少年犯》写的真是太好了!看得我不停的掉眼泪,因为这件事让张梁笑话了我好几天。” 说着说着汪婧竹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叶晨微笑着与两人一一握手,态度不卑不亢的说道: “张导,汪老师,你们好。钟主编已经跟我介绍过二位了,尤其是张导,上学那会儿还看过你演的英雄呢,久仰大名,快请坐!” 众人寒暄后落座,钟望阳主编亲自作陪,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他简单的向众人介绍了一下劳改局的投资意向已经基本敲定,最难的资金保障已经不再是问题。 张梁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首先,诚恳地表达了对作品的敬意和对改编的设想: “叶晨同志,不瞒你说,看到《少年犯》的第一眼,我和妻子就被深深的震撼了!这不仅仅是一个好故事,它还有着直击人心的力量和社会责任感! 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忠实深刻的把它搬上银幕,把冯志学这样的“燃灯者”,把方刚、萧佛、沈金明这些迷途羔羊的挣扎与救赎,真实地呈现给观众!让社会看到这阳光下的阴影,更看到阴影中不灭的希望之光!” 丈夫说完后,作为妻子的汪婧竹在一旁补充道: “在火车上,我和老张初步讨论过,改编的核心必须抓住两点:一是真实感,少管所的环境、少年的状态、管教的细节,绝不能失真;二是人物的弧光,尤其是几个主要少年犯内心的转变过程,需要极其细腻的刻画,我们的初步设想是……” 她拿出笔记本,开始阐述一些具体的改编思路,比如,如何强化某些冲突?如何通过细节展现人物内心变化?张梁在一旁听得频频点头。 叶晨安静的倾听着,没有打断,直到汪婧竹告一段落,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张导,汪老师,你们的想法很有见地,尤其是对“真实感”和“人物弧光”的强调,抓住了作品的核心。 但我觉得,仅仅是演员表演的“真实感”恐怕还不够,要想做到真正的震撼人心,引起社会最深层的反思和关注,我们需要做到的是真正的真实。” 张梁夫妇和主编钟望阳此时都愣住了,张梁忍不住开口问道: “真正的真实?叶晨同志,我有些没大懂你的意思,能不能细致的解释一下?” 叶晨轻呷了一口茶水,润润喉咙,然后开口道: “我建议,影片的主要场景,就在真正的少管所实地拍摄!想要做到这一点怕是不难,毕竟这部片子就是魔都司法局,魔都劳改局投资拍摄的。 那些高墙、铁窗、监舍、劳动车间、学习室……没有任何的布景能完全还原那种压抑,又带着希望的改造氛围的真实环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 张梁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叶晨这想法可真是太大胆了,只是这件事真的可行吗?审批能通过吗? 汪婧竹和钟望阳目光中也是带着一丝迟疑和审慎,叶晨的话语却没有停顿,继续投下了第二颗“重磅炸弹”: “其次,方刚、萧佛、沈金明、暴连星这些主要的少年犯角色,我建议启用真正的、正在服刑改造、表现良好且有表演意愿的少年犯来扮演!” “什么?!”这下子连一向沉稳的主编钟望阳都失声惊呼,汪婧竹更是捂住了嘴,眼睛瞪得老大,用真正的少年犯来演电影,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叶晨清晰的声音在回荡: “张导,汪老师,钟老,请你们都好好的想一想。还有什么比这些亲身经历过迷茫、正在被改造的少年,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肢体语言、你刻骨铭心的体验,去诠释“少年犯”的迷茫、痛苦、挣扎和最终被感化的希望,更能打动人心?更能让观众相信? 这本身就是一种最深刻、最有力的“改造”成果展示,这比任何专业演员的模仿都更具冲击力,也更能够引发社会对青少年犯罪问题的重视和对改造工作的理解支持! 张导,我相信以你从事表演多年的经验和导演功力,加上劳改局的支持,完全有能力引导好这些特殊的“演员”,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完成这项前所未有的创举!这不仅仅是在拍一部电影,更是在进行一次意义深远的“社会实验”和“普法教育”!” 张梁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叶晨的话像一道强光,瞬间就劈开了他脑海里固有的条条框框! 真正的少管所!真正的少年犯演员!这想法无疑是太疯狂,太冒险了,但是如果真的能实现,其震撼力和现实意义,将远远超越一部电影本身!这完全契合了他内心深处想要“做点不一样、有意义的东西”的渴望!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情绪激动,声音都变得有些发颤: “叶晨同志!你这个想法……太……简直太有魄力了!也太有道理了!用真正的环境,用真正的“他们”来讲述“他们”自己的故事,这……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啊!如果真能实现,这部电影必将载入史册!” 汪婧竹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好歹也是从事影视工作多年,艺术家的敏感让他瞬间捕捉到了这个提议所蕴含的、无与伦比的真实力量和艺术可能性。她眼睛亮的惊人,开口道: “对!只有真正的经历过,才能够演绎出那种刻苦的灵魂震颤!叶晨同志,你的这个建议是真正的点睛之笔!” 一旁的钟望阳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过分,思维却深邃如海的作者,心中是感慨万千。他原以为叶晨只是小说写的好,没想到在影视改编上,竟能有如此超前的、近乎革命性的见解! 钟望阳仿佛已经看到,这部名为《少年犯》的电影,将因为叶晨提出的这两个“真正的真实”,而掀起一场席卷全国的、震撼人心的风暴!他思忖了片刻,拍板道: “好!小叶这个想法,虽然是前所未有的,但是却极具胆识和深意。这样,劳改局那边由我去沟通! 我相信他们既然愿意投资,也是希望电影能产生最大的社会效益!小叶,这两个建议,恰恰能将这种效益最大化!张导,汪编剧,你们觉得呢?” 张梁心中此时豪情万丈,他用力一拍桌子,决绝的开口道: “干!就这么干!叶晨同志,你放心!只要你信得过我张梁,我就一定豁出这把老骨头,把你这“真实的想法”,完完整整漂漂亮亮的呈现在银幕上!我们要拍的,不仅仅是一部电影,更是一个时代的侧影,一次灵魂的救赎!” 会客室里,四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来自黄土高原的作者、来自南国的导演夫妇、来自文坛的伯乐主编,因为一部《少年犯》,因为一个颠覆性的创作构想,此刻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共识和决心。 窗外,魔都的天空依然阴霾,但是在这间小小的会客室内,却仿佛点燃了一簇足以照亮未来的熊熊火焰。一部注定将在华夏影史上留下深刻烙印的作品,就在这充满激情与勇气的碰撞中,正式扬帆起航! 会谈的气氛正热烈,叶晨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身旁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轻轻的放在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动作吸引,张梁有些好奇的问道: “叶晨同志,这是……?” 叶晨微笑着打开信封,取出几张写满音符和歌词的纸,说道: “知道我的小说要拍的电影,我根据内心的感受,创作出了一首歌,想把它作为电影《少年犯》的主题曲,我给它取名叫《心声》。” “主题曲?!” 张梁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一旁的汪婧竹已经迫不及待地接过歌词和曲谱,钟望阳也凑了过来,三人聚在一起观瞧。 会客室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渐渐的,汪婧竹眼眶红了起来,她拿着歌词的手微微颤抖。尤其是当她读到“妈妈,妈妈,儿今天叫一声妈,禁不住泪如雨下”时,一滴泪水啪嗒落在纸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作为一名资深的编剧,共情可以说是汪婧竹的基本功。再加上她和老张结婚多年,早就是一位母亲,所以她更能被歌词引动情绪。 汪婧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作为一位母亲,这首歌的歌词直击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张梁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发紧的说道: “叶晨同志,这歌词……太动人了,它完美的表达了那些孩子内心最深的渴望和忏悔。” 钟望阳此时也摘下了眼镜,悄悄抹了抹眼角,声音同样哽咽的念着歌词: “高墙内春秋几度,妈妈啊你墙外可盼,泪水染白发……小叶啊,你这歌词写的直戳人心呐!” 张梁深呼吸了几次,反复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随即对叶晨说道: “叶晨同志,我注意到这还有曲谱,你能唱一遍吗?我想听听完整的旋律!” 叶晨倒是没有拒绝,毕竟作为一个80后,对这首歌曲简直不要太熟悉,他可以说是从小听这首歌长大的。不过他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难色,说道: “我倒是可以清唱,只是没有乐器伴奏,这首歌终究还是少了些感染力,要是有一把吉他就好了。” “吉他?” 钟望阳立刻站起身,对着屋内的众人说道: “我有个老友在上影厂工作,吉他他那里有,我让他现在就送过来!” 说着钟望阳就快步走向了电话机,随着他的电话打出去,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巨鹿路675号门口。 一把略显陈旧的木吉他被一个五十多岁左右的中年人送到了会客室,那个人没有立刻走,驻足在那里旁观。 叶晨接过了吉他,简单的调试了一下,试了试音,然后轻轻拨动着琴弦。前奏简单却饱含情感,几个音符就勾勒出思念和忏悔的氛围。 “妈妈啊,妈妈 儿今天叫一声妈 禁不住泪如雨下 高墙内春秋几度 妈妈呀你墙外可盼 泪水染白发” 作为一名科班出身的专业演员,叶晨哪怕穿越诸多的异世界,每天的早课也都依旧进行,所以说视唱练耳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基本功。 然而这次的演唱,叶晨却没有过多的用各种技巧,而是把自己带入到情绪,他唱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心底流淌而出,带着沉重的思念和深深的忏悔,在座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张梁紧紧的攥着拳头,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些迷途少年的面孔。汪婧竹泪水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流,作为编剧的她,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受到歌词中蕴含的故事和情感。 当叶晨演唱到副歌高潮的部分时,钟望阳再也忍不住了,老泪纵横。这位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老主编,此时被这简单的歌词,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会客室里一片寂静。汪婧竹已经哭红了眼睛,张梁的眼眶也湿润了,钟望阳长叹了一声,说道: “这部电影,这首歌注定会成为经典啊!” 张梁的情绪最为激动,作为这部电影未来的主创,没有谁会比他更希望这部电影出彩。他对叶晨说道: “这首歌写的真是太好了,它完美地概括了电影的主题,那些孩子的忏悔,他们对母爱的渴望,对重生的期盼……叶晨同志,你是怎么想到的啊?” 叶晨轻轻抚过吉他琴弦,微笑着说道: “作为小说的作者,我只是试着站在那些孩子的角度思考问题,无论他们犯过什么错,内心深处都渴望着被理解、被原谅,都有一声发自内心的对母亲的呼唤!” 就在这时,刚才那位站在一处旁观的送来吉他的中年人,突然对着钟汪阳笑着说道: “老钟啊,不打算给我介绍一下在座的诸位吗?” 钟望阳这才回过神来,指了指中年人,拍了拍自己额头笑道: “瞧我这记性,刚才光顾着听歌了。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上影厂的谢进导演,也是我的老友了!” 谢进导演今年眼瞅着快要60了,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中山装,面容和蔼,却透着几分威严。他上前几步,目光灼灼的盯着叶晨说道: “这位就是《少年犯》的作者叶晨同志吧?久仰大名啊!” 张梁夫妇一听“谢进”二字,顿时肃然起敬。作为电影界人士,他们可是太清楚这位导演的分量了,《红色娘子军》、《舞台姐妹》等经典作品都是出自他手。 叶晨也赶忙立刻起身,恭敬地握手。毕竟这可是名副其实的老前辈,他礼貌的问好: “谢导您好,我是叶晨!”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四章 回旋镖 谢进握住叶晨的手,目光却扫过桌上摊开的歌词和曲谱,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松开手,转向了钟望阳,半开玩笑的说道: “老钟啊,你可不够意思。这么好的本子,居然连个竞争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钟望阳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因为谢进最先找到他商量小说《少年犯》影视改编事宜的。两人本就是相识多年的好友,谢进在拍完电影《青春》后,一直处于空窗期,在寻觅优秀的作品,叶晨的作品就这样冲进了他的视线。 叶晨曾经听钟主编说起过这件事,不忍见他为难,于是开口解释道: “谢导,这件事不怪钟主编,是我主动选择了张梁导演和汪婧竹老师。” 谢进的眉毛一挑,目光转向了叶晨,开口问道: “哦?能告诉我原因吗?” 会客室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汪婧竹有些不安地看了丈夫一眼,张梁则挺直了腰板,目光坚定的迎向谢进的视线。 叶辰不急不躁地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然后语气平静的说道: “谢导的作品我都看过,您擅长宏大叙事和革命题材。但是《少年犯》需要的是另一种触感,它需要导演能够蹲下来,与那些迷途少年平视,感受他们最细微的情绪波动。 而张梁导演,他是从演员转型的,更能理解表演者的心理。更重要的是,他和汪老师提出的改编方案,与我的创作理念高度契合。” 谢进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对自己的作品风格如此了解,沉默片刻他突然笑了,说道: “有意思啊,年轻人,你不仅会写小说,还会写歌,现在连导演该拍什么风格都懂?” 钟望阳感受到了老友的不愠,赶忙站出来打圆场: “老谢,叶晨同志没别的意思……” “不,老钟。” 谢进摆了摆手,打断了老友的话,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叶晨,说道: “我想听听他完整的想法,叶晨同志,既然你拒绝了上影厂,选择了珠影厂,想必对这部电影有很特别的构想吧?” 不得不说,谢进作为华夏第三代导演的领军人物,整个人真的是蛮有气势的。可惜他遇到的是个挂逼,叶晨饶有兴致的迎上谢进的目光,不卑不亢的回道: “确实,有些想法可能比较大胆。” “哦?说来听听?” 谢进也好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年轻人了,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张梁想帮着叶晨解围,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谢导,我们刚才正在讨论——” “我想听作者本人说。” 谢进丝毫没有给张梁面子,温和但坚决的打断了他的话语。 会议室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叶晨深吸了一口气,将之前提出的“真实少管所拍摄”和“启用真正少年犯出演”的想法再次阐述了一遍,这次说的更为详细。 谢进听完后,眉毛紧锁,沉吟了片刻后说道: “用真正的少年犯演戏?这也未免太冒险了!他们能记住台词吗?能配合拍摄吗?万一出了安全问题谁能负责?” “所以这次的拍摄需要劳改局的全力配合和专业指导!”叶晨回道。 谢进摇了摇头,嗤笑了一声后说道: “劳改局懂什么拍电影?各种敏感题材,应该用专业的演员在摄影棚里拍摄,这样才既安全又可控。” 一旁的汪婧竹,显然,刚才是被叶晨说服了,站在他这边忍不住插话道: “谢导演,但是那样会失去真实感……” “真实感?” 谢晋笑了,他认真的看了眼汪婧竹,然后回道: “电影是艺术,不是纪录片。观众需要的是情感共鸣,不是100%还原现实。” 一直没有说话的叶晨,此时突然对着谢进发问道: “谢导,不知道您看过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吗?比如《偷自行车的人》?” 谢进被问的愣住了,这部被评为世界影史十大最优秀影片之一的作品他又怎么会没听过?只不过他没想到叶晨会用这部电影来堵自己的嘴。不过也的确,这部电影的所有演员,全都是非专业的素人,没一个有表演经验,可是这不耽误他的优秀。 谢进迟疑了很久,才有些支支吾吾的回道: “我当然听过这部电影,但那是在一九四八年那样特殊历史条件下的创作方式,只是个例!” 叶晨耐人寻味的笑了,他的目光炯炯有神,轻声说道: “我们才从嗡嗡嗡过来,又何尝不是在经历百废待兴?罗西里尼用非职业演员,在真实的街道上拍摄创造出了震撼人心的效果。为什么我们不能尝试类似的突破?既然迎来了新的时代,电影语言是不是也该有所创新呢?” 谢进被彻底问住了,他没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对于电影史居然是如此了解,论点也如此的犀利。 张梁然后适时的加入讨论,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谢导,作为一名电影从业者,我理解您的顾虑。但是我和婧竹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案,我们会提前两个月进驻少管所,与这些少年同吃同住,建立起信任关系。拍摄时也会有管教干部全程陪同,最大程度的确保安全。” 汪婧竹知道谢导作为上影厂的坐地户,做糖未必甜,但是做醋却一定会酸,只有最大程度的打消他的顾虑,才能让这部未来注定优秀的作品不至于难产。作为编剧她也补充道: “谢导,至于表演方面,我们计划尽可能的简化台词,更多的依靠他们的真实反应,就像叶晨同志说的那样,他们不需要“扮演”少年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可以,最大程度上的融入剧情。” 谢进沉默良久,突然看向了叶晨,轻声说道: “那首主题曲《心声》,你能再唱一遍吗?” 叶晨点了点头,重新拾起吉他。这一次,他演唱的更为投入,歌声在会客室里回荡,仿佛带着那些高强内少年的哭诉和期盼。演唱到副歌的高潮部分时,即便是谢进这位年近六十的老导演,眼角也不由得泛起了泪光。 歌声停止后,谢进长叹了一声,轻声说道: “我明白了……你们是对的。这部电影太特殊了,换成专业的演员,没有身临其境,很难理解这些少年犯真正的状态。” 所有人都愣住了,谢进站起身走到叶晨面前,郑重的说道: “小叶,这首歌让我明白了,你想表达什么,这注定不是一部普通的电影,这是一次关于灵魂的救赎。张导,我为我刚才的态度道歉,这个项目确实更适合你。” 张梁整个人都麻了,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连忙说道: “谢导,您太客气了……” 谢进摆了摆手,自嘲的笑了笑,然后说道: “不,我是认真的。我还没顽固到那种食古不化的地步,小叶说的没错,我太拘泥于传统拍摄方法了,你们的这个构想如果真的能实现,将是华夏电影的一次重大突破!” 看到气氛缓和了下来,钟望阳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说道: “老谢啊,我就知道你能理解!” 谢进神色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放松,他语气严肃的说道: “但是你们要面对的问题也会比想象的多,审查、舆论、拍摄难度,一点细小的闪失都可能让这个项目夭折。” 叶晨眨了眨眼,适时的表现出了一个年轻人的灵动,说道: “所以啊,我们才更需要前辈的指导和支持。谢导,您愿意做这部电影的艺术顾问吗?” 会议室内再次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没想到叶晨会提出这样的邀请。谢进盯着叶晨看了许久,突然笑了: “好小子,你不仅胆子大,还很会抓机会啊!” 叶晨笑着挠了挠头,语气真诚的回道: “都是为了这部电影能拍的更好。” 谢进看着屋内的众人,说实话,这些年他的血早就冷了,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受到这样的热忱。思忖了片刻后,他微微颔首,回道: “好吧,我答应了。上影厂那边的资源我来沟通,这点面子我应该还是有的,作为身在魔都的制片厂,就当是给本土的电影做些贡献了,只要你们需要,到时候尽管开口。” 谢进的心里很清楚,以这部小说的热度,只要不是导的太差,那么这部电影火遍全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借着这件事和市司法局和劳改局结下香火情,这无论怎么看都是非常划算的,所以比起从中作梗,他更愿意雪中送炭。 事情突然的峰回路转,让张梁情绪很激动,他握住了谢进的手,致谢道: “太感谢您了,谢导!有了您的指导,我们的信心更足了!” 汪婧竹也连忙道谢,眼中闪着泪光,她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折,一切都在往顺利的方向发展。 谢进笑着拍了拍张梁的肩膀,轻声说道: “老张啊,咱们也是老熟人了,用不着谢我,要谢就谢谢叶晨光的那首歌,还有你们的勇气。年轻人,你让我看到了新一代创作者的可能性,这首歌写的真好。” 叶晨心说,呵呵,能不好嘛,要知道这首歌可是让囚歌王子迟志强彻底的打开了知名度,蹭着热度把他的囚歌系列火到了全国。不过在谢进面前,叶晨还是表现的很谦虚,说道: “谢导您谬赞了,我只是把自己带入到了那些迷失了方向的孩子角度,将内心的感受表达出来。” 谢进饶有兴致地看着叶晨,他对这个年轻人好奇极了,笑着说道: “是啊,这首歌抓住了那些孩子灵魂深处的呐喊。我只是有些不解,听老钟说你刚参加完高考,作为一个知青,你是怎么能如此深刻的理解少年犯的心理呢?” 这个问题不光是谢进不解,在场的诸位也都很纳闷,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天才? 叶晨的目光微微闪烁,眼神虚眯着看向窗外的梧桐树,轻声道: “也许……是因为我见到过太多被时代耽误的青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钟望阳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 “时间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去吃饭了?我已经在锦江饭店订了包间,算是给各位接风洗尘了!” 谢进笑了笑,没有再去纠结刚才的问题,而是对老友调侃道: “老钟请客的机会可是不多,那今天我可要好好宰你一顿!” 走出编辑部的大楼,魔都的天空已经放晴。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巨鹿路的梧桐树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叶春光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少年犯》的影视化,已经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在前往饭店的路上,谢进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着叶晨问道: “对了,小叶,这首主题曲,你们打算找谁来演唱?需要我介绍上影厂乐团的歌手吗?” 叶尘轻轻摇了摇头,有些顽皮的看向了谢导,开口道: “谢导,我还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谢进被逗笑了,他还蛮喜欢叶晨这灵动的性格,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朝气,他配合着问道: “哦?说来听听?” 叶晨舔了舔有些干裂的上嘴唇,轻声道: “我想让那些出演电影的少年犯自己来唱,他们的声音可能不够专业,但是情绪一定是最饱满和真实的。” 谢进步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 “哈哈哈,好小子!老钟啊,你这回可真是挖到宝了!” 钟望阳也笑了,他的眼中满是欣慰,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景象,轻声说道: “这部电影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 叶晨在魔都忙碌的时候,妻子贺秀莲没忘记丈夫的嘱托,来到了叶晨师父顾老的科室专程来看望他。然而让贺秀莲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在这里遇到了熟人。 这个熟人不是别人,正是田福堂。只见他痛苦的捂着胸口,在他的头号舔狗孙玉亭的陪同下,来找顾老开方子来了。 田福堂最近这几个月,糟烂事是一桩接一桩。先是手下的这个舔狗孙玉亭不消停,居然半夜踹寡妇门,和金俊斌的遗孀王彩娥搞在了一起。 最关键的是这种事情你倒是背着点人啊,结果这个倒霉催的居然被金家人给堵在了王彩娥屋里。 依着金俊武的意思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可是金家老大金俊文却是义愤填膺,他让俩儿子金富和金强居然把这对奸夫淫妇锁在了屋里。 王彩娥得知后在屋里撒开了泼,对着金家人破口大骂。至于孙玉亭这个怂货被吓得嘴里一个劲的嘟囔着,你们不能这么干,总有个组织呢。 金俊武得知后险些被气的破口大骂,现在这样想要家丑不外扬都做不到了。最可恨的是事情复杂了,你没抓到手腕,把人锁在屋子里,等这俩货穿好了衣服,人家指定会反咬一口的。 于是金俊武把老大家父子俩给叫出了院外,出谋划策让老大金俊文置身事外,然后让大侄子金富去叫民兵队长田海民,告孙玉亭的刁状,说他半夜强暴良家妇女,被金富和金强这对夯货给逮着了。 金富立刻按照二爸的指示,撒丫子跑到田家圪崂找田海民去了。大半夜的这货一边砸门,嘴里一边大声重复着二爸教他的说辞,闹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不光是吵醒了田海民一家,把街坊四邻也都给吵醒了。 田海民是有些呆,可是他媳妇儿银花脑子灵啊,她直接拦住了要穿衣服的丈夫,反问道,这么大的事不去叫田福堂和金俊山,你算干嘛吃的?能处理的了?真把自个当根葱了? 田海民一听是这么个理,就让门外那个夯货去找田福堂去。这一下子给金富整不会了,但是他记着二爸让他找的是田海民,于是他大声嚷嚷道: “反正你是民兵队长,我给你说了,你不管,真的遭下人命你要负责!” 随即金富就转身回去了,田海民和老婆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告知田福堂,让他拿个主意。 田福堂本来就因为上次金俊斌葬礼被金俊武拿捏的事,跟金家兄弟不对付呢。就让田海民不要管,闹到最后孙玉亭真要是承认了这些腌臜事,那就让他自己兜着,如果他和王彩娥都不承认,那金俊武就有好戏看了。 然而让田福堂做梦都没想到的是,最后这支回旋镖会打到自己脸上。 田海民家的邻居刘玉升和王彩娥娘家有亲戚,听到金富跑来找田海民报案,他没敢耽搁,后半夜偷偷溜出村,赶到王家庄报信去了。 王彩娥的兄弟姊妹听到消息炸庙了,直接动员了本族几十条好汉,操起农具就冲到双水村,两大家族直接就干起来了。 金俊武意识到这无疑是田福堂坐山观虎斗的结果,于是他冲着王家庄的人大声吼道: “门是大队书记田福堂让关起来的,你们不找他算账,在这里遭什么殃?”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五章 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金俊武的这一句话一下子就扭转了这场战争的局势,王家庄的这群憨憨根本就不知道双水村的情况,立刻就对这句话信以为真了。 这群夯货停止了对金家院子的攻击,在为首之人的带领下,直奔田家圪崂去了,任谁都想不到,事情还会有这样戏剧性的变化。 然而人虽然走了,金家大院却是一片狼藉。金俊文衣服被扯的稀烂,手上还流着血;小儿子,金强被打的撅着屁股趴在炕上,直喊爹妈。金家老大的家门到底还是没能守住,所以家里的盆盆罐罐被砸了个一塌糊涂。 金俊武家还能强一点,他手里分别拿着切菜刀和杀猪刀子,一脸凶相,震慑住了王家庄那帮凶徒,护住了家人的完整。 王家庄的二十来个年轻后生此时已经趟过了东拉河,去到田家圪崂找田福堂的麻烦去了。田福堂做梦都没想到,他坐山观虎斗,居然会被金俊武把黑锅甩到他身上。 王家庄的这群人彻底打红了眼,看着气势汹汹的。他们刚过了哭咽河,有人就跑到前面给田福堂传了话。田福堂整个人都被吓麻了,一时间慌的不知如何是好,他赶紧大吼着,让老婆和儿子赶快去邻居家避难。 家眷走后,田福堂又把窑洞的门都锁了起来。养尊处优的他一辈子都没这么灵巧过,他飞快的爬上院墙,吼叫着让田福堂和田姓人家的后生们,赶快来保卫他的家园。 然而同族的田姓人家,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王家庄的那些凶徒已经冲进了院子。几个腿脚麻利的直接爬上了田福堂家的窑顶,把窑檐石挨个的往下砸,石块的碎屑崩的满哪都是。 田福堂别看平时在双水村里很有气势,可此时他表现的就像个纸做的老虎。他急得大声向王家庄的人做解释,说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这群打红了眼的人,哪有兴趣听他呜呜喳喳?抡起扁担就开揍啊,打了他那叫一个哭爹喊娘。 田福堂同族的后生冲进田家大院时,田福堂已经快被打的没动静了。一看到同族的长辈被欺负,田家后生也都急了眼,一场群架轰轰烈烈的打了起来。 副支书金俊山此刻都快要疯了,双水村出了这么大的群体事件,他这个副书记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出人命。 金俊山立刻跑到田家圪崂去找田海民,把搂着媳妇儿睡觉的田海民直接从炕上拽了下来,一脚踹在他屁股蛋子上,让他赶紧去开上拖拉机,到石圪节公社找领导去。 田海民别看对金富和金强的话,可以不当回事,但是他骨子里还是惧怕金俊山的,毕竟这可是实打实的副支书。此刻他再不敢怠慢,马上用摇把子摇起拖拉机。 拖拉机临开走时,金俊山不放心,索性自己也爬了上去。两人到工作时,恰好主任白明川不在机关,只有副主任徐治功在,金俊山马上向老徐紧急汇报了情况。 徐治功一皱眉头,面露难色的开口道: “这种说不清理不清的事,公社要怎么个管法?再说了,老白,他现在也不在,我说话也未必好使啊!” 看到徐治功的推诿,金俊山急了,他绵里藏针的说道: “现在双水村已经乱成了一片,公社要是再不赶紧过去,恐怕就会有很多人被打死了。 普通村民倒是好说,我来的那会儿,田福堂已经被打的没了动静,他真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觉得这件事谁担当得起?” 听着金俊山话语中隐含的威胁,徐治功深以为然,要知道田福堂的弟弟田福军可不是吃素的,那是原西县除冯世军以外实打实的二把手,真要是让他怪罪下来,自己和白明川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好过。 于是老徐当机立断,把公社的武装专干杨高虎找了过来,让他去赶紧去公社的企事业单位找了几个基层民兵,立刻跟他赶往双水村。 公社的人马赶到田家大院时,徐治功看到这个场景,眼皮子直跳,他命令身边的一个民兵,直接对着天空鸣了三枪,枪声一下子把在场的人群给惊呆了。打架的人和看打架围观的人都被震慑住了,站在原地不敢再动弹。 徐治功和杨高虎领着民兵冲进了田家大院,立刻把在场人群手里面的器械都给缴了。徐治功同时下达命令,让人把金家湾那边参与过斗殴的村民也都带到田福堂的院子里。 到底是公社的二把手,徐治功处理这种事情还是蛮有魄力的。他命令民兵把外村的王家和双水村的田家、金家三姓,所有参与打架的人都给捆了起来。 最好笑的还得是田福堂,他抱着脑袋撅着腚趴在地上,身子上裤子上满是脚印子,但是好在一张脸还算是保住了。可即便如此,他也被干出了一身内伤,捂着自己的肋巴扇,不停的哎呦哎呦,让围观的人捂着嘴,唯恐笑出声来。 双水村的这些村民更是大开眼界,毕竟谁也没见过田福堂这么狼狈的模样。大家多是在幸灾乐祸,因为都清楚这是田福堂自找的,哪怕是早点处理这件事,没选择袖手旁观,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下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徐治功好歹也是石圪节公社的二把手,午饭前,他让人把王家庄大队的管事的人也给叫了过来。在田夫藏家的中窑里,徐治功主持召开了两个大队领导人的紧急联席会议,最终做出了如下的决定: 一、谁砸烂的东西,由砸烂东西者原价赔偿给物主; 二、谁被打伤,由打人者负责医药费;并且负责赔偿伤者在养病期间的公分,也可以按照两队平均公分值折算成软妹币; 三、孙玉婷和王彩娥之间的男女关系问题,因两人都拒不承认,而且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所以不予追究…… 送走徐治功一行人之后,田福堂的脸黑的跟灶台的锅底似的。公社的这群人赶过来帮忙,中午开饭的时候,惊魂未定的田福堂,没忘了安排人杀了队里的两只羊,又搞来了十几斤白面,给这群民兵准备了午饭。 下午,徐治功、高虎和十几个公社各单位抽来的民兵,在双水村吃完羊肉烩白面片,喝了茶水,田海民用拖拉机把这群人送了回去。至于那些惹事的祸,也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田福堂还算不上是最倒霉的。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更是让田福堂险些气吐了血,他做梦都没想到,在他被人围殴的时候,有一只阴暗的眼睛,从始至终都看过了全程。 孙少安蹲在田家圪崂的土坡上,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草茎,冷眼看着田福堂家院子里上演的闹剧。王家庄那群后生像发了疯的野狗,把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田福堂打的抱头鼠窜。 田福堂那件平日里体面的蓝布褂子被扯得稀烂,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肥肉,像头待宰的猪一样,在泥地里翻滚。 “活该!” 孙少安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草茎在他嘴里被咬的稀烂,苦涩的汁液在舌尖蔓延。 他想起了这几年田福堂对他的种种刁难,从阻挠她和润叶的感情,到克扣他们生产队的化肥指标,从分猪饲料地那件事上给自己埋雷,再到上次豁坝事件后,把责任全推到他头上。这些年来积压的怨恨,像发酵的面团,在他的心里不断膨胀。 公社的枪声响起时,孙少安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他早就料到今天这件事情会闹大,只是没想到金俊武会这么狠,直接把祸水引到田福堂身上。 看着徐治功带人把斗殴的人群分开,孙少安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转身往家里走去。他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回家的路上,孙少安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月前在县城偶遇田润叶的场景。那天他是去给奶奶抓药的,在县医院门口撞到了田润叶。她瘦了,眼窝深陷,原本红润的脸颊苍白的像张纸。最刺眼的是她右眼角那块青紫,像块肮脏的补丁贴在白皙的皮肤上。 “这是咋弄的??”孙少安犹记得自己当时声音都变了调。 田润叶慌乱的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讷讷回道: “没、没啥,磕门框上了……” 孙少安没再继续追问,好歹也在生产队干了这么多年,见多了太多,被男人打的婆姨,他们也大多是这么说的,磕门框上、摔台阶下、撞桌子角。那些伤痕的形状,他可是太熟悉了,田润叶眼角的淤青分明是拳头留下的印记。 想到这里,孙少安的脚步突然停住。他站在东拉河岸边,望着浑浊的湖水,一个大胆邪恶的念头,像闪电般劈进他的脑海。他嘴角慢慢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低声喃喃自语道: “田福堂……你不是最宝贝你闺女吗?” 河对岸,一群鸭子扑棱着翅膀下水,搅碎了水中的倒影。 孙少恩回到自家窑洞时,天已经擦黑。父亲孙玉厚蹲在门槛上抽旱烟,见他回来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问道: “去哪儿了?一天不见人影。” “去后山转了转。”孙少安含糊其辞地回应着,弯腰钻进了窑洞。 母亲正在灶台前忙活着,见他回来赶忙从锅里舀了碗糊糊,递给他,然后说道: “快吃吧,还热着呢。” 孙少安接过碗,蹲在灶台边呼噜呼噜的喝起来。热腾腾的玉米糊糊下肚,他却尝不出什么滋味来,满脑子都是那个逐渐成型的计划。 “你二爸的事听说了没?”孙玉厚突然问道,声音压得很低。 孙少安手里的碗顿了一下,随即不着痕迹的回道: “听说了。” “丢人现眼!” 孙玉厚狠狠地啐了一口,脸色阴沉的怒声道: “咱老孙家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 孙少安没接话,他想起小时候二爸孙一婷带着他去河里摸鱼的场景,那时候的二爸还是个精神小伙子,不像现在这样整天围着田福堂摇尾巴。到底是什么让一个人变成了现在这副德行?是贫穷?是权力?还是这该死的世道? 母亲有些担忧的看着大儿子,轻声问道: “少安?你咋不吃了啦?” 孙绍恩回过神来,三两口把剩下的玉米糊糊扒进嘴里,然后回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饱了。” 他放下碗,走到院子里,夜风带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犬吠。孙绍恩仰头看着满天星斗,思绪又回到白天,那个计划上。 田润叶现在过的不好,这是肯定的。他那个在城里当司机的男人,李向前,听说脾气很暴躁,最近又染上了酗酒的恶习。孙少安远远的见过几次,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 孙少安的心中对田润叶没有多少怜悯,残存的那点对她的愧疚,早就被复仇的快感冲淡了,他喃喃自语道: “既然都是偷……呵呵,田福堂,我要让你尝尝心痛的滋味!”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像野草一样疯长。孙绍恩想起了小时候和田润叶一起在河边玩耍的日子,想起她笑起时眼角的小痣,想起她偷偷塞给自己的那块冰糖……这些记忆曾经是那么的珍贵,现在却成了他计划中最有力的武器。 “哥!”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孙少安转过头,看到妹妹兰香正站在窑洞门口,于是便问道: “咋啦?” “妈让你帮忙挑水去,缸快见底了。”兰香眨着大眼睛回道。 “这就去。”孙少安拿起墙边的扁担和水桶,大步走向村口的井台。 井台边已经聚了几个挑水的后生,见他来了,纷纷都打招呼。孙少安应付了几句,思绪却飘向了县城。他得想办法多见田润叶几次,得让这个女人重新信任他,依赖他……这个计划需要耐心,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水桶沉甸甸的压在肩上,孙少安却觉得脚步前所未有的轻快。复仇的滋味比蜜甜,哪怕只是想象,也让他浑身发热。回到家里,孙少安把水倒进缸里,突然对母亲说道: “妈,我明天去趟原西县城。” 母亲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大儿子,开口问道: “又去?前些日子不是刚去过?” 经过生活的重压,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孙少安,面不改色的撒谎道: “奶奶的药快吃完了,我得再去抓几副来,顺便看看城里有没有什么零工可打。” 孙玉厚此时正从门外进来,听到这话,眉毛皱了起来,说道: “队里活这么多,你还有心思往外跑??” “就一天,晚上就回来。”孙少安坚持道。 孙玉厚盯着儿子看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说道: “随你吧。” 夜深了,孙少安躺在土炕上,盯着父亲此起彼伏的鼾声,怎么也睡不着。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田润叶眼角那块淤青,还有田福堂,今天被打的满地打滚的狼狈样。这两种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既心痛又兴奋。孙少安在黑暗中攥紧了拳头,轻声道: “田福堂,你不让我好过,那我就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窗外,一弯新月悄悄爬上树梢,冷冷地注视着这个被仇恨点燃的年轻人…… 接下来的几天,孙少安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干活更卖力了,话却比平时少了许多。队里的人都以为他是被二爸的丑事闹得抬不起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为那个计划做着充足的准备。 机会来的比预想的还要快,五天后,队里派他去县城拉化肥。孙少安天不亮就出发,赶着队里的驴车,一路上都在盘算着怎么“偶遇”田润叶。 县供销社门口人头攒动,孙少安排了半天队才把化肥装上车。他故意磨蹭到中午,然后赶着驴车慢慢往县医院方向晃悠。他的直觉告诉他,田润叶可能会在那里出现。 只能说一切都来的太巧,就在孙少安路过医院小门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匆匆走出来。田润叶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的确凉衬衫,衬得脸色更加苍白。她低头快步走着,差点撞上了孙少安的驴车。 “润叶!”孙少安故作惊讶地叫道。 田润叶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看清是他后,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问道: “少安哥?你咋在这儿?” 孙少安跳下驴车,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他,回道: “我是来拉化肥的,你咋了?这是生病了?” 田润叶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臂,那里有一块不明显的淤青,从袖口露出来,她赶忙遮掩住,然后不自然的说道: “没、没,我就是……就是来看看我二妈。”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六章 周瑜打黄盖 孙少安没有戳破田润叶的谎言,而是语气温和的说道: “正好我也要回去了,捎你一段?” 田润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孙少安扶她上车时故意碰了碰她的手臂,田润叶立刻疼的一缩,但是强忍着没发出声。 其实田润叶的心里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走到今天这狼狈的地步,很大程度上都是自己自作自受的结果。 从田润叶和李向前结婚仪式一结束,两人之间的不幸就开始了。洞房花烛夜的那晚,李向前用尽了甜言蜜语,甚至下跪乞求央告,可是田润叶死活不和他同床。 每天晚上田润叶不脱衣服,在墙角的一张小床上独自睡觉,把他一个人丢在那张漂亮的双人床上。两个人就像陌生的路人,住在同一家旅馆里。。 李向前为此常常倒在床上流泪、叹息,他真想大声狂叫,甚至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个稀巴烂。 刚结婚的时候,李向前还以为田润叶这是帕修,觉得大概可能所有刚结婚的姑娘都是这样,于是他就选择原谅了田润叶的沉默反抗,并在心里自省,自己的操之过急。 可惜李向前的处处忍让,始终都没有得到回馈,田润叶一直都视他如无物。任谁看到了两人现在的生活状态,都不会觉得这是两口子。 弹簧被压到了极致,都会迎来剧烈的反弹,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了。终于有一晚,李向前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状态了,他愤怒的冲到田润叶的床前,今晚死活都要跟他睡在一起。 然而迎来的却是田润叶剧烈的反抗,两人疯狂的扭打在了一起,最终彼此弄的都是遍体鳞伤。最终,李向前看了眼田润叶,情绪复杂的说了句: “原谅我吧,就当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说罢,李向前简单的拾掇了一下,拎着皮箱离开了家门,从此再也没回头。田润叶遇到孙少安的时候,李向前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回家了。 三天后,田润叶好不容易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拖着疼痛的身体,龇牙咧嘴的给自己换了身衣服,梳了乱糟糟的,如同鸟窝一般的头发,一个人独自来到县医院看病。 可是这一切,田润叶都没有和孙少安说,因为自从结了婚,她感觉自己和孙少安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山。 驴车慢悠悠地走在县城的主街上,孙少安刻意避开敏感话题,只聊些村里的琐事。田润叶的脸色渐渐放松了下来,偶尔还会接上几句话。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些都是孙少安对她的试探。当孙少安讲到田福堂被王家庄人打的事,田润叶的脸色变了,声音发抖的问道: “我爹……他伤的重吗?” 孙少安观察着田润叶的反应,此时心里已经下了某种决断,他故意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说道: “没啥大事,就是些皮外伤。不过你爹年纪大了,这么一个腾,怕是心里不好受。” 田润叶默不作声,孙少安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问道: “你呢?你在县里过的咋样?” 这个问题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田润叶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慌忙用手背去擦,但是却越擦越多。 孙少安把车停在了路边的一个僻静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她小时候摔倒了那样,然后低声问道: “怎么?他打你了?” 田润叶的哭声更大了,她拼命摇着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孙少安从兜里掏出块洗的发白的手帕递给她,耐心的等着她平静下来。 孙少安望了望左右,这里终究不是个说话的地方。等到田润叶哭声渐止,他轻声说道: “走吧,我请你去吃饭,我攒了些粮票,这次请你吃些好的。” 国营饭店的灯光昏黄的像隔夜的米汤,孙少安特意选了最角落的方桌。田润叶坐在他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搪瓷酒杯边缘,釉色剥落处露出灰白的胎底。 “要个红烧肉吧?” 孙绍恩从兜里掏出粮票摊在桌上,崭新的票面在油渍斑斑的桌布上格外扎眼。他记得田润叶最爱吃这个,上学那会儿大家都是带饭,当时她总是把肉偷偷剥到自己的饭盒里。 田润叶摇了摇头,鬓角散落的发丝,随着动作轻晃: “太腻了。” 她声音轻的像蚊子叫,脖颈上一道淤青从的确良衬衫领口若隐若现。孙少安的目光在那处停留片刻,然后起身去到打饭窗口,点了盘韭菜炒鸡蛋。 酒过三巡后,田润叶苍白的脸颊终于泛起血色。孙绍恩给她斟满第三杯地瓜烧,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底唤出细小的漩涡。 田润叶用筷子尖戳着碗里的饭粒,突然开口说道: “向前他……那天晚上他扯起我的头发往墙上撞……” 田润叶猛地灌下半杯酒,呛得咳嗽了起来,眼泪混着酒液滚落在前衣襟。 孙少安的手在桌下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突然,他猛地惊醒,不对,面前的这个女人可轮不到自己来同情。他想到了那天,田福堂带着村里的民兵,划走家里自留地的场景,心顿时硬了起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孙绍恩递过去手帕,故意碰了碰田润叶颤抖的手指,然后问道? “润叶啊,这件事福堂叔知道吗?” 这句话像是刀子挑开了脓疮,田润叶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孙少安从未听到过的凄厉: “他巴不得我死在外头!结婚那天他就对我说,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 田润叶抓起酒瓶,直接对着嘴灌,透明的酒液顺着下巴流进她的衣领。 孙少安眯起了眼睛,窗外的暮色渐浓,玻璃上映出两人扭曲的倒影。他想起自己藏在家里炕席下的那本《水浒传》,武松杀嫂前也是这般斟酒套话。这个念头让他的头喉头发紧,又给田润叶满上了一杯。 田润叶突然抓住了孙少安的手,掌心滚烫。她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哽咽着说道: “少安哥,那年你要是敢带着我跑,我现在是不是就能成你媳妇了?” 吊扇在头顶嗡嗡转动,却吹不散满室的燥热。孙少安感觉有蚂蚁顺着脊背往上爬,他注视着田润叶湿润的嘴唇开合,那些字句却像隔了层毛玻璃。如果田福堂当初没有做的那么过火,也许现在他都不会与田润叶坐在一张桌上。 “走吧,我送你回去。” 孙少安掰开了田润叶的手指,这一幕应该是被饭店的服务员看到。服务员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孙少安的后脖梗发麻,仿佛又回到了被全村人指指点点的那几年。 夜风裹着槐花香拂过空荡的街道,田润叶踉跄着往电线杆上靠,孙少安不得不上前揽住她的腰。隔着单薄的衣衫,他能摸到田润叶嶙峋的肋骨,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么瘦。 李向前和田润叶结婚后住在运输公司的宿舍,这是个筒子楼,走廊长的好像没有尽头。田润叶掏钥匙时,整个人往门上滑,孙少安从她手里接过钥匙串,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的刺耳。 门打开的刹那,霉味混杂着中药味扑面而来,茶几上的搪瓷缸还泡着发黑的药渣。 孙少安刚要摸索着墙壁去开灯,却被田润叶突然从背后抱着,滚烫的脸贴在他脊梁上。孙少安僵在原地,听着曾经深爱的女人,带着哭腔呢喃道: “少安哥,别开灯。就今晚……当时可怜可怜我……”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上划出惨白的一道。孙少安转身时碰倒了门口的伞架,钢鼓伞噼里啪啦砸在地上,莫名地让他想到了堤坝决堤时,滚落下来砸塌的房子。他抓住田润叶的肩膀,却摸到了满手冰凉的泪水。 床单是洗的发硬的棉布,带着淡淡的樟脑味。田润叶解他衣扣时手指打颤,纽扣眼勒得他皮肤生疼。孙少安望着天花板上蜿蜒的裂缝,想起田福堂办公室墙上那张“农业学大寨”的奖状,身下的女人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后半夜下起雨来,孙少安被雨声吵醒,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田润叶在他怀里睡得正熟,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五斗柜上的结婚照反扣着,玻璃裂缝映着闪电的光。他轻轻抽出被压麻的手臂,心中却莫名的一阵畅快,原来复仇的快感是这么舒服。 晨光爬上窗台时,田润叶正用指尖描摹着孙少安胸口的伤疤。那是七年前修水渠时塌方留下的,当时她哭着帮孙少安包扎,纱布缠了一层又一层。现在田润叶的眼神莫名的让孙少安想起饿极了的狼崽,既虔诚又贪婪。 田润叶随手将头发挽了个发髻,披了件衣服起身下床。点点红梅,在宿舍床单上格外的刺目,孙少安盯着那些血迹,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假模假式的问道: “润叶,你觉得值得吗?” 田润叶回头看向孙少安,晨光里的他像个透明的影子,她笑得比哭还难看,轻声说道: “那年你问我敢不敢跳崖……现在我义无反顾的跳了,你接得住吗?” …………………………………… 田福军从下面的村子调研回来,情况很不好,有些村子穷的虽说不至于饿死人,可是也好不到哪去。他坐在办公室的圈椅里,盯着窗户纸发呆,那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仿佛又浮现在他面前。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田福军随口说道: “门开着呢,请进吧。” 等到人进来后,田福军惊讶的发现,居然是他的侄女田润叶。自从侄女和李登云的儿子结婚以来,就很少再去他们家。他由于工作繁忙,也分不出心思来关心。心里想着侄女终归是成家了,有关心她的人,不用自己再操心了。 现在田润叶亲自到办公室里来找他,田福军既感到高兴,同时也有些愧疚。他让侄女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一边亲手给她冲了杯糖水,一边抱歉的说道: “润叶啊,你成家后,二爸也忙的没顾得上去看看你们,听说你和向前住在运输公司的宿舍里?二爸有空去串串门。” 田润叶手捧着水杯,轻轻吹了吹,然后面无表情,语气很平静的说道: “二爸,我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田福军刚端起的茶杯“咔”地磕在桌面上,几滴热水溅到文件上。他脸上绽开笑容,眼角的皱纹像扇子般展开,这是他最近听到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他笑着说道: “这是好事啊!向前知道了吗?你爸要是听说——” “孩子不是李向前的。” 没等田福军把话说完,田润叶便接过了话头,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般砸碎了窗玻璃。田福军张着嘴,那句“要当外公了”卡在了嗓子里。墙上挂钟的秒针突然变得很响,咔、咔、咔,每一声都像是在往他天阳穴上钉钉子。 “你……你说什么?”田福军慢慢站起来,军绿色外套擦到了墨水瓶,蓝黑色液体在文件上洇开,像幅诡异的水墨画。 田润叶抬起头,晨光透过窗户纸照在她脸上,能看见细小的绒毛。他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轻声道: “是孙少安的孩子。” “孙少安?!” 田福军一拳砸在桌上,茶杯都跟着跳起来又落下,糖水洒在玻璃板下的全县地图上。他自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不就是因为孙家的事,闹得他们和李登云一家差点翻脸,想到这时候孙少安居然又蹦了出来! 门外走廊响起脚步声,田福军猛地惊醒,快步上前过去锁上门,他唯恐不相干的外人听到这桩丑闻。转身时,他看见侄女儿正摸着肚子,动作轻柔的像是在抚摸一只小猫。这个画面让田福军胃里泛酸水,他没想到,平日里乖巧的侄女居然能胡闹到这个程度! “你疯了?!” 田福军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李登云是什么人?他儿子上戴绿帽子,你考虑这件事的后果吗?” “二爸!” 田润叶突然打断他,声音出奇的平静: “从结婚到现在,我一直没让李向前碰过我,后来我们因为这件事撕巴了起来,彼此都弄得浑身是伤,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回过家。” 田福军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僵在了原地。他想起上次见李向前时,那个总是穿着笔挺中山装的青年,脸上隐隐约约带着的青紫和抓痕。办公室突然变得很憋闷,他松了松领口,就感觉解不开那种窒息感。 田福军跌坐回椅子上,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窗外传来广播体操的声音,朝气蓬勃的旋律和物理凝重的气氛形成诡异的反差。他声音有些干涩的说道: “那也不能……你打算怎么办?” 田润叶从兜里掏出张对折的纸推了过来,田福军展开一看,是份离婚申请书,落款日期是三个月前,怕是比她和孙少安发生关系还早。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意识到侄女的这个想法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报复?亦或者是反抗?还是别的什么? 田福军盯着离婚申请书上的钢笔字,墨水有些晕开了,像是被水打湿过,他轻声问道: “孙少安知道这件事吗?” 田润叶把杯子转了个角度,杯壁上“先进工作者”的红字正对着她自己,笑容有些嘲讽的说道: “他不需要知道,就像当初你们决定我家人时,也没问过我的意见。” 侄女的这句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田福军的脸上。他想起当初大哥田福堂拍着桌子说的“李家这门亲必须结”的样子,想起了田润叶婚礼上空洞的眼神,想起这半年来,每次家庭聚会时,大家都刻意避开谈论田润叶婚姻的默契。 “原来你一直在恨我们。”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田福军摘下了眼镜,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镜腿在太阳穴上留下两道被勒出的红印。 田润叶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只不过这笑声让田福军的后背发凉: “二爸,你知道李向前为什么打我吗?不只是我不让他碰的缘故,还因为我在梦里喊少安哥的名字,让他因嫉生恨。现在噩梦成真了,你们满意了吗?” 田润叶站起来走到窗前,阳光给她单薄的身影镀了层金边,可田福军却觉得这光线莫名的有些刺眼。 电话铃声这时突然炸响,田福军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他抓过听筒,里面传来了秘书的声音: “田主任,李主任说十点的会——” “推迟!就说我……就说我突发高血压!” 李主任自然就是李登云,田福军莫名的有些恐惧去见他。他摔回话筒,发现侄女儿正用她办公桌上的裁纸刀削苹果。刀锋反射的冷光在他脖颈上跳动,像条随时会咬人的银蛇。 田福军声音软下来,像当年在哄不肯吃药的小女孩一般,柔声说道: “润叶啊,把孩子打了吧。二爸给你安排去省城的医院,没人会知道的……”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七章 上不得台面的婚礼 苹果皮断了。田润叶把刀尖插进果肉,汁水顺着刀柄流到她手腕上,她慢慢转动着小刀,轻声说道: “二爸,听我妈说,当年二妈生晓霞的时候难产,你说保大人。现在我也选保孩子。“ 田福军感到一阵眩晕,那年大雪封山,他背着奄奄一息的徐爱云跑了十里地,最后在手术室外面听见婴儿啼哭时,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现在同样的倔强出现在润叶眼里,却让他浑身发冷。 “你爹会打死你。“ 田福军神色复杂的看着侄女,干巴巴地说道: “李家会整死孙少安的。“ 田润叶终于咬了口苹果,咀嚼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她吐字清晰得像在念判决书,干脆利索: “那就让他们来,反正这些年,你们谁问过我想死想活?大不了就是个死罢了。“ 走廊上传来嘈杂声,有人在喊“田主任“。田福军看着眼前陌生的侄女,突然发现她眼角有了细纹,曾经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只有抚摸小腹时,眼里才闪过一点他熟悉的光亮——那是十岁的小润叶抱着受伤的羊羔时的眼神。 “给我三天。“ 田福军抓起公文包,手抖得拉链卡住了三次,好不容易拉好后,他转过身,对着田润叶说道: “这三天你哪儿都别去,谁也别见。“ 他开门时差点撞上要来汇报的科员,田润叶的声音从背后追上来,轻得像片落叶: “二爸,你鞋带散了。“ 田福军低头看见自己确实没系好的鞋带,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也是这样阳光很好的早晨,六岁的润叶蹲在田埂上,笨拙地帮他系好松开的鞋带。那时候她仰起的小脸上,还沾着泥点子…… 双水村村委会田福堂的办公室内,田福堂的茶杯在桌上转了三圈才停住,茶水溅在玻璃板上,和昨天田福军办公室里洒落的糖水痕迹如出一辙。他盯着那滩水渍,突然抓起茶杯砸向墙角,“砰“的一声脆响,白瓷碎片像雪花般四散。 “孙少安!“ 田福堂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把孙少安收下当狗了,从此以后他就会乖乖的,可是没曾想这是个狼崽子,被他咬的这一口可真疼啊! 田福军默默捡起最大的一块瓷片,上面还粘着片茶叶: “大哥,现在说这些没用。关键是…” “关键是老子要弄死那小畜生!” 田福堂一脚踹翻凳子 ,墙上的月份牌哗啦啦响。他摸向腰间,那里曾经别着把五四式手枪,现在只剩个空皮套。去年机构改革时上交了。这却让他更加的暴怒,恨声说道: “要是搁从前,老子一枪崩了他!” 田福军看着大哥通红的眼睛,突然发现他鬓角全白了。当年送自己上大学的时候,他该是意气风发的呢,现如今却已经尽显老态。这个认知让他心里一颤,声音不自觉地放软: “现在不是从前了,李登云那边…” “李家?” 田福堂像被戳破的气球,突然跌坐在藤椅里。藤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就像他此刻的理智。沉默了半晌,他才呢喃道: “李登云要是知道…” 窗外知了叫得人心烦,田福军走到五斗柜前,拉开最底下那个抽屉。里面躺着瓶西凤酒,标签已经泛黄,大哥的办公室他再熟悉不过。他倒了两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晃荡: “润叶把离婚申请都写好了。” 酒液滑过喉咙,火辣辣地烧进胃里。田福堂呛得直咳嗽,咳着咳着突然笑起来,笑声像砂纸摩擦: “好啊,我田福堂的闺女,离婚再嫁个泥腿子…你们是不是早就…” “大哥!” 田福军猛地放下杯子,他想起那双给他系鞋带的小手,声音哽了一下,说道: “润叶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现在跟李向前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心,两人之间无夫妻之实,要是让李向前知道她肚子里有了孩子,那可就不是受点伤那么简单了,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田福堂突然把酒杯砸向五斗柜。玻璃碎裂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酒液顺着柜门往下流,像道丑陋的伤疤。他眼珠子通红的低吼道: “那你说咋办?让她前脚和李向前离了,后脚就嫁给孙少安?让全县人看笑话?让我以后怎么…” 田福军长叹了一口气,对着自己的大哥说道: “大哥,现在不是考虑面子的时候。重要的是怎么把这件事给瞒过李家的人,要不然那才是真的难以收场,李登云约我明天去他家吃饭,我打算跟他好好谈一谈,尽早把两个孩子离婚的事给办妥。” 房间里静得可怕。田福堂的烟头在暮色中一明一灭,烟灰缸里已经堆成小山。最后一丝天光消失时,他哑着嗓子开口: “让润叶和孙少安结婚,越快越好。趁肚子还没显怀,你去找孙玉厚谈。彩礼算了,别要了。” 田福堂站起来时,关 节咔咔作响,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田福军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也只能是自己去谈,大哥曾经那么刁难孙家,现在他拉不下这个脸。 “那李登云那边?” “我去说。” 田福堂从柜底摸出个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各种票证。他抽出张自行车票扔在桌上,又加了张缝纫机票,然后说道: “把当初的彩礼加倍退还给李家,就当赔罪了,孩子不懂事,就只能我去豁出这张老脸了。” 田福军看着那两张崭新的票证,突然明白大哥早就在做准备。这个发现让他鼻子发酸,曾经的大哥在十里八乡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竟要用这种方式保全颜面,实在是让人唏嘘。 “和孙少安的婚事,要不要和润叶说一下?” 田福堂的手停在半空,最后重重拍在桌上,自嘲的苦笑道: “她不是一直惦记着要嫁给孙少安吗?那就让她嫁!路是她自己选的,以后哪怕是再难,她也只能是自己受着……” 话没说完就断了。田福军看见大哥转身时抹了把脸,墙上映着的影子佝偻得像棵被雷劈过的老槐树。 第二天清晨,田福军踩着露水来到孙玉厚家。院墙上的“农业学大寨“标语已经斑驳,猪圈里传来哼唧声。孙玉厚正在劈柴,斧头举起的瞬间,他眯起眼睛看清来人,动作顿时僵在半空。 “田田主任?” 田福军注意到他下意识往屋里瞟,这个时间显然孙少安一定是在家。这个认知让他胃部抽搐,那小子现在说不定正躲在门后偷听。 “进屋说吧。” 田福军径直走向堂屋,经过灶台时看见半锅糊糊,飘着几片野菜叶。穷,还是这么穷。这个念头莫名让他松了口气。 孙玉厚搓着手跟进来,袄子里面的旧跨栏背心上满是窟窿。田福军突然想起这是当年自己亲手发给他,作为修水渠的先进份子。他神色复杂的问道: “玉厚哥,少安呢?” 孙玉厚的眼皮跳了跳,有些磕巴的回道: “去、去地里了“ 看着灶台上喝干糊糊粥的碗还没干透,田福军心里很清楚,这无疑是谎话,他甚至听见里屋有轻微的响动。于是他决定单刀直入,干脆的说道: “润叶怀孕了。” 孙玉厚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里屋传来“咚“的一声,像是凳子倒了。田福军假装没听见,继续道: “ 孩子是少安的。” 老农的脸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田福军突然有些怜悯他望着面前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恐怕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自家儿子干了多大的事。 “我们同意润叶现在离婚。” 田福军从兜里掏出张纸,是润叶的户口迁移证明,只见他接着说道: “只不过该孙少安承担的责任,他也该承担起来,下个月十五是好日子。” 孙玉厚被惊的浑身打摆子,终于找回声音: “田主任,这、这” “不要彩礼。” 田福军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但有个条件——”他故意提高音量让里屋的人听见,“孙少安这辈子不许亏待润叶,否则…” 里屋门猛地被拉开,孙少安站在那里,眼睛亮得吓人。田福军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年轻人,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伤疤,肩膀比记忆中更宽厚,不再是当年那个被他训斥时低头不语的毛头小子了。 孙少安的声音很稳,哪怕是面对田福军,脸上也不带任何的慌张,落落大方的说道: “田叔,额会对润叶好。” 田福军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你最好记住今天的话。“他起身时故意碰到了桌上的笸箩,玉米粒洒了一地,“对了,李向前可能会来找麻烦。“ 孙少安弯腰捡玉米的手顿了顿,随即回道: “我知道。” 田福军走到院门口时,听见孙玉厚在低声训斥儿子。他回头看了眼这个破败的院子,轻叹了一声后,快步离开了。 回县城的路上,田福军拐去运输公司宿舍。润叶正在晾衣服,肚子还看不出变化,但动作已经带着孕妇特有的小心。看见他来,润叶手里的衣架“啪“地掉在地上。 “二爸” 田福军把迁移证明递给她,他本想多说几句,最后只干巴巴地补了句: “下个月十五号,记得去医院检查。” 润叶的眼泪砸在证明上,晕开了钢笔字。她突然扑上来抱住田福军,就像小时候每次受了委屈那样。田福军僵硬地拍拍她后背,摸到一把骨头。这丫头怎么瘦成这样? “二爸,替我谢谢爹…” 田福军鼻子一酸,他想起大哥今早出门时佝偻的背影,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爹他…没事,总之以后要好好过日子。” 腊月十五的清晨,双水村下了今冬第一场雪。孙少安站在院门 口扫雪,笤帚刮过冻硬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孙玉厚从屋里出来,往他手里塞了个红布包: “拿着,好歹是个意思。” 红布里包着五块钱,是卖了两只下蛋母鸡凑的。孙少安捏着那几张皱巴巴的票子,突然想起田润叶没去县城读书那会儿,那时候他连给润叶买块手帕的钱都没有。 “爸,用不着” 孙少安想把钱塞回去,却被父亲粗糙的大手按住。老人手上的冻疮裂了口子,渗出的血丝在皲裂的皮肤上结成细小的红痂。 “咱家再穷,也不能让人看扁了。” 孙玉厚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谁听见: “田主任虽然没来,可金家、田家那些人都长着眼睛呢。” 正说着,金俊武赶着驴车进了院。车板上铺着层麦秸,上面端坐着穿红棉袄的田润叶。没有吹打班子,没有接亲队伍,只有金俊武媳妇陪着,这婚事寒酸得连普通庄户人家都不如。 “来了。” 孙玉厚捅了捅儿子。孙少安扔下笤帚,雪沫子在阳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田润叶下车时踉跄了一下,金俊武媳妇赶紧扶住她。宽大的红棉袄遮不住微微隆起的小腹,围观的几个婆姨立刻交头接耳起来。孙少安大步走过去,接过润叶手里的包袱,触到她冰凉的手指时皱了皱眉。 “冷?” 田润叶摇摇头,发髻上的红绒花跟着轻颤。她今天抹了淡淡的胭脂,却遮不住眼下的青黑。孙少安突然想起那年她在玉米地里给他塞煮鸡蛋时,脸蛋红得像朵山丹丹花。 堂屋里,田福军和几个村干部已经等着了。没有红烛高香,只有一张从学校借来的教员像挂在正中央,这是近些年的老传统了。孙少安注意到田福军今天穿了件半新的中山装,胸前的钢笔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开始吧。” 田福军看了眼腕表,对旁边的文书点点头。文书展开一张结婚证,开始用蹩脚的普通话念起来。窗外,几只麻雀在雪地里蹦跳,叽喳声混着文书机械的朗读,显得格外刺耳。 念到“自愿结合”时,孙少安感觉润叶的手指在他掌心动了动。他侧头看她,发现她正盯着毛主席像出神,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融化的雪花还是眼泪。 “签字。” 田福军把钢笔递过来。孙少安握笔的手很稳,却在写最后一笔时突然顿住——这支英雄钢笔和当年田福堂批条子用的是同一个牌子。墨水在纸上洇开个小圆点,像 颗黑色的泪滴。 轮到田润叶时,她写得很快,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签完才意识到失态,慌乱中碰翻了印泥,鲜红的印油溅在袖口,像一滩血。 “礼成!” 文书高声宣布。围观的几个村民稀稀拉拉鼓起掌,金俊山拍得最响,眼睛却一直往田润叶肚子上瞟。孙少安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那些视线,接过田福军递来的牛皮纸袋。 “你岳父给的。”田福军声音很轻,“里面有块上海表,还有一些钱。“他顿了顿,像是难以启齿,“他最近血压高,来不了。“ 纸袋沉甸甸的。孙少安知道,这不仅是嫁妆,更是封口费——田福堂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管好自己的嘴。 他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院外一阵骚动。李向前穿着件旧军大衣站在雪地里,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瓶西凤酒。所有人都僵住了,金俊武甚至下意识往驴车旁靠了靠,仿佛随时准备拦人。 “恭喜。”李向前把酒放在磨盘上,声音哑得像砂纸打磨,“我我来送个礼。”他眼睛红肿,像是很久没睡好,却意外地平静。 田润叶整个人都在发抖。孙少安揽住她的肩,感觉那单薄的骨架仿佛随时会散架。奇怪的是,他此刻对李向前竟生出一丝愧疚——这个被蒙在鼓里的男人,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输得这么惨。 “谢谢。”孙少安轻声说道。 李向前扯了扯嘴角,转身时大衣下摆扫起一片雪雾。没人看见他是怎么离开的,就像没人注意到他留在磨盘上的酒瓶旁边,有截被生生折断的钢笔。 午饭很简单,一盆酸菜炖粉条,一碟腌萝卜,还有金俊武带来的半只熏鸡。男人们围着炕桌喝酒,女眷们在灶间另开一桌。田润叶被安排在最暖和的炕头,腿上盖着孙玉厚的老羊皮袄。 “吃这个。” 孙少安给她夹了块鸡胸肉,那是整只鸡最柴的部分,好肉都被参加婚礼的男客下酒去了。田润叶小口啃着,突然捂住嘴冲出门去。院子里传来干呕声,孙玉厚媳妇赶紧跟出去。 田福军放下酒杯,走到孙少安跟前,放低了声音说道: “少安,你出来下。” 雪已经停了,屋檐下的冰棱滴着水。田福军从兜里掏出盒大前门,递给孙少安一支。两人沉默地抽了会儿烟,直到田润叶被扶回屋里,田福军才开口: “听登云说,向前那孩子…去公社开了介绍信,说是要调去青海支边。“ 第四十八章 深刻剖析 因为接二连三的内外打击,让田福堂抑郁成疾,他最近只感觉胸口发闷,早就想去到顾老那里看一看,让他给自己号个脉,开几副药,可是却因为手头的工作,一直都没能成行。 直到过完春节,田福堂觉得自己的身体实在是遭不住了,这才在孙玉亭的陪同下,来到了县医院。 虽然当初因为润生殴打顾养民的事情,田福堂和顾老这边闹得很不愉快。可是因为田福堂的及时找补,让顾老这边面子觉得过得去了,所以他没再过于纠结。 最重要的是顾老听自己的孙子提起,田润生在发大水的时候不顾个人安危,一头扎进洪流,救了当初跟他有矛盾的女生,这让他对田润生那个小家伙当初的冲动多了份理解。毕竟就只是孩子们的打闹,实在是没必要以大人的视角去过于揣测。 田福堂之所以一直都没和顾老断了联系,是因为中医对他气管炎的缓解真的很有疗效,至少比西医要强的多。这些年只要一有时间,他都会来县医院开药抓方子。 在看到贺秀莲后,田福堂有些诧异,两年多未见,他没想到当初在村里打闹孙玉亭家的那个小辣椒,如今竟然出落的这么美丽,身上带着股为人妻的既视感,看着就让人舒服。他笑着打招呼道: “这不是秀莲嘛,咱们这得两三年没见了吧?你这是来黄原探亲来了?” 顾老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没等贺秀莲回答,他倒是先笑着回道: “秀莲和我那个小徒弟争气,高考考到黄原大学了,户口都跟着迁回到了市里,以后她就在这边扎根了!” 田福堂明显愣了一下,作为陕省人没谁比他更了解黄原大学的含金量了。别看弟弟当初是在人大毕业,可是在那个特殊的年月,在某些方面人大是比不过黄原大学的,就比如学生毕业后的职业走向。 田福军现在别看是县ge委会副主任,可是在职业起点上,叶晨光和贺秀莲未必就会比他低,因为那所学校95%的学生,毕业后都会进入公家的部门工作,这是别的大学所没有的便利,哪怕黄原大学在诸多的学校里名不见经传。 田福堂的笑容在脸上堆出了几道褶子,他上前一步轻握了握贺秀莲的手,语气熟络的像是见了自家闺女: “秀莲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黄原大学可是教员亲自题名的,在咱们省里那是数一数二,我听说那里的学生毕业了,最差也是个县级干部!” 田福堂说着从兜里摸出包大前门,突然又想起这里是医院,于是讪讪地收了回去 。他转头笑着对顾老说道: “顾老啊,您这徒弟和他媳妇都有出息,连带着您老脸上也跟着沾光啊!” 贺秀莲被田福堂的一阵吹捧,夸的耳根发烫,不过这些年跟着叶晨读书,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性格泼辣、指着贺凤英鼻子怒斥的女孩儿了,现在的她说话办事落落大方。 贺秀莲偷眼瞧了瞧孙玉亭缩在墙角的样子,想起当初他们两口子合起伙来把自己骗来双水村的勾当,哪怕是过去了这么久,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下撇了撇。 “田叔,您太抬举了。” 贺秀莲的声音轻轻的,因为丈夫的耳目渲染,她现在说话早就没了当初的晋西口音,而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咬字格外清晰: “我和叶晨也是运气好,赶上了好时候。” “这哪是运气啊?!” 田福堂一拍大腿,震的胸口发闷,又强忍着咳嗽,撇了撇孙玉亭,话里有话的说道: “当年我就看叶晨不是池中物,这有些人啊,就是眼皮子浅……” 田福堂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为了背刺孙玉亭,毕竟这是自己的头号舔狗,用着也相当顺手。他只是为了化解贺秀莲心中当初的不快,想要做个和事佬罢了。 孙玉亭,此刻恨不得钻进地缝,他盯着自己磨破脚趾的解放鞋,眼前浮现出自家婆娘贺凤英,当年因为这件事撒泼打滚的模样。要不是他非要用下作手段把贺秀莲骗过来,如今说不定还能攀上这门亲事。 孙玉亭和田福堂搭伙工作多年,他自然熟悉田福堂的套路,见到递过来话,他赶忙上前两步,枯瘦的手指揪着洗的发白的衣摆,有些结巴的说道: “秀莲,当年是你婶子不对,你别跟她一样,当然,叔也有不对的地方。” 贺秀莲突然感觉走廊的消毒水味浓的呛人,她打量着这位远房叔伯,如今佝偻着背,像一条老狗,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时她突然记起丈夫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真正的抱负是活的,比当初看不起他们的人要更好。 贺秀莲捋了捋鬓角的碎发,不经意的露出了腕上锃亮的手表,轻声说道: “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叶晨说等他回来要来园西看看师父,到时候我和他去双水村看看凤英婶子,毕竟我俩都是贺家湾出来的,以前虽说有点不愉快,可是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 贺秀莲的话让孙玉亭松了口气,田福堂敏锐的接过话头,笑着说道: “正好,润叶现在在县小学教书呢, 到时候我请你们两口子吃饭,你们年轻人多聚聚!” 田润叶现在还没有显怀,所以还在正常工作。田福堂虽说因为孙少安的事,不待见自己这个女儿,可是这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多多少少他还是有些心疼的,他巴不得田润叶能和这两个青年才俊处好关系。 顾老轻捻着胡须笑而不语,见惯世事的他,又如何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绕?看着当年那个有些莽撞的丫头,经过这些年的成长,已经能够和这些老鬼从容的周旋,进退有度,爱屋及乌的他比喝了药茶心里还舒坦。 见到贺秀莲松口,孙玉亭急忙凑上前,脸上堆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说道 “秀莲啊,当初都是误会。你和凤英都是一个村的,他是什么人,你心里应该是清楚的,脑子一热就爱瞎折腾,其实未见得有什么坏心眼,这些年她心里可后悔了。” 贺秀莲只是淡淡的瞥了眼孙玉亭,却没有这句话。顾老在一旁笑着打圆场: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年轻人嘛,谁还没个脾气了?秀莲性子是火爆了一些,可她却并非是无情的人。老田啊,你家润生那小子当初不也和养民闹过矛盾吗?现在不也是和解了。” 长辈的劝解让贺秀莲礼貌的点了点头,曾经的那些往事早就不被她放在心上,如今的她眼界已经很开阔。她笑着对顾老说道: “师父,养民考上了省医学院,我和他聊聊天,您忙完了或是有事就叫我。” 看着贺秀莲转身离去的背影,孙玉亭,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心里是越发的懊悔。当初要不是自家婆娘瞎折腾,现在说不定还能攀上点关系,可是现在人家连话都懒得跟自己多说一句,唉! 田福堂撇了他一眼,心里暗叹一声。他自然知道孙玉亭在想些什么,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转头对顾老说道: “顾老,您帮着看看我这身子该如何调理吧。” 顾老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伸手搭上他的脉搏,沉吟片刻后说道: “肝气郁结,脾胃虚弱,你这是心里有事儿憋久了呀,我给你开几副疏肝理气的方子,但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要想开点。” 田福堂早就知道中医的神奇,他自嘲的苦笑了一声,喃喃道: “想开?哪有那么容易啊……” 田福堂和孙玉亭离开后,贺秀莲和顾养民回归到办公室,三人说起了双水村的事情。 从爷爷口中得知田福堂愁眉不展,心里面憋着事儿。顾养民叹了 口气,把他从候玉英那里得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二人说了一遍。 从那次被田润生从洪水里救了出来,他们三个的关系发生了根本的改变,甚至彼此都成为了朋友。所以田家的事情虽然隐秘,但却并不是什么绝密,至少他们几个是知道内情的。 当他们得知田福堂当初拆散了孙少安和田润叶这一对,硬是把女儿推向了李向前的怀里。结果女儿婚内出轨,到最后还是选择和孙少安发生了关系。他们却没去怪田润叶,毕竟不管怎么看,这个女人都是无辜的…… …………………………………… 叶晨光从魔都回来的那晚,黄原市里下了一场绵密的春雨。窗外的雨滴轻轻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问命运。贺秀莲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放在书桌上,蒸汽在台灯的光晕里袅袅上升。 “晨哥,赶紧趁热喝了吧,路上辛苦了!”贺秀莲轻声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他穿着件淡蓝色的棉布睡衣,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 叶晨接过碗大口喝了下去,放下碗后,目光却落在妻子微蹙的眉头上,轻声问道: “怎么了秀莲?我不在的,这几天家里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贺秀莲在床沿坐下,将那天白天在医院里遇到田福堂的事娓娓道来。再说到田润叶被迫嫁给李向前,又怀上孙少安孩子时,她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情绪有些低落的说道: “现在双水村的人背后都在议论,说润叶姐这是自作自受,可我觉得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叶晨在心里感叹贺秀莲的善良,要知道田润叶在原世界可是对贺秀莲造成过不小的伤害,让她在婚礼现场好悬下不来台。 叶晨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的表情在台灯阴影下显得格外深沉,轻声说道: “不得不说,孙少安的这招儿确实够狠。” “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有听懂?”贺秀莲一时间没能明白丈夫的话语。 叶辰的嘴角微微向上弯起,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轻声说道: “我的意思是说,孙少安他追求田润叶,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爱情,他真要是个勇敢追爱的男人,早就去追了,也不会任事情走到现在这一步了,他是为了报复田福堂。” 贺秀莲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问道: “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叶晨光意味深长的笑了,他对着妻子 指点迷津说道: “关于这个,孙少安我也通过多方了解过,田福堂因为瞧不上他,为了破坏二人的感情,可没少费尽心思的羞辱他。 说他配不上田润叶,说他是个泥腿子。现在好了,这个泥腿子不仅睡了他女儿,还让她怀了孩子,这对于田福堂这种人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大,一阵风吹的窗子轻轻震动。贺秀莲不由得抱紧了双臂,莫名的感到一阵寒意,有些担忧的说道: “可润叶姐她……” “她注定了,就只是个牺牲品!” 叶晨的声音冷静的近乎残酷,悠悠说道: “孙少安根本就不会珍惜她,一个为了报复而得到的女人,你觉得在他眼里能有多少分量?” 贺秀莲多想这只是丈夫的臆测?可是以她对丈夫的了解,自家男人是不会轻易的下结论的,但凡是有了定论,基本上就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她感到胸口有些发闷,忧愁的说道: “那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呢?” 叶晨嗤笑了一声,他对田润叶这个女人没有太多的好感,别的不提,就只说她对李向前的冷暴力,她就并非什么善类。要不然李向前也不会因为情绪低落,酗酒而发生车祸,失去了双腿。 眼下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李向前虽然头顶戴了一个有颜色的帽子,可他因此而远离这个伤心地,及早的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不重蹈覆辙,将来也未必不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叶晨轻叹了一声,将妻子抱在怀中,轻声说道: “秀莲,润叶和你是不一样的。你勤劳善良,愿意与丈夫同甘共苦,风雨共济。可她是什么?她就只是个被田福堂惯坏了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别看她给孙少安怀了孩子,可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以孙少安那种实用主义的性子,他很快就会厌烦这种累赘的。” 贺秀莲被叶晨握住的手微微发抖,此时她突然无比庆幸自己遇到了叶晨,要不然被贺凤英哄骗到双水村,真的嫁给孙少安这样心机深沉的男人,怕是也没什么好结果。她小声对丈夫问道: “晨哥,她好可怜,我们能不能帮帮她?” 叶尘轻叹着摇了摇头,拍了拍贺秀莲的手背,轻声说道: “秀莲啊,感情的事,外人是很难插手的。更何况田润叶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她就必须要承担后果,哪怕前方再苦再难,她就算是跪着都要把这条路走完。别说是咱们了,就连田福堂都 插不上什么手。” 雨声渐渐小了,房间里只剩下时钟的嘀嗒声。贺秀莲靠在叶晨的肩头,突然问道: “晨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初没在贺家湾遇见你,我会怎么样?怕是也跟这个田润叶一样的结局吧?” 叶晨把妻子往怀里抱了抱,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说道: “没有如果,我们注定会相遇,就像春天注定会来一样。” 贺秀莲笑了,她知道这是丈夫看自己情绪不好,在安慰自己,但是这份安慰如此真实,如此温暖。 叶晨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他笑着说道: “对了,田福堂知道咱们俩考上大学后是个什么反应?据我所知,整个原西县县高中,就只有顾养民一个人考上了省医学院,田福堂怕是眼珠子都要惊掉了吧?” 贺秀莲也被逗笑了,她用发顶蹭了蹭丈夫的下巴,然后说道: “别提多热情了,好像咱们是他亲侄子侄媳似的,还说要请咱们吃饭呢,顺便也让润叶和润生多跟咱们聚聚。” 叶辰哂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开口道: “这是个货真价实的老狐狸,他这是看咱们俩有了出息,为将来铺路,想要攀关系呢。” 贺秀莲自然是懂这个道理的,她撇了撇嘴,说道: “当时孙玉亭也在,他一个劲儿的替贺凤英道歉,看着怪可怜的。” 叶晨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冰冷的说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当初要不是我和你一起过来,真让她得逞了,那在双水村受苦的可能就是你了。她想个办法把你给灌醉了,让你和孙少安生米煮成熟饭,到了那时,你恐怕连哭都找不着地方。” 叶晨的假设,让贺秀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轻轻撞了一下丈夫,撒娇道: “呸呸呸,晨哥,可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不管怎样,都过去了,咱们不是幸福的走到一起了嘛,我可不想成为润叶姐,跟那个心里脏的一塌糊涂的人过日子。” 叶晨的一通剖析,贺秀莲对于孙少安的恶感更重了,已经远不是嫌弃那么简单了……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 第四十九章 各取所需 叶晨和贺秀莲休息的时候,百十公里外的双水村,孙玉亭和贺凤英却是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孙玉亭回家后就把在县医院偶遇贺秀莲的事情告知了妻子,顺带着把她考上了黄原大学的事情也说了,一下子就把贺凤英给干沉默了。 孙玉亭家的煤油灯在土窑里摇曳,投下两道拉长的黑影。贺凤英盘腿坐在土炕上,手里捏着的鞋底已经半天没动一针,她那张常年被风吹日晒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嘴角下垂的纹路显得更深了。 贺凤英说话的声音尖的有些刺耳,难以置信的对着丈夫问道: “你再说一遍?贺秀莲那丫头考上了啥?” 孙玉亭缩了缩脖子,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神色中带着一丝疲惫: “黄原大学……顾老亲口说的,听说连户口都迁到市里去了……” “啪!” 贺凤英手中的鞋底被狠狠摔在炕桌上,扬起一阵细小的灰尘。她猛地站起来,脑袋差点撞到低矮的窑顶,大声道: “不可能!她一个乡下丫头字都认不全,咋能考上大学?难不成是那个姓叶的给她走了后门?” 孙玉亭咽了口吐沫,他懒得与妻子争辩,刚恢复高考,就没听说过上大学还能走后门的。想起在医院里看到贺秀莲的时候,她手腕上戴着的那块锃亮的手表,还有他说话时那口标准的普通话,他叹息着说道: “凤英啊,你是没见着……和几年前相比,就连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说话走路都像个城里干部……” 贺凤英的眼睛瞪得溜圆,她突然一把揪住了丈夫的衣领,大声埋怨道: “你当时为啥不拉着她多说几句话?啊?就让她那么走了?” 因为和王彩娥私通的事情,孙玉亭对于妻子现在很是畏惧,他被勒的直咳嗽,勉力辩解道: “我、我说了啊!我还替你跟人家道歉来着……可现在人家眼界高了,哪还愿意搭理咱们?” 贺凤英松开手,一屁股坐回炕上,胸口剧烈的起伏。她想起几年前在贺家湾的时候,自己是如何拍着胸脯向远房堂哥贺耀宗保证,一定会给秀莲在双水村找个好人家。 还想起了她是如何连哄带骗的,把贺秀莲从贺家湾骗到双水村;想起了谎言,被戳破时自己是如何在土炕上撒泼打滚的…… “都怪你!” 贺凤英突然抄起炕上的笤帚,就往丈夫身上招呼,大声怒骂道: “当初要不是你非说 巴结田福堂,我能去骗秀莲吗?现在好了,人家眼瞅着要成了金凤凰,心里还指不定多恨咱俩呢!” 孙玉亭被拍的抱头鼠窜,瘦小的身子在窑洞里多东躲西藏,极力反驳道: “哎呦!别打了……这事能全怪我吗?当初你不是也想着让少安娶了秀莲,好在田福堂那里卖个人情,顺带着也能从大哥那里收点好处吗?” 笤帚“啪”地一声打在孙玉亭的背上,疼得他呲牙咧嘴。贺凤英的骂声在狭小的土窑里回荡: “放你娘的屁!现在说这些还有啥用?过几年人家秀莲马上就要当城里干部了,咱们一家还在土里头刨食呢!” 打累了,贺凤英气喘吁吁的扔下笤帚,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孙玉亭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揉着被打疼的肩膀说道: “其实……其实也没那么糟。秀莲不是说了嘛,她要跟叶晨回双水村看看的……” “看个屁!” 贺凤英轻啐了一口,没好气的开口道: “人家那是客气话,你自己也都说了,从黄原大学毕业的最次也是个县级干部,将来人家那是要坐办公室的,真能指望人家来看咱们这些泥腿子?你那个浆糊脑袋想什么呢?!” 窑洞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煤油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孙玉亭,偷眼瞧着妻子阴晴不定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要不然等他们真来了,咱们好好招待?毕竟你们是亲叔伯侄女,这份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 贺凤英依旧是冷着脸,无理搅三分的说道: “现在想起血缘关系有啥用?当初我骗他来的时候,你咋不想着拦着我呢?玉亭,你说咱们给他准备点礼咋样?我攒了半篮子鸡蛋……” 孙玉亭的眼睛先是亮了一下,随即又暗淡了下来,有些沮丧的说道: “人家日子过的好着呢,啥没见过?我今儿看见秀莲手腕上戴着的表,锃亮锃亮的,怕是比田福堂戴了好几年的那块还要贵……” 丈夫的这句话像是刀子一般戳进贺凤英的心里,同样都是嫁汉,她想到自己嫁到双水村这么多年,除了让孙家挤出个窑洞,啥也没捞着。 而现在那个曾经被他看不起的侄女,不仅混上了手表戴,还考上了大学,马上就要成为他们高不可攀的人,这让她心里五味杂陈。 “都怪那个姓叶的!” 贺凤英突然间咬牙切齿,跟撒泼似的抱怨道: “要我说这后生也是傻子,以他的条件什么 样的媳妇找不到?咋就非盯上贺秀莲了呢?当初要不是他半路杀出来,就连现在怕是早就成了少安媳妇了,还考个屁的大学? 现在可倒好,田福堂他没记着咱们两口子一点人情,咱俩反倒是在村子里外不是人。而且现在刷完和润叶的那点破事儿,闹得双水村里外皆知,只不过大家怕得罪田福堂,没人敢说罢了!” 孙玉亭被妻子的抱怨弄得心惊肉跳,唯恐隔墙有耳,把这话传到田福堂耳朵里,那自己可就要倒大霉了。不过为了压住妻子的怒火,他还是凑到贺凤英耳边小声附和道: “田福堂今天去县医院看病时,我偷听顾老说他肝气郁结,活该!谁让他当初瞧不上少安?非要把润叶嫁给李向前!现在好了,女儿肚子让人搞大了,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贺凤英却没接丈夫这个话茬,她盯着跳动的灯焰,思维仿佛也跟着剧烈的跳动起来,突然开口道: “玉亭,你说……你说咱们要是早点对秀莲好点儿,现在是不是也能沾上她的光?” 孙玉亭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窑洞外,夜风吹过枣树,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无数细小的嘲笑。 煤油灯渐渐暗了下去,孙玉婷起身挑了挑灯芯,火光又重新亮了起来,照出贺凤英脸上深深的皱纹。只见她突然说道: “等他们来了,把咱家那只老母鸡给杀了!” 孙玉亭直接就是一惊,随即又是一阵肉疼,要知道,那可是家里最值钱的物事了,他赶忙说道: “凤英啊,那可是家里下蛋的鸡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贺凤英狠狠的瞪了丈夫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决断: “你以为人家稀罕你那几个鸡蛋?既然是赔罪,那就得拿出点诚意来!” 孙玉亭不吭声了,因为他知道妻子说的对,可是一想到要杀那只每天能下一个蛋的老母鸡,心里还是揪着疼,要知道,那可是他们家里最值钱的活物了。 贺凤英突然爬到炕柜前,拉开柜门,从深处摸出来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是几张皱皱巴巴的票子,然后就见她说道: “再加上这个,应该是够了!” 孙玉亭眼睛都直了,他没想到妻子会这么狠,有些磕巴的说道: “这……这不是给咱家卫红攒的嫁妆吗?” 孙卫红是他们两口子的大女儿,眼瞅着就要到十八了,虽说这两口子不靠谱,可是好歹也要那张脸,早早的就开始给女 儿准备起了嫁妆。 “嫁妆个屁!” 贺凤英表情凶巴巴的,像是要杀人似的,没好气的说道: “你也不瞅瞅咱家这是啥条件?就卫红那样的,将来能嫁个不缺胳膊少腿的就烧高香了!要是能缓和关系,攀上贺秀莲他们家,将来随便拉咱们一把,不比这点嫁妆强?” 孙玉亭被妻子怼的不说话了,他想起白天在医院时,贺秀莲那身整洁的衣裳,还有说话时自信的神态,尤其是提到她丈夫时眼里闪着光……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双水村任何女人眼里看到过的光。 夜更深了,煤油灯终于熬干了油,扑的一声灭了。黑暗中,贺凤英的声音悠悠传来: “玉亭啊,你说……咱们现在开始巴结,还来得及吗?” 孙玉亭没有回答,他听着妻子翻来复去的动静,知道他今晚注定无眠。他自己也是一样的,脑海里全是那个曾经被他们算计,如今却高高在上的远房侄女贺秀莲…… …………………………………… 一九七八年的初春,黄土高原上的风还带着凛冽的寒意,但原西县城已经透出几分躁动的生机。 街道两旁,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胆大的农民蹲在墙角,面前摆着几把青菜或者是几只活鸡,眼神警惕的张望着。虽然政策还没有明确放开,但是冰封的土地下希望的嫩芽已经悄然萌动。 叶辰和贺秀莲搭着,供销社的送货车来到县城时,田福堂早已在县招待所门口等候多时。 这位双水村的头面人物,今天特意换了身崭新的中山装,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连胡子都刮了,和二人一见面就热情的迎上来握手: “哎呀呀,可把你们盼来了!小叶,咱们有三年没见了吧?秀莲,这丫头,现在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田福堂的声音洪亮的半条街都能听见,周围的人明显能够看出他和这对市里来的年轻人交情不浅。 贺秀莲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半截呢子大衣,胸口别着叶晨从魔都带回来的有机玻璃胸针,就在当时,可是年轻的少女最稀罕的物事。她笑着递上来一包点心,然后说道: “田叔,这是晨哥去魔都办事时带回来的点心,您尝尝鲜。”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田福堂听到魔都,眼前就是一亮,要知道那对他来说是相当遥远的大城市。他嘴上虽然客气,手却接的很利索,朝着招待所方向吆喝了一声: “润叶,快出来接人!” 田润叶应声从里面走出来,他穿着件半旧的碎花衬衫,腹部已经微微隆起,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看见叶晨夫妇时,还是强打起精神笑了笑。 国营饭店里,饭桌上摆着四菜一汤,在这年头算是相当的丰盛了。田福堂还特意从弟弟那里弄来了一瓶西凤酒,亲自给叶晨光斟满,然后说道: “小叶啊,叔得好好敬你一杯,同样都是考大学,我家润生他们县高中,就只有顾老的孙子顾养民考上了省医学院,剩下的全都落榜了。 没想到你们小两口居然全考上大学了,你可真给咱们老陕长脸啊!不像我们这些老家伙,这辈子就只能在这黄土疙瘩里打滚了!” 酒桌上的氛围很和谐,觥筹交错间,彼此的话匣子都打开了。叶辰笑着对田福堂说道: “田叔,您太客气了。您老在原西县德高望重,将来我们要是在这边做点事情,还得仰仗着靠您多关照呢!” 田福堂的眼睛一亮,身子往前倾了倾,压低了声音问道: “哦?你和秀莲将来打算在这边发展?” 贺秀莲接过话头,声音温婉却清脆,笑着对田福堂说道: “田叔,不瞒您说,我爹在贺家湾酿了一辈子醋,手艺是没得说。我和晨哥商量着,等政策再明朗些,想在原西县帮他开个醋坊。” 在大众的印象里,人们总以为在改革开放以前是没有个体户。其实不然,个体户虽然受到限制发展,但是在当时还是一直存在着的,只不过人数少,行当也少而已。 比如走街串巷的小商贩,理发师,裁缝,鞋匠,中医,大多都是技术工种,而叶晨的老丈人贺耀宗开的醋坊也在其中,他在柳河镇贺家湾,那是有营业执照的。 田福堂的筷子停在半空,眼珠子转了转,随即说道: “开醋坊?这主意好啊!现在风向变了,我看个体经济迟早要放开,到时候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叶晨和贺秀莲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件事成了一半。他端起酒杯,笑着说道: “那我们就先谢谢田叔了,不过具体事宜,还得等我岳父过来看看再说!” “应该的,应该的!” 田福堂笑得牙不见眼,拍着胸脯打包票说: “到时候场地、手续什么的我都能帮着想想办法。我弟弟在县里还是有点面子的,到时候醋质量要是过硬,没准我还能帮着推进县食堂!” 田润叶安静的坐在一旁,小口吃着菜。贺秀莲没有冷落了 她,帮着给她夹了块鸡蛋,轻声问道: “润叶,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因为贺秀莲也是从孕妇那时候过来的,再加上她知道田润叶被人算计的命运,不自觉的就带着一丝悲悯。 田润叶勉强笑了笑,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神色复杂的说道: “还好,就是有时候反胃。” 田福堂不想话题在女儿身上纠结,毕竟这在他看来不是什么露脸的事。他随口说道: “女人家怀孕都这样,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小叶啊你和秀莲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趁年轻早点要,家里老人还能帮着带带!” 贺秀莲脸一红,没有说话,叶晨脸上带着一丝幸福,开口道: “我俩的小子已经两虚岁了,我妈把孙子当成宝似的,老话说隔辈亲,这是一点都不假。田叔,等将来醋坊要是真开起来,还得请您多帮着照应点!” 田福堂眼神中闪过一丝羡慕,他何尝又不想抱外孙,只是对于孙少安以及他那个破家,他是半点好印象都欠奉。他仰脖喝了一盅酒,然后说道: “放心吧,别的不敢说,在原西县,这一亩三分地,我老田还是有点面子的。” 临走时,田福堂挽着叶晨的手臂,塞给他一包大前门,压低了声音说: “醋坊的事情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就是将来……要是有什么好机会,别忘了拉拔一向润生那小子……” 叶晨知道田润生一直都是田福堂的心结,他后来跟郝红梅结婚后,田福堂为了帮儿媳安顿下来,主动辞去了支书的职务,只为了把儿媳安排一个公办教师,可谓是为儿女操碎了心。他笑着对田福堂说道: “田叔你放心,润生当初虽然和养民闹了些小摩擦,这小子本质不坏,他会有出息的!” 回学校的路上,贺秀莲靠在叶晨的肩头,轻声问道: “晨哥,田福堂这么热心,会不会有些不妥啊?” 叶辰望着车窗外飞驰的黄土坡,笑着开口道: “放心吧,没事的,他虽然有着自己的算计,但是也不会坑咱们。他看重的是咱们未来的发展,大家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送走了叶晨二人,田福堂父女俩没在县城多做停留,直接院里折返了。毕竟上次因为离婚的事,闹出了不小的风波,虽然李向前去支边了,可不管是田福堂还是田润叶,还是怕在县大院里碰到李登云一家……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 始 第五十章 贺秀莲曾经的遗憾 初春的季节,贺家湾还笼罩在料峭的寒意中。贺耀宗蹲在院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那张被岁月刻满沟壑的脸,显得格外凝重。 大女儿贺凤英在一旁默默地收拾着行李,手指不时地摩梭着妹妹发来的电报,仿佛要从字里行间触摸到那个遥远而陌生的城市。 “爹,都收拾妥当了!” 拾掇的差不多了,贺凤英直起了身子,拍了拍围裙上的灰,轻声说道: “娃和有林去队里开介绍信了,晌午就能回来。” 贺凤英的丈夫叫常有林,是贺家的倒插门女婿,两人育有一个儿子,今年有八九岁了,叫常瑞,一家人日子过得分外和谐,在贺家这么些年,两口子从未拌过嘴。 贺家也不是仗势欺人的性子,从未苛待过常有林这个上门女婿。哪怕是这次的醋坊举家搬迁,贺耀宗也事先征求了女儿女婿一家人的意见,问他们愿不愿意跟着自己一起走。得到同意后,这才一同上路。 贺耀宗轻嗯了一声,目光投向院子里那口,用了大半辈子的醋缸。钢研已经有了些许龟裂,用铁丝细细的箍着,就像他这具被生活压弯的脊梁,虽然破旧,却还在顽强的支撑着。 “唉,这醋缸……带不走了!”老人喃喃道,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怅惘。 贺秀英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他想起母亲在世时常说的那句话,贺家的根在醋缸里,如今为了奔个前程,连根都要拔了。 晌午时分,女婿常有林带着外孙常瑞回来了。常有林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此刻却也显得格外兴奋,毕竟他长这么大,出过的门最远也不过是去到柳林镇。 只见他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笑着对贺耀宗说道: “爹,介绍信开好了!队长还说……说咱们这是赶上了好政策!” 贺耀宗接过那张盖着红托的纸,手指微微发抖,这张薄薄的纸,就是他们通往新生活的通行证啊。 临行的前夜,贺家来了不少乡亲。这个提着一篮鸡蛋,那个塞来几张大饼,都是淳朴的心意。最让人意外的是,已经远嫁的贺凤英的家人也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只扑腾的老母鸡。 “耀宗哥,听说你们要去黄原了?” 贺凤英的大姐脸上堆着笑,声音确实有些发虚。她在心里不住的腹诽着自己的妹妹,要不是妹妹在湖双水村胡搞瞎搞,自家和贺耀宗一家关系怎么能僵到这个份上?现在现在惦记着缓和关系了,早干嘛去了?她陪着小心开口道: “这点心意……给秀莲捎去。就说、就说叔婶还惦记着她呢……” 贺耀宗看着那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老母鸡,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贺凤英两口子当初把女儿诓去双水村的所作所为,但是老实人终究说不出什么难听话来,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回道: “费心了。” 贺凤英的大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丈夫给拉了一下袖口。两口子讪讪的站了会儿,终究也没脸多待,灰溜溜的回去了。 姐夫常有林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然后说道: “呸,什么东西?黄鼠狼给鸡拜年!” “你少说两句。” 贺秀英瞪了丈夫一眼,转过身,对着父亲说道: “爹,早点歇着吧,明天还得起早赶路呢。” 这一夜,贺家窑洞的灯亮到很晚。贺耀宗把酿醋的方子仔仔细细的抄了一份,藏在贴身的衣兜里。贺凤英则是把攒了很久的布票,粮票理了又理,包在一块洗的发白的手帕里,就连小常瑞都显得心事重重,把自己最喜欢的弹弓塞进了行李最底层。 一切都收拾完,躺在土炕上,贺秀英叹了口气,对着丈夫说道: “我好想秀莲,也不知道她在黄原过得怎么样?” 常有林也是思绪万千,他沉默了片刻,对着妻子回道: “小妹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当初她说的话,现在还真是办到了。” 贺秀莲十八九岁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完全发育了起来,心里已经产生了成家的念头。但是本村和周围村庄,她认识的小伙子却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 倒不是她的眼光高,寻思着攀高枝,那时还没和叶晨一起学习的贺秀莲,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短板,那就是没文化,不可能找一个吃官饭的人。就算是那样的人,看上了她,她也不会嫁过去,因为两人的地位悬殊,又说不到一块,纯粹是活遭罪。 那段时间倒是有不少人家托媒婆上门给她提亲事,但是那些人他一个都看不上。家里人也都发现了少女的烦恼,拐弯抹角的查问她的心思,她干脆很直接的回道:周围就没她看上的男人。 当时姐夫常有林因为这件事,还跟贺秀莲开玩笑来着: “那到外地去给你瞅个女婿!” 贺秀莲当时的回答,执拗中带着一丝认真: “只要有合心的,山南海北我都愿意去。爸爸,暂时有你们照顾,等将来条件好了,我再把他接走……” 当时家里人都没把这句话当成一回事,可是却没想到变成了现实。然而姐夫常有林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命运的齿轮发生了变动,没能在父亲身边尽孝这件事,会是贺秀莲一辈子的遗憾…… 天刚蒙蒙亮时,贺家一行人踏着晨雾出发了。驴车吱嘎吱嘎的驶过村口的黄土路,来到村口时,贺耀宗突然叫停了车。他跳下车,捧起一杯黄土,用布包好,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 “带把土,免得水土不服。”老人如是说道,眼睛却望着生活了一辈子的贺家湾,久久没有离开。 火车站的喧嚣,让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贺家人无所适从。常有林紧张地攥着车票,生怕给弄丢了;贺秀英紧紧牵着儿子的手,眼睛不住地四下张望;就连一向沉稳的贺耀宗都有些慌乱,差点把装土的布包当成车票递给检票员。 “呜——” 绿皮火车喷着白汽进站了,震耳的汽笛声吓得常瑞直往母亲身后躲,贺秀英看着这个钢铁巨兽,突然有些腿软,对着父亲问道: “爹,这……能坐人吗?” 贺耀东没说话,只是用力挺直了腰杆。他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哪怕是心里再慌,脸上也不能露怯。 车厢里挤满了人,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贺家人好不容易找到座位,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塞进行李架。火车开动时,贺秀英突然捂住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咋了嘛?哭啥?”常有林小声问道。 “我想起秀莲了……” 贺秀英的声音哽咽着,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 “那个贺凤英真的是不当人,别看她名字里就和我差了一个,真是坏的流脓,当初居然惦记着把秀莲骗去双水村,什么狗东西啊?要不是妹夫陪着她去了,秀莲一个人坐火车,心里得多害怕啊……” 听着大女儿的话,贺耀宗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沉默不语。但他攥着土布包的手,却又紧了几分,可以看出心里的不平静。 旅途比想象中更难熬,大人倒是还好些,但是对于孩子来说却是太遭罪了。常瑞晕车吐了好几次,贺秀英忙着照顾着儿子,自己也难受的脸色发白。 常有林试着和邻座搭话,却因为浓重的晋西口音闹了不少笑话。只有贺耀宗始终端坐着,偶尔抿一口自带的水,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 夜里,车厢里渐渐安静了下来。贺凤英靠着丈夫的肩膀打盹,常瑞蜷缩在座位上睡着了。贺耀宗却毫无睡意,借着车上昏暗的灯光,他又 掏出了那张酿醋方子,默默的看着。 “老哥,这是啥宝贝啊?”邻座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好奇的问道。 贺耀宗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中的方子递了过去,然后说道: “吃饭的手艺。” 那人接过去看了看,惊讶的挑了挑眉毛,开口道: “这是……老陈醋的方子?您这醋在靖西很有名吧?” 听到那位略带夸赞的话语,贺耀宗脸上露出笑容,难得的多说了几句: “祖上传下来的,贺家湾的醋,在我们柳河镇也是有名号的。” “难怪了!现在政策放宽了,您老这手艺今后可就是金疙瘩呀!”那人肃然起敬道。 陌生人的这句话像是一道光,突然照亮了贺耀宗心中的迷雾。他想起女婿电报里说的“个体经济”,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发自内心的露出了些许笑意…… 第三天的清晨,火车终于抵达黄原站。贺家人拖着疲惫的身躯,随着人流挤出车厢。站台上,贺秀莲一眼就看见了亲,激动得又跳又招手: “爹!姐!姐夫!这边!” 叶晨快步走到跟前,接过岳父手中的行李,笑着打量着一家人,然后说道: “爸,路上辛苦了吧?常瑞都长这么高了!” 贺秀英看着妹妹红润的脸庞,再看看妹夫体贴的模样,一路上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她拉着贺秀莲的手,眼眶微红的说道: “秀莲啊,你真是……你真是遇上了好人家了……” 贺孝忠此时的注意力却是在站台上人来人往的目光中,毕竟他们这一家子,穿着打补丁的土布衣裳,提着五花八门的行李,与这座城市显得格格不入。老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觉得不能给女儿女婿丢人。 叶晨显然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他叫来了两辆三轮车,先把一家人连带着行李送到招待所安顿。然后他陪着姐夫和老丈人以及小外甥,贺秀莲陪着大姐,大家找了个国营浴池泡了澡。 洗去了一路的风尘,贺家人换上了整洁的衣裳。虽然料子仍是朴素的棉布,但是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常瑞小脸洗得红扑扑的,他好奇地拽着母亲的衣角,眼睛不住打量着医院家属楼整齐的楼道。 叶晨领着众人走上三楼,还没等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叶母系着围裙,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 “可算到了!快请进,路上辛苦了吧?” 叶父也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边还拿着锅铲,笑着对贺 耀宗说道: “亲家公,一路可还顺利?” 亲家的热情让贺耀宗没有想到,他有些拘谨的搓了搓手,回道: “顺利,顺利。劳你们费心……” “这说的什么话!” 叶母连忙把众人让进屋内,开口招呼道: “都是一家人,快进来坐!” 贺家一行人走进客厅,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明亮的日光灯下,客厅收拾的干干净净,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摆满了各色菜肴。 红烧肉冒着热气,清蒸鱼撒着葱丝,还有几样,他们叫不上名字的精致小炒。最让常瑞眼睛发直的是中间那盘金黄色的炸春卷,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精致的吃食。 “这……这也太破费了……”贺秀英手足无措地站着,生怕自己不小心弄脏了这洁净的房间。 叶母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笑着拉着她坐下,然后说道: “秀英快坐!听说你们要来,你叔特意请了假,从昨天就开始忙活准备呢!” 叶父此时端出了最后一盆压轴的鸡汤,爽朗的笑着说道: “亲家公尝尝,这可是我最擅长的拿手菜,医院食堂的老师傅做的都不一定如我!” 贺耀宗看着这满桌的菜肴,喉头有些发紧。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隆重的招待。常有林更是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一个劲儿的扯着身上那件略显紧绷的新衣裳。 “都别站着呀,姐,带常瑞坐这边,爸,您老上座。”贺秀莲笑着在一旁招呼着。 叶辰体贴的为岳父斟上了一杯白酒,然后说道: “爸,怕您喝不惯西凤酒,我特意托人在供销社买了瓶汾酒,您尝尝!”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叶父是个健谈的人,他没太聊自己的相关职业,只是陪着贺家人聊着一些市井趣闻,总能找到贺家人也能接得上的话题。 当说到贺耀宗酿醋的手艺时,他眼前一亮,笑着说道: “亲家公,这手艺可是宝贝啊!现在政策渐渐放宽了,街上已经能看到不少个体户了。你们这醋坊开起来,准保会红火!” 贺耀宗脸上也泛起了红光,刚进门时的拘谨早就已经放下了,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都是祖传的手艺……就是不知道城里人吃不吃得惯我们乡下的味道!” “城里人咋了?小晨不也在何家湾生活了那么多年嘛,它不止一次跟我们念叨贺家 醋好吃,大家肯定都爱吃!” 叶母帮着夹了块红烧肉,放到贺耀宗碗里,然后继续说道: “老叶他们医院好些大夫就爱这口,我们学校的很多老师也是无醋不欢,总是托人从晋西往这边带醋呢!” 小常瑞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是很快就被香喷喷的饭菜吸引了注意力。叶母特意给他夹了个大鸡腿,小孩子吃的满嘴流油,逗得大人们直笑。 贺秀英看着自家妹妹在婆家过得如鱼得水的模样,心里的最后一点担忧也放下了。她悄悄对丈夫说道: “有林,你看秀莲,比在家时还水灵呢。” 常有林憨厚的笑着点头,嘴里夸赞道: “秀莲是个有眼光的女子,妹夫也是靠谱的!” 饭后,叶母端出了水果和瓜子,大家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叶父还拿出了一张黄原市地图,铺在了茶几上,指给贺耀宗看: “亲家公你看,这几个地方我都去打听过了,租金合适,交通也方便。等生意做大了,手头宽裕下来,咱们到时候再琢磨着把铺子给买下来!” 贺耀宗也戴上了老花镜,仔细地听着亲家讲解。两个老人头挨着头,一个说一个听,时不时的还讨论几句,叶父俨然已经把醋坊的事当成了自家的事。 叶晨这边给众人添上茶,然后开口道: “爸,姐,你们就安心住下。这几天我先带你们熟悉熟悉环境,等找到合适的店面,咱们就张罗起来。” 贺秀莲已经带着姐姐和外甥进了卧室,拿出了几件衣裳,然后说道: “姐,这是我给你和常瑞买的,成立现在时兴穿这个……” 贺秀英摸着那件崭新的的确凉衬衫,眼眶又红了,有些哽咽着说道: “这得花多少钱啊?” 贺秀莲握住大姐的手,轻轻抱了抱她,然后说道: “姐,跟我你还客气啥?我五岁时咱妈就走了,是你和爸把我拉扯大的,在我这里,你就和亲妈没啥区别。等醋坊开起来,咱们今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夜色渐深,窗外亮起万家灯火。贺耀宗站在阳台边,望着楼下街道上穿梭的人和车,突然对身边的叶父说道: “亲家,给你们添麻烦了。” 叶父不在意的笑了笑,抱了抱他的肩膀,回道: “老哥,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贺耀宗默默从怀里掏出那个土布包,轻轻打开 ,让故乡的黄土洒落在阳台的花盆里。 “这是?”岳父有些诧异。 贺耀宗笑了笑,语气却格外的坚定: “再把家乡土,免得水土不服。不过往后,我们贺家就在黄原扎根了!”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 第五十一章 双水村的外来户 黄原城里的团聚温暖而欢欣,但是现实的壁垒却坚不可摧。在招待所住下的第二天晚上,叶晨便与贺家人进行了一次深入恳切的谈话。灯光下,他的表情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 “爸,姐,姐夫。” 叶晨将一杯热茶推到贺耀宗面前,声音沉稳的说道: “在黄原的这几天,你们应该也看到了,城里和咱们乡下确实是两个天地。你们能来,我和秀莲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我们都盼着一家人能在一起,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贺家人全都纷纷点头,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叶晨话锋微转,语气里带上几分现实的凝重: “但是有件事我们必须得面对,那就是户口的问题。在当下这个年月,政策是铁板一块,“农转非”的口子卡的死死的。 这不是走关系、托人情就能办成的事儿,至少在现阶段是绝无可能的,就算我父母在医院和学校都有些面子,但是也绝对跨不过这条红线。” 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贺耀中的脸上还是那副沉稳的神情,贺凤英和常有林两口子则是莫名的觉得有些心慌,刚刚还火热的心,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他们这才意识到,那张薄薄的户口纸,才是真正区分“城里人”和“乡下人”的天堑。 “那……那咱们这醋坊……”贺秀英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促访是肯定能开!” 叶辰回答的非常干脆,随即拿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方案: “但是咱们的户口当下落不到黄原城里,我想好了,目前最好的去处是原西线石圪节公社下面的双水村。” “双水村?”贺耀宗皱起了眉毛,这个名字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当初远房堂妹贺凤英不就是惦记着把小女儿骗去那里的吗?他对这个村落印象极差。 叶晨自然看出了老人的顾虑,笑着对他解释道: “爸,此一时彼一时。双水村的支书田福堂,跟我还有些交情。我提前都已经联系好了,那里离黄元城不算太远,政策也允许落户。 咱们先把根扎在那里,把醋坊拌起来。等将来政策松动了,咱们再想办法往城里迁,这是目前唯一可行、也是最稳妥的路子,您觉得吗?” 贺耀中沉默的旱烟,烟雾缭绕中他权衡着。女婿考虑的周全,话也说的在理,虽然心里有些落差,但好歹活了这么大岁数,他明白人得顺应时势。半晌后,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回道: “成,就按你说的办。只要咱家的手艺在,到哪儿都能开出花来!” …………………………………… 休整了几天后,叶晨带着老丈人贺耀宗和姐夫常有林,乘坐班车来到了原西县石各街公社,双水村支书田福堂早已等在了公社门口。 田福堂是个精明的庄稼汉,脸上总挂着看似憨厚,实则算计的笑容。一见到叶晨,尤其是感受到叶晨言语间的分量和隐约透露出的“表示”后,他的热情瞬间达到了沸点。 “哎呀,叶医生!欢迎欢迎!贺老哥,常兄弟,欢迎来我们双水村安家落户!” 田福堂紧紧握着叶晨的手,为了防止外人窥探到二人之间的关系,他还特意用了当初叶晨在县医院中医科帮他诊脉时的称呼,熟落的跟着众人打招呼: “手续的事儿就包在我身身上了,公社这边人头我都熟,不就是落户嘛,没问题!咱们村正好缺贺老哥这样有手艺的人才!” 寒暄过后,叶晨将一个厚厚的信封不着痕迹的塞进了天夫堂的口袋。田福堂右手指头一捻,那厚度让他心头猛的一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真诚了,几乎要滴出蜜来。 叶辰的语气十分平静,但却分量十足,对着田福堂说道: “田支书,我岳父一家初来乍到,在这儿安家落户,起窑洞的事儿就得劳烦您多费心了。 我们的要求不多,地段要好,要足够敞亮;窑洞要结实,够他们一大家子人住,材料用工也都要最好的!” “哎呀呀,叶医生您这就太见外了,放心吧!” 田福堂拍着胸脯邦邦响,对叶晨打包票道: “咱绝对给贺老哥安排的明明白白!村东头那边有片好崖面,朝阳、干爽、地基硬实,我回去马上就组织人动工!到时候我亲自盯着,保证比给我自己家起窑洞还要上心呢!” 田夫堂这句话绝非虚言,叶晨的那个信封装了足足五捆大团结,在这个一个壮劳力一天挣不到一块钱的年代,这简直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巨款。 在当地娶一房媳妇,彩礼也不过一二百元,这五百块足以让田福堂成为双嘴村首屈一指的富户。他岂止是上心呐,简直是恨不得把贺家人当祖宗给供起来。 钱能通神,亦能驱鬼推磨。在巨款的开路下,田福堂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和效率。他亲自划定了村东头最好的一块宅基地,视野开阔,地势高燥,远离沟渠湿气。 不止如此,田福堂甚至动用了全村最好的石匠和木匠,工钱给的足,伙食开得好,顿顿有油水。在材料上更是毫不吝啬,青石地基打的又深又牢,箍窑用的砖瓦都是新烧制的上等货,檩条椽子选的都是粗壮结实的硬木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整个施工期间,田福堂几乎天天泡在工地上,比监工还监工,几乎达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确保每一个环节都毫无瑕疵。 村里人都在私下里议论着,老田这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对这户即将新来的特价未免也太好了,这窑洞起的,比他自己家那孔用了多年的好窑洞还要气派、还要精细!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一孔宽敞明亮,坚固结实的新窑洞,就在双水村落成了。 窑面石墙打磨的平整,门窗崭新的刷着桐油,里面的空间极大,别说住三口人了,就算是再来三口,也能住得下,甚至还预留了未来做促访的操作间和储藏室。 当叶晨和贺秀莲再次来到双水村,看到这孔新窑洞时,连他们都感到有些意外。叶晨知道钱会好用,却也没想到田福堂能办得如此漂亮。 贺耀宗抚摸着光滑冰凉的石墙,看着宽敞的院落,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他虽然老实,但也看得出,这窑洞的质量和位置,绝对是村里头一份的,二女婿把事情办得妥帖极了。 田福堂搓着手,脸上洋溢着干成一件大事的得意,笑着问道: “叶医生,贺老哥,还满意不?” “太满意了,田支书,真是辛苦您了,太感谢了!”贺秀莲连忙道谢。 叶辰也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说道: “田叔,您费心了,这份情谊我们记下了。” 安家落户的手续在田福堂的全力疏通下,一路绿灯的办妥了。贺家人的户口,终于落在了双水村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虽然并非最初期望的黄原城,但是这样一个坚实温暖的起点,已足以让他们充满希望的开始新生活。 贺耀宗站在新窑洞前,望着双水村的天空,对身旁的女儿女婿们说道: “这窑洞,就是咱们客家在黄原的新根儿。往后就住在这,把咱贺家的醋坊牌子,重新竖起来!” 崭新的生活随着这空用巨资和诚意开辟出的窑洞,正式开始了…… 贺家新窑洞落成的消息,像是一阵风似的,吹遍了双水村的每个角落。孙玉亭蹲在自家破旧的窑洞门前,远远望着村东头那气派的新院落,心里像是打翻了醋坛子似的酸的直冒泡。 “看啥看?再看那也是人家的!” 贺凤英没好气地摔打着门口的笤帚,灰尘扬的老高: “要我说啊,田福堂这是吃了迷魂药了,也不知道咋了,对这个外乡人这么上心?” 孙玉亭缩了缩脖子,没敢接话,他想起这一个月来,田福堂天天在工地上跑的那股热乎劲,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 作为田福堂鞍前马后的多年跟班,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这位主子的性子了,这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能让他这么卖力讨好的人,肯定不简单。 贺凤英突然凑到丈夫身边,手里做了个捻钱的动作,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说姓叶的那小子,是不是私底下给田福堂塞了不少这个?” 孙玉婷心里咯噔了一下,那天去公社门口迎人,他作为田福堂的头号舔狗,自然也是在场的。记得当时他隐约看见叶晨往田福堂口袋里塞了个厚厚的信封,当时他也没多想,现在回味起来,那厚度让他手心都有点发汗。 “不能吧……” 孙玉婷眼睛不住地往新窑洞那边瞟,嘴硬的说道: “听说那个姓叶的是个读书人,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哪来的那么多钱?” “读书人?” 贺凤英嗤笑了一声,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还是读书人呢,咱村里你是为数不多的读高中的,结果咋样?你也像那个姓叶的似的,把户口给迁到城里了?你能让田福堂这么巴结你?” 妻子贺凤英的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孙玉亭的心上,他想起了前些天去田福堂家里汇报工作,提及贺家时,田福堂那意味深长的的眼神: “玉亭啊,以后对贺家客气点,那可是咱们村里的贵客。” 夜里,这对心里藏着事的夫妻,躺在土炕上,俩人都跟烙饼似的睡不着觉,各怀着心事。贺凤英翻来覆去半天,突然坐起身来,对着丈夫说道: “当家的,你说,那鸡咱还送不送了?” 孙玉亭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没吭声,之前准备的那只老母鸡,因为一直在犹豫,已经瘦了一圈。现在看这情形,一只鸡怕是拿不出手了。 贺凤英也不是傻子,相反,她比猴还奸,自然是看出了丈夫的意思,咬了咬牙然后说道: “要不……把咱圈里那头半大的猪崽送过去吧?”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孙玉亭猛地从炕上爬起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妻子,然后大声道: “那猪崽再养几个月就能出栏了,值好几十块呢!” “那你说咋办?” 贺凤英声音里带着哭腔,日子过得糟烂点她不怕,她享受着自己当妇女主任时,村里人用畏惧的眼神看她。现在贺家人的到来,让她意识到自己曾经拥有的东西,可能会永远的离自己而去,这种心理落差比杀了她还难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孙玉亭心里也是一颤,他想起了田福堂对贺家人的重视。要是这个新来的贺耀宗真在支书面前说点什么,自己这个大队支部委员的位置,怕是都坐不稳。 第二天一大早,孙玉亭胡乱的喝了两碗糊糊粥,然后绕道来到了村东头“视察”。新窑洞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个个都是啧啧称奇。 “瞧瞧这石墙,一块毛刺都没有!” “听说里面还打了水泥地,比公社办公室都气派!” “呵呵,老田亲自监工,那还能差得了?连偷奸耍滑的都不会有!” 孙玉亭在一旁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正巧这时,田福堂陪着贺耀宗从村口的方向过来。孙玉婷连忙挤上前,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开口道: “田支书,贺老哥,这窑洞起的可真排场!” 贺耀宗淡淡地点了点头,昨晚他听贺秀莲介绍过,这个人就是自己那个远房堂妹贺凤英的丈夫,看面相就是个奸懒馋滑的货,所以他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倒是田福堂看见了自己的头号忠犬眼前一亮,开口道: “玉亭你来的正好,贺老哥家新近刚搬来,需要安顿,你帮着张罗张罗,缺什么,直接去大队部支,我批条子。” 这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一下扇在孙玉亭的脸上,他孙玉亭在双水村也是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田福堂对别人这么大方过?田福堂的态度让孙玉亭的心沉到了谷底。 回家的路上,孙玉亭的脚步格外的沉重。到家后,妻子贺凤英见他脸色不好,小心翼翼的问道: “打探的咋样了?” 孙玉亭长叹了一声,一张脸好似苦瓜似的,轻声道: “准备猪崽儿吧!” 这两口子相对无言,那只半大的猪崽在家里的地位,已经不只是最值钱的活物那么简单了,老母鸡和它相比,压根就没什么可比性。全家人都指着它过年换钱呢,我现在为了和贺家修复关系,他们俩也算是拼了。 傍晚时分,孙玉亭两口子呼哧呼哧地抬着捆得结结实实的猪崽鬼鬼祟祟地往村东口走去,猪崽吱哇乱叫,引得不少村民探头张望。 “看什么看?!”贺凤英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脸上火辣辣的,今天这场面对她来说无异于当场处刑。 到了贺家新窑洞前,孙玉亭,犹豫了半天才伸手敲门,来开门的正是贺耀宗。 孙玉亭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五官都快挤到一块去了,结结巴巴的说道: “贺……贺老哥……听说您家安顿了,这是我们两口子的一点心意……” 贺耀宗瞅了瞅那头挣扎着的猪崽子,又打量了一眼面前的这俩货,眉头紧锁,说道: “孙委员你太客气了,这礼太重了,我们不能收。” “堂哥,这都是应该的!” 贺风英赶忙上前插话,眼神有些畏缩的说道: “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咱们都是亲戚,以后还得指望着您多关照呢!” 正在这时,田福堂吃完晚饭过来串门儿,看到眼前这情形,哪还猜不到这两口子是因为啥?他故意把脸一拉,沉声说道: “玉亭,你这是干什么?不是陷贺老哥于不义吗?就算是贺礼也没有这么送的啊,让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 孙玉亭见了田福堂,就好像是老鼠见了猫,天然性的畏惧,他赶忙解释道: “不是……就是一点心意……” “心意领了,东西抬回去。” 田福堂摆了摆手,从叶晨的出手阔绰,他就能看得出这一家子,压根就不是差钱的人,只是修个窑洞,就舍得掏五百块钱的主儿,整个双水村就没有比他们家过的更豪的了。见他轻咳了一声,然后发话道: “贺老哥家缺什么,大队都会帮着解决,你们要是真有这心思,不如多帮衬帮衬新邻居!” 贺耀宗虽说瞅这两口子不顺眼,但是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反而尽到了礼数: “孙委员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这东西确实不能收,不合规矩,以后常来串门就是。” 孙玉亭两口子灰头土脸的又扛着猪崽子往回走,路上遇见几个村民,都在小声的窃窃私语,孙玉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回到家里,贺凤英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都没进屋,直接在院子里嚎啕大哭: “这叫什么事啊?!猪崽子没送出去,脸倒是丢尽了!” 孙玉亭蹲在门槛上,用力的吧嗒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也回过了味儿来,能舍得掏那么厚一摞钱去修窑洞的人家,又怎么会看得上自己家这仨瓜俩枣?没见田福堂那样的,都在巴结人家?自己也是失心疯了……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二章 孙少安和田润叶婚后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就迎来了新年。腊月二十八这天,双水村飘着炸油糕的香味,家家户户都等着过年了。孙少安正在院子里磨镰刀,刀刃在磨石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田润玉挺着肚子在院子里晾衣服,手指冻的跟胡萝卜似的肿。 “少安!少安!” 正在这时,孙玉厚慌慌张张跑进院子,对着大儿子说道: “满银和少平回来了!” 镰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孙少安眯缝着双眼,对着父亲问道: “你说啥?” 孙玉厚激动的搓着双手,看得出来老爷子很高兴,只见他说道: “人现在就在村口呢,王满银那小子还拎着劳改队的铺盖卷,说是公社突然给放的,也没说个缘由……” 孙少安脸色沉了下来,他瞥了一眼田润叶,见她正咬着发白的嘴唇,手指无意识的揪着衣角,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孙少安弯腰从地上捡起镰刀,对着父亲说道: “爹,你找屠户割斤肉,今晚咱家包饺子。” 孙玉后愣了一下,随即,对着大儿子嘟囔着: “还有两天才三十呢,就算是要吃饺子,也不用非赶在今天呢。” “让你去就去!” 孙少安突然提高了嗓门,少见的发了火,吓得孙玉厚哆嗦了一下,不明白这大儿子的火气到底是从哪儿来?不过他还是照办了。 等孙玉厚走远,孙少安一把拽过田润叶往窑洞里拖。他踉跄着扶着门框,肚子不小心碰了一下,疼得直抽气。孙少安却不管不顾的把他摔在炕上,稻草屑扬起来都迷了眼。孙少安不阴不阳的对田润叶说道: “这都是你爹干的好事儿吧?” 田润叶没顾得上疼痛,而是第一时间用双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然后回道: “我……我不知道……” 孙少安掐住田润叶下巴,他手指用力,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了红印: “装啥糊涂?田福堂能耐大呀,劳改队的人都能说放就放,咋的?这是朝我来显摆他本事大了?” “哥,嫂子,我回来……哎呦!” 窑洞外传来了脚步声,王满银CP笑脸的刚探过头,话还没说完,就被孙少平给拽走了。孙少安松开了手,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冷声道: “告诉你爹,用不着他假好心,有些事不是说抹就能抹去的!” 说完,孙少安摔门而去。走出窑洞的孙少安知道自己很失态,可他就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当初王满银出事儿的时候儿,二爸和田福堂找到家里,一个劲儿的劝父亲到公社给王满银陪绑挨批,愣是逼的父亲往嘴里灌刚烧开的水,好悬没给自己弄成哑巴,这件事情一直横亘在孙少安心中。 再就是弟弟孙少平,这可是孙家唯一出息的读书苗子,结果愣是在学校被冤枉成了小偷,而这一切的开端却都是因为田润叶。 哪怕当初她的用意是好的,可是却害了弟弟在劳改队呆了两年,成为了名声扫地的阶下囚,一辈子的前途都毁了,这一切都让孙少安意难平。 田润叶瘫坐在土炕上,听着院里热闹的寒暄声。孙少平在问娘和奶奶的身体,王满银则是在向媳妇孙兰花吹嘘劳改队的见闻,唯独没有一人问她怎么样了。田润叶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在不安的踢动,仿佛像是在抗议着冰冷的世界。 田润叶发现,自己和孙少安真的结婚在一起后,他好像跟变了一个人似的,陌生的简直快让自己认不出来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才是孙少安的本来面目,上一世的贺秀莲如此,这一世的她也同样不能免俗。他骨子里就是个封建的大男子主义,在他眼里,女人永远都只是附属品,乖乖在家听喝就好。 更何况孙少安之所以会娶田润叶,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爱情,就只是想让田福堂心里不舒服,给他添堵而已。 现在恶心田福堂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索性连装都懒得装了。因此,天润叶也走上了上一世和贺秀莲一样的老路,在孙家成为了食物链最底层的存在,甚至处境还不如当初嫁到孙家的贺秀莲。 今晚为了给劳改释放的王满银和孙少平接风,孙家难得改善伙食,吃上了饺子,只不过吃饺子时的气氛有些诡异。田润叶好歹也是孕妇,孙玉厚把第一碗烙给了田润叶,然后说道: “润叶,多吃点,亏得你爹……” 孙玉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儿子给瞪了回去。别人不清楚怎么回事儿,他们却是最心知肚明的。如果不是田润叶嫁到了孙家,王满银和孙少平劳改释放还得日子呢,田福堂,这是在向他们家示好呢。 在劳改队三天饿九顿的王满银,此时吃的是满嘴流油。别看他是家里的大姐夫,可是却非常惧怕孙少安。只见他试探着问道: “少安,你说奇不奇怪?那天,公社书记突然来劳改队视察,点了名要见我和少平,问了几句就让放了,我当时恍惚听见书记提你老丈人名字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吃饭都堵不住你的腚眼子!” 孙少安把醋瓶墩在桌上,一家人顿时噤声,只有吞咽饺子时的咕噜声。 田润叶食不下咽,他想起前些天回娘家时,父亲确实问过少平的事,当时还叹气说“年轻人难免犯错误”,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那是在套话。 虽然和李向前离婚的事让老人心里很不好受,可自己终归是他的女儿,他心里还是在偏帮着自己的,想到这里,田润叶心中有些酸楚。 吃完晚饭,捡完桌子,田润叶还是按照往常那样洗碗。洗碗的时候,婆婆突然塞给她个鸡蛋,眼神有些躲闪的说道: “自己藏着吃,你爹是个明白人。” 田润叶捏着温热的鸡蛋,鼻子有些发酸,只觉得这一切都来的好讽刺。自打嫁过门,婆婆还是头回给她好脸色,只因为父亲卖了他们个人情。 本以为这一切都会过去,谁知当天夜里,孙少安就把她给摇醒了,酒气喷在脸上,手探进田润叶的衣襟里,粗鲁的揉捏着。估计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清醒的状态,含糊的嚷嚷道: “得意了?你爹卖我好大个人情啊!哪天回娘家,告诉你爹——呕——” 话还没说完,孙少安突然俯身呕吐起来。秽物溅在褥子上,酸臭气弥漫开来。田润叶默默起身收拾,用冻僵的手指擦洗着被褥。孙少安瘫在炕头打鼾,梦里还在骂骂咧咧: “田福堂……老子不欠你的……” 别看已经过完了春节,可是雪却下的更大。初二的那天,田润叶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娘家走,到家的时候,棉鞋已经湿透了。田福堂正在院子里扫雪,看见她时手里的笤帚顿了顿。 “爹。”田润叶感觉声音哑的自己都陌生。 田福堂“嗯”了一声,继续扫雪。扫到她脚边时突然说道: “关于少平工作的事儿,我打算过完年把他安排在村中学,跟润生做伴儿当老师,好歹他也是上过高中的人。” 田润叶眼眶一热,她爹还是这样,做事情永远不直说,拐弯抹角的施恩,还要摆出施舍的姿态。她轻声说道: “用不着,少安……不乐意。” 笤帚停住了,田福堂直起了腰,皱纹里夹着雪沫,冷笑着说道: “这还由得他乐意不乐意了?你回去告诉孙少安,别给脸不要脸,他爹去年偷队里玉米的事儿,我还没有往上报呢,不是我人老了记性差了!” 田润叶猛地抬起头,这些年她一直在原西县里,对于这些事情毫不知情,她对着父亲说道: “爹!你怎么能……” “我怎么就不能?” 田福堂把手里的笤帚一扔,一副铁不成钢的模样: “他孙少安娶我闺女时,咋就不想想后果?” 回去的路上因为恍神,再加上天冷路滑,田润叶摔了一跤,她坐在雪地里半天起不来,肚子一抽一抽地疼。远处传来了孙少安的吼声: “额真想捶死你,回趟娘家死外头了?还不赶紧回来做饭?!” 田润叶慢慢爬起来,掸掉身上的雪,胎动的很厉害,小家伙似乎在抗议了。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李向前,那个虽然窝囊,但至少不会让她在大雪天独自出门的男人。她自嘲的笑了笑,人还真是贱啊,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田润叶到家的时候,孙家院子里正在吵架,王满银嚷嚷着要分家,孙少平在劝,孙玉厚蹲在门槛上唉声叹气。 看见她回来,孙少安立刻把怒火对准了她,他上前揪住田润叶的衣领,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的说道: “又回娘家和你爹告状去了?告诉你,老子不吃这套!” 田润叶任他摇晃着,眼神空洞。他看见公公欲言又止,婆婆躲在灶房里抹眼泪,王满银幸灾乐祸的嗑着瓜子儿。 这一刻她莫名的觉得有些寒冷,这里从来就不是她的家,更不是什么幸福的港湾,而是个冰冷的囚笼,自己当初真是失心疯了,八头牛都拽不住,一头扎了进来。 这天夜里,孙少安又喝醉了,一脚把她踹下了炕,嚷嚷道: “滚灶房睡去!看见你就烦!” 灶台的余温烘烤着冻僵的脚,田润叶蜷缩在草堆里,听见里屋孙少安的梦话: “田福堂,你个老不死的,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对你闺女!” 这一刻田润叶突然明白了,孙少安当初娶自己不是什么余情未了,就只是为了把自己骗过来,报复父亲,更是为了折磨自己。自己当初也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男人? 雪花从门缝里飘了进来,落在脸上凉凉的。田润叶把手轻放在肚子上,嘴里轻轻哼起了信天游,调子是母亲以前经常唱的《蓝花花》,讲的是女子反抗包办婚姻的故事。 田润叶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嫁给李向前之后,一直在对他冷暴力,如今回旋镖抽在了自己的头上,用两个字来形容,还真是活该啊。 第二天清晨,田润叶破天荒地吃了两个窝头。孙少安瞪她时,她语气平静的说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饿着了你儿子不要紧,饿着我了,我爹怕是该心疼了。” 自从嫁过来后,田润叶还是第一次态度这么生硬,孙少安的表情像是吃了只苍蝇。他摔碗出门后,田润叶对着婆婆说道: “娘,把我陪嫁的棉被拿出来吧,天冷。” 婆婆踌躇了一会儿,小声对着儿媳说道: “虽然说那棉被要留着换粮……” 田润叶轻轻抚摸着肚子,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气: “成,那就冻死您孙子吧,反正不管到啥时候,我爹都能把我再嫁出去一次。” 棉被当天晚上就铺上了,虽然孙绍恩晚上故意不盖,被冻得感冒打喷嚏,但是田润叶却睡得很安稳。梦里她见到自己变成了一只啄木鸟,笃笃地啄着孙家的房梁,木头屑纷飞中,房梁咔嚓一声断了…… 第二天一大早,田润叶早早的就起了床。她也没像往常似的,去到厨房点火做饭,而是打来盆水,仔细的洗着脸,还用胰子轻轻搓了搓。洗漱完毕后,她对着镜子坐下来,用篦子一点点的梳着头发。 孙少安起来后,伸手去拽田润叶的脖领子,嘴里嚷嚷着: “还不滚出去做饭去?——哎哟,握草,你他么疯了!快把剪子放下!” 田润叶眼神冰冷的看着孙少安,手中握着锋利的剪刀,刃尖上还带着血迹,刚才孙少安拽她时,她毫不客气的拿剪子扎在孙少安的手背上。田润叶语气冰冷的开口道: “叫你少安哥是念在我们往日的旧情上,我是嫁到孙家,不是被卖到你们孙家当丫鬟的。 想吃饭自己做去,我没来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家谁饿死了,从今天起我不伺候了。还有,你再敢对我动一下手,我就把你给捅穿了,你可以试试看我到底敢不敢!” 相比上一次的贺秀莲,田润叶到底是读过书的女子,她深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她适当的亮出了自己的爪牙,孙少安果然退缩了。他冷哼了一声,扯过墙边的抹布,胡乱的裹在手上出了门。 田润叶梳妆完毕,也没理会孙家人,径直出了门,招呼也没打,他懒得再跟这些人说上一句话。 昨晚窝在灶房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自己对黄原地区文化馆工作的同学杜莉莉。莉莉和她从初中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学,两人好的像亲姐妹一样。莉莉他爸原来是原西县文化馆馆长,当初堂妹田晓霞去黄原宣讲的时候,就是他带着的。 杜叔叔去年秋后调去地区文化局,当了副局长,女儿莉莉也从县文化馆调去地区文化馆了。听说她现在《黄原文艺》小报社工作。莉莉爱好点文学,但是也和她一样,不会写什么,主要是搞寄发和校对的工作。 田润叶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孙家根本就无法安心养胎,总是会有一大堆狗屁倒灶的事情找到自己,就只会使自己心情更加阴郁,不利于胎儿的健康成长,于是她索性出去散散心。 临走之前,田润叶回了趟娘家。田家院里那棵老槐树还挂着冰凌,在晨光里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天润叶推开虚掩的院门时,正看见父亲田福堂蹲在屋檐下修锄头,老花镜滑到鼻尖,嘴里呵出白茫茫的雾气。 “爹!”田润叶轻声唤道,手指无意识的绞着衣角。 锄头“哐当”掉在地上,田福堂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虚眯起来,问道: “咋这个点来了?孙少安……” 没等父亲说完,田润叶打断了他,声音平静的让自己都惊讶: “我要去黄原找杜莉莉,可能在那边住些日子。” 田福堂站起身,膝盖关节咯吱作响。他摘下老花镜用衣角擦拭,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莫名的脆弱,只见他轻声问道: “少安知道吗?” 田润叶轻轻的扶着肚子,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 “没必要让他知道,横竖他看见我们娘俩就烦。” 一阵风卷着雪沫吹过院子,田福堂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扶住墙壁,咳的腰都直不起来。田润叶下意识想去帮着拍背,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来。 “作孽啊……当初就不该……”田福堂喘匀了气,声音嘶哑的像是破风箱,话还没说完就哽住了,他别过脸去看着光秃秃的槐树枝。 田润叶也出神的望着父亲,她发现不知不觉中父亲的鬓角全白了棉袄肘部磨的发亮,这在他最落魄时都不曾有过。那个永远挺直腰杆的田福堂,终究还是被岁月和世事压弯了脊梁。 良久后,田福堂弯腰捡起破眼镜,小心翼翼的揣进兜里,转身朝屋里走去,背影勾勒的厉害,声音有些虚弱的传来: “去吧,去散散心也好,让润生送送你。”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三章 给脸不要脸 “爹!” 田润叶突然从背后叫住田福堂,大声问道: “要是……要是我想离婚呢?” 随着春天不知不觉的走来,天气渐渐已经开化,屋檐下的冰溜子“咔嚓”断裂,砸在台阶上迸溅开晶莹的碎片。田福堂没有回头,只是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然后说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随你吧!” 田润叶安静的站在院子里,里屋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田福堂拿着个布包出来,不由分说地塞进女儿手里,然后说道: “拿着吧,穷家富路。” 布包里装着十张大团结和三十斤粮票,还有一小包用油皮纸包着的桃酥,那是田润叶小时候最爱吃的,她看着那桃酥,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滑落。 “哭啥?” 田福堂粗声粗气的说道,用有些笨拙的动作给女儿擦眼泪,然后叮咛道: “到了那边记得给家里捎信,走吧,只要我还在这双水村一天,他孙少安翻不了天!” 田润叶走到院门口时回头,看见父亲正望着她。晨光里父亲抬手挥了挥,动作僵硬的像提线木偶。这个画面后来很久都烙印在他的记忆里,一个骄傲了一辈子的男人,迟来的悔恨。 相送姐姐的田润生,父亲和姐姐交流的间隙,一直都默不作声。直到出了家门后,他接过了姐姐手中的包裹,仿佛压抑的情绪,低声问道: “姐,爹都跟我说了,孙少安他真打你了?!” 田润生连姐夫都没叫,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在这种事情上,他肯定是向着自家人的。田润烨没有说话,只是把围巾又裹紧了些。 然而此时无声胜有声,姐姐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田润生突然一拳砸在土路旁的树干上,经络簌簌积雪,他怒声道: “这个王八蛋,我找他去!” “润生!” 田润叶一把扯住了弟弟的袖子,神情中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是有些轻柔的说道: “走吧,送姐去车站吧。” 通往县城的土路被车轮碾出深深的辙印,驴车吱嘎吱嘎地走着,田润生把身上的军大衣脱了下来,盖在了姐姐的腿上,然后问道: “姐,丽丽姐,那边你都联系好了吗?” “嗯,她信上说文化站那边还缺个校对员,我过去了,兴许还能帮着她审审稿子,累不着,全当是散心了。”田润叶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土塬,轻声说道。 姐弟俩相对沉默了一小会儿,田润生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姐,其实向前哥……前几天托人捎话来着,我一直没敢告诉你。” 田润叶猛地抬起了头,看向弟弟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 “他……他没去青海,而是在黄原开了个修车铺,说要是你过的不好……他那永远是你的退路……” 风卷起雪沫扑在脸上,冰凉刺骨。田润叶想起当初李向前跪在地上求她别离婚的样子,想起自己生病时,他笨手笨脚地给自己熬红糖姜汤的样子,心口突然疼的像被烙铁烫过一样,自己做下那样的错事,还怎么有脸去见他? 田润叶没有伤感太久,她打断了弟弟,然后说道: “润生,别说这些了,一切都过去了。” 车站还是老样子,墙上富有时代气息的“农业学大寨”的标语早就已经褪了色,候车长椅上结满霜花。田润生用袖子在椅子上擦了擦,然后安顿姐姐坐下,从驴车上的棉被里拎出了一网兜煮鸡蛋,塞到田润叶手里,然后说道: “姐,在车上饿了就吃一个,这是爹让我给你的。” 田润叶把还带着余温的鸡蛋熨贴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只有经历过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是多任性、多混蛋,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发车铃声响起时,田润生送姐姐上车,走到了一半,他突然抓住了姐姐的手,眼眶通红的说道: “姐,要不你别回来了,就在黄原生孩子,我让妈过去照顾你……” 田润叶轻轻摩挲着弟弟的头,像小时候那样笑着说道: “傻话!” 她踏上了客车台阶,当棉布帘子快要落下来前,她对弟弟说道: “润生,记得告诉爹,以前都是我任性了……” 客车摇摇晃晃地驶出了车站,路过坑洼时司机加了速,扬起了漫天雪尘。后视镜里,曾经熟悉的原西县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化成雪地里一个模糊的黑点。 “同志,去哪儿?”售票员过来撕票。 田润叶望着窗外起伏的黄土高坡,递过了五毛钱,然后轻轻说道: “黄原。” 摇晃中,天润叶把手轻轻放在肚子上,感受着体内小生命的跳动。胎动来的比往常更剧烈,仿佛也知道母亲此刻正在逃离牢笼。 田润叶想起今早梳头时发现的那根白发,才不过二十三岁就有了白头发,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她又想到了孙少安手背上那个还在渗血的伤口,剪刀扎下去时,她心里竟然有种诡异的快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都会好的。” 田润叶在心里默默的对着自己说,像是在念咒一般,反反复复: “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车到黄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杜莉莉搓着手在站台下跺脚,看见自己的闺蜜直接就扑了过来,口中埋怨道: “死丫头,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一大早接到田叔的电话才知道的!” 好友的拥抱温暖而真实,田润叶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杜莉莉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孙绍恩知道你过来吗?” 田润叶摇了摇头,两人沉默着往文化局宿舍走去,雪地上留下两串并排的脚印。快到宿舍楼时,杜丽丽突然说道: “润叶,之前向前来找过我。” 田润叶的脚步一顿,这已经是她今天在不同人的口中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她的嘴唇微微颤抖。 杜莉莉明显知道二人的过往,她轻叹了一声,然后说道: “他知道咱们俩的关系,上个月来的,问你最近过的好不好?我说我这边工作忙,一直没能抽出时间去看你。” 街道两旁的路灯突然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晕染开雪花。田润叶望着路灯下纷飞的雪沫,轻声问道: “他……还好吗?” 因为田润叶的身子不便,再加上天冷路滑,杜莉莉担心她摔倒,挽着她的胳膊说道: “他开了个修车行,生意还算不错。就是左手看起来不大灵便,我问他,他说是之前不小心摔的。” 在七八十年代,司机是个稀缺的工种,想要考个车票可不像后世那么简简单单。你不光要会开车,还得精通修车的本领。 李向前放着好好的运输公司的司机不干,一个富家公子哥,跑到市里开了个整天在油污里打转的修车铺。他的想法不用说出来,田润叶都能猜得到,他是担心离自己太近,会引起自己的不适,所以刻意来到了市里。 再说到他那个手,确实是摔的,只不过却是因为自己当初的任性。那次两人因为一直没圆房撕吧起来,自己用力推了他一下,让他直接从筒子楼的楼梯上摔了下去,没想到还落下病根了。 田润叶跟着杜莉莉住在了文化局的宿舍里,宿舍的暖气给了很多,杜莉莉给她冲了杯麦乳精,然后说道: “先住在我这儿,工作的事,明天再说。” 随即,她又翻出了几件宽大的毛衣,递给田润叶后,笑嘻嘻的说道: “这是我大姐怀孕时穿的,你别嫌弃。” 夜里躺在下铺,田润叶听见上铺的伫立的轻轻的打鼾。窗外的雪光映在天花板上,明明已经累极了,但却睡不着。她手轻轻放在肚子上,感受着生命的悸动,然后呢喃道: “宝宝,妈妈带你重新开始!” 第二天杜莉莉就带着田润叶去见了文化馆馆长,这是个50来岁的小老太太,气质文雅,她正戴着老花镜在织毛衣。当她听杜莉莉描述了田润叶的情况后,也是被气的义愤填膺,开口道: “先住下,都新社会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看见墙上的标语了没?婚姻自由!我和市妇联的老郝在干校的关系最好,实在不行,我她帮你介入,不管你是想离婚还是怎样,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编辑部里,田润叶跟着杜莉莉在学习校对,油墨味闻久了会觉得恶心,但是总比文孙家喂猪的泔水味儿要强。有时她看稿子入迷了,会忘记时间,直到杜莉莉摇晃她: “田大编辑,该吃饭了!” 食堂的土豆炖白菜管够,田润叶在打饭的时候总是会多打上一份,留着晚上饿了时吃。有时候碰见老馆长,老太太会贴心的塞给她两个鸡蛋,不忘叮嘱道: “孕妇最需要营养,对了,市文化局现在正招打字员,你想试试不?” 于是从这一天起,田润叶回到宿舍后,就会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个用纸壳子画出来的打字键盘,旁边放着一本书,翻开后一个人在那里练习着打字。杜莉莉笑着对她说道: “润叶,真要在黄原安家?” 走廊正飘来隔壁宿舍收音机的歌声,田润叶轻轻抚摸着肚子,然后说道: “总得给娃找个像样的家。” 在黄原安稳落脚后,田润叶给父亲写了封信,还是继承了以前的风格,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非常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安好,勿念。”寄出去的那天正好是惊蛰,冰溜子从房檐上咔嚓咔嚓往下掉。 杜莉莉看到后说这是好兆头,笑呵呵的说道: “冰都化了,你的好日子也该来了!” …………………………………… 半个月之后,石圪节公社的吉普车卷着黄土开进了双嘴唇时,正是晌午歇工的时候。车屁股后头跟了一串看热闹的娃娃,嚷嚷着“小汽车来喽”。 孙少安正在院子里修犁铧,听见动静抬头,正好看见了白明川和徐治功下车,身后还跟着公社的文书、他的高小同学刘根民。只不过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比他们穿在身上的四个兜的灰卡其布干部服还阴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到了孙少安,白铭川也没有废话,扶了扶眼镜,说道: “孙少安同志,进屋说事儿!” 公社的领导光临某一户村民家,这对于村里人来说是件稀罕事儿。当初王彩娥和孙玉亭的事情闹得那么沸沸扬扬,在金家和田家都打翻天了,也不过是才来了个副的徐治功,今天可好,公社的正副两个人都来了。 院外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金俊武叼着烟袋蹲在碾盘上,寡妇王彩娥抻着脖子也往前挤,就连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田五都扒着墙头在看热闹。徐治功“砰”地关上院门时,险些夹到几个娃娃的手指头。 白明川见到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也没再废话,索性从公文包里抽出张纸拍在了磨盘上,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 “签字,这是田润叶同志的离婚申请!” 孙少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手里的榔头“哐当”一声掉地上,大声道: “凭啥?你们管天管地,还管我和我媳妇儿离不离婚了?” 徐治功直接拿出几张照片甩在了孙少安的脸上,照片上的人自然是田润叶,田润叶的手臂上,身上满是淤痕或结痂的伤疤,还有呢,冬天泡在河里洗衣服,冻的跟胡萝卜似的手指。徐治功厉声喝道: “就凭这个!市妇联都备案了,家暴殴打孕妇,够你喝一壶的!” 院外围观的那些人虽然没有看到照片,可是徐治功说孙少安殴打田润叶的事儿,他们听的可是一清二楚,寡妇王彩娥尖着嗓子学习道: “孙家人可真出息呀!连孕妇都打,畜牲都不如啊!” 王彩娥为什么会在孙家门口说风凉话?只因为她和孙玉亭的事情发生时,不管是孙家的一家之主孙玉厚,还是孙少安这个当侄子的都没过去帮衬一把,只顾着围观看热闹了,她对这俩货自然半分好感都欠奉。 “她先拿剪子扎我!” 孙少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说着伸手要掏烟袋,却被白明川给一把摁住了。白明川的声音压的很低,却字字砸人: “少安同志,田润叶现在怀着你的娃,真要是闹到公安那头,按照婚姻法,判离都是轻的!” 几人的交谈孙玉厚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他颤颤巍巍的从窑洞里出来,陪着笑脸说道: “领导,进屋喝口水……” “不了!” 徐治功是个火爆脾气,他高声打断,随即将钢笔塞进孙少安的手里,力道大的像是要把他的手掌给戳穿,只见他大声道: “赶紧签字,公社还有会呢,没时间陪你在这耗!” 孙少安被气得手指哆嗦着,他瞥见院门缝里无数双眼睛,听见金俊武的咳嗽声,甚至闻到了寡妇王彩娥头上的桂花油味儿,全村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呢。他突然摔了钢笔,大声嚷嚷道: “我要见田福堂,老狐狸只知道躲在背后玩阴招儿!” 平日里一贯斯文的白明川此时也来了脾气,他失态了,一巴掌甩在了孙少安的脸上,大声道: “签!给你脸,你不要脸,真当双水村是你孙家说了算呢?用不用我找公社里的民兵跟你谈谈?!” 见到事态已经脱离了发展,孙玉厚上演老招数“扑通”一声再次跪下,惨兮兮的说道: “领导,求您……” “爹!起来!” 孙少安因为愤怒赤红着双眼,一把拽起了地上的老子,然后抓过钢笔在纸上狠狠划拉,墨水洇成一团黑疙瘩,像他的心一样糟烂透了。 “早这样多好!” 徐治功麻利的收取申请书,转身开门时差点摔倒正在扒门的田五。 吉普车扬长而去,留下了漫天黄土。孙少安僵立在院子里,听到了王彩娥的大嗓门飘进来: “离了好!谁家闺女嫁他家,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孙少安突然抡起榔头砸向了院墙,大声怒骂道: “看啥看?都给额滚!” 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只有金俊武慢慢踱步过来,往他手里塞了根烟卷,说道: “想开点吧。” 夜里,孙少安家的窑洞极其热闹,叮咣乱响,孙绍恩砸了结婚时置办的暖瓶,玻璃碴子溅到炕席上。孙玉厚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家里的老太太则是捂着心口掉眼泪。孙少安一脚踹翻了炕桌,骂骂咧咧道: “离,都离!田福堂,我日你先人!” 田家此刻也是灯火通明,田福堂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骂声,慢条斯理的嗑着瓜子。田润生喘着粗气跑进来,对着父亲说道: “爹,孙少安把他自家锅给砸了!” 田福堂吐掉了瓜子皮,脸上是冷漠的表情,轻飘飘的说道: “有钱就砸呗,正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白主任说离婚证已经办妥了,你姐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明天你去趟市里,给你姐捎点儿小米过去,孕妇喝粥养人。” 第二天,不只是双水村,附近的十里八乡也全都知道了,孙少安离婚了,公社强制离的,婆姨们嚼舌根时都会说活该,汉子们喝酒时脸上也都是揶揄的表情……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四章 惨烈的复仇 村里的半大小子,把孙少安的事迹编成了顺口溜满村的传唱: “孙少安真神气,打得媳妇儿满地跑;孙少安真窝囊,媳妇儿跑了哭断肠……” 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背地里是谁在推波助澜,孙少安猫在自家的窑洞里,三天都没有出门。第四天半夜,他扛着镢头去了田福堂家的自留地,把刚出苗的玉米全给刨了。 天亮时,田福堂看到自家地里的满地狼藉,冷笑了一声,面带不屑地说道: “哼,怂货!” 县妇联送来调解书的那天,孙少安正在河里洗衣服,胰子沫子顺水流走,像是他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文书刘根民念完了条款,特意加了句: “少安,根据《婚姻法》的规定,支付子女的抚养费每个月10块钱,这笔钱将来你得掏,毕竟那是你的种。” 孙少安气哼哼地把湿衣服摔进了盆里,没好气地回道: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刘根民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曾经,他一直把孙少安这个小学同学当成个人物,现在看来,他跟村里的赖子没什么区别。只见他不急不缓地说道: “可以从粮款里扣,公社已经批了。” 孙少安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也就是说,这笔钱不是他想不掏就能不掏的,甚至都不会经过他的手。 河边洗衣服的婆姨们都哄笑了起来,大家也都看不惯这种打自家婆姨的男人,有人故意学舌道: “从粮款里扣呦……” 孙少安赤着脚站在河水里,感受着那份冰凉,看着扔到河里的调解书随着水流飘远。水波荡开,一圈圈涟漪,映出天上的流云。 此时,他突然想起田润叶过门那天,貌似天气也不错。当时是金俊武家用驴车把她送来的,她脸上还带着像山丹丹花一样的笑容。 孙少安捧起河水用力抹了把脸,口中喃喃自语道: “狗屁的婚姻法……” …………………………………… 这天,杜莉莉来到单位上班,主编交给了她一个任务。黄原市出了一位很有名的作家,目前在国内风头正盛的中篇小说《少年犯》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听说这部小说都改编成电影了,过几个月就要上映。 《黄原文艺》想在他们的报刊上转载这篇小说。经过局长的沟通,得知这部小说的作者叶晨此时正在黄原大学中文系就读。 主编希望杜莉莉前去沟通转载事宜,毕竟作为一名女同志,尤其是青春靓丽类型的,在沟通这一块有着先天性的优势。 黄原大学的梧桐大道洒下细碎的光斑,杜莉莉推着自行车边走边看门牌号。中文系的红砖小楼藏在槐树林里,下课铃响时,抱着书本的学生涌了出来。 “同志,请问你认识叶晨同学吗?”杜莉莉拦住了一个带着校徽的女生。 女生朝着不远处努了努嘴,轻声说道: “那个呢,穿蓝格子衬衫的那个。” 杜莉莉顺着方向看去,看见个清瘦的青年,正蹲在花坛边,帮着身边一个女人系鞋带。他身边站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手里捧着两本上课的教材,鬓角汗湿的碎发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杜莉莉走上前掏出工作证,笑着对叶晨寒暄道: “叶晨同学您好,我是《黄原文艺》的编辑,我叫杜莉莉。” 叶晨系好了鞋带站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眼杜莉莉。通过交谈了解她的来意后,微笑着说道: “正好饭点了,这是我爱人贺秀莲。不介意的话,一起吃个便饭吧,食堂今天有羊肉臊子面。” 三人打完饭后,在食堂的角落落座。面汤热气氤氲中,叶晨把饭缸里的肉臊子全都拨到了妻子碗里。 注意到杜莉莉有些诧异的眼神,他笑着解释道: “我妻子生完孩子后身体一直不大好,需要多补补。” 杜莉莉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同样都是做丈夫的,孙少安拎出来和叶晨一比较,简直是给人提鞋都不配。 叶晨嗦了一口面,咬开了一瓣蒜,一边咀嚼一边说道: “转载的事情好说,就是在版权页上注明原载于《魔都文艺》,杜编辑是行内人,这点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明白。对了,我没听错的话,您应该是原西县人吧?” 杜莉莉先是一愣,随即开口问道: “我初中和高中都是在那边上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旁的贺秀莲噗嗤一声笑了。来到黄原后,她一直在适应这边的口音,只见她柔声解释道: “你刚才说‘臊子面’带拐弯儿音,只有原西城南那片这么讲话。” 叶晨喝了口面汤,和妻子对视了一眼,对杜莉莉问道: “既然你是从原西县高中毕业的,那你认识田润叶吗?她跟你也是一个学校的。” 杜莉莉的筷子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有些惊喜地回道: “认识,怎么不认识?她现在是我的同事,跟我住一个宿舍呢。” 其实叶晨对杜莉莉半点都不陌生,以他对原世界的熟知,自然知晓这个姑娘是田润叶的闺蜜。更知道她未来的丈夫武惠良是未来的原西县一把手,所以他不介意提前和这个女人结下一份香火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宿舍里,叶晨龙飞凤舞地在转载合同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说道: “大家都是熟人,稿费就按千字两块算就行。” 杜莉莉知道叶晨的小说现在正在国内大火,她拉拢这样的作家还来不及呢,赶忙说道:“那怎么成?我们领导特批了千字三块。” 叶晨面带着微笑,对杜莉莉轻声解解释道: “我岳父和大姨姐他们家在双水村落户,开了家醋坊。这期间没少承润叶她爸照顾。 大家都是熟人,我该帮衬就多帮衬一把,多出来的签字一块钱稿费,你帮我给润叶买些红糖或者是鸡蛋之类的营养品,到时候千万别提我的名字。” 杜莉莉心中只觉得一阵温暖,面前这个男人温润如玉,非常符合她心中谦谦君子的形象,唯一可惜的就是已经娶妻生子,让她没有半点机会…… 完成了上级布置的任务,杜莉莉很开心。午后她离开黄原大学回去的时候,太阳正毒。她拐进街边的树荫处躲阴凉,突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定睛一看,发现是李向前: “莉莉,喝汽水不?” 杜莉莉没拒绝这份好意,移步到了修车铺。一辆三轮车斗里堆着废旧轮胎,李向前用棉纱擦了擦手,帮着杜莉莉起开一瓶汽水递给她,笑着问道: “怎么样?在市文化馆工作,比在县级文化馆顺心多了吧?” 杜莉莉小口喝着汽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在哪还不都是天天校稿子校的眼花缭乱?不过现在有润叶帮我倒是强了不少。” 李向前手里的动作停下来,转头看向杜莉莉。他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轻声问道: “润叶……不是正怀着孩子吗?怎么来到市里工作了?” 风卷着柏油马路的热浪扑过来,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杜莉莉看着对方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后悔得直想咬舌头。犹豫片刻,她解释道: “润叶在孙家过得并不开心。孙少安让她怀着孕干活不说,还老是打她。她在那边待不下去,所以来市里投奔我了,两人现在正在闹离婚呢。” 李向前腮边的肌肉虬结,树影在他脸上晃动,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杜莉莉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李向前。以前那个总是见人笑脸的运输公司司机,此刻眼神凶得像是要杀人。 汽水瓶突然从李向前手中摔了出去,玻璃渣混着汽水溅了满裤腿。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王八蛋!我弄死他!” 当初孙少安和田润叶有了外遇,李向前都没有这么生气,因为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没得到这个女人的心。可是现在,当他得知自己当成宝的女人被孙少安家暴虐待的时候,他的怒火却是绷不住了。 李向前说完转身就要往铺子外面冲去。杜莉莉见势不妙,慌忙把他拦住,大声说道: “向前,你疯了!妇联正在帮着润叶办离婚,这个节骨眼上你跑去闹事,润叶岂不是更难做人了?!” 李向前喘着粗气,眼眶红得吓人。修车铺对面的供销社有人探头张望,修车铺里的收音机正播放着电影《闪闪的红星》主题曲《红星照我去战斗》。 李向前努力平复着情绪,许久后沉声问道: “莉莉,他们……什么时候能离完婚?” 杜莉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道: “应该快了吧?听说公社那边正在加紧帮忙办手续,毕竟……这不是什么露脸的事儿。” 李向前的鼻孔微微翕动着,他对杜莉莉说道: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给润叶买点营养品,你帮忙捎回去。” 说完,李向前抓起外套儿,快步朝着对面的供销社跑去。没过一会儿功夫,拎着一大网兜的东西回来。玻璃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两罐麦乳精的金色标签在阳光下晃眼,上海冠生园出的炼乳铁罐还印着奶牛的图案。 他特意称了半斤红枣,售货员用牛皮纸包成四角分明的小包。听说红枣最补血了。网兜最底下沉着两盒燕京人参蜂王浆。记得母亲当年怀妹妹时,父亲也是托人才能弄到这样高级的营养品。 杜莉莉看着他拎着满满当当的网兜回来时,忍不住惊呼道: “买这么多?你疯了!蜂王浆可是要外汇券的,你日子不过了?!” 李向前用干净的棉纱仔细擦去瓶身上刚才不小心抹上的油渍,声音低哑地说道: “听说……蜂王浆对孕妇最好。对了,刚才我去国营饭店买了几个肉包子,现在还热乎着呢。 我本来打算当晚饭的,你给润叶捎回去。她要是吃不下饭,好歹……也让她尝口带油腥的。” 杜莉莉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傻得让人心疼。他和田润叶注定是没有结果的一对,哪怕是破镜重圆,他也会沦为被人耻笑的对象。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为当初那个深爱过的女人无私付出…… …………………………………… 这天孙少安刚收工回到自家窑洞,还没等他喝口水把气喘匀,就见到金俊武家的小子,屁颠屁颠地跑来传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少安叔,额爸让额告诉你,公社的徐主任让你赶快去一趟,说是会计查账的时候你们一队的账本对不上数。” 孙少安的眉毛皱了一下,正要仔细问清楚。那孩子却说完就跑,脚底拍起一团黄土。 孙少安也没多想,去到公社怎么也要服装整齐点,他套上了自己那套老旧的中山装。 自打离婚以后,他霉运缠身,整个石圪节公社的人都看见他绕着走。副主任徐治功更是从不给他好脸色。真要是粮款出了问题,他都能想象得到自己将会迎来怎样的暴风骤雨。 孙少安从村子里借了辆自行车,用力地朝着村外蹬去。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在路过一片高粱地时,几只乌鸦扑棱棱飞起。 就在这时,他看到路当中横着截枯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去年秋天被雷劈断的那棵,怎么会突然横在这里?孙少安捏了下车闸下车,准备把枯树挪开。 可是谁曾想,刚要挪树的时候,脑后突然风声骤起!随即一个麻袋套了上来。他甚至闻到了一股机油混着汗酸的味道。 孙少安意识到自己被偷袭了,一边在麻袋里挣扎,一边大声吼道: “是不是田福堂那个老犊子派你们来的?老子不怕你们!” 回答孙少安的,是踹在他膝盖窝的一脚。他踉跄着跪在地上时,无数只脚从四面八方踹来。孙少安蜷缩成虾米状护住脑袋和肚子,却顾头不顾腚地露出了下半身。 随着充满力量的一脚精准地踢在他的胯下,剧痛像电流一般窜遍孙少安全身。他嘶吼着弓起腰,又被更重的力量踹回到地上。 偷袭孙少安的这些人全都穿着三接头皮鞋,鞋尖像雨点一般落在他的敏感部位。孙少安甚至能听见自己下面破裂般的闷响。剧痛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几人分工明确,有人专门踩向他的脚踝,碾磨的力道像是石磨在碾麦粒。看得出来这群人是打架的老手,他们似乎深谙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全程默不作声地出手,打完后整齐划一地离开,一句交流都没有。 孙少安挣扎着把头上的麻袋扯下来时,土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他试图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双脚的脚踝已经扭曲成怪异的角度,无奈只能顺着麦茬地往回爬。下半身血液混着泥土,沾满了他的裤裆。 第一个发现孙少安的是在村口拾粪的田二。老汉被惊得扔了粪筐,大声问道: “少安呐,你这是咋了嘛?!” 孙少安蠕动的嘴唇发不出声。田二凑近了以后,才能听到他的骂声: “田福堂……我日你祖宗……” 在农村这个地界,没什么比闲话传得更快。还没等孙少安爬蹭到村口,全双水村的人都知道了“孙少安让人给阉了”的消息。 “活该!让他打老婆,这就是他的报应!”说话的正是围观的王彩娥,她一边嗑着瓜子儿,脸上带着大仇得报的喜悦。 最后还是金俊武推开了围观的人群,背起了孙少安送他回家。经过田福堂家院门时,孙少安正好看见田福堂从窑洞里走出来。见到孙少安的惨状,田福堂脸上只有冷漠,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 孙少安突然抓着金俊武的衣领,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俊武……别送我回家……我没脸见爹娘了……” 金俊武的脚步没停,声音有些低沉地回答: “别说傻话,治病要紧。现在这德性,你能去哪儿?” 孙家的窑洞里,村里的赤脚医生被带过来处理伤口。看到孙少安被殴打的惨状,就连他都觉得不忍直视,说道: “蛋籽碎了一个……脚筋也伤了……往后……怕是要瘸了……” 没等赤脚医生的话说完整,就被孙玉厚老伴儿的哭声淹没了…… 深夜,孙少安发起了高烧,嘴里不停说着胡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日渐炎热,伤口不小心感染了?天亮时,他摸到裤裆厚厚的纱布,突然挣扎着往炕下爬,嘴里有些魔怔地说道: “我的镰刀呢?麦子该割了……” 孙少安拄着拐、拖着瘸腿在院子里转圈,最后浑身无力地瘫倒在猪圈旁。老母猪这时候正在奶崽,孙少安在一旁盯着看了很久,突然抓起块砖头用力砸了过去,骂骂咧咧道: “畜牲都能下崽!老子以后连畜牲都不如了!” 砖头惊得猪圈里的母猪和猪崽滋哇乱叫地乱窜。孙少安跟个精神病似的嘿嘿笑出了声。笑着笑着,他突然抡起拳头猛捶向自己的裤裆!纱布瞬间渗出血色!他病态的笑着,嘶吼着: “够不够?!李向前!这够不够还你的?!” 院外闹出的动静很大。孙少平起得很早,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见状赶忙死死把大哥抱住,唯恐他继续发疯……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五章 明天会更好 一九七八年的秋天,黄原城笼罩在灰蒙蒙的煤烟中。叶辰和贺秀莲两口子觉得住学校的宿舍多少不方便。 别的不提单就改善伙食,这一项就是个难事,而且年轻人感情甚笃,如胶似漆的发生一点激情,还得担心吵到别人,所以他们俩经过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在校外单独租了间房。 租房的事宜还是杜莉莉帮着张罗的,就在文化局后巷的筒子楼里。这天,贺秀莲正踮脚擦拭窗台上的煤灰,忽然听见熟悉的自行车铃铛声,那是姐夫常有林的“永久”牌自行车特有的响动。 因为醋坊的活计不忙,常有林为了多挣点钱,跟老丈人和媳妇商议过后,找了个煤矿的活,煤矿的位置距离黄原市几十公里,距离双水村也是相近的距离,相当于他工作的地方夹在正中央,所以他只要是一有时间,骑着自行车载着大姐,过来看望叶晨他们小两口。 “姐!” 贺秀莲推开糊着报纸的窗户,看见大姐贺秀莲正从自行车后座卸下鼓囊囊的面口袋,车把上挂着的两串干辣椒在秋风里晃悠,像是两簇跳动的火苗。 楼梯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不得不说,矿上的待遇还真是好,常有林扛着半扇猪肉上来,矿工服的肩部已经磨的发白,汗珠顺着安全帽子带子往下淌,只见他憨厚的笑着说道: “矿上昨儿宰年猪,俺天没亮就去排队,抢了块最好的五花三层。” 贺秀莲连忙上前帮忙接过猪肉,指尖陷进冰凉滑腻的肥膘里。叶晨帮着大姐卸下面口袋,袋口扎着的红布条让他心头一热,这是晋西北老家的习俗,寓意着五谷丰登。 贺秀莲从脖子上摘下个军用水壶,壶盖不知道怎么弄丢了,于是壶嘴用玉米芯塞着,只见她笑着对妹妹说道: “这是跌新量的高粱醋,知道你好这口,特意用你出嫁时那个陶罐装的!” 面口袋里滚出十几颗红皮鸡蛋,每个上面都用铅笔标着日期。贺秀莲用围裙兜住,眼睛感觉发酸,对着大姐埋怨道: “常瑞现在正长身体的时候,你们咋不留着自己吃呢?” “家里那两只芦花鸡争气的很!” 贺凤英抹了把汗,从裤腰暗袋掏出个手绢包,塞到贺秀莲手中说道: “爹前个儿巡山打的榛子,让给你们炒香当零嘴儿。” 姐夫常有林神秘兮兮的从工具包里掏出个铁皮盒,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是我托矿上采购科弄的麦乳精,小晨你和秀莲学习劳累,需要补充营养,这是魔都来的紧俏货,说是专供外宾的,可别让外人瞧见。” 叶晨心里很清楚老丈人和大姐一家为什么会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们两口子,答案其实很简单。 叶晨从晋西柳河镇贺家湾,把他们接到这边安家落户,不管是在双水村帮着他们挖窑洞安置新家,还是开醋坊,这笔钱都是叶晨帮着出的。 筒子楼的灯光昏黄,炖肉的香气和没烟味交织在一起。众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家常便饭,贺秀英夹了块五花肉,放到妹妹的碗里,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秀莲,你知道吗?双水村出大事了!孙少安叫人给打残了,现在脑子还出了毛病!” 大姐夫常有林闷着头扒饭,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活该!让他打婆姨!田润叶多好个女子,怀娃五个月还被他逼着挑水,在河床给他们全家老小洗衣服,手指头冻的胡萝卜粗,这也是人干的事儿?” 贺秀英下意识的瞥了眼窗外,声音压的更低了: “听说是趁着孙少安去公路的路上走的黑手,麻袋套头打的,专往裤裆踹。拉回来的时候,赤脚医生说蛋籽儿碎了一个,脚筋也断了,如今见着人就脱裤子证明自己没废……” 叶晨慢条斯理的嚼着馒头,煤车经过震动的天花板落下一缕灰,正好落在他碗里,他把灰捻出来,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天气一般: “这种人是自作自受。” 贺秀莲轻轻碰了碰丈夫的胳膊,小声劝说道: “大家毕竟都是一个村的……” 叶辰突然撂下筷子,木块撞在瓷碗发出脆响,身旁的众人都愣住了。然后就见他说道: “一个村的就能往死里打老婆?当初多亏我和你一起回来的,要是让贺凤英得逞,把你扣在双水村给孙少安当媳妇儿,田润叶的遭遇怕是就要落到你身上了!” 叶晨太清楚上一世贺秀莲的遭遇了,尤其是白面膜事件,更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仅仅是因为贺秀莲心疼经常吃不饱的丈夫,拿了两个专门给老祖母留的白面膜给孙少安吃,结果却被这个王八蛋一拳打倒在地上。 叶辰盯着窗台上的那盆蒜苗出神,随即轻声说道: “田润叶至少还有人撑腰,他爹田福堂是村里的支书,前夫是县里副主任的儿子。你呢,秀莲,你只是个普通女子,真要是让贺凤英他们得逞,你想过自己会遭遇怎样的生活吗?” 丈夫的话让贺秀莲陷入了沉默,描绘的场景更是让她感觉到不寒而栗。大姐夫常有林绕开了这个沉重的话题,开口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说来也怪,田福堂这次没动静。要搁往常,他怕是早就站出来了,起码也会问问怎么回事。” 贺秀英撇了撇嘴,嗤笑了一声后说道: “早就已经不是女婿了,他才懒得管呢。离婚证批下来那天,田福堂在村口买了挂鞭炮,放的那叫一个响,气得孙玉厚险些没当场厥过去。” 叶晨懒得在这些不相干的人和事上继续纠结,他笑着对身边的亲人说道: “白天在学校的时候,我接到了张导打来的电话,他说根据我那本小说改编的电影《少年犯》已经拍摄完毕,进入到后期剪辑的阶段了,如无意外的话,国庆节前后就能上映。” 叶晨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筒子楼狭小的厨房里漾开层层涟漪。煤炉上的炖肉咕嘟作响,香气氤氲中,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姐贺秀英最先反应过来,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不敢置信的问道: “拍……拍完了?就是你说的那个……要在少管所里拍的电影?” 姐夫常有林猛地站起身,旷工服擦过桌角,带的碗碟哐当作响: “国庆节就能看上?俺的娘诶!那不得全国都能看见了?” 贺秀莲激动的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眼睛亮的惊人,问道: “晨哥,真的吗?那些孩子……我记得你说过,他们没有任何的表演经验啊……” 叶晨轻握住妻子的手,笑着微微颔首,然后说道: “当然是真的,那些孩子只需要本色出演就足够了,拍完后,魔都市劳改局给这些参与拍摄的孩子都减了刑呢。 张导说电影的剪辑很顺利,送去电影局审片的时候,那时候主题曲《心声》一播放,审片的人都直抹眼泪呢。” 窗外恰好有火车鸣笛而过,轰隆隆的声响,仿佛在为这个消息伴奏。贺凤英突然想起什么,慌慌张张的往围裙上擦手,然后说道: “这件事得赶紧告诉爹!他天天念叨着呢,说咱家女婿写的书,要拍电影了!” 常有林已经摸出了烟袋,又觉着在屋里有些不大合适,讪讪地收了回去,随即说道: “这下怕是咱家醋坊也要出名了,到时候来买醋的人,怕是都得跟咱爹问问妹夫的名字。”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贺秀莲忙着给众人添饭,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姐,姐夫,你们到时候都来城里看电影。带着常瑞来,就住我们这儿,我让晨哥找那个杜编辑要几张招待券!” “来,必须来!” 常有林兴奋的直拍大腿,笑呵呵的开口道: “把咱爹和常瑞都带来,尤其是常瑞,让她看看小姨父多有本事!” 贺秀莲这时却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着叶辰小声问道: “晨哥,电影上映了,你这部小说是不是要出单行本儿了?到时候又能得一笔稿费呢!” 叶晨笑着点了点头,对妻子开口道: “现在印刷厂那边怕是都已经开始印刷了,魔都文艺那边已经开始做出版的一切准备了。” 追溯国内小说改编成电影的历史,最早的是一九三三年夏衍老先生的作品《春蚕》,然后是五十年代鲁迅先生的作品《祝福》,改开后在现实世界里,出名的也有不少,如《牧马人》就是根据张贤亮的作品《灵与肉》改编的,还有后来谢进导演的《天云山传奇》。 而现在因为叶晨一次不经意的介入,蝴蝶小小的扇动了一下翅膀,他的作品成了改开后第一部由小说改编成了电影,可以说创造了一个历史,或是引领了一次风潮。 煤炉上的水壶忽然啸叫起来,白汽氤氲中,叶辰的目光穿过糊着报纸的窗玻璃,望向秋意渐浓的黄原城。远处,建筑工地的塔吊正在转动,就像这个时代一样,充满着变革的活力。 叶辰收回了目光,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 “等小说单行本的稿费下来,我打算用这笔钱把咱爹的醋坊扩建一下。现在政策越来越宽松,个体经济马上就要迎来大发展了。” 贺秀英激动的直搓手,笑着开口道: “那敢情好!咱家那醋坊现在天天排着队,咱爹都说该填些大缸了!” “还要买辆三轮车!” 贺秀莲接过大姐的话茬,开始补充道: “姐夫每次送货都得借队里的驴车,实在太不方便了。有了这三轮车,还能往更远的供销社送呢!” 贺秀英突然红了眼眶,用围裙角抹着眼睛说道: “你说这世道咋就说变就变呢?我记得前几年秀莲你和咱爹去赶集卖醋,还得躲闪着小心翼翼呢,现在都能光明正大的开醋坊了……” 大姐夫常有林表现得若有所思,他对着叶晨问道: “小晨,你说这以后咱老百姓是不是就可以堂堂正正的挣钱了?” 叶晨肯定的点了点头,对姐夫回道: “是啊,姐夫,以后不光能开醋坊,还能开饭店,开商店,只要是踏实肯干,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国庆节前夕,电影《少年犯》如期在全国公映。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这部电影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 各大城市的电影院门口排起了长龙,人们带着好奇、带着对“少年犯”这一特殊群体的关注,走进了电影院。 黄原城唯一的一家电影院更是场场爆满,电影放映时,场内抽泣声、叹息声此起彼伏。当主题曲《心声》那真挚哀婉又充满希望的旋律响起时,不知有多少观众是抹着眼泪走出放映厅的。 电影里那些失足少年真实而痛苦的挣扎、管教干部们的苦心孤诣,深深触动了经过动荡年代、渴望秩序与温情的普通民众的心。 报纸上开始出现讨论文章,广播电台里也有了相关话题,张导和一众本色出演的少年犯演员成为了街头巷尾谈论的焦点。 电影《少年犯》造成的轰动效应,远远超出了人们的预料。它不仅在情感上深深触动了观众,更是在多个层面引发了实实在在的改变,其影响力渗透到社会肌理的深处。 最为直观和意想不到的一个影响,便是影片中少年们所穿的那身,囚服,白底蓝条,如同斑马线般的纹样。 在这部电影之前,全国各地监狱、劳改队的囚犯服装,并无统一制式,多是各地自行其是,颜色杂乱,常见的有灰、蓝、黑,样式老旧,更缺乏对不同监管人群,如成年犯与未成年犯的细致区分。 张导在拍摄时,为了追求极致的真实感,与美术指导多次走访少管所,最终参考了部分国际惯例和基于醒目、易识别、便于管理的考量,设计出了这款“斑马杠”囚服。 这身服装在大荧幕上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那一道道竖条纹,仿佛将少年们与自由世界隔绝开的栅栏,极具象征意义。 电影上映后,这身独特的囚服立刻成为了影片最醒目的视觉符号之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电影上映后不久,司法部和公安部下属的劳改管理部门竟悄然下发了一份内部指导文件。 文件中虽未明言参照《少年犯》电影,但其中关于“规范未成年人积压场所被服制式,需体现区别对待、便于识别与管理”的要求,以及随附的参考图样,与电影中的囚服惊人的相似。 仿佛一夜之间,这种白蓝相间的“斑马服”开始在全国各地的少年犯管教所真正普及开来,并逐渐构化为一种标准配置。后来,这种样式的囚服更进一步影响到了成年人囚服的设计,只是颜色和细节略有调整。 无数后来涉及监狱题材的影视作品,也都无一例外的采用了这一样式,其源头正可追溯至这部电影《少年犯》。叶晨这只小小的蝴蝶,扇动的翅膀钉在不知不觉中,统一了全国监狱的“着装标准”。 当然,电影的影响远不止一套服装。它的成功,极大的鼓舞了文异界的创作方向。各大电影制片厂开始纷纷寻找类似具有深刻社会现实意义、能引发大众共鸣的小说题材进行改编,一股“现实主义改编风潮”悄然兴起。 之前还在观望的出版社也立刻行动起来,叶晨《少年犯》小说的单行本加急印刷,一上市便被抢购一空,“叶晨”这个名字在文学界的分量变得沉甸甸的。 然而,面对这巨大的声名,叶晨却保持了惊人的低调。除了出版社和文联组织的必要会议,他谢绝了几乎所有媒体的采访请求。 他的理由总是十分充分:要专心学习,要照顾家庭,要继续创作。于是,在公众和大多数读者眼中,“叶晨”依然是一个神秘的符号,一个才华横溢却深居简出的作家。 人们只知道他在黄原,却难以窥得其真实生活。这使得他的作品魅力之外,更增添了一层传奇色彩。 这份低调也影响了贺家,醋坊的生意因为女婿寄来的丰厚稿费得以顺利扩建,新添了几口大缸,也买了崭新的三轮车,常有林送货再也不用求人借驴车了。 生意越发红火,来往的客户中,偶尔也有消息灵通之辈,会压低声音好奇地向贺耀宗打听: “贺老汉,听说您家女婿,就是那个写《少年犯》的大作家?” 贺耀宗通常只是憨厚地笑笑,用浓重的晋西北口音回道: “娃们的事,咱老汉不清楚。您尝尝这新出的醋,味道咋样?” 他依旧固执地认为,女婿是文化人,干的是文化事,跟自己这酿醋的行当是两码事,不该拿来显摆,更不该借势吆喝。 贺秀莲和姐夫一家也秉承着这份朴实的观念,只是觉得自家的日子越过越有奔头,心里对叶晨充满了感激,对外却从不张扬……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六章 田家人的智慧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市文化馆的杜莉莉,作为连接叶晨和《黄原文艺》的重要桥梁,她自然是清楚叶晨的身份的。可即便如此,她也感到很震惊,因为她也没想到这本小说会引起如此大的轰动。 这天,杜莉莉看望情绪逐渐好转的田润叶,闺蜜二人闲聊中,难免又提到了这部电影引发的种种话题。 看着田润叶眼中流露出的钦佩和感慨,杜莉莉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向她道出了叶晨的真实身份。 杜莉莉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闺蜜,然后轻声说道: “润叶,当初叶晨他把那本小说转载得到的一笔不小的稿费,分出了三分之一,特意嘱咐我,要以我的名义转交给你,让你好好的调养身体,他大概是觉得你太不容易了。我觉得自己不应该贪这份功,有必要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 田润叶愣住了,握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她想起之前,杜丽丽硬塞给他那笔钱时,关切又不容拒绝的样子,原来背后竟是这样的缘由。 田润叶与叶晨两口子有过一面之缘,当初父亲招待他们俩的时候,田润叶曾经做过陪客,只是当时的她只知道这是曾帮父亲诊病过的大夫,有一定的背景,其他的当时也没想太多。 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田润叶心头,有惊讶,有感激,有一种被尊重的温暖,也有一丝淡淡的、时过境迁的怅惘。她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道: “莉莉,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有机会再见到他,也……也替我谢谢他,这份心意我领了。” 田润叶不自觉的望向了窗外,秋日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下来。她想起了当初在石圪节公社门口偶遇了那对小两口,再想起孙少安和如今自己截然不同的境遇,心中百感交集。最终,所有这些情绪都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和一份遥远的、真诚的祝福。 时代的大潮汹涌向前,每个人都被裹挟着,走向不同的命运彼岸。而有些善意,就像这灰蒙蒙的煤烟中透出的光亮,虽不耀眼,却足以温暖一段艰难的人生…… 周末,秋阳和煦。田润叶在文化局招待所的宿舍里休养身体,她现在身子比先前爽利了许多,手上的浮肿已经消去了,脸色也渐渐红润了起来。今天,父亲田福堂和大伯田福军约好了要一同来看,她一边看着书,一边安静的等待着。 田福堂来的时候拎着老伴儿塞给他的小米和红枣,田福军则是夹着个公文包,风尘仆仆却精神矍铄。见到田润叶气色好转,兄弟二人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田福堂搓了搓手,仔细的打量着女儿,然后说道: “润叶,看你这脸色好多了,爹也就放心了。” 天府君也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语气里带着长辈的关怀,亲切的说道: “二爸托人从西安带了点藕粉,你二妈说这东西养胃,你记得冲着喝。” 中午时分,三人在黄原城中心的一家国营饭店吃饭。他们找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点了几个家常菜。饭桌上,田福堂和田福军两兄弟聊着村里的变化和县里的工作,二人都不约而同的刻意避开那些不愉快的话题,只拣些轻松的事说。 饭吃到一半,田润叶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双手捧着温热的水杯,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目光看向父亲,又转向二爸,轻声开口道: “爸,二爸,有件事情我想跟你们说一下。” 田福堂和田福军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向了田润叶。她声音很平静,轻声说道: “前阵子,莉莉,就是我那个同学,在文化局工作,接纳我在这儿当校对的那个。 她来看我的时候给了我一笔钱,说是让我调养身体用。我当时只当是莉莉自己的心意,就没多想收下了。可是前几天她又来找我,把事情说清楚。” 田福堂不由得眉毛微皱,有些警惕的问道: “咋?这钱有啥问题?” 田润叶摇了摇头,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然后回道: “钱没问题,莉莉说,这笔钱其实不是她的,是叶晨让她交给我的。爸,你对这个人应该不陌生吧?他就是当年给你看病的叶医生。 现在外面卖的正火的那本《少年犯》就是他创作的,我们《黄原文艺》还转载来着。他把转载得来的一大笔稿费,分出了三分之一,特意委托莉莉转交给我,还嘱咐莉莉不要告诉我是他给的。” “叶晨?” 田福堂愣住了,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搭在了碗檐上,脸上写满了惊愕,问道: “就是咱们村新来的那个贺家的女婿,贺秀莲的丈夫,我记着他不是大学生吗?现在你跟我说他是作家?” 田福军也是怔了一下,前些日子,他在人大的同学过来看他,二人还聊起过这部被拍成了电影,引起了轰动的《少年犯》,他没想到,创作出这部作品的人居然会离自己这么近。 田润叶肯定的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感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莉莉亲口说的,不会有错。她说叶辰大概是觉得我……我之前太不容易了。” 田福堂深吸了一口气,那双常年眯缝着的眼睛,此时刻瞪得溜圆,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一般。国营饭店的吊扇在头顶上吱呀转动,搅动着空气中的饭菜香气和煤烟的味道。 田福军放下了手中的茶缸,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作为县ge委会副主任,在敏感度这方面,他比哥哥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他想起上周在地区开会时,宣传部的同志还特意提起这部引发全国讨论的作品。他沉吟着说道: “这个叶晨同志……不简单啊。” 田福堂情绪有些激动,他手指敲击着桌面,开口道: “确实不简单,当初秀云带着我去县医院看病时,我俩是第一次见面,当时是他帮着顾老替我诊的脉,当时本以为他是个医生,也没太在意。 谁知时隔两年再次相见,他们夫妻俩一起考上了大学,而且是黄原大学,福军你应该最清楚这个学校的含金量。 润叶啊,这份人情你收着就好,其他的不用多想,投桃报李的道理爸还是懂的。” 街上传来卖冰棍的吆喝声,自行车铃铛叮当作响。田福堂眯起眼睛,思绪已经飞回了双水村。 他想起当初给贺家划宅基地时,村里还有人嚼舌根,说他巴结外乡人。 现在想想这步棋还真是走对了。他压低了声音,对着田福军说道: “二弟,你说……咱们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田福军沉吟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直接回报显得太俗气了,这样的文化人看重的是心意。” 田福军虽然说的云山雾罩,但是很明显他大哥听懂了。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一盘刚出锅的肉包子,热气腾腾的。田福堂看着旁边的醋罐,眼睛一亮,开口道: “对了!贺家的醋坊!他们那儿的高粱醋味道确实地道!” 田福军会意的点了点头,思忖了片刻后回道: “县食堂最近正好要采购一批调味品,老主任老家就是晋西的,他总是说现在的醋不够香。” 兄弟俩交换了个眼神,田福堂试探着问道: “要不……二弟你帮着问问?要是质量过关,用谁的不是用呢?” 田福军谨慎地用筷子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圈,然后说道: “得走正规的程序,这样吧,下周我让后勤科的过去考察一下,只要符合标准,可以优先考虑本地产品。” 田润叶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她知道父亲和二爸,这是惦记着在帮自己还人情,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只有自家的亲人才会这么在意自己。她轻声说道: “贺家的醋味道确实好,平日里他们走街串巷,在原西县叫卖,上次莉莉回县里的时候给我带过来一瓶,拌面条吃特别香。” “就这么办!” 田福堂一拍大腿,引得邻桌客人侧目。他讪讪地压低了声音: “明天我就去贺家醋坊,让他们准备好样品。” 一周后,双水村发生了一件大事,县委后勤科的采购车直接开到了贺家醋坊门口,这是村里头一回有公家单位过来采购。常有林激动的手直抖,差点打翻一坛刚酿好的醋。 “符合标准,完全符合标准!” 采购科长在尝过醋后,挑起了大拇指,连连称赞: “比我们食堂现在用的醋强多了!” 贺耀宗也搓着手,憨厚的脸上泛着红光,笑着说道: “都是老法子酿的,可不敢糊弄人。” 田福堂陪伴在一旁,看似无意的说道: “贺老可不止是酿醋一绝,在教育儿女方面更是厉害,她小女儿女婿都在黄原读大学,尤其是女婿,更是作家,人家可不会砸自己的招牌的。” 这则消息很快传遍了双水村,孙玉亭夫妇俩站在自家窑洞前,远远望着贺家热闹的景象,心里面是五味杂陈。贺凤英拽了拽丈夫的衣角,问道: “当家的,上次我让你给贺家送去的猪肉,人家到底收没收?你不是偷着摸儿的,给王彩娥那个骚狐狸送去了吧?” 孙玉亭的脸一黑,悻悻的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回道: “收是收了,可是过后,老贺又让他大闺女秀英送回来一坛更好的五年醋,所以这送了跟没送没啥区别。” 本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谁知道还有后续。一周后,原西县各村各乡的大喇叭响起了悠扬的广播,开场的背景音是《社员都是向阳花》。 女播音员:全县广大工农兵听众同志们现在播报一条好消息! 男播音员:在举国上下热烈庆祝全国科技大会胜利召开的大好形势下,我县设对企业战线又传来喜讯! 女:是啊!石圪节公社大队群众,积极响应“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伟大号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充分发挥集体经济的优越性,办起了深受贫下中农欢迎的贺家传统醋坊! 男:这可不是一般的醋坊!它继承了我们祖先流传下来的宝贵酿造手艺,坚持“为人民服务”的社会主义方向,采用优质高粱、大麦、豌豆作原料,完全遵照古法,经过“蒸、酵、熏、淋、陈”五大步骤,精心酿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女:我们家那口子昨天特意打了一壶,哎呦呦,那味道真是没得说!色泽黑紫透亮,闻着酸香醇厚,吃到嘴里是酸中带甜,绵软回甘,拌个凉菜,吃个饺子,别提多提味儿了!真是给咱贫下中农餐桌上增添了光彩! 男:更重要的是,贺家醋坊坚持按劳分配原则,不仅壮大了集体经济,增加了大队公共积累,为农业机械化提供了资金,还有效安置了部分农村劳动力,是发展社队企业,建设新农村的优秀典型! 女:同志们,社员同志们!支持贺家醋访,就是支持我们自己的社队企业!就是在为农业学大寨、普及大寨县做贡献! 男:目前,贺家醋坊传统高粱醋已在我县部分供销合作社门市部有售,凭副食本,每月每户可采购一斤。产品质量优良,价格公道深受广大群众好评! 女:听说这醋坊还是咱县里大名鼎鼎的作家,《少年犯》的作者,叶晨同志的亲戚家办的,这可真是文艺战线和农业生产战线双双传来捷报啊! 男女合:原西县人民广播站,本次节目播送完毕,再会! 县广播站那则洋溢着热情与自豪的播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原西线,尤其是双水村荡开层层涟漪,引发了各色各样的反应。 广播响彻全村时,地头歇息的、院里闲坐的村民们都支愣起了耳朵,听完后议论纷纷。 “了不得!贺家的醋都上县广播了!” “还是田福堂的老小子有眼光,就跟人好了关系!” “老贺,那小女婿还真是能文能武,写书还能帮衬着自家亲戚。” “啧,这下,贺家可发达了,公家都来采购。” “以后买他们家的醋,是不是得排队了?” “嗨,早知道当初也多去套套近乎啊!” 广播响起时,田福堂正在自家土窑里端着饭碗吃饭,他筷子上夹着的咸菜都忘记了送进嘴,虽然广播里没提到自己的名字,只是提到了石圪节公社大队群众,但是他也感到与有荣焉。 尤其尤其是广播里,明确提到贺家传统促访和叶晨的名字时,他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得意,对着老伴儿说道: “咋样?这事儿办的敞亮吧?” 贺秀英正和父亲贺耀宗在醋坊里忙活着,听到大喇叭传来的声音,二人手里的活儿都停了下来。贺耀宗愣怔地听着,伸出粗糙的时候,抹了把眼角。贺秀英则兴奋的一拍大腿: “爹,您听见没?县广播诶,播咱们哩!” 贺秀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贺耀宗重重点了点头,嘴唇嗫嚅着: “听见了,听见了……这都是托小晨的福,托政策的福啊……” 孙玉亭吃完了午饭,正在院子里抽上一袋烟,广播声清晰入耳。当他听到贺家醋坊和叶晨的名字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他猛地起身,因为急促一脚踢翻了院子里的鸡食盆子,冲进了窑洞,对坐在炕上的贺凤英嚷嚷道: “听听!你听听!人家老贺家这下可是彻底攀上高枝了!县里都点名了!瞧瞧你当初办的那叫什么事啊?唉!” 贺凤英狠狠的瞪了丈夫一眼,脸色晦暗,没好气的嘟囔着: “我当初那是为了谁?谁能想到他们家走了这样的狗屎运?这能怨着我吗?” 县里的广播就好像是一根针,刺破了孙玉亭和贺凤英两口子最后一点侥幸心理。贺凤英越发懊悔当初对贺秀莲的算计和慢待,对于丈夫的埋怨也更甚。 两人再次商议着应该如何弥补当初的裂痕,可是眼见两家差距越拉越大,一种无力感和焦灼感缠绕着他们。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田福堂,他脸上写满了得意。这次借助弟弟的影响力,促成了这件事,其用意是非常深远的。 老狐狸深知就像弟弟说的那样,直接回报显得俗气,而用这种公开的、带有荣誉性质的宣传,既表彰了贺家醋坊,又将叶晨的文学成就与家乡建设联系起来,是在给对方脸上贴金,这比送什么礼都要体面。 而且将贺家醋访作为“发展社队企业,建设新农村的优秀典型”进行宣传,这无疑是他田福堂领导有方的有力证明,能有效的巩固他在双水村乃至石圪节公社的地位和威望。 这次的广而告之,让贺家醋坊声名鹊起,“县广播站表扬过的醋”成了一块金字招牌。不仅本村和邻村的人纷纷来购买,原西县城里的一些居民也都慕名而来,供销社的采购量也增加了。 贺家醋访不再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副业,而是被视为集体经济的榜样,贺耀宗老汉走在村里,收获的尊敬目光也比以前多得多了……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七章 孙少平的憋屈 已经进入到深秋,黄原城早早披上了寒意。筒子楼三楼的走廊里,煤球炉子排成一列,吐着蓝色的火苗,各家锅铲碰撞声和炒菜声交织成烟火气的奏鸣曲。 叶晨家门口,一个崭新的铁皮烟囱,从窗户里探出来,呼呼的冒着白汽,这是大姐夫常有林用矿上的边角料亲手做的。 屋里十五瓦的白炽灯悬在头顶,灯罩是用报纸叠的莲花形,已经被油烟熏的泛黄。 灯光下,折叠圆桌摆的满满当当,一大海碗冒着热气的酸菜炖粉条,一碟油汪汪的煎豆腐,最扎眼的是中间那盆红烧肉,姐夫带来的五花肉炖的红亮酥烂,油珠子在肉汤上打着转。 “香!真香!” 常有林用手朝自己的方向扇着,鼻子轻微的翕动着,矿工服袖子挽到胳膊,露出结实的肌肉,笑着说道: “俺们矿上的大师傅都炖不出这味儿!” 贺秀英记着碎花围裙,正把最后一盘醋溜白菜端上桌,对着丈夫呵斥道: “就你嘴贫!快尝尝这个,爹新亮着头道醋做的,特意让给你们带过来的。” 贺秀莲拿过装着头道醋的陶罐,深紫色的醋汁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晕,她小心地往碟子里倒了一点,醋香瞬间弥漫开来,她忍不住夸赞道: “还得是爹的手艺,真是绝了!” 叶晨光拿着半瓶西凤酒给自己的姐夫斟满,笑着说道: “姐夫每天出力最多,来多喝两杯,解解乏!” 常永林嘿嘿的笑着,从工具包里掏出个铝制饭盒,打开后,里面露出两副挂胶手套,然后就见他炫宝似的说道: “看看这是啥?矿上新发的劳保手套,厚实着呢!你们小两口一人一副!” 挂胶手套在当下这个年月还是很少见的,也就是从事井下作业的矿工条件好,能有这待遇,普通工人见都见不到。叶晨和贺秀莲二人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这就是一家人,有好东西总是会互相惦记着。 酒过三巡,常有林的脸膛泛红,话也密了起来: “小晨,秀莲,你们是没见着啊!现在咱家醋坊门口,天不亮就排上队了,县供销社的老王说了,咱家的醋现在是他那儿的头牌!” 贺秀英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接过了丈夫的话头说道: “最神的是县广播站,那天的大喇叭一响,全村人都炸了锅了!“贺家传统醋坊”,哎呦喂,当时咱爹正搅醋缸呢,手抖的差点勺都拿不住了!” 众人是一片欢声笑语,常有林滋溜的一口酒,接着说道: “孙玉亭你们还记得吧?那天凑过来递烟,说啥“早就看出贺老哥不是一般人”!我呸!当初咱家起窑洞时,村子里就数他风凉话多!” 叶晨安静地倾听着,筷子间在醋碟里轻轻一点,蘸了点醋尝了尝。灯光在他的眼镜片上反着光,看不清眼神。他只是温和的笑了笑,然后说道: “咱爹的手艺确实好!” 贺秀莲给身旁的大姐夹了块肉,轻笑着说道: “看把你和姐夫高兴的,来,快多吃点!” “能不高兴吗?” 贺秀英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对着妹妹说道: “现在村里人谁见了咱爹,都得喊声“贺老掌柜”!就连田支书见了面都主动递烟哩,听说……听说县里领导都夸咱家醋坊呢!” 常有林神秘兮兮的前倾着身子,压低了声音对妹夫问道: “安亭县供销社的人说,是田主任……是田支书的弟弟,亲自打个招呼!小晨,是不是你……” 叶尘轻轻转动着酒杯,酒叶在杯壁上挂出透明的弧线,他小口抿了一口,然后夹了片白菜,在菜汤里仔细蘸匀,塞进口中轻轻咀嚼,说道: “田主任是明白人,知道什么是好东西,咱家这个醋确实是越陈越香。” 贺秀莲看着丈夫平静的侧脸,欲言又止。她注意到,丈夫虽然笑着,但嘴角的弧度比平时浅几分,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着,像是在思忖什么。 饭后,常有林明显是喝高了,他拉着叶晨的手,大着舌头说道: “小晨!等明年开春……开春咱把东头那间房也盘下来……搞个大的!让咱爹当……当厂长!” 贺秀英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笑着对丈夫说道: “美的你!咱爹说了,啥厂长不厂长的,能把老祖宗的手艺传下去就行!” 姐夫一家走后,夜深人静,筒子楼里的喧嚣散去,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火车汽笛声。贺秀莲铺好了床铺,给叶晨打来洗脚水,效果正在书桌前若有所思的丈夫,一边帮他洗着脚,一边终于忍不住问道: “晨哥,晚上吃饭时,我看你听姐夫说广播站的事,好像……没那么高兴?” 叶辰微笑着望着妻子,伸手拉着她在身旁坐下,让她也褪去袜子,和自己一起洗。然后说道: “不是不高兴,咱家醋坊生意好,爹和大姐姐夫一家一家日子过得红火,我比谁都开心。我只是在琢磨田福堂、田福军这兄弟俩的手段,确实不一般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贺秀莲的神情有些困惑,不明所以的问道: “手段?什么手段?这不是好事吗?县里广播表扬,多有面子啊?” 叶晨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说道: “秀莲啊,这世上很多事,不能光看表面。当初田润叶落魄投奔杜莉莉的时候,我出于善意帮了她一把,田家,这是不知怎么知道情况了,在投桃报李呢。 只不过田家兄弟这一手“投桃报李”,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你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掰开揉碎了说说。” “晨哥,你说嘛。”贺秀莲认真地点了点头,像是个等待听课的学生。 夫妻二人擦过脚后,处理完一切琐事,靠在床上,叶晨开始了自己的小课堂,给妻子逐条分析: “第一层是最浅的,也就是还人情。我通过杜莉莉资助田润叶的事情,让他们意外的知道了。这份情田家人自认体面,所以他们必须得认也得还。 直接送钱送物,显得俗气,也容易落人口实。但通过公家渠道,给咱们家的醋坊来个“认证”,既体面又实惠,面子里子都给了,这说明他们懂规矩,讲分寸。 第二层,这是政治投资。田福军是县里的二把手,他哥哥田福堂在双水村也是说了算的。他们兄弟俩最需要的是什么?是成绩。 现在上级强调发展经济,什么是成绩?像咱家醋坊这样既能安置劳动力,又能壮大集体经济,还能提供优质产品、受到群众欢迎的社队企业,就是活生生的摆在眼前的成绩典型。 宣传贺家醋坊,就是在宣传他们石圪节公社,宣传原西县工作做的好!这报告递上去,是闪闪发光的。 第三层嘛,则是情感捆绑和关系加固。他们用这种“公对公”的方式回报我们,比私下里给什么好处都高明。这等于把咱们贺家,把我和他们田家,和组织更紧密的捆在了一起。 咱们的醋坊发展的越好,就越证明了他们当初支持我们是有眼光决策正确,以后随着醋坊的规模壮大,他们的这份知遇之恩和扶持之功就越发凸显,这是一条看不见的纽带,比请客回礼要结实多了。 第四层,是田福军最精明的地方,他在进行风险规避和立场展示。秀莲,你别忘了,现在虽然政策松动了,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在观望。 田福军位置敏感,他大力支持一个个体色彩浓厚的醋坊,有没有风险?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通过广播站,以宣传集体经济、发展社队企业的名义来进行,这就是绝对的正确,谁也挑不出来毛病。 同时,这也向外界表明了,他田夫军是积极响应改革号召,支持新兴事物的开明领导,这对于他的个人形象是非常有利的。” 贺秀莲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懵了,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 “我的天呐,这里面有这么多道道呢?” 叶辰淡然一笑,笑容里有些复杂的意味,继续说道: “不只是如此,还有呢。至于这第五层,则是在千金买马骨,做给外人看的。田家兄弟如此厚待我们,其他人都看着呢。 尤其是那些真正有本事、有想法,但却还在犹豫的人会想:你看,只要像叶晨、像贺家这样有真本事、干实事,田福军就会支持你,县里就会给你机会。 这能鼓励更多人出来做事,带动一方经济,对他田福军来说,这治理地方的功绩,不就来了吗?而对于我们来说,无形中也成为了标杆,只能越来越好,不能给他砸了招后牌。 所以你看,只是这不起眼的一则短短的广播,背后是田家兄弟,特别是田夫君的深思熟虑。 既还了人情,又赚了成绩;既巩固了关系,又展示了立场;既然支持了我们,又宣传自己。一举数得,面面俱到,这手段、这心思,由不得我不感叹一句厉害啊。” 贺秀莲依偎在丈夫肩头,沉默了良久。今天叶晨可以说给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道: “以前我只觉得田福堂精明,现在这么一看,他弟弟比他还厉害,想的可真深真远。晨哥,还是你看得透。” 叶晨揽着妻子的肩膀,看着窗外沉沉的月色,轻声说道: “社会就是一本大书,处处都是学问。咱们以后的路还长,这些人和事,心里有数就好。他们虽然有用心的方面,但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好,对咱家、对双水村的老百姓有利,那这就是好事。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灯光熄灭,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贺秀莲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丈夫所拥有的,不仅仅是写出动人故事的才华,还有着一份洞察世事的深刻智慧。而这则广播背后的波澜,也让她对未来的路,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 黄土高原刚披上薄薄的秋霜,孙少平蹲在硷畔上磨锄刃,砂石摩擦铁器的声音刺耳得像是在刮他的心。远处传来大哥孙少安癫狂的嘶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额没废!额能生十个娃!” “少平,赶紧的!” 父亲孙玉厚佝偻着背,从窑洞里出来,对着他说道: “队里催着交粪肥呢,咱家还差三十担……” 孙少平闷头系着草鞋带,斜肩破洞露出冻的发紫的脚趾,他抓把甘草塞进去,就像塞入心里那些往外冒的怨气。 以前这个时候,大哥早扛着扁担往自留地送第三趟粪了。孙少安总说“念你的书去”,把他往学校的方向推。现如今,那本裹着牛皮纸的高中课本,早被灶火塘吞得只剩边角,母亲说糊炕洞时引火用了。 “日他田福堂先人!”东窑突然传来砸东西的声响,接着是母亲压抑的啜泣。孙少平攥紧锄把,手背青筋暴起。 他想起那个阳光很好的午后,田福堂亲自来家里,卷烟灰落在炕席上,那时,润叶姐和大哥还没有离婚,他对着孙少安说道: “村里的初中马上就要建起来了,到时候让少平去村中学教书吧,和润生也好有个伴儿。” 当时孙少安正在炕上编草鞋,他突然把锥子扎进炕桌,语气强硬的回道: “俺家不欠田家的人情!” 现在呢?村中学的红砖房盖起来了,田润生每天夹着教案,从他家门前过,胸兜别着两支钢笔。而自己只能跟着父亲吃生活费,臭气熏的连说亲的媒婆都得绕道走。 正当孙少平胡思乱想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田二扯着嗓子在坡下喊的声音: “少平,公社要统计扫盲人数,你识文断字的,去帮个忙呗?” 孙少平刚要应声,却听见父亲孙玉厚慌忙回绝: “不去不去!俺娃忙着呢!” 等到人走远后,孙玉厚这才小声嘟囔道: “白干活不给工分,欺负老实人呢?!” 也不怪孙少平有这么大的怨气,他要是在学校里教书,刨去两个假期不算,一年就能挣二千六百工分,公社一个月还补助六块钱呢。要是暑假里出工劳动,队里还单另给记工分。 这样下来,一年比一个最好的劳力都挣得多。哪像现在,孙少平苦哈哈的在队里当社员,每天一个八分就到顶了,还得是好好卖力干活才行。 夕阳把影子拉的老长时,孙少平蹲在河滩上洗粪筐,水面上映出个头发乱如蓬草的年轻人,眼里的光比河底的鹅卵石还沉。 对岸传来村初中学生的念书声,是曾经的好友田润生在领读: “祖国啊,我的母亲……” 孙少平突然把粪筐砸进河里,水花惊起饮水的麻雀,扑棱棱飞向村中学的方向。 天一天比一天凉了,夜里刮起了白毛风。孙少平缩在薄被里,冻的牙打颤,耳畔传来父母在隔壁屋的低声争执: “把少安送去疗养院吧?听说公式里有指标……” “屁!那指标是给五保户的!咱家出了个疯子,你还嫌不够丢人啊!” “日头从谁家门前都会过。” 孙少安躺在土炕上睡不着,他想起大哥没疯时常说的话。可现在,太阳好像永远都照不进孙家的破窑洞了。 第二天一早,孙少平胡乱的喝了碗糊糊粥,正准备去把碗泡上。院外突然传来田海民隔着土墙的喊声: “平娃!公社拉化肥,一天五毛钱,你去不去?” “这就来!”孙少平赶忙应道。 去公社的路上,村里的几个壮劳力坐在装化肥的拖拉机上。金富金强两个兄弟正在那里说着风凉话: “孙家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老大疯老二怂,当初要是乖乖让少平当老师,现在哪至于这样?” 孙少平把自己变成了聋子,头恨不得扎进裤裆里。 干活的时候,孙少平把化肥袋摔得砰砰作响。氨气味呛的人流眼泪,他却觉得比呆在那个充满疯癫笑声的土窑洞里强。汗水混着化肥颗粒蛰在脸上,像是被无数根针扎,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日落时分,孙少平攥着五毛工钱往家里走。路过村初中时,他停下脚步,教室新安的玻璃窗映着晚霞,窗明几净的教室里,田润生正在黑板上演算方程式。 孙少平下意识地跟着默念,手指在裤腿上划拉着公式。直到田润生觉得异常,疑惑的看向窗外,他才慌忙躲在老槐树后。 因为田润叶的事情,孙少平是有愧疚的,他总觉得自己没脸去见田润生,哪怕这些年他一直是自己最好的兄弟。 孙少平有些出神的望着老槐树的树身,上面刻着两行字,是他当年和润生一起刻的:“少平润生,永不分离。”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面的“少平”二字被刀狠狠刮过,只剩下模糊的疤痕。 孙少平到家的时候,窑洞里飘出熬中药的苦味。孙少安正把尿撒在灶台上,嘴里嚷嚷着“田福堂你喝呀!”老母亲徒劳地用抹布擦拭,眼泪滴进冒着热气的药罐里。 孙少平突然爆发力抢过药罐,狠狠的砸在地上,黑褐色的药汁溅了满墙,像是幅泼了墨的山水画……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六章 复苏的新年 一九七九年的元旦刚过,原西县的格局也悄然迎来了新的变化。县ge委会一把手冯世宽,因为工作表现突出,被提拔到了黄原地区担任ge委会副主任,这是对他多年来勤勉工作的肯定。 与此同时,二把手田福军也接到了调令,调他回到黄原地区,等待新的工作安排。这份调动看似平常,实则却内含玄机。 地区主要领导苗凯对田福军的独立工作作风有所保留,曾有意安排他到防疫站任职,但是分管组织工作的副主任呼正文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福军同志能力强,工作经验丰富,这样的安排恐怕不能充分的发挥它的作用。”呼正文在工作会议上如是说道。最终组织上决定暂不安排具体职务,让田福军先回到地区上待命。 就这样原西县ge委会的三把手李登云,顺理成章的开始主持全面工作。这位是李向前的父亲,如今成为了原西县实际的掌舵人。 基层单位也随之进行了调整,石圪节公社主任白明川和柳岔公社主任周文龙,因工作出色被提拔到县里任职,递补到了田福军和李登云原来的位置上。 石圪节公社的副主任徐治功获得转正,而公社文书刘根民,也就是孙少安曾经的高小同学,也因为表现突出而被提拔为副主任。 这些人事变动在机关里引起了一阵热议,但是很快就被即将到来的春节气氛所冲淡。对于双水村的老百姓来说,最令人振奋的消息是,今年春节允许闹秧歌了! 双水村的秧歌在整个原西县都是出了名的,在这个有着深厚秧歌传统的村庄里,上至白发老人,下至垂髫小儿,谁都能上场扭上两段。往年只要是一入冬,村里就开始为正月闹秧歌忙活起来了。 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招待秧歌队“转院”时的吃食,这可不仅仅是娱乐,更是一次展示家门风光的机会。就好似那孔雀开屏,有的家庭仅仅因为一回对秧歌队招待的好,第二年就会有好多人家上门说亲。 因此,即便是光景最困难的人家,也会省吃俭用,把红枣、瓜子、核桃等这些稀罕物仔细的收着,就为了在秧歌队来时,能端出一盘像样的茶点。 村里的婆姨们早就开始翻箱倒柜,找出压在箱底的彩布,准备给全家做新衣裳;汉子们则是忙着修补锣鼓家伙,检查秧歌队要用的道具。 腊月里的双水村,虽然天寒地冻,但却处处洋溢着暖意。家家户户的烟囱,冒出的炊烟,都比往日里更欢实,仿佛连老天爷都知道:要过年了,要闹秧歌了! 正月里,双水村的秧歌火种一点燃,立刻以燎原之势蔓延至整个石圪节公社。罐子村的锣鼓敲起来了,下山村的彩绸舞起来了,就连最偏远的哭咽河畔都传来了欢快的唢呐声。 更让庄稼人惊喜的是,这一次,公社和县里非但没有阻拦,反而还送来了红纸彩绸,支持农民恢复着传统的红火热闹。老人们蹲在墙根下晒太阳时,都不由得想起田二在生前常念叨的那句:“这世事要变哩……” 更让双水村村民们感到自豪的是,他们不仅恢复了闹秧歌,还要在正月十五晚上举办“转灯”仪式。消息传开,石圪节村、罐子村,等五六个村庄的秧歌队都争相要来“打彩门”,转九曲。沉寂了多年的双水村,一下子成了十里八乡的焦点。 村里人自然而然的分成了三拨,在忙活着,田家圪崂大队部里,田福堂披着那件虎皮领子大氅,栽绒火车头棉帽下的额角沁着细汗。他身边围坐着一群穿戴整齐的老者,在这种事情上,这些拄着拐棍的老汉才是真正的权威。 要知道几支秧歌队碰面,在礼节上,比国家元首互访还要讲究呢,谁先进场?谁先开嗓?彩门怎么打?九曲怎么转?稍有不周就可能引发村与村之间的“战争”。此时老人们就好像联邦大法官似的,严肃的仲裁着各项“规定”。 庙坪的枣林前,金俊山带着一帮后生正在栽灯。高粱杆扎成的灯架排成了长龙,每个灯座上放着萝卜挖成的灯碗,倒上麻油后能烧一整夜。 金俊武细心检查着每一盏灯,田夫高和金光亮则忙着在灯阵间牵红绳,这转九曲的路线可错不得走错了,那是要闹大笑话的! 最热闹的还要数金家湾的小学院子里,大秧歌队正在这里排练,全村的好把式都聚集在此处。婆姨,女子们穿着粉袄绿裤,彩带缠腰,手执双扇;老汉后生们一身黑衣蓝裤,白羊肚毛巾包头。 随着锣鼓点,满院子彩绸翻飞,脚步生风。伞头田五爷声音洪亮,出口成章: “正月里来是新年,纸糊着灯笼挂门前,风吹灯笼突噜噜转,我和三妹子过新年……” 这位老伞头五十年代曾代表原西县去到黄原地区参加汇演,此刻,他正把毕生绝学传授给年轻的后生们。 教室里面则是另外一番景象,金成和姚淑芳正在对戏,润生和银花排练《夫妻识字》,海民则带着田平娃演练《挖洋芋》。最引人注目的是兰香和金秀这对姐妹花,两人穿着改小的戏服,正在排练《兄妹开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从黄原赶回来的金波更是忙的不可开交,他既要指挥“五音”班子,又要教金富、金强这两个夯货拉二胡。孙玉亭和金光辉吹管子,金光明拉板胡,悠扬的乐声透过窗户纸,飘荡在双水村的上空。 枣林外的空场上,早有外村的秧歌队前来探营。罐子村的伞头隔着坡就唱起了挑战的歌谣: “双水村的秧歌扭的欢,比不上罐子村的船公号子震破天!” 作为双水村的伞头,田五爷自然是不甘示弱,立刻应战道: “罐子村的号子虽然响,比不上双水村的九曲黄河灯明亮!” 双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引得围观的群众阵阵喝彩。 腊月二十的清晨,双水村还笼罩在薄雾中。叶晨和贺秀莲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走进了村口,远远就看见田家圪崂那棵老槐树上挂满了红绸子,像一团燃烧的火炬。 贺秀莲忍不住“呀”了一声,树杈上竟然蹲着几个后生,他们正在往最高处挂灯笼,因为寒冷冻得通红的脸上呵出团团白气。 “比咱柳林镇上的社火还热闹哩!” 贺秀莲的睫毛上结着霜花,笑着眼角的痣都跟着漾了起来。她娘家晋西的,秧歌讲究含蓄,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只见打鼓场上30多个汉子,光着膀子擂鼓,古铜色的背脊在晨光中油亮亮的,鼓槌落处震得树梢的积雪簌簌往下掉。 叶晨看的眼眶发热,面前这场景让他想起了现实,世界里老家东北的秧歌队,虽然浪跷和踢场子不同,但是那锣鼓点敲在心坎上的颤动是一样的。他下意识跟着《将军令》的节奏跺脚,翻毛皮鞋在雪地里踏出深深的印子。 “叶老师也会扭秧歌?”金俊武拉着板车经过,车上的高粱秆堆的跟小山似的,这个平日里表情严肃的汉子,见到叶晨嘴角竟咧到了耳后根。 “略懂一二。” 叶晨对双水村这个少有的清醒人印象非常不错,帮他扶正了歪斜的,秆子,顺手抽了根在手里转了个花,然后笑着说道: “我在贺家湾插队的时候,我们队里有个东北的知青,我闲来无事,跟他偷着学会了扭秧歌,只不过他们那边的秧歌要转手绢花。” 说着叶晨光,从兜里掏出来一块手绢,那是过生日时,贺秀莲送她的礼物,只见他手腕一抖,手绢就像活了一般在指尖飞旋。 其实叶晨是取巧了的,正儿八经的东北二人转扭秧歌的手绢并不轻,上面会镶嵌一些彩珠之类的多余物事增加重量,尤其是中间的位置里圈,外人看不到的位置会单缝一圈转的范围。 叶晨用的是顶手绢的技法,五指虚张利用离心力让手绢转了起来,,只是轻转了一圈就收了起来,因为他担心妻子送他的礼物被风给吹跑了,那样演砸了不说,还会让妻子觉得自己不稳重,心里不好受。 可即便如此,叶晨转手绢的手法,还是吸引到了旁人的目。田五爷看到后,当即收了伞头过来,虎皮帽子下的眼睛亮的骇人: “后生,露两手!” 说着,他不由分说的把手里的彩扇塞到了叶晨的手中,锣鼓班子也机灵的换了《句句双》的牌子。 叶晨也没有扭捏,彩扇“唰”地抖开,东北大秧歌的扭、稳、浪、俏在他身上融会贯通。最绝的是他即兴把陕北的跨部转肩和东北的斗腕相结合,手绢时而在扇尖飞舞,时而缠在腕间打旋。 围观的老把式们都看直了眼,田五爷拍着大腿喊道: “妙啊!这“风摆荷叶”配上“凤凰三点头”,美炸了!” 贺秀莲在人群里抿着嘴笑,冻红的脸颊像抹了胭脂。她想起了当初在贺家湾的时候,自己去知青点,给叶晨送吃的,当时他也是欢快的扭秧歌,被知青们围着里三层外三层,自家男人不管在哪里都是众人中的焦点。 听到外面的喧闹,出门观看的贺耀宗,此时整个人都看呆了。自从签到双水村,虽然村里人待他还算友善,可是却始终感觉和这里的原住民之间隔着一层。现在小女婿的融入,让他感觉自己一家也渐渐和村里人走到了一起。 贺耀宗转身回屋,用盘子装了一盘做好的麻糖,来到院外给看热闹的娃娃们吃,笑着说道: “尝尝……都尝尝……” …………………………………… 也不是所有的人家都这么喜庆,孙家窑洞里冷得能看见哈气。孙玉厚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锅一明一灭,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门外传来秧歌队排练的喧闹声,唢呐欢快的嘶鸣着,更衬得屋里死气沉沉。 “他爹,好歹备些枣儿……”孙玉厚的老伴手里攥着个空簸箕,手指在裂缝处反复摩挲,轻声说道: “万一秧歌队来转院,总不能让人抓空盘啊……” “转甚院?!” 孙玉厚突然把烟感往鞋底一磕,火星子溅到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没好气的大声呵斥道: “备?拿啥备?玉米芯子炒了当瓜子儿?还嫌咱家不够丢人现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着孙玉厚扭头撇向了西厢房,孙少安此时正扒着窗棂朝外边看,口水顺着下巴滴在糊窗的报纸上,报纸上的字迹都被洇的模糊不清。 院外传来秧歌队的锣鼓声,孩子们追逐笑闹着跑过墙根。孙少安突然用头撞窗框,嘶哑着学舌道: “转院喽……吃席喽……” 疯话混着撞墙的闷响,鲸的院子里的老母鸡扑腾着翅膀。 老伴儿哆嗦着从炕席底下摸出个小布包,倒出了七八个干瘪的红枣,说道: “这是兰香昨个从庙会捡的……娃娃偷偷攒的……” 枣子滚在炕桌上,像几滴凝固了的血块。孙玉厚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佝偻的背脊像张拉坏了的弓,咳完了他喘着粗气说道: “留给少平吧,他要下矿工作,辛苦的很,给他补补。” 因为家中拮据的揭不开锅,孙少平找到了在煤矿工作的常有林,请他帮忙问问矿里还缺不缺人?常有林知道孙家的情况,心生怜悯,于是找人问了问,把孙少平介绍到矿里,当了一名临时工。 原世界里,孙家有大哥孙少安撑着,孙少平直到八二年才去到矿上工作。现在这个进程足足提前了四年多。 因为在公社劳改的几年,所以他对重体力劳动早就适应了,最主要的是可以离开那个糟烂的家,眼不见为净。 孙玉厚两口子正说话间,门外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孙兰香顶着满头雪花进了屋,小脸冻得通红,眼睛却发亮,对着爹娘说道: “爹!娘!田五爷说我演的喜儿好,让正月十五上台!这是淑芳姐给的炸糕,我留了半块没舍得吃……” 窑洞里霎时间寂静,孙玉厚看见女儿棉袄肘部又破了个洞,露出辉煌的棉絮。老伴突然转过身去,用开裂的手掌抹着灶台,抹着那块朽木越发灰白。 孙玉后阴沉着脸,声音哑的像是砂纸一般: “退回去,咱家是缺你吃还是少你喝了?!” 孙兰香只觉得一阵委屈,眼眶顿时红了: “可是……可是田五爷说……” “说甚说?!” 孙玉厚猛地起身,手里的烟杆指向了西厢房,大声道: “你大哥疯了残了,二哥吃着阳间饭,干着阴间活,你却还想着唱戏?到底长没长心?!” 孙玉后的吼声惊的梁上的老鼠窸窣乱窜,孙兰香手里的油纸包掉在地上,金黄的炸糕滚进柴灰里。他咬着嘴唇站了一会儿,突然扭头跑进风雪里,那件破棉好在风里鼓荡的相面,残破的旗子。 夜深时,孙少平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从煤窑回来。进了家门,他看见灶台上温着的半碗糊糊和特意撒了盐花的腌菜,愣了一下,然后问道: “娘,今天……” “吃你的!” 没等孙少平说完,父亲却已经打断了他,只见孙玉厚往灶堂里添了把高粱秆,火光跳跃的照亮墙上的奖状,那是七年前孙少安当生产能手得的,如今被烟熏的只剩下个模糊的红框。 孙少平默默地喝完了糊糊,从兜里掏出了个纸包,递给爹娘然后说道: “这是矿上发的劳保手套,我用不着。” 手套手掌心的位置打着厚实的补丁,孙玉厚的老伴接过手套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补丁上洇出深色的圆。 她想起白天在代销点遇见田福堂,人家正买红纸写春联儿,养好笔搁在砚台上,墨汁黑的发亮。都是从苦难时候走过来的,当年自家男人和田福堂还一起给人扛活来着,可瞧瞧现在,人家过的是啥日子?自家过的又是啥日子? 远处传来秧歌队排练的欢呼声,隐约能听见田五爷洪亮的嗓门: “正月里来是新年……” 孙玉后突然起身,用力踹着脚炕沿,骂骂咧咧道: “丧门星!嚎甚嚎?!” 这时一只耗子从空荡荡的梁缸后面窜出来,叼走了地上那半块没人注意的炸糕…… 天刚蒙蒙亮,孙少平就踩着积雪出了门。寒风像刀子似的刮过脸颊,他把那顶破旧的棉帽往下拉了又拉,恨不能把整张脸都藏进磨得油亮的脖领里。昨夜的秧歌喧闹声似乎还在耳畔回响,更衬得此刻的村路冷清得骇人。 刚拐过金家湾的碾盘,远远就看见个穿军大衣的身影站在枣树下。那人正仰头看树枝上挂的冰溜子,呵出的白气在晨光里像团散不开的雾。孙少平下意识缩紧脖子,这个时节外村人不会大清早出现在双水村。 待走近些,孙少平猛地顿住脚步。军大衣领口露出的红围巾刺得他眼睛发疼,上次见到这样系围巾的,貌似还是几年前在田福军家蹭饭的时候,遇到的润叶姐的堂妹田晓霞……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请大家收藏:()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七章 叶晨的决断 孙少平赶忙把脑袋压的更低了,棉帽的护耳耷拉着,几乎要盖住他通红的耳朵。他刻意学着大哥孙少安,拖着瘸腿走路的姿势,在雪地里划出歪斜的痕迹,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伪装成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庄稼汉。 孙少平的手指在袖口里绞紧,指甲掐进掌心的旧茧。三年前,这双手还能写出一手漂亮的板书,如今,掌心只剩下煤灰嵌满的纹路,和手指缝里的黑漆麻乌。他甚至屏住了呼吸,生怕喝出的白气会惊动那个站在枣树下的人。 三十步开外,田晓霞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的淡淡掠过那个佝偻的背影。军大衣的毛领蹭着她的脸颊,他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仰头,晨光正好照见那个人棉袄后襟的破洞,露出灰白的棉絮,像团脏污的云。 田晓霞记得很清楚,一九七五年的秋天午后,她和孙少平第一次邂逅,两人在县ge委会院里的葡萄架下,还曾经讨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主人公保尔柯察金来着,那时的她对这个少年很有好感。 枣树枝上的冰溜子咔嚓断裂,田晓霞收回了目光,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套慢慢戴上。羊皮手套带着淡淡的樟脑味,这是母亲去年从魔都出差带回来的。她仔细抚平每根手指的褶皱,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 当孙少平那踉跄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坡梁后,田晓霞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对孙少平态度有这么大的转变,其实是基于两点原因,一是因为孙少平当年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被劳改,哪怕是堂姐田润叶主动揽过了责任,可田晓霞也不觉得孙少平就是干净无暇的。 再加上堂姐田润叶二次离婚的时候,她去到杜莉莉的宿舍看望姐姐,看着她蜷缩在宿舍的木板床上,脖颈处的淤青像腐烂的紫葡萄,还有离婚那天,堂姐把结婚照撕碎了扔进灶堂,火苗窜起来时,映得他眼泪都是红的,而这一切都是孙家人造成的,是不可原谅的! 田晓霞站在枣树下,军大衣的毛领被风吹得微微颤动。他望着孙少平离去的方向,目光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自从父亲田福军被调到黄原后,家里就冷清了许多,深刻地印证了人走茶凉的道理。母亲作为县医院的骨干,过年期间还要值班,外公又因为老年痴呆被送去养老院,整个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田晓霞轻轻叹了口气,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消散。今年春节,她特意来到大爸田福堂家过年,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知道堂姐田润叶会从市里回来。想到即将到来的团聚,她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田晓霞还记得上次全家团聚的场景,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时润叶姐和李向前还没有结婚,一家人围坐在炕桌前包饺子,母亲还特意做了她最爱吃的酸菜馅。父亲和大爸喝着西凤酒,聊着县里的工作,她和堂姐则是在院子里放鞭炮。 如今物是人非,父亲被调离原西县,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平调,但是在很多人眼里,这就是被边缘化了。 田晓霞想起父亲离家前的那个晚上,书房里的灯亮到很晚,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想必父亲当时也是迷茫的吧?母亲默默地为父亲收拾着行李,把一件件衬衫叠得板板正正。 “小霞,去了大爸家要懂事。” 父亲临走时拍了拍田晓霞的肩膀,眼神里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叮嘱道: “多陪陪你润叶姐,她……最近不容易。” 田晓霞自然清楚父亲话里的意思,润叶姐二次离婚的事情,在整个双水村、石圪节公社甚至是原西县都传的沸沸扬扬,人们说什么的都有,只是大部分都说她走到今天完全是自己作的。 田晓霞跺了跺冻僵的脚,准备往回走。雪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就像他心里那些抹不去的记忆。路过孙家破旧的窑洞时,她特意加快了脚步,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不愉快的往事都甩在身后。 村口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他们正在堆雪人,一个小男孩把一节树丫,插在雪人的脸上当鼻子。田晓霞不禁微笑起来,心情也轻松了许多。不管怎样,春节总是要过的,一家人能团聚就是最大的幸福。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红围巾,朝着大爸家的方向走去。炊烟此时已经从烟囱里袅袅升起,想必大妈,已经在开始准备年货了。今年这个年,或许能冲淡一些过往的阴霾,给这个家带来新的希望…… …………………………………… 腊月三十的下午,黄原城飘着细雪。市文化馆的苏式小楼里静悄悄的,只有值班室的烟囱冒着淡白的炊烟。田润叶抱着啼哭的婴儿,望着窗玻璃上结出的冰凌花发怔,这是他和孙少安离婚后的第一个春节,也是孩子出生后的第一个年。 “咚咚咚”,敲门声轻而急促。田润叶诧异的打开门,风雪裹着两个人影卷进来。贺秀莲穿着崭新的枣红棉袄,怀里抱着个用小棉被裹的严严实实的搪瓷罐,叶晨跟在后面,军大衣肩上落满雪花,手里拎着的网兜里露出饭盒和罕见的橘子汽水。 “你们怎么过来了?不是要在家守岁的吗?”田润叶慌忙用身子挡住门缝灌进来的冷 风,怀里的婴儿闻到食物香气,突然止住了哭泣。 贺秀莲把搪瓷罐往办公桌上一放,罐底在旧报纸上洇出个圆印子,她笑着说道: “是婆婆让我送来的,说是怕你值班吃不上热乎饺子。” 贺秀莲掀开罐盖,红烧肉炖土豆的浓香,瞬间驱散了屋里的寒意。叶晨从网兜里取出了铝制饭盒,一个个掀开盖子,然后说道: “酸菜馅儿饺子三十二个,韭菜鸡蛋的二十个,秀莲特意炸了油糕,说是让你尝尝晋西的味道。过年了,冰峰汽水抢手的不得了,我堵在供销社,好不容易才买到。” 田润叶的眼眶发热,她别过脸去哄孩子,唯恐让他们两口子看到自己落泪,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 “这么远的路……雪天滑的很……” “拖拉机顺路去拉年货,捎了我们一段。”叶晨轻描淡写地说着,却悄悄跺了跺冻僵的脚,鞋帮上的血渍明明是从二道街那边沾来的。 贺秀莲此时已经麻利的摆开碗筷,突然想到了什么,哎呀一声,从棉袄的内口袋里掏出个红布包,然后说道: “差点忘了!这是婆婆给娃赶制的虎头鞋!” 小巧的布鞋上绣着“出入平安”,鞋底还纳着北斗七星。这里面其实是包含着深刻寓意。“虎”与“福”“富”二字谐音,寓意着福气和富贵。 治愈出入平安,这是最真挚而直白的祝福和祈祷,就是希望孩子无论是出门还是入门,每一天,每一步,都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至于鞋底纳着的“北斗七星”,则是“踩煞”的升级版。鞋底纳图案也有“踩在脚下”的意思。将邪恶之物踩在脚下,使其不得翻身。北斗七星作为强大的神力象征。其“踩煞”辟邪的效果比普通图案要强大的多。 婴儿咿呀着去抓鞋上的红穗子,田润叶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的掉了下来,砸在孩子的襁褓上。她想起了在孙家过的那个年,30儿晚上只有半碗结冰碴的糊糊,孙少安还骂她“丧门星”。 “哭啥嘛,大过年的!” 贺秀莲用袖口给她擦脸,自己的声音却带着鼻音: “初二早上7点,运输站王师傅的拖拉机捎咱们回去,驾驶室里能坐三人,不怕娃挨冻。我和晨哥也是沾了你的光了,拖拉机是李向前帮着联系的。” 叶晨蹲在煤炉旁添煤块,炉火映的他侧脸发亮,他状似无意的说道: “王师傅的媳妇儿是秀莲同乡,老家也是山西的,秀莲特意叮嘱他给驾驶座铺 了羊皮褥子。对了,我和秀莲小年回去的时候,福堂叔让帮着给你带个话,说给你留着窗花还没贴,等你回去一起贴。” 窗外传来零星的鞭炮声,田润叶夹起个饺子,酸菜的清香,让他想起前两年在二爸家,一家人热闹的场景。为了驱散愁绪,她故意说道: “也不知道杜莉莉那家伙干嘛去了?神神秘秘的让我顶班,自己却没了影子。” 贺秀莲噗嗤一声笑了,和丈夫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 “我和晨哥来的路上,刚好看见武惠良骑着自行车带她走了,车把上还挂着个饭盒,杜莉莉这家伙怕是和我们一样,都是给人送年夜饭去了。” 三人笑作了一团,婴儿也跟着咯咯笑起来。临走时,叶晨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串小鞭炮,递给田润叶说道: “守岁的时候放,去去晦气。” 送走二人后,田润叶抱着孩子站在窗前。雪地里两串脚印蜿蜒向远方,很快被新的雪花覆盖,她低头看看怀里的孩子,新换上的虎头鞋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雪越下越大,将整个黄原城温柔包裹。文化馆的灯光亮到很晚,像茫茫雪夜里一颗温暖的火星,守着旧岁最后的时光,也等待着心碎最初的黎明…… 大年初二的清晨,双水村还笼罩在薄雾中。田润生踩着吱呀作响的积雪,不时朝村口张望。田晓霞裹紧军大衣,红围巾在晨风中像一面跃动的旗帜。 “来了!” 田润生突然指向远处,拖拉机“突突”的声响由远及近,车头的烟筒冒着黑烟,在苍茫的雪野里格外醒目。 到了近前,驾驶楼门打开,叶辰先跳了下来,转身小心翼翼的搀扶。抱着孩子的田润叶,贺秀莲从另一侧下来,手里面拎着大包小裹的年货。 “姐!” 田润生快步上前接过行李,目光在接触到叶晨时顿了顿。田晓霞站在原地,看着那对年轻夫妻,叶辰穿着半旧不新的军便服,却遮不住身上的书卷气;贺秀莲红扑扑的脸上带着笑,眼神明亮的像浸过山泉。 田润叶看了看自己的堂妹,笑着帮她做着介绍: “小霞,这是叶晨和贺秀莲,我在黄原的邻居,在那边多亏了他们照。对了,去年上映的电影《少年犯》知道吧?就是根据叶晨的原着小说改编的。” 那部电影田晓霞自己就看过不下一遍,这个信息她感觉到惊讶。然而更吸引她目光的却是叶晨和贺秀莲胸前别着校徽,黄原大学的红底白字格外醒目,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 己师大的校徽,声音有些发紧的问道: “你俩……都是黄原大学的?” 贺秀莲笑着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包糖炒栗子递了过去,用带着近息口音的普通话,脆生生的说道: “润叶姐常提起你,说你是县高中的才女!” 田晓霞捧着手里还带着余温的栗子,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想起去年八月收到录取通知书时,全家欢喜的放了半挂鞭炮。 去年县高中那届高考,复读的这些人里,除了顾养民考上省医学院,就数她的师大最风光,可跟面前的这对夫妻相比,啥也不是啊,这让她的心态有些崩。 “我能问一下吗?你们是哪届的?”田晓霞抱着侥幸心理,忍不住问道,没准儿这两口子是以前的工农兵学员,由公社举荐的呢? 叶晨自然听出了田晓霞的言外之意,他不在意的笑了笑,替妻子拍掉肩上的雪花,回道: “七七级,我在中文系,秀莲在教育系,没准你们俩以后还会是同行呢。” 田晓霞的瞳孔微微放大,嘴巴微张的说道: “所以你们是……第一年恢复高考就考上了?这也太厉害了吧?” 由不得田晓霞不震惊,他可是太清楚那年高考的难度了,因为各个学校都是半工半读的缘故,所以导致学生的文化基础太差,落榜的人比比皆是。 不知道有多少知青哭着重拾课本,多少应届生彻夜不眠。就拿他们县高中举例,他们那一届所有参加高考的学生,一个考上的都没有,直到复读了半年,这才费劲巴拉的考上。这夫妻俩也太厉害了吧? 贺秀莲被田晓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谦虚的说道: “我也是运气好,遇到了晨哥,参加高考前他已经整整帮我补了四年课了,我以前的水平也就是高小毕业。” 叶晨把妻子揽在怀里,轻扶着他的脊背,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说道: “光靠我补课,可达不到这个效果,也要你本人的努力。当时秀莲她白天跟着父亲酿醋劳作,晚上守在煤油灯前学习,有一次因为太疲累了,不小心把眉毛都燎了。” 田晓霞感觉自己的脸蛋就像煮熟的鸡蛋,她觉得自己胸前的师大校徽都有些烫手。 当年落榜后重新复读时,父亲特意托人从省城买参考书,母亲天天炖鸡蛋羹,给她补脑,家里的一切活都用不着自己操心,跟这夫妻俩相比,自己简直是生活在蜜罐子里。她看着二人敬佩的说道: “你们俩可真了 不起!” 在场的落榜生可不止田晓霞一位,田润生最终打破了沉默,开口道: “姐,咱们都别在这儿站着了,爸妈都在家等着呢!妈炸了你最爱吃的炸糕。” 拖拉机突突地开走了,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往村里走的路上,田晓霞落在最后。她看着贺秀莲麻利的帮着自己的小外甥换尿布,叶辰自然而然的给妻子打着下手,二人的手既能劳作,也能学习做研究。 田晓霞望着叶辰夫妻俩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寒冷的早晨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破土而出。她快步追上众人,红围巾在风中飘扬。 回家的路上,贺秀莲明显感受到丈夫的情绪有些沉重。这让她感到有些不明所以,开口问道: “晨哥,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叶晨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对着妻子回道: “没事,这是咱们读大学的第二年,我在思考咱们俩两年毕业后的工作方向。” 叶晨没对妻子说谎,只不过他也没有把话说全。现实世界里叶晨快把路遥先生的原着翻烂了,如果说里面最大的意难平,除去贺秀莲的病逝,就是田晓霞的牺牲了。 这个女孩儿是理想主义的化身,精神世界的引领者,她勇敢而纯粹。在一九八三年,也就是她从师大毕业,参加工作的第二年,作为省报的一名记者,她去抗洪第一线采访时,为了拯救一名落水儿童,她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最终孩子救上来了,她的生命却永远的定格在了二十五岁。 叶晨刚才之所以面色沉重,就是因为他在思考如何去干预田晓霞的命运轨迹。想要拯救这个像花儿一样灿烂的女孩儿,就一定要和她的事业线产生纠葛。 简单的思索了片刻,叶晨的心里有了决断,以自己的学历和长袖善舞,毕业后的分配方向去到省报任职绰绰有余。 而新闻口自己并不陌生,毕竟在《乔家的儿女》世界里,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个新闻记者,这一切都轻车熟路…… 第五十八章 摇身一变 随着春节的离去,夏天不知不觉的到来。田福军从省城回到了黄原,那时正值芒种节气前后,田野间的麦浪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他的归来在黄原这个地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只因为他摇身一变成为了行署专员。 又在半个多月前,原来的专员调往省城新岗位的消息传开后,机关里的人们便开始纷纷猜测由谁来接过重任,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样重要的人事变动自然会引起关注和讨论。 从省里传来的各种说法中,几乎囊括了黄原区所有可能的人选,甚至还有人说会从省里直接空降过来一位接任。这段时间,一些人的心情难免有些起伏不定,大家都在静静等待着结果的揭晓,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最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会是田福军。 正是因为出乎意料,所以当这个消息被证实时,引起的讨论就显得格外的热烈。短短几天内,田福军这个名字就成了大家谈论的焦点。 他的过往经历、家庭状况、工作作风,甚至是他的言行举止都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有几个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甚至出现了自称是田福军亲戚的人,甚至还有人传说着他在战争年代的故事。 在田福军正式到任前,任命通知已经先一步送达。所以他一回来立刻就感受到了这股议论的风潮。办公室刚帮他安排好住处,以杜莉莉父亲文化局杜副局长为首的一群原西县老乡就来探望。 满屋子的乡音让人倍感亲切,但场面似乎过于热闹了些。在这些老乡看来,也许新的机遇正在向他们招手。田福军全程保持着微笑,送走了这群前来道贺的老乡。接下来他打算先去看望一下地委的苗凯苗书记。 虽然自从被调到黄原来,苗凯一直都把他晾在一边,但是自己作为下属该尽到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听说他最近身体不适,正在医院里休养,田夫君处理完手头的琐事,立即动身前往地区医院。 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苗凯热情地握着田福军的手,脸上看不到丝毫的不满,欢迎他回来任职,只是心里怎么想就没人能猜得到了。田福军谦逊诚恳的说道: “我从来没有承担过这么重要的责任,也缺乏相关的经验。您经验丰富,又是老领导,希望今后您能多多指导。” 苗凯服下了几片药,仰脖喝了口水,然后说道: “我现在已经跟不上形势了,新时期需要像你这样能够打开局面的同志。最近我身体确实不大好,血压也上来了,整天头昏脑胀的,我已经向上级请了假,准备去省里的医院好好检查 一。 既然你已经到任了,地方上的工作就请你先全面负责起来。以前有些对你的工作安排可能不太妥当,还请你谅解。今后我们要团结一致,争取让黄原的工作能迎来新的局面……” 在机关混迹了这么多年,田福军深谙不能得意忘形的道理,他赶忙表示道: “苗书记您折煞我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任何情况下,个人都要服从整体安排,这是基本的原则。我刚刚到任您就要离开,这让我诚惶诚恐,我担心自己难以胜任,您看是不是先请其他同志暂时主持工作?” 苗凯做出一副疲惫的模样,摆了摆手,然后说道: “还是由你来主持工作吧,你对这里的情况也很熟悉,就放手去做吧!重要事项只要经过集体讨论决定,就不必再特意向我汇报了,我需要专心治疗一段时间……” 就在这时,护士进来为苗凯打针,田福军在和苗凯告别后起身离开。 当天晚上,另一位曾经的老领导冯世宽来到田福军的住处拜访。他们过去在原西县共事时,在工作上,曾经有过一些分歧。 有趣的是,如今他们又要在一起共事,而且位置发生了对调:以前是冯世宽领导田福军,现在是田福军领导冯世宽。世事的变化总是那么出人意料,由于过去的种种,这次的见面两人都显得有些拘谨。 田福军请冯世宽在沙发上坐下,为他斟上了一杯茶,然后主动打破了沉默: “世宽,您过去是我的老领导,现在咱们又要在一起共事了,有什么疏漏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指教。过去在原西工作时的一些不同意见,大多都是为了工作,对事不对人,还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今后的工作中难免还会有不同看法,但只要是为了工作,相信我们都能互相理解。现在我们需要团结协作,肩负着责任比以往更加重大。您在这里工作时间长,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妥当的地方,还请您及时提醒。 冯世宽的心里五味杂陈,他原本以为有苗凯给自己撑腰,田福军现在的位置是自己的。谁能想到,在沉寂了几个月之后,田福军迎来了华丽的转身。他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开口道: “过去在原西,主要的责任大都在我。我有时候比较固执,看问题不够全面,现在回想起来,你当时的很多建议都是正确的。如今,您成为了我的领导,我会尊重您的工作,也请您不要客气,我会尽力做好您的称职助手。” 两人针对今后的工作交流了很久,直到有其他人前来 拜访,冯世军这才起身告辞。在会面没开始时,他们都没有想到这次的谈话会如此顺利。社会在变,生活在变,人也在变,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包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自从回到黄原后,田福军暂时住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地委家属楼早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套住房,但却一直空锁着。他的家人暂时还住在原西县,没有搬来。妻子徐爱云的工作已经联系到了市医院,但他一直抽不出时间回去安排搬家。 说实话,和妻子徐爱云分别了将近半年,就连过年都没在一起,他十分盼望家庭的温暖,希望每天都能和家里人团聚。但是家里老老小小的一摊事,光靠妻子一个人,实在是应付不来,非得他亲自回去一趟不可。 好在这些日子里,侄女田润叶会时不时过来帮忙照料他的生活,不然他连换洗衣服都成问题。 吃惯了,家里做的饭菜,田福堂对机关食堂的伙食早已感到腻烦。田润叶就在他办公室旁边的一间小屋里,临时准备了些简单的炊具,时常用电炉子给它做些家常便饭。 有一天,田福堂回来的时候看见小屋里不止田润叶,一个人在忙活,隐约有个女孩子好像是在帮她打下手。 起初,他还以为自己的女儿田晓霞来了,走到了门口才认出来是杜正贤的女儿杜莉莉。杜莉莉是田润叶的同学和好朋友,以前在原西县时,常来家里玩,所以他是认识的。 而且自己的侄女田润叶自从和孙少安离婚后,来到黄原直接就投奔了杜莉莉,不光在她的宿舍居住,还帮她在文化馆安置了工作,这份情谊田福军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笑着问杜莉莉: “莉莉啊,听说你交了男朋友了,怎么也不带来坐坐?” 杜莉莉看了眼身旁的闺蜜,捂着嘴笑着说道: “本来要带来给田叔叔您认识的,可他爸不让。” “啊?为什么呢?”田福堂明显的愣了一下。 田润叶主动接过了话题,对着二爸解释道: “二爸,武惠良本来是想一起来看看的,但是他父亲觉得,之前他们帮我调到团地委工作,现在您又在这边任职,他们怕惠良常来往会招来闲话……” 田福军一时间语塞的竟然不知说什么好了,当时他正在黄原赋闲,给侄女田润叶调动工作,全是人家看的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在文化馆校稿太辛劳。没想到,随着自己担任这个职务,竟然让这份感情有了疏远,他有些不自然的开玩笑说道: “让你的男朋友尽管过来 玩,别管他父亲怎么说!让老武放心,我不会给他儿子什么特殊照顾的!” 杜莉莉和田润叶自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都配合着笑出了声。 因为当年和李向前离婚的事情,田润叶一直对二爸感到有些亏欠,所以和孙少安离婚的时候,哪怕是再苦再难,她都没好意思找二爸帮忙。 三人吃完晚饭,杜莉莉和田润叶要回去了。田福军单独叫住了侄女,语重心长的对她说道: “润叶,你这女子,怎么离婚后还和二爸疏远了?不用想太多,没事的时候就常带着孩子过来玩。 过几天我回趟原溪,把你二妈和小霞他们都接过来,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过年的时候都没好好聚一聚,这次争取补回来。” “好!”田润叶的心里只觉得暖暖的,在得知二爸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怪罪自己,她发自内心的开心,毕竟这是自己真正的亲人。 过了些时日,田福军处理完手头的工作,终于是抽出了一天时间,回到了原西县城搬家。他刚到家坐下不久,李登云,张有志,马国雄等以前县里的老同事就相继来访。马国雄一进门就说道: “我们还一直在招待所等您呢,连房间和饭菜都安排好了,没想到您直接回家了。” 田福军邀请大家坐下,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道: “我在这里有家,又何必在招待所准备房间饭菜呢?” 话一出口,田福军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显得有些居高临下了,他赶忙开玩笑补充道: “再说了,我好不容易回一趟原西,肯定是第一时间要先先看看我老婆呀!” 田夫君略带诙谐的话语,把大家都逗笑了,正在倒茶的徐爱云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瞪了丈夫一眼。 午饭前,县里不少曾经的老同事都过来帮忙装车。这更多的是表达一份情谊,当然也不乏个别人,在看到曾经调去黄原郁郁不得志的,田夫君现在有了新的任职,趁着这最后的机会,格外热情地张罗着搬运东西,表现出明显的讨好之意。 当田福军和妻子徐爱云与众人握手告别时,他的岳父徐国强已经带着离别故土的惆怅,默默地坐在轿车的前座上,怀里紧紧抱着他养了多年的老黑猫。 就在田福军要上车时,站在车旁的女儿田晓霞却提出了不坐小轿车,而要坐在大卡车的驾驶室里。田夫君一脑门雾水,本来小轿车的四个座位正好够他们夫妻、小霞和她外公坐,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性格独特的女儿,又在搞什么 幺蛾子?开口问道: “为什么?” 田晓霞的脸微微一红,凑到了他耳边轻声说道: “爸爸,你现在地位不同了,要注意影响。这么多人来给你送行,是出于对你的尊重,你要珍惜这份心意。你们三位大人坐小车可以,我也坐进去就显得不太合适了。明白了吗?田专员?” 田夫君被逗得莞尔一笑,他疼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小辫子,轻声道: “好吧,小家伙,那就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好好帮我们押车!” 卡车在黄土高原的公路上颠簸前行,卷起阵阵烟尘。田晓霞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追随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小轿车,心思却早已飘回了那个冬日里的双水村。 田晓霞脸上不自觉泛起了红晕,并非仅仅源于卡车内略显闷热的空气,更多的是因为脑海里浮现的那两个身影,也就是过年他新认识的两个朋友,叶晨和贺秀莲。 过年时的短暂相聚,像一幅色彩温暖,笔触细腻的油画,深刻的印在她的记忆中。他们两人之间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波澜起伏的戏剧性,有的只是在学习道路上的相互扶持,灶台,炕头的相视一笑,那种融于日常的默契与温情,像涓涓细流无声的浸润了田晓霞的心田。 她很羡慕那种“有温度”的生活,那是一种扎根于泥土、发自内心的踏实与满足,与她所熟悉的机关大院、城市生活截然不同,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魅力。 叶晨的沉稳豁达,贺秀莲的勤劳善良,以及他们二人共同构筑的那种平淡却甜蜜的氛围,让田晓霞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幸福或许并非遥不可及的宏大叙事,它就蕴藏在平凡生活的细微之处。 黄原市,地委家属楼的新家终于安置妥当。简单的乔迁宴如期举行,正如田福军所言,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亲近的人。田润叶和二妈徐爱云张罗了一桌家常菜,虽不奢华,却充满了家的味道。 杜莉莉和武惠良早早的就到了,武惠良这次前来显然放松了许多。田福军几句爽朗的笑话和真诚的态度打消了他心中大部分的顾虑。他看着田夫君与印象中父亲的那些同事,领导截然不同的做派,心中也暗自松了口气。 “田叔,爱云阿姨,恭喜乔迁。”武惠良礼貌的问好,然后送上了礼物。 徐爱云笑着招呼二人,田福军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必拘谨,开口道: “快进来坐,惠良,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田润叶此时正在一旁 帮忙摆放碗筷,看着这融洽的场面,心里也是暖融融的。就在这时,田晓霞几乎是雀跃着从门口跑进来,声音里带着难缠的兴奋: “爸,妈!叶晨哥和秀莲姐到了!” 她的话音刚落,叶晨和贺秀莲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叶晨手中提着两包自家种的干枣和核桃,贺秀莲则抱着一小坛自家酿的醋,脸上带着些许腼腆却真诚的笑容。 叶晨看着今晚这聚餐的阵容,不禁心中有些感慨。他倒是不会谄媚的去讨好,保持君子之交就足够了,只见他声音沉稳的说道: “田叔,徐医生,打扰了。听说你家今天温锅,我们过来凑个热闹,带了点乡下的土特产,还望别嫌弃。” 不得不说,在把握分寸这一块,叶晨绝对算是行家里手,他不会送什么昂贵的礼物,那样今晚的聚餐就变了味道。送些土特产表明心意就已经足够了,至少田福军看着很高兴。 只见他迎上前,丝毫没什么专员的架子,只是位慈祥和蔼的长辈,笑呵呵说道: “哎呀,说什么打扰?快请进,快请进!早就想请你们过来坐坐了,只是家里一直没收拾好。润叶来黄原的时候,多亏了你们和莉莉帮忙照应着,这份情谊我们全家人一直都记在心里。” 徐爱云也笑着接过了秀莲手里的醋坛子,开口说道: “贺家老醋在原西县现在可是知名品牌,有时候去晚了,在供销社都买不到。” 田晓霞格外热情地拉着贺秀莲的手,把她引到座位上,然后又忙着给叶晨倒水,那活跃的模样,让菜场的家人都微微有些侧目。 徐老爷子抱着猫坐在沙发角落,他从孙女儿口中得知了这对年轻夫妻到底有多励志,在同龄人中,他们绝对算得上是最优秀的那一批了。 第五十九章 化身神棍 月色如水,洒在黄原城略显空旷的街道上。晚风带着初夏的凉意,吹散了白日的些许燥热。叶晨推着自行车,贺秀莲走在他身边,两人沿着路灯投下的光晕,慢悠悠的朝着城内家的方向走去,方才田家热闹温馨的宴席氛围似乎还萦绕在身边。 沉默的走过了一段路,贺秀莲突然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犹豫和笃定: “晨哥,我看田晓霞那女子……貌似对你很有好感。” 叶晨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侧头看向妻子。月光下,贺秀莲的脸庞轮廓如何,眼神却格外清亮,带着一种纯粹的观察和结论,而非尖锐的指责。他不由得笑了出来,不是嘲笑,而是带着几分惊奇和……愉悦? 二人结婚的这些年,贺秀莲一直是那个默默付出、坚韧包容的伴侣,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性格底色,和原世界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鲜少直接表达这类细腻的情感波动。 这突如其来、略带醋意的小小试探,非但没有让叶晨感到不悦,反而觉得自己的妻子更加真实、鲜活,他的情感世界,因为这小小的“在意”而显得愈发丰满可爱。 叶晨深知,在原世界的命运轨迹里,那个叫孙少安的男人,或许就是因为忽略了妻子内心深处类似的不安和疙瘩,让二人之间的矛盾和隔阂悄然滋生。 但是他却绝不会那样,他停下了脚步,也示意身旁的妻子贺秀莲停下,然后将自行车支好,双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 叶辰的声音温和而认真,带着笑意轻声说道: “秀莲,我还是头一回听你这么说。咋了,心里埋上小疙瘩了?” 贺秀莲被丈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了头,声音却更小了: “也没……就是觉得,田晓霞她看你的眼神,亮的很,话也比你跟别人多些……我自己一个人瞎想的,晨哥你别在意。” “我在意。” 叶晨肯定的回复道,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肩头,然后柔声说道: “你心里想的我都在意,不过关于这件事,你得听我跟你说道说道。” 叶春目光坦诚的看着贺秀莲的眼睛,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继续说道: “首先,我得说我媳妇儿眼光真毒,这都让你看出来了。田晓霞同志她和咱们一样,都是读过大学的知识分子,不同的是,她的家庭注定了她见过的世面,要比咱们多,而且想法也多。 她对我的那点“好感”,与其说是对我这个人有啥 想法,倒不如说是对他自己没见过的一种生活、一种想法而感到好奇。 秀莲你可以仔细想想,她生在那样的干部家庭,从小锦衣玉食,身边接触到的又都是城里人、文化人。而我们这种从贺家湾那样的小地方考到黄原大学,身世不如她,但却比她优异的人,自然而然的会让她感到诧异,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我们虽然来自农村,但是却能跟她聊政策,聊未来,甚至聊一些她这辈子可能都没细想过的道理,她自然会觉得新鲜。只不过这种好奇和欣赏和男女之情,和没有半点关系。” 贺秀莲抬起了头,眼神里的疑虑散去了一些,认真的琢磨着丈夫说过的话。叶辰继续说着,语气却更加的郑重: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秀莲,我之所以愿意跟他多说几句,甚至应下福军叔的邀约,去到他们家吃饭,心里确实存了点别的念头,但绝不是你想的那种。 有些话只能咱们两口子关起门来说说,我对给人相面有些研究,而且通过和田润叶的交流,偶尔也听说过一些关于田晓霞的事情,这个女娃子是早幺的命,很可能过不去三岁这个坎儿。 田晓霞的心思重,理想高,身上又有一股子不顾一切的冲劲儿,在外人看来也许这是好事,是成功的基础,可是在我看来,未来他会因为他的性格遇到很大的危险,甚至会因此而丧命。” 哪怕贺秀莲已经考上了大学,身上带着一种儒雅的学生气,可是从小生活的环境,注定了她对民间的那些玄玄乎乎的东西深信不疑,听到叶晨这么说,她不由瞪大了双眼,说道: “晨哥,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 叶晨的神情凝重,目光望向远处黑黢黢的山峦轮廓,叹了口气,声音更低沉了一些: “我又怎么会拿生死这样的大事来开玩笑?随意的诅咒别人去死,这有多缺德,难道我不清楚吗? 我之所以和田晓霞多交流了几句,就是想着能够通过交谈,多多少少影响一下她的性格,让她以后遇到事情能够更谨慎一些,多想一步,或许这样就能够避开未知的灾祸。 就好像咱们在路边看到了个坑,明明预感有人可能会不小心掉下去,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吧?尽一点人事,听天命而已,这便是我接触她的全部心思。 至于别的,我和她之间绝无可能,我有你,有咱们这个家心里早就已经满满当当的,哪还装得下别人?秀莲,你信不信得过我?” 贺秀莲看着丈夫那坦诚无比的眼神,听着她条理分明, 甚至带着一丝沉重的解释,心里头那点刚刚冒头的小酸涩,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羞愧和满满的感动。她知道自己想差了,也更明白丈夫那份不为人知的良苦用心。 贺秀莲反手握住了叶晨的手,语气肯定的说道: “我信你!我咋能不信你?是我想多了,我就是看着她那么漂亮,又有文化,和你又说的来,我就……” “傻婆姨!” 叶晨爱怜的捏了捏贺秀莲的鼻子,柔声说道: “她再漂亮,再有文化,那也是她的人生。我叶晨的人生里,最好的婆姨就在我眼前,陪我吃苦,陪我奋斗,心里装着的全是我跟我这个家,这就已经足够了,比啥都强,啥也比不了我心中这份重中之重的感情。” 贺秀莲的脸一下子红了,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甜。她轻轻捶了一下叶晨的胸口,催促道: “净会说些好听的,快走吧,大姐在家帮着照顾星宇呢,别让他们等急了。” “诶,回家!”叶辰笑着应道,重新扶起了自行车。 夫妻俩再次并肩而行,身影在月光下拉的很长。方才那短暂的对话,像一阵清风,吹散了空气中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阴霾,让两个人的心贴的更近了。 贺秀莲心里那点小小的醋意早已化为对丈夫更深的理解和信任,而叶晨也再一次确认,维护好这个温暖的小家,才是他穿越此生更重要,更不容有失的使命。 至于田晓霞,她只能希望自己这只意外煽动翅膀的蝴蝶,真的能给她带来一丝好的改变吧…… …………………………………… 毕业后去省报工作的机会,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叶晨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但他心里很清楚,仅靠自己过去的作品《少年犯》带来的声誉,想在毕业分配这种关乎人生命运的大事上,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分量还远远不够。他需要另一部更具分量,更能体现其写作的深厚功底和深刻思想的作品,作为自己最坚实的敲门砖。 夜深人静,卧室的写字台,叶晨铺开稿纸,目光沉静而坚定。他的笔尖这一次将要探向在当下这个世界里,那片生养他的、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挖掘其下更为深沉磅礴的力量。 这一次,他选择的作品是《白鹿原》,这部在后世震动文坛,描绘了渭河平原五十年变迁的雄奇史诗。它不仅仅是一个故事,更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关于土地、宗族、人性、革命与坚守的深刻寓言。 这一次 叶晨的创作过程要远比当初的《少年犯》更为艰辛。叶晨调动了所有的记忆和感悟,那些从身边人听来的关于黄土高原上的爱恨情仇、祠堂里的规矩方圆、乱世中的挣扎与坚守,都化作了叶晨笔下鲜活的人物。 白嘉轩的腰杆与仁义、鹿子霖的精明与算计、田小娥的悲情与反抗、朱先生的睿智与超然……叶晨力求在保留原作精髓的同时,更多的融入自己对于陕北风土人情更为直观和年轻的理解,文字粗粝又充满生命力,带着黄土的颗粒感和信天游的苍凉味。 妻子贺秀莲自然是这部手稿的第一位读者,就像当初的《少年犯》那样。随着稿纸一页页增高,贺秀莲眉毛却越蹙越紧,她为丈夫的才华和比例感到骄傲,但是脸上更多的却是难以言说的担忧。 这本书写的太好了,好的让她感到害怕。里面那些赤裸裸的欲望描写,对宗法制度残酷性的揭露,对历史变革中复杂的人性刻画,尤其是田小娥这个角色的命运及其象征意义……简直太大胆,也太骇人了! “晨哥!” 这一晚,贺秀莲终于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稿纸,声音里带着一丝颤音说道: “这书……写的是真真好,看得人心里头沉甸甸的。但是这里面的东西,会不会太……太犯忌讳了?我听着现在外面的风声,有些话咱可不能乱说,这要是发出去了,我怕……” 贺秀莲不敢再说下去了,眼里满是忧虑。他不怕过苦日子,但是他怕自己的丈夫因为这支笔而惹上麻烦。 叶晨放下了手中的笔,握住了妻子渐渐保养回来的手。他理解妻子的担心,当下,这个时代的文艺作品批评尺度确实难以把握。他温和的笑了笑,然后说道: “秀莲,别怕。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本书写的不是歌功颂德,他写的是真实的人,真实的历史,真实的高原。真话有时候可能刺耳,但是它的力量就在于此。 不过你说的对,好作品也需要被人看懂,需要被认可。我们不能傻乎乎的直接拿出去,我已经想好了,这部作品的稿子需要先请两位贵人帮着看看。” “谁?”贺秀莲急忙问道。 叶辰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呷了一口茶水,然后开口道: “一个是钟主编钟望阳同志,他是当初发掘我的伯乐,有眼光,有魄力,也爱护年轻人。至于另一位则是巴金巴老,巴老不仅是文坛巨擘,更是一位敢于说真话,有担当的长者。他们二位若能认可这部作品,替它说几句话,那分量可就完全不一样。” 叶晨深知在这个重视师诚和权威的年代,由钟望阳这样的资深编辑先行审阅肯定,在由德高望重的巴金先生进行推介或者作序。那无疑将为《白鹿原》这把可能引发争议的“利剑”配上一副最具说服力的“剑鞘”。 二人的背书,不仅能提升作品的文学地位,更能为其抵挡许多不必要的非议和风险,成为它顺利面世,并得到公正评价的最强保障。 很快,厚厚的《白鹿原》手稿就被精心包裹,附上叶晨诚恳的求教信,一份寄往《魔都文艺》编辑部钟望阳主编处,另一份则通过可靠渠道设法转呈给巴金先生。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焦灼的,叶辰一边继续润色手稿,一边正常进行着学业和生活,但是心中却不免牵挂着作品远行的命运。终于在近一个月后,回信相继而至。 叶晨不知道的是他的这部作品在《魔都文艺》编辑部内引发了巨大的争议。钟望阳收到手稿后,几乎是一口气读完的。作为资深编辑,他的艺术嗅觉极其敏锐,立刻意识到,这是一部非同寻常的、可能石破天惊的作品。 其宏大的叙事、深邃的历史感、复杂立体的人物、以及毫不避讳的笔触,都让他感到震撼。他兴奋不已,认为这将是叶晨继《少年犯》之后,真正迈向成熟和伟大的标志性作品,也是《魔都文艺》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 然而,当他在编辑部小范围征求意见,准备启动连载时,争议果然如期而至。编辑部的会议上争议异常激烈,一位老编辑推着眼镜,语气严肃的说道: “望阳同志,这部《白鹿原》文学价值确实很高,这我承认。但是里面的内容是不是太灰暗?对于封建宗法的描写是不是过于自然主义?尤其是田小娥这个人物,她的行为及其命运,会不会被解读为一种影射?我们需要考虑社会影响啊!” 另一位中年编辑也附和道:“是啊,主编,叶晨同志还年轻,笔锋太露,有些地方是不是可以删改一下?比如那些涉及情欲的描写,还有结尾对黑娃这个人物某些复杂性的呈现,是不是缓和一些更稳妥?现在文艺界风向虽然比前些年宽松,但是底线还在啊。” 与反对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的自然是支持的声音: “我不这么看!这部作品的力量恰恰在于它的真实和深刻!它写的是人性,是历史,不是简单的歌功颂德。那份土地的厚重感,命运的苍凉感,是多少年没见过的优秀之作了?我们应该支持这种探索!” “探索也要在允许的框架内!万一引发批判,杂志社和作者 都承担不起!” 钟望阳沉吟良久,他深知反对者的顾虑并非全无道理,但他内心更倾向于保护这部作品的完整性和冲击力。他最后开口道: “同志们的意见我都听到了,这部作品确实存在争议,但是它的文学价值和思想深度是毋庸置疑的。这样一部重要的作品我们不能轻易做决定,更不能轻易让它被修改的面目全非。 我认为我们需要请教更有分量、更有远见的意见。我会亲自带着手稿和大家的建议,去拜访巴金同志。听听巴老的看法,他的意见将是我们最终决策的重要依据。” 钟望阳带着《白鹿原》的手稿和编辑部的争议,来到了巴金先生的家中。 巴老已经提前看完了手稿。他请钟望阳坐下,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了主题。 “望阳,叶晨同志的这部《白鹿原》,我看了。”巴老的声音平和却有力,“很好。是一部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的好作品。” 钟望阳心中一喜,但还是将编辑部的争议和担忧如实相告。 巴老静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等钟望阳说完,他缓缓开口: “争议,是必然的。真正的文学,往往伴随着争议。因为它要触碰真实,而真实往往是复杂的,不像口号那么简单分明。” “有人说它灰暗?我看不是灰暗,是深刻。它写出了我们民族根性里的东西,写出了大时代变迁下个体的挣扎与坚守。” “白嘉轩的腰杆,鹿子霖的算计,田小娥的悲剧,朱先生的超然……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符号。文学不写人,写什么?” “有人说情欲描写过分?食色性也。关键在于是否必须,是否服务于人物和主题。我看叶晨同志处理得很有分寸,那是人物命运的一部分,是生命力的体现,也是悲剧性的衬托,并非哗众取宠。”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 第六十章 名声大噪 巴金巴老目光炯炯的望着钟望阳,语气深沉的说道: “至于历史背景和某些描写,我们不能要求作家回避历史的复杂性,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过程中有激流也有泥沙。 文学的责任是反思,是记录,让人们更加深刻的理解来路,从而坚定的走向未来。遮遮掩掩不是现实主义的态度。 望阳,我们是办杂志的,杂志的作用是什么?是发现好作品,扶持好作家,引导好风气!如果因为怕争议,就扼杀一部有可能成为经典的作品,那是我们的失职! 叶晨还年轻,但是他展现出了才华和胆识,值得我们保护和支持。我的意见是,《魔都文艺》应当全文连载这部《白鹿原》。如果外界有什么不同的声音,我可以说几句话。” 得到了巴老的明确支持和极具分量的肯定,钟望阳心中所有的疑虑和压力,顿时烟消云散。他回到编辑部,再次召开会议,郑重传达了巴金先生的意见。 巴老的威望和清晰透彻的分析,让之前的反对意见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平息。即使仍有少数人保留看法,也无法再提出强有力的反对。 钟望阳望着在座的诸位编辑,当场拍板道: “立刻安排排版!《白鹿原》作为重磅作品,下期开始连载!同时,我会将巴老的意见和我们的决定,写信告知叶晨同志!” 叶晨这边先后接到了钟望阳主编和巴金巴老的信件,钟主编的信是先到的,字里行间难掩激动: “叶晨同志:大作《白鹿原》已拜读,心神震撼,连日不能平复!此作品气势宏大,意蕴深沉,实乃近年来罕见之佳作! 其于历史长卷中刻画人物之复杂、文化之厚重,令人拍案叫绝。虽有部分描写或引争议,然其艺术真实与历史真实浑然一体,价值不容置疑。 我刊有意重磅连载,然如此巨作需慎之又慎,我已转呈巴老,力荐此作,望能得其指点……” 几天后,一封来自魔都、署名巴金的信,送到了叶晨手中。前来送信的邮递员眼神都是诧异的,毕竟巴老的名气实在太大了,但凡是稍微有点文化的没有不知道他的,他怎么都想不通,这么一位文坛巨匠,为何会给一个上大学的年轻人寄信? 叶晨心中也是难掩激动,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拆开了信,把老的字迹清癯有力: “叶晨通知:惠寄大作《白鹿原》收悉,读罢深为感动。你以年轻之笔,勾勒高原沧桑,探寻民族心史,勇气可嘉,功力深厚。 作品 中所蕴含之悲悯情怀与历史反思,尤为可贵。文学需直面人生,需有担当。此作虽有挑战,然其价值正在于此,望勿为俗议所扰,精心修改完善,如需,可代为作序推荐。” 读罢这两封信,叶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中的巨石落地,一股热流涌遍全身,他转身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一旁焦急等待的贺秀莲。 秀莲仔细的看着,经过在叶晨身边这么多年的耳目渲染,她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女子。只见她眼眶渐渐湿润了,抬起头望着丈夫,担忧终于化作了无比的骄傲和安心: “晨哥,太好了!巴老和钟主编都这么看重,这下没问题了!” 叶晨用力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桌上那部厚厚的手稿。他知道,通往省报、通往未来理想的道路,因为这部《白鹿原》以及两位贵人的鼎力支持,已经扑救了最为坚实的一块基石。 前方的风雨或许仍在,但他手中已经有了一把锋利的犁铧,足以破开冻土,耕耘出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 …………………………………… 一九七九年九月,《白鹿原》如同一声炸雷,轰响在《魔都文艺》的版面上,其引发的回响远超叶晨之前的作品《少年犯》。 这部作品以其史诗般的宏大格局、对黄土高原深沉命运的挖掘、以及对复杂人性毫不避讳的刻画,瞬间攫住了全国读者的心。 人们争相传阅,讨论着白嘉轩的腰杆与仁义,唏嘘着田小娥的悲情与反抗,品味着朱先生的睿智与超然,更被那片土地上五十年波澜壮阔的历史变迁所深深震撼。 叶晨的名字,再一次的被推至风口浪尖,“伤痕文学奠基人”的光环之上,更被加上了“深刻的历史书写者”、“卓越的叙事者”等更为厚重的头衔。 无数的读者来信雪片般飞向杂志社和叶晨所在的大学,赞美之词溢于言表,人们惊叹于这位年轻作家笔下的老辣与深沉。 然而正如钟望阳和巴老所预测的那样,巨大的赞誉必然伴随着尖锐的争议,文坛这片江湖,从不乏眼红与论争。 首先发难的,是一些秉持传统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的评论家和老作家。他们在权威的文学评论刊物上撰文,措辞严厉: “《白鹿原》无疑展现了作者叶晨同志惊人的叙事野心和笔力,然而其创作方向存在着严重偏差! 作品过于沉溺于封建宗法社会的阴暗面描写,大量自然主义的情欲刻画(尤其是田小娥相关情节)是否必要?这是否是一种“暴露文学”的沉 渣泛起,在迎合某种低级趣味?” “小说对历史进程的描写过于灰暗和混乱,未能清晰体现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和进步性。对于格命队伍内部的某些复杂现象(如黑娃等人的命运轨迹),其描写是否客观?是否带有某种消极的、虚无主义倾向?” “作品试图构建一个宏大的寓言,但其核心思想模糊不清,充满了宿命论的悲观色彩。白嘉轩所坚守的“仁义”是封建社会的精华还是糟粕?作者对此的暧昧态度,值得高度警惕!”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紧接着,一些与“伤痕文学”本就相左,或自觉被叶晨这位后起之秀锋芒所掩盖的文人,也趁机开始推波助澜: “一部《少年犯》或许是时代的偶然,但是《白鹿原》暴露出了作者创作思想的深层问题:即对民族苦难和历史阴暗面的过度痴迷,缺乏昂扬向上的乐观主义精神,我们的文学是否需要如此沉重?” “年仅二十余岁的青年学生,如何写出如此“老于世故”,洞察人性之恶的作品?其生活经验是否足以支撑如此宏大的题材?这背后是否存在哗众取宠的投机心理?” 这些批评文章引经据典,上纲上线,带着一股“老前辈”教训“不知天高地厚后生”的优越感,试图从政治导向、道德伦理、甚至作者资格上对《白鹿原》及其作者进行解构和否定。 这场由专业评论界引发的争议,迅速蔓延至更广泛的公众领域。报纸的文艺副刊、大学的文学社团、乃至工厂机关的读书小组,都分裂成支持和反对的两派,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支持者们在据理力争: “批评者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白鹿原》写的不是阴暗,是真实!是扎根于土地的、带着血泪的真实!田小娥的悲剧是对词人礼教最有力的控诉!” “那些情欲描写并非噱头,它们是人物命运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生命力的奔涌与毁灭,具有强烈的美学力量和悲剧冲击力!” “说思想灰暗?恰恰相反!正是白嘉轩等人在动荡年代近乎固执的坚守中,在苍凉悲怑的命运底色上,我们反而看到了民族生生不息的韧性!这难道不是一种更深沉的希望?” “作者年轻怎么了?他的年轻恰恰证明其才华横溢!难道写历史就必须是七老八十?想象力、洞察力和对资料的消化能力才是关键!” 这场轰轰烈烈的大论战使得《白鹿原》的热度持续飙升,《魔都文艺》因此而销量猛增,洛阳纸贵。人们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下一期的连载,想亲自评判这场争论 的焦点。 许多原本对文学不大感兴趣的人,也因为这场巨大的社会争议而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纷纷找来刊物进行阅读。 就在争论趋于白热化,甚至隐隐有超出文学范畴的迹象时,真正的定音锤终于落下。 巴金先生再一次的站了出来,他没有直接参与争论,而是在一篇回顾自己文学生涯,探讨文学责任与勇气的文章中,高度肯定了小说《白鹿原》的价值。他写道: “…最近读到的《白鹿原》,让我看到了年轻一代作家直面历史的勇气和深邃的思考。 文学要讲真话,要挖掘人性和历史的复杂性。遮遮掩掩、歌功颂德易,深刻反思、秉笔直书难。我们需要这样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的作品,保护这样的创作探索,就是保护文学的未来!” 紧接着,《人民文学》杂志转载了《白鹿原》的部分精彩章节,并配发了资深评论家的长篇评论文章,从文学史和美学价值的高度,肯定了这部作品,认为它“开创了新时期文学历史叙事的新高度”,“是现实主义深化的重要收获”。 这一系列举动信号意义极强,最高文学权威的肯定瞬间压倒了那些杂音和非议。虽然批评之声并未完全消失,但是他们再也无法构成主力,反而成了衬托作品影响力的背景音。 经此一役,《白鹿原》及其作者叶晨,非但没有被争议击倒,反而真正意义上“大火特火”,奠定了其在文坛难以撼动的地位。 这部作品被视为改开初期文学解放浪潮中最具代表性的硕果之一。经过一段时间的连载,单行本的出版事宜被提上日程,多家出版社争相洽谈。 面对誉满天下与谤满天下的两极境遇,叶晨却表现出超出年龄的冷静与定力。他没有急于发表言论反驳批评,也没有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他感谢了钟望阳主编的坚持和巴金先生的爱护,然后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学业上了。 叶晨心里很清楚,这场争议的风波,恰恰证明了《白鹿原》的价值和力量。 而手中这两部沉甸甸的作品,尤其是历经风雨却愈加璀璨的《白鹿原》,已经成为他未来道路上最坚挺的通行证。省报的大门已然为他敞开一条更宽的缝隙,下一步是如何走得更稳更远…… 秋日的黄原大学,梧桐叶已经染上了淡淡的金黄。叶晨正和贺秀莲从图书馆出来,打算去食堂吃饭,却见田润叶急匆匆的跑来,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见到叶晨后,田润叶喘了口气,脸上带着兴奋与热切,说道: “叶晨,可找到你了!快,跟我去市里一趟!” “润叶,你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叶晨对于田润叶的突然造访感到有些诧异,贺秀莲也关切的看着她。 “好事儿,是天大的好事儿!” 田润叶缓过气来,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兴奋,说道: “省作协的主席,黑白老先生来黄原了!他特意托我二爸找你,说是想见见你这位写出了《白鹿原》的年轻人!” “黑白老先生?” 叶晨的心中一震,这位文坛泰斗的名字,他太熟悉了。在现实世界里,这位老先生映射的正是以《创业史》等作品深刻反映农村变革的文学巨匠柳青,其作品的现实主义精神和史诗追求,与《白鹿原》有着内在的精神共鸣。 老先生的作品《太阳正当头》(映射《创业史》)所描绘的合作化运动时期,恰恰紧邻着《白鹿原》故事结束后的历史阶段,这种时间线上的衔接,使得两者的对话更具意义。 “黑老要见我?”叶晨迅速镇定下来,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信号,也是极高的荣誉。 “对!现在就在我二爸的办公室呢!杜叔叔也在车,还在外面等着呢!”田润叶催促道。 叶晨看向了妻子,贺秀莲虽然不太清楚黑白老先生的具体分量,但是看田润叶和叶晨的反应,也知道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她笑着说道: “晨哥,你快去!别让老先生等久了。” 田福军的办公室朴素而整洁,叶晨跟着田润叶进去时,看到沙发上坐着几位长者。主位上是一位清瘦矍铄的老人,戴着眼镜,穿着朴素的中山装,目光温和却极具穿透力,正是黑白老先生。 他身旁坐着的是面带笑容的田福军,以及另一位气质儒雅、分管黄原文教工作的副职领导杜正贤,田润叶安静地站到了二爸的身后,田福军笑着给众人做了介绍。 叶琛连忙走上前,恭敬的对着黑白老先生问候道: “黑白老先生,您好!田主任好,杜主任好,我是叶晨。” 黑白老先生微笑着上下打量叶晨,眼神中流露出赞赏和些许惊讶: “哦?你就是叶晨?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啊!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快坐,快坐!” 叶辰依言在旁边的沙发坐下,姿态谦逊却不卑不亢。黑白老先生开门见山,语气中带着浓厚的兴趣,说道: “你的《白鹿原》我看了,福军同志推荐给我,我一口气读完,感慨良多 啊!写的好,有胆识,有气魄!” 面对老前辈的夸赞,叶晨表现的很谦逊,诚恳的说道: “老先生,您过奖了,我还有很多不足,需要学习。” “不必过谦!” 黑白老先生摆了摆手,对着叶晨继续说道: “文学创作贵在真诚,贵在深刻。你的《白鹿原》写的是黄土高原的根脉,写的是我们民族过去几十年的艰难曲折。 里面的人物白嘉轩,鹿子霖,朱先生,田小娥……都是活生生的,像是在那原上真实存在过的。你写的那个时代紧挨着我当年写《太阳正当头》时,经历和思考的那个阶段啊。” 话题由此打开。黑白老先生显然对《白鹿原》触及的历史深度和叶晨的创作意图极为关注。他并没有一味赞扬,而是如同一位循循善诱的师长,与叶晨深入地探讨起来。 “你笔下白鹿原上宗法社会的瓦解,那种缓慢却无可挽回的进程,刻画得非常有力。你如何看待这种传统秩序在新时代冲击下的命运?”老先生问道。 叶晨略一思索,按照自己的想法回答道: “回老先生,我认为任何一种延续千年的秩序,其瓦解过程必然是复杂和痛苦的。 它内部有糟粕,需要被涤荡,比如对个体尤其是女性的压迫;但也有些许精华,比如对土地的敬畏、对承诺的坚守(如白嘉轩),会在冲击中飘零甚至被误伤。 文学或许无法给出答案,但应该记录这种复杂性和过程中人的处境。” 黑白老先生听得频频点头,赞许的回道: “说得不错。记录复杂性,尤其是人的处境,这是文学的根本之一。你写的田小娥这个人物,争议很大,但我觉得你写得很有勇气。她不仅仅是反抗,更是一种被压抑生命的扭曲绽放,其悲剧性正在于此。”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 第六十一章 心理医生叶晨开课 叶晨和黑老的谈话还在继续,从人物塑造谈到术式结构,从历史细节的真实性谈到文学想象的边界。黑白老先生对闪土风土的熟悉程度令叶晨惊叹,而叶晨某些超越时代的视角和深刻见解,也让老先生不时露出深思和激赏的神色。 田福军和杜正贤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偶尔插话也是引导和补充背景。田福军看着面前这一老一少相谈甚欢,眼中满是欣慰。 杜正贤则对叶晨的表现暗自点头,这个年轻人不仅有才华,而且沉稳有度,思路清晰,确实是可造之材。 田润叶看着叶晨在文坛泰斗面前从容不迫、对答如流的样子,眼中不禁流露出了钦佩的光芒。 谈话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最后,黑白老先生欣慰的拍了拍叶晨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叶晨啊,很高兴能看到我们陕省又出了你这样一位有出息的青年作家。 《白鹿原》是一部重要的作品,它的出现是好事。可能会有些不同的声音,但是不要怕好的作品经得起讨论和时间的考验。 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我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这份对土地的深情、对历史的敬畏、对文学的真诚,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作协方面,我们会关注和支持你的。” 黑白老先生的这番话,无异于来自陕省文坛最高层的政治认可和背书,其意义非凡。 叶晨起身,再次向黑白老先生深深的鞠了一躬,致谢道: “谢谢老先生的教诲和鼓励!我一定牢记您的嘱托,继续努力,踏踏实实的写作,老老实实的做人。” 离开田福军的办公室时,秋日的阳光正好。叶晨望着窗外的景象,心情也意外的不错。 他深知这次与黑白老先生的会面,不仅是对《白鹿原》的极大肯定,更为他即将面临的毕业分配和省报的工作,铺平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段道路。他的脚下道路已然畅通,而远方文学的征途,正等待着他去开拓…… …………………………………… 作为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可谓是最卷的一批了。虽然内卷这个词没被发明出来,可是这群学子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践行着这个事实。 叶晨和贺秀莲的大学生活步入了大三,学业压力陡然增大。如同黄原秋季骤然降温的天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课程更深、更专,论文和阅读任务堆积如山。为了全力以赴,叶晨和贺秀莲忍痛将宝贝儿子小星宇送到了城里的爷爷奶奶家暂为照料。 往日里充满孩子嬉笑声的小家,如今只剩下伏案疾书的两人,生活轨迹简化到了极致:课堂、食堂、图书馆、家,四点一线,周而复始。 对于叶晨而言,这种强度的课程虽忙,却远未达到难以应付的程度。他脑海中储存的来自后世多个学科领域的知识体系,远超这个时代大学课程所能涵盖的深度和广度。 他更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考古学家,在小心翼翼的挖掘和匹配这个时代的知识点游刃有余,甚至还能抽出时间继续思考自己的创作和即将到来的省报的实习工作。 但妻子贺秀莲不同,她是这里的原住民,可不是什么“挂B”。她是一个真正凭借惊人毅力和对知识的渴望,从贺家湾那片黄土地里一步步挣扎出来的优秀学生。 贺秀莲的基础相对薄弱,尤其是外语和一些理论性极强的课程,学起来异常的吃力。她所有的成绩都是靠比别人多花数倍的时间,耗费更多的心血换来的。 进入到大三,贺秀莲明显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厚厚的原著,读不完复杂的理论理解不透,论文构思迟迟没有头绪……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 她每天睡得越来越晚,起的越来越早,眉头总是紧锁着,吃饭时都常常拿着笔记本墨迹,原本红润的脸颊也渐渐失去了光彩,透着一股疲惫的苍白。 叶晨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深知贺秀莲的倔强和好强,直接让她放松或者放弃是绝无可能的。作为一个拥有自身心理医生经验的丈夫,他开始了细致入微的“对症下药”。 第一步要做的,是对贺秀莲精准减压而非盲目的鼓励。叶晨没有空泛的说“别急,慢慢来”或者“你已经很好了”,这样只会让贺秀莲觉得丈夫不理解她的困境。 他先是仔细的观察发现,贺秀莲的焦虑核心在于几门主干课程和一篇重要的学年论文。于是在某个深夜,当贺秀莲对着一堆外语文献几乎要崩溃时,叶晨坐在了妻子身边,拿过那本文献,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说道: “秀莲,这篇东西的重点其实是第三章和第五章的案例分析,前面的理论综述,你看这篇中文的综述文章,打个底就好,我已经帮你找出来了。” 说着,叶晨光,变魔术似的从自己书堆里抽出一本杂志,指给妻子看,然后继续道: “你看这篇文章,把核心观点提炼的很清楚,能省你一半时间。至于这些专业术语,你死记硬背,效率低,我帮你做了卡片,放在桌上,每天吃饭前后看两眼混个眼熟就行。结合案例看,就容易懂了。” 叶晨要做的不是替妻子学习,而是帮她找到最高效的学习路径,剔除无效努力,这个举措直接减轻了妻子的任务量。 至于第二步则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疏导,叶晨坚持每天清晨拉着妻子去操场跑步半小时。一开始,贺秀莲不情愿觉得是在浪费时间,有这个时间她都能背好几个单词。 但是几次下来之后,贺秀莲发现,运动后虽然身体疲惫,但是大脑确实更加清醒,学习效率反而提高了,于是这成了他们夫妻俩雷打不动的习惯。 叶辰还会在妻子焦灼到极点时,强行把她从书本里拉出来,泡上一杯热茶,或者只是搂着她的肩膀,陪她在校园里安静的走一走。 聊一些轻松的话题,比如小星宇在爷爷奶奶家的趣事,或者是老丈人和大姐在双水村最近的来信,短暂的放空是为了更好的重新投入。 叶晨时刻关注着妻子的心理状态,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此时的妻子和那些面临高考的学子没什么区别,都处在和自己较劲的时刻。 随着时间的推移,叶晨发现贺秀莲陷入了一种“全面自我否定”的情绪,因为几门课的困难,否定了自己所有的能力,这让他感到如临大敌。 叶晨特意找机会和妻子讨论他擅长的领域,比如贺秀莲对当代文学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分析,往往有极其敏锐和独特的视角,这都源于她自身的生活体验。 “秀莲,你上次说的关于《青春之歌》里林道静的那个看法,真的是太精彩!我们老师今天课上还引用了类似的观点,但我觉得都没你说的透彻。你这篇论文完全可以从这个优势点深入下去,肯定能写好。” 叶晨不断地肯定妻子的长处,帮她将有限的精力聚焦于能做出成绩的地方,从而建立正向激励,抵消挫败感带来的沮丧。 说贺秀莲经历的这些,叶晨作为曾经的学子,全都一个不少的经历过,他太清楚,这时候学生的脆弱和敏感了,所以他不停的排解妻子的苦恼和愁绪,让她有一个健康的心态,眼瞅着临门一脚了,十八拜都拜了,肯定不能倒在这最后一哆嗦上。 为了缓解妻子的疲惫,叶晨默默承担了更多的家务。每天早早起来去买好早饭,保证营养。图书馆占座、整理笔记资料、甚至帮她誊写修改论文草稿…… 他尽可能的在琐事上为妻子节省每一分钟,让贺秀莲能将宝贵的时间和精力集中于最核心的学习难题上。 夜深人静时,当贺秀莲终于支撑不住伏案睡去。叶晨会轻轻为她披上衣服,关掉台灯,看着他即使睡梦中仍微蹙的眉头,心疼的叹息。 他知道这是妻子贺秀莲必须经历的淬炼,他能做的就是成为她最稳固的支撑,陪妻子一起度过这段艰难的爬坡期。 在叶晨的精心呵护和引导下,贺秀莲虽然依旧忙碌辛苦,但那种濒临崩溃的焦灼感渐渐得到了控制。她开始学会更科学的分配时间,更坦然的接受自己的不足,并努力在优势领域建立信心。 叶晨为她做的,贺秀莲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她清楚地知道,没有丈夫这般如同“定海神针”似的存在,她可能早已被这沉重的学业压力给击垮了。 灯光下,二人各自伏案,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虽无言,却有一种并肩作战的温暖和力量在悄然流淌。这段共同奋斗的岁月,也让他们夫妻之间彼此的感情在柴米油盐之外,增添了更多精神层面的深刻联结。 …………………………………… 秋意渐浓,筒子楼的走廊里飘荡着各家过后晚饭的混合香气。叶晨光和贺秀莲刚简单吃过晚饭,正准备一个去图书馆,一个在家整理笔记,这时却听到了敲门声。 贺秀莲打开门,惊讶的发现,门外站着的是许久未见的田福堂。他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拎着两瓶标着“西凤”字样的酒和几包油脂裹着的熟食,脸上堆着笑,但那笑容却像秋日的薄雾,遮不住底下深深的倦怠和愁苦。 “福堂叔?您怎么来了?快请进!”贺秀莲连忙把人让进了屋内。 “呵呵,没啥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们两口子。” 田福堂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打量着这些虽然狭小,但收拾的干净整洁的屋子,开口问道: “叶晨呢?” 叶晨文生从里屋出来,看到田福堂也是一愣,随即热情的招呼道: “福堂叔,稀客呀!快坐快坐。” 叶晨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深知田福堂这人极好面子,若非真的有难处,绝不会登门拜访,而且还带着韭菜。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叶晨看出田福堂欲言又止,于是便对妻子说道: “秀莲,你不是要去图书馆查资料吗?快去吧,别耽误了,我陪福堂叔坐坐。” 贺秀莲会意,知道男人们有话要谈,便乖巧的拿起了书本,笑着说道: “福堂叔,那您坐着,我先去学习了。” “哎,好好,你去忙。”田福堂连忙点头。 送走了妻子后,叶晨拿出了两个茶杯,只因家中没有专门的酒杯。拧开西凤酒的瓶盖,醇厚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他又打开了油纸包,里面是切好的猪头肉和花生米,简单却实在。 几杯烈酒下肚后,田福堂脸上勉强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了。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长长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裹挟着黄土高原上一个时代的尘埃。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的说道: “叶晨啊,就像村里死去的那个田二说的,这世道……变得快啊,快的都快让人跟不上趟喽。” 叶晨给他斟满酒,安静地听着,他知道此时的田福堂需要的是一个倾听者。田福堂的语气有些复杂,有作为兄长的些许骄傲,但更多的是茫然: “福军……他现在是专员了,苗书记又去省里看病了,黄猿这一摊子事,他说了算。他搞了那个生产责任制,好啊,能多打粮食,农民能吃饱饭,这是大好事,我懂……” 说着,田福堂又猛灌了一口酒,辣的眯起了眼睛,脸上带着一丝痛苦的神色,继续说道: “可是……可是我这心里头咋就这么不是滋味呢?当年搞合作社,公社化,我田福堂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子把双水村的老少爷们拢到一起,吃大锅饭,搞集体生产……那时候心里头是热的!觉得是在干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儿! 可是这才多少年?二十年!说散就散了!嗯,地分了,牲口分了,各家刨食各家田……散了,全散了……我这心里头,也跟着一起散架了,空落落的,没着没落。” 田福堂的声音渐渐激动起来,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子,嘴里重复着“散了”两个字,仿佛在哀悼什么逝去的东西。 叶晨看到这个曾经在双水村说一不二,精明强干的支书,眼圈竟然有些发红。他的痛苦是真实的,他的精神支柱,在那个火热的集体时代,建立起来的价值感和存在感,随着“分干包地”的推行,正在轰然倒塌。 “我知道这是潮流,我挡不住,也没想挡。可是……叶晨,你晓得现在双水村是啥光景吗? 那些分组包产的责任组没人愿意要我田福堂!为啥?说我这么多年光动嘴皮子开会,不下地劳动,没力气!哼!孙玉亭那个懒鬼,就更没人要了!我和他成了双水村最大的笑话!” 田福堂颓然的摇了摇头,话语里充满了自嘲和苦涩。昔日的村庄掌舵人,却成了新形势下无人问津的“多余的人”,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足以击垮一个骄傲的人。 田福堂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殷切的望向叶晨,把自己的目的宣诸于口: “叶晨,你是文化人,有大学问,在外面见得多,看得远。你给叔说说,叔这把老骨头,以后该咋办?就这么等着烂在双水村?我这心里……慌啊,也没个方向。” 叶晨看着眼前这个陷入巨大迷茫和失落的长辈,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理解田福堂的痛苦,那是一个时代终结带给个体的阵痛。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给出轻飘飘的安慰,而是又给田福堂倒满了酒,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 “福堂叔,您的难受,我懂。您不是为了自己那点利益,您是心疼您当年那份心血,舍不得那个您曾经为之奋斗,付出全部热情的“集体”,这份感情值得敬重。” 叶晨这句话先肯定了田福堂的情绪价值,让他感觉被理解,而不是被简单否定为“落后”。接着,叶晨话锋一转: “但是福堂叔,时代,它就像这黄河水,总是要往前流的。生产责任制不是为了否定过去,而是为了让地里能多打粮食,让娃娃们能不饿肚子,这是眼下最实在的道理。 福军叔在黄原推动这个,压力很大,但他必须这么做,为了这一方的百姓能过上好光景。” 叶晨把田福军的努力和当前的大义摆出来,让田福堂站在更高的角度去看待弟弟的工作。然后,他切入核心: “您问我以后咋办?我觉得,您的优势,从来就不单单是力气活。” 田福堂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叶晨则是接着引导着: “您当了这么多年支书,双水村谁家啥情况,地里哪块田啥脾气,方圆几十里的人际关系,您不是最门清吗?这就是您的本钱啊! 现在分了地,各家顾各家,看起来是散了。但以后呢?浇水要不要协调?农机具要不要合伙买?卖粮食要不要有人去跑销路?遇到灾年要不要互助? 这些事,总得有个有威望、懂情况、能服众的人出来牵头组织吧?总不能真成了一盘散沙。” 第六十二章 过气支书再翻红 田福堂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好像是抓住了一点什么头绪。这时,叶晨继续给他勾勒道: “福堂叔,你想想,随着生产责任制的推行,以后说不定就不是简单的种地了。到时候种什么赚钱?怎么种更好?能不能搞点副业?这些信息是双水村的,那些村民们接触不到的,而您却有关系和渠道可以去多打听。 您可以把大家松散的联合起来,不是回到过去的大锅饭,而是新的、基于各家利益的联合。到时候您可就不是什么没人要的闲人了,您可以是新的带头人,带着大家用新的法子过更好的光景。” 叶晨没有给田福堂虚无缥缈的画大饼,而是基于现实,为他描述了一个可能转型的方向:从旧体制的管理者转变成新形势下的服务者和协调人,利用其经验和人脉优势,找到新的价值支点。 田福堂端着酒杯,久久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愁苦和迷茫却渐渐化为了沉思。叶晨的话,就像在他黑暗迷茫的心里划亮了一根火柴,虽然火光微弱,但却至少让他看到了前路的一丝轮廓。 田福堂猛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长吐出一口带着酒气的浊气,仿佛也把心中的郁结吐出了不少。他再次拿起了酒瓶,只不过这次的动作似乎轻快了不少,只见他神色有些放松的说道: “喝酒!叶晨,跟你这么唠一通,我这心里头……亮堂多了!” 窗外夕阳的余晖渐渐升起,但是屋内的气氛却不那么沉闷压抑了。对于田福堂来说,未来的路或许依旧模糊,但至少有人给他指了一个可能的方向,这就足够了。而叶辰则再次用他的智慧和远见,悄然安抚了一个时代变革下的失落灵魂…… 西凤酒的余劲还在体内蒸腾,但是田福堂的脚步却不像来时那般沉重虚浮了。他推着那辆旧自行车,慢悠悠的走在黄原城的街道上,脑海里反复回想着叶晨的话。 “你的优势,从来就不单单是干力气活……” “双水村谁家啥情况,地里哪块田啥脾气,方圆几十里的人际关系,您不是最门清吗?” “以后说不定就不是简单的种地了……种什么赚钱才是主要的,怎么种更好?能不能搞点副业?” “您可以把大家松散的联合起来……不是回到过去的大锅饭,而是新的、基于各家利益的联合……” “您可以是新的带头人,带着大家用新的法子过更好的光景……” 叶晨的这些话,像是一把钥匙,在田福堂那扇被失落和迷茫堵死的心门上,咔嗒一声,撬开了一道缝隙。是啊,他田福堂在双水村经营了几十年,靠着,难道就是一身蛮力吗? 不是!靠的是对村里大小事物的了如指掌,靠的是处理矛盾纠纷的那点本事,靠的是在公社、在乡里还能说得上话的那点人脉。这些东西始终都在,地一分,难道就真的没用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田福堂想到了石圪节公社的主任徐治功,这次县里下来推动生产责任制,徐治功那家伙也是阳奉阴违,消极的很。 为啥?还不就是因为这地一分,各家都去,自己都去刨食吃了,以前动不动就能把各队队长叫来开会、安排任务、检查工作的公社干部说话就没那么灵光了,权威性眼看着就往下掉。 徐治功担心的是手里的权柄没了,而自己之前痛苦的,则是精神寄托没了。但是在本质上,都是在新潮流面前,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叶晨这小子……看得透啊!” 田福堂心里暗叹一声,他没去,直接点破徐治功那点小心思,却给自己指了一条能走下去的路。不是对抗,不是沉沦,而是换个活法,把过去的经验用在新的地方。 田福堂越是思考,心里那股憋闷的郁气就消散的越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他需要找个人去说说心里的想法,需要得到认可,而最好的人选,莫过于此刻正在地委大院里的弟弟田福军。 他不再犹豫,跨上自行车,车把上还晃荡着没喝完的半瓶西凤酒,径直朝着地委家属院的方向蹬去。 地委家属院,田福军家。刚刚结束了一天繁忙工作的田福军,脸上带着疲惫,但看到大哥突然来访,还是有些意外和高兴的。尤其是看到田福堂虽然身上带着酒气,但眼神却不像前几次见面时那般灰暗,心里更是有些好奇。 “哥,你怎么来了?还没吃饭呢吧?我让爱云去给你下碗面条?”田福军招呼着。 “吃过了,跟叶晨喝了点酒。” 田福堂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神灼灼的看着弟弟,开口道: “福军,我今儿个过来,是有点事想要跟你说道说道。” 田福军给大哥倒了杯热茶解酒,然后坐到了他的对面,回道: “大哥你说,我听着。” 田福军心里猜测,大哥多半还是为生产责任制的事,心里不痛快。然而,田福堂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福军,我知道你现在搞的这个生产责任制,是大势所趋,是为了老百姓能吃饱饭,这是好事。 我……我之前是有点转不过弯来,总觉得辛辛苦苦搞起来的集体说散就散了,心里头不得劲。” 田福堂的话说的很坦诚,田福军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哥,你的这个想法很多基层干部都有,这不奇怪,事情的推进往往都需要一个过程。” 田福堂喝了口热茶,语气加重了一些,继续说道: “但是现在我想通了!集体是散了,但人还在,地还在!以后各家种的地,看起来是单干了,但麻烦事儿肯定也不少! 浇水、抢收、卖粮、买化肥、农机具……这些哪一样是单门独户,能轻易办好的?到时候肯定还得有人出来协调,组织!” 田福军眼睛微微一亮,身体不自觉的前倾了些。大哥的这个思路,和他最近在思考的一些问题不谋而合。政策是推行下去了,但后续的农村社会化服务和管理如何跟上,这正是他所担忧的事情。田福军鼓励道: “大哥,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你继续说!” 得到了弟弟的肯定,田福堂更来劲了,他把叶晨的话融合了自己的理解,侃侃而谈: “我寻思着,我嘛,在双水村待了半辈子,情况熟,脸也熟。虽然年纪大了,重活干不了但动动嘴皮子跑跑腿,帮大家联系联系事情,应该还行。 比如,能不能把村里闲散的劳动力组织起来,搞个包工队,农闲的时候出去接点活?或者打听打听,哪种经济作物值钱,引导大家种一种,到时候统一去找销路?再或者联系上面,看看能不能给村里争取个农机补贴?几家人合伙买个小四轮……” 田福堂越说思路越开阔,仿佛看到了自己重新在村里发挥作用的场景,不再是那个逐渐被边缘化的“前支书”,而是能带着大家在新路上往前走的人。 田福军安静的倾听着,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赞赏。他简直太清楚农村工作的复杂性了,政策的落地,极其需要田福堂这样熟悉基层、就有一定威望的人,来进行转化和衔接。 田福军忍不住拍了一下沙发扶手,语气兴奋的说道: “哥!你的这个想法非常好!非常及时!我们光把地分下去还不行,后面如何让农民真正富起来,如何建设新的农村社会化服务体系,这才是更大的课题!你能主动想到这些,并且愿意去做,真是解决了我的一个大心病啊!” 田福堂嘿嘿笑了笑,摆了摆手然后说道: “我哪有那个脑子?都是叶晨帮我拿的主意。” 田福军明显愣了一下,看着大哥问道: “叶晨?你说是叶晨帮你分析的?” “对,就是跟他喝了这顿酒,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的这盏灯啊,啪的一下就亮了!”田福堂感慨道。 田福军的眼中闪过惊叹之色,他知道叶晨的文章写的,没想到在个人见解方面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忍不住开口夸赞道: “这个叶晨,真是个难得的人才!不光文章写得好,对农村的现实和未来,竟然也看得这般透彻。他这是给你,也是给我们基层工作者,指了一条实实在在的好路子啊! 哥!就按你这个想法去做!大胆去尝试!遇到什么困难,或者需要什么政策上的支持,随时来找我!双水村要是能走出一条新路来,我给你请功!” 兄弟俩的这一番谈话,持续到了深夜。田夫君来时的愁苦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干劲和希望。 他骑着自行车离开地委家属院时,秋夜的凉风吹在脸上,他却觉得浑身火热。他知道,自己人生的第二幕,或许才刚刚开始。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住在筒子楼里的年轻后生,一席高瞻远瞩的点拨。 …………………………………… 田福堂回到双水村,整个人如同被重新淬炼了一般,精气神都焕然一新。他不再是那个蹲在墙根下唉声叹气、感觉被时代抛弃的前支书,那双曾经精明锐利的眼睛里,又重新有了光。 他没有立刻大张旗鼓的宣布要干什么,而是先揣着一包烟,开始在村里转悠。不再是以前那种背着手、视察工作的派头,而是真正蹲在田埂上,跟正在忙着伺候自家责任田的乡亲们拉家常。 “老二,今年这麦子长势不赖啊!打算啥时候浇二遍水?” “栓子,我看你家人手少,这十几亩地追肥追的过来不?需不需要搭把手?” “桂英嫂子,你家这红薯垄打的真整齐!听说今年供销社收红薯的价格比去年高哩!” 田福堂的这突然转变,起初大家还有些诧异,甚至私下里嘀咕: “这福堂支书是咋了?想通了?还是憋着啥劲儿呢?” 但是很快,人们就发现,田福堂不再是那个指手画脚的“旧领导”了。 地分到户了,复耕在即,问题也随之而来。牲口、大农具就这么些,怎么分也分不匀。 几家欢喜几家愁,像金俊武家劳力多,又分到了好牲口,自然是干劲十足;可是像田四老汉家这样的,家里就老两口,没牲口,也没大农具,对着分到手的几亩地直发愁,难不成用镢头一下下刨? 田福堂看准了这个机会,他不再用以前开大会的命令口气,而是挨家挨户的串门,吧嗒着烟卷,像拉家常一样。 “俊武啊,你家人强马壮,那犁铧使得欢实。田老四家的那点地,紧挨着你家那片,你顺带手的事儿,半天就给他理好了,老汉一年都能记得你的好。” “海民,你家的耧车用完了,租给银强家使一天咋样?他家出个块儿八毛的,或者秋后给你家多干一天活,这不两下都方便?” 田福堂凭借着对各家劳力、农具、人品乃至彼此关系的透彻了解,巧妙地当起了“中介”,协调农具互换、劳力互助、甚至是简单的租赁。 他不出面组织“集体”,却用另一种方式实现了资源的优化配置,解决了单家独户难以克服的困难。村民们忽然发现,这个“过气”的支出好像还有点用。 地里的庄稼种下去了,农闲时节咋办?光靠土里刨食,富不到哪儿去。田福堂突然想起了叶晨说的“搞点副业”。 他去了几趟石圪节公社,又借着弟弟田夫君的关系,打听到原西县建筑公司正在招临时工,承包一些挖土方,砌墙的小工程。 田福军的心里活络开了,双水村别的不多,就是闲散劳力和能出力气的光棍后生多。他找到了以前跟他关系不错的这些个村民,如今他们也算是各村组的带头人,把自己的想法一说: “咱把村里这些闲散劳力组织起来,成立个双水村建筑包工队!我负责去县里联系活计,你们负责把人给我组织好,保证干活实在不偷懒,耍滑。赚了钱,大家按工分……哦不,按出工多少分!” 田福堂的这个提议让不少人为之心动,以前被集体化牢牢束缚在土地上,现在地里的活自家富人,老人就能料理不少,壮劳力,正愁没处赚钱呢。 虽然他们对田福堂的话还将信将疑,但是赚钱的诱惑是实实在在的。很快,一支三四十人的包工队就这样拉起来了。 田福堂还真就跑下了县建筑公司一个小工程的合同,虽然钱不多,但却是双水村人第一次成建之地“外出打工”,意义非凡。 工程结束的那天傍晚,双水村的村口比过年还热闹。田福堂怀里揣着现建筑公司结清的工钱,厚厚的几沓毛票,用牛皮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站在那棵老槐树下。 树下早已黑压压的围满了人,婆姨们伸长着脖子张望,后生们挤在前面,眼神灼灼,就连平日里对背懒的田五都叼着烟卷,踮着脚看热闹。 “静一静!都静一静!”金俊武在村里是很有威望的,他吼了这一嗓子,人群的嘈杂声才渐渐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田福堂手里的那个牛皮纸包上。 田福堂清了清嗓子,脸上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红光。他没有拿腔拿调,直接从怀里掏出个小本本,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正”字。 “咱丑话说在前头,按出工算钱,一天1块5,干的多,拿的多,公平公道!现在,念到名字的,上来摁手印,领钱!”田福堂的声音洪亮,穿透了暮色。 “田海民!出工二十八天半,算二十九天!四十三块五毛!” 田海民愣愣地走上前,似乎还没算清这个数。直到那沓带着油墨香的票子塞进他手里,他粗糙的手指猛地一抖,脸上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涨得通红,回头冲着自家婆姨吼道: “愣球甚?!是真的!四十三块五!” 田海民的婆姨尖叫了一声,扑上来捏着钱,眼泪唰的就掉下来了。 “金俊武!三十一天!四十六块五!” 金俊武沉稳些,接过钱,重重一捏,朝田福堂用力点了点头,嘴角是压不住的笑。 “孙玉亭!二十天!三十块!”…… 名字一个个念下去,老槐树下成了沸腾的海洋。拿到钱的,反复数着,手指蘸着唾沫,哗哗地响;没念到的,焦急等待着,互相打听着自己能拿多少。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烟味,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和燥热。 田二娃揣着人生第一笔“巨款”——十八块钱,手抖得差点没拿住,被他爹一巴掌拍在后脑勺: “怂货!拿稳了!明天就给你说婆姨去!” 田四老汉拿着二十四块钱,老泪纵横,对着老伴喃喃道: “够买头半大的猪崽了……够买了……” 王彩娥农闲的时候都被田福堂给安排了活计,别看这女人生活作风有问题,可是她是爱干净的性子,田福堂让她给大家伙做大锅饭。 她手里捏着钱,嗓门亮得能掀翻屋顶: “哎呦喂!这钱够买几斤肥肉炼油了!福堂支书!您真是活菩萨呀!” 第六十三章 穷则思变 王彩娥的这一声夸赞,像是点燃了火药桶,众人压抑的感激和狂喜瞬间爆发了出来。 “福堂叔!还得是你,真有本事!” “老支书,听你的,准没错!” “这可比窝在土里刨食强多了!今后俺就认准跟着你干了!” 夸赞声、感慨声、对未来的憧憬声,都混在了一起,冲击着田福堂的耳膜。 他站在人群中央,看着那一张张因激动而扭曲的、熟悉的脸上,焕发着的光彩,看着那些曾经灰暗麻木的眼睛此刻亮得吓人,他感觉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直冲上来,撞得他鼻腔发酸,眼眶发热。 田福堂想起不久前自己还蹲在墙根下,觉得成了个没人搭理的废人,觉得当下这个时代把自己像块破抹布一样扔了。可现在……他攥紧了手里剩下的账本,纸张硌着手心,是那么的真实。 他猛地抬起手,压下众人的喧哗,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但却异常的坚定: “乡亲们!这算个球?这才刚开始呢,好光景……在后头哩!” “对!好光景在后头!”众人轰然应和,笑声、叫声震的老槐树的叶子簌簌作响。 夕阳彻底沉下山脊,夜幕降临,但双水村的这个夜晚,却仿佛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希望点亮了。田福堂看着散去的人群,许多人走远了还不停回头朝他挥手,他挺直了那许久未曾真正挺直的腰板。 晚风吹过,带来泥土和庄稼的气息,也带来了新生般的喧闹。田福堂知道,叶晨划亮的那根火柴,真的把他,也把双水村引上了一条新路…… …………………………………… 双水村的东头,孙玉厚家的窑洞里,此时气氛却像结了冰的窖,与外头的热闹喧嚣隔成了两个世界。 晚饭桌上,那盆稀溜溜的米汤和几个黑面馍馍几乎没怎么动。老汉孙玉厚闷着头,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旱烟,辛辣的烟雾笼罩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那脸上没有半分喜气,只有沉甸甸的懊丧和憋闷。 孙玉厚的婆姨盘腿坐在炕沿上,唉声叹气,声音像蚊子在哼哼: “听说海民家拿了四十多块哩……金俊武家快五十了……这得买多少粮食,扯多少布啊?” “就知道叨叨,叨叨个甚?有完没完?!” 孙玉厚猛地吼了一嗓子,烟袋锅子在炕沿上磕的砰砰响,火星子四溅: “钱!钱!钱!那钱是那么好拿的?看他田福堂能张狂到几时?!” 嘴硬的话虽是这么说,可孙玉厚心里那肠子都快悔青。当初分组,田福堂和弟弟孙玉亭,就好像臭狗屎似的没人要,他还暗自偷笑看热闹来着,毕竟自家总算是能清清静静种自己的地了。 后来田福堂拉队伍去县里,孙玉厚更是嗤之以鼻,觉得田福堂就是拔了毛的老虎,已经没了权柄,瞎折腾,抹不开面子,当时他还特意叮嘱了毛躁的女婿王满银不去凑那热闹。 可谁能想到,田福堂这老小子,竟然真把事给办成了!那白花花的票子,是真真切切的分到村里那些人手中!那笑声,那夸赞,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隔空扇在了他孙玉厚的脸上。 王满银扒拉着碗里的米汤,眼神飘忽,心里更是猫抓似的难受。作为村子里尖懒馋滑的代表,这次他听了老丈人的话,没去跟着田福堂赚外快。 此刻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笑闹声,他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子。那里面本来该有他一份!要是有了那几十块钱,他就能给兰花和猫蛋狗蛋买点好的,也不用整天看老丈人这张阴沉脸了。 他嘟囔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桌上的人都能听见: “唉……早知道……去看看也好啊……听说就是挖挖土方,砌砌砖,咱也能干……” “你能干个屁!” 孙玉厚正在火头上,立刻把矛头对准了他: “那是他田福堂的路数!咱老孙家的人,饿死也不去吃他那口饭!有点钱就了不起了?忘了当初他是怎么对咱家,怎么打压咱少安的了?少安蛋籽儿被踹碎,腿被打残,我敢说跟那家伙绝对脱不开干系!” 一提到孙少安,窑洞里的空气更加凝固了。角落里,孙少安一直沉默着。经过长时间的调养,他的疯病已经好了许多,能做到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这比过去有了很大的进步。 此时他就是清醒的状态,那场偷袭让他腿瘸了,身子垮了,往日里顶门立户的精气神仿佛也被那场灾难抽干了。他听着外面的热闹,听着家人的抱怨和争吵,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炕席,越抠越紧。 父亲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田福堂……是啊,他和田家之间那些恩怨,田福堂当初的冷漠残忍,都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 可现在,看着村里那些人真金白银地拿到了好处,而自家却因为过去的隔阂和所谓的“骨气”,被隔绝在这份实实在在的好处之外,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和无力感淹没了他。 他不再是那个能带领生产队闯荡的能人了,他甚至成了这个家的拖累。如果他的腿还好着,他会不会放下那点恩怨,为了这个家,也去挣那份钱?他不知道。 他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脸涨得通红,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家人的注意力瞬间都被吸引过来,母亲赶紧给他拍背,王满银端来温水。 咳嗽好不容易止住,孙少安喘着粗气,靠在墙上,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黝黑的窑顶。许久,他才嘶哑着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爸……别吵了……咱……咱家没那个命……” 一句话,说得孙玉厚老汉鼻子一酸,那股邪火噗一下被浇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酸楚和茫然。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更深地佝偻下腰,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窑洞里只剩下烟雾缭绕和沉重的呼吸声。窗外,双水村的夜晚是属于别人的欢腾,而这份欢腾,清晰地照出了孙家的失落与孤寂。 那原本可能到手、却被他们亲手推开的几十块钱,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孙家每个人的心上,也压在了这个看不到未来的夜晚。 窑洞里的沉闷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门帘一掀,孙少平带着一身煤尘和疲惫走了进来。昏暗的油灯下,他脸上的煤灰被汗水冲出一道道浅痕,眼神却比往常亮一些。 “爸,妈,哥,姐夫。”他哑着嗓子打了个招呼,将肩上挎的破帆布包扔在墙角。 家里的愁云惨雾几乎肉眼可见,少平立刻察觉到了。他没多问,默默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冰凉的水暂时压下了喉头的燥热和身体的疲乏。 孙玉厚抬起眼皮看了小儿子一眼,没说话,只是又重重叹了口气。王满银倒是像找到了倾诉对象,抢着把晚上村口分钱的热闹和自家的憋屈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遍,末了酸溜溜地总结:“……唉,少平你是没看见,田福堂那神气劲儿!好像双水村离了他就转不了了!咱家就是太老实,吃了这哑巴亏!” 少平默默听着,用毛巾擦着脸和脖子上的煤灰。等王满银说完,窑洞里重新陷入沉默时,他才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爸,哥,我今天在矿上……碰到刘根民了。” “刘根民?”孙少安猛地抬起头,这个名字让他死寂的眼里闪过一丝波动。那是他高小的同学,曾经一起玩闹过的伙伴,如今已是公社的干部。 “嗯,他现在是石圪节公社的副主任了。”少平继续说道,“他专门到矿上找的我。” 一家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孙玉厚也停下了抽烟,浑浊的眼睛看着小儿子。刘根民现在是官面上的人,他突然找来,是福是祸? “他说啥了?”孙少安声音有些干涩地问。 少平走到炕边,找了个木墩坐下,目光扫过家人:“根民哥……他提了以前的事,但也没多说。主要是,他看到咱家现在的光景,心里……心里不落忍。” 窑洞里静悄悄的,只有油灯芯噼啪爆了一下。 “他说,县高中要扩建教室,在拐峁村买了好大一批砖,现在急着要往工地拉。他一个表兄在高中管总务,负责这事。拉一块砖,给一分钱的运费。” “一分钱?”王满银立刻瞪大了眼,手指头下意识地就开始掐算。 “嗯。”少平点点头,眼神里有了光,“根民哥说了,要是用架子车拉,一回能拉四百块砖左右。一天要是能跑上十来回……” “那就是四百块砖,四块钱!”王满银猛地喊了出来,呼吸都急促了,“一趟四块!十趟是四十!我的天老爷!这比田福堂那包工队还赚啊!” 这个数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窑洞里凝固的空气。连孙玉厚都直起了腰,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孙少安的手指也无意识地攥紧了。 但少平接下来的话像盆冷水浇了下来:“但是,人拉不行,太慢也太累,根本跑不了那么多趟。得用牲口拉才行。” “牲口……”孙玉厚喃喃道,刚刚亮起的眼神又迅速黯淡下去。架子车还好说,如今包产到户,当年队里那些架子车折价卖,凑凑借借,不到一百块或许能弄一辆旧的。 可牲口呢?一头能拉车的好牲口,哪怕是头驴,也得大几百块,要是骡子,没一千来块钱根本想都别想。孙家现在哪里拿得出这笔巨款?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压得只剩一点火星。 王满银兴奋的表情僵在脸上,泄气地瘫坐回去:“唉,白高兴一场……咱哪来的钱买牲口啊……” 孙少安眼神里的光也熄灭了,他颓然地靠回墙壁,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 少平看着家人瞬间从希望跌回绝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 “爸,哥,这事……难是难,但不是一点路数都没有。架子车,咱可以先借,或者几家凑钱买一辆旧的,总能想到办法。关键是牲口……咱能不能……能不能先租一头?或者,跟谁家合伙?根民哥给的这个机会,难得!错过了,咱家可能就真的……” 他真的说不下去了。矿上的活又累又危险,钱也就刚够糊口,根本改变不了家里的困境。刘根民带来的这个消息,就像黑夜里透进来的一丝微光,他拼命想抓住,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抓住。 他看向父亲,看向哥哥。这个家,需要一个决断,需要一股劲,把这看似不可能的事情,蹚出一条路来。 孙玉厚老汉再次摸出烟袋,手却有些抖。他看看咳得脸色通红的儿子,看看一脸期盼又绝望的女婿,最后目光落在小儿子那沾满煤灰却透着倔强的脸上。 窑洞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油灯摇曳的影子。买牲口的天文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在每个人心头,但那一分钱一块砖的运费,又像诱人的蜜糖,勾着他们不甘的心。 窑洞里,烟雾和愁绪混杂在一起。那一分钱一块砖的诱惑实在太大,像钩子一样钩住了孙家每个人的心,可那一千块的牲口钱,又像一堵冰冷的石墙,把他们死死挡在外面。 “借……找谁借去?”孙玉厚老汉嘶哑着开口,声音里满是无力感。他掰着手指头,把村里有家底的人家过了一遍。 田福堂?想都别想,旧怨新仇,不去看笑话就算好的了。田海民?跟着田福堂刚赚了钱,但家底也薄,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其他人,要么是关系泛泛,要么自家也紧巴。 “唉……”王满银挠着头,“要说咱村现在最趁钱的,怕是……开醋坊的贺秀莲他们家了吧?人家那四轮子,‘突突突’一开,多气派!”他眼里流露出羡慕,随即又赶紧摇头,“不过借车咱就别想了,那金贵玩意儿,咱不会开,碰掉块漆咱都赔不起。能……能借出钱来就烧高香了。” 贺家有钱,但和孙家交往不深。而且一下子借这么大一笔,人家凭什么相信他们这穷家破业能还得起? 空气再次凝固。希望似乎就在眼前,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一直沉默的孙少安,忽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喘着气,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看向弟弟少平,又缓缓移向父亲,声音微弱却清晰: “爸……要不……去找找……金俊武?” 金俊武?孙玉厚愣了一下。金俊武是村里的能人,性子硬朗,但也讲理。这次包工队他也参与了,是赚了钱的。最重要的是,金俊武和孙家没什么过节,甚至早年还和孙玉厚一起干过活,有点交情。而且金俊武为人正派,在村里口碑不错。 “俊武家……估计一时也难拿出一千块现钱吧?”孙玉厚迟疑道。金俊武家底是比孙家厚,但一千块不是小数目,刚赚的工钱恐怕也才几十块。 “咱不是让他借咱一千……” 孙少安喘匀了气,思路清晰了些: “咱是想……请他出面,给咱当个保人。有他金俊武作保,咱再去寻思借钱的路子,或许……就能有点眉目了。” 保人!这个词让所有人眼睛一亮。是啊,孙家自己出去借钱,谁肯信?但如果是金俊武这样有威信、家底也还算殷实的人愿意担保,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这……这能行吗?俊武能答应?”孙玉厚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但又忐忑不安。让人家担这么大的风险,凭什么呢? 孙少平猛地站起来,语气坚定的开口道: “爸,我去试试!俊武哥是明理的人,咱家虽然穷,但借人的钱,哪怕砸锅卖铁、勒紧裤腰带也从来没赖过账! 这点村里人都知道。我这就去跟他说,咱不是白借,算利息也行!只要有了牲口,拉砖这活肯定能赚回来!” 孙玉厚看着小儿子眼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看看炕上大儿子期盼又绝望的眼神,一咬牙,把烟袋锅子往炕沿狠狠一磕: “中!你去!好好跟俊武说!成不成……咱都领情!” 孙少平胡乱用毛巾擦了把脸,拔腿就往外走。王满银也想跟着去,被孙玉厚喝止了: “你去添什么乱!老实待着!” 夜色已深,双水村大多人家已经熄了灯。孙少平踏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金俊武家院门外。院里还亮着灯,隐约能听到金俊武说话的声音。 孙少平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院门。开门的正是金俊武。他看到门外站着的是满身煤灰的孙少平,有些意外: “少平?这么晚了,有事?” 孙少平便把刘根民介绍拉砖的活、需要牲口、想借钱又找不到门路,最后想请他当保人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说得很实在,没隐瞒家里的困难,也强调了这活能赚钱,肯定能还上债,甚至愿意付利息。 第六十四章 再见候玉英 金俊武听着,吧嗒着嘴里的烟,一直没有打断。月光照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等孙少平说完,院子里陷入沉默,只有几只秋虫在角落里唧唧鸣叫。过了许久,金俊武才缓缓开口道: “少平,不是我不近人情。1000块钱,不是小数目,保人也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那是要担干系的。你们家眼下这光景,确实难。” 金俊武的话,让孙少平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但就在这时,他的话锋一转: “不过你们孙家在双水村的人品,我金俊武是信得过的。你爸还有曾经的你哥,都是硬气要脸面的人,穷是穷,但是借了钱确实没有赖账的先例。” 说到这儿金俊武顿了顿,似乎在权衡着利弊,孙少平紧张的手心都是汗。 金俊武思索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然后说道: “既然是刘副主任给你介绍的活,应该靠谱。拉砖这营上,只要牲口得力,肯下力气,是能赚钱的。行,这个保人我当了。” 孙少平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 “俊武哥!谢谢你!太谢谢你了,我们一定……” 没等孙少平的话说完,金俊武摆了摆手,神情严肃的说道: “先别谢,我给你们当保人,但也只能帮你们敲敲门。具体能借多少,怎么借,利息怎么算,还得你们自己去谈。 我可以带你们去贺家,或者看看其他家。记住了,有了钱,买了牲口,就踏踏实实的干!别辜负了刘主任的情分,也别让我这个保人难做。” “一定的!俊武哥,我们一定拼命干!”孙少平连连保证,眼眶都有些发热。 有了金俊武的这句承诺,那堵看似无法逾越的石墙,终于被撬开了一条缝隙。孙少平仿佛已经听到了牲口的铃铛声和架子,车轮滚过路面的声音,那声音通向的是希望…… 月光洒在安静的乡村土道上,金俊武领着孙少平,朝着村头那处亮着灯,隐隐飘来簇香的院落走去。 越是靠近贺家,孙少平的心跳的就越快,他知道贺家对孙家的芥蒂,尤其是贺耀宗老汉,因为小女儿贺秀莲当年被孙玉亭的媳妇儿贺凤英诓骗来双水村的事,心里一直都憋着一股气。 仿佛是看出了孙少平的心事,金俊武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 “别慌,贺老汉人是倔,但讲理,等下看我眼色行事,实话实说。” 孙少平重重点头。 来到了贺家院门口,敲开门后,开门的正是贺耀宗本人。老汉穿着白汗衫,外面套了件中山装,看到门外的金俊武和孙少平,尤其是看到孙少平,花白的眉毛下意识的就皱了起来,脸色也沉了沉。 “俊武?这么晚了,有事儿?”贺耀宗的声音带着警惕,并没立刻让开门口。 “贺叔,打扰了,有点要紧事,想跟您商量商量。”金俊武脸上带着笑,语气恭敬却不卑微。 贺耀宗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这才侧身让开,说道: “进来说吧。” 贺家的窑洞不是一般的宽敞,别说孙少平家比不了,就连金俊武家也望尘莫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好闻的醋香。 大姐贺秀英这时候正从里屋出来,看到二人后,同样是愣了一下,没说话,默默给两人倒了两碗水。 金俊武也没绕弯子坐下后,直接把孙少平家想借钱买牲口拉砖的事儿讲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这是公社刘根民副主任给联系的活,来钱稳当,也说了自家愿意给孙家做保。 贺耀宗一直沉着脸听着,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的敲着。听到“孙少安”名字时,他鼻腔里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毕竟打女人的男人在哪都不受待见。尤其是他膝下两个都是女儿,所以更能对田福堂和田润叶的遭遇共情。 等金俊武说完,窑洞里陷入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贺秀英看了看自家老爸,没敢吱声。过了许久,贺耀宗才抬起眼皮,目光锐利的看向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孙少平,问道: “少平,你哥……他现在咋样了?” 孙少平没想到贺老汉会关心自家大哥,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回道: “谢谢贺叔关心,我哥……他腿是不行了,身子也垮了,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恢复,脑子有时还算是清楚。这次拉砖的活儿,也是他先想着借钱买牲口。” 贺耀宗叹了口气,脸上严厉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一丝。他当然知道孙少安家的惨状,那个曾经精壮的后生如今废了,家也眼瞅着要散架。 比起那个滑头滑脑的孙玉亭,贺耀宗对孙玉厚一家的印象还算是不错,这家人虽然贫困潦倒,但也确实是老实本分的受苦人。 当初那么记恨孙玉亭和贺凤英,他都能放下,现在再揪着这点旧怨不放,未免也显得太小气了。 贺耀宗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心里掂量。一千块钱毕竟不是小数目,都购买多少粮食多少醋油了?即便是放在银行里,每年的定期利息也不少呢。 沉寂了片刻后,贺耀宗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是硬邦邦的,但是话语却有了转机: “俊武,你是个实在人,你肯给他们家做保,我信你。这钱我可以借,都是乡里乡亲,我贺耀宗不干那放印子钱、喝人血的事儿。 但是亲兄弟,明算账,一千块钱不是小钱,这利息就按信用社一年定期的利息算。期限最多一年,一年后连本带利必须还清。白纸黑字,立字为据,俊武你做保人,也得按手印,能做到不?” 贺耀中的这条件,在金俊武和孙少平听来,简直是莫大的善意,二人都松了一口气。按银行算利息,这几乎等于没加多少负担,毕竟他们在银行可借不出一千块钱来,贺耀宗这完全是看在同村面上和金俊武担保的情分上。 孙少平几乎是立刻从凳子上窜起来,连连对着贺耀宗鞠躬,有些激动的保证着: “能!能!贺叔,一定能!谢谢贺叔!谢谢您!我们一定按时还钱!一定!” 金俊武也松了口气,这件事总算是圆满的办成了,自己也算是对得起当初和孙少安朋友一场,他脸上露出笑容,说道: “贺叔仗义,字据我来写手艺,我们这就摁!” 贺耀宗摆了摆手,脸上依旧没什么笑模样,但是神色却缓和了不少: “行了,今儿个太晚了,明天早上过来拿钱,字据弄稳妥点。买了牲口就好好干,别辜负了刘主任和俊武的一片心意,你哥倒下了,你就是家中唯一的壮劳力,你得担起这个家。” 贺耀宗最后的叮嘱,让孙少平鼻子一酸,他连忙说道: “哎,我记住了,贺叔!” 走出了贺家院子,晚风一吹,孙少平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被汗给浸透了。他看着身旁的金俊武,这个硬汉的脸上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孙少平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 “俊武哥,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金俊武拍了拍孙少平的肩膀,轻叹了一声后说道: “啥也别说了,回去赶紧准备准备。明儿个拿了钱,赶紧去踅摸牲口,别耽误了正事,这日子得往前奔!” “嗯,往前奔!” 孙少平用力点了点头,攥紧了拳头,那笔沉重的巨款,此刻在他心里,却化作了沉甸甸的希望,孙家的路似乎又能往前走了。 买牲口的事,在金俊武和贺耀宗的最终点头下,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解决了。孙家最终买了一头正值壮年的骡子,加上一辆半旧的架子车几乎花光了借来的那一千块钱。但是看着拴在院门口,打着响鼻子,牲口孙家人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不少。 孙少平矿上的活不能丢,那是家里目前唯一稳定的进项。于是这拉砖的重担就落在了父亲孙玉厚和大姐夫王满银身上。 通过刘根民的接洽,孙佳翁婿俩很快与县高中管后勤的负责人见了面,签了简单的协议,定好了,开始拉砖的日子。 眼看着开工在即,一个最现实的问题却摆在了眼前。县城距离双水村几十里的路,一天根本不可能来回折腾,孙玉厚和王满银爷俩必须有个能在县城落脚的地方,否则光路上耗的时间就能把这桩生意给拖垮。 孙少平趁着休息日,开始在县城周边打听有没有便宜出租的窑洞或者窝棚。他跑遍了城郊的几个村子,问的口干舌燥,不是价格太贵,就是人家不愿意短租。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蹲在村口晒太阳的老汉给他指了个方向: “喏,那边山峁峁上,好像有孔破窑,以前有人住,后来好像闲下来了。不知道主家租不租,你去问问呗,我记得主家好像是姓侯。” 姓侯?孙少平心里咯噔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但是此时他顾不上那么多,顺着老汉指的方向爬上了山坡。 果然,一口破败的窑洞孤零零的立在山腰上。窑面有些剥落,门窗歪斜,窑洞前的空地上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显得格外荒凉。 孙玉厚硬着头皮找到旁边一户人家,打听这窑洞的主人,然而,得到的答案瞬间让他僵在了原地。这窑洞果然是供销社主任侯生才家的,也就是当初那个曾经诬陷他偷钱,差点毁了他一生的侯玉英的家。 命运仿佛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孙少平站在那孔破窑前,心里面五味杂陈。几年前,在县高中校长办公室里,被众人指责,百口莫辩的屈辱和绝望瞬间涌上心头,他几乎想立刻转身就走。 但是想到家里那头刚买的驴,想到父亲和姐夫期盼的眼神,想到那一分钱一块砖的运费,他的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挪不动。 最终孙少平咬了咬牙,还是打听着找到了侯家现在住的地方。敲开门后,开门的正是曾经的老同学侯玉英。 几年过去,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身材微微有些发福,脸上带了点生活磨砺的痕迹。她看到门口站着的孙少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却迅速闪过惊讶,尴尬,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愧疚,表情变得极其复杂。 “孙少平,你有事?”侯玉英的声音有些干涩。 孙少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说明了来意。想租她家山腰上那孔闲置的破窑洞,给家里拉砖的亲人临时落脚。 侯玉英听着,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直视孙少平的眼睛。 时过境迁,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成家立业,侯玉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惯坏的孩子。内心深处,她比谁都清楚,当年自己那个荒唐的诬陷,对孙少平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那件事情像根刺儿,偶尔也会扎侯玉英一下。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有一天,孙少平会这样找上门来,还是来求租她家的窑洞,气氛霎时间尴尬的几乎凝固。 侯玉英的母亲听到院外的动静,从屋里走出来,见到孙少平后,她脸色变了变。曾经去县高中看望女儿时,她听女儿念叨过这个人,也知道二人之间的陈年旧事。 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侯玉英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目光快速扫过孙少平那身洗的发白的工作服和脸上的疲惫,低声说道: “那破窑好久没人住了,漏风漏雨的,你们要是不嫌弃,自己修修就用吧。至于钱,一个月给两块钱就行,就当是帮着看房子了。” 一个月两块钱,这几乎等于是白住!孙少平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曾经的老同学。 他看到侯玉英脸上那复杂的神情,有尴尬,有躲闪,似乎还有一丝想要弥补什么的急切。侯玉英的母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女儿用眼神制止了。 孙少平是个聪明人,他瞬间明白了,这两块钱不是租金,更像是一种象征性的和解,一种笨拙的、试图减轻内心愧疚的方式。他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忽然松了一些。沉默了片刻后,孙少平没有拒绝这份带着赎罪意味的“好意”。 “谢谢。” 孙少平干涩地吐出两个字,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两块钱递了过去,然后说道: “这是这个月的。” 侯玉英飞快地接过钱,像烫手一般,胡乱塞进口袋,然后急忙从屋里翻出一把生锈的钥匙,递给了孙少平,说道: “这是钥匙,你们自己收拾吧。” 接下来侯玉英没再说一句话,几乎像是逃跑似的,转身回了屋里。孙少平握着那把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钥匙,站在侯家门口,心情复杂难言。 仇恨似乎淡了些,但曾经的隔阂依然存在。只是此刻,生存的压力远远超过了个人恩怨。他转身朝着山腰那孔破窑走去…… 县城里拉砖的活计,远比孙玉厚和王满银翁婿俩想象中更熬人。天不亮,爷俩就得套上骡子车,从山腰那顶破窑出发,赶到拐峁村的砖厂。 装车是个力气活儿,四百块砖搬上搬下,一趟下来,孙玉厚的老腰就酸疼的直不起来,王满银更是被累的呲牙咧嘴,汗珠子砸在干燥的黄土上,瞬间就洇开一个小坑。 然后就是漫长枯燥的拉运,骡子喘着粗气,蹄声哒哒,车轮压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颠的人骨头缝都疼。 从砖厂到县高中工地,一来一回将近二十里地,一天要跑到十趟以上,才能勉强挣到那四十多块钱。 晌午头,太阳毒辣辣地悬在头顶,工地上其他拉砖的,有的掏出带来的干粮啃着,有的凑钱去附近的小摊买碗面片汤。孙玉厚和王满银却躲在驴车阴影里,拿出从家里带来的黑面馍馍,就着凉水,艰难的往下生咽。 那黑面馍馍剌嗓子,吃多了肚胀,但是却顶不了多少恶。更要命的是,他们带的干粮根本撑不了几天。回家去取?别闹了,来回几十里路,耽误一天就少赚一天的钱,他们舍不得。 第三天下午,王满银看着别人碗里飘着油花的面汤,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忍不住对孙玉厚嘟囔: “爸,咱……咱也去买点吃的吧?哪怕买个窝头呢?这光啃馍馍,实在顶不住啊……” 孙玉厚瞪了他一眼,声音沙哑却严厉的呵斥道: “买?拿啥买?那每一分钱都是借来的!都是要还的!驴还要吃料呢!忍着!” 王满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但眼里全是委屈和饥饿带来的绿光。 傍晚收工,两人拖着快散架的身子,拉着同样疲惫的驴往回走。路过县城边那个嘈杂的集市时,集市正散,满地狼藉,菜叶、果皮、烂瓜瓤子丢得到处都是,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正在里面翻捡着。 孙玉厚看着那些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烂菜叶,浑浊的眼睛愣了片刻,忽然停下了脚步,吞咽了一下口水,喃喃道: “满银,等等。” 第六十四章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王满银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家老丈人,只见孙玉厚佝偻着腰,走到那堆垃圾旁,犹豫了一下,然后迅速蹲下身,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开始在里面翻解那些相对完整些,只是蔫了或者磕碰了一点的菜叶子,主要是白菜帮子、萝卜头之类能填肚子的东西。 王满银的脸瞬间被臊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左右看看,生怕被熟人看到,然后压低了声音,快速的嚷嚷道: “爸!你……你捡这干啥?多丢人呐!” 孙玉厚头也没抬,手里的动作不停,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 “丢人?饿肚子才丢人!这菜叶子,拿回去洗洗煮煮就能顶饿!比那些黑面馍馍强!快,帮忙捡点,挑好的来!” 王满银僵在了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是看着自家老丈人那花白的头发和专注捡拾的背影,再想想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他最终一跺脚,也是蹲了下来,学着老丈人的样子,别着脸,飞快地捡拾起来,专挑那些看起来还能吃的。 翁婿俩像是做贼一样,胡乱捡了一堆,用破旧的褂子兜着,低着头急匆匆的逃离了集市,回到了山腰那孔破窑。 窑洞里昏暗潮湿,孙玉厚找出了那个豁了口的破锅,王满银则拿着捡来的菜跑到山下,在那个浑浊的小水泡子边,胡乱把烂掉的部分掐掉,在水里涮了涮就算洗了。 回到窑洞,破锅架的几块砖头垒成的简易灶上,点燃捡来的枯树枝子。水烧开了,那些蔫了吧唧带着土腥味的菜叶子被扔进了锅里,咕嘟咕嘟的煮着。 没有油,更没有盐,只有菜叶子本身那点寡淡的味道。煮出来的汤水泛着可疑的黄色,飘着几点黑乎乎的杂质。 孙玉厚盛了两碗递给王满银一碗,他自己先端起碗,吹了吹热气,然后大口喝了起来,咀嚼着那被煮的软烂无味的菜帮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吃什么正常饭菜。 王满银看着碗里那清汤寡水,卖相极差的东西,胃里一阵翻涌。他犹豫了半天,直到饿得实在受不了,才闭着眼,屏住呼吸,灌了一口下去。 这味道难以形容,带着土味和淡淡的苦涩,实在称不上好吃。但热乎乎的汤水下肚,确实缓解了那股抓心挠肝般的饥饿感。 王满银睁开眼,看着对面默默吃着的老丈人。窑洞外是漆黑的夜,远处,县城的灯火依稀可见,窑洞里只有柴火噼啪的燃烧声和两人吞咽食物的声音。 王满银忽然觉得鼻头一酸,他赶紧低下头,狼吞虎咽地 把碗里的东西扒拉进嘴里,连最后那点苦涩的汤水都喝的一滴不剩。 从这天起,他们爷俩每天傍晚都会去散集的市场捡菜叶,回来煮一锅无油无盐的菜汤,就成了孙玉厚和王满银在县城拉砖生活的常态。 他们俩像两头沉默的老黄牛,拉着沉重的砖块,咀嚼着最粗糙的食物,顶着烈日和风尘,一分一分的积攒着那份沉重的希望,以及偿还债务的可能。 那孔破窑里飘出的带着苦涩味道的炊烟,无声地诉说着生活最底层挣扎的艰辛…… …………………………………… 与孙家翁婿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金家湾金俊文家。在双水村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戏剧总是一幕未平,一幕又起,让人应接不暇。 金光亮家以前在金家湾的名声最臭,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那伙,金光亮家的二锤居然可以参军了,这在村里引发了一阵轰动。 这件事儿还没被村民们咀嚼透彻,他们家的邻居金俊文一家,又以另外一种更令人瞠目的方式成为了全村新的焦点,他们家那个外出半年多,杳无音信的大儿子金富突然回来了。 金富的归来本身就是一个大新闻,而令全村人惊掉下巴的是,这个昔日里游手好闲不成器的“溜光棰”,此番回来,竟完全换了副模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活脱脱成了个人物。 金富穿着一身村里人从没见过的时髦衣服,头发留得老长,披散在脖颈里,一副大蛤蟆墨镜遮住了半张脸,脚上的皮鞋擦的正亮,甚至比村里干部金光明穿的还要气派。 连说话的口音就都变了味儿,猪肉不叫猪肉,叫“大肉”;见了金俊武,也不再叫“二爸”,而是改口叫起了“二叔”。 但最轰动的,还是他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传闻像风一样,刮遍了整个双水村,金富带回来数不清的值钱货,新衣裳、亮晶晶的手表、能唱歌的录音机,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堂的新鲜玩意儿; 光是好布匹就有好几大捆!至于钱,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亲眼看见他随手从口袋里就抓出一大把票子。 全村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如果说金光亮家因为儿子参军成了“正治暴发户”,那么,金俊文家毫无疑问就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经济暴发户”。 没几天的功夫,金俊文和他的大儿子金富就在前后村庄名声大振。他们家仿佛凭空出现的财富,像磁石一样吸引了许多有女儿的人家,媒人几乎踏破了金家的门槛儿。女儿能嫁给金富,自然是最好,就算不行,嫁给金富的弟弟金 强也是天大的好事儿。 这股风潮瞬间也将金家老大金俊文给捧成了个人物,这些天,他穿着儿子带回来的“外落货”,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荣耀,出现在公众面前那股神奇劲儿,很快让人们想起了不久前风光无限的金光亮。 金俊文甚至撇下了跟随他半辈子的旱烟锅,出门就揣着带着过滤嘴的纸烟,见人就散。遇到有人给儿子提亲,他总是故作矜持的笑笑,摆摆手说道: “这是娃娃们自己的事嘛,得由他们自己做主……” 唉,这世道!回想当年,在东拉河流域,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金俊文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呢?可如今,人们却像攀附皇亲国戚一样,巴望着自家女儿能被金富看上。贫穷有时竟能如此蒙蔽人的双眼,让人变得这般短视和盲目。 然而村子里稍微有些头脑的人,心头始终都萦绕着一个解不开的谜团:金俊文家这个小子,大字不识几个,一贯是个“溜光棰”,怎么就短短半年时间能够脱胎换骨,成了个神通广大的大人物?他到底在外面做什么营生,能赚下这许多人想都不敢想的钱? 对于这个关键问题,当事人金富自己的说法始终含糊其辞。他只说自己在外做大生意,魔都、羊城都跑遍了。但是具体做什么生意,他却总是语焉不详。 对于大多数最远只到过石圪节公社的农民来说,外面的世界遥远而陌生,他们无法想象,也就只好将信将疑的接受了金富的说法。 或许大地方赚钱就这么容易?金富不是说过吗?,大城市的街上,到处都是钱,或许真的是这样吧。可是就算真是这样,双水村的大部分农民终究也没那个勇气去捡这“天上掉下来的软妹币”。看来老话说的没错,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但是从金富腰缠万贯,趾高气昂回到双水村的第一天起,就有一个人心里像明镜似的,清楚他这横财来的绝非正路,这个人就是金夫的28金俊武。 这位如今被金富客气称为“二叔”的精明人,根本就不用细想,用鼻子也能闻出自己侄子是靠什么发的家。当大哥俊文一家和众多村民还在津津乐道金富的“本事”和“运气”时,金俊武早已因这丑陋的真相而羞愧的低下了头。 金俊武心里明白,村里人看透金富这把戏的,绝不止他一个,像田俊山,甚至是田福堂、金海民他们,恐怕早就在心里嘲笑他们这家人了,只是碍于情面,谁也不愿意站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金俊武自己也在一直忍耐着,自从上次王彩娥和孙玉亭的糊涂 事发生后,他再也不愿意看见自家一桩接一桩的丑闻,成为前后村庄的笑柄。接连不断的丑事,只会让家里的孩子将来连亲事都说不上。 金富送来的那些礼物,金俊武都让老婆李玉玲客客气气退了回去。然而,这举动却让大哥金俊文和大嫂张桂兰极为不满,仿佛他金俊武是眼红自己家发财,才会故意这样落他们的面子。 金俊武的妻子李玉玲也不理解,眼看着大哥大嫂不高兴,便提议请金富吃顿饭来缓解关系,金俊武这才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糊涂脑瓜子!那王八羔子,他算个什么人物,值得咱们去巴结?三天两后晌,鸡窝里就能飞出金凤凰了?他那钱不是从正路上来的,他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了我金俊武?!” 几天后,金俊武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找大哥郑重的谈一谈。这天,在庙坪山摘完豇豆,天色已近黄昏。他故意磨蹭着,等众人都下山后,才和大哥俊文结伴同行。 两人抽了一锅烟后,金俊武终于艰难的开口: “大哥,有件事我憋心里好些天了,一直很难开口……” 金俊文有些疑惑的看了弟弟一眼,随即问道: “什么事?咱兄弟俩还有啥不能直说的?” 金俊武咬着嘴唇,眼睛看向了别处,低声说道: “我是怕……金富再这样继续下去,要闯大祸啊!” “怎?”金俊文立刻停住了脚步,一脸的诧异和不悦。 看到大哥这副模样,金俊武只能尽量把话说的委婉一些: “哥,咱自家的娃娃,咱自己心里得有数。你仔细想想,孕妇咋可能一下子就这么能了?才半年多的功夫,哪能赚来那么多钱?咱是没出过远门,但是笨想想也知道,外面的钱哪有那么好赚……” “做生意凭的就是运气!时运来了,说赚大钱就能赚大钱!”金俊文对于弟弟的担忧完全不以为然,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得意。 金俊武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哥,我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咱爹在世的时候,常常教导咱们,活人要活的清清白白……” “你这话什么意思?!” 金俊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你是说金付的钱是在外面偷来的?抢来的?” 金俊武没有直接回答,但是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肯定的态度。这极大的刺痛了金俊文的威严,他气愤的对着弟弟嚷嚷着: “你不要红口白牙地冤枉我娃娃!金富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我家小子,是好是孬,还轮不到外人来说三道四!” 说完,金俊文猛地一扭头,不再理会弟弟,独自一人气冲冲的快步走远了。 军军武望着大哥决绝远去的背影,只能长长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心痛的意识到,他们兄弟之间那份曾经亲密无间的情谊,恐怕再也难回到从前了。一层厚厚的,名为“金钱”和“虚荣”的隔膜,已经冰冷的横亘在了两人中间…… 就在金富回乡引起轰动后没两天,这个无所事事的二流子又突发奇想,打起了新的主意。他看中了已经改嫁到石圪节村的王彩娥留下的那孔窑洞。 自从王彩娥改嫁后,她的财物大多都搬去了新的丈夫胡泽禄家,这孔窑洞便用一把结实的老式锁“将军不下马”给锁死了。这意味着金俊斌这一支人算是黑门绝户了,然而这窑洞作为遗产,法律上仍归属于王彩娥所有。 金富却不管这一套,在他看来,这窑洞理应由他们金家继承。他仗着自己如今财大气粗,便准备强行住进去。 他的弟弟金强倒比这个哥哥明事理,见状赶忙劝阻,说这样于理不合。正在兴头上的金富,哪能听得进去这般唠叨?出口就把弟弟骂了个狗血淋头。 金强年轻气盛,骨子里也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主儿,两兄弟当即就在他三妈那个落锁的院门前激烈的争吵起来。不一会儿,闻声而来的村民,就把院子外围了个水泄不通,等着看金家这出新戏。 金强见怎么也劝不住蛮横的哥哥,气的一跺脚,赌气说道: “我管不了你!行!你厉害!我的今天倒要看看你怎么住进去?除非你把那门锁给砸了!” 金富闻言,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轻蔑的、成竹在胸的轻松笑容,他对弟弟,也是对所有围观的村民说道: “砸锁?用不着!我什么也不砸,就能住进去。不信?那你们现在就看好了!” 说罢,在众目睽睽之下,金富进行了一场令人瞠目结舌的表演。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硬木柴棍,走到那号称“将军不下马”的铜锁前,只是将那木棍伸进锁眼里,随意一捅一别,只听“卡达”一声轻响,那“将军”便乖乖的下了“马”。转眼之间,王彩娥窑洞的两扇门就被他大咧咧的给敞开了。 整个院子内外,瞬间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窃窃私语。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双水村人,在这一天,在此刻,才真正的恍然大悟,明白了金富这半年多在外头 ,究竟是靠什么本事和运气弄来了那许多令人眼热的钱财。 许多先前还托着媒人,想把女儿嫁到金家的庄稼人,此刻,脸上只觉得火辣辣的,心里充满了后怕和羞愧。他们悄无声息的撤回了媒约,金家湾前村头那骤然而起的热闹,转眼间又冷落了下去。 金富强行住进他三妈窑洞的当天,与王彩娥家沾亲带故的村民刘玉升,如同那年“麻糊事件”时一样,第一时间就赶往了王彩娥所在的石圪节村报信。 这一次,王彩娥没有惊动娘家的大队人马。她拿到了公社主任徐治功亲笔写给双水村大队支部的一封态度极其强硬的书信,然后独自回了双水村。 王彩娥先是将公社的信交给了支书田福堂,随后便径直冲到金家湾,双脚跳起,将金俊文和金俊武两家人劈头盖脸的骂了个狗血喷头。 金家人自知理亏,没一个人敢出来接话对骂,只有那嚣张的金富,扑腾着要冲出来撕扯他三妈的嘴,被金俊文夫妻俩死命拦腰抱住,这才没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双水村大队支部是真的不愿意掺和金家这点破事,然而,公社主任的批条措辞严厉,由不得他们不管,最终田福堂派出还能与这家人说上几句话的副书记金俊山,向他们正式传达了公社不容置疑的决定:金富必须立刻无条件搬出已经强占了的窑洞! 于是,仅仅在,三妈的,窑洞里住了一天的金妇,只得灰溜溜的从他三妈的窑洞里搬了出来。至于门上的那把锁,倒是也不用再另买新的,只见金父伸出了两根手指,捏住锁梁,稍微用力,只听“咯吧”一声,那锁便又重新锁上了,仿佛从未被打开过一般……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 第六十五章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叶晨带着妻子贺秀莲回双水村探望岳父,吉普车从乡间的土路上驶过,扬起一路尘土。村头老槐树下,金富那场强占窑洞的荒唐闹剧才刚刚收场,空气里还弥漫着看客们未曾散尽的窃窃私语和一种混合着鄙夷、惊惧和些许羡慕的复杂情绪。 叶晨站在贺家醋坊院子的那棵老枣树下,目光穿过低矮的土坯墙,冷冷地看着金家湾前村头那场喧嚣。金富那身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时髦行头,那流利流利的姿态,以及围观村民脸上那混杂着羡慕、嫉妒和茫然的神情,构成了一幅荒诞的图景。 空气中弥漫着黄土的干涩和畜生粪便的气味,但更浓的是一种被不义之财刺激起来的、浮躁不安的气息。 叶晨的心中冷笑,他自然是清楚金富是个什么货色,更知道他和他那一大家子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在八二年的那场严打里因聚众盗窃而啷当入狱,除了金强以外,金俊文一家子谁都没跑了。 在贺家那孔宽敞却依旧朴素的窑洞里吃饭时,窗明几亮,新蒸的馍馍散发着麦香,醋坛子眼口飘出醇厚的酸味。叶晨放下筷子,神色严肃的对着老丈人贺耀宗和大姐一家人说道: “爸,姐,姐夫,外头那个金富,你们务必要多多提防。他带回来的那些钱带着贼腥味,咱家醋坊日子刚红火点,树大招风,这种走了邪路的贼坯子,难保不眼红!” 贺耀宗手里捏着烟袋锅,望着窗外金家方向扬起的尘土,眉毛拧成了疙瘩,沉沉地点了点头,说道: “晓得了,夜里我就把看院的狗放开!” 然而,让叶晨没料到的是,金富那双滴溜溜乱转的贼眼,此刻贪婪锁定的却并非是贺家醋坊,而是他本人。 当叶辰和贺秀莲带着精美的点心,昂贵的布料等丰富礼物出现在村里时,金富靠在他家新漆的门框上,嘴里叼着带过滤嘴儿的香烟,目光像黏腻的蛛丝,紧紧缠绕在那些“稀罕物”上。 金富早就听说过叶晨是个作家,写文章能赚大钱,这次亲眼所见,更是印证了他听到的传闻,此时,一股强烈的邪念瞬间攫住了他,此时的金富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牢牢的锁定了叶晨。 离开双水村的那天,驴车吱呀呀的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卷起阵阵黄尘。叶晨坐在车上,看似随意的回头望了一眼村口那棵孤零零的老槐树,眼角的余光,精准的捕捉到一个迅速缩回树后的身影,正是金富。 可是金富啊终究还是低估了叶晨,且不说叶晨在四合院世界就是部队侦察营出身,单是他在《渗 透》世界里历练出的特工本能,就让他对跟踪与反跟踪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金富那点蹩脚的盯梢技巧,在他眼里简直如同儿戏。 通过几次不经意的回望,叶晨便确认了自己已经被金富盯上了。只是略一思索,他便猜到了这贼坯子的意图。对于这种社会的毒瘤,叶晨自然是不会心慈手软。 回到城里的家,那栋熟悉的筒子楼。楼道里光线昏暗,墙壁上布满斑驳的污渍和孩子们画的粉笔道,空气中常年混杂着公共厨房传来的油烟味和厕所的氨水味。 叶晨把妻子贺秀莲揽在怀里,对她柔声说道: “秀莲,接下来几天我要赶稿子,思路不能断,需要绝对的安静。要不你先去学校宿舍住几天?” 贺秀莲看着丈夫认真的神情,不疑有他,体贴的答应了,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和洗漱用品。 送走了妻子之后,叶晨光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变得冷峻而专注。他反锁上门,开始像一头巡视领地的猎豹,仔细检查家中的环境。 老旧的木头窗框有些松动,他用小木片做了极其隐蔽的卡扣;门口地上,他撒上了一层薄薄的、不易觉察的香灰;那个略显突兀的五斗橱,位置被轻轻调整,正好能挡住从门口直接投向卧室床底的视线。 叶晨将一沓数额不小的现金和贺秀莲那只舍不得带的银簪子,故意放在写字台抽屉的明显位置,但在钞票下方和簪子旁边,都极其隐秘地做了,只有他自己能看出来的标记。 筒子楼的隔音不好,邻居家的收音机声,炒菜声,孩子的哭闹声隐约可闻,但这喧闹的日常背景音,恰好掩盖了他布置陷阱时细微的声响。 金富带着两个流里流气、贼眉鼠眼的同伙在筒子楼附近巡逻踩点了好几天。他们缩在楼道阴暗的角落里,嗅着公共水房的潮湿气味,观察着叶晨的作息时间。在看到给叶晨送饭的贺秀莲离开时,他们心下大喜,认定时机已经成熟。 这天,金富一伙人眼看着叶晨背着那个半旧的帆布包离开,身影消失在巷口。金富一挥手,三人像老鼠一样溜到叶晨家门口。金富故技重施,只用一根细铁丝,就在老旧的锁眼里鼓捣了几下,“咔哒”一声,门应声而开。 一股淡淡的墨水和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内陈设简单,但在那几个贼眼里,却处处都是宝。他们迫不及待的翻动起来,拉抽屉,掀被褥,动作粗鲁而慌张。 写字台上的现金和银簪子,让他们眼睛放光一把抓过塞进怀里。窗外的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照进来,光 柱中尘埃飞舞,映照着几人贪婪而扭曲的脸庞。 他们这伙人完全沉浸在得手的狂喜中,丝毫没注意到地上被踩乱的香灰,也没发现某个抽屉被拉开的角度比预想中大了几分。 就在他们搜刮完毕,准备开门溜走时,门外突然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的清晰的金属转动声。门被猛地推开,叶晨去而复返,赫然出现在门口,脸上布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愕”与“愤怒”,大声道: “你们干什么的?!” 叶晨身后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穿着运动服的同学,这是叶晨提前约好的体院朋友。他立刻对着身边的同学喊道: “快!去楼下传达室报警!家里进贼了!” 那同学反应极快,应了一声,转身就冲向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激起阵阵回响。 金富三人顿时慌了,眼见事情败露,他们凶相毕露。“妈的!拼了!”金富嘶吼着,从后腰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三角刮刀,率先扑向了叶晨,另外两人也挥舞着随手抄起的板凳腿跟了上来。 逼仄的客厅瞬间成了格斗场,叶晨眼神一厉,周身气势骤变。他侧身精准地避开捅来的刮刀,动作快如鬼魅,左手一记“黑龙摆爪”刁钻的扣死金富持刀的手腕。发力一拧!“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金富凄厉的惨嚎,刮刀当啷落地。 叶晨手上的动作毫不停滞,身影如风,肘击腋下,膝撞软肋,反关节擒拿……凶狠高效的黑龙十八手接连使出,和金富一起的另外两个同伙几乎没看清动作,就被重重击倒在地,关节被错开,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挣扎惨嚎,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整个过程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刚才还嚣张无比的三个蟊贼,此刻已经全部瘫倒在地。制伏了三人之后,叶晨呼吸都未显急促,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因疼痛而蜷缩的蟊贼。 叶晨快速从床底下扯过一件准备淘汰的旧工服,小心地包裹住右手,弯腰捡起了地上那把锋利的三角刮刀。他走到靠墙的位置,深吸一口气,眼神冷静的可怕。 叶晨精准控制的角度和力度,用刀尖在自己的左腹和右肩处,分别划开了两道看起来皮肉翻卷、鲜血汩汩涌出的口子,实则完美避开了所有重要脏器和骨骼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她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但他哼都没哼一声。 鲜血迅速染红了叶晨的白衬衫和外套,看上去触目惊心。他把三角刮刀扔到金富那只还能动弹的手附近,自己则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用手紧紧捂住“重伤”的腹部, 脸上呈现出失血后的“苍白”与“虚弱”,呼吸也变得急促而艰难。 时隔几分钟,急促的警笛声由远而及近,打破了筒子楼的日常喧嚣。当民警冲上楼,推开虚掩的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极具冲击力的现场: 屋内狼藉一片,三名歹徒倒地呻吟,屋主叶晨身负“重伤”,倚坐在墙边,鲜血染红了衣襟和地面,他用微弱却清晰的声音指认: “警察同志……他们……入室抢劫……还动刀……” 人赃并获,持刀入室抢劫,暴力反抗,屋主身负重伤……所有的证据链都无比清晰,金富这伙人罪恶的命运,在叶晨这番冷静乃至冷酷的操作下,被彻底钉死。 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最严厉的审判。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翻倒的家具和叶晨身上的伤,都在无声诉说着这场英勇搏斗的激烈…… 人证物证俱在,现场极具冲击力。带队的老刑警目光锐利,仔细的扫视全场,地上的三角刮刀、被翻动搜刮的痕迹、叶辰身上那看起来极为严重的刀伤,以及三个人虽然被打倒,但明显是施暴者的嫌疑人。 “快!叫救护车!” 老刑警先吩咐了一句,随即对手下命令道: “把这三个都给我铐起来,控制住!仔细搜查他们身上!” 民警们迅速行动,金富和他的两个同伙还在哀嚎,就被冰冷的手铐反铐住了双手。民警从他们身上搜出了刚刚得手的、还带着叶晨光家特有气息的那沓钞票和银簪子,以及其他一些零碎财物。 赃物、凶器、伤者、现场搏斗痕迹……证据链瞬间闭合。一名年轻的民警从金富同伙的口袋里,又摸出了几件专业撬锁工具和一把匕首,递给老刑警,然后说道: “头儿,你看!” 老刑警的脸色更加阴沉,只因这是一场性质恶劣并且极其严重的刑事案件,他沉声说道: “这是一伙惯犯!持续入室抢劫,暴力拒捕,重伤事主!性质极其恶劣!全部给我带回去!严加审讯!” 金富此刻才从手腕碎裂的剧痛和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大祸临头,挣扎着试图狡辩: “不是……警察同志……是他……是他先动的手!” 周围的办案民警用看傻子一般的目光看向这个憨憨,尼玛的,在别人家实施盗窃,居然还怪被偷的人跟你动手,这得是多奇葩的脑回路? “闭嘴!有什么话回局里说!” 民警厉声呵斥,毫不 客气的将这伙人押解起来。叶晨也被火速赶来的救护人员用担架抬走,他虚弱地配合着,眼角余光冷冷地扫过,面如死灰的金富…… 回到公安局,审讯几乎没有遇到太大阻力。金富下面的两个同伙本就是乌合之众,眼见人赃并获,持刀伤人的罪名板上钉钉,在强大的心理攻势和政策教育下,他俩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如同竹筒倒豆子般交代自己的犯罪经过。 他们不仅交代了这次作案经过,还将他们这个以金富为首,长期流窜作案的盗窃团伙的其他罪行、同伙,以及赃款赃物的去向,全部交代了出来。就连金富衣锦还乡的细节,也都没落下。 警方敏锐地意识到,金富在双水村突然“暴富”,其巨额财产极可能也是赃款。事不宜迟,警方立刻组织精干力量,连夜直奔双水村。 夜深人静,双水村早已陷入沉睡。只有几声犬吠,偶尔打破寂静,几辆警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了金俊文家气派的新院门外。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金俊文和张桂兰两口子。 金俊文披着衣服,嘴里嘟囔着“这么晚了,谁呀?”,他不耐烦地打开门,当看到门外站着一群表情严肃的公安民警时,他脸上的睡意瞬间被惊惧取代,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金俊文?张桂兰?我们是市公安局的,你们儿子金富涉嫌重大盗窃抢劫案,已被依法逮捕,现在我们依法对你们家进行搜查,请配合!”办案民警亮出了自己的证件和搜查令。 张桂兰一听,当场就瘫软在地,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天老爷啊!冤枉啊!我儿子是做大生意的……你们抓错人了啊!” 金俊文也脸色惨白,只不过他比自家婆娘好了点,强做镇定的说道: “公安同志,是不是……是不是搞错了?我儿子他……” “错不了!赃物赃款都被我们给起获了,让开!”民警不再多言,直接进入院内和窑洞展开搜查。 接下来的搜查,让见多识广的民警都感到震惊。在金俊文夫妇卧室的那个新打的大木箱里,底层铺满了崭新的钞票;炕席底下、粮食瓮里……到处都藏匿着来路不明的现金、手表收音机、成捆的高档布料…… 许多物品上面甚至还贴着外地商店的标签,这些显然不是金俊文老两口面朝黄土背朝天能挣下来的家当。 “这些都是赃款赃物!” 带队民警严厉地看着面无人色的金俊文和张桂兰夫妇,厉声呵斥道: “你们明 知这些是金富犯罪所得,仍予以窝藏、使用,涉嫌窝藏赃物罪!带走!” 冰冷的手铐同样铐上了金俊文和张桂兰的手腕,老两口彻底懵了,像是被抽走了魂一样,在一片哭嚎和哀求声中,被民警们押上了警车。警灯闪烁,刺目的红光划破了双水村漆黑的夜空,也惊醒了半个村子的人。 第二天,金俊文一家三口被市公安局一锅端的爆炸性消息,像一场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席卷了整个双水村,其震撼程度远远超过了之前金富暴富和金光亮家儿子参军所带来的冲击。 村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几天还风光无限,被媒婆踩破门槛的金家,转眼之间就彻底塌了天。 “天呐!原来金富的钱真是偷来的,抢来的!” “俊文老汉和桂兰也被抓了?窝赃?这……这真是丢死先人了!” “我就说嘛!哪能那么容易就发大财!果然是歪门邪道!” “活该!让他们得瑟!戴那蛤蟆镜,抽那带嘴烟,原来闹了半天,是贼赃!” “啧啧,这一家子算是完了……金强的娃娃以后可咋办呢?娶媳妇怕是都成问题了!” 田头地垅,饭场炕头,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那些曾经托媒人想去攀亲家的人,此刻后怕得脊背发凉,转而感到无比的羞愧和愤怒,仿佛自家也跟着沾上了污点。 金光亮一家更是闭门不出,生怕别人将他们家和二锤的荣耀与金俊文家的丑恶联系起来。 金俊武听到消息后,把自己关在窑洞里,一整天没出来吃饭。他既痛心大哥一家的糊涂与堕落,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悲凉和“早知今日”的无力感。村里明白人,如田福堂、田俊山等人,则是在震惊之余,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 第六十六章 塌房 金家湾,乃至整个双水村,谁不知道金家老爷子当年的威望?那是真正的书香门第,老爷子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知书达理,德高望重。 就连后来考上了人大的田福军回村时,都要恭恭敬敬的来拜望,喊一声“老先生”。金俊武这一支,继承了老爷子的风骨,在村里行事端正,本是金家湾乃至双水村绝对的体面人家,是受人敬重的“顶流”。 可是现如今,金老爷子一生积攒下的清誉、金家几代人努力维持的体面,被金俊文一家和不孝子孙金富彻底败了个精光。盗窃、抢劫、窝脏……这些平日里,村民们最深恶痛绝的字眼,如今像肮脏的标签,死死地贴在了金家的门楣上。 金家湾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金俊武一家人出门,总觉得抬不起头,路上遇到乡邻,对方要么眼神躲闪,假装没看见,匆匆避开,要么就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种无声的鄙夷和疏远,比直接的辱骂来的更让人难受。 往日里热络的串门走动彻底断了,金家院子门口变得冷冷清清,仿佛成了一处人人避之不及的污秽之地。这情形,倒与后世那个坑爹的“李添衣”事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人作恶,全家蒙羞。 然而,这场风波的冲击波还远未结束。这天,贺家醋坊的贺耀宗老汉,正指挥着大女儿晾晒醋曲,忽然就接到小女儿贺秀莲从市里托人捎来的急信。秀莲在信中将家中遭劫,丈夫叶晨被金富持刀捅成重伤,正在医院抢救的消息,哭着告诉了家里。 贺耀宗捏着信纸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的一干二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天杀的金富,偷抢的竟然是自己女婿家!差点害死自己女儿不说,还把叶晨这么好的后生给捅进了医院! “嗡”的一声,贺耀宗只觉得一阵热血直冲头顶,眼前发黑,幸亏旁边的大女儿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担心的问道: “爸,你这是怎么了?” “畜牲!金家那个杀千刀的畜牲啊!” 贺耀宗猛地推开大女儿,气的浑身发抖,发白的胡须都在乱颤。平日里那个和气温厚、见人总是笑呵呵的贺老汉不见了,此刻的他双眼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跌跌撞撞的冲出醋坊,直奔金家湾而去! 贺耀宗来到金俊文家的时候,他们家门上已经贴上了封条,看着那无比晦气的新院门,他此刻再也抑制不住滔天的怒火,指着大门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怒骂: “金俊武,你给我滚出来,瞧 瞧你们家养的那个贼娃子强盗胚……” “你们一家子都是黑心烂肝的东西!怎么养出这么个祸害?偷盗我女婿头上了!居然还动刀子!我女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老金家没完!” “我女儿要是吓出个好歹,你们拿什么赔?拿你们那贼赃赔吗?” “我虽然是个外来户,但是也听说过金老爷子一世清名,怎么就生出你们这群不孝子孙?!把老祖宗的脸都丢尽了!你们还有脸姓金吗?!” “一家子贼骨头!窝藏犯!活该被抓去坐牢!枪毙都不冤!” 贺耀宗骂的声嘶力竭,句句泣血,字字诛心。巨大的动静引来了金家湾几乎所有的村民,人们远远的围观着,脸上的表情复杂,有同情,有唏嘘,也有对金家活该如此的鄙夷。 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贺老汉,大家都知道了叶晨被金富重伤抢救的事情,心下都觉得贺老汉这顿骂天经地义,金家一点也不冤。 金俊武闻声从自家窑洞里出来,看到壮若疯狂的喝药宗和周围人群的目光,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羞愧的无地自容。他想上去劝两句,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呢?大哥,一家人做的事,人神共愤!贺老汉骂的哪一句不是事实?哪一句说错了?金家理亏到了极点,他作为金家,现在唯一还能站在人前的男人,除了替那不争气的大哥一家承受着劈天盖地的骂声和鄙夷,他还能做什么? 他只能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掐定了掌心,耷拉着脑袋,站在自家门口,听着贺耀宗那一声声如同鞭子般抽打在金家所有人脸上的怒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丝内心,那无法宣泄的屈辱和痛苦。 贺耀宗的怒骂声在金家湾上空回荡,久久不散。这骂声不仅是对金俊文一家的控诉,更像是一场公开的审判,将金家彻底钉在了双水村的耻辱柱上。往日里那点所谓的风光和体面,此刻被撕的粉碎,只剩下无尽的狼狈和不堪。 贺耀宗在金家门前的这顿怒骂,不仅撕开了金家最后的遮羞布,更像是重锤一般砸在每个金家人的心上,围观的村民鸦雀无声,只有贺老汉嘶哑愤怒的声音在空气中震荡。 金家老太太一辈子要强,最重脸面,当年丈夫在世时是何等的风光体面,何曾受过这等指着鼻子的羞辱?更何况这羞辱还来自于自家儿孙做出的丑事! 她听着贺耀宗一句句“贼骨头”、“窝藏犯”、“丢尽老祖宗的脸”,她气的浑身发抖,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 ,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最终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翻,直接昏厥了过去,软软的向后倒去。 “妈!” “奶奶!” 金俊武和家人顿时都慌了神,七手八脚的扑上去搀扶老太太,掐人中喊名字,乱成了一锅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贺耀宗的怒骂戛然而止。他看到老太太被气晕,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瞬间熄了大半。他本就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心肠狠毒之辈,刚才纯粹是被气昏了头。此刻眼见如此,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他怔怔的看着金家人手忙脚乱的抢救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颓然地摆了摆手。他意识到,金俊文一家现在都已啷当入狱,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自己再在这里对着空屋子和剩下的金家人发泄怒火,除了显得自己咄咄逼人,与事实毫无益处,更加救不了女婿。 “唉……造孽啊……” 贺耀宗喃喃一句,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不再看金家那边的混乱,转身拨开人群,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往家走。他现在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去城里,看看女婿到底怎么样了,这才是正经事。 …………………………………… 黄原地区医院里,叶晨的伤势恢复的很快。他本就是算计着下的手,完美避开了身上所有要害,看着吓人,实际都是皮肉伤。 再加上自家老爷子是市医院的主任医师,亲自把关治疗和用药,精心调配营养,叶晨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康复,现在已经无大碍,可以在病房里简单的活动了。 这天下午,病房门被轻轻敲响。叶晨抬起头,看到风尘仆仆的金俊武站在门口,他手里提着一个盖着布的竹帘,胳膊上还挎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脸上带着明显的局促和羞愧,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叶晨。 “俊武叔,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坐!”叶晨有些意外,连忙招呼道。 金俊武踌躇着走了进来,将手里的竹篮和布袋放在地上,搓着手,声音有些干涩的说道: “叶晨……你好点没?我……我从家里带了只老母鸡,还有攒的十来斤鸡蛋……给你补补身子…… 我知道我大哥家那个畜牲,做出那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我也没脸求你原谅,这点东西……啥也弥补不了,就是……就是我的一点心意,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看着这个平日里硬朗刚强的汉子此刻如此卑微愧疚,叶晨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虽然设计收拾了金 富,但是对于金俊武,他一直抱有敬意。这是双水村少数真正明事理,有担当的长辈。 “俊武叔,您这是干什么?” 叶辰的语气温和,但是神情却很坚定,他拍了拍床边说道: “您快坐下,事情是金富做的,法律已经惩罚他了。您是您,他是他,这笔账无论如何也算不到您头上。您大老远跑这一趟,这份心意我领了,但是东西您快拿回去,家里的孩子们正在上学,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 金俊武闻言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抬起头,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 “叶晨,你是个明白人,可我……我到底是金家人,出了这种事情,我这张老脸在金家湾都快没地方搁了,我对不起我死去的爹啊……” 尽管之前因为金富的事情和大哥闹翻,但终究是血脉相连,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家族一体,他终究无法真正割舍,这份沉重的负罪感,几乎要把他压垮。 叶晨的脸色一正,语重心长的对着金俊武说道: “俊武叔,老爷子是老爷子,金富是金富。老爷子一辈子的清名,是他自己挣的,不会因为一个不孝子孙就被抹杀。村里人都知道您的为人,也不会因为金富的事情就看轻您。您可千万别钻牛角尖,为了别人的错误,苦了自己。” 正说着话呢,病房门口又出现了一个年轻的身影。是金强,他手里也拎着一点水果,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满是羞愧和不安。 “强子?你也来了?进来吧。”叶晨招呼道。 金强低着头走进来,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对着叶晨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说道: “叶晨哥,对不起!我替我哥向您和嫂子赔罪!他……他不是人!您的医药费还有损失,我来赔!我现在是没多少钱,但我有力气!我去扛包,去下矿,我去抬印子钱也一定赔给您!”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叶晨看着金强,这个年轻人眼里的愧疚和决心是真诚的,没有半分虚假。作为经历过《夏洛特烦恼》世界沉浮的老戏骨,看人是否在演戏,他眼光格外毒辣。 叶晨心里深知,金强和金富那个夯货完全不同,他是金俊文家唯一明事理,有担当的孩子,虽然当年也曾因为年少的鲁莽间接导致他三爸金俊斌的过世,但是这孩子本性不坏。 叶晨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只觉得一阵心累。自己现在明明还是个伤员,道头反过来要一一开解这些前来请罪的金家人,安抚着他们的情绪,减轻他们的心理 负担。 他无奈的笑了笑,对金强摆了摆手,然后说道: “强子,你的心意哥知道了,但赔钱的话不要再提。法律已经惩罚了该惩罚的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还年轻,未来的路长着呢,别给自己背那么重的包袱。好好干活,堂堂正正做人,比你赔我多少钱都强。” 叶晨看了看依旧沉重愧疚的金俊武和金强叔侄俩,继续说道: “俊武叔,强子,你们都放宽心。我叶晨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你们要是还觉得过意不去,那就把以后的日子过好,别让村里人再看金家的笑话,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安慰了。” 金俊武和金强听着叶晨这番通情达理、甚至可以说是宽宏大量的话,心里百感交集,又是感激又是羞愧,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只是重重的点头。 叶晨看着他们,知道自己该做的已经做了。惩罚恶人,但不迁怒无辜,这是他行事的准则。虽然过程有点心累,但求个问心无愧罢了。 几个月的时间,在表面的平静下悄然流逝,但双水村乃至整个石圪节公社的人们都知道,那场由金富掀起的风暴,还远未到平息的时候。它的最终结局,将会在黄原地区法律殿堂里被正式书写。 八零年代正式来到,三月份的一天,黄原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庄严肃穆的审判庭内,国徽高悬,气氛凝重。以金富为首的盗窃团伙一案正式开庭审理。 法庭依法进行了详尽的调查和激烈的辩论,出示了大量的确凿的证据,起获的赃物,同伙的证词,受害人的伤情鉴定,现场勘察记录,以及金富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的辩解…… 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这是一个长期在黄原地区流窜、屡屡作案、手段熟练、性质恶劣的犯罪团伙。 而金富作为组织者和主要实施者,在叶晨家一案中,行为更是从入室盗窃急剧升级为持械抢劫并重伤事主,情节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性极大。 经过漫长的庭审,审判长开始了自己的庄严宣判: “被告人金富,犯抢劫罪,盗窃罪,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犯罪手段残忍,情节特别恶劣,社会危害性极大,却无悔罪表现,依法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被告人刘某某、张某某(金富同伙),犯抢劫罪,盗窃罪,系从犯,但情节严重,依法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其余团伙成员,根据其参与盗窃数额及情节,分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 年、十二年、八年不等……” 冰冷的判决词像重锤一般敲击在每一个旁听者的心上,金富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再无半分往日的神气,整个人瘫软在了被告席上。 金富的父母金俊文和张桂兰,因窝脏罪被另案处理,但被允许旁听部分庭审,此刻在旁听席上发出压抑不住的绝望哀嚎,却被法警严厉制止。 由于此案件性质极其恶劣,对社会秩序造成了重大破坏,为了震慑罪犯,教育群众,法院随后召开了规模浩大的公审大会。金副及其同伙被押赴会场,胸前挂着写有罪名和名字的牌子,接受成千上万群众的唾弃和声讨。 公审大会结束后,死刑判决依法报请高院核准。流程走完的那一天,天色阴沉,核准的命令下达,金富等一众死刑犯被验明正身,押上警车,直接拉往了郊外的刑场。 一声清脆的枪响,为这个曾经在双水村掀起巨大波澜、最终走向自我毁灭的“溜光棰”的人生,画上了一个沉重而耻辱的句号。他的贪婪、嚣张和无法无天,最终将他送上了不归路。 消息传回双水村,村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大声议论,但一种复杂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有对法律威严的敬畏,有对罪恶终得惩处的快意,也有对一个年轻生命如此终结的唏嘘,更有着对金家彻底衰败的感慨。 金富的名字,从此成了双水村父母教育子女的反面教材,一个警示着贪婪与违法,必将付出惨痛代价的、血淋淋的注脚。 而那把曾经被他轻易捅开的“将军不下马”锁,也仿佛成了一个时代的隐喻,锁住了过往的荒唐,也锁住了人们对未来安宁生活的期盼! 第六十七章 惊艳实习生闪亮登场 金富被处决的枪声余音似乎还未在双水村上空彻底散去,没过几日,黄原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再次开庭,审理金俊文,张桂兰夫妇窝藏赃物一案。 法庭上,金俊文和张桂兰身上早已没了往日穿着的“外路货”,穿着看守所的马甲,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沮丧。两人面色蜡黄,眼神空洞,如同两具被抽走了魂魄的躯壳。 相比于儿子金富犯下的滔天罪行,他们窝藏涉及的金额,却是因金富团伙刚成型不久、尚未像原世界线那样猖獗作案而少了许多。这一客观情况,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对他们的最终判罚。 然而无论法官如何宣判,是三年,五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对于这对老夫妻而言,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因为他们的心已经死了,大儿子金富被枪决的结局已成定局。 那声遥远的枪响,早已在他们心里炸开了一个永远无法填补的血洞。他们比谁都清楚,儿子的毁灭与他们最初的纵容、后来的贪婪、以及得知横财来路不正后的默许,甚至欣喜脱不开干系。 这种认知,比任何牢狱之灾都更让他们痛苦。往后余生,无论身在何处,他们都将在无尽的愧疚、自责和悔恨中煎熬。 这是他们为自己虚荣和贪念付出的最惨痛代价,这苦果只能由他们自己一口口吞咽,无人可以替代。法庭上的判决反而更像是一种形式上的了结。 事实上,按照正常的司法程序,像金富团伙这样涉及多人多次作案的刑事案件,尤其是其中还包含了需要最高人民法院核准的死刑案件,从侦查起诉到审理复核,整个流程通常漫长而严谨,耗时一年半载乃至更久都是常态。 但是金复案从发案到审结执行,速度却异乎寻常的快,这背后确实离不开时任黄原地区行署专员田福军的密切关注和强力推动。 这里的原因有二,其一,此案性质实在过于恶劣。光天化日之下,持械入室抢劫,病重伤有名望的文化工作者,案发发生在田福军治下的黄原城,对社会秩序和群众安全感造成了极端恶劣的影响。 作为地区二把手,田福军对此案高度重视,要求司法机关依法从重从快处理,以正风气,以安民心。 其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受害者叶晨的身份和其所牵动的关系网。 叶晨勇渡歹徒身受重伤住院的消息,不知通过何种途径,竟然传到了正在黄原大学进行文学交流的省作协主席黑白老先生耳中。 老先生闻讯后震怒异常,叶晨是他极其看重、一手提携的 后辈,被他誉为“陕省文坛的明日之星”,是他心中未来文学的希望。 自己欣赏的年轻人竟在黄原遭遇如此横祸,这让老先生心中如何能不愤怒?黑白老先生当即找到了自己的老熟人田福军,语气严厉的质询此事,表达了对文化工作者安全环境的深切担忧,以及对暴行的极度愤慨。 对于田福军个人而言,他与叶晨的感情本就深厚。且不说两家,因为田福堂、田润叶、田晓霞,的关系而走动频繁,私交甚笃,单论个人,田福军就极为欣赏叶晨光的才华和为人。 更不用说自己的女儿田晓霞和侄女田润叶,她们都将叶晨视为难得的知交好友,田福军都对叶晨的遭遇感到痛心和愤怒。 因此,在黑白老先生的关切和自身责任感与情感的驱动下,田福军亲自出面,对此案进行了督办。 他并非干预司法独立,而是在政策允许范围内,要求司法机关在确保办案质量的前提下,提高效率,尽快给受害者一个公正的交代,平息社会舆论也回应文化界的关切。 这也正是金富犯罪团伙,在较短时间内走完复杂程序,并迅速审结执行的深层原因。法律的威严得到了伸张,但在这背后,人物的情感,社会的网络以及权力的适当关注,共同构成了推动事件快速发展的无形之手…… 金家湾的悲剧像一块沉重的乌云,笼罩在双水村上空许久,但生活的车轮依旧滚滚向前,并未因此而停滞。 与原本世界中那个被时代变革冲击的灰心丧气,蜷缩在旧时光里的田福堂不同,如今的田福堂,在叶辰早前的点拨下,仿佛脱胎换骨,浑身充满了干事创业的劲头。 他所领导的双水村,不仅没有因为金家的丑闻而沉沦,反而成了整个石圪节公社乃至原西县推行生产责任制的先进典型。 土地承包,劳力调配,副业拓展,一切都被他处理的井井有条,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开大会讲空话的旧式书记,而是成了一个真正懂得经营,善于协调的带头人,重新在村里牢牢树立起了威信。 就连去医院探望受伤的叶晨时,田福堂的话题也离不开村里的发展。他坐在病床边,仔细的向叶晨诉说着村里现在的变化,粮食估产增加了多少,新规划的果园长势如何,建筑包工队又接了几个小工程,他眼神灼灼,语气兴奋,末了还不忘诚恳的问一句: “叶晨啊,你再给叔看看,还有啥没想到的地方?你点子活,看得远!” 田福堂是真心信服眼前这个后生了,这个年轻人指出的路子,看 似简单,却每一步都踩在了时代的脉搏上,让他这个“过气”的支书重新找到了自我价值,也让双水村焕发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与此同时,孙玉厚和王满银翁婿俩经过秋冬在原西县城的苦熬,也终于结出了硕果。拉砖的活计虽然极其辛苦,风餐露宿,每日与尘土、牲口为伍,靠着捡菜叶度日,但是回报也是实实在在的。 工程结束后一结算,除去所有的开销,运输费、破窑洞的租金、牲口的草料钱,他们俩竟然净赚了整整两千块钱。两千块,这对于曾经的孙家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而更令他们惊喜的是,拉砖活计结束后,那头从贺耀宗那里借钱买来的骡子,不仅完成了它的使命,还大大的增值了。 当初为了买它几乎掏空了借来的钱,如今一转手,竟然卖了一千六百块,还清欠贺耀中的本金和利息后,光是这头牲口,他们就净赚了五百块。 两笔收入加起来,两千五百多块沉甸甸的钞票,就这样攥在了孙玉后那布满老茧的手中。老汉数着钱,手都在发抖,眼眶一阵阵发热。多少年了?他们家一直是双水村最烂包、最让人瞧不起的人家,欠债累累,吃了上顿没下顿。 如今时势一转,政策活了,再加上肯下死力气,这好光景,眼看着就要扑到怀里来了。然而,在巨大的喜悦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遗憾却猛地攫住了孙玉厚的心。他望着手里那厚厚的一沓钱,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砸在簇新的票子上。 “唉……这钱……来的太迟了啊……” 老汉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哀伤: “要是早几年……早几年能有这钱……俺少安……俺少安也不至于……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啊……” 孙玉厚想起了大儿子孙少安,当年是如何的精明强干,如何的有魄力,如果不是被贫困逼到绝路,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家累垮了身体,耗尽了心气,最后又遭逢大难,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浑身残疾、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模样? 这来之不易的财富,仿佛是一面镜子,照出了孙家过往难以言喻的艰辛和无法挽回的遗憾。苦总算没白吃,钱总算赚到了,可有些失去的东西,却永远也找不回来了。这份复杂的心绪,让即将到来的“发达”,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 叶晨在医院度过了一个月的观察和调养期,确认身体彻底康复无虞后,便正式出院了。经过这番波折,他更加珍惜平静而充实的 生活,休养期间,他也没有完全闲着,阅读和思考从未停止,思绪常常飘向更广阔的天地。 随着身体状态的恢复,叶晨和贺秀莲的大学生活也步入了最后一年,实习季来到了。凭借着优异的学业成绩,在黑老等文坛前辈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而他本人几部有影响力的代表作,再加上黑老不遗余力的推荐和亲自牵线搭桥,叶晨顺利的将实习单位定在了省报,省城最具权威性和影响力的新闻机构。这对于一个文科生而言,无疑是顶级的实习平台,为他未来的事业铺就了一条高起点的道路。 关于妻子贺秀莲的实习安排,叶晨也早有考量。夫妻俩感情深厚,自然是不愿意分离。叶晨拜托田福堂,动用了一些人脉关系,同时也得益于贺秀莲自身踏实肯干,性格温和的优点,为她在省城联系好了一所不错的初中进行教学实习。这样两人便能一同在省城生活,互相照应。 家庭方面,两人的孩子叶星宇,如今也已经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经过二人商量,决定暂时由叶晨的父母帮着照料,老太太工作不忙,眼瞅着到了退休的时候,再加上这些年一直陪伴着孙子,早已经习惯了。 考虑到二人去到省城初来乍到,而且两人实习初期都会非常繁忙,将孩子带在身边恐难周全,叶母对此,自然是欣然答应,愿意为儿女的事业发展提供坚实的后勤支持。 于是一切安排妥当后,叶晨和贺秀莲收拾好行装,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些许离家的不舍,踏上了前往省城的旅途。 新的阶段,新的挑战,也正在等待着这对年轻的夫妻。叶晨将在省报的新闻战场上出示锋芒,而贺秀莲也将在那所初中校园里,开始实践她的教育理想,他们的生活翻开了充满希望的新一页。 叶晨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省报那栋颇具年代感,却又透着威严的苏式大楼前。这里对他而言,并不全然陌生。 过去几年,他的小说、散文在文学界声名鹊起,作为陕省着力推举的新生代作家代表,省报的文艺副刊曾多次转载过他的作品,并配发过评论文章。他与副刊的几位编辑通过信、甚至通过电话,算是神交已久。 走进大楼,办理完实习报到手续后,叶晨很快被引到了报社。一位分管领导,副总编辑的办公室。副总编是位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人,见到叶晨后很是热情,亲自给他倒了杯茶,笑着说道: “叶晨同志,欢迎你啊!你的文章我可是每篇必读,写的是真有深度,给我们省争光了!早就听说你要来实习, 我们可是翘首以盼啊。怎么样?对实习有什么想法和打算?尽管提!” 领导的态度很和蔼,话语间充满了对叶晨文学成就的认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样一位早已成名的青年作家,来到报社实习,自然会选择与他气质相符、也能最大限度发挥他特长的岗位,比如文艺部,做编辑或者专栏撰稿人,工作相对清雅,也便于他继续创作。 然而,叶晨的回答却关乎了他的意。只见他放下茶杯,坐直了身体,神情认真的说道: “谢谢领导关心,我确实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到新闻部去,从一名一线记者做起。” “记者?” 副总编明显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疑惑的确认道: “跑新闻?那可是很辛苦的,风吹日晒,到处跑线索,抢时间,和你安静的文学创作可是两码事。” “领导,我明白您的意思。” 叶晨面带着微笑,语气却十分坚定的说道: “正是因为觉得创作和新闻是两码事,我才更想去尝试一下。您知道的,文学创作源于生活,不能闭门造车。 我虽然写了一些东西,但是自觉对当下火热的社会现实、对普通人的生活和脉络,接触的还远远不够深入。 记者工作虽然辛苦,但却是深入生活、积累阅历、洞察社会最快最直接的方式,我相信这段经历对于我未来的创作,会是极其宝贵的财富。 而且新闻报道要求准确、客观、敏锐,这种训练对于锤炼文笔、提升观察力和思想深度也大有裨益。我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更接地气、更有时代感的写作者,而不仅仅是在书斋里想象世界。” 副总编听着叶晨这番条理清晰、眼光长远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他见过太多有点才华就眼高手低、只想找清闲位置的人,像叶晨这样已经成名,却主动要求去最艰苦的一线锻炼的,实属凤毛麟角。 他沉吟了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终于笑了起来: “好!说的好!年轻人有这种想法,很难得!不满足于已有的成绩,主动去寻找更广阔的天地,深入生活,扎根人民这才是我们新时代文艺工作者应有的态度嘛! 行!我支持你!那就去新闻部!我会跟新闻部主任打招呼,让他给你安排经验丰富的老师带一带。不过小叶,一线采访可不比写小说搞创作,规矩多,节奏快,压力大,你要有心理准备。” “请领导放心,我一定虚心学习, 遵守纪律,努力做好工作!”叶晨站起身,郑重的保证道。 就这样,叶晨没有选择那条看似轻松平坦的“作家特权”之路,而是毅然走进了省报新闻部那间总是弥漫着电话铃声、打字机噼啪声和记者编辑们急促脚步声的繁忙办公室,开始了他的记者实习生涯。 叶晨走进省报新闻部那间,嘈杂而充满活力的办公室,空气中混合着油墨、纸张、烟草,以及一种名为“截稿压力”的特殊气息。 这一切对于叶晨而言,非但不陌生,反而有种恍如隔世的熟悉感。当初魂穿《乔家的儿女》世界,他从一线小记者一路摸爬滚打到金陵电视台新闻中心主任的经历,早已将新闻工作的每一个环节,每一种滋味深深刻入了他的灵魂。这里的弯弯绕绕、明规则潜规则,他洞若观火。 新闻部主任是个风风火火的中年人,接到副总编的电话,知道来了个“关系户”,还是个大作家,有些头疼该怎么安排,生怕来了个眼高手低,吃不了苦的爷。 他随手指派了部门里一位以严谨和耐心着称的老记者,姓钱,大家都叫他钱老师,让他来带叶晨。 钱老师是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头发花白,态度温和却一丝不苟的老媒体人。他接到任务时,心里也是暗暗叫苦,以为自己要花费大量精力去带一个可能对新闻业务一窍不通的文弱书生。 然而,仅仅是一天下来,钱老师就发现自己简直是错的离谱。这个名叫叶晨的年轻人,简直是他带过的最让人省心,甚至可以说是令人惊艳的实习生。 喜欢诸天影视从四合院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