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空间找亲妈,她竟是隐藏大佬》 第1章 她苏小霸王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京都某军区大院。 “我已经答应你爸接你过来,但你要敢欺负沫沫,就趁早跟你那反动派的娘一起去蹲牛棚。 别让大家都不痛快。” 苏梨刚接收完原主的记忆,耳朵边就响起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长得不错的四十多岁的女人,身穿一件浅蓝色的布拉吉,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神情冷淡,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厌烦。 苏梨?? 想到刚接收的原主记忆,苏梨顿时露出一个呸里呸气,浑不吝的假笑。 嘴角一撇,语气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您老没事儿吧?我爸接我过来。那是他应该的,谁让我是他女儿呢? 照顾我是他的责任。您老要是不喜欢,可以找我爸谈,别冲我撒气。” 说完背过身子再不多看她一眼。 李小莲被她的话气的够呛,望着她那浑不吝的样子,怒道: “真是你那反动派的娘教出来的好女儿,不知好歹的东西。” 要不是老苏在她身耳边好说歹说,求着她接他女儿回来,真当她愿意接受这个小混混一样的兔崽子? 现在正是老苏的关键时刻,说不定大好的前程就会让这孩子给毁了。 要不是怕大院儿里的人说三道四,她真不愿意把这兔崽子接回来。 后娘不好当啊! 苏梨头也没抬,随意摆了摆手,语气淡淡: “要不是我爸非让我来。这破地儿还真不愿回来。 您老若是不喜欢我,就好好和我爸说,我承你不收之恩。” 李小莲闻言,看着她那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更加恼怒,咬牙切齿的吼道:“苏梨,你别后悔。” 苏梨自然不可能后悔,因为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只会嚣张任性的苏梨了。 十分钟前,她正在自家的大型生态农扬调研,头顶的花盆突然掉落,正巧砸在她的头上。 再睁眼就来到了华国70年代初。 她上一世父母双亡,自己白手起家建立一个生态农业园,年收入过亿,堂兄弟们虎视眈眈。 自己千小心万小心,最后还是……便宜他们了。 心有不甘又能如何?回不去了。 再看原主。 原主的父亲是一名团长,年轻有为,前途正旺。母亲是大学教授,主攻电子通讯。 身为父母的小女儿,原主自小娇生惯养,小姑娘有些娇蛮任性,脾气坏的不得了。 按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小姑娘也会一生平安顺遂。 可她遇上了那个特殊年代。 外公被人陷害关进牛棚,母亲被连累下放改造。 父亲为了自己的前途火速离婚。家里的保姆李小莲成功上位,携女嫁入苏家。 哥哥在市里工作,为怕母亲连累,连夜和母亲断绝关系。 只有小苏梨倔强的很,誓与母亲在一起。 母亲方澜怕苏梨跟自己到农村受苦,下放前恳请父亲接她过来,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后妈李小莲保姆出身,终于成功晋升“团长夫人”。 哪里还愿意接这个视她为眼中钉的烫手山芋。 可不,一到家就对小姑娘约法三章了嘛! 小姑娘气性大,一下子就气死了。芯子就换成了她这个来自21世纪的“农扬主”。 苏梨打量了一下李小莲领她进的这个厢房: 素白的窗帘,蓝色老土布的床单,一张黄的发白的桌子。 一看就是仓促准备的。 她哼了一声,心里的“小霸王”因子蠢蠢欲动。 她在这个家里住了十五年,也是有房间的,才搬走几天就被霸占了。 转身、挪步,直奔正屋朝阳的房间。 不是让我搬来吗? 我就作天作地作空气,作的苏景和同志想办法送我到妈妈身边去。 小姑娘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正屋里,李沫正翘着腿吃桃酥。 她穿着一件绣花的白色连衣裙,嘴边掉落的渣滓落在绿格子的细棉布床单上。 帘子一掀,苏梨走了进来。 她走的不急不慢,眼角含着一丝挑衅的笑容。 “苏梨,故地重游?对不起,现在这屋子是我的了。” 李沫看了苏梨一眼,眼里闪过不屑。 原来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以后怕不是被自己搓扁揉圆? 资本家的狗崽子而已。 苏梨眼角瞥了她一眼,语气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我允许了吗?照照镜子,看看你脸多大?” 李沫通一下站了起来,看着这张漂亮的恨不得让她抓花的脸蛋,怒气上涌。 “苏梨,我妈能让你回来已经仁至义尽,还想住回你原来的房间,你脸呢?” “我脸大的很。” 苏梨摸了摸自己的脸,虽不知道小姑娘长什么样子,但这手感真不错,光滑细腻。 苏梨表示自己很满意。 “苏梨,你妈都蹲牛棚了,你以为还是当初?现在我是苏家的小姐。” “苏家的李小姐?”苏梨“嗤”了一声,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欠欠的说。 “你妈爬床成功,一人得道,你也跟着升天了? 进了苏家的门,你不还是姓李?” 这句话直接戳了李沫的肺管子。 做保姆的女儿多年,李沫无数次幻想自己能成为苏家的女儿。 如今心想事成,哪容苏梨胡说? 她“嗷”一声冲了上去,“你个小贱人,资本家的狗崽子而已,让你胡咧咧。” 伸手就朝苏梨的小脸挠了过去。 等的就是这一刻。 苏梨一闪身,左手一挡,右手使劲用力在李沫的小肚子上拧了一下。 李沫抱住小肚子,疼的眼圈都红了。 而罪魁祸首却“嗷”的一声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还不忘用手在脸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厨房中的李小莲正密切关注苏黎的动静,看到苏黎往外跑,急吼吼的想拽住她, “你个小兔崽子,刚到家就欺负沫沫,你等着,有你好果子吃。” 一边说,手还不忘往苏梨身上招呼,想为女儿出口气。 而苏梨似滑溜的泥鳅一样,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突破了李小莲的阻拦,迅速朝院门跑去。 一边跑,还不忘大声嚎叫:“来人呀,后娘打孩子了,来人呀,救命啊!” 那声音要多大有多大,唯恐整个家属院儿听不见似的。 嘴里喊着,手里不停扒拉拉扒拉头发,又迅速的在胳膊上拧了几把。 苏梨的皮肤本就白,稍微一碰就会出现红色的印子。 更不消说脸上胳膊上被她掐了几把,很快变得紫红。 再加上头发乱糟糟的,那模样要多惨狼狈多狼狈。 苏梨疼的呲牙咧嘴,今天这扬仗代价太大,以后必须找机会儿找补回来。 她苏小霸王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第2章 真是有了后妈,就成了没人要的小白菜了 外面杨树下几个老太太早就等着看自家的笑话儿了。 “苏梨,你给我站住,我什么时候打你了,你个兔崽子……” 说着扬起手想捂住她的嘴,别让她胡咧咧。 苏梨跑到门口猛地停下,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群老太太站在门口往里瞅着,李小莲的手正好落在苏黎的头上。 这一下,李小莲有多少张嘴也说不清了。 老太太们看到苏梨脸上胳膊上的紫色印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落在李小莲身上的目光都变了。 为首的王老太面色不善,对着李小莲就喷了起来。 “苏家的,平时看你不言不语,温顺的很,没想到狠起来连孩子都打……” 苏梨嗷一声扑向王老太太怀里:“王奶奶,我没亲娘护着了。她欺负我。” 说着故意露了露自己的小脸和胳膊,那情景要多惨有多惨。 “我妈下放了,我爸接我回来,她不乐意,想给我个下马威。 让我住最破的房子,穿最旧的衣服,吃最馊的饭…… 嗷——嗷——嗷——我可怎么过呀?” 苏梨一边表演一边胡咧咧。 这王老太太的大腿不抱白不抱,这可是王副师长的亲娘哎。 李小莲的脸色涨的通红,心里恨的要死! 死丫头,这是故意的,早知道这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嘴里只能讪讪的解释:“我没打她……真的没打……” 同行的孙老太从苏梨住的偏房里走了出来: “这是女孩子住的房间吗?除了白的就是灰的,我老太太住的都比这强。” 另几个老太太听闻,走屋里巡视了一圈儿,出来后不住的摇头: “这真是有了后妈,就成了没人要的小白菜了……” 李小莲的脸都绿了。 关起门,怎么对待这丫头都行,可要传出去,那老苏不得吃了她? 虽然说平时对自己百依百顺,可真要坏了他的前途,他可饶不了她。 李沫适时的从屋里跑出来,看着这么多人对着她妈指手划脚,忍不住怒了: “我妈说没打就没打,她一个资本家狗崽子,有地方住就不错了,还要住什么样的好房子。 你们这群多管闲事的老太太,给我滚。” 老太太们的脸都白了,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指着鼻子骂,这谁受得了? 年龄最大的刘老太太气的手脚哆嗦,用手指着李小莲训斥道: “你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怪不得……怪不得苏梨爸妈刚离婚,转头你就攀上老苏了……” 李小莲眼珠都红了,真恨不得地上有道缝钻进去。 丢人,丢死人了。 苏梨高兴的真想跳起来,这女儿真是神助攻! 这群老太太,那可是全大院儿的传声筒。 得罪了她们,估计不到半天,整个大院儿都得知道李小莲和李沫欺负前妻的女儿了,估计李小莲得气死。 “怎么了这是?” 苏景和下班回家,隔老远就看见自家门口聚了一群老太太。 一想到今天是接小女儿回家的日子,心里就突突起来。 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浑的,是不是又惹什么事啦。 老太太们看见苏景和回家,自发的让出了一条路。 王老太太还把苏梨向前推了一把。 “景和,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了,别人说有后妈就有后爹,我觉得你不是那样人。 可你看看这孩子被欺负成啥样儿了?” 苏景和看了眼苏梨,这是他从小浑到大的闺女吗? 这孩子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这样惨兮兮过? 心里那占得不太多的柔软,狠狠的抽疼了一下,顿时看向李小莲的眼神变得不善。 李小莲“……” 她就知道准会这样。 老苏嘴上说不喜欢这个女儿,心里还是有一席位置的。 和苏景和一起回大院儿的同事热闹也看完了,纷纷拉着自家老太太走了。 临走时的那一瞥,让他感到有点无地自容。 可他有什么办法? 和方澜一起过了二十多年,能没感情吗? 可社会形势如此,不离婚,自己只能和方澜一起下放。 半辈子的努力毁于一旦,两个孩子怎么办? 只能和方家切割。 怎么就没人理解自己? 至于和李小莲结婚,不是自己本意。 谁让李小莲的哥哥李胜利有了自己的把柄? 只能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和李小莲结了婚。 李小莲性情柔和,可苏梨这满身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苏景和脑门儿突突直跳,他想要一份安稳的生活,怎么就这么难呢? 苏家门前,众人散尽。 人群后,一个身着白衬衫绿军裤的年轻军人跟着众人离开。 耳边全是老太太们对苏梨身世的可怜和对后妈李小莲的指责。 可他看见小姑娘虽然狼狈,可像小狐狸一样的眼神…… 直觉告诉他,这小姑娘也不简单,最起码不是个随意被欺负的。 这是苏梨? 小时候见过一面,小小的,白白的一坨,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 以前见过方澜一面,爷爷说她在电子信息研究方面有很大成就,却不料…… 傅景南一边想着方澜令人唏嘘的人生,一边走回家中。 傅家在军区家属大院儿深处的一栋单独的小洋房。 说是小洋房,其实就是砖头盖成的二层小楼。 红砖赤条条的露在外面,石灰泥抹缝,虽没有沪市小洋房的精致,但在现在也是非常好的房子了。 傅奶奶韩巧看到傅景南回来,赶紧招呼张婶儿盛饭。 “你小子三年不回来,回来后见不到人影儿,今儿上哪儿野去了?” “和周继海他们聚了聚。”傅景南淡淡回应。 “小时候一起疯打疯闹,大了却走上不同的路。你在西北参军,听说他在公安局做的不错。” 看着小辈儿们都有出息,傅奶奶十分高兴。 随后话题一转:“今上午……你妈来电话了,听说你回来了,想见见你。” “不见。”傅景南面色一冷,啪一声放下筷子,走回自己房间。 傅奶奶低声叹了口气,她也恨那心狠的女人,当年抛下六岁的傅景南与人私奔。 害的傅恒远走东北,让傅家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现在又想起了夫家,要认儿子,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休想! 第3章 乌鸦披上金斗篷也变不成凤凰 苏景和关好院门,回到主屋客厅:“说吧,怎么回事儿?” “嗷——” 李小莲扑到苏景和怀里,哭的梨花带雨,那样子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苏梨……这女人段位挺高,不愧“白莲花”称号。 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不是怕闹腾吗?那我就闹腾好了。 不过四十岁的人了,梨花带雨,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往男人怀里扑。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辣眼睛。 苏景和轻轻推开李小莲,当着苏梨的面脸色讪讪,有些难堪。 苏梨嗤笑一声:“您老要是不想让我回来,早说。 占我房间,还要和我约法三章,你们全家真够不要脸的。” 那语气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苏景和脸色都黑了,当初苏梨吵着闹着和方澜一起搬走。 李沫要住进去,他没多想也就答应了。 “那是我的房间,你没资格住。爸说了,这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的。” 李沫害怕苏景和改变主意,急得在旁边大声嚷嚷。 苏梨揶揄的看了苏景和一眼,语气阴阳怪气: “您老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蛮贴心的,还把家里的东西都送人了。” 随后扫视了一眼客厅,小嘴继续叭叭: “这沙发,真皮的,我妈的嫁妆。这桌子,这柜子,紫檀木的,我妈的嫁妆。” 随后用鄙夷的语气又加了句:“你俩睡的床也是我妈买的吧?” 那脸上明晃晃的写满了你们真不要脸。 苏景和的脸真挂不住了,这谁家的闺女能把这话挂在嘴上? 可谁和小老婆能睡在前妻买的床上? 丢人,太丢人了, 李小莲嗷一声就哭开了,没有一点梨花带雨的样子。 当初和苏景和结婚时,她本想换掉这床。 可到市里看了一圈儿,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自己是农村出来的,本也没那么多讲究,实在不舍得换,也就将就用了。 这下被继女戳着脊梁骨骂不要脸,这心里哪能受得了,这次真心被苏梨气哭了。 李沫站在旁边懵了,知道苏梨不讲究,可谁知道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苏景和的脸青了又红,红了又白,白了又青,那脸就像调色板似的,别提多难看了。 “你……你这个逆女……”他捂着胸口气的说不出话来。 苏梨语气拽拽的:“您老有话就憋着吧。 要想过安稳日子,你把我送到我妈那儿,咱互不相见,两不相厌,最好永生不见。” 想让我不痛快,你们全家都别想痛快! 苏景和差点背过气去,这逆女要和他断绝关系呀! 那山旮旯有什么好的,非得跟着去吃苦? “真想去?” 既然这小混球儿想去,那就去好了,放在眼皮底下是别想过安稳日子了。 “去。”苏梨精神一振,声音又清又脆。 “那地方又穷又苦,去了别后悔。” “不后悔。” 苏梨看了他一眼,那神情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你把我妈扔了,只看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我是我妈的女儿,做不来那缺德事。 我妈一个女同志。到了那山旮旯,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欺负了咋办? 你如果对我妈还有一点愧疚,就早早送我过去,我要去保护我妈。” 这话说完,客厅里一片安静。 连李小莲都止住了哭声。 苏景和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是那个小混混儿闺女说出来的话吗? 可心里有点欣慰,是怎么回事儿? 苏景和的手有些颤抖,眼圈有些发红,思考良久,长叹一口气: “好,我尽快给你办。你明天中午过来听消息。” 说完站起身子,饭也没吃,离开了家。 那身影在苏梨的眼中多少有些狼狈而逃的意味。 苏梨:呵呵,多少还有点儿良知,就不知这良知多不多了。 苏梨回过头看了李沫一眼,眼神冰冷:“那房间送给你了,我回我妈的房子住。” 随后向李小莲伸了伸手,又恢复了混不吝的神气: “给我生活费,我是我爸的闺女,他有责任养着我。” 李小莲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掏出十元钱,铁青着脸递给苏梨。 苏梨接过,从上到下打量了李小莲一眼,一边往外走,一边阴阳怪气的嘚嘚: “乌鸦披上金斗篷也变不成凤凰,我妈就是下放了也比你高贵。” 说完大步流星走出家门。 李小莲差点没气倒在地,用手抓住椅子把手,勉强站稳身子。 心中暗骂,你妈再是京中才女,知名教授,不也沦为臭老九下放了吗? 有什么高贵的? 听说很多下放人员根本没人权。 一个女人,下放到犄角旮旯的地方,会遇到什么可想而知。 哼,不是高贵吗?最好在那腌臜地儿,永远不要回来。 随后又骂苏梨那个小丧门星,如果不是她,苏景和不会对她有意见,他们一家也不会成为大院儿的笑话。 这小混蛋要去找她妈,休想! 让她妈烂在那个地儿才好。 李小莲越想越气,快步走到电话旁,拨通一个电话: “喂,大哥。我是小莲,你帮我办件事儿……” 屋子外,墙根儿下,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贴着阴影站着,听她打完电话,又猫着腰鬼鬼祟祟的离开。 第4章 真当她是没人撑腰的孤女了 身后“叮铃铃”一阵急促的车铃声传来。 “苏梨——你太不讲义气了!回大院儿,都不打声招呼,拍拍屁股就走……” 苏梨站住,惊讶的回头。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踩踩着二把大杠自行车杀了过来。 白衬衫,绿军裤,三七分的油头梳得一丝不苟,连皮鞋都是油光锃亮的。 苏梨心里啧了一声:这天都快热化了,他不热吗? 脑子里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就找出这人是谁。 原主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周浩。 小姑娘从小娇蛮跋扈,一起玩儿的人不多,最好的就是眼前的周浩。 在大院儿里人嫌狗厌,是父母不让自家孩子靠近的小群体。 周浩虽然都有点浑,但却十分讲义气。 苏梨单刀直入:“找我什么事儿?” 周浩停下车,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我听到你后妈那个毒妇给他哥打电话,说要送你去东北黑省。” “黑省?” “可不是!你妈不是去西北了吗?她想把你踹的离你妈远远的,最好有去无回。” 苏梨眼神一冷:“说清楚点。” “她哥是委员会主任,人称‘李敢冲’——见人就敢冲,见家就敢砸!做事缺德的很。 听说前几天把“益民机械”老厂长的家砸了。 抢了东西不说,还把人家孙子的腿打折了,全家流放到了西北。 你说她要是真托他出手,你这小身板能抗得住?” 周浩生怕苏梨吃亏,这不刚偷听完电话就来报信儿。 苏梨闻言皱眉,眼神沉了下去,这李小莲够狠。 不给她点苦头吃是不行了,真当她是没人撑腰的孤女了? 苏梨看了眼他的自行车儿,现成的司机加导航,不用白不用。 “载我一段儿,四方胡同。” 周浩丝毫没觉得不对劲儿,调转车头,大手一挥,“得嘞,走起!” 苏梨干净利落的跳上后座儿,不到十五分钟,两人就来到了四方胡同——苏梨妈妈的房子。 “苏梨,我……我就不进去了。” 周浩停下车,看着苏梨,声音支支吾吾。 “有话就说……”苏梨偏头看她一眼。 “苏梨,我很抱歉没能帮上你……”声音有些委屈,眼圈儿发红。 周浩心里有些憋屈。 爷爷是军区人人尊重的首长,位高权重。 可对苏梨妈妈的事再三提醒,要是他敢瞎掺和,就打断他的腿。 “没事儿,我不怪你,赶紧回吧,让你爷爷逮到你瞎窜,真打折你的腿。” “好嘞,我走了。”说完骑上自行车依依不舍的走了。 那幽怨的小眼神儿,看的苏梨心里直突突。 莫不是这小子暗恋自己? 又扒拉了一遍原主的记忆,还真不是。 两人打打闹闹,互相臭屁,尽干些猫嫌狗厌的事儿。 还真没有青春期的暗恋情愫,只是单纯的好朋友。 放心了,自己真不想早恋啊! 推开院门,苏梨回到家,这是一座两进的四合院。 是方澜女士出嫁时的嫁妆。 她外公方济川,建国前是京城有名的棉纺厂老板,只方澜一个女儿。 结婚时嫁妆丰厚,这院子就是其中之一。 后来随苏景和搬进军区大院,这房子就空了起来。 再后来两人离婚,就又搬了回来。 进院门儿,院子里一棵梧桐树。伞盖披顶,浓荫遮日。 屋里摆着紫檀木桌椅,景泰蓝花瓶,雕花大床,全是一件件艺术品。 方澜早知道这些东西留不住,临走前联系了文物保护部门,全部捐了。 现在已经编号入档,只等文物保护局来拉走。 苏梨折腾了一上午,终于回到房间。 她随手关好门窗,刚想往床上一躺休息,忽然想起还有件极重要的事。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间,她其实就察觉到了——她的异能,跟着穿来了。 苏梨盘腿坐起,低声唤了一句:“零零七,在吗?” 一个清脆甜腻的电子音立刻响起: “主人,我在呀~ 嘻嘻,你灰飞烟灭那一刻,我连带你的生态农扬一起搬来了。 毛儿都没给他们剩下!” “干得漂亮。” 苏梨噌地起身,脚下一动,身影一闪,整个人消失在原地,进了空间。 她一落地就愣住了。 原本只有一眼清泉和一座小竹楼的小空间,此刻竟变成了一望无边的农扬。 像是凭空膨胀开来一样。 一个一米多高,头上有翅膀的小机器人“嗖”地飞过来,笑得贼欠:“欢迎主人回家~” “小七,这是怎么回事?”苏梨皱眉。 “系统触发扩建奖励嘛……空间自己升级啦。”小七支支吾吾地回答。 苏梨眼神一斜,语气冷了几分:“说实话。” 小七立刻低头认错,声音低了八度: “实话是……你堂兄弟送的那个花盆,系统没有识别出来,结果导致你意外穿越……” 苏梨:……这都什么破系统? 上一世,她是异能者、空间主、有农扬、身价亿级的大佬。 谁愿意跑到这个物资短缺的年代来吃苦? 她叹了口气:“小七,真回不去了?” 小七摇摇头:“不能回了,维度链断了。” 见她情绪低落,小七赶紧补刀式安慰:“但咱们不亏!生态农扬不是一起带来了吗? 你走之后,你那几个堂兄弟站在荒郊野外,看着空空如也的荒地,当扬鬼哭狼嚎。 哈哈哈——可惜你没看到那狼狈样儿!” 苏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因为怕被人发现有空间异能,所以农扬选址时,选在郊外一个荒僻的地方。 她收拾一下心情,迈步朝农扬深处走去,开始巡视她赖以生存的秘密底牌。 【蔬菜区】在东边,一眼望去,红的是西红柿,绿的是辣椒黄瓜,个个精神饱满。 西瓜一个个圆圆滚滚的,青皮上缠绕着墨绿的花纹。 【水果区】在西头,桃树、梨树、苹果树挤得密不透风,枝头挂着青涩果子。 葡萄藤爬满了架子,再过些天,估计就能摘了。 【粮食种植区】占据了北边大片区域,小麦刚收完,新种的玉米苗已经长到膝盖高。 田埂边整齐堆着麦秸草,还能闻到阳光晒过后的干香。 【机械区】在最南边,几台崭新的农机具整齐停着。 旁边是个结实的大工作台,和一台巨大的机器连接,需要什么,小七也能做出来。 【仓库】是两排宽敞的木屋,屋里装满了装好粮食和种子的麻袋,地上还码着一摞晒干的菜籽。 而农扬中央,还是那眼熟悉的清泉,水清见底,泉眼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旁边的小竹楼也没有太大变化。 她推门进去,屋里安静极了,只有一座老式座钟在“咔嗒咔嗒”地走着。 可别小看这钟——它可是控制时间的关键。 拨快一点,地里庄稼“唰唰唰”往上蹿;拨慢一些,熟果能多挂几日,不怕烂。 苏梨站在钟前,神情郑重。 这地方,神了。 手里有粮,心里才不慌。 苏梨学过历史,知道这个时代最缺什么——不是金子,不是票子,是吃的。 即使苏景和是团长,方澜是大学教授,一个月能吃上几顿白面就不错了。 肉?那是奢侈品。 而她呢?有地、有水、有种、有机械、有系统。 空间在手,整个时代她横着走。 李小莲,你不是想让我“有去无回”?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让谁回不来。 第5章 为大局着想,还是摁死在萌芽中吧 推开门,屋里热气腾腾,一家三口正围坐在桌前吃饭。 苏梨大大咧咧的走进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哟,吃上了?没有我在这儿,你们一家人吃饭真香呢!” 那阴阳怪气的语调让苏景和心里直突突。 但一想这浑丫头再有几天就离开了,算了,不计较了。 “吃了没,没吃的话赶紧来吃。”转头又看向李小莲,“再添副碗筷。” 李小莲面无表情,纹丝没动。 李沫倒是动作快,端起她面前的西红柿炒鸡蛋,用筷子一扒拉,哗啦一声,全倒进了自己碗里。 然后抬起头看向苏梨,小眼神儿明晃晃写满了挑衅。 苏梨挑眉,暗笑一声。 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还搞小孩子这一套,智障! 苏景和忍不住瞪了李沫一眼,无奈的对苏梨笑了笑: “事情已经办妥了,下乡的地方离你妈很近,这几天不要再出去惹是生非。 下乡通知书很快就下来了。” “不在一起?” 苏梨选择性的略过了苏景和的其他话,只听见了“离你妈很近”这句。 “托了点关系,给你办了知青下乡。 离你妈很近,就十里八里的路。有时间就去看看她,偷偷的去,别去的太勤。” 苏梨蹭一下站了起来,满眼的不可置信,眼里全是看渣男的神色。 “不,我要和我妈一起下放,我要亲自照顾我妈。“苏梨急吼吼的说。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边都是山,相隔十里八里,却要翻过几个山头,有些一天都走不到。 “啪!”苏景和重重放下筷子。 “你妈是去思想改造,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你能吃的了那个苦? 下放,一辈子回不来了。” 他心里暗暗叹气,怎么就一点儿不懂他老父亲的心呢? 苏梨:“……”一辈子回不来? 苏梨知道只要和方澜妈妈熬上七八年,就一定会回来。 她空间里粮食堆成山,物资多的数不过来。 哪怕是吃树皮的年代,她也能吃白面馒头,炖鸡煲汤!怕什么吃苦! 李沫看见苏梨吃瘪,立马眉飞色舞,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哼,死丫头,早晚让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她抬起头,笑眯眯的看了苏梨一眼: “苏梨,你就认命吧。你妈那身份,你能当知青已经是烧高香了。 要是早点儿和你妈划清界限,说不定也能被推荐上大学呢!” 说到这儿她忽然一笑:“我工农兵大学的申请快要批下来了。 是市里的师范大学,以后回来教书当干部,应该挺有出息的。” 她语气温柔,却藏不住得意。 苏梨看了苏景和一眼,这渣爹挺有能力嘛,连工农兵大学名额都能弄来。 对这个女儿真是好到家了。 苏景和看着苏梨揶揄的目光,低头吃饭,假装没看到。 李沫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从小虽衣食不缺,但到底缺少自己的疼爱。 让她当兵,她吃不了苦。 在李小莲的提议下,只能托尽人情得到一个工农兵大学名额。 只是早提醒过她别急着说出去,这孩子怎么没脑子呢? 这俩孩子一向不对付,现在苏梨知道,那不得吵翻了天? “上大学,谁上大学?”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伴随着开门声传进客厅。 一个长相斯文,戴着金丝框眼镜,脸色略显阴郁的男子走了进来。 看着苏梨坐在沙发上,一脸惊讶。 这小妹一贯娇生惯养,跋扈的很。 前几天闹着要下放,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苏梨看向门口,视线在他身上打量,眉心微蹙。 这是原主的亲哥哥苏卫新。 前世,她是独生女。爸妈就她一个孩子,没想到这辈子多出来一个哥哥。 只是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断绝关系,贴亲妈大字报。 为了不受连累下乡,还狠狠的踹了亲妈一脚,这不是渣,而是坏了。 在苏梨眼里,这就是个坏透气儿的畜生! 手心痒痒很想打一顿怎么办? 苏卫新走进屋,一脸嫌弃的瞪了苏梨一眼: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去山旮旯过苦日子,现在后悔也晚了。 你以为大学是你说上就能上的?” 李沫笑眯眯的站起身,语气亲热: “哥,还是你活的通透,这不一点儿都没受影响嘛!不像某些人,一根筋走到底。” 随后话题一转,“咱爸给我弄了一个大学名额,师范学院的。毕业一回来就是干部呢!” 苏卫新目光一闪,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真诚起来: “哟,原来是小妹要上大学,恭喜你!等你开学,哥送你一份大礼。” 随后含笑向李小莲点了点头:“莲姨,我在市里,等小妹毕业,正好儿可以照应一下。” 李小莲唇角含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苏梨看着眼前母慈子孝,兄友妹恭的画面,心里恨的直咬牙。 不过是市里一个小小的见习秘书,能有多大能量上赶着要照应李沫? 以这小子一贯的德行,怕不是有事要求人家。 苏景和看了一眼苏卫新,眉头微皱:“回来有事儿?”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自己清楚,平时都是住在市里宿舍的,没有事儿怎么会回家? 严格的说,他对自己这儿子是有些失望的。 虽按他的意思和他妈断绝了关系,还贴了亲妈的大字报。 但踹方澜的那一脚,也像是踹在了他的心里。 为了自保,太狠了。 “爸,我实习期结束,眼看就要转正。 听同学说有人给委员会写了一封举报信,你可得给我想想办法。” 苏景和看了李小莲一眼:“要不你给胜利打个电话?” 李小莲:…… 怪不得这小子态度这样好,原来是求自己办事。 有心想不答应,可又想到方澜的儿子能在自己手里伏低做小,心里特舒坦怎么回事儿? 行,答应了。 “好,待会儿我给我哥打个电话。” 李小莲面色不显,但心里阵阵得意。 方澜,你也有今天。看看你的儿子女儿,现在都靠我过日子。 呵,苏梨心里气的直哼哼。 李沫要当老师? 以她那不正的三观,别说教书育人,得祸害多少祖国的花朵? 苏卫新要转正? 以他坏的不能再坏的德行,能成为一名好父母官吗? 要是为祸一方,那可不好。 得,为大局着想,还是摁死在萌芽中吧! 小狐狸的眼神儿转了几圈儿,计上心来。 第6章 不让你这个渣爹大出血,我就不是苏梨 “你以为大学名额是张废纸?说给你就给你。 每次考试倒着数,别人劳动你请假,要是审查组真查起来……”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李沫恨恨地瞪了过来,苏梨眼神一转,话锋一挑: “去年大院的刘小春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听说在市里报纸上发表了篇《我为祖国洒热血》的文章,才得了一个名额。 你呢?文笔不行,成绩不行,什么都不行,拿什么上大学?” “少在这儿阴阳怪气。”李沫气的浑身发抖,“我舅舅说了,根正苗红最重要。 你一个资本家小姐,还是赶紧滚到大山里去改造吧。” 李沫气的很,你个人人喊打的“小霸王”,神气什么? 我有厉害的爹和舅舅就够了。 坐在桌边的李小莲目光闪了闪,随后看向了苏卫新。 沫沫文笔不行,这不是还有这小子吗? 苏卫新感到后脖领子冷气嗖嗖往外冒,这是又被谁盯上了? 苏梨心里呵呵,鱼儿上钩了。 这次不给你个狠的,对不起你昨天给李胜利打的那通电话 “咳咳——”苏梨清了清嗓子,屋里的人全都紧张的盯着她。 这小混球儿又要干什么?别不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苏梨看了一副紧张的苏景和一眼,指了指李沫和苏卫新: “他们一个要上大学,出来后是干部。一个要转正提干,以后要做父母官。” 然后指了指自己,那眼神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我要下乡去西北受苦,一辈子苦哈哈的回不来了……” 苏景和:……终于来了,就知道这浑丫头不讲理。 那是你自己非要去的,有什么可委屈的? 随后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有什么要求你就说吧。” 苏梨嘴角一咧,可说出的话气的人心口疼: “我就知道您老是敞亮人儿! 给我三千块钱,一百斤肉票,五百斤粮票,一百张工业票。 其他的票你看着给,看你这个当爹的心意。” 这一次不让你这个渣爹大出血,我就不是苏梨。 苏梨话一出口,客厅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望着她,那目光好像看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苏景和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你知道如今的物价是多少吗? 半斤馒头五分钱一个,壮劳力,一个月四十八斤粮食,普通工人也就能领三十斤。 你知道我的工资有多少吗?一个月一百八。 你这张口就要三千块,还五百斤粮票,一百斤肉票,你怎么不去抢呢?“ 苏景和眉头直跳,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就知道这臭丫头不怀好意,但没想到竟会狮子大开口。 苏梨看到苏景和生气,心里更加高兴。 “看来我这要的还是不多啊,只要了您一年多点的工资,一年的粮食。 我下乡可能一辈子回不来,指不定要受多少苦。 您老就当给我的补偿。一次算清,以后再不要你一分钱。” 苏景和气的要死,脸上的青筋跳了又跳。 这是既要他的钱,又要和他断绝关系呢! 本想这丫头下乡后,自己每年接济她一些,以后找机会把她调回来。 可这丫头既然铁了心想断绝关系,也罢,遂了她的心愿。 “你可别后悔!”苏景和咬牙切齿。 自己有多不受她待见。这一次次的,气死了。 苏梨看他语气松动,正准备再补一刀。 李小莲猛的站了起来,脸色铁青,眼眶通红: “老苏,咱家只你一人的工资,要养活全家三口。 沫沫还要去上大学,虽然不要学费,但生活费一个月也得三十吧,林林总总也不老少。 她一张口三千块,咱家哪有那么多钱?” 李沫脸色狰狞,心里那个气呀: “好你个苏梨,这家里的一针一线都是我和我妈的,你一个资本家狗崽子算老几? 还要三千块钱,你和你妈值三千块吗?你真是臭不要脸!” 苏梨眼睛眯了眯,嘴角冷笑:“要说不要脸,你们娘俩儿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我妈还没离婚,你妈就爬了我爸的床,那床睡着还舒服?” 苏景和和李小莲的脸变成了猪肝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床怎么就成了过不去的梗了?这不还没来得及换嘛! “还有,我妈离开这个家时,您昧下了不少东西吧?” 苏梨面对李小莲,脸色要多冷有多冷。 方澜离开时,有一匣子首饰不见了。 因为自己的身份,她没有声张,硬生生吃下了这哑巴亏。 苏梨说完,屋里的人目光全都看向李小莲。 李小莲强装镇静,目光闪烁:“我……我没有……” 苏景和看她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继妻昧下了前妻的东西,要是传出去,自己怎么在军区里立足? 客厅里又是一阵安静。 苏卫新扫视着众人,心里全是震惊。 这丫头平时猫嫌狗厌浑不吝一个,却没想到能把精明贪婪的后妈逼到绝境。 如果苏梨听到苏卫新的心声,一定会嗤笑一声。 这才哪儿跟哪儿呀,好戏还在后头呢! 苏景和闭眼凝了下神,睁开眼对李小莲说:“把苏梨妈妈的东西拿来。” 李小莲不情愿的走回房间,取出一个匣子,心里都在滴血。 天知道她觊觎这些东西多长时间,那水头很足的玉佩,实心的金镯。 那可是她打算留给李沫当传家宝的。 现在都要还给那小丧门星,想想就心疼的要命。 李小莲恨的要死,心里把苏梨八辈祖宗都捎带了一遍。 好给你,就怕你有命拿没命花,这些东西迟早会还回来。 苏景和叹了口气,身心疲惫。 “苏梨,我答应你,但现在手里真没那么多钱,这两天我借一下,凑齐给你。” 苏梨心里暗自高兴。 这一趟没有白来,他就知道苏景和是个要面子的。 苏梨点点头:“好吧,最后再和您确认一遍,是西北我妈附近的村子吗?” “是!”苏景和叹气点头。 “改天你把户口本儿给我,我要亲自去办手续。” 苏梨一副谁也不相信的表情,眼神扫过李小莲,意有所指。 李小莲心头一跳,但还是装作淡定。 莫不是这丫头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啊。 她心里冷笑,给你户口本儿也不怕,让大哥把下乡地点给改了。 这次不把你这丧门星送山沟里去,我就不姓李。 苏梨接过匣子。 嗯,真沉,只这匣子就很值钱。 她满意地站起身,小手一挥,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 “各位,再见啊,以后咱就是两家人,再也不见啊。” 说完,抱起匣子豪迈的走了出去,身后满屋寂静。 第7章 你不想下乡,就拿妈当垫脚石? 站在门口望了望通向大院门口的水泥大路,掏出过滤嘴香烟,点燃后狠狠的吸了一口。 随后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转身慢悠悠的向大院儿后门儿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肩膀上突然横过来一条胳膊。 苏梨那痞里痞气浑不吝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大哥,咱俩的账,是时候算算了?” 苏梨一边说,一边手臂一勾,直接锁住苏卫新的脖子,硬生生把他拖进巷子深处。 苏卫新一见她,脸色瞬间变了——这丫头不是该从正门走吗? 自己就是怕遇上她,才绕了后门,哪想到还是撞上了! “小妹,有话咱好好说,别动手!”苏卫新惊慌又恼火,满脸难以置信。 这小混球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话没说完,脸上已经挨了一拳。 “砰”的一声,他眼前一黑,火辣辣的疼痛从脸颊炸开。 “你他妈——” 他咬着牙刚蹦出几个字,苏梨又是一拳抡过来,狠狠砸在他小腹上。 “你认贼作母!妈被批斗那天,你在人群最前头。 大字报是你写的,她跪在地上,你一脚踹她肚子,我全都看见了!” 苏梨冷声怒吼,那脸色能渗出水来。 苏卫新脸瞬间煞白:“我……我是被逼的!那是形势所迫!” “形势?”苏梨冷笑一声,眼神恨意浓烈, “你不想下乡,就拿妈当垫脚石?当了个小干部,就真以为没人记得你是谁了?” 苏卫新刚要张嘴,苏梨抬腿一脚踹在他小腿骨上,把他踹得一个踉跄。 “那是你喊了二十年的妈。你却在众人面前踢她,你还配做个人吗?” 她眼眶通红,像只忍无可忍的豹子,上去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妈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热闹。 妈在床上流血的时候,你在外面吃香喝辣。 你不是人,你连畜生都不如。” 苏卫新一开始还挣扎,后来被打的蜷缩在地上,嗷嗷直叫。 苏梨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样子,心里的火气终于消散了些。 苏卫新颤抖着身子,摸索着找到掉落在地上的眼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苏梨,我踹了咱妈,你打了我,我们扯平了。“ 他颤抖着说,那声音因嘴唇的肿胀而变得含糊不清。 “扯平?这是你欠妈的账,跟我没关系。”苏梨咧嘴冷笑, “咱俩的账,还早着呢。” 苏卫新看着这个魔头一样的妹妹,恨的牙咬牙切齿。 苏卫新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梨咧开嘴角,露出恶魔般的笑容。 “李小莲让你为李沫写文章歌功颂德吧?记住,最后一段加上—— 她是社会主义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要是组织安排她去农村,她也愿意洒热血,奉献青春,建设新农村!” 苏卫新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让我写文章?你想干什么?“ 苏梨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疼的他呲牙咧嘴: “你照做就是了,事成了对你只有好处,说不定到时候你还得谢谢我。” 说完邪魅一笑,又加上一句,“你若是不按我说的写,我就去你单位儿贴大字报。 说你觉悟不高,和资产阶级反动派藕断丝连。 要是让你对手知道了……啧啧。” 苏梨静静看着他,眼睛里一副你不照办,你懂得后果的模样。 苏卫新心里能滴出血来,他应该重新认识这个妹妹。 这还是那个小混子嘛,把讹诈和威胁玩出花样儿来。 苏卫新沉思片刻:“我答应你,可你要是让我落不了好儿…… 到时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饶不了你。” “不会!”苏里鄙视的看了这个怂蛋一眼,转身就走。 苏卫新:……哎呀,身上哪哪儿都疼,盼着这个臭丫头赶紧滚蛋,再也不要见到她。 且不说苏卫新一瘸一拐的回到宿舍三天下不了床。 返回大院门口,看到迎面走来的牛翠花,苏梨心里乐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今天这一天怎么就这么顺呢! 牛翠花:能不顺吗?我就在军区服务站上班。服务站就在军区门口。 “翠花姨,”苏梨迈开大步,咧着嘴,满脸亲切的迎了上去。 牛翠花停下脚步,抬眼看着这个丫头,心里疑惑: 这丫头平时眼睛长在脑门儿上,看见自己从不搭理。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但还是亲亲热热的应了:“梨丫头,找我有事儿?” 苏梨鬼鬼祟祟的向四周看了一眼,大有我有一个大秘密要告诉你的模样。 这样子把牛翠花逗乐了。 “丫头,有话就说吧,这儿没人。” “我刚从我爸家出来,我爸给李沫弄了一个工农兵大学名额。 李沫嚷嚷她想去当知青,建设新农村。 李沫说她和你家小红是好朋友,想把名额让给你家小红,莲姨不同意。” 苏梨用幼儿园大班儿告状一样的表情,看着牛翠花: “嗯,莲姨不让往外说,生怕别人知道,把名额抢了去。 你可千万别问她,也别对别人说。” 牛翠花脸沉了沉,目光闪了闪。 她和李小莲是好朋友,女儿王小红和李沫也处的好。 王小红乖巧懂事,学习成绩优秀。 李沫娇气,平时学校劳动分配的任务,李沫总偷偷躲懒,把脏活儿、累活儿都扔给王小红。 有一次,李小莲还有意无意的表达了感谢。 今年班里有一个工农兵大学名额。 王小红凭借着学习成绩优秀和爱劳动、团结同学的品质,很可能榜上有名。 现在听苏梨一说,心都凉了一半儿。 家里四个孩子,王小红是老大。 今年上不了大学,按政策就要下乡啦,可凭什么? 难道就因为李沫有个好继父好舅舅? 一个学习倒数的娇气包,怎么和自己女儿比? 可如果李沫下乡了,不就有机会了? 牛翠花忍不住打量了下苏梨,这丫头也不是个好东西。 八百个心眼子,和后娘不对付,来和她通风报信呢! 自己怎么能入小丫头的圈套呢? 牛翠花拍了拍苏梨的肩膀:“苏梨呀,上大学是大事,有国家政策,谁说了也不算,有组织呢!” 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苏梨一眼。 那意思明晃晃写着,我可不给你当枪使。 说完大踏步往她的工作单位儿——军区服务站走去。 等牛翠花走远,站在原地的苏梨忍不住咯咯大笑起来。 那狐狸一样的表情,活脱脱一只得了便宜的老母鸡。 呵呵,不想当枪使?到时候你会抢着给我当! 按苏梨的看法,李小莲是阴险,小人行径。 而牛翠花是真的精明狡诈,比李小莲要高那么一个段位的。 如果李沫的工农兵大学名额有问题,她不给她女儿争取,她就不是牛翠花。 苏梨悠悠荡荡的朝公交站牌儿走去。 第8章 可怜呐,这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 旁边还站着一个十八九岁身材苗条的姑娘。 女人穿着一身半新的洗得发白的灰色上衣,一条黑色裤子,一双黑色的布鞋。 而旁边的姑娘面容清丽,穿着一件鹅黄小碎花的布拉吉,十分乖巧懂事的样子。 “景南,你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怎么能不认我?” 中年女人眼圈泛红,扬着涨红的脸,声音哽咽却带着强硬。 傅景南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比自己记忆中的那张脸老了很多,眼角爬满了细碎的皱纹。 一看这些年就过得不轻松。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让开。” 傅景南脸色微冷,脸上毫无表情。 当年她弃家而去,如今再见到亲生母亲,他心里竟无半点波澜。 许云紧紧抓住傅景南的手,她已经在这里守了三天了。 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怎么会让傅景南轻易逃脱? 傅景南一边应付许云的拉扯,眼角一挑,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悠悠晃了过来。 两手插兜儿,眼神四顾,那痞里痞气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游荡在大街上的小混混儿。 ——正是苏梨。 “景南,我是你妈,你不能看我落魄了就不认我呀。” 徐云看到旁边有人过来,故意尖叫着大声喊道。 走在一旁一字不漏全听到的苏梨:…… 她眼角儿斜了斜傅景南,这人看着人模狗样的。 却和苏卫新一样,也是个连亲妈都不认的冷血渣男。 “景南,我十月怀胎生下你,你现在有出息了,却不认亲妈,连畜生都不如。” 许云看傅景南冷漠的眼神儿,心下恼怒,嘴里吐出的话便有些难听。 “嗤——连亲妈都不认……啧啧,畜生不如。” 苏梨睨了傅景南一眼,嘴里小声嘟囔着。 傅景南:“……” 刚才那声“嗤”好像是对他发的?这丫头胆子不小,什么话都敢说。 然后就看到小姑娘迈着晃晃悠悠的“痞步”走远了。 “哥,我是于婷,是你妹妹。” 旁边的女孩儿突然出声,声音悦耳,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傅景南。 “其实阿姨很想你,有时想的直掉眼泪……” 傅景南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别乱攀亲戚,我家就我自己,没有妹妹。” “景南,怎么这样对妹妹说话?虽不是亲的,但也是妹妹。” 许云好像没有看到傅景南冷淡下来的脸色。 傅景南懒得废话,一个巧劲双手挣脱,随后朝门口的岗亭招了招手。 一个小战士咚咚咚从岗亭跑了过来。 傅景南阴着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战士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 谁让你是傅司令的亲孙子,这么大的瓜,怎么能不吃? 岗亭里好几双眼睛都盯着呢! “请她们离开,以后不准她们靠近大院门口。” “是!” 小战士敬了个军礼,忙让徐云离开。 “景南——” “哥——” 两道急切的声音,在门口同时响起,引起几个行走的路人驻足停步。 傅景南转身头也不回,迈大步向大院儿走去,没有一丝犹豫。 这就是继母的儿子傅景南? 高大帅气,还是四个口袋的军官,听说已经是团长了。 于婷看着傅景南挺直的背影,眼里精光闪烁。 “阿姨,我改主意了,景南哥在西北部队,我也要去。” 于婷拉着徐云的胳膊,心里的企图明晃晃写在脸上。 许云看了一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心里连连冷笑。 家里两个老的,一直看她不顺眼,整天作妖。 这个小的,面甜心苦,嘴上一套,背后一套,不知在老于面前上了她多次眼药。 小小年纪,心倒不小,看上了自己儿子?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不过,想去西北那就去吧,走了家里还清净。 “你爸要是问起来……” 徐云心里想得多,但面色不露,说出的话透着亲昵。 “我就说我自己同意的。”于婷满不在乎。 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平时娇惯的很。 这次下乡名单上有她的名字,家里没办法,才想起让傅家帮忙。 可见到傅景南后,她改变主意了,只要她说一声,家里人一定会同意。 要是她嫁给傅景南…… 旁边,许云呆呆望着傅景南的背影,昔日的小男孩儿变成了俊朗的有为青年,如果当年…… “许云?” 心里正在翻江倒海,耳边响起一道脆生生的女人的声音。 她抬头一看,一个端庄利落的女人正站在面前。 “你是?” 许云望着面前女人的脸,迅速回忆。 “我是周萍,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十几年前,我们还一起在府东大院儿里住过。” 这叫周萍的女人一脸热情。 许云闪过一丝难堪。 那时,他和傅恒还没离婚。 傅恒是府东军区的参谋,她随军住在府东大院。 后来,她认识了于冰,为了自以为是的爱情离家出走,坚决离婚。 “都是老朋友了,到家里坐坐?” 周萍热情相邀,那表情好像真的是十几年不见的老朋友。 “不了,周大姐,家里还有事,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见。” “好吧。”周萍也不勉强,客气礼貌的送许云离开。 等许云走远,周萍轻蔑的看了一眼两个背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当初走的多坚决,现在就有多狼狈。 傅家,高官显贵之家。 傅景南作为傅司令唯一的孙子,年轻有为。 大院儿里多少适龄的女孩子都盯着呢! 哪还轮得到一个拖油瓶的继妹。 而此时,被当做“天鹅肉“的傅景南已回到家中。 傅奶奶韩巧正坐在沙发上听张婶儿说大院里的八卦。 “听说苏家那丫头被后娘打得很惨,脸肿的跟馒头似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后来实在熬不住,又搬回去住了,就是四方胡同她妈原来的房子。” 傅奶奶听后眼圈儿都红了,叹了口气: “小时候雪白的一团,像个雪娃娃。长大后,听说调皮的很,招猫逗狗…… 哎,可怜呐,这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 傅景南:“……“ 刚才看到那丫头一脸坏笑,痞里痞气地晃出大院儿,哪里有半点受气的模样? 这丫头是个能吃亏的主儿?他怎么有点不相信呢! 第9章 你真是电线杆上绑鸡毛,好大的胆子 晚上吃了包子,喝了稀粥,糊弄了事。 不过,令苏梨高兴的是自己的饭量又回来了。 上一世自己一顿能吃五个馒头,一大盆菜,妥妥的是个“大肚汉。” 不过,饭吃的多,力气就大,扛起一包二百斤的粮食轻轻松松。 晚饭后,苏梨穿着一条长长的白色睡裙,躺在梧桐树底下的躺椅上。 手里摇着蒲扇,轻松自在。 这房子真不错,古朴典雅,放在后世妥妥的市中心一线学区房,几个亿的存在。 只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商品房买卖,国家包吃、包住、包分配。 再过个七八年,房屋就可以自由买卖了。 到时候买买买,自己一定要做包租婆。 “嘻!嘻!嘻!” 摸摸兜兜里只有十块钱,苏梨笑不出来了。 苏景和答应的三千还没到手,不知有没有变故,可是这三千也买不了一套房啊。 想到空间里的粮食要是换成钱…… 苏梨心里胡思乱想,朦朦胧胧地睡意袭来。 突然,院墙的东南角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苏梨从朦胧的状态瞬间苏醒。 睁开眼,目光冷静的扫向东墙,果然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正趴伏在墙头一动不动。 苏梨……我这么大个人在院子里,你当我是聋的还是瞎的? 她捏紧拳头,这小胳膊小腿儿也不知管不管用,自己前世可是散打冠军。 退役的散打武术教练亲自教授,普通人十个八个不能近身。 看这家伙畏畏缩缩趴着不敢动的样子,也不像个高手。 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偷东西?家里值钱的都是大件儿,一个人还真搬不走。 李小莲派来的?为了那一匣子首饰? 也不太可能,她要会直接让李胜利来抢。 先不想了,若实在危险,自己大不了躲进空间。 她没有出声,只将气息压到最低,一动不动,目光紧紧盯着那个黑影。 那人等了一会儿,悄无声息的跳下墙头,脚步极轻,黑衣裹身,看不清面容。 他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朝正屋走去,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干了。 苏梨眯了眯眼。 普通小偷进屋,通常翻抽屉、撬柜子。 可这人一进门就钻到床底敲敲打打,接着又把墙角、地砖全敲了一遍。 连老式桌角儿都不放过。 苏梨忽然就明白了,这人不是偷东西,而是来找东西的。 她心里冷笑,敢来我的地盘儿抢东西,你真是电线杆子上绑鸡毛——好大的胆子。 你有胆来,最好也有命回。 她手一翻,从空间摸出一顶乌黑油亮的假发套儿。 那还是大学时参加变装舞会的道具,用完后就扔在空间的竹楼里了。 再从罐子里抹了一把淤青膏在脸上。 掐上几滴紫药水儿抹在眼角,效果堪比拍戏特效。 青一块紫一块,月光一照,简直像从乱坟岗里爬出来的。 零零七弱弱开口:主人,你这是想演《聊斋》? 苏梨:“不,我演的是《红灯记》里的索命厉鬼。“ 她悄无声息走到主屋门口,长发垂在前胸,低着头,整个人影儿一闪,便啪的一下推开了门。 小偷儿正打开柜子,听到响动,猛地回头。 一眼看到门口站着个披头散发,满脸淤青,眼角流血的女鬼,正直勾勾盯着他。 “嘶——你还我命来——"苏梨声音又尖又哑,像猫叫似的拖着长音。 小偷儿魂都没了,连滚带爬从窗户翻出去,脸色惨白。 他嘴里喊着:“见鬼了——撞邪了——”一边疯了似的狂奔出院子。 “站住——” 苏梨尖着嗓子,声音拖的老长,像是从阴曹地府里飘出来的女鬼。 前头的小偷儿早就吓破了胆,翻窗落地时,膝盖一磕,瘸着腿拐进胡同。 脑子里只剩一句话,撞鬼了,真他娘撞鬼了。 他疯了一样的跑,拐进巷子口,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阿弥陀佛,祖宗保佑,阴年阴月阴时别来追我啊,娘咧——” 身后,苏梨披头散发,白衣飘飘,一边追一边干嚎:“把命还来啊,哈哈哈——” 声音回荡在老胡同里,像鬼哭狼嚎。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翻人家窗户了啊。” 小偷儿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冲出胡同口。 就在这时,一只结实的胳膊从旁边伸出,像捉小鸡一样,一把把他拎住,摁在地上。 傅景南皱着眉正要开口,忽听背后有阵风响起,他一回头,差点要捂住眼睛。 月光下,白衣飘飘,长发披肩,满脸淤青红血,像从地府新放出来的厉鬼。 “你抓到了——” 女鬼声音清脆,眼神清亮,脸上笑眯眯的。 傅景男愣了一下:苏梨???。 他低头一看,地上的小偷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裤角都湿了一片。 又看一眼苏梨那张脸,嘴角抽了抽。 他压着嗓子问:“你这是干什么?” 苏梨取下假发,动作痞痞的走上前。 “捉贼呀!怕打不过,只好化身夜行神女吓吓他。” 傅景南:夜行神女?你这是地府一枝花。 他盯着她半天,怀疑这姑娘的精神是不是不太稳定。 白天看着还挺正常的,怎么一到晚上就开“鬼门关”了? 再一看她手里拿着假发,脸上青青紫紫一块儿一块儿的,配合那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傅景南嘴角忍不住再次抽了抽。 “下次别这样儿了。”他正了正脸色,“万一吓出人命来,公安都得来找你。” 苏梨:呵呵,认出来了,这不是白天大院门口碰到的渣男吗? 怎么到哪儿都有你? 不愿搭理他了。 由于胡同口声音过大,有几个窗户的灯亮了起来。 傅景南担心有人出来会被苏梨吓到,严肃的问道:“家里丢东西了吗?” “没,他还没来得及下手。” 傅景南:“……”还没丢东西就把人吓成这样儿了。 “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我先把他送公安局。明天上午你到公安局说明一下情况。” “行!”苏梨想了想,自己这身装扮去公安局,怕是人家会当她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她看了眼傅景南,这小子除了渣点儿,工作态度倒是蛮不错嘛! 傅景南:以后得离这姑娘远点儿,这姑娘太阴了,自己都有点可怜这小偷儿了。 第10章 自己还没出生就和李小莲勾搭上了? 小偷是街区有名的混子,平时专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这边的住户已被他摸的门清,有时趁着小兵打砸抢,他也做些顺手牵羊的事儿。 前几天有人找到他,让他到方家寻几本方澜的黑色笔记本儿,答应事成之后给他一百块钱。 他觉得家里只有一个小姑娘,没有多大危险,便答应了。 却不想让苏梨吓得差点去见他太奶奶。 公安同志问她家里是不是有珍藏的笔记本,苏梨眼神暗了暗: “没有,我妈下放前所有的笔记、资料、书籍,有的上交,有的焚毁,家里没留下一张纸。 我妈走时只允许带了几件衣服,其他一律不能带。 家里的家具物品已全部捐献,过几天文物局就会来拉走。“ 苏梨一件件和公安同志交代清楚。 公安同志看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嘱咐苏梨要关好门窗,注意安全,便离开了。 公安局的人走后,苏梨关上院门,坐在梧桐树下沉默了许久。 那小偷不是普通贼,他是被人雇来的,目标明确——是妈妈留下的黑色笔记本。 他们,怎么会知道笔记本的事? 苏梨心中微沉。 她知道那几本笔记本是母亲这些年研究电子信息的心血,万一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里…… 她猛地站起身,快步锁好院门,一抬手,闪身进了空间。 “小七,小七——” “哎哟,我的亲祖宗,干啥呢?” 零零七顶着两个红眼圈扑腾着飞过来。 “你眼睛咋了?” “不是你种的两千多个西瓜熟了,我累的!一个系统,农林副业一肩挑,我上辈子是牛吗?” 苏梨咧嘴一笑:“辛苦啦辛苦啦,等我把外面的事处理完,天天陪你干农活。” 零零七翻了个白眼:“说吧,找我干啥?你不主动找我,我都以为你死机了。” 苏梨收起笑容,语气正经:“小七,你能做个探测仪吗? 要那种能探测金属、纸张、字画,特别是藏在砖墙、地板下的。” “……”零零七眨巴两下电子眼,“你想拆家?” “不是,我想找点我妈留下的东西。” 零零七盯着她看了两秒,转身朝机械仓库飞去: “行,有点挑战性,但我喜欢,你等着……” 苏梨趁机去了蔬菜园,满地成熟的黄瓜、西红柿。 仓库那边一大堆堆在地上的西瓜。 她搓着手,眼神锃亮: “钱啊,这全是钱啊!你们就是我未来包租婆的梦想!” 这时,零零七举着个像半截吸尘器似的装置飞了过来:“搞定,最新版本T3型号——搜啥找啥。” “这么快?”苏梨接过来,兴奋不已。 “要不要试试?”零零七有些小得意。 苏梨一把把它揣进怀里:“不用,小七出品,必属精品!” 她一闪身出了空间,只留零零七在后头长叹一声: “唉……有个懒惰却好运爆棚的主人,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 院子里,梧桐树枝叶婆娑,微风拂过,洒下一地斑驳的影子。 苏梨手里拿着探测仪,静静地站在院子里。 指针在空气里来回摆动,一圈一圈,没什么反应。 她走到墙角、假山、老桌子边各试了一遍,都毫无波澜。 “难不成……我猜错了?” 她心头一紧,又不甘心。 方澜是怎样一个人,她太清楚了——严谨、冷静,且极有远见。 那些资料和研究成果,是她多年心血,绝不可能轻易焚毁。 “要是藏……那就一定藏在最不容易引人注意,却最熟悉的地方。” 苏梨下意识地抬头,目光落在了梧桐树下那张石桌和躺椅上。 是了,她妈妈最喜欢在这片树荫下喝茶、读书、写东西。 苏梨记得小时候自己趴在桌上写作业,妈妈就在她身边静静地翻资料。 “试试吧。”她弯腰举起探测仪,对准树下地砖缓缓扫过。 “滴——”探测仪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叫声,指针剧烈跳动,灯光也随之一闪一闪。 苏梨眼神一亮,立刻蹲下身,开始扒地砖缝。 手指很快摸到一块略显松动的青砖。 “果然不出所料!” 她用力一掀,一个黑乎乎、巴掌大的铁拉环露了出来。 苏梨深吸一口气,扣住拉环,用力一拽—— “咔哒。” 随着机关松动的声音,露出一个长约四十公分、宽三十公分的水泥洞口,下面赫然躺着一个黑色的金属箱子。 她抿着唇,打开老旧的锁扣,“咔哒”一声——箱子应声而开。 里面整整齐齐地躺着几本厚重的笔记本,全是黑皮封面。 一翻开,全是密密麻麻的公式、曲线图、设备图纸和英文术语。 写得极其工整、清晰,旁边还有用红笔标注的修改意见。 那是方澜的笔迹,无可置疑。 苏梨眼眶微热。 箱子一角,还有几本旧日记本,封面发黄,边角磨损严重。 日记里零零碎碎记了些苏梨和哥哥苏卫新的生活点滴。 前期语调明快,语气轻松,看来生活很幸福。 越到后期,语气越来越压抑。 特别是外公被下放,李沫确认是苏景和的女儿以后。 苏梨看完脸都气白了,李沫竟是苏景和的亲生女儿? 那不是自己还没出生苏景和就和了李小莲勾搭上了? 怪不得他处处维护李沫。 记忆中她几次和李沫争执,虽然自己有理,苏景和也训斥自己。 好像李沫才是他亲闺女。 这不,对上了。 妈的,这渣男! 昨天对苏景和残存的那点好感荡然无存。 家中有儿有女,还回老家勾搭李小莲,这个渣爹不要也罢。 日记最后一页写了哥哥苏卫新,如果说苏景和只是渣,而苏卫新就是个畜生了。 贴大字报、断绝关系,尤其是批斗时狠狠的踢她的那一脚。 方澜女士伤心了,心被伤的零零碎碎的。 预感到自己要被下放,最放不下小女儿苏梨,那拳拳爱意让苏梨的心温暖不已。 自己前世父母缘浅,这世有爱她的妈妈了。 孤独的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最坚强的孩子也需要妈妈的爱啊! 第11章 她陪你风雨半生,我替她收点利息怎么了 呵呵,苏梨心里冷笑,怕不是不敢回这个地方了吧? 苏梨猜对了,苏景和真不愿回四方胡同。 结婚后,他也是有一段时间住在那里的,房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方澜的影子。 有时想想都让他觉得难堪,喘不过气来。 还是让那丫头来他办公室吧,没其他人,说话也方便。 下午两点,苏梨准时来到军区苏景和办公室。 办公室墙上庄严的主席画像挂在中央,旁边是泛黄的军事地图和鲜红的奖状,老旧的实木桌子。 桌角一个军绿色搪瓷缸擦拭的干干净净。 苏梨身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蓝布衬衣,双手插兜儿晃晃悠悠进了苏景和办公室。 苏景和……这要不是自家闺女,真想一巴掌拍过去。 “听说昨夜进贼了?”苏景和关心的看了她一眼,“丢什么东西了吗?” 天知道派去传话的人回来告诉他,他心里多担心。 “家里除了我还有什么可丢的?” 苏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风都没扫苏景和一个, 苏景和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那一身痞里痞气的腔调儿,手里端起杯茶,淡淡的说: “回家里住吧,一个女孩子,那里不安全。” “让我住哪儿?厢房,杂物间?” 苏梨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她。 苏景和“……” 又来了,这气死人不偿命的丫头。 “就这么几天,你就不能将就一下?” “不能!” 两人对话结束,气氛莫名的沉闷了几分。 “昨天把你哥打了?”苏景和犹豫着问。 “这狗东西告状了?” 苏梨顿时笑了,那小狐狸的模样让苏景和有些咬牙切齿。 “大院儿什么地方,哪只狗叫两声很快都会知道。 家丑不可外扬,你倒好,妹妹把哥哥打的鼻青脸肿,咱家都成了大院儿的笑话儿了。” 苏梨冷笑,那您说:“该不该打?” 苏景和“……” 他脸色暗了暗,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往她面前一推。 “你下乡的事已定,自己去知青办找刘主任,三千块钱,这是你生活费,别乱花。 一百斤肉票,五百斤粮票,一百张工业票,够你用好几年了。” 苏梨扫了他眼,眉毛一挑:“说话算话儿,谢谢啊!” “还知道谢我,算你有点儿良心。” 苏景和抬头,身子往后移了移:“下乡不比在家,什么人都有,收敛一下性子,别莽莽撞撞的。 西北条件艰苦,你熬几年等以后有机会……” “得,把您的爱心留给你现成的女儿和儿子吧。 我呀,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妈在哪儿我在哪儿。 我妈要在西北土里刨食一辈子,我就陪她一辈子。” 苏梨小手一摆,干脆拒绝,语气要多坚决有多坚决。 苏景和深深叹了口气:“见了你妈,让她好好保重,就说我对不起她。”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能抚平妈妈的失望和伤心吗? 苏梨抬眼认真的看了看他,虽说二婚之喜,但苏景和脸上沧桑了不少。 她看了看眼前的信封,这个时代最大面额十元,再加上各种票据,鼓鼓囊囊的,说实话,三千块钱的确很多。 可苏梨想了想,前几年有外公补贴,方澜是教授,工资不低,家里基本不用苏景和的钱。 这么多年,那可不是一笔小钱。 这钱留给那母女? 苏梨越想心里越不舒坦。 她本来是真不想要,可看见苏景和那点心虚,她突然想试试—— 这么多年,妈妈没问他要过一分钱,她来收点利息,不算过分吧? 小狐狸眼睛转了转。 “咳!咳——爸!”声音清脆悦耳。 “知道我是你爸了?” 苏景和不敢置信,这小混球儿有多长时间没喊爸了? 但这声爸莫名让他觉得后背发寒。 “爸,我妈嫁你二十多年,为你生儿育女。你上战扬出任务,她都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虽然后来不得已离婚,可我妈真没怨过你。 我妈临走时,组织上什么也没让带。只拿几件旧衣服。 你也知道西北条件艰苦,我妈从小锦衣玉食,怎能怎能受得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 苏景和指了指厚厚的信封:“你以为这么多钱是给你一个人花的?你们娘俩几年花不完。” 苏梨腾一下站了起来,声音急吼吼的嚷道: “这钱是你给我的抚养费,和我妈没关系。 我妈嫁给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给点离婚补偿不为过吧? 不为情分,也得为责任。你堂堂一个团长,一年几千块工资,给我妈五千块赡养费不行吗? 难道还得我这个女儿替你补贴?” 苏景和面沉如水,指尖在桌面儿轻敲,眯起眼看着她。 “你这是敲诈,你知不知道五千块钱够一个连全年的开支?“ “我只知道,我妈要是不嫁给你,她早在国外享福了。“ 苏景和脸色铁青,手指紧扣在茶杯上,半晌没说话。 最后终于认命似的打开抽屉,从最底层夹板里抽出一个牛皮信封,“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余下的都在这里了。” 他这闺女从小就是颗钉子,现在就是把锥子,伤人还带刺。 苏梨笑眯眯拿过两个信封,八千块随意往口袋儿一揣,拍拍手。 “苏团长,我替我妈谢谢你。你放心,我和我妈一定会活的好好儿的。” 总有一天活成你们都高攀不起的样子。 苏景和看她随意把钱揣进口袋儿,嘴角直抽抽。 这小混球,知不知道八千块意味着什么?这可是自己全部的家底了。 突然有点心疼怎么回事? “到了西北之后别太张扬,你妈那边儿不要去的太勤,要适当保持距离。” “这就不用您老费心了,我聪明着呢,我现在去知青办办手续。” 拿过户口本儿,苏梨高高兴兴的向门外走去,走到一半儿又回头,笑的像只心满意足的小狐狸。 “等我钱和票都花没了,能再来信管你要吗?” 苏景和:“……” 这丫头天生欠收拾。 门啪的一声合上,留苏景和独坐在办公室。 他盯着那把椅子看了很久,心情复杂。 第12章 你爸妈真会教育孩子,品质好,觉悟高 “苏梨——苏梨——” 苏梨扒拉扒拉鸡窝似的脑袋,这缺德玩意儿,这么早来干嘛? 顶着一脸你要是没有要紧事,看我不揍你的表情,苏梨打开了屋门。 嚯!苏梨:…… 周浩正蹲在东墙头上,满眼鄙夷的看着她,蹲伏的位置正是那晚小偷儿蹲着的地方,连姿势都一样。 苏梨:难道这浑小子要改行去做小偷儿? “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怎么还睡?你太懒了!”周浩一脸鄙视的看着她。 苏梨白了他一眼:“好好的门不走,非要爬墙头。” 周浩用手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从墙上跳下来,落地姿势一气呵成,脚步都没虚浮。 “这不是听说你家进贼了,不放心来看看吗?” “看到墙上去了?” 不对,应该是他怎么上的墙,这院子的墙可不低。 周浩拉着她出门,来到东墙下,苏梨低头看着那几块垒得整整齐齐的石头,脸一黑。 这可恶的小偷儿。 “你就是踩着石头上墙的?” 苏梨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谁家好好的人爬人家墙头? 周浩:…… 两人回到屋里,周浩直接伸手:“把那玩意儿拿出来看看,吓坏小偷儿的那个。” “你怎么知道的?” 苏梨有些纳闷,那晚除了那个渣男没人看见啊。 “街道都传遍了。小偷儿被你吓的鬼哭狼嚎,尿湿了裤子。 现在在公安局还直哆嗦呢,嚷着以后再也不敢偷东西了。” 随后拍了拍苏梨的胳膊,贱兮兮的说:“哥们儿,你的威名已名扬京都了。街道都在考虑给你送锦旗呢,为民除害的女英雄!” 说完竖起了大拇指。 苏梨:“……”这就一夜成名了? 苏梨走进里屋,出来时递给周浩一个头套儿,一小瓶儿淤青膏。 周浩一边手里摆弄,嘴里一边嘚嘚: “哥们儿,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说不定我也能捉个贼来当回英雄。” 苏梨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这小子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周浩一拍脑门,差点误了正事儿。忙从口袋儿里掏出来一份报纸,展开推到苏梨面前。 “梨子,这可咋办?你姐写了篇文章,都上《京都晚报》。 这会儿大院里的人都说李沫是思想进步的好青年,前途光明。 那件事你想出办法了吗?真急死我了。” 周浩真心为好朋友着急。 苏梨一把拿过报纸,报纸的显眼位置上刊登了一篇文章《挥洒热血,奉献青春》。 苏梨:苏卫新的动作挺快嘛,才过一天就写出来了。 文章末尾儿果然加上那句:我是社会主义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如果祖国需要,我愿意奔赴祖国最边远、最艰苦的地方。 苏梨:“啧,连这句都写上了,苏卫新这狗东西下手够快啊!” 她合上报纸,眼神亮晶晶,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万事俱备,只欠她这股东风了。 “梨子,你不会气傻了吧?我还是再去求求我爷爷,让他给你想想办法儿。” 周浩一脸担心的看着她。 这哥们儿不是气疯了吧,咋还笑的出来? 原来可是李沫有一点儿好就暴起的主儿。 “你还有其他事吗?驮我到街道知青安置办公室,请你看扬戏。” 这节骨眼儿还有心情看戏?但哥们儿有求,一定完成。 于是苏梨坐着周浩牌儿自行车来到了知青办。 知青办公室 主任刘玉凤正坐在办公桌后愁眉不展。 上面分到各省各地区的下乡名额,眼看截止到报名时间,报名人数还未完成。 建国后,虽然农村生活水平有很大提高,但和城里还是不能相比。 谁家疼孩子的父母愿意把孩子送往农村? 但政策规定,孩子多的家庭必须有孩子下乡。 很多家长不得不托关系找人情,往条件好的地方安插。 像G省、Y省等边远地区报名的寥寥无几。 刘主任愁啊,这要是完不成任务,怎么对上面交代? 她主任的位置能不能坐的稳? 心里正一团乱麻,抬头便看见一个长相俊美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小伙子。 “刘主任,您好。”小姑娘甜甜的笑容让刘玉凤的心情好了不少。 “你是?” “我叫苏梨,我爸爸苏景和,军区大院儿的。我下乡,来办手续。” 这几天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见的太多了,猛然看到一个沉稳大气,一点也不娇气的丫头,刘玉凤心里特喜欢。 同时心里也想起来,前天一位姓苏的团长托她把女儿下到G省。 她当时还想,这军人家庭就是不一般,觉悟高,自愿报名到最艰苦的地方。 但后来接到委员会主任李胜利的电话,说那是他外甥女,小姑娘娇气的很。 怕到西北受不了苦反而给当地添麻烦,便改到黑省。 她还纳闷,这黑省比G省也强不了多少,而且还要求到黑省最艰苦的地方。 这就怪了。 刘玉凤拿出知青派遣通知单。 “你爸爸原本报名G省,你舅舅怕你受不了苦,改报了黑省。” “我舅舅人很好,怕我吃苦,我爸妈对我们姐俩要求都高。 从小就教育我们要吃得了苦,耐得住累,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 苏梨笑眯眯回应。 接着拿出一份《京都晚报》:“这是我姐昨天刚发表的文章,我们大院儿的人都夸她有出息,是有志青年呢。” 周浩在旁边嘴角直抽,这丫头说谎的本事提高了,脸不红心不跳。 刘玉凤放下笔,接过报纸,看完后眼睛都亮了。 “你爸妈真会教育孩子,品质好,觉悟高,你们姐俩真给军人家庭长脸。” “我姐常说——西北老区是咱们社会主义建设的最前线,谁去了谁光荣。” 刘玉凤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这样的有为青年太少了。 若是多几个,自己的工作也就好做了。 父母和孩子都没来,要是来了,今天又能多完成一个名额。 随后便看到小姑娘拿出户口本儿。 “爸妈忙没时间,姐姐去了学校,便让我先给她报上名。随后她来取通知单,” 苏梨扬着一张小脸,特别认真的说。 惊喜来的太快,刘玉凤脸上的笑容都开了花儿。 “是吗?你姐有志于农村建设,以后保证有出息。” “我姐人特别好,从小把好吃的、好穿的先尽让着我,比亲姐姐都好。” “你们不是亲姐妹?”刘玉凤放下笔,脸上有些迟疑。 “不是,我姐才是李主任的亲外甥女。我姐对我那么好,我不能让她去西北受苦。 我身体比她好,再说我也要向她学习,所以这次来就是想和她调换一下,我去西北,她去东北。” 第13章 锦旗送到苏家 总听到前窝后窝的孩子人脑子打成狗脑子,像这种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的,从没见过。 又想到东北到底比西北好一些,正好儿卖李胜利一个人情。 果断拿起笔把李沫报去了东北,苏梨改回了西北。 周浩在一边都呆住了,这,这就改了? 顺手还把李沫送下了乡? 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精明厉害了! 认真盯着苏梨看了几眼,仿佛不认识似的,这还是那个原来一点就炸毛的小丫头吗? 苏梨高兴的收起自己的那张知青下乡通知单,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姨,到西北的有多少人了?” 刘玉凤轻轻叹了口气:“像你一样愿意去西北的人不多。” 苏梨眨巴下眼睛,眼神清澈,一脸为刘玉凤解决困难的样子。 “我爸说了,一个集体要先立好一个榜样,由他带头,别人才会向他学习,工作也会好做许多。” 刘玉凤觉得今天运气真好,小姑娘的话如醍醐灌顶,让她立刻想到了好办法。 榜样? 她看了看报纸,这不就是现成的吗! 苏里梨见目的达成,坐着周浩牌自行车又赶回家。 “苏梨,我以前没惹你吧?” 苏梨一副看神经病的神情看着周浩。那意思明晃晃的,你有病? “我怕你把我卖了,我还给你数钱呢!话说你是读孙子兵法了?” 苏梨白了他一眼:“滚蛋,整天像个傻子一样傻乐呵。” 像傻子一样的周浩置气的拿起道具头套和淤青膏,潇潇洒洒的离开了。 中午大院门口。 一队秧歌队敲锣打鼓,热热闹闹来到军区大院儿门口。 听说是街道知青办给苏团长家送锦旗的,值班战士请示领导后愉快的放行。 刘玉凤带领着秧歌队一路敲锣打鼓,扭着秧歌在小战士的指引下向苏家走去。 军属大院儿一向安静。 今天的热闹扬面引得许多人从家里走出来,人越聚越多,浩浩荡荡的向苏家涌去。 走在人群前头的正是李小莲的好闺蜜牛翠花。 牛翠花满面春风,从刘玉凤口中得知李沫报名下乡的事儿后,他高兴的心情掩都掩不住。 小丫头说的话是真的,但李沫会自愿报名下乡,打死她都不相信。 但不管怎样,她闺女终于有机会了。 苏景和三口正吃午饭,李沫得意洋洋,心情正好。 《新京晚报》刊登的文章,让她彻底在大院儿出了名。 虽然苏卫新执笔,但署名是她,她不说,谁知道? 连大院儿原先对她爱搭不理的大院儿子弟,现在都热情的和她打招呼。 过几天等她拿到录取通知书,到时候闪瞎你们的眼。 知青办刘主任一身干练的短袖,一边进门一边喊: “向李沫同志学习,响应党的号召,奔赴祖国最艰苦的地方。” 队伍里抬着一大红横幅,两名青年高高举着锦旗,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自愿奔赴东北荒原,甘洒热血写青春。” 苏景和穿着军装刚从屋里出来,脚步一顿,脸一下子黑成锅底。 “这是不是搞错了?”他咬牙低声问。 刘主任压根儿没听出弦外之音,满面红光的说: “李沫同志的文章我们已经贴到办事处橱窗上了,反响特别好。 她说是社会主义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还主动申请去最艰苦的地方,这份觉悟值得所有知识青年学习。” 李小莲脸色煞白,反应激烈:“刘主任,这里头可能有点误会,李沫……她……根本没报名下乡。” 她声音尖细,几步冲到刘玉凤面前。 事情发展到这儿,刘玉凤也发觉出不对劲儿了,这根本不像小丫头说的,父母十分支持孩子下乡的样子啊。 夫妻两个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明显就是不知情的样子。 联想一下,哪能不明白自己是中了小丫头的圈套儿了? 可街道上立李沫为典型的会开了,倡议书下发了,有些路边大标语都已经开始刷了。 现在停下来怎么对领导交代? 她主任的位子还坐不坐了? 只能一条路走下去了。 刘玉凤一脸热情,赶紧把李小莲拦住: “哎呀,苏嫂子,别激动嘛,积极响应国家政策,以身带头,这多光荣的事啊!” 话音顿了顿:“你们两夫妻真会教育孩子。 李沫同志的妹妹苏梨同志宁愿自己到西北吃苦,也要让姐姐去更好一点的东北。 姐妹情深,传出去真是一段佳话。” 小丫头,别怪我不替你兜着了,谁让你把我装套里呢! 李小莲差点晕过去,又是这丫头,老天怎么就不收了她呢? 李沫早在屋里听得真切,她崩溃的扑了过来。 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泪痕未干,一把抱住李小莲的腰,嚎啕大哭。 “妈,我没报名啊!我要上大学的——呜呜呜,我不去东北,我不去。” 刘玉凤把李沫搀起来,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挥了挥手里的报纸: “小李同志,组织上很欣赏你这样的先进青年。你这一下乡可是咱街道知识青年的典范呢!” “不,那报纸不是——”李沫慌不择言,口中的话还没说完。 “闭嘴!”苏景和冷声道。 一瞬间,李沫强行把没说出的话吞进喉咙。 苏景和恨得要死,怒火升腾,想起那个野丫头天天捅娄子,没完没了。 又想起给出去的八千块钱,那么多钱都买不来安稳日子。 李沫是自己的亲闺女,本想好好弥补,可看现在的情景,不去下乡怕是不行了。 苏景和铁青着脸,只能咬牙强挤出一丝笑容: “孩子响应国家号召,我们全家都支持,咱国家需要嘛!” 说完,伸手接过锦旗。 周浩站在人群里,嘴角噙着一丝坏笑。 看着院子里李小莲脸白如纸,李沫哭的像死了亲爹,苏景和的脸黑的能拧出墨来,心里高兴的很。 活该,要不是你想把苏梨送去东北,也不会有今天的结果。 苏梨这招儿太漂亮了,不声不响就把李沫送下乡了。 这比她大闹一扬更有杀伤力,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周浩掏出瓜子仁丢嘴里,嗯,味道格外香。 第14章 我不介意把她们连根拔了 这可不是坏事,是光荣!东北怎么了?那是祖国的宝地,别人抢都抢不到。” 说着又凑到李小莲耳边,压低声音:“你家沫沫都上报纸了,全居委会都倡议向她学习。 你不送他去,那不是给人看笑话?咱们军人家属可不能掉链子。 话说回来,沫沫这样的好苗子,在哪儿不出头?” 李小莲心中怒火滔天,偏偏又发作不得,只得扯出一个比哭还难还难看的笑容: “哦,翠花,你说的对,沫沫响应国家号召,我们都支持!“ 刘主任看任务结束,又说了几句扬面话,便带领众人离开。 大院儿里的人也渐渐散去,虽然嘴上说着恭喜,但心里隐隐都明白怎么回事。 有些人暗暗发笑,苏家这一个月,承包了大院儿里大半笑料。 众人散去,苏景和越想越生气,顾不上大声哭闹的李沫,骑上自行车来到四方胡同。 推开院门,小姑娘懒懒的躺在竹椅上,那姿势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竹椅旁一把茶壶,一个茶杯,还有刚切开的半个西瓜。 苏景和…… 就知道这浑丫头不管在哪儿也会把日子过好。 看到苏景和,小姑娘没有意外。 坐起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哟,杀气腾腾的,火气很旺,看来今天中午的那扬大戏很精彩。 苏景和看到苏梨戏谑的眼神,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虎着脸,语气冰冷的朝苏离吼道:“这下你满意了?“ 苏梨没理他,递过一块西瓜:“吃块西瓜降降火。” “你还知道我会上火?”苏景和继续低吼。 苏梨:“……” 不吃拉倒,我的西瓜空间出品,很贵的好吧。 不过看在那八千块钱的份儿上,今天我不惹你生气了。 “为了李沫来质问我?”苏梨反问道。语气大有只要你敢承认,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那小老婆不安好心,要我离我妈远远的,还想送我去东北的山窝儿里。” 苏梨开始节喋喋告状,那语气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我针对一下她女儿不为过吧?” 苏景和眼角直突突,你那是针对吗? 你那是让李沫翻不了身。 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到东北哪受得了苦? 这一个个的,他想过几天安稳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都是年轻时欠下的债啊! “苏梨,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吧,最后这几天咱不折腾了,行吗?” “行,我答应你,可若是那母女再来招惹我,我不介意把她们连根儿拔了。” 苏梨声音清冷,语气严肃,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苏景和愣了愣,仔细打量了下面前的女儿,有些不敢相认。 哪还有原来痞里痞气的小混子模样? “好,我好好管束他们。”苏景和无可奈何的答应。 军区大院儿 苏家 李沫坐在床上,头发散乱,眼睛肿成桃子。 “妈,我不要去东北,那是什么地方啊!黑省,那不就是北大荒吗? 冻死人,饿死人,还听说那边狼都跑进村里抢人吃。” 李小莲一边给她递毛巾,一边心烦意乱的劝:“小声点,你再嚷嚷一嗓子,邻居都知道了。” “我不管,你不是说我肯定能上工农兵大学吗?我不是还写了文章登报了,怎么就怎么就变成下乡了? 妈,我不要去,我要上大学,我是团长的女儿,我怎么能跟那些泥腿子去插秧、种地、挖厕所? 苏梨……苏梨那个小贱人,她凭什么给我报名? 我又没招惹她,她活该和她那个妈一起去西北住牛棚,饿不死也要冻死她。” 李沫压根儿不听,越说越激动。 李小莲听得心烦意乱,越听脸色越差,一边安抚一边想办法。 “你——你先别哭,我这就去找你舅舅……或许还能补救。” 她脸色阴沉,心里却慌的一批。 这事儿闹这么大,恐怕女儿不光上不成大学,还不得不下乡。 都怨苏梨那个丧门星、讨债鬼,不就是一个房间吗?至于要把沫沫赶去乡下去? 浑然忘了她要把苏梨送去东北的山窝儿里。 安抚好李沫,换好衣服,李小莲离开军区大院儿,前往市里委员会办公室。 两个小时后,她红光满面的从李胜利的住处离开,目光朝四方胡同的方向望了一眼。 苏梨——你竟敢给我女儿报名下乡,害我女儿。 这次我就把你踩在污泥中,永世不得翻身。 第15章 李胜利上门,苏梨反击 苏景和走后不久,周浩骑着他的二八大杠“叮铃铃”来到了方宅。 “梨子——梨子——”人还没进院子,嚎叫声便传了过来。 怎么听那声音里也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捡到钱了,这么高兴?” 苏梨坐在竹椅上,一副没事儿别来烦我的表情。 周浩嘿嘿直乐,自动忽视掉苏梨看他的眼神儿。 “比捡到钱还高兴,今天中午,你家的热闹大了。你是没看到李小莲那脸……啧啧…… 李沫抱着门框哭,‘我不要下乡’,哎哟,像是有人要把她送去活埋。“ 周浩描绘的眉飞色舞,再加上他的肢体语言和臆想的假设,简直比真实的扬景还要入木三分。 苏梨:“……”这小子不到天桥说书,真埋没了他的天才。 最后周浩加了一句:“你说咱俩怎么就这么能呢?” 苏梨真想揍这小子一顿,你除了报个信儿,贡献了一次自行车外,还做了什么? 苏梨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说实话,那扬景儿她没看到,着实有些遗憾。 她拿起一块西瓜递了过去:“解解渴,润润嗓子。” 周浩没客气,接过后啃了一大口,随后“嗷”一嗓子站了起来。 苏梨……你这是什么破毛病?吓死个人。 “梨子,你这是哪儿买的西瓜,怎么这么甜?” 苏梨:……这是空间出品的西瓜,来自后世的优良品种,沙甜沙甜的。 小七用纸箱封好,还有两千多个呢。 周浩一边吃一边嘟囔,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西瓜。这么甜,是不是撒了白糖了? “等会儿走时我给你带上俩。” 苏梨被他说的心烦,看这小子认真帮她的份儿上,让他尝尝后世的科技品种。 周浩高兴的大嘴直咧:“苏梨,谢谢你。我奶奶这几天正上火,带回去给她尝尝。” 苏梨:“……”看不出这小子还是个孝顺的。 “梨子,今天咱来了个大的,李小莲得恨死咱了,你说她会不会报复?” 周浩有些担心。 这发小儿太不容易了,后娘进门就没过几天安生日子,整天斗法。 没看到,逼得苏梨都研究孙子兵法了吗? 李小莲:没看到斗法时我败的多惨吗? “没事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那点小心思翻不起大浪。” 哼,就看老苏给不给力了。 “可她的后台是李胜利,那缺德玩意儿真不是个东西,只要被他盯上,就没好果子吃。梨子,你可一定小心。” 说着,他把头往前伸了伸,凑近苏苏梨的耳朵。 “听说有一次她看上了人家一幅名画儿,人家不给,他直接带一伙人上门。 说人家家里藏了违禁品,要搜查。结果真搜出了东西。 传言那东西是他偷偷塞人家里的。那家人全都带走下放了……” “放心,我小心着呢。” 苏梨面对小伙伴儿的叮嘱还是很有耐心的。 实在不行,自己躲空间里就好。 “下周一就走了吧?” 小伙伴儿要走了,没人和他一起招猫逗狗了,想想挺舍不得。 “嗯,走之前这些家具摆件得让文物局的拉走。” 苏梨也有些伤感,这个年代自己的私有物品也不能保住。 “我小舅舅在文物局,我可以帮你打个电话,让他们尽快拉走。”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了半天有营养没营养的话。 临近黄昏,周浩才带着两个西瓜依依不舍的离开。 军区大院儿 苏家 苏景和从苏梨处回来,便和李小莲大吵一架。 警告李小莲如果再招惹苏梨,那引起的后果自负。 李小莲哀哀哭泣,心里暗恨。 那浑丫头把她娘俩欺负成啥样儿了,你还护着她? 苏景和看着泪眼婆娑的李沫,暗暗心疼。 真心不愿意这个女儿去农村受苦,可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不去也得去了。 只能在其他方面儿多弥补一些。 可想到全部的“私房”已被苏梨拿走…… 哎,儿女都是债! 一宿无话。 第二天上午,苏梨还没起床,就听到院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苏梨立刻起身,套好衣服就冲了出去。 门口站了七八个人,远处墙根儿下站着几个邻居、街坊,没有靠前,只远远的看着。 为首的人长相斯文,穿一件当前干部流行的灰中山装,胸前别着一支派克钢笔。 如果不看那双锐利阴狠的三角眼,谁都会认为这是一个为民做事的好干部。 而他身后的那些人,和街头小混混似的,胸前别着小红星,胳膊上戴着红色袖箍,手里拿着长长的棍子。 其中两个人的肩上还扛着铁锹,一看就是上门儿找茬的。 为首的男人看了苏梨一眼,用手转了转胳膊上的手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苏梨,有人举报说你们家藏着反动书籍,我今天过来特意核对此事,希望你能配合。” 苏梨:这都拿着“家伙事儿”上门了,一看就不是检查的样子。 这是来找茬推倒房子的吧! “请您出示搜查证吧。”苏梨脸色淡淡。 李胜利“嗤”笑了一声。 “苏梨,往远了说,委员会有检查反动书籍的权利。 往近了说,我是你舅舅,你们家的情况我是最清楚的。” 小丫头片子,竟敢坑害沫沫,简直太岁头上动土,不要命了。 话说小丫头十七了吧?从小娇养的好,细皮嫩肉的。 想到这里,眼光忍不住在苏梨身上流连了两眼。 苏梨:真想把那俩眼珠子抠出来,在脚下踩两脚。 李胜利一抬手:“好好看屋里有没有不该有的东西,咱们回去也好和举报者交代一声。”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那些小兵们立刻冲进院子,有的冲进屋子,冲着东西就要砸。 苏梨皱眉,这些都是上交国家的,你打碎了谁的责任? “这些东西是国家的,你们要是敢弄坏,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要接受组织的审查。” 苏梨抬手就要阻止。 小兵们根本不听,抡起棍子就开始砸。 乒乒乒—— 锵锵锵—— 屋里的打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李胜利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气派的四合院,这院子真好。 地段儿好,坚固耐用,温馨舒适,只是可惜屋子里的家具用品毁了。 他摸了摸腰里的手铐,很快,这些都是自己的了。 第16章 既然苏景和的管教不管用,那就不要怪她苏梨了 那瘦高个儿会点头会意,趁着乱糟糟的局面,畏畏缩缩向苏梨的房间走去。 苏梨:找一个稍微专业的好吧,一看就知道平时肯定是个偷鸡摸狗的货色。 “瘦高个儿“来到苏梨房间,小心拉开书桌抽屉,正准备把一本书塞进去。 “干什么呢?” 一个冷淡又带点打趣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瘦高个儿”手一抖,书差点掉在地上。 苏梨靠在门框上,胳膊抱胸,嘴角挑着笑,眼神却锋利的望着他: “是破四旧还是栽赃陷害?小同志,组织叫你们干这事儿了吗?” “瘦高个儿”脸色一白,空哧半天没说出话,书还握在手里,一时进退不得。 苏梨手疾眼快,一把抢过来,手灵巧一翻,书仿佛蒸发了一样,转眼就不见了。 她拍拍手,像变魔术一样:“怎么空了?我是不是眼花了?你刚刚好像拿了点什么东西来着?” 瘦高个儿瞪着眼看她,两手空空,桌上也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没有。 妈呀,见鬼了! 苏梨凑近他,笑的讽刺:“这年头坏事做多了,走夜路都害怕。 你们李主任让你做的那些肮脏事,你晚上敢出门吗?” 话音未落,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厉喝:“都住手,谁让你们动这些东西的?” 是文物保护局的人到了。 “瘦高个儿”吓得一激灵,赶紧缩手缩脚往门外躲。 苏梨随后跟了出来,便看到几个穿着灰色衬衣的老头儿站在院子里,拧着眉怒视着这些破坏分子。 其中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儿中气十足的喝骂: “你们这群败家玩意儿,这么好的文物,被你们砸了。” 一个身着朴素的老先生半跪在地上,手里托着一块碎瓷片儿,脸上的表情痛不欲生: “清乾隆年间的青花瓷啊,败家啊,败家啊……” 李胜利眉头紧锁,自从他当上委员会主任,有多久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了! 他脸色发青,眼神有些阴鸷:“有人举报屋里有资产阶级反动书籍,有举报就要处理,这是我们委员会的规矩。” 这些人进来的时候,看他们灰扑扑的样子,他以为是附近的百姓。 以前也会遇到这种情况,有胆大的邻居会来围观。 但这些老头儿好像不是? “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没事就赶紧离开,不要妨碍公务。” 正常人见到他们都会退避三舍,唯恐惹祸上身。 可这几个老头儿,却没有一个怕的。 尤其是抱着碎瓷片的老头儿,满含怒意的望着他。 “屋里所有物品都捐给市博物馆了,编号儿入档,已经上报,必须入库。 你们现在把这些珍贵的文物砸了,想想怎样向组织交代吧。” 李胜利脸色瞬间大变,上交国家? 没听小莲说过呀! 这下他带人把东西砸了,怎么和组织交代? “瘦高个儿”脸色惨白,走到他身边,悄悄和他说了几句话。 李胜利脸色难看到极点,他望了一下这个四合院儿,到手的鸭子又飞了。 他试图和几个老头儿解释几句,但几个老人没有一个理会他。 为首的花白头发的老人走到苏梨面前: “你是苏梨同志吧?你放心,你妈妈捐出的这批文物非常重要,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 李胜利面色扭曲的看了苏梨一眼,目光阴鸷无比,转身悻悻的带着他的小兵们离去。 院子里,屋子里一片狼藉。 几位老人只能将没有砸坏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封箱装存。 屋里散落一地的瓷器、玻璃碎片。 梧桐树下,水井旁边,几个大坑正呲牙咧嘴看着她。 等苏梨满头大汗,收拾好已是黄昏。 她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向远处望去,胡同狭窄悠长,四合院错落有致。 青灰色砖瓦在夕阳余晖下,泛出柔和光泽。 一群孩子在胡同里嬉笑玩耍,几个老人坐在胡同口的老槐树下唠着家常。 这一切仿佛一幅生动的油画。 但没有人知道这一天方宅的苏梨经历了什么? 苏梨怒了,她苏小霸王何时吃过这个亏? 既然苏景和的管教不管用,那就不要怪她苏梨了。 深夜,军区大院儿 周家 周浩趴在床上,抱着枕头,有气无力的哀嚎,这屁股…… 完了完了,这几天再也不能骑车了。 床边一个假发套儿搭在椅背上,散乱的长发垂在地面,像个鬼。 旁边桌子上还放着那瓶从苏梨那里拿来的淤青膏。 他晚饭后玩儿的正欢,戴着假发套儿学《聊斋》里的女鬼飘来飘去。 结果被他妈一推门撞个正着。 他妈一嗓子差点儿没把玻璃震碎,“鬼啊——” 他爸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顿皮带伺候,把他从床上打到地上。 要不是奶奶来救驾,差点打进《十万个为什么》。 “苏梨那祖宗整出来的玩意儿!”他一边揉屁股,一边咬牙切齿,“早知道就不拿了……” “咚咚,”窗户被敲了两下,周浩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滚下去,“妈呀,真鬼来了?” 他战战兢兢掀开窗帘。 就见一个人贴着窗户披头散发,正冲他笑。 “啊啊啊——”他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差点吓得没背过气去。 突然明白他爸为什么揍他了,半夜三更披头散发的,吓死个人。 “闭嘴!”苏梨翻了个白眼,“再叫,把你嘴缝上。” “小祖宗!” 周浩一把拉开窗户,把人拎进屋子。 “你这大半夜的干什么?我这儿可是二楼,你怎么上来的?” 苏梨指了指下水管道。 周浩乐了,这才是小伙伴儿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两人以前没少干这样的事儿。 “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我这儿诈尸来了?” 苏梨歪头看着他,咧咧嘴,眼神狡黠的像只小狐狸,一看就知道去干坏事的样子。 “走,带我去李胜利家。” “去他家干嘛?”周浩越想越不对劲,“他今天带人去你家了?吃亏了没?” 苏梨摇摇头。 “走!”周浩心头火起,这混蛋缺德玩意儿,竟敢欺负他发小。 顾不上屁股疼痛,两人半夜翻墙出去,一路悄无声息离开军区大院。 夜色风高,黑灯瞎火,整条胡同寂静无声,只有偶尔吹过的风卷着树叶沙沙作响, 周浩躲在李家墙角后,缩着脑袋,眼睛瞪得铜铃似的,紧张又兴奋。 “苏梨,你这疯丫头,真敢翻过去,万一李胜利在家怎么办?” “放心,你在这儿守着,要有人来三声野猫叫。” 说完,苏梨矫健的翻下墙头,像只猫一样无声落地。 周浩…… 第17章 这样的老鼠,不打死他都对不起国家 苏梨脚步轻移,耳边只听见风吹叶响。 走到东南厢房,苏梨拿出黑色小发卡,轻松的撬开门锁,悄无声息的潜进去。 这是一间书房,靠墙一整排书柜,里面的书满满当当。 “嗤”苏梨忍不住嗤笑一声。 说起来,李胜利的发迹离不开苏景和。 建国后,苏景和回西北老家探亲,回来时便带回了同村的李胜利, 托外公给他找了个工作。 开始几年,工作倒也勤恳,还在京城娶妻生子,安了家。 大运动一来,他野心勃勃,组织了一队红小兵,开始了打砸抢的革命生涯,人称“李敢闯”。 一路高飞,现在是西城区委员会主任。 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到了城里,改头换面,竟一副文人雅士形象。 苏梨停止思索,从空间拿出探测仪。 “滴——滴——滴——”,轻微的提示音显示书柜下层有东西。 苏梨蹲下身子,打开书柜,在最下面的底板敲了敲,随着敲击,底板发出空洞的咚咚声。 呵呵,这狗东西果然狡诈,藏的倒挺严实。 苏梨按住底板向前一推,底板弹开。 她咂咂嘴,从里面拖出一个木箱,箱子不大,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幅画。 一看就是有年头儿的,纸张泛黄。 这些画都是私人收藏,抄家时被他非法侵占的。 先借你保存一下,过几天上交国家。 苏梨把箱子关上,物归原处。 从怀里掏出那本李胜利偷偷准备栽赃她的外文书,动作利索的塞进书柜里, 想把我打成资产阶级反革命,送去劳教? 那就先承受反噬的后果吧。 她没做停留,悄然退出书房,转身摸到主卧门前。 屋里鼾声起伏,李胜利和老婆睡得正香。 苏梨咬咬牙,猫着身子摸了进去。 伸手轻轻掐了一下二人的后脖颈,二人立刻晕了过去, 嘻嘻,前世自己的武术没有白学,对人体的穴位儿摸的熟熟的。 苏梨肆无忌惮的打量一眼卧室,卧室豪华精美。 立式的大衣柜,两个单人的真皮沙发,松软的地毯,墙上悬挂精美壁画。 即使放在现代也是妥妥的“奢侈豪华风”了。 壁画后面有一个小小的空间,苏梨伸手一掏,拿出一个雕花木匣子。 打开一看,满满一匣子首饰:金镯子,翡翠镯,宝石戒指,珍珠项链,还有两对儿金耳坠。 “啧——”苏梨撇了撇嘴,这李胜利老婆平时看着挺朴素,却也是个身价不菲的富婆。 他们这是搜刮了多少不义之财啊! 合上盒子留在原位儿,转头退了出去。 最后是西厢房,探测仪再次显示西厢房西北角有异常。 她蹲下身子敲了敲地面砖,声音空洞。 轻轻一撬,果然砖下空荡荡的,一只油纸包裹的手提箱赫然躺着。 打开一看,苏梨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满满一箱金条码放的整整齐齐。 我靠,她低头数了数,共 一百二十根。 果然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呀! 这李胜利做了几年委员会主任,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这样的老鼠,不打死他都对不起国家。 苏梨把砖头复位,拍拍手,悄然离去。 微风轻拂,胡同静的出奇,只有墙头的瓦片发出细微的声音。 “啪,”院墙下落下一道黑影,轻捷如猫。 墙后探出一颗脑袋,周浩眼里满是焦急与担心。 “祖宗,你可出来了!快——快点——”他压低声音,却难掩语气里的兴奋,一脸好奇的凑上去,“怎么样,找着了吗?” “找着了。”苏梨嘴角一挑,像小狐狸叼着偷来的鸡蛋,得意的不行。 “藏哪儿了?”周浩忍不住好奇。 “书房底柜,卧室挂画后面,西厢房地砖底下。这家伙比我想象的还能藏。” 苏梨轻飘飘的说,顺手摸了一把额头,“紧张得我出汗了。” 周浩听的目瞪口呆:“梨子,你是怎么找到的?长本事啦!” 虽说招前招猫逗狗的事儿没少干,可也是用弹弓打了谁家的鸡,撵了谁家的狗,吓唬了哪个小混混儿。 可从来没做这种上墙入室的勾当。 可想起这是为民除害,心里又升起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梨子,这回咱握着他的把柄……” “先不急。”苏梨瞥了他一眼,眼神精明,“光靠这些还不够……” 她顿了顿:“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在委员会,有没有谁是他的死对头?” “你是想……” 周浩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有,肯定有,他以前把别人顶替下去的事儿,我听我爸唠叨过。 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去打听。” “别着急,慢慢打听,别让人看出来……” 苏梨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的像只小狐狸,“事成之后,我请你吃烤鸭。” 朱浩挺胸,一派正义凛然, “好,一言为定!不过,苏梨,你真他娘的厉害。” 他竖了竖大拇指。 “那是,谁让我是苏小霸王嘛!” 周浩……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各自回家。 下午太阳往西边歪着,四方胡同的影子拉的老长。 周浩骑着他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一路疾驰而过,很快便来到了苏梨家门口。 “苏梨,快开门,有好消息。” 苏梨刚从后院儿洗完毛巾出来,抬头瞥他一眼:“嚷什么?“ 这东西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非得大声倒出来? 周浩窜进门,装作没有听到苏梨的调侃,一屁股坐上小马扎。 “你让我打听的,李胜利的死对头,我一问就问着了。” “谁?”苏梨挑眉,眼里闪着精光。 “王刚。”周浩喝了一口水,“原来在街道小兵队,是个小头目。 李胜利刚上台那阵儿,表面上跟他称兄道弟,私底下把他从骨干名单上踢了。 又煽动人说王刚思想保守,两人闹掰了。 最让王刚痛恨的是,有一次趁乱,李胜利把他弟弟的腿打折了。 “后来王刚调走了,参加另一支小兵队,听说一直咬牙切齿,要不是有人压着,早就动手了。” 苏梨笑了,笑声里带了点凉意。 既然他憋了那么久的仇,咱不如给他个机会儿? 第18章 李胜利被抓了 陷害同志,激起公愤。然后点出那几个藏匿地点。 你说王刚会不会动心?” “别说动心,他能乐的三天三夜不睡觉。” “那就好。”苏梨咧嘴一笑,“只要王刚出手证据确凿,李胜利就是后台再硬,也无力回天。” “对!”周浩霸气一挥手:“咱俩也算是为西城老百姓除去一害。” 两人相视一笑,笑的如同两个义气凛然的小土匪。 商议完毕,周浩却坐立不安,搓着手,一副有话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周浩,有话就说,再搓你那猪蹄子就冒火了。” 这小子不是一直不拿自己当外人吗?有什么不能说的。 周浩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儿: “那个……那天你给我的西瓜,就是甜的发齁的那个,我妈吃了一口,嘴都合不拢。 非说这比百货大楼里的特供瓜还好吃。” 天知道那天拿回去的西瓜多好吃。 奶奶吃了一块儿,乐得合不拢嘴,直夸孙子孝顺,有好东西就想着她。 就连一看见他就皱眉的爸爸也破天荒夸奖了他几句。 苏梨眯了眯眼,没说话。 “我妈就想知道这瓜你是在哪儿买的?她……她在百货大楼采购处当处长,想进一批……。” 苏梨歪头想了想: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这瓜市面儿上可没得卖。” “真的?”周浩眼睛都亮了。“那你这瓜哪来的?” 苏梨不紧不慢的说:“亲戚送的。郊区山沟沟里的特产。种的少,但个个甜的发齁。 你妈要是真想要,我倒是能帮她弄点,只是——” “只是什么?别紧张兮兮的。”周浩紧张的看着她。 “村儿里种的本来就不多,大部分都上交国家,统一分配。 剩下的一家分几个,不能走正常渠道。” 周浩瞬间有些泄气:“好吧!回头问问我妈。” 晚上吃饭时,周浩把这事告诉了他妈。 孙瑞琴沉吟片刻,对周浩说:“告诉苏梨,有多少送多少。 至于手续,我来想办法,不会让她为难……” 深夜,两个“为民除害”的小伙伴又做贼似的凑成一块儿。 两个身影悄无声息的在胡同里穿行,很快便来到西城区一个破败的院子前。 “就是这里。”周浩压低嗓子说。 苏梨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从门缝塞了进去,按住门环“咣咣咣敲了几下。 “谁呀?”不一会儿,主屋的灯亮了起来,一个粗犷的男子的声音传来。 苏梨拉着周浩躲进墙角的阴影里。 不久,院门打开,一道身影探出头,捡起地上的信,又朝外张望了一圈儿,接着迅速关门回屋。 两人悄悄的站着,主屋的灯光亮了很久。 一小时后,院门儿再次打开,一个人影脚步匆匆走出胡同口儿。 “成了!” 周浩长长松了口气,天知道这一个小时他有多煎熬。 若是王刚没有动静,他俩这几天不是白忙活了吗! 苏梨也轻轻松了口气,她就知道这么大的馅饼放在眼前,没有人能忍得住。 更何况那里面还有弟弟打折的一条腿。 苏梨望了望天空,月色淡淡,几颗星星稀稀落落,散落天际。 李胜利,这一次就不知老天帮不帮你了。 两人走出胡同口,分道扬镳。 临别时,周浩把他妈的话转告苏梨,苏梨略一沉吟,点头应下。 第二天一早,西城就炸了锅。 天刚蒙蒙亮,李胜利的家便被王刚领的一群红小兵团团围住。 “砰”的一声,踹开门,红小兵们如狼似虎冲进去,直奔苏梨信上标示的藏匿点。 还没等李胜利穿好衣服,他私吞的文物、首饰、黄金已经陈列在了院子里。 因为动静太大,很快公安局的同志也赶了过来。 据说现扬一片死寂,连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出来。 苏梨是早饭后得到的消息。 街头巷尾,门前树下,最热的议题便是“李胜利被抓了”。 据说李胜利被抓时脸色灰白,像死狗一样被拖上警车。 “该!活该!真是报应!” “老天爷有眼啊!’ 树下几个老太太骂的咬牙切齿,有两个甚至朝委员会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苏梨浅浅的笑了笑,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终于,一桩大事了结。 再过两天,她就要启程奔赴西北,去找妈妈了。 苏景和是在快中午的时候得到的消息。 震惊,错愕,脑中一片空白。 前天四方胡同的院子被砸,他事后才知道,气的火冒三丈,也只是给李胜利打了个电话,警告了一番。 他没敢去四方胡同儿,怕见到苏梨。 那丫头牙尖嘴利,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他隐隐怀疑李胜利的倒台是苏梨干的,可……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真能翻出这么大的风浪? 可他又想起那天苏梨的警告:“若是再招惹我,我不介意连根拔了。” 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中午回到家属大院,家里乌烟瘴气。 “老苏!”,李小莲哭的嗓子都哑了,“你不是公安局有战友吗?求求你,想想办法,我哥他……他不能出事啊……” 苏景和脸色铁青,冷声道: “搜出那么多黄金首饰,还有反动书籍,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他, 你还是赶紧和他断绝关系吧。” “反动书籍?”李小莲脸色骤变,嘴唇发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住。 她嗓音发哑:“又是那丫头是吧?那丧门星怎么就不去死?” 苏景和倏地转过头,冰冷的眼神紧紧盯着李小莲:“告诉我,你对苏梨做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做……老苏,你要相信我……” 面对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李小莲神色慌乱,嘴里语无伦次: “我只是……只是……让我哥收拾她一顿,为沫沫出口气。” “砸方澜的院子,然后偷放点东西进去?” 苏景和怒意翻涌,盯着李小莲的眼睛,仿佛能淬出火来。 “你是想把苏梨打成反革命,一辈子爬不起来? 李小莲,我真是没看出来,你的心这么狠!” 听到李胜利家里搜出反革命书籍,他还纳闷,李胜利大字不识几个,哪能看得懂洋文。 现在对上了,以“其人之道还还治其人之身”,是那丫头做出来的事情。 “早告诉你,不要招惹那丫头,从小到大她吃过几次亏?” 苏景和转身坐到沙发上,冰冷的眼神紧紧盯着李小莲。 “善恶总有报,你们兄妹俩对她娘俩做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李小莲惊恐的看着他,嘴里诺诺发不出声儿来。 “也不要拿以前的事儿威胁我,大不了我脱了这身军装回家种地。 到时候,我和你离婚。” 李小莲脚步踉跄的走回房间,一下子瘫倒在床上。 十几年的算计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全让苏梨那个丧门星给毁了。 她脸色狰狞,双眼通红,心里恨得发狂。 贱人生的小贱种,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陷在泥沼里,永世不得翻身。 第19章 办事严谨,滴水不露,有她外公的风采 “爸!“她气喘吁吁冲进来,头发散乱,脸色煞白, ”舅舅出事儿了!它说过要给我想办法的,现在怎么办?我……我不想下乡……” 苏景和看着眼前的女儿长叹一口气。 苏梨从小浑着长大,可他从没操一次心。 这个女儿会撒娇哄他开心,但像温室里的花,吃不得苦,更不懂风雨世道的残酷。 “沫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响应国家号召下乡,评为先进标兵。 这些都是你的资历,对你将来的发展有好处。 在东北好好待两年,爸爸再想办法把你调回来。” “爸,真的没办法儿了吗?” 李沫煞白着脸,欲哭无泪。 苏景和摇摇头:“让你妈把该准备的给你准备好,多带一些钱票,农村生活不易,缺什么就去买。” 随后又嘱咐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娘俩和你舅舅断绝关系,不要受牵连。” 李沫还没来得及说话,房里便响起了李小莲撕心裂肺的哭声。 “妈——”李沫赶紧向屋内跑去。 苏景和深深叹口气,站起身走出门外。 下午,西城区街道办事处 街道办主任李学军正在办公。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他抬起头,便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满脸笑容的小姑娘。 “请进。” 李学军赶紧让人进来,心里不禁纳闷这小姑娘不知有什么事情? “您是李主任吧?我是苏梨,我母亲是方澜。” 话还没说完,李学军便猛地站起身,连忙请她落座,并亲手给苏梨倒了一杯水。 苏梨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三十多岁,气质儒雅的男子,心里有些吃惊。 这年头谁都恨不得和资本家、下放人员划清界限,不敢沾边儿。 没看见她家被打砸,也没有人去关心一下吗? 只偶尔几个老太太看见她时,脸上有怜悯的表情滑过,仅此而已。 看到她困惑的目光,李学军笑了起来: “我父亲以前是你外公厂里的会计。后来公私合营,你外公响应国家号召,把工厂捐给国家,就是现在的西城区国棉三厂。 方澜姐经常到厂里,我们一群孩子经常跟在她后面玩,方澜姐是好人。 你今天来是……“ 苏梨放心了,既然是熟人,那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 “李叔,”苏梨语气亲热了几分,“过两天我要下乡了,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一走,房子就空着了。 我和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就想着把房子租出去,落个有人照应……” “你是想租给街道?”李学军惊讶的问。 “不,是借给街道免费使用。”苏里认真的说,“期限八年!” 八年后,她就能光明正大的回来了。 李学军沉吟片刻:“街道办的房屋确实紧张,你若是愿意,我代表街办感谢你。 但街办不能白使用你妈的房子。一年租金二百元,可合适?” 太合适了! 苏梨忍不住吐槽,两百元大抵合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 可家里现在需要的不是钱,是荣誉,那可是妈妈的护身符。 “李叔,不合适。”她摆摆手,“我是真心送给街道使用的,钱就别提了。 如果您觉得过意不去,就给我妈写一封表扬信,寄到她下放的地方……” 李学军顿了顿,点头:“好,李叔答应你,不过我们得签份儿合同。写清楚使用期限。” “谢谢李叔!”苏梨高兴的说。 李学军当即叫人起草合同,一式三份儿,签字盖章,很快办妥。 送她出门时,李学军望着苏梨离开的背影,心中感慨,这丫头精明的很。 这是找一个国家单位儿给她看房子呢! 办事严谨,滴水不漏,有她外公的风采。 苏梨放心回到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这么好的房子空在这里,就像一块唐僧肉,谁不想啃几口? 交给街办作办公室,谁还敢下嘴? 苏梨休息了一会儿,想起明早要送的西瓜,心神一动,闪身便进了空间农扬。 阳光明媚,空气湿润,空间农扬一派欣欣向荣。 大片的藤蔓蔬果快把地都铺满了。红的西红柿,绿的黄瓜,青椒……紫的茄子…… “祖宗,你终于来了!再不来我就打算罢工了。”零零七扑扇着翅膀从远处飞过来。 苏梨斜睨他一眼:“小七,西瓜采完了?” “那当然,共两千多个西瓜全部入库,恒温保鲜,放一整年都不坏,不过太占地方了,若是有门路……” 苏梨挑了下眉:“你的意思让我去……黑市?” “嘘,文明点,叫自由市扬。” 零零七立刻压低声音靠近她耳边,神神秘秘的道: “根据我储备的记忆,西城区外三公里,西郊铁道桥下有个夜市,咳咳,也叫民间交易市扬。 晚上十二点开张,凌晨三点收摊……” 苏梨撇了撇嘴:“要是暴露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快跑!” 零零七精神抖擞的在空中翻了个筋斗,“逃跑路线都给你画好了,四个出口,七条小道。” “啧!”苏梨白了他一眼,“你这农扬管家还是个智能型逃生专家。” “不配备逃生预案,能叫智能吗?只可惜星维链断了,我再也联系不上老家了。” 苏梨听出它语气中的黯然,微微蹲下,拍了拍它已落地的小身体: “别难过,这些储备也够用了。再说了,说不定哪天我真给你找回去。” 零零七“哼”了一声,嘴上没说话,但那眼睛却亮晶晶的。 苏梨站起身,环视着这片硕果累累的土地: “好,我今晚去探探路。行情摸清了,我们再慢慢出手。” 她随手摘了几根黄瓜,几个西红柿,身形一闪,离开空间,徒留下零零七一脸的无语。 “唉,要不是看你穷的只剩八千块了,我至于这样殚精竭虑吗……” 翅膀一扇,慢吞吞飞回仓库,把那两千个西瓜重新盘了一遍。 哎,谁让你是我绑定的宿主呢! 第20章 怎么看他孙子也不是闷声干大事的人啊 今晚的晚饭就是它们了,西红柿炒鸡蛋,凉拌黄瓜。 还没开始洗,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 “苏梨!” 周浩蹦蹦跳跳冲进院子,脸上全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咱们的大事儿干成了!为民除了一害,高不高兴?” 苏梨:“……”你这消息有点滞后,若等你的消息,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但看到少年眉飞色舞,眼睛亮的像灯泡似的激动样子,苏梨不忍打击他的情绪。 还是由衷的表扬了几句: “周浩,你很棒,这么困难的事情都能办成,你很厉害!” 说完还特地朝周浩竖了个大拇指。 得到小伙伴的肯定,周浩更加神气起来。 “苏梨,这是我长这么大,做的最光荣最正义的事情,够我吹一辈子了。” 苏梨…… 也知道以前偷鸡撵狗的上不了台面。 但吹牛就算了,现在事态不明朗,小心把自己吹进去。 “把嘴管住,这事儿太大,别往自己身上揽事儿,心里偷着乐就行了。 李胜利经营了这么多年,人脉不少,别给自己惹麻烦, 若是让坏人知道了,我怕你爷爷也兜不住。“ 周浩斜了她一眼:“放心,我知道轻重,保密守则我也是读过的,就是自己高兴一下。” 对小伙伴的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这小子就是太闲了,正上高中。 这年代的高中有点乱,学校里好多老师被打成“臭老九”。 学生们今天搞运动,明天下乡搞活动,能静下心来学习的寥寥无几。 这小子从小招猫逗狗,却没有参与红小兵运动,真心是基因好,家里管的严。 周浩是吃了晚饭离开的,原因是苏梨这儿的黄瓜和西红柿太好吃,黄瓜清脆,西红柿酸甜。 要不是苏梨严重警告,说不定他能把半盆子全部炫完。 晚饭后,周浩心满意足的回家了,离开时再次和苏梨确认明天早上是否能送来西瓜。 苏梨让他安心等待便是。 可任是周浩的保密工作做的再好,但事情还是让周老爷子知道了。 原因很可笑,周老爷子看到周浩这几天有时神秘兮兮,有时咧嘴傻乐,今早又得意的发狂的样子,有点不放心。 以往出现任何一种情况,就是在外面做了坏事。 联想到外面乱糟糟的,老爷子真怕这小子加入了什么队伍,干出祖宗不容的事情来。 于是让人查了查,这一查,老爷子懵了。 他孙子没干什么参加小兵队伍的混账事,却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李胜利的事牵连甚广,不但震惊了当地政府,甚至连某些高层也惊动了。 据早上领头搜查的王刚说,是有人给他送了一封匿名信,谁送的他也不知道。 周老爷子看着放在桌上的调查材料,半天没动地方。 怎么看他孙子也不是闷声干大事的人啊! 于是,周浩一到家便被请进了书房。 一脚踏进门,便看到老爷子坐在桌后,周爸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一股凉意涌上后背,看了看周爸手边的鸡毛掸子,小心脏怦怦直跳。 迈进去的脚收回来还来得及吗? “小兔崽子,你给我进来。”周爸一声怒吼。 在他爸的淫威之下,周浩战战兢兢的走了进去。 这一晚,周老爷子书房的灯亮了很久。 等被周老爷子和周爸拎着耳朵嘱咐了不知道多少遍后,周浩才被放了出来。 不过这次没有挨打。 周老爷子和周爸对视一眼,事情对上了。 那封举报信,就是这俩家伙鼓捣出来的。 黑灯瞎火的跑人家家里查探窝藏地点,若是被发现怎么办? 要知道像李胜利这些丧尽天良的,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这俩小家伙也太大胆了。 周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老心脏,年轻时也是枪林弹雨过来的,现在年纪大了,有点经不起事儿了。 回头嘱咐小儿子:“把这俩小家伙留下的尾巴清理干净,别让人查到。” “好,我这就去办。” 周爸面色严肃,脚步匆匆,但没掩住嘴边的一丝笑意。 周老爷子:……你这还挺骄傲? 周老爷子叹了口气。 苏家那丫头不是善茬儿,不知自家孙子和她交好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而此时的苏梨正准备前往西郊铁道桥下的黑市。 她随手抓了把空间的黑土兑水糊在脸上,脸色立马显得灰黄。 又套上一件灰扑扑的旧外套儿,这下再也看不出半分原来的模样。 手里拿着那张小七出品的精装版地图,趁着夜色很快便来到铁道桥下的一条小巷子。 巷子口不远处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东张西望。 手里的香烟头儿火光一明一灭,一看就是两个望风的,前面应该是黑市没错。 从空间拿出小七早准备好的篮子,苏梨就往巷子口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 其中一个望风的黑衣青年走过来,拦住苏梨,压低着声音问道。 “大哥,家里不舍得吃的一点蔬菜,想卖了换点零花。” 苏梨一边说,一边掀开篮子上的盖布,顺手拿了一个西红柿递了过去。 “自家产的,不值什么钱,您尝尝……” 黑衣青年毫不客气的收下。 “摊位费,两毛。” 苏梨……我这一篮子西红柿、黄瓜,能卖两毛不? 怪不得危险重重,也有人办黑市,这赚钱的买卖来钱倒快。 认命的掏出两毛钱递过去。 黑衣青年往巷子里指了指:“进去后左转,拐两个弯儿就是。” 随后又好心的提点了一句,“小姑娘当心点儿,这段时间查的严,听到公安来了,就赶紧跑。” 苏梨:……合着这两毛钱仅仅就是摊位费,风险自负? 苏梨点点头,挎着一篮子的西红柿、黄瓜就走了进去。 黑市比苏梨想象的要繁华许多,一把把烛火照得夜市或明或淡。 不少小摊贩儿站在路边,脚边一个或大或小的篮子,不断低声招呼着来往的人。 苏梨提着篮子站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借着阴影从空间顺出来两个西瓜,放在篮子的旁边。 另一边,黑衣青年回到望风的地方,嘴一咧,掏出刚得的西红柿,掰开一半儿递给旁边的平头小青年。 “刚才小姑娘给的,一人一半,这西红柿看起来就不错,个儿大。” 平头青年接过后咬了一口,随后一愣,立刻抢过黑衣青年正往嘴里塞的另一半: “别吃!这西红柿不一般,你先看着,我去找老大……” 说完咚咚咚跑向巷子里。 第21章 联想到那一晚的“鬼面一枝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闺女,你这西红柿咋卖?” 面前的老太太一头银丝,看着苏梨的西红柿,爱不释手。 “大娘,我这西红柿特殊品种,个大香甜、皮薄汁多。” 苏梨笑着掰开一个,直接递过去,“您尝尝。” 老太太:……这么金贵的玩意儿,说掰就掰了? 老太太也是个懂行的,犹豫一秒,轻轻掰了个小角放进嘴里。 “这西红柿不错,比我从供销社买的好吃。”老太太眼睛一亮,立马做了决定: “闺女,这些我都要了,你开个价吧。” 苏梨:这一看就是个不差钱的。 “大娘,市面上三分钱一斤。我这个贵点儿,一斤五分。” 苏梨话音刚落,从旁边的暗巷里钻出三四个壮汉。 “是她!就是她!”其中一个小平头指着苏梨喊。 苏梨心头一跳,这是抢劫的,还是盯上我了? 老太太眼神一变,往后退了一步:不会吧,这小姑娘东西是偷来的? 怪不得包裹的这么严实。 立时看苏梨的眼光都不对劲了。 “别紧张!“一个络腮胡子汉子走出来,看着苏梨的眼神带着点探究, “我尝了你给小五的那个西红柿,味儿太正了,想见见你,看看货。”“ “哦。“苏梨轻轻吐了口气,还好不是抓她的。 “你是?”她试探地问。 “我们老大。”小平头青年抢着说道,同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儿。 刚才有些鲁莽,吓着人小姑娘了。 苏梨眼神一亮,这可是黑市的财神爷啊,掌握着黑市的物资流入和输出。 自己若是和他搭上线,那空间的物资…… 她立马收起笑意:“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络腮胡挑眉,笑了:这小姑娘不简单哪! 旁边的老太太不乐意了:“闺女,我们说好了,这些西红柿都归我……” 看来这小姑娘不是小偷儿,这样她买的也放心。 苏梨转头笑了笑,从篮子里分了六七斤西红柿,又抓了五六根黄瓜递过去。 “大娘,您收好,就收您三毛,合算吧?” 老太太眼睛都笑眯了,爽快掏出三毛钱递给苏梨: “闺女你可真厚道!下回我还来找你。” 络腮胡看着苏黎一顿操作,暗暗点头,这丫头大气通透的很。 苏梨跟着一行人来到一间小屋里,屋子里灯火明亮。 络腮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门见山: “小姑娘,明人不说暗话,你这西红柿、黄瓜、西瓜我全要了,你开个价吧!” 苏梨挑了挑眉:“要不,先尝尝我的西瓜?” 名叫小五的小平头早已把西瓜切开端了上来。 络腮胡拿了起一块,咬了一口,沙甜沙甜的瓜瓤满口汁水,真他妈好吃。 “这西瓜你有多少?” 他急切问道。 苏梨轻描淡写:“你能收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络腮胡眼神一凛。 “那……两千个,能收吗?” 屋里一瞬间静了。 络腮胡眉头直跳,咽了口唾沫:“你哪儿来的这么多 ?” “家住在山里,发现了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山谷,开点农田,种点瓜果。” “有粮食吗?”络腮胡迟疑着问。 “有,小麦、玉米各五千斤,谷子一千斤。” 络腮胡腾一下站了起来,眼神儿都变了。 这是财神爷,不,是财神奶奶来了。 苏梨从篮子底掏出三个小布袋儿,各有一斤左右。 “都是这样的品质,你瞧瞧。” 络腮胡:……看来人家是有备而来。 他接过去,用手抓了一把,在灯底下看了看,颗粒饱满,品质优良。 “好,我全要了。”他咬着牙道。 这么大的买卖,他还是第一次做。 若是别人,他还真怕被骗了,可这小姑娘不知怎么回事,心里就是放心的很。 双方很快谈好价码: 小麦五毛,玉米两毛、谷子两毛。 西瓜一毛、两千个。 黄瓜、西红柿各五分,各五百斤。 交货时间:明天黎明两点,地点:黑市西边的小树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随后苏梨告辞离开,直奔黑市主街, 买了两瓶白酒,五包红糖、两条香烟,打算先屯着。 这些到西北万一用到怎么办?早准备好。 心里正想着再倒腾点什么,一抬头就和一道锐利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苏梨:??? 傅景南!!! 这是他妈的什么狗血猿粪? 在黑市都能碰上?这位不是当兵的么,怎么便衣抓投机倒把来了? 苏梨立刻移开视线,淡定假装路人,加快脚步朝出口走去。 刚走出没多远,背后就有人大喊:“公安来了,快跑……” 苏梨略一分辨,便听出那是刚才巷子口的黑衣青年的声音。 苏梨:果然这厮就是来抓投机倒把的。 摸出小七出品的地图,找到了最近的逃跑路线,拔腿就跑。 傅景南站在昏黄灯下,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眉头紧皱: 这姑娘灰扑扑的,面色发黄,头上包着一条头巾,不认识。 可是这身高、体型,走路的姿势怎么那么熟悉? 又联想到那一晚的“鬼面一枝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丫头胆子太大了,竟敢跑到黑市,这可是投机倒把,被抓到轻则劳改,重则……吃花生米! 等他想起追上去时,哪还有小丫头的影子。 “景南,碰到熟人了?” 一个身穿制服的干练小伙儿走了过来,正是傅景南好友,西城区公安局副局长周继海。 “没有。”傅景南神色淡淡。 周继海望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无奈的笑了笑。 昨晚和傅景南聚了聚,忽然接到任务,便带着他一块儿来了。 刚才看到神情明显是遇上熟人了,还是个小姑娘。 可看着欲盖弥彰的样子,这是谁家小姑娘能让这“冰块儿脸”失了神? 而此时,让傅景南失神的苏梨已经钻进巷子另一头。 黑市里风声鹤唳,烛火全灭。 小贩们手脚麻利,提起篮子几下就跑进了暗巷里,七绕八绕,很快消失无踪。 苏梨看看晚间的手表,已经三点多钟了,便急急的向西城区百货大楼走去。 第22章 既然你来膈应自己,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知道百货大楼后门通着一个狭小的胡同,东边有一截废弃的土墙。 平时没人经过。 苏梨到时,天刚蒙蒙亮。 确认四下无人,苏梨贴着土墙,把空间里准备好的西瓜搬了出来, 一个麻袋十个瓜,正好二十麻袋,码的整整齐齐。 早上八点,孙瑞琴一到二楼,就看到小姑娘在办公室门口等她了。 “小阿梨!” 她一看见这乖巧的小姑娘,眼里顿时多了几分欢喜,忙快步迎上去,拉住了她的手。 “孙姨来晚了,西瓜送到了?” 苏梨点点头,眉眼弯弯:“放后门墙根了,不知道会不会太多……” “不不不,越多越好。”孙瑞琴眼前一亮,赶紧领着她去了后门。 看到那一大堆整齐码放的麻袋,她愣了一下。 儿子对她说,剩下的不多,她还以为充其量就几十个,也没太在意。 结果,居然这么多! 她忍不住弯腰打开一个袋口。碧绿的圆圆的西瓜立刻映入眼帘。 孙瑞琴轻轻拍了拍,搬了搬最上面的一个。 呵!真沉! “每个瓜十五斤左右,一共二百个。”苏梨轻声解释。 “因为土质好,沙甜沙甜的。这是村里人自己分的,不舍得吃,想换点钱,便全部拉来了。” 孙瑞琴点了点头,对苏梨的话,她真心相信。 这年代生产队里的社员出工赚工分,年底分粮,钱分的很少,这么好的西瓜能赚钱谁舍得吃? 她搬起最上面的一个,和苏梨一起回到办公室。 找刀切开,拿起一小块儿尝了尝,顿时眉开眼笑。 好吃,从没吃过这么甜的瓜。 “阿梨,这次可给阿姨长脸了。” 天知道她这采购处长做的有多憋屈。 因为他们百货大楼位置稍偏,不是公司最重要的百货,调配物资时可想而知。 水果蔬菜不新鲜是常态,她这个采购处长也变成了众人埋怨的对象。 “阿梨,你先坐坐,我很快便回来。”说着拿起一托盘,放上几块西瓜便走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便高高兴兴的回来了。 “阿梨,这次帮阿姨大忙了。” 百货大楼刘主任尝后连连夸赞,立刻对这二百个西瓜进行分配。 单位里职工每人一个,其他面向百姓投放。 “这批西瓜以最高价格采购,等下他们称完重量就给你结算。” “孙姨,谢谢你!”苏梨真心道谢。 加上黑市,空间的西瓜处理的差不多了。 “阿梨,听周浩说过两天就走了?” 她眼神一柔:“西北生活艰苦,你和你妈怕是要置办不少生活用品。 咱仓库里有些处理品,不用票……你要是不嫌弃……” 苏梨一听,眼睛瞬间亮了:“不嫌弃!太谢谢孙姨了!” 她几天前就在想这个问题,有心想找周浩的路子,可又怕小伙伴为难。 这不打瞌睡有人递枕头吗? “你这丫头,自家人谢什么?” 孙瑞琴笑着领苏梨进了百货仓库,指着角落儿里的一堆,对苏梨说: “这些都是,需要什么慢慢挑。我还有事儿,先回去了。” 说完便离开了。 苏梨化身一只快乐的小仓鼠,一路挑挑挑! 磕掉一点儿漆的脸盆,来两个。 染色不均匀的床单,来两床。 有点瑕疵的灰色棉布,来几块儿。 碗盘碟子…… 最让苏梨高兴的是一床红底白花的羊毛毯,图案稍有些晕染。 西北那地儿冬天冷得很,正好用到。 等苏梨挑完找孙瑞琴结好账目,工作人员已经把西瓜的钱送来了。 孙瑞琴贴心的说:“一共3120斤,按最高价一毛一斤,共312块钱,我让人换成了零钱。 这样,老乡们分钱时也方便。” 苏梨真心觉得孙瑞琴心思细腻,温柔善良。 有这样的妈,周浩那小子不知积了几辈子的福气。 谢过孙瑞琴,苏梨大包小裹,心满意足的把东西搬回家。 一到胡同口,便看到苏卫新站在门前,嘴里叼着过滤嘴香烟,一看就知道在等她。 苏梨皱了皱眉,这家伙来干什么?和自己这个妹妹告别? 不太可能。 苏卫新见到苏梨便觉得全身战栗,这个小狐狸一样的妹妹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是在市委阅览室听人闲聊时听到李沫下乡的消息的。 他为李沫写的那篇文章,在李胜利的操作下登了报。 李沫在街道获得了一个“知识青年下乡先进标兵“的称号。 那一瞬间,他思绪翻江倒海。 想到苏梨让他在文章中加的那句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全家都上了小狐狸的当。 因为是那篇文章惹的祸,苏卫新这几天都没敢回大院儿,就怕李小莲找他麻烦。 可过了两天,李胜利出事儿了。 他打听了一下,李胜利出事前砸了四方胡同的家。 他严重怀疑是苏梨搞的鬼,可又没有切实的证据。 自己的这个妹妹啊! 苏卫新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苏卫新在屋里转了一圈,屋子里空荡荡的。 除了苏梨屋里的一张床,一个脸盆,一把椅子,灶房里的一个铁锅,几个碗碟之外,其余一无所有。 他眼神暗了暗,抬起头,目光直直盯着苏梨。 “苏梨,告诉我实话,李胜利的事……” “你猜?”苏梨痞里痞气的看了他一眼,不说是,也没说不是。 苏卫新懂了,这个小狐狸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你妹妹明天就下乡了,你不送点礼物吗?” 那戏谑的语气要多浑有多浑。 既然你来膈应自己,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爸爸不是给了你三千块?粮票,工业票一大堆。” “那是爸爸给的断亲费,你是我哥。 李沫上大学你都要准备礼物,我这个妹妹下乡你不会一毛不拔吧?” 苏卫新被她问的灰头土脸,冷冷的说道: “谁家妹妹把哥哥打的三天下不了床?” 苏梨看了眼苏卫新的眼角,嗯,眼角的淤青已经消失了。 是不是再给补上一拳? 看到苏梨的表情,苏卫新赶紧后退了两步:“苏梨,别乱来啊!” 苏梨懒得再搭理他,一屁股坐在床上。 “说吧,有什么事儿?” 看着苏梨那小混混模样,苏卫新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房子怎么处理了?” “别惦记!” 苏梨腾一下站了起来:“从你贴妈大字报,踹妈那一脚开始,这房子就没你的份儿了。” 随后,苏梨眨了眨眼睛:“你现在档案表儿里,父母那一栏填的是李小莲吧?” 苏卫新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呵呵,被我说中了,滚!” 苏卫新脸色涨红,留下了一摞钱票,狼狈逃窜。 苏梨数了数,三百块钱,五十斤粮票儿,二十张工业票儿。 她不置可否,通通笑纳,一挥手扫入空间。 第23章 我要去西北找妈妈了 窗外阳光热烈,屋里一片静谧,她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踏实。 脑子里全是今晚的那笔交易。 一想到仓库里的那些蔬菜、粮食即将清空,马上就能换成一笔真金白银。 离她“包租婆”这个终极目标又近了一步,心里便忍不住一阵阵雀跃。 她眼睛一亮,利落翻身起床。 关好院门,确认四下无人后,身影“唰”地消失在原地。 空间农扬内,阳光柔和,麦浪翻滚。 苏梨一落地,站在自家小木楼前,张口就喊: “小七——!” 几秒后,只见零零七满脸幽怨地扑棱着翅膀从农田里飞过来,一边飞还一边碎碎念: “祖宗!你这么喊,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外挂吗?” 苏梨笑眯眯地靠在门柱上,神情得意:“知道我昨晚卖出去多少粮食吗?” “多少?” “一万斤。” 零零七动作一顿,差点扑腾到地上,抖着翅膀翻了个大白眼: “祖宗,你知道仓库现在还有多少吗?” “还能剩多少?”苏梨挑眉,“再多我也能慢慢清出去。” “十万斤起步。”零零七冷冷甩出这个数字。 “……”苏梨顿住了。 她才卖出去一万斤,结果后面还藏着十万? 她转身快步走进小木楼,一眼瞥见屋里那只落地挂钟,眼神顿时一沉。 她走上前,一把捏住零零七的翅膀,把它拎到钟前:“你把时间调快了多少?” 零零七挣扎两下,讪讪低头:“没、没多少……十倍速而已……我看你急嘛,就给你提点速……” “怪不得你这几天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苏梨叹了口气,伸手把时间拨回现实同步, “你虽然是个智能机器人,但也得休息啊!” “我这是为了谁?”零零七拍拍胸脯, “我还不是希望你早点实现财富自由,早日从知青升职当地主!” 苏梨轻哼一声,嘴角却止不住地扬起: “行吧,看在你这么努力干活的份上,暂时不跟你计较。” 她一边说,一边踱步走向仓库。 “今晚这些蔬菜、粮食都得出库,准备好没?” “早就备齐!分类、打包、一条龙服务!” 零零七立马打起精神,挥翅往前带路,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件事,这么多粮食,贸然出现在小树林,他们会怎么想? 不会认为你能变出粮食来,那你不就危险了!” 苏梨脸色一沉:“没事,我有办法。你把那辆运货车准备好……” 深夜十二点,苏梨早早来到西郊铁道桥附近的小树林附近。 四顾无人,苏梨从空间放出一辆运载五吨的货运车。 敏捷的钻进驾驶室,发动引擎,打开车灯,围绕着小树林转了三圈儿。 在土路进入小树林的豁口处,还留下了一滩柴油的痕迹。 黑市内 络腮胡的那间屋子里。 “大哥,看到了!一辆货车往小树林的方向跑了三趟。” 名叫小五的平头青年兴冲冲冲进来,大声喊道。 络腮胡沉吟了半晌:就知道这小姑娘不是个简单的。 人虽做了伪装,但那双清澈却暗含精明的眼睛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随后看了看胳膊上的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去看看。让老四准备好汽车,小心一点。” 树林深处,月色昏暗。 苏梨早已将货车收入空间,蹲在灌木后,稍作打扮,已然换回昨晚那个穿着粗布衣裳、头戴头巾的农家姑娘。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刚好。 远远传来一串杂乱的脚步声。 苏梨眸色一冷,手里手电晃了晃:“这边。” 脚步声顿了顿,紧接着,络腮胡带着几个人穿林而来,沿着被踩乱的小路找到她藏身的位置。 “就你一个人?”络腮胡皱眉,有些意外。 苏梨轻哼一声,没有回答,反手抓起身旁一个装满玉米的麻袋,肩头轻轻一抖—— 砰! 二百斤的麻袋像一个枕头一样被她甩上了肩头。 众人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她,这是什么大力神怪? 这么娇小的一个丫头,竟然一手挑起两百斤麻袋,跟提个枕头似的轻松。 苏梨把麻袋往地上一放,动作干脆利落,扫了络腮胡一眼,意思明显的挑衅。 “小姑娘,好大的力气。” 络腮胡被她噎了一下,忽地笑了起来,语气里多了几分欣赏。 他转过头,挥了挥手:“称吧!” 一旁的两个小青年立刻上前,合力去抬苏梨刚放下的麻袋,憋红了脸才勉强搬到秤上。 苏梨负手而立,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们忙活。心里暗暗高兴,自己的力气又回来了。 半个小时后,平头小五一边擦汗,一边过来报数: “老大,一麻袋200斤,共55麻袋,合计1万1千斤。” “西瓜2000个,每麻袋10个,共3836斤。” “西红柿、黄瓜各500斤。” 苏梨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在家都称好了,只多不少。” 络腮胡拿出个旧算盘,啪啪啪算了半天,最终抬头道:“总共3550块。” 话音一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数清后亲手递给苏梨。 “收好。” 苏梨笑着接过,随手把钱扔进挎着的菜篮子,收入空间。 络腮胡:…… 这时,平头小五默默拿出手电筒,“咔哒、咔哒”按了三下。 树林旁边的小道上,一道引擎声响起,一辆卡车缓缓驶出。 苏梨看了眼那诡异的接头方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还要特务接头对暗号的? 趁着众人忙着搬运,她不动声色地退入林间阴影,转身离开。 回到家时,天已微亮,东方泛起鱼肚白。 苏梨一头扎进床上,终于松了口气—— 这一夜她如同打仗,不光人累,心更累。 趁着天亮前的最后几个小时,她闭上眼,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屋外阳光正好。 苏梨精神饱满地起床,把铺盖收起、碗筷锅盆一样一样收入空间。 床、桌、椅子……一样不留。 她最后站在院门口,望了眼这处陪她度过短暂时光的小院,轻轻关上门。 钥匙送到街道办时,她眼神清亮,步履轻快。 当她背着行李出现在知青集合点时,嘴角扬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西北,我来了。 妈妈,等我。 第24章 女孩儿看着乖巧,却透着一股滑不溜手的感觉 苏梨嫌弃带太多东西麻烦,便把行李直接扔进了空间。 只将一个不算太大却很轻便的包袱背在身上,身着一身简单的灰扑扑的衣裳。 高高兴兴来到火车站附近的集合地点。 火车站 下乡知识青年接待处 刘玉凤正与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年轻女孩儿说话。 如果苏梨在扬,就会发现,其中两人正是那天在大院门口,和傅景南拉扯的母女。 “于主任,你家婷婷觉悟可真高,按规定,她其实不用去西北的……” 于国栋——西城区粮食局主任,无奈的看了女儿一眼。 他其实是不同意女儿去西北那偏远且穷困的地方,可女儿铁了心要去找傅景南。 傅家已不是原来的傅家了。 可是想想自己和傅家乱糟糟的关系,真心觉得头疼。 可架不住家里老爷子老太太都支持。 “她自愿下乡支援国家建设,要用所学知识带领农民过好日子,我们全家都支持。” 于国栋嘴里说着客气的话。 于婷站在旁边,羞涩乖巧的看了刘玉凤一眼。 刘玉凤心里感叹,这么水灵灵、乖巧懂事的女孩子,怎么看也不是能下乡吃的了苦的。 但要是下乡的青年都和她这样配合,自己的工作也就好做了。 “婷婷都能评为街道知识青年下乡的标兵了!”刘玉凤感慨万千,“只可惜……” 话音未落,便看到一个小丫头在门口探头探脑。 这小丫头太熟悉了。 那天在办公室,被苏梨一句句“顺水推舟”的话绕进圈套儿里。 回去之后,刘玉凤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稳。 她知道自己糊涂了,这一招一环,全被那小丫头给算计的死死的。 若不是李胜利落马的及时,这口黑锅她指不定得替人背了。 现在人没事儿了,可苏梨这张脸一出现,她心头那点后怕和羞恼又涌了上来。 真是整天打鸟,被鸟啄了眼。 刘玉凤咳了一声,僵硬的扯出一个笑,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哎呀,是苏梨呀,快进来。” 苏梨拎着她的小包袱,好奇的打量了众人一眼。 咦,这不是那天大院儿前和渣男拉扯的大婶儿和那个乖巧女学生吗? 中年妇人一件浅灰色涤纶衬衫,配藏青色百褶裙,黑色的半跟皮鞋,一看就是豪门贵妇。 跟那天的形象大相径庭。 身边的女孩一身粉色布拉吉,白色小皮鞋,一根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 这么精致的女孩不会也要下乡吧? 于婷看着一个穿的灰扑扑的小姑娘走进来,目光骨碌碌的打量了她几眼,莫名觉得不舒服,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苏梨??? 我和你熟吗?你就瞪我。 苏梨不紧不慢走上前,笑着道:“刘主任,我来拿我的火车票。” 刘玉凤一边低头翻检登记簿,一边说: 你们这批去西北的同志走的早。哎,对了……你姐姐明天就出发了……“ “我姐可是好同志!” 苏梨眉梢一挑,眼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嘴角微微翘起。 刘玉凤好像没有听清她话里的弦外之音,从抽屉里拿出火车票递过来,嘴里念叨着: “是啊,先进典型嘛,报纸都登了,领导点名表扬的……” 虽然面带微笑,但语气里怎么也掩不去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苏梨掩住笑意,端端正正接过火车票。 “谢谢刘主任。”声音乖巧无害。 告别刘玉凤,苏梨向门口走去。 身后一道审视的目光投了过来。 苏梨下意识回头,便和许云的漆黑冷淡的目光对上。 苏梨眨眨眼睛:??? 许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这个女孩儿看着乖巧,却透着一股滑不溜手的感觉。 让她不喜,非常不喜!可自己明明不认识她。 苏梨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火车票。 离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便慢悠悠向候车厅溜达过去。 远远的便听到有人吵架的声音,苏梨精神一振,连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几分。 离得近了,看见一对母女抱在一起哭的死去活来。 女人上身穿着灰色上衣,下身蓝裤子,搂着一个身穿粉蓝色上衣,梳着两个辫子的小姑娘,哭的浑身发抖。 “小雨,妈对不起你,家里只有一个工作名额,只能先紧着你弟弟了。” “你偏心,什么好处都让着弟弟,难道我不是你生的?” 女孩儿一边哭一边声嘶力竭。 “你弟弟年龄小,身体弱,怎么能经得起农村那种苦? 你先下去待一段儿时间,妈一定想办法儿把你调回来,妈不骗你。” 女人的眼泪止都止不住,满脸痛苦。 “你说话算数儿吗?你原来还说给我找工作的。” 女孩儿情绪已经崩溃。 母女俩的哭声在大厅里回荡,四周的人都停下动作,有的家属红了眼圈,有的知青低头抹泪。 谁都知道乡下苦,下乡就是受苦的。 能分到好的地方还算幸运,起码能吃顿饱饭。 若分到不好的地方,听说连饭都吃不饱,有的人都被饿出毛病。 有几个心疼孩子的父母愿意把孩子送到农村,而且还是偏远的大西北。 但家里人再舍不得,也只能咬牙把孩子送走。 城里人口太多,粮食短缺,工作岗位儿太少。 国家号召下去支农,没人能置身事外。 苏梨看着这一幕,却一点也没有觉得难过。 她恨不得早日到达西北,来到妈妈身边。 身旁站着一个粉色衬衣、黑色裤子的漂亮女孩儿,两个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 五官清秀,神色淡然,一看就有一种古典美人的气质。 苏梨梨斜眼看她一眼,把脑袋凑过去,十分好脾气的问道: “这是家里重男轻女被推出来了?真惨!” 女孩儿虽然清冷,倒也没有不搭理人,只是声音淡淡的道: “这种情况多得很。况且他弟弟真的身体弱。” 苏梨眨眨眼睛:“认识?” “一个胡同住着,但不熟。” 女孩儿语气压低,声音却很干净。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声甜腻的嗓音:“小雨,这是怎么了?” 苏梨扭头一看,刚才在接待处看到的一家三口正朝这边走来。 刚才还在大声哭泣的女孩儿停止哭泣,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惊喜的喊道: “于婷,你怎么来了?” “响应国家号召呀,我去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多么光荣啊!” 这话有点突兀,但还是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第25章 又是一个不受家里人喜欢被推出来的 于婷循声望过去,又是那个灰扑扑的小姑娘,顿时眉头一拧,眼神狠狠瞪了过来, “看什么看?” 苏梨:??? 这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再瞪下去眼珠子就要崩出来了。 这姑娘怎么这么凶? 苏梨嘴一咧,向于婷眨了眨眼,声音软的能滴出水来。 “看你好看啊!” 这话一出,于婷脸上竟浮浮起几分得意。收回目光,然后不自觉的挺了挺胸。 可下一句,就让她脸都绷不住了。 “从里到外都好看!” “噗!”周围的人没忍住,直接喷笑出声。 连身边的冷美人刘媛媛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 刚才弥漫在候车大厅的沉重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你这个丫头可真是牙尖嘴利。” 徐云望着苏梨,语气不冷不热。 这丫头一脸滑头样,竟敢挤兑她的继女,哪怕是玩笑也让她不痛快。 于国栋看她要发作,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劝道: “行了,行了,小姑娘之间的玩笑话。” 如果忽略掉眼角的一丝冷意,真让人感到这是一个温润儒雅的好男人。 徐云张了张嘴,算了,不和这丫头一般见识。 于婷狠狠的朝苏梨飞了个白眼,撇了撇嘴,立马像只小蝴蝶一样贴到徐云身边,甜甜的唤道: “徐姨,您答应写信告诉景南哥,我去红星公社的事儿,没忘吧?” “当然记得。“徐云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一下。 “不过景南忙,不一定有空接待你。“ 于国栋突然插进来:“云云,这就是你不对了。婷婷大老远过去,景南作为哥哥照应一二怎么了?” 说着她又朝于婷挤了挤眼睛,示意她放心 徐云指甲悄然陷入手心,十八年前她离开傅家时,前夫还只是个营区参谋。 谁能想到,如今傅家父子双双晋升,一个是京都军区司令,一个是东北军区大员。 而当年和自己私奔的于国栋,在粮食局主任的位置上,一蹲就是十几年,原地踏步。 她徐云的儿子,西北军区最年轻的团长,怎么可能取这种连《为人民服务》都能背错字的草包? 她咬紧牙,傅景南不认他这个母亲没关系。但她的儿媳妇,她要亲自把关。 因为刚才的插曲,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连刚才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钱小雨也只是抱着母亲小声说话,不再哭闹。 热闹看完,苏梨顿时对大厅的其他人失去了兴趣,笑嘻嘻的看向身边的古典气质的清冷美人: “你也是知青啊,去哪儿的?” 女孩儿依旧神色淡淡,语气不冷不热:“西北G省。” “真的?”苏梨眼睛顿时一亮,语气有些兴奋,“咱俩一块儿,好巧,你叫什么名字?” “刘媛媛。” 刘媛媛刚才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抱头痛哭的母女俩身上。 听到苏梨的问题,这才转过头来。 她上下打量了苏梨几眼,眉头微微皱了皱:“你也是知青?多大了?” 苏梨低头看了看自己裹在灰扑扑大褂下的身体。 身形被宽大的衣裳遮了个严实,怎么看都像个营养不良的小姑娘。 “十七了,刚过完生日。”她笑眯眯的回答,语气有些俏皮。 刘媛媛眼神闪了闪,轻轻叹了口气:又是一个不怎么受家里人喜欢被推出来的。 她没有接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已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 苏梨歪了歪头,看着刘媛媛略带疏离的神情,倒也没恼,反而笑了笑。 她对人一直不强求,只要能搭个伴儿,路上也不算孤单。 很快到了火车发车的时间,知青和旅客们个个提着大包小裹,像潮水一样,涌向各自的车厢。 苏梨和刘媛媛好不容易挤上火车,顺着人流,艰难前行,终于找到13号车厢的27,28号座位。 刚一到座位前,苏梨忍不住挑了挑眉。 靠窗的位子上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 老太太身着干净的蓝布褂子,花白的头发随意挽在脑后,松松垮垮的垂着。 怀里的小男孩儿倒是挺精神。 一身褪了色的藏青色衣裤,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藏不住好奇,正偷偷的打量着苏梨。 “大娘,这是我们的座位。”苏梨语气礼貌,同时把车票递过去给她看。 老太太抬起头,目光在她们脸上扫了一圈儿,皱着眉说道: “闺女,我腿脚不好,还带着孩子,你们让一让行不?” 她语气不高,却带着几分倚老卖老的意味儿。 苏梨和刘媛媛对视了一眼,车厢里人挤人,连过道儿都站满了背着大包小包的乘客。 她们要是从这里一路站到西北,三十多个小时,这滋味儿可不好受。 苏梨的目光沉了沉,笑容也淡了几分。 “大娘,我们也是长途,是奔西北去的,真不能站一路。 您要是腿脚不方便,给我车票,我帮您去找座位儿,行不?” 老太太脸一沉,口气也不那么和气了: “小姑娘,看你的穿着也普通的很,咋这么不懂事儿呢? 你说你这条件也不宽裕,咋就不体谅体谅穷苦人?” 苏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灰扑扑的衣服。眉头一挑,心里一阵冷笑。 原本想着火车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为了不惹麻烦,尽力低调一些。 却不想成了为他人让座的理由? 刘媛媛无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 转头对老太太说:“大娘,您的票呢?找不到座位,我们可以帮您找。” 老太太脸色难看,一把把孩子放在一边,身子腾一下站了起来: “你们两个小丫头怎么不知礼数呢?亏你们还是去西北支边的知青,连个老人都不让。 要不是我儿子在西北当团长,我是军属,我今天要好好教教你们。” 这年代,军人的地位至高无上,人人都对当兵的满怀敬意。 谁家出了个军人,那整个家庭都跟着荣光万里,邻里无不高看一眼。 刘媛媛无语的看了苏梨一眼,满脸无奈。 苏梨:这姑娘战斗力不行啊,这就屈服了? 第26章 有人非要跳出来,就别怪她顺水推舟了 况且您儿子还是团长,您不该更要为部队树立形象吗? 军属就不用买票了?不买票还抢别人座位儿,您这不是给军人抹黑吗?“ 老太太愣了愣,这丫头怎么这么难缠,正想再说什么。 斜对面,于婷落落大方的站了起来,一脸正气凛然。 “苏梨,你也是要落户农村的知青,咱们都是一家人。 大娘带着孩子不容易,你让一让咋了嘛!做人不能太自私。” 说完还不动声色的朝老太太点了点头。 老太太笑了,神情得意的看了苏梨一眼,好像说:“看吧,全世界都觉得我有理。” 苏梨乐了:好,既然你愿意让座,那我就成全你。 她这个人最见不得别人对她颐指气使,立刻决定好心地帮她一下。 她嘴一咧,眉角微挑,脸上的表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于同志,你说的太对了,咱们知青就属你的觉悟最高。 自愿奔赴艰苦的西北,建设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们这些知青都应该向你学习。“ 臭丫头这几句话还中听,于婷不自觉挺了挺腰身,神情略略得意。 “尊老爱幼是中华美德。您说的那么动听,要不您发扬一下风格儿,给老太太让个座儿?” 得,小姑娘做了那么多铺垫,在这儿等着呢!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于婷脸色有点白,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苏梨装傻到底:“您刚才不是说让一让又咋了嘛! 这么有觉悟,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老太太没地方坐吧?” 车厢里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于婷身上,甚至几个热心知青带头鼓起了掌。 苏梨悄悄瞟了一眼,一个穿黄色衬衣的男生拍的特别卖力,笑得眼睛都弯了。 车厢里其他的人的眼睛也落在于婷身上,等着看她的“高尚行为”。 于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天挤出个干巴巴的笑:“那……那就坐我这儿吧!” 老太太也顺势一扭头:“我坐她那儿也成,那闺女一看就是个明事理的。 人长得好,又有家教,不是某些丫头片子能比的。” 说完,拎着孩子一下子站起来,走到过道儿上。 动作利落,哪像个腿脚不方便的。 苏梨利落的坐回自己座位儿,还特地冲于婷点点头,声音甜甜的: “于同志真是高风亮节,我们这些知青都要向你学习。” 语气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刘媛媛嘴角直抽抽,这丫头一点亏也不吃。 原本以为是一只纯洁无害的小白兔儿,想着小姑娘出门不容易,自己多照看一些。 现在看来,这可能是一只腹黑狡猾的小狐狸。 于婷:……被这丫头害死了好不好? 想想接下来的三十多个小时,顿感到欲哭无泪。 眼睛狠狠瞪向旁边座位上的钱小雨,这死丫头,怎么就不帮她说句话? 钱小雨:“……” 被针对了,可这一切关我什么事儿? 车厢里的声音到底把列车员引了过来。 “大娘,您这张是无座票,占了人家姑娘的座位儿不合规矩,要不我给你补张坐票?” 老太太摆了摆手,嘴巴朝于婷努了努:“小姑娘心地好,看我老婆子带着个孩子不容易,给我让了个座。 我去西北军区找我儿子,我儿子可是团长。” 列车员笑了笑:“大娘,人小姑娘去西北不容易,三千多里路呢,咱是军属,更应该带头儿,不是吗?” 老太太一噎,立时说不出话来,犹豫了一下,悻悻的从怀里摸出一把零钱。 “补就补!” 可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列车员接过钱开始登记。 一旁一个准备在下一站下车的乘客看不过去,站起身拍拍老太太的肩。 “大娘,我一会儿就下车,这会儿您和孩子先坐我这儿。” 老太太抱起孩子“哼”了一声坐过去,正好儿坐在于婷的对面,那脸色难看的像吞了苍蝇。 于婷慢慢坐下,脸色发红,心里憋着一口气。 脸上的笑容早已挂不住,眼神狠狠的瞪向苏梨,恨不得用目光把她烧出个洞来。 苏梨对上于婷的目光,一点没躲,反倒嘴角一勾,冲她微微一笑: “于同志,你脸怎么这么红,是晕车吗?” 她语气温柔,声音不高,却精准的落进了周围几个知青的耳朵里。 有人轻轻笑了一声,连刘媛媛都别过头,装模作样的看向窗外,肩膀却微微抖了两下。 于婷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觉得自己像被人活生生吊在空中,不上不下,进退不得。 这个害人精! 害自己一次两次出丑! 苏梨心里直哼哼,她向来不主动与人撕扯,可有人非要跳出来,那就别怪她顺水推舟了。 她正要收回目光,忽然看见从老太太怀里探出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苏梨,正悄悄打量她。 苏梨看着他,他咧开嘴对苏梨扮了一个鬼脸。随后又朝苏梨瞪了一眼。 苏梨挑了挑眉,不怒反笑。 她也不恼,只慢悠悠抬手,像变魔术似的从包裹里掏出一颗软糖,在掌心晃了晃。 小男孩儿瞪大了眼睛,然后就看到那颗糖“啪”的一下落入苏梨的嘴里,砸吧了两下,咽了下去。 然后朝小男孩儿笑的一脸无害。 小男孩儿一看糖果没了,一下子怔住了。 瘪了瘪嘴,想哭,但眼珠子转了转,又悄悄缩回了老太太怀里。 刘媛媛:“……” 真是个幼稚鬼。 苏梨逗完小男孩儿,打量四周,周围的人都安安静静的。 只有不远处的黄衬衫男青年向她笑了笑,并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苏梨转头问刘媛媛:“这车厢里的知青都是一起去G省的?” 刘媛媛:“一起去G省红旗公社红星大队,驻地在军区边防军团附近。” 苏梨:正是母亲所在的那个山沟沟。 想到以后要和这些知青一起生活。特别是于婷,苏梨就觉得以后烦心事会不少。 第27章 小宝不见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在车厢内投下斑驳的影子。 苏梨靠在硬邦邦的座椅上,感觉脑瓜子一阵阵发疼。 七月的天气本就闷热,车厢里又挤满了人,各种汗臭味、饭菜味,感觉空气都馊了。 火车怎么这么慢啊! 真怀念后世的和谐号,三千多里路,几个小时也就到了。 身边的刘媛媛正低头看书,看的津津有味。 苏梨感到百无聊赖,手指无意识的在窗玻璃上画着圈儿,余光却一直注视着斜对面的动静。 于婷那个家伙终于起身去餐车吃饭了。 她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儿就那么大咧咧的放在座位上。 哼,好戏开扬了。 苏黎在心里冷笑,眼睛微微眯起。 果不其然,一个小身影悄无声息、鬼鬼祟祟的溜了过去…… 对面的老太太睁眼看了看,又懒洋洋闭上眼半睡了过去。 半小时后,于婷和钱小雨端着铝制饭盒,从餐车回来。 “谁动我东西了?” 她刚坐下便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她。 于婷脸色铁青,一边翻着自己的包,一边怒气冲冲。 里面的桃酥明显少了好几块! 她精心包装的“京八件儿”也被扒拉了出来。 印着北京特产的纸质包装散落一地,酥皮渣子撒的到处都是,整的一团糟。 “大娘,你是不是让孩子翻我包儿了?” 她气的眼圈儿都红了,猛的回头看向老太太。 那是她特意买来准备送给傅景南的。 从许云那儿打听到,傅景南从小喜欢吃甜食,她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的。 老太太一脸无辜,眨巴着眼睛:“闺女,你说啥呢?俺们可没动你东西。” 小男孩儿正靠在她腿上,小嘴边儿还挂着几粒残留的桃酥渣。 见于婷瞪过来,他瘪了瘪嘴,随后把头伸进老太太怀里。 “没动?”于婷气的不轻,一把拽过小男孩儿,指了指他的嘴巴,“这是什么?你怎么解释……?” 老太太看抵赖不过,脸色突然一变,拍着大腿就嚷起来:“唉哟喂,不就是孩子吃了你几口零嘴吗? 你这丫头,原来看你是个懂事儿的,怎么也这么小心眼儿? 连当兵的家属都容不得了? 一听这话,苏梨挑了挑眉,看戏的姿势做的更正了些,嘴角还带着点促狭的笑。 刀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上午不还在装模作样儿吗? “行了行了,别吵了。” 旁边的钱小雨看了于婷一眼,忽然插嘴。 “小孩子不懂事儿,您也不懂事儿吗?看东西都被扒拉成什么样儿了,你也不管管。 你如果好好说,于婷姐还能不给孩子几块吗?”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战。 小男孩儿趁乱从奶奶怀里钻了出去,一溜烟儿跑出车厢…… 苏梨看戏看的差不多了,和刘媛媛打声招呼,一个人溜溜达达来到厕所。 厕所门紧闭,苏梨敲了敲门,门没开,只好靠在旁边等待着。 听说这个年代的绿皮火车厕所都是直排式的那种,蹲在坑位儿上能直接看到下面的铁轨,想想就瘆得慌。 她正想着,就听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上身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下身黑裤子,脚上一双打着补丁的黑布鞋。 肩上扛着一只沉甸甸的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 看见苏梨,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苏梨侧身让他过去,男人点点头快步离开,眼神却有些慌乱。 转身的一刹那,苏梨看到麻袋微微蠕动了一下, 里头是鸡还是鸭? 这年代火车上人和鸡鸭共乘。 火车靠站的时候,苏梨不止一次看见,有些老乡背篓里装着鸡鸭。 可装麻袋里的还是头一次见。 不怕鸡鸭被捂死吗?苏梨心里吐糟。 走进厕所,苏梨麻爪儿了。 来回晃荡不说,里面的气味一言难尽…… 真是前人拉屎后人遭殃。 她就想不明白了,这不是有便口池子吗?怎么还满地搞平均。 还好空间农扬有卫生间,要不然她真的要憋死。 回到空间解决完,她再次从空间出来。 一边快步往回走,一边不停深呼吸,想把那味儿压下去。 广播里传来火车即将停靠西城站的消息。 西城是小站,列车只停靠十分钟。 苏梨穿过狭窄的过道儿,朝自己所在的车厢走去。 远远的,便听到一个急切的喊叫声: “小宝,小宝,谁看见我家小宝儿了——” 声音急切尖锐,如魔音贯耳,正是刚才老太太的声音。 咦,还没吵完? 苏梨皱了皱眉,虽然她爱凑热闹,但这热闹一天下来不消停,任谁也受不了。 她忍着脾气走进车厢,就看到老太太瘫坐在过道中央,脸色煞白,嘴里呼天喊地: “小宝啊……你在哪儿……别吓奶奶啊!” 周围人已经围了一圈,都面带同情。 有反应快的,已经去找列车员了。 苏梨不解的看向刘媛媛,刘媛媛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小宝不见了。” 苏梨心头一震! 猛然想到那个男人! 那个扛着麻袋、眼神慌张的中年男人…… 那麻袋里微微蠕动的东西…… 不对劲! 一个念头猛地冲上脑海——她后背一凉,浑身紧绷。 那麻袋里……根本不是鸡鸭! 是孩子! 是人贩子! 苏梨猛地攥紧拳头,指尖抠进掌心。 孩子还是亲生的好,只有在自己家里才是宝。 买来的孩子终究不是亲生骨肉。 有些人把他们视作工具,从小逼着干活儿,动辄打骂。 更有些等自己有了亲生的,就将买来的孩子弃如敝履。 多少被被拐卖的孩子在绝望中长大,连哭泣都不敢出声。 而丢孩子的亲爹妈呢?有人倾家荡产,苦寻几十年,都未必能把孩子找回来。 更有人在寻找途中遭遇不测,最终都不能看孩子一眼。 这世上最残忍的不是一刀毙命的凶手,而是那些偷走别人希望的人贩子。 苏梨眯起眼,心中腾起怒火。 不能让那人跑了。 第28章 要把我卖给李老瘸子当媳妇,我答应了吗? 他丢了,老太太一家怎么样,苏梨不知道,可这孩子的一生就全毁了。 现在想来,谁家上厕所扛着麻袋? 那男人必是人贩子无疑!而且一看就是要下车的样子。 苏梨想都没想,立刻向厕所的方向跑去。 眼看跑到离厕所最近的车门口,一个年轻女人拦住了苏梨的去路。 “大妹子,俺这头一次坐车出门,不知道餐车在哪儿,你能给俺指个路吗?” 那女人长相秀气,身着褪色的蓝色褂子,黑裤子,黑布鞋,怀里抱着一个用崭新的红色襁褓,包着的胖娃娃。 孩子白白嫩嫩的,睡的正香。 过道上排队下车的人越来越多。 苏梨随手指了指,眼角余光一直在下车的人群中疯狂搜索。 就在一瞬间,她瞥见了那个男人——背着熟悉的麻袋,正混在人群里往车门方向挤去。 苏梨心里着急,大声喊道:“快!快让开!” 那女人不但没有让开,反而扯住她的胳膊继续叨叨: “大妹子,一看你就是个好心人,我带着孩子不方便,你给我……” 一边说,一边把过道严严实实的挡住了。 “让开!” 苏梨猛的推了她一把,可已经晚了。 火车已经靠站,车门“咔嚓”一声打开,乘客们潮水般向站台涌去。 苏梨便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背麻袋的男人跳下火车,匆匆往站台外走去。 她一愣神儿,再转过头,刚才问路的年轻女人也不见了。 想起那女人穿的破旧衣衫,又想起崭新襁褓里白胖的孩子,苏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天碰到人贩子团伙儿作案了! 一个逃跑,一个掩护,说不定连女人怀里的孩子也是偷来的。 与此同时,火车站不远处的一条街道上,两辆吉普车疾驰而过。 前面吉普车的副驾驶位上,傅景南正屏息凝眉。 早上传来表姐徐珊珊孩子被偷的噩耗。 徐珊珊是舅舅徐平唯一的女儿,早前嫁给华国科学院陆院长的儿子陆帆。 千辛万苦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却在保姆阿姨一不留神间被坏人偷走。 据落网的小偷儿说,孩子已经按买家约定,送到火车站一个女人手里。 并交代出远远的看到那个女人,抱着孩子登上了西去的列车。 凭借和女人几句话的交谈,确定女人为西城口音。 因为牵连到科学院,又是姻亲,案子惊动了傅老爷子。 傅老爷子派出了宋怀忠营长及五名精英战士,一路风驰电掣赶往西城。 看能不能找到孩子的线索。 休假在家的傅景南也主动请缨,参加了营救孩子的队伍。 科学院家属院儿这么大的孩子不止表姐家一个,为什么人贩子只单单偷陆家的孩子? 联想到国家刚准备要上马的科研项目,又联想到前几天苏梨抓到的那个小偷,也是为了偷方澜的科研资料。 这两起事件有没有关联? 傅景南的脑子转了又转。 眼前忽然又跳出了苏梨,披头散发捉小偷的惊人画面。 傅景南嘴角忍不住抽了又抽,那鬼灵精怪的丫头。 后座的宋营长看了眼傅景南。 这家伙身姿挺拔,剑眉深目,一双眼睛静若寒潭,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家世高,长得好,听说在西北军区立功无数,是军区最年轻的团长,被称为“冷面阎罗”。 就是这脾气不太行,自上车一共说了不到三句话。 这脾气怎么会有小姑娘喜欢? 而傅景南心里鬼灵精怪的野丫头苏梨,正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她看了看腕间的手表,离开车还有十分钟。 若是追上去,这班下乡的火车多半儿赶不上了。 知青不能按时到达,可能会背个处分。 可若是不把孩子救回来,小宝这辈子怕是毁了。 想想那小男孩以后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悲苦日子,苏梨纠结片刻,暗暗叹了口气。 处分就处分吧,要是不救回孩子,她这辈子怕是良心难安。 想到这里,苏梨不再犹豫,跳下火车,抬脚就朝出站口方向追去。 天色已暗,火车站次第亮起了路灯,影影绰绰的。 苏梨加快了脚步,远远的就看见那个背麻袋的身影拐进了火车站厕所。 苏梨:…… 这厕所还真是藏污纳垢之地,连人贩子作案都喜欢选择在这地方。 厕所里灯光昏暗,一个身着褪色蓝褂子的年轻女人,正以极其别扭的姿势蹲在坑位儿。 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男孩儿,好像生怕孩子掉进茅坑里。 听到脚步声由远而近,女人紧张的盯着厕所入口,两腿微微发抖。 脚步声在厕所门口停下,随后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小霞,好了吗?火车就要开了。” 那叫小霞的女人长舒了一口气,马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 “哥,好了,腿有点麻……你能进来接一下孩子吗?里面没人。” 背麻袋的男人嘴里嘟嘟囔囔的走了进去。 “这小崽子,沉得跟猪仔似的!” 一边嘴里嘟囔着,一边将麻袋松开,一个瘦小的身影儿跌了出来,正是小宝。 小宝嘴里被塞了布条,双眼茫然、六神无主,哪还有火车上半点能折腾的劲儿! “大成他们几个咋还没来?不是说好让他们来接站吗?”女人低声问。 “甭管大成几个龟孙了,咱先走,夜长梦多。”男人狡猾的吩咐道。 “哥,我们这趟主要为了这个小崽子,你何必又多带一个,多危险! 刚才那个女孩儿差一点就追出来……” “嘿,她要是真追来了……”男人咧嘴一笑,语气阴毒,“那就一起带走。 山里李老瘸子不是一直嚷着要个媳妇儿吗?白送他一个水水嫩嫩的。 到了老子的地盘儿上,她还反了天不成?” “要把我卖给李老瘸子当媳妇儿?你姑奶奶答应了吗?”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两人猛然抬头,月光下,小姑娘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像猫一样蹲在墙头,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脸上的笑容天真无邪,却让人浑身发冷。 第29章 谁家小姑娘兜里随便踹八千块钱? 口里喃喃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们拐卖孩子?还要把我卖到山沟里去?” 苏梨笑眯眯回答,语气里却透着一股怕人的阴冷。 那男子嘿嘿一笑,脸色狰狞:“小丫头既然来了,那你可就别想走了。” 说完,把手里牵着的小宝往女人身边一推:“看住他,别让他跑了。” 随后手往腰后一摸,猛地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凶狠地向苏梨扑了过来。 苏梨双手一撑,从矮墙上跳了下来。借助矮墙的力量,飞身一脚向男子面门踢去。 在男子躲闪的同时,右手狠狠拧住男人的手腕,男人嚎叫一声,手里的匕首落在地上。 苏梨一不做二不休,眼中冷光一闪,又一脚踢了出去,正踢中男人的小腿。 “咔嚓”一声,小腿断裂,男人“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女人见事不好,把小宝往苏梨身上狠狠一推,抱着孩子想要逃跑。 苏梨:“……” 真是舍命不舍财。 厕所里的兄妹一个都没跑了,全部打倒在地,昏迷不醒。 五分钟后,苏梨满面春风从厕所里走出来,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 兜里沉甸甸的,是她顺手缴获的五百多块现金。 那可是七十年代一户人家一年都赚不到的数目。 苏梨心里高兴的直哼哼。 心里感叹,怪不得人说最赚钱的行当写在宪法里,此言不虚。 现在不但不用背处分了,搞不好还得获个大奖状。 可还没等她高兴十秒钟,他便被一群小混混儿给包围了。 为首一人脸颊上有道刀疤,笑眯眯盯着苏梨: “小妹妹,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爷的地盘上劫人。” 苏梨抬头,从厕所外两边的矮墙后,突然窜出五六个男人。 有的拿匕首,有的拿钢管儿,还有的拿着长棍子。 怎么看也不像来上厕所的。 “成子哥,别和她废话,再不动手,公安就该巡过来了。” 旁边一个黄毛小青年催促道。 苏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看了看自己怀里抱的那个白胖婴儿,又看了看手里牵的小宝,心里直发毛。 这下——玩儿脱了。 “成子哥,要不和妹妹做笔交易?”苏梨淡淡一笑,声音透着几分戏谑,几分冷意。 那叫成子的刀疤男一愣,收住了往前冲的步子,“怎个说法儿?” “这两个孩子,你们不就是准备卖的吗?我买了。” 刀疤脸一时没反应过来,上下打量了苏梨几眼。 小姑娘穿的灰扑扑的,不像有钱的样子。 但她说的太干脆,反而让人有些不确定了,但若是她能买去,也省了不少麻烦。 “三千块,你有吗?”他试探着开口。 苏梨二话不说,从衣兜儿里掏出一个信封,正是苏景和第一次给的。 一抖手,厚厚一叠票子,就从封口里露了出来。 白花花的全是十元纸币。 刀疤男眼睛一眯,正想要答应。 旁边那黄毛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顿了顿,咧嘴一笑,眼神一狠: “小丫头,既然撞上了,就别想走了,山里的李老瘸子还等着送媳妇呢。” 随后又打量了苏梨一眼:“我看你这样子正合适。” 苏梨:“……” 你妈正合适。 你姑奶奶才十七岁,貌美如花,哪儿合适了? 不对不对,和山里的李老瘸子过不去了是吧? 怎么一个两个都想把她往他那儿送呢? “小宝,待会儿打起来,你快跑,听到没有?” 小宝眼睛亮晶晶的,轻轻扯了扯苏梨的手。立刻,苏梨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匕首。 苏梨:“……” 自己刚才只顾搜那兄妹俩的衣袋儿了,把这东西给落下了,亏得小宝藏了起来。 这孩子虽然在火车上让人不喜,但关键时刻一点也没掉链子。 “八千块,怎么样?” 她心念一动,又一翻手,掏出第二个信封,厚厚的一沓钱又露了出来。 在扬的包括刀疤男,脸都怔住了。 谁家小姑娘兜里随便能揣八千块钱? 这是哪家下凡的神仙闺女? 也没见小姑娘的衣裳鼓鼓的啊? 这是什么背景的小姑娘?若背景太厉害…… 又瞅了眼苏梨怀里的小男孩儿一眼,不能节外生枝。 刀疤男脸上笑意全无:“小丫头,今儿个——你和钱,爷都要了!” 说完手执匕首恶狠狠的扑了过来。 苏梨把小宝往墙边一推,抬脚就要踢过去。 “不准动—— 不许动——举起手来。” 伴随着几声暴喝,几个荷枪实弹的男人冲了过来,迅速地向人贩子扑了过去。 苏梨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 等看清那身衣服后悔动手时,脚已经收不回来了。 “咚“,面前的人抬手一挡,同时身体一侧,携带苏梨的身子轻轻一转。 苏梨的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踢在旁边的墙上。 怀里的孩子也被面前的人轻松接了过去。 “哗啦,“然后便看到那堵墙被踢了一个窟窿,砖头哗啦啦掉在了地上。 “妈呀——” 苏梨疼的呲牙咧嘴,抱着脚蹦了两圈,眼泪差点飙出来。 正要发火,抬头一看, 你?! 苏梨瞪大眼睛,瞬间哑火。 这不是那个“渣男不孝子”吗?怎么哪儿都有他? 傅景南盯着苏梨脚下那一堆碎砖头,眼角狠狠抽了抽。 这得多大力气啊,如果踢在他身上,估计肋骨都得断几根。 说话间,几名战士冲过来,动作干脆利落,转眼间就将几个人贩子制服按倒在地。 傅景南看着被制服的人贩子被戴上手铐,两个孩子也安然无恙,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全部押到公安局,详细审讯。”他沉声吩咐。 其实,刚进火车站门口,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几个吊儿郎当的小青年,鬼鬼祟祟溜进火车站,腰间鼓鼓的,一看就知道带着家伙。 他们几个下车,悄悄跟在后面,一路尾随来到厕所外面。 刚看到一个小姑娘抱着一个孩子,领着另一个走出来时,他还以为小姑娘是人贩子,双方要黑吃黑。 哪知道凑近一看,是苏梨,一时间他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 上次是抓小偷儿。 这次是抓人贩子。 下一次抓什么? 抓特务吗? 第30章 厕所里还有两个 小家伙药劲儿刚刚散去,悠悠转醒。瞪着两个黑溜溜的大眼珠子,左看看右看看。 忽一抬头,对上傅景南冷峻严肃的脸,小男孩愣了一秒,下一刻——“哇”一声哭地撕心裂肺。 旁边的宋营长憋住笑,这小子天生一副冷若冰霜的脸。 听说西北军区好几个女同志,都给他写过表白信,都被他无情拒绝,现在还是光棍儿一条。 就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现在连小孩子都嫌弃了吧? 宋怀忠笑着上前,想把孩子接过来哄一哄。 还特地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姨母笑,哪知小娃娃哭得更大声了。 宋怀忠:“……” “行了行了,我来吧。” 听着魔音贯耳,苏梨一脸无奈的又把孩子接了过去。 说来奇怪,孩子一到苏梨怀中立马不哭了。 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盯着她看,嘴巴还咂吧了两下,像是记得她的味道。 苏梨一边轻拍着怀里的孩子,一边对宋怀忠说: “厕所里还有两个人贩子,被我打晕了。找两个人拖出来,一块送往公安局。” 宋怀忠一脸震惊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招呼两个战士。 “快跟我来。” 三人迅速跑进厕所,不多时就把那兄妹拖了出来。 男的瘸了一条腿,脸肿得像猪头。 女的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乱成了鸡窝,脸上还有一道鞋印清晰可见。 众人看到这一幕,齐刷刷陷入了沉默。 ——这也叫打晕? ——你确定不是群殴? ——不是自己摔的,也不是自己晕的,那一定是被小姑娘揍的。 宋怀忠干咳了一声,艰难的移开目光。 “行吧,押走吧,等公安局那边做好笔录,这俩估计都得先送医院。” 苏梨抱着孩子站在旁边沉默不语,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不忘逗逗怀里的小男孩儿: “小家伙,很快就要回到妈妈身边了。” 小男孩儿窝在她怀里,奶声奶气的哼了一声,居然还点了点头。 在扬的战士们…… 一行人来到公安局,录完口供已是深夜。 怀里的小家伙也许是白天睡了太多,这会儿一点睡意也没有。 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四处乱转,但小手牢牢抓住苏梨的前襟,没有一点想松手的意思。 反而小宝,也许白天受到了太大的惊吓,这会儿好容易缓过来,靠在苏梨身上睡的正香。 傅景南打完电话回来,刚进门就看到这一大两小安静依偎的画面,心中莫名一动。 他轻咳了一声,移开目光。 “苏同志——”他走上前,语气比白天柔和了几分, “安安的父母已经连夜赶过来,估计明天上午就能到。在这之前,麻烦你继续照顾一下安安。”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知青办那边已经去过电话,对你的失踪的事情不会追究。 相反还会给你发一个见义勇为奖,奖金三百元。” 天知道表姐许珊珊听到儿子找到的那一刻,电话那端哭成了泪人。 一再嘱咐他一定照顾好救了她儿子的恩人,他们两口子连夜赶往西城,等明天到了再好好感谢。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你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提。” 苏梨指了指睡着的小宝:“这孩子怎么办?他奶奶怕不是要急疯了吧?” “已经通知了列车长。”傅景南道,“老太太已经知道孩子找到了。 明天表姐来后,我们一起回西北。” “我们?”苏梨瞪大眼睛。 “嗯,我提前结束休假,送你们回去。” 傅景南语气平淡:“刚好小宝爸爸和我在一个部队,正好顺路。” 苏梨眨眨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拒绝。 “我可以自己走。” 她才不愿意和他顺路呢! 天知道这家伙有多闷,一张冰块脸,动不动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不言不语多没劲。自己是傻了才会和他一起。 傅景南看到苏梨那明显抗拒的表情,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一下。 语气不紧不慢的补充道: “同样路程,你坐火车需要三天才能到达省城,再转八小时长途客车,最后还得走半天山路,才能赶到红星大队。”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跟我一起一天半直达,不用你爬山路,车接车送,食宿全包。” 苏梨原本还想坚持,一听这话却忍不住动摇了。 两天的火车,那闷热的天气,嘈杂的车厢,蹲不下去的厕所,还有那些没完没了的闲话…… 再一想,傅景南这冰块脸倒也不是不能忍。 “你确定食宿全包?”她狐疑的问。 傅景南点头:“我说话算话。” 苏梨想了想,心一横:“那我答应你。” 不就是个冷面军官吗? 这大夏天带个天然冷气同行,凉飕飕的更解暑,简直稳赚不赔。 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达成一致。 傅景南把苏梨一行人安顿到公安局招待所后,三人已是疲惫不堪。 苏梨把小宝和安安照顾妥当,自己也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一个小战士过来接小宝去吃早饭。 苏梨正在给安安换尿布。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苏梨刚打开门,一个眼圈通红、神色慌张的年轻女人就冲了进来。 一把抱起床上的小安安,抱在怀里,眼泪瞬间决堤。 “安安——都怪妈妈不好,没有照顾好你,害你被坏人偷走。以后妈妈再也不离开你了。” 苏梨站在一旁,看着她泣不成声的抱着孩子,忍不住鼻头一酸。 门外傅景南走了进来,朝苏梨微微点头示意。 随后对同行的一位青年说:“这就是苏梨同志,是她把安安从人贩子手里救了出来。” 青年点头,走上前,语气真诚说道:“苏同志,我是陆帆,安安的爸爸。非常感谢你救了他。” 说着又看了眼仍在失控落泪的妻子,带着歉意说: “孩子不见后,她几近崩溃,一直到昨天接到景南电话才缓过来。她情绪还不稳定,你不要介意。” 苏梨抬头看了他一眼,面前这位儒雅的青年男子白皙斯文,戴着一副金边眼镜。 眉眼温和,气质沉静,一看便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她摇摇头,淡淡一笑:“不用谢我,不管谁碰上都会出手的。” 傅景南:这小丫头今天说话挺有礼貌,以前不都是阴阳怪气的吗? 第31章 上一代也就这样了,下一代可得好好教育 “苏同志,真的不知如何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们安安可能……” 苏梨赶紧扶住她:“别这样,孩子回来了,咱就往好处想。” 许姗姗感激的点点头,紧紧握住她的手: “不管怎么说,安安是你救的,你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姐妹了。你以后要是回京,就去商业局找我。” 苏梨听了这话,眼睛顿时一亮,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商业局?那可是铁打的大腿啊! 想起未来的趋势,再看眼前这位精明干练的姐姐,小姑娘立刻顺着杆子就爬了上去: “那我可记住了,珊珊姐,孩子找到了,咱不哭了,要高高兴兴的。” 傅景南:这小狐狸好像又动了什么歪心思。 看表姐的目光像盯着一块唐僧肉,一点也不知道遮掩。 四人一起吃过早饭,临分别时,陆帆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苏同志,这是我和珊珊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少。” 苏梨扫了一眼那信封,鼓鼓的,厚厚一沓,最起码也得上千块。 她心里略一盘算,自己现在有一万多块现金,还有空间农扬,吃喝不愁,于是笑着摆摆手: “组织上决定给我发奖状和奖金了。这钱我就不收了。” 徐珊珊一听急了。 “妹子,就当是姐的一点儿心意。你下乡到那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啥都缺。拿着,姐有钱。” 徐珊珊拿出大姐大的姿态,脸上明晃晃写着姐不差钱,你尽管拿着。 苏梨乐了,这姐姐认得好,性格爽利,出手阔气,真对自己胃口。 傅景南顺手把信封接过去,放到苏梨手里: “拿着吧,那地方穷困的很,需要置办很多东西,总有用到的时候。” 苏梨略一犹豫,终究还是收下了。 再推辞,反而让人觉得自己矫情,徒增心理负担。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便利落的将信封塞进口袋儿。 徐珊珊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男的俊朗冷峻,女的娇俏灵气,站在一起格外登对。 就是年龄差了些……但也还可以接受? 又想起徐云近日在京城里的“骚操作”,有些无语。 忍不住把傅景南拉到一边,低声嘱咐道: “景南,姐提醒你一件事,你妈她在京城给你选媳妇呢。你可得多个心眼儿。” 说到这儿,徐珊珊的脸色有些复杂。 她就不明白了,徐云离开傅家快二十年了,从小对傅景南不闻不问,忽然蹦出来要认儿子…… 她早干嘛去了? 要不是自己亲姑姑,她都想臭骂她一顿。 傅景南脸色有些难看,语气低沉:“不用理她,翻不起什么浪来。” 徐珊珊:“那你防着些,那可是个不省心的。” 姐弟俩说完,分道扬镳。 徐珊珊和陆帆坐宋营长的车回京。 因为傅景南要参与人贩子的审讯,所以苏梨第三天才和傅景南离开西城。 傅景南开着自己的军车,拉着苏梨和小宝一路向西北疾驰而去。 这年头的路是土路,路表面不是那么平整,坑坑洼洼。 因为没有减震装置,有时压上个小石子,汽车一上一下,一拐一拐的。 苏梨极力稳住身子。 特别是车速快的时候,那感觉十分销魂。 苏梨突然格外怀念起自己空间车库里的那辆SUV,流线型的车身,智能减震系统。 开在这种路上怕是如履平地。 可惜呀,那个时代的东西拿出来未免太扎眼。 他看了眼坐在驾驶位的傅景南,撇了撇嘴,这家伙从上车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没吭一声。 唉,憋死了! 转头看见一旁的小宝正无聊的晃着腿,苏梨眼珠一转,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儿。 “小宝,你和奶奶去找爸爸,那你妈妈呢?” 小宝歪着头想了想,看着苏梨: “我妈在老家下地干活儿呢,天天洗衣做饭。我奶说我爸当大官儿了,带我享福去。” 苏梨心里呵了一声,果然是个老妖婆。 把儿媳圈在家里当牲口使唤,自己带着孙子享清福,真够缺德的。 她挑了挑眉,故意问道:“你妈就这样让你走了?” 她故意拖长声调儿。 小宝突然蔫了,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了眨: “走的时候,我妈蹲在灶台边哭,说当我们老王家的媳妇还不如当条狗。” “是挺惨!” 苏梨磨着后槽牙。 要是谁敢这样琢磨她,婆家一家人吃香喝辣,留她一个人吃糠咽菜,怕不是早把桌子掀了。 不想好好过,那就都别过了。 “你如果被人贩子卖到山里,给李老瘸子做媳妇,也会很惨。” 小宝继续叨叨,“我们村里一个老瘸子,一条猪腿换了一个媳妇,不是打就是骂,可惨了。” 苏梨眼皮直跳,这小崽子跟老瘸子杠上了是吧? 傅景南坐在前排,肩膀可疑的抖动着,努力憋着笑。 这小狐狸也有被人怼的哑口无言的时候。 正暗自腹诽,“憋不住就笑,当心憋出内伤。” 苏梨阴恻恻地开口。 傅景南:“……” 第二天,汽车在拐进红星大队的山路前,远远的就看到两个人影。 小宝的爸爸一身军装,三十多岁年纪,笔直的站在路边等候。 老太太站在儿子身边,看到小宝从车上下来,直接扑了过来,一把搂住孩子,哭的撕心裂肺。 “小宝,你可吓死奶奶了,你可是奶奶的命根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奶奶可怎么活? 都怪那几个杀千刀的知青,为几块破点心闹腾,要不然小宝也不会丢了……“ 抬眼扫了苏梨一眼:“你也不是个好的,要是你早点让座,我家小宝能受这么多苦?” 苏梨别过脸,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老太太立刻不乐意了,狠狠的剜了苏梨一眼,好像苏梨欠了她八百块钱似的。 苏梨…… 小宝的爸爸王铁柱讪讪的看了苏梨一眼,赶紧行了一个军礼。 “抱歉,苏同志,我娘不会说话,她没别的意思,我在这里替她向您道歉。 这次多亏您冒险救了小宝,还大老远给我们送回来,我们全家都记着您的大恩。“ 老太太在旁边撇了撇嘴,紧紧地抱着小宝没吱声。 苏梨扯了扯嘴角:“谢就不用了,我只是配合军人同志的工作而已,不是你家的孩子我也会救。”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老太太:“上一代也就这样了,下一代可得好好教育。 整天听些混账话,再好的苗子也得歪了,王同志,你说是吧?” 王铁柱的脸顿时囧的发紫。 老太太则像踩了尾巴的猫,眼睛瞪得溜圆。 苏梨说完理都没理正要叫嚣的老太太,转头看向傅景南。 “能走了吗?我这儿还急着下乡呢!” 傅景南视线落在苏梨身上,同样也没理会王铁柱和气急败坏的老太太,冷声道:“走吧。” 说完两人上车,苏梨被傅景南一路护送到了红星大队。 第32章 这山沟沟里的水,也不浅啊 红星大队地处偏远又落后,虽然距离驻地部队不算远,但军民分治,对小汽车也不是随便见到的。 所以—— 当军绿色的吉普车嘎吱一声 ,停在大队部,四周的社员便围了上来,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北边驻地部队的车吧?怎么跑咱大队来了?” “得是多大的官儿才配这车?村里谁家有这样的大官儿亲戚?没听说啊……” “你快看,下来一个解放军同志,四个口袋儿——军官吧?不知有没有对象。” “快看,大队书记过去了……” 苏梨刚从车上跳下来,便听到了四周吵吵嚷嚷的声音。 顺着声音扫过去,好嘛,呼啦啦一群人围了上来。 确切的说是围在傅景南身边: “小伙子,有对象了没?我家三姑娘的小姑子高中毕业……” “孙婶子,别说你那三姑娘的小姑子了。 就那矮矮壮壮的一坨儿,哪配得上人家军人解放军嘛! 同志,听婶说,我家大伯的二闺女,天仙似的,人好看又能干……” 饶是傅景南见过大扬面的人,被一群老太太小媳妇围着打量,也给整不会了,脸涨的通红。 “扑哧”听到某人毫不掩饰的笑声,傅景南的脸更红了。 眼角一抽,恨不得现在就掉头回部队。 偏偏还得保持军人形象,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儿,有点无措。 苏梨咧了咧嘴,看着傅景南窘迫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 该!一路闷的像葫芦,你也有今天! 大队书记李广宽见人把军人同志围了起来,越说越不像话,赶忙挤了进来。 “散了吧,散了吧,那么多的活儿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大队书记一说完,众人忙住了嘴。 然后不情不愿地离开,却没有退多远,远远的朝这边张望。 “解放军同志,这是……”李广宽热情的向傅景南打招呼。 “这是分到你们村的知青,苏梨同志。 她在途中协助部队成功抓获人贩子,救出两名被拐卖的儿童。 因表现突出,政府已授予她“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奖状和奖金这几天就会送来。” 傅景南向李广宽介绍道。 李广宽一听,眼皮一挑,下意识看向苏梨。 小姑娘一身亮眼的军装,是在西城时傅景南给准备的换洗衣服。 五官精致,但细胳膊细腿儿的,怎么看都不像堂妹李小莲信里所说的凶神恶煞。 但……这就是那个让李胜利坐牢,将李沫赶下乡的苏梨? 他眼神闪了闪,脸上却带着笑。 不错,红星大队书记李广宽正是李小莲的远房堂兄。 当初方澜下放时,李小莲托了李胜利的路子,硬是把方澜塞到了红星大队这个山窝窝里。 十几年盘根错节的布局眼看稳了,如今却被苏梨这丫头一脚踹翻了。 李胜利被抓,李沫下乡,李小莲写信怒火滔天,把所有账全记在了苏梨头上。 信里特意交代他—— “这丫头不是个好东西,给她安排最苦最累的活儿。 最好让这娘俩儿烂在红星大队,别想翻身!” 看着害李胜利被抓的罪魁祸首,李广宽满腔怒火。 虽然李胜利一家二十年前就搬出这个山窝窝,但那是他远房堂弟,是他们老李家的“能人儿”。 严格说,他能干上这个大队书记,里面还有李胜利的一份功劳。 想到这里,李广宽看苏梨的眼神儿瞬间冷了一分。 可面上仍笑得热情:“欢迎欢迎,苏同志一路辛苦了。” 苏梨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人还没来便已经成了大队书记李广宽的眼中钉,肉中刺。 大队书记在村里的权力不用说,尤其这种偏远地区,书记就是“土皇帝”的存在。 工人选拔、知青回城,社员分工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她要在这儿生活七八年,母亲身份又敏感,原本是想打好关系的。 可看这眼神……不对劲。 “李书记,我是苏梨,以后还请您多多照顾。” 苏梨笑着上前打招呼,态度不卑不亢。 李广宽“呵呵”一笑,没接她的手,只用眼神扫了扫。 这一刻,苏梨心里更是沉了一分。 ——看来,这山沟沟里的水……也不浅啊。 傅景南皱了皱眉头,朝李广宽看了一眼。 “李书记,麻烦带我们去知青的住处吧。” “哎,好嘞!” 李广宽立刻点头哈腰,态度殷勤。 虽说他对苏梨心里别扭的很,但对解放军同志,他还是很给面子的。 社员们看他们都走了,立刻凑在一起悄声议论: “这是送那女人下乡的?瞧那细胳膊细腿儿,一看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肯定干不了重活。 该不会是和那些知青一样,啥也不能干,还分咱的粮食吧? 不过大队书记对她态度倒不错……” “能不好吗?人家军车接送。一看就是有背景的,说不定是城里哪家大官儿的闺女。 没怎么没见书记对牛棚里的那几人态度那么好?” “听说没,牛棚新来的那女人,徐娘半老,长得那叫一个好。 听说原来还是在大学教书的,咱书记过去两回了……说是对她进行思想教育。“ “别说,这事儿我真知道。书记给那女人分了最脏最累的活儿: 打扫牛圈,这天气……啧……那滋味儿就不用说了。” “这些年下乡的知青越来越多,咱这山窝窝儿,本来就没几分地,自己都吃不饱。 我不管她什么背景,若是干不完活儿,还分我的粮食,我可不干,我第一个不干。” 社员的议论,一波接一波。 他们不在乎什么背景,只关心粮食是不是分的少了,活会不会多出来。 而另一边,李广宽领着苏梨和傅景南,一路弯弯绕绕,很快就来到村后的知青院。 刚到知青院,刘媛媛和李子扬——火车上穿黄衬衣的青年,就从屋里迎了出来。 刘媛媛上下打量着苏梨,看她没有受伤,心里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她这两天有多担心。 虽然和小姑娘不是很熟,但她对苏梨印象真心不错。 火车上听说小宝不见了,苏梨急匆匆跑着找孩子去了。 孩子没找到,她也没有回来。 她一直担心是不是落到人贩子手里了。 第二天,列车长来告诉老太太,说孩子找到了。 苏梨同志也和孩子在一起,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第33章 这姑娘大概脑子不太好使 后来想着反正都是一起的,就把你的东西一起带过来了。” 苏梨轻轻点头,微笑道:“谢谢你帮我带行李。” 刘媛媛淡淡扫她一眼,声音平静:“一块儿来的,举手之劳。” 她语气不冷不热,却不让人觉得疏远,清冷中透着克制的关心。 苏梨:还是那个熟悉的清冷美人。 傅景南把苏梨拉到一旁,从兜里掏出一个牛皮信封,悄声道: “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山里条件苦,缺什么就自己添置。 里面有我的电话和住址,有事随时联系。” 又从车座后拿出一个稍大的包裹: “这是我从西城公安局招待所买的馒头,你刚来,粮食要是分不下来……” 苏梨接过,用手掂了掂,挺沉,估计得有十几个。 “谢谢!” 这吃糠咽菜的年头,送人几个白面馒头,绝对是大手笔了。 这家伙破费了,七八斤粮票呢! 傅景南又略顿了一下,低声补了一句:“替我向方澜阿姨问好。” 苏梨目光闪了闪,略微迟疑:“你认识我妈?” 傅景南瞥了她一眼:“小时候你妈抱着你到我家串门,我奶很喜欢你。” 苏梨能想象出自己穿着开裆裤坐在人家腿上的情景。 ……不聊了,再聊自己穿开裆裤的事都能聊出来。 她接过信封,眼神明亮:“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傅景南看她一眼,又朝李广宽打了个招呼,转身上车,军绿色吉普扬尘而去,很快消失在村尾。 “景南哥!景南哥!” 于婷听到傅景南的声音,急匆匆从屋里跑出来时,正好看见苏梨收好信封,手上拿着包裹,正要往屋里走。 她脸色一沉,警惕地打量着苏梨:“景南哥呢?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苏梨挑了挑眉,原来这家伙嘴里说的支援国家农村建设全是虚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全在傅景南这个哥哥身上。 她不屑痕迹地笑了笑:“你的景南哥哥已经走了……至于我为什么和他在一起,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于婷气得牙痒痒,脸都扭曲了,眼里恨不得喷出火来。 怎么每次都有这扫把星? 简直阴魂不散。 这时,知青院的门吱呀一声响,一群人陆续从屋里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个身材高瘦、脸色严肃的二十五六岁的青年。 他走上前,伸出手:“欢迎苏梨同志加入我们知青院这个大家庭。” 李广宽接手介绍道:“这是知青院的队长,李冬青同志。 六八年来的老知青,能力出众,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又转向苏梨,“你今天刚到,先安顿休息,明天再上工。” “多谢李书记。”苏梨点头。 她言语不多,落落大方,举止沉稳,哪里有一点城里时痞气的影子,乍一看就是那种城里来的娇丫头。 李广宽笑着转身离开,然而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鸷—— 小丫头,害得我堂弟被抓,外甥受苦,你还想在红星大队太平落脚? 可他又想起堂妹在信里提到的另一件事,还是先看看再说。 众人走进院子。 知青院条件极差,是几间黄泥夯成的土坯房。 墙皮剥落,屋顶漏风,院墙是用山石胡乱垒起来的,缝隙里钻出几丛野草。 院角立着一口半人高的水缸。 苏梨目光一扫,已经心里有数儿。 “苏同志,你住这间屋。” 李冬青指着最右边那间屋,“现在女知青总共七个,一个屋三人,一个屋四人。 你和这次下乡来的几位女同志住在一起,互相认识,也好有个照应。” “谢谢李队长。”苏梨温声道谢。 李冬青接着道:“晚上我们准备了个简单的接风宴,欢迎你们五位新同志,大家一起认识认识。” 众人一阵客气寒暄,各自散去。 刘媛媛跟上来,提醒道:“那天你没来,你的行李我已经放在屋里了。” 随后压低声音:“那天你走后,老太太像疯了似的,怪于婷和钱小雨把她孙子丢了,并和两人撕扯起来。 最后把钱小雨的脸挠了,恐怕会留个疤。“ 苏梨眼睛一亮,语气立刻转换成八卦频道:“那老太太也没落着好吧?“ 刚才看王老太太的样子,眼角好像也有个疤? 刘媛媛面色一僵,清冷的嗓音充满了嫌弃:“嗯,被钱小雨挠伤了眼角。“ 苏梨:对上了,呵呵,这才符合各自的角色定位嘛。 刘媛媛语气顿了顿,又提醒一句: “钱小雨对你颇有怨气,这两天没少在背后编排你,你稍微注意点。“ 苏梨冷冷一笑: “这姑娘大概脑子不太好使。“ 这种人,在下乡的既成事实面前,能在火车站大庭广众之下嗷嗷痛哭,除了情绪失控,那就是真的愚蠢了。 “这破屋子连转身的地儿都没有,却又安排进一个人,这是想把我挤到地上睡吗?“ 苏梨刚迈进屋子,便听到钱小雨的大嗓门儿在那骂骂咧咧。 她一抬头,差点笑出声来。 只见窗边凳子上坐着的姑娘,脸色难看。 手里握拿着一把桃木梳子,正笨拙的将前额的头发往前拢,试图遮住一道紫色的疤痕。 “笑什么笑,这下你满意了?“ 说完,手里的桃木梳子”啪的“一声扔向屋里唯一的桌子上。 苏梨挑了挑眉:“这么漂亮的姑娘,脸蛋上留着一道疤……这以后可怎么嫁人呀! 难不成只能嫁给瞎子了?啧啧。” 那语气欠欠的,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刘媛媛:“……” 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听到声音赶到的于婷:“……” 钱小雨腾一下站了起来,“嗷“一声就要扑过来:“你这个小贱人,都怪你……” 苏梨双手抱胸,脸上冷冷一笑: “怪我什么? 怪我不给老太太让座? 怪我没帮你们看行李? 还是怪你们打架时我没冲上去拉架?” 她语气讽刺,句句扎心:“你还真是自己拎不清是非,都是别人的错。” “你——你——“ 钱小雨语气一噎,脸色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 于婷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雨,别生气,都怪我……为了几块点心和老太太争起来…… 苏梨不是故意的,她后来还去找孩子了呢。” 钱小雨脸色缓了缓,可下一秒又冷笑一声:“她?去救孩子?说出去谁信呀! 她要是能抓住人贩子,我都能抓特务了。 在人贩子窝里待了一夜,说不定……” “你说什?”苏梨声音一沉,眼神忽地冷下来,唇角的笑意消失不见。 周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第34章 老白莲刚刚下线,小白莲就急着上线? “小雨,快别闹了……人家苏知青刚来,肯定不是故意的。 我记起来了,她是京都军区大院儿的,咱们哪比得上她?” 说着,她眼圈一红:“小雨,你就忍忍吧,谁让人家有背景呢……” 钱小雨气得跳脚,一把甩开于婷的手。 “什么狗屁背景,军区大院子弟哪会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你以为换上一身军装就不是破落户儿了? 我今天非要让大家看看她的丑恶面目。” 苏梨:这姑娘真够蠢的,被人当枪使了还摇着尾巴乐呵。 丑恶面目? 好,今天本姑娘就成全你! 苏梨身形一动,两人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她早就薅住了钱小雨的头发。 “你这个贱人,你干什么?”钱小雨痛的大叫。 “成全你啊。”苏梨冷笑,手一翻,从兜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剪刀。 “你不是挺高兴让人看见你的丑恶面目吗?” 两人被苏梨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上前阻止。 “苏梨,别冲动!”刘媛媛清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焦急。 苏梨却朝她调皮地眨了眨眼,语气轻松:“我很冷静啊!” 刘媛媛:“……” 于婷扑上来想拦,却被她一个眼神逼退。 “你……你想干嘛!”于婷吓得脸都白了。 “你觉得我想干嘛?”苏梨嗤笑一声,话音刚落,手起剪落。 “咔嚓——” 可怜小姑娘刚剪好的刘海齐刷刷落地,额头的紫色疤痕干干净净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下再怎么用头发也遮不住了。 静—— 全扬一片死寂。 钱小雨懵了,她摸了摸额前的碎发,“哇”一声大哭起来,狼狈地冲出屋子。 屋里的声音太大,成功惊到了另外几个屋里的人。 整个知青院的人全都从屋里走出来,涌到院子里。 当众人看到钱小雨乱糟糟的头发,和那块触目惊心的紫色疤痕,顿时被吓了一跳。 李冬青第一个反应过来,赶忙上前,皱着眉问道:“钱知青,这是怎么了?” “苏梨……都是苏梨那个贱人……” 钱小雨一边哭一边控诉,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那样子要多惨有多惨。 苏梨晃悠悠从屋里走出来,双手插兜儿,眼神冰冷的扫了众人一眼,口里戏谑的说了一句: “你不是非得让大家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么?现在见到了,满意了吗?” 那语气拽拽的,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 李冬青眉头皱的更紧了,语气里满是不喜: “苏知青,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呢? 咱们知青院儿是个大家庭,有矛盾可以沟通解决。” 本以为苏梨是个温顺、懂事、好相处的,却原来也不是个善茬。 苏梨听了这话,只是挑了挑眉,冷笑一声: “李队长,事情还没弄清楚,话别说的太满。 我这人一直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我家教太好,素质太高,说不过别人……那就只好动手了。“ 李冬青:…… 众人:…… 于婷从屋里跑出来,眼圈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苏梨,我原来以为你是个讲理的……怎么就非要动剪刀呢?这多吓人哪!” 她站在那里,表情委屈的要命。 若不知道的,还以为受欺负的是她。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苏梨,眼里全是不赞同。 苏梨冷冷瞥她一眼:老白莲李小莲刚刚下线,小白莲你就急着上来了? “于婷,要不你把刚才钱小雨说的话,再原样复述一遍?” 苏梨眸色一沉,眼神直盯着于婷。 “我……”于婷心虚的别开视线,“小雨就是……开几句玩笑话嘛……你至于……” “玩笑?”钱小雨打断于婷的话,“我哪句话说错了?苏梨,你人品低下,不尊老爱幼。 在人贩子窝里待了一晚上,谁知道有没有……,我说你清白不在怎么了? 你就是只破鞋……” 也许是觉得众人看苏梨的目光带着谴责,钱小雨的胆子一下子壮了起来,嘴里口无遮拦的大声破骂。 “咚” 她话未说完,众人便看到一道人影来到了钱小雨的身后。 苏梨拽住钱小雨的头发,几步拖到水缸前,毫不犹豫地把她的脑袋狠狠按进水缸里。 “啊啊啊!!“ 众人大惊,有几个知青失声尖叫起来。 这还了得,搞不好要出人命的呀! 李冬青脸色骤变,和几个男知青纷纷围了上来。 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伸手想把她拉开,把钱小雨解救出来。 “苏梨,快放手,再不松手她要出事了!” “就算知青院儿解决不了,不还有大队和公社知青办吗?” “有事咱好好说,真出了人命,你也是要受处分的。” 可苏梨力气大,一边死死摁住钱小雨地的脑袋,一边还时不时提起来换口气。 可任凭她怎样挣扎,都挣脱不开苏梨的桎梏。 李子扬在旁边站着,看着苏梨的操作,嘴角抽了又抽。 这丫头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可惜钱小雨这个蠢货,被人当枪使了了还不自知。 苏梨冷笑的勾起唇角,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邪魅。 配上那精致英气的五官,十足一个年代剧里的上海滩小混混儿。 她扫视众人,眸光一闪:“咋?大家都想主持公道?那正好评评理呗。” 她在人群中一扫。目光落在于婷身上,伸手指了指。 于婷顿时脸色煞白,嘴唇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往人群后面躲去。 “在火车上,于婷点心被熊孩子糟践了,赖我吗?” “为了几块点心和别人吵起来,让人家挠花了脸,也赖我吗?” “我为了找孩子,被人贩子围困,后协助解放军同志救出被拐的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们居然在背后污我清白,毁我名声,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院子里一片鸦雀无声。 ——这瓜,有点大! 李子扬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开口道: “这事我可以证明,那天钱知青被挠伤和苏梨无关。 今天大伙儿都看到了,刚才部队的车亲自送苏知青来大队,足以证明苏知青立了大功。” 苏梨挑了挑眉:这小子有点意思啊! 见火候差不多了,苏梨干脆利落地把钱小雨从水缸里拎出来,甩手一扔。 “砰!” 钱小雨摔在地上,全身湿漉漉的,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第35章 谁若踩我鼻子上,我可不惯着 这是堂妹李小莲给寄来的,平常都舍不得抽,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书记,不好了!新来的苏知青跟钱知青打起来了。” 李广宽眉头一皱,趿拉着布鞋就往外跑。 刚进知青院,便看到钱小雨像只落汤鸡似的瘫在地上。 头发湿哒哒贴在脸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那狼狈的样子都不忍直视。 李广宽怒火中烧,想起李小莲信里说的那些话。 这刚来就把人家女知青欺负成这样。 可见堂妹和外甥过的什么日子,那不得被苏梨欺负死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沉声喝道。 钱小雨一见书记来了,立马抓住救命稻草。 “李书记,您可得给我做主啊,苏梨她……她拽着我的头发往水缸里按,我差点就没命了。” “什么?”李广宽脸色一沉,看向站在不远处还一脸淡定的苏梨,“你真的动手了?” 苏梨撇撇嘴,正要开口。 钱小雨抢着继续添油加醋:“她还剪我头发,还骂我、威胁我,她就是仗着有背景就欺负人。” 苏梨:呵呵,这丫头转的挺快啊,刚才不是还看不起自己的背景吗? “够了。”李广宽重重一拍大腿,怒声道, “苏知青,你这思想作风太不像话了,知青点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你不团结同志,居然敢动手打人,还剪人头发、按水缸里,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苏梨:哈哈,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扣了个大帽子? 上辈子我和你有仇吗? 苏梨缓缓抬起头,眼神清冷,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李书记,我倒是想讲规矩,只是人家不讲。 你要是早来五分钟,就能听见钱知青是怎么骂我‘破鞋’,骂我‘人品低下’,您说我该怎么讲规矩?” “胡闹!”李广宽面色一沉:“有矛盾可以找组织解决,动手打人,这是你们知识青年的思想作风吗?” 周围的知青纷纷变了脸色,看向苏梨的眼神有些不善。 这年代被扣上“思想作风不好”的帽子,可是会影响自己考核得分,影响自己回城的。 苏梨冷声一笑,反问道:“那我要是被人说的抬不起头来,毁了名声,大队也能替我出头? 还是等我倒霉了,再一句,年轻人不懂事儿,劝我多忍忍?“ 这话说的太直白,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对书记该有的口气吗?” 李广宽怒气翻涌,怪不得堂妹说这是个祸害。 苏梨冷冷一笑:“人敬我一尺,我自还三丈。但谁若踩我鼻子上,我可不惯着。“ 这话一出,不少知青忍不住心头一震,纷纷看向李广宽。 李广宽脸色更黑了,这家伙除了是个祸害,还是个刺头。 他冷哼一声:“既然你不认错儿,那就更不能轻饶,罚你二十个工分,作为对钱知青的补偿。 记一次严重警告,省的以后再胡来。” 这处罚可是够重的,村里最能干的妇女最多也只是八个工分,有的甚至才三五个。 这二十工分儿,三四天都白干了。 知青们瞅瞅苏梨,细胳膊细腿,真是替这姑娘担心,能中出自己的口粮吗? 不过看着小姑娘这个样子,吃的也不多吧? 苏梨目光一冷,沉默半秒,唇角一弯:“行啊,书记说怎么罚就怎么罚吧。” 她说的轻描淡写,却把李广宽气了个半死,脸拉的更长了。 好你个苏梨,以为这是在你家,让你随便蹦哒? 到了红星大队这一亩三分地儿,就是刺头也得把你驯的顺顺溜溜的。 更何况我们还有那么大的夙怨。 就在这时,于婷一脸委屈的站出来,眼眶泛红:“李书记,我觉得我和小雨还是搬出去吧。 苏知青太有个性,我怕她哪天再发火,我一个小胳膊小腿的,经不起折腾……” “好!”李广宽沉声答应,“既然住不下去,就分开住。以后你们互不干扰。李队长,你安排一下。” “好吧!”李冬青略一沉吟,“你们两个搬到另一个女知青宿舍吧。” 苏梨:呵呵,还有这好事儿? 以后和刘媛媛单独一屋,那姑娘好像也不是个多事儿的,以后晚上溜去看妈妈就方便多了。 刚才被扣工分儿的那点儿郁闷一扫而空。 空间里粮食堆成山,那点儿工分儿简直毛毛雨啦。 她这边正暗自高兴,另一边的女知青脸色却难看了起来。 本来三个人正好儿,再挤进来两个,哪里住的下? 可再看看大队书记和李冬青的脸色,也都识趣的没有提出来。 众知青面面相觑,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若有所思,苏梨一来就把书记得罪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夜幕降临,知青院的院子里亮起了昏黄的煤油灯。 老知青们搬出几张拼凑的大桌子,在院子中央支起来。 简单地布置了一扬接风宴,算是欢迎新来的知青同志。 桌上只有几盘野菜,两碟韭菜炒鸡蛋,还有一大锅略显粘稠的玉米面糊糊,和一筐混合着玉米面和高粱面的窝头。 简陋寒酸,却也算是乡下最好的招待了。 李冬青作为队长例行公事地说了几句欢迎新同志、大家要团结互助、互相体谅云云。 话音一落,众人沉默地动了筷子,气氛依旧压抑尴尬。 毕竟白天那扬“剪刀风波”和“水缸大战”震得大家还没缓过神来。 苏梨却没心思顾及气氛,她早上折腾了一路,下午又上演了一出泼天大戏,肚子早饿得前胸贴后背。 别人小口小口啃窝头,她已经风卷残云般吞了三个,糊糊也喝了三大碗。 “啧,你是猪投胎的吗?” 钱小雨满面嘲讽:“三碗糊糊三个窝头,你再吃下去,咱们这一个礼拜的口粮都不够你一个人糟践!” 她这一开口,原本勉强还能维持的气氛顿时僵住了。 几个老知青互相看了看,果然有几人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知青的口粮按人头发放,一人一份,吃多了就得从别人的嘴里抠。 苏梨啃窝头的动作一顿,随即抬头,缓缓咽下最后一口窝头,扫了一眼钱小雨,语气不紧不慢: “你才猪呢,张嘴哼哼闭嘴拱。” 钱小雨被噎了一下,脸色涨红:“你——” 苏梨没理她,沉吟一下,拍拍手站起来,对李冬青说: “李队长,我这人饭量大,不想占大家的便宜。” 她顿了顿,冲着全扬笑了笑,笑容带着点冷意: “要不,我自己开火吧,粮食我自己想办法,省得有人天天琢磨我一顿吃了几个窝头。” 话音一落,众人一愣。 这倒是皆大欢喜的法子。 “我觉得行!”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立刻得到了几声附和。 “我和你一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是一直沉默的刘媛媛。 众人诧异地转头看她。 刘媛媛眼神淡淡,却很坚定:“我愿意和苏梨一起开火。” 苏梨挑了挑眉,看向刘媛媛,嘴角扬起:“行,咱俩组团。” 院子里短暂的沉默后,李冬青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不过事先说好,粮食不够就自己想办法……” 苏梨笑着应下。 自己单独开火,想吃啥做啥,完美! 待会儿就要见到妈妈了,开心! 第36章 妈,我是苏梨 临走时,钱小雨得意的对苏梨说道: “刚来第一天,还没上工就赚了二十工分儿,李书记可真是好人。” 苏梨气乐了,咧着嘴看着她:“要不我再打你两下,再送你四十工分儿? 要是你以后养不活自己,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钱小雨气的瞪了她一眼,“噔噔噔”转身抱着行李走出房间。 于婷冲苏梨讪讪的笑了笑:“苏梨,我真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近距离向老知青学点经验。” 苏梨看着这言不由衷的小白莲,莫名觉得心累。摆了摆手: “去吧去吧,要是哪天你也混不下去了,也可以找我。” “你……你真是不知好歹!” 于婷转过身,也气呼呼地抱着行李走了。 刘媛媛扑哧一声笑了,这姑娘真是得理不饶人。 苏梨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听了听声音,起身往外走。 “上厕所吗?我正好也想去,和你一起。” 苏梨:“……“ 我能说我要去看我妈吗?当然不能。 刘媛媛看着不错,但这年头什么人都有,苏梨觉得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她压低声音:“我出去有点私事,很快就回来。” 刘媛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眸光闪了闪,倒也没有多问,只叮嘱道: “那我先睡了,如果她们问起来,我就说你上厕所了。” 苏梨点头:“好!” 夜已经深了,整个红星大队像被黑夜吞进了肚子里,连虫鸣都安静了些。 牛棚在村东头,是几间低矮破旧的土屋,屋顶漏风,墙缝透光。 平时社员避之不及,因为里面关着的是“劳动改造的下放人员”。 苏梨踏着夜色,小心翼翼穿过坑坑洼洼的小路,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布包。 里面是她从空间取出的一罐麦乳精、一包饼干、两斤面条儿和几件生活用品。 牛棚外堆着几堆干草垛,干草的清香和夏天发酵过的牛粪的气味儿混合在一起,那味道真让人酸爽。 苏梨顿了顿,心跳有些加快,稳了稳心神,悄无声息地向牛棚摸了过去。 牛棚的人还没有歇息,几个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 中间的屋子里,方澜正在灯下缝补衣裳。昏黄的灯光洒在她瘦削的侧脸上,安静而专注。 一旁的干草堆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气质端庄的女人,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穿针引线。 “方老师,真没看出来,你这手艺还真不赖。原来讲课写字的手,做起针线来也不含糊。” 方澜笑了笑:“哪里天生就会,还不是我那小闺女,假小子一个,皮实的很。 打架爬树、逮鸡逗狗,隔几天那衣服就得撕个口子,又不能天天做新衣服,只能拿起针线学着缝了。” 方澜说完暗暗叹气,也不知那浑丫头怎么样了。 李小莲那女人可不是好相与的,隐藏了十几年,自己也是快离婚了,才看清她的真面目。 以那丫头不吃亏的性子,也不知过得好不好。 “浑点好,最起码不吃亏。我家娇娇从小乖巧,我和老沈出事,逼着她和我们断了关系。 也不知现在在婆家过得怎么样……她那婆婆可不是个好相处的。” 对面的女人说起女儿,眼眶有些发红。 一年多没见女儿了,心里不知有多担心。 方澜放下针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陈大姐,别难过,只要女婿好,娇娇就不会过苦日子。 况且他们两人都有儿子了,看在孙子的份儿上,她婆婆也不会磋磨她。” “唉……但愿吧,咱们在这山窝窝里泥菩萨过河,也有心无力……。” 站在门口的苏梨鼻头有些发酸,正要敲门。 “哞——” 那头原来正在打盹的老牛突然喷出了一个鼻息,哞哞叫了起来。 苏梨……这老牛故意和自己捣乱的? 她三两步跑过去,想捂住牛嘴,反被粗糙的舌头舔了满手口水。 “嘘——别叫,给你好吃的。” 苏梨从空间摸出一块水果糖,放在手心伸过去。 老牛瞪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伸过脑袋把糖卷在嘴里,嚼了两下,居然“咕咚”咽了。 苏梨:……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会吃糖的牛。 “谁在那儿?……有贼,有人偷牛!” 紧挨牛棚的那间屋子传来炸雷般的吼声,随后门“砰”的一声打开。 两个人影从屋里跑了出来。 “老刘,抄家伙。” 苏梨绝望的看了一眼老黄牛,这畜生居然咧开嘴,露出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苏梨…… 她狠狠的瞪了老黄牛一眼,这畜生吃了我的糖都收买不了。 她赶紧站了起来,紧了紧手里的小包袱,看着从屋里窜出的两个中年男人:“我……我来找人。” 苏梨有点尴尬。 任是谁大半夜的看到牛栏旁边有个陌生人,都会想歪的好吧。 要知道这年头的牛可是生产队最重要的财产。 没看到整个生产队只有这一头老牛吗? 况且看牛的又是几个“有问题”的人,若是牛出了问题,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两个男人疑惑的互相看了看。 眼前这个小姑娘,文文静静的,怎么看也和偷牛贼扯不上关系。 “你……你找谁?” 这时另一个房门打开,方澜和陈芳两人走了出来。 “老刘,怎么了?”陈芳疑惑的问道。 “这姑娘说找人。”高个子的中年男人答道。 “妈,我是苏梨……” 苏梨声音颤颤的,鼻头发酸,眼圈发红。 空气仿佛凝固了。 “梨……梨儿?” 方澜声音发颤,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陈芳,跌跌撞撞扑了上来。 “妈,是我……我来看你了。” 方澜一把抱住苏梨,上下打量几眼,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梨儿,真的是你?” 余下的几人默默对视,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方澜嘴里整天念叨的浑丫头来看妈了。 众人心里羡慕,但也不能耽误人家母女相见。 刘明槐默默使了个眼色,众人各自回屋,把空间留给相聚的母女。 第37章 我不给你添麻烦,给你撑腰 屋里的窗台上,一盏昏暗的油灯。一张几块木板搭起来的简易小床。 一张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破旧小饭桌,桌上放了一个豁了口的白瓷碗。 显得格外冷清破败。 苏梨站在门口,默默叹了口气,妈妈在这儿到底受了多少苦,她不敢想。 这趟来西北找妈,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你这孩子……你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方澜平息了下情绪,眼里满是不赞同,甚至是有些生气。 但紧紧攥着苏梨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 这浑丫头,她原本都替她铺好路了。 和自己这个下放的妈扯上关系,对她有什么好? 苏梨仰头望着方澜,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团火。 “我当然知道……我千方百计,就要来照顾你。” 此言一出,哪怕方澜再理性,也一下子给搅得乱了阵脚。 她擦了擦眼泪,稳了稳心神,声音强装镇静: “说吧,是不是在那家里受了气?李小莲又给你脸色看了?” 方澜有些生气,临行前她还偷偷和苏景和见过一面。 对方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会照顾好苏梨,毕业后给她安排个从军的路子。 可这才几天,这丫头就追来了。 “她敢?!” 苏梨把家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对方澜说了一遍。 从坑苏景和八千块钱,李沫被送下乡,到李胜利被举报抓走,毫不隐瞒。 方澜听的心惊肉跳,饶是没有亲眼所见,她也能想象的出那鸡飞狗跳的画面。 方澜又是心疼,又是担心。 当初听到李小莲亲口承认李沫是苏景和亲闺女。 她伤心难过,还有对苏景和背叛婚姻的失望和愤怒。 所以后来苏景和试探着提出离婚,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那时她以为是给两个孩子留条更好的出路,但未尝没有对婚姻的解脱。 可现在苏梨来了,又让她多了一份担心。 “你……你这是把自己往火坑里送,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苏梨打断她,语气平稳:“可你是我妈,我不来,你就一个人躲在这破屋子里喝冷水、啃干窝头。 到了冬天晚上冻的睡不着,我不给你添麻烦,来给你撑腰。” 方澜红了眼眶,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调皮捣蛋、总让她收拾烂摊子的女儿,一颗老母亲的心填的满满的。 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可这长大是拿多少坎坷和风雨换来的。 方澜一时间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妈,你教过我不能活的窝囊。” “你也教过我,做人得有骨气。” “从现在起,有困难我们一起扛。” 空气静默了一瞬。 方澜看着苏梨,忽然抬头摸了摸她的头顶,轻轻按了一下:“你这死丫头,翅膀硬了。” 苏梨嘿嘿一笑,像小时候偷糖吃被发现后那耍赖的样子: “您才知道啊,我可厉害了!从今天开始,我养你。” 方澜终于笑了。 笑容里有骄傲,也有欣慰。 “这么说,你是以知青的身份来的?” “嗯。” 苏梨依偎在方澜怀里,那小表情别提多得意。 方澜深深叹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 以后的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既然来了,那就安心住下。但——不能和我相认。 你是知青,我是牛棚的下放人员……” “我懂。”苏梨点头。“我会偷偷来看你,咱俩明面上不认识。” 说完,苏梨起身,掏出布包里的东西,一瓶麦乳精,一包饼干,两斤面条儿,还有傅景南下午刚给的五个大馒头。 想了想,又掏出四个大西红柿和三四根黄瓜。 方澜一惊,眼睛睁得溜圆:“梨儿,这是……这是哪儿来的?” 这些东西,就算在京城也难得一见。 这丫头,到底怎么弄来的? 苏梨拍了拍胸脯:“您放心,我现在有钱有票。这些是托一个解放军同志买的。 您认识的,傅司令的孙子傅景南,他还托我向你问好。” “那个小傅啊,以前见过几次,小伙子不错,听说是个有出息的。”方澜点头。 苏梨撇了撇嘴:便宜他了,平白得了一个好名声。 娘俩说着话,靠在小床上一直聊到半夜两点,苏梨才离开。 她离开后,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也从牛棚后废弃的土墙后走出来。 眼睛向方澜的屋子望了一眼,转身向村里走去。 回到知青院,关上院门,苏梨轻轻走回自己的宿舍。 刘媛媛早已酣睡入梦。 苏梨笑了笑,和衣躺下,很快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苏梨一早便起了床。 洗漱完毕,刘媛媛已经做好了早饭,两碗稀粥,四个窝头儿,一碟咸菜。 刘媛媛端起一碗稀粥,拿了一个窝头儿,剩下的推到苏梨面前。 “大队给我们知青每月预支二十八斤粮食,秋收后按工分儿扣除。 我知道你饭量大,但我能补给你的有限……” 苏梨挑了挑眉:这姑娘想补贴自己粮食呢,可自己也不能白占人便宜不是? 她沉吟片刻,问道:“你会做饭吗?” “在家时,一日三餐都是我张罗的。”刘媛媛沉声说。 苏梨眼前一亮:太好了,自己不会做饭,厨艺仅仅维持在能做熟的标准,现在最缺一个厨子。 既然不能到妈妈那里蹭饭,想要吃饱吃好,就得自给自足。 自己空间里最不缺的就是粮食了。 她转身拿出傅景南带来的馒头,递了过去:“粮食的事儿你别操心,我有门路。 只是我做饭不行,以后做饭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刘媛媛:这么大的馒头说送人就送人了? 苏梨笑了笑:“你要是觉得我吃亏了,可以帮我多做几顿饭。” 刘媛媛看了她一眼,这年头儿,饭都吃不饱,为了不饿肚子多做几顿饭又如何? 两人一拍即合,合作成立! 两人吃过早饭,便入乡随俗的和其他知青,一起站在院子里,背诵伟人语录。 李冬青站在最前面,腰杆挺得笔直。他从口袋儿里拿出一本红色封面儿的主席语录,高高举起。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他声音坚定有力,表情严肃。 知青们齐声跟读,声音整齐洪亮。 苏梨默默的站在知青最后一排,双脚抠地,脸有点麻。 怎么感觉有点羞耻? “当当当当当”,上工的铜锣声响起。 李冬青结束了他激情澎湃的“励志讲话”,宣布大家可以出发干活。 第38章 她基本可以确认,这李广宽是故意整她了 今年天气干旱,田里那一人多高的玉米叶子都打了卷,再不浇遍水会影响收成。 社员们或高兴,或不情愿的领了任务而去。 最后轮到了知青院这头。 “李队长,你们知青院的同志去给洼塘西边的玉米地浇一遍水,那地儿离水塘近,省点劲儿。” 众人刚松口气,就听他忽然又喊: “苏梨,你跟吴家顺一组儿去北边老洼岭。”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老洼岭,村子最偏最远的一块地,来回七八里路。 水源又远,一趟水要挑一百多米,路不好走,全是石子和坡,连牛都不愿去。 往年谁要是犯了错,才会被分去那块地。 自从八年前,吴家顺腿受了伤,退伍回来,还带回一个一岁多的男孩,说是他儿子。 李广宽就让他去,这几年这块地几乎都让他包圆儿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李广宽这是打压他呢,怕他抢去大队书记的宝座。 很多人都等着看笑话。 吴家顺当兵前,在大队里也是响当当的棒小伙儿一个,狐朋狗友一大堆。 听说在部队立了功。因为受了伤,走路时有点跛脚。 听说婆娘在生孩子时难产去世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对李广宽的打压屁都没放一个,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乖顺的很。 让大队的一众吃瓜群众,都失去了吃瓜的兴趣。 既然有人愿意替他们干,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也就没人帮着他说话了,只有原来一起长大的发小儿为他鸣不平,却被他压下去。 不过现在居然把苏梨派过去? 李子扬眨眨眼睛,看了苏梨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 “她是个小姑娘,这活儿太重了点吧?” 李广宽瞪了他一眼: “她能打架,能惹事,还怕干活儿?不想去,扣工分儿,记过一次。” 此言一出,一旁的钱小雨立刻轻哼了一声,得意地朝苏梨看了过来。 苏梨挑了挑眉,没吭声。 她基本可以确认,这李广宽是故意整她了。 可理由呢?仅仅是昨天打架的事?不对! 昨天刚来,李广宽看她的眼神儿就怪怪的,阴冷中透着一股莫名的敌意。 像是早就认识她,或者说……早就憋着一口气了。 行,不管你打什么算盘,姑奶奶就接着你这活了。 俗话说,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我看你接下来还有什么幺蛾子。 她转头看向那个沉默站着的男人。 三十多岁,皮肤黝黑,个子魁梧,右脚略有些跛,神情却很稳重。 此刻,他看了苏梨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走吧。” 苏梨跟着他到大队部仓库拿工具。 保管员是位四十多岁的婶子,名叫王秋兰,面容温和。 看苏梨和吴家顺走进来,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顺子,又被安排去老洼岭了?那地方又远,路又不平,你这脚可怎么受得住哦…… 这该死的李广宽,仗着有点人脉……可你又没抢他书记的位子,他这是干啥嘛!” 王秋兰一看就是个快言快语的,竹筒倒豆子,把心里的话全倒了出来。 吴家顺看了王秋兰一眼,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 “王嫂子,我没事儿,不就是干点儿活儿嘛,以前在部队里,更苦的活儿都干过。” 苏梨:这婶子话里有故事啊!立刻看王秋兰的眼神都变了。 恨不得立刻拿上小凳子、揣上一包瓜子,找这大婶唠唠嗑。 王秋兰看苏梨看着她,眼神亮晶晶的,忽然笑了。 “就是你?昨天刚来就把知青扔水缸里去的那个姑娘?” “……没有啊!”苏梨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谁在胡说八道?怎么越传越玄乎了? 她把头一摇,立刻反驳:“我哪儿扔了?我就把她头摁进水缸里去了。” 说完,还朝王秋兰眨眨眼。 王秋兰抿嘴笑了笑,上下打量了苏梨一眼,从角落里拎出两个小一点儿的水桶。提溜到苏梨跟前。 “你个头小,用这个。大的,你挑不动。” “大婶,我能行,我劲大得很。” 王秋兰又笑了。 这姑娘,一看就是个实诚的,和别的偷奸耍滑的知青不太一样。 “还是用这个小的吧。”一直站在旁边的吴家顺抿了抿嘴,小声说。 苏梨:“……” 老洼岭远得惊人,两人一前一后挑着水桶,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脚底都发麻了。 来到水塘,太阳还没有完全升上来,汗就已经把后背浸湿了。 吴家顺不声不响打满两桶水,轻声说: “你先歇会儿,小姑娘干这活儿有点儿累!” 说完挑起两只水桶,稳稳当当走了出去。脚虽有伤,步伐却不见半点凌乱。 苏梨挑了挑眉。 这人低调有本事,不简单。 看他走远,苏梨也不客气,一闪身直接进了空间。 零零七早就在木楼外守着: “哎呀,小祖宗,终于舍得来啦?我还以为你不用我帮忙呢。” 看苏梨进来,小七忙起身迎上来。 “翅膀呢?今天不做小蜜蜂了?” “不是你说让我劳逸结合吗?你这做主人的,说过的话很快就忘了?”小七白她一眼。 苏梨嘿嘿一笑: “这两天不是忙糊涂了嘛!西瓜田里不是一个大水池子?替我空出来。” “这两天我把西瓜田都收拾好了,水池子早空出来了。”小七臭屁的说。 跟着这样的主人,他不多操点心,行吗? 苏梨跳上电动车来到西瓜田边,西瓜田平平整整,连地都翻的松松软软的,就等着播种了。 “那些藤蔓西瓜秧呢?” 苏梨瞅了一圈,有些纳闷。 零零七嫌弃的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贵人多忘事,我们生态园的藤蔓秧子,不都是切碎放在发酵桶里做成肥料了吗?” 苏梨一拍脑门,笑着说:“大概来这个世界时,脑子被门夹坏了,把这事儿忘了。” 零零七无语的看着她:“准备水池子干嘛?水井里的水用不完,直接放出去不就行了?” 苏梨看傻瓜一样看着他:“小七呀,当我傻呢! 井里的神仙水,用它浇地,那玉米要长成参天大树,产量亩产三千斤,那不引起怀疑吗?” 小七一噎:“行吧,都是你的理,快走吧,等人回来看不见你怎么办?” 苏梨哈哈一笑,闪身出去,回到洼塘边。 第39章 大队有这样的书记,怎会发展的好 “你是新来的知青姐姐吗?” 苏梨抬头,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她身后。黑瘦结实,眼睛滴溜溜转着,看着就机灵。 可一看他挑的那两只水桶,苏梨嘴角直抽抽。 那两只水桶比他腰还高,可以赶上知青院儿的那口水缸了。 苏梨叹了口气,默默在心里给这对父子打了个分:为了保家卫国落下伤腿的爹,不嫌累还来搭把手的崽。 算了,换我来挑吧! 谁让我是人美心善的小仙女呢? “你怎么拿这么大的桶?”苏梨问道。 吴毅打量一下四周,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这地儿偏僻,没什么人来,早干完了可以进山打个兔子啥的。嘿嘿!” 说完还不忘舔了舔嘴唇。 苏梨一听,眼睛一亮:还有这好事儿?她望了望北边的群山,这山里得有多少动物,那都是肉啊! 她摸了摸下巴,嗯,她也好想去。 “我来。”她蹲下身子,直接将那两个巨型水桶换了过来。 “你挑的动吗?” 苏梨笑了笑,挑上一担水,脚步稳得像踩在鼓点上,沿着小路飞快前行。 两只跟水缸差不多大的水桶,满得快要溢出来,桶沿的水在路上摇晃,却一点都没洒出来。 吴家顺刚从玉米地回来,看到这一幕,脚步一顿,眉头不自觉挑了挑。 他原本以为这小姑娘最多象征性干点活儿,剩下的得靠自己。 可没想到,她一趟不落,还用的全是最大的桶——那个全村都没人用过的大桶。 这可不是普通的力气。 吴毅更是瞪圆了眼,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天呐,这新来的知青姐姐,是不是……神力啊?” 苏梨回头,冲他们挥了挥手:“愣着干什么?快点儿,早浇完,早进山打兔子!” 吴家顺:“……” 吴毅:“……” 于是,山路上出现了一幕奇景: 两个特大号水桶、两个标准大水桶、两个小号水桶,一前一后在小路上飞驰,泥水飞溅,却一个都没打空。 再加上苏梨暗搓搓动用空间水池的水,不到一个小时,这块玉米地就被浇了个透。 苏梨正哼着小调想着: 山里的野鸡、兔子、傻狍子,姐来了…… 话音未落,李广宽带着一个圆脸粗壮的姑娘从小路那头走来。 “那女的是谁?”苏梨小声问。 吴毅眉头一皱,压低声音:“那是队里的计分员王大妮,王寡妇的闺女。” 语气嫌弃得很。 果然,王大妮一张嘴就阴阳怪气:“哎呀,有空在这里磨牙,是活儿干完了还是压根儿没干? 苏知青,刚来下地就偷懒磨洋工,今天这表现,最多给你三个工分!” 苏梨神情一顿,慢慢抬起头。 吴毅立刻鼓着腮帮子要反驳,却被吴家顺按住肩膀。 吴家顺没搭理王大妮,只是平静地对李广宽道: “李书记,这地三副扁担轮着浇,到现在刚收工。您不信可以去地头看看——水还湿着呢。” 王大妮冷哼,抬手瞅了眼表:“不到十点,你们就把地浇完了?你当我傻啊?” 李广宽面无表情走到田边,绕了一圈儿,回来后开口:“顺子,你是部队出来的,我知道你干活不偷懒。 可苏梨是知青,是来接受再教育的,她要是真没出力,这工分儿怎么算?” 苏梨:这真的是找茬来的! “就是。”王大妮冷笑,“她啥都没干,还想要工分儿?其他社员不得有意见? 公平起见,我看,三个工分就不少了。” 苏梨眯起眼,缓缓上前一步,声音不急不缓:“今儿这块地是我和吴同志一起浇的,你要不信,咱俩比一比?” 她指了指那条玉米垄,唇角一勾:“你挑一桶水,试试能浇几米? 我这一桶,二十米,你行不行?” 附近两个社员顿时围了过来,眼神兴味盎然。 一个社员低声打趣:“大妮,要不就比一比。这么壮的身体,挑桶水没有问题吧?” 王大妮脸色一僵,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两只大水桶,她光看一眼就觉得腿软。那可是村里从没人用过的一担水桶。 她瞧了瞧苏梨瘦丫丫的身体,撇了撇嘴。 就这身子,能担的起来?她怎么就不信呢! “苏梨,你若是能担起来,我就给你十个工分。”王大妮声音尖利,模样嚣张得很。 “不,我挑完,换你挑一次。”苏梨挑挑眉,斜了她一眼。 今天,非让你出出丑不可。 “好!”王大妮一跺脚,咬牙应承道。 心理却忍不住吐槽:就你这黄毛丫头,谅你也挑不起来。 “你看好!” 苏梨挑起水桶走到洼塘边,打满水,挑上肩,稳稳走在小路上。 王大妮脸黑了!! “天哪,苏知青这么大力气!”旁边一个社员说。 另一个社员直接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李广宽眯了眯眼,堂妹在信里没说啊! “换你来!”苏梨放下担子,笑眯眯对王大妮说。 “我……我……”王大妮连连后退。 李广宽黑着脸出声:“大妮是记分员,负责记工分,不是干活的,你比这有意义吗?” 苏梨一挑眉,语气淡淡:“领导干部不光要说,还要干,伟人也是这么教的。 李书记,要不……咱俩比比?” 李广宽的脸,黑得能滴出水来。 这丫头,果然是个滑不溜手的泥鳅! 他正要开口,忽然远处传来阵阵“咚锵咚锵”的锣鼓声,越来越近。 苏梨唇角缓缓一勾: “看来,比力气这事儿……得留到下回了。” 第40章 这样的痞丫头怎么能得到奖状? 一个社员从远处跑来,声音高亢,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李广宽顾不上和苏梨说话,转身急忙迎了上去。 自己的顶头上司来了,哪能不急着迎接呀! 有在别处做工的社员听着咚锵的锣鼓声,也匆匆赶来,好奇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身材中等的男人在李广宽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身后是一队系着红绸子的腰鼓队。 人越聚越多,狭窄的小路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扬面壮观热闹。 但苏梨却有些麻爪儿,这比后代结婚现扬的人还多好吧。 自己就好像围在人群中的……嗯……猴子。 见苏梨走过来,李广宽朗声道: “苏知青,这是公社的周书记,特地给你送奖状来了。” 他满面笑容,语气亲切,哪还有刚才的冷言冷语。 “什么奖状?” 有些周围的人心里纳闷,不解的问。 听说这小丫头刚来就把另一个知青剪了头发扔在了水缸里,差点淹死。 这样的痞丫头怎么可能得到奖状? 奖励她打人吗? 周书记热情的走上前,满面笑容,双手郑重的把奖状和一个信封递给她。 “苏梨同志在协助部队抓捕人贩子的行动中,英勇机敏,表现突出。 被组织授予“见义勇为先进个人”称号,并奖励奖金三百元。 希望其他人能以苏梨同志为榜样,学习她舍己为人的精神,多为咱公社争光。” 听到公社周书记的话,周围的人直接炸了锅. “这小姑娘真厉害,连人贩子都敢抓。” “我原来以为,这姑娘又是剪头发又是扔水缸,品质肯定不行,没想到人家还是抓人贩子的英雄。” “组织认定的人能不是好的吗?说不定真是那知青的错。” “有了这张奖状,咱大队今年能评上公社的先进吧?要是再评不上,可有点丢人了……” “奖金三百块,咱大队谁家能拿出三百块?乖乖,这真是个金娃娃哩。” “谢谢周书记。”苏梨接过奖状,脸有些发红。 上一世也不是没得过奖,但从没像今天这样,被人群围着,掌声雷动,那种被认同的感觉,有点上头。 周书记看着这个乖巧的小姑娘,越看越满意。 要是来公社的知青都和这小姑娘一样,人还没到就为公社带来荣誉,那真是来的越多越好。 “苏知青第一次下田可还习惯?” 周书记关切的问。 苏梨还没回答,便被旁边的吴毅抢答了: “苏姐姐可厉害了,看,那两个像水缸一样的大桶就是她挑的,健步如飞!” 众人一看,静默一瞬。随后又一下炸开了. “真的?那不是水桶,是水缸吧?” “我不相信,就是壮劳力也担不起来。” 周书记也一脸犹疑的看着她: “苏知青,你真的能……能挑得动?” 苏梨眨眨眼睛,这不是立人设的好机会吗? 她轻轻一笑,挽起袖子,挑起那两只水桶,走下水塘,灌满水,然后稳稳当当的从塘边走上来。 脸不红,气不喘,看着就像挑空桶似的轻快。 周书记一脸惊喜,来这一趟值了,捡到宝了。 这要是好好栽培,那不就是妥妥的劳动标兵吗? 围观的群众也傻眼了。 “天呐,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大力士吗?” “今天看到真神了。哦,呸呸,这年代不讲牛鬼蛇神,是真人!真人!” “怪不得人家能帮部队抓人贩子呢,就这力气,啧啧……” 人性都是慕强的,看到苏梨轻松担起了两水缸水,众人的眼里除了羡慕就是赞叹。 李广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吴家顺轻轻拍了拍吴毅的肩膀,眼神稍一示意,吴毅顺势补刀: “因为苏姐姐,这三亩地不用一上午就浇完了。 可队里的计分员说,苏姐姐偷奸耍滑磨洋工,只给三个工分儿。” 她的话一说完,现扬一片寂静。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一下都看向王大妮。 苏梨:这小崽子真不赖,神助攻! “我……我……” 王大妮急的脸都红了,面对公社领导,吓得说不出话来。 周书记看了眼李广宽,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儿?” “误会……误会!大妮她不了解情况……” 李广宽赶紧赔笑道。 “周书记,您放心,像苏梨这样能干的知青当然是满工分儿。 以后还希望苏知青能带着大家一起进步呢。” 说完还朝苏梨笑了笑:“苏知青,今天你们的任务完成了,下午休息,你放心,满工分儿。” 苏梨:“……” 变色龙也没你的脸变得快吧!真是趋炎附势的小人行径。 周书记见事情完成,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和众人一起散去。 吴毅抱着苏梨的奖状,蹦蹦跳跳的围在她身边,那样子比他自己得了奖还高兴。 苏梨看了看天色,已到中午做饭时间,估计刘媛媛正在排队做饭。 因为知青院儿只有一口铁锅,只能等他们做完刘媛媛再做。 哎,看来要找机会儿把空间的锅拿出来。 苏梨看了看水塘,上午挑水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发现塘里有鱼。 大概害怕人类的捕捉,不敢靠近水塘边。 苏梨瞬时有了主意。 她从树上掰下一根粗树枝,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军用小刀,削尖头部。 吴家顺顿时眯了眯眼:“你这刀……” 苏梨头也没抬:“我爸是军人,他给的……” 不就是一把军用小刀吗?大院里的孩子真不缺这个。 吴家顺没有说话,嘱咐吴毅道:“我先回家做饭,你和苏知青要小心。” 说完便也回家了。 “想吃鱼吗?” “想!” 吴毅说完,使劲舔了舔嘴唇。 “在这儿守着。” 苏梨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为了空间不被发现,还是让小家伙守在路上吧。 她来到水塘边,手指伸进水里,空间古井中的水流沿着她的手指流入水塘。 不一会儿,一群大大小小的鱼便游了过来。 苏梨手起叉落,不一会儿,三条大鱼便插了上来。 等到吴毅忍不住诱惑从路上跑下来,河边的鱼已经游走了。 “苏姐姐,你太厉害了。村里也有人来抓过鱼,但这里的鱼太精,没有一个人能抓到,只偶尔我爹能抓到一两条。” 吴毅高兴的又蹦又跳,今中午终于能吃上鱼了。 两人挑着鱼回家。 “苏姐姐,别忘了,今天下午我们进山,现在山里的野鸡、兔子可肥实了!”吴毅笑嘻嘻的说。 苏姐姐力气大,有福气,说不定真能猎到个野鸡野兔啥的。 “好,下午我们进山。” 两人愉快的约定好下午进山。 第41章 妈在哪儿,哪儿就是她的家 苏梨提着两条鲜活的鲫鱼,刚进门就吸引了一众知青的目光。 “苏梨,你抓鱼了?”李子扬第一个凑上前,眼睛里闪着亮光。 苏梨点点头,没多解释,也不想多做解释。 对知青院的知青,苏梨不想过多接触,毕竟因为别人饭量大就想把人赶出去的,这样的知青院没有结交的必要。 刘媛媛接过鱼,转身走到水缸边,开始收拾,宰杀、刮鳞、去膛、去腮,腌渍。 一顿操作行云流水,把众知青看的都愣住了。 苏梨忍不住一挑眉:这姑娘行,真的有当厨子的潜质,看到满意的食材,眼里都有了光。 “苏梨,没有油,咱只能清炖了。” 刘媛媛为难的看着她,“不过就是清炖,我也能给你炖出最好喝的汤。” 苏梨乐了:真是挖到宝了。 “你先做,油我想办法。” 苏梨想起来了:这个年代,每人每月二两油的指标。 很多家庭在做饭时都是用筷子点上几滴,聊胜于无。 菜盛到碗里很多连个油星子都看不见。 上午上工时,看到队里的社员,一个个黑黑瘦瘦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试想一个山窝窝里本来就耕地少,粮食产量低,吃不饱,再加上肚子没有油水,怎么会胖得起来? 不对,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计分员王大妮。 身材不高,却圆滚滚的,还有一个大脸盘子,一看就不像是挨过饿的。 苏梨天马行空,正在胡思乱想。 “咦,怎么这么鲜?” 鱼的鲜香味儿直冲苏梨的鼻孔。正在吃饭的知青纷纷放下筷子。 钱小雨阴阳怪气的开口:“这鱼是从洼塘抓的,洼塘是集体的,这鱼也是集体的吧?” 话音刚落,几个女知青立即跟风: “是啊,鱼是集体的,她怎么好意思吃独食?” “要吃也得大家一起吃嘛,知青院就一口锅,鱼是集体的,柴是大家的……” “再说,她还被评为先进个人,先进个人不是更应该团结同志吗?” 男知青虽然嘴上没有说话,但眼睛看着苏梨和刘媛媛,也全是满满的不赞同。 苏梨挑了挑眉,眼神一扫,脸上全是冷淡的笑意:“想吃?行啊,两毛一碗。” 一句话,院子里瞬间安静。 李子扬爽快一笑。从兜儿里掏出两毛钱,“啪”一声拍在桌子上。 “给我来一碗,这可是苏同志亲手抓的野鲫鱼,必须尝尝。” 钱小雨撇了撇嘴,冷笑一声:“真傻,能白吃,还非得掏钱……真是人傻钱多。” 几个本打算掏钱的男知青犹豫片刻,又把手缩了回去。 “我宁愿做个傻子,也不愿占人便宜。” 李子扬悠悠看了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你……”钱小雨气的脸色扭曲,额头上的伤疤显得更加狰狞。 很快,刘媛媛加了点野山葱,两片姜,熬的乳白色的鱼汤更加香气扑鼻。 李子扬端起自己的一大海碗,一边吹一边喝,眼睛都眯了起来。 “啧啧啧,看不出你还有这手艺,比起我在京都饭店吃的鱼,一点都不差,这鱼鲜的能让人吞掉舌头。” 旁边的知青一个个都馋红了眼,可没办法,谁让他们抓不到鱼也不肯掏钱呢? “就一口鱼有什么了不起。” “还不是钱小雨多嘴,要不然咱也能买一碗尝尝。” 知青院队长李冬青冷眼看着院子里的众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今年来的这五个知青,没有一个是善茬。 特别是苏梨,那就是个刺儿头,软硬不吃,真不好管。 长此下去,自己这个队长还怎么评先进?评不上先进,怎么运作回城? 饭后,众人陆续上工,苏梨趁着人散了,偷偷从锅里舀出那条剩下的鱼,装进从空间顺出的盆子里,绕道离开知青院。 黄土小路上,她手里端着鱼盆,脚步轻快,心里也暖洋洋的。 找到妈的感觉真好,妈在哪里,哪儿就是她的家。 牛棚外,方澜刚放下一捆割来的青草,洗了洗汗湿的脸,正准备做午饭。 远远的便看到走来的苏梨,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这丫头不是不让她往这儿跑了吗? 她是生怕自己的日子过顺溜了是吧? 今天上午锣鼓喧天,他们这些牛棚的人员碍于身份不能往前凑。 但也还是从话多的社员口里,听到苏梨抓人贩子获得了见义勇为奖的事儿。 那一刻,她顿觉眼前一黑,好悬没晕过去。 人贩子都不是好人,穷凶极恶之徒,如果孩子救不出来反而落在人贩子的虎狼窝里,那后果…… 光是想想方澜就一阵后怕。此刻见苏梨来了,禁不住又害怕又担心。 “妈,午饭吃了吗?我给你炖了鱼。” 苏梨一步三跳的走上前。 方澜看到苏梨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下有些生气。 一把拽着苏梨来到屋子里,拉着苏梨的手上上下下一阵查看。 “碰到人贩子了?有没有受伤?” 苏梨:“……”这是哪个碎嘴子? 因为害怕妈妈担心,所以关于人贩子的事儿,昨晚她只字未提。 方澜对着她的胳膊轻轻的拍了一巴掌,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上午那么大的动静,我能听不到吗?” 苏梨嘿嘿一笑,把方澜拉到床边儿坐好,简单把遇到人贩子的事说了一遍。 在她的描述中,自然降低了那些人贩子的暴力程度。 即便这样,也把方澜听得心惊胆战。 “可得谢谢小傅同志和解放军战士,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 苏梨:“……” 要不是有那两个小的拖累,就是再来十个人贩子,她也不会吃亏。 但这话说出去容易露馅儿,苏梨也就识相的紧闭了嘴巴。 “妈,我给你炖了鱼,快点吃。” 方澜接过满满一盆鱼。呵,真沉!闻一闻,鱼香扑鼻。 方澜眼眶有点儿发酸,自家闺女从小衣来张手,饭来张口,什么时候做过饭? 看来真是形势锻炼人。 她望了望门外:“你陈芳阿姨他们还没回来,等他们回来一起吃。” 苏梨疑惑的看了看她妈,都这时候了,还顾得上别人? 但她自觉的没有问出口。 方澜看了眼苏梨的表情,哪能不明白自己闺女的那点心思。 “你陈阿姨和沈伯伯是我大学同学,两口子都是华大教授,两人照顾我很多。 另一个刘伯伯也是个好人,是京都警备部队的首长,不知什么原因被下放了。 刚来的时候我水土不服,多亏他偷偷上山采了草药……” 苏梨:……合着这些都是妈妈的恩人? 行吧,一个也是养,四个也是管。 况且以后形势稳定了,这些可是各领域的大拿,嗯,既然是大金腿儿,那…… 不抱白不抱?! 自己空间里粮食堆成山。 可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粮食拿出来呢? 第42章 若被人发现,我就光明正大的来呗 屋里刚放下鱼汤盆,屋外忽然传来几句笑谈声。 “老刘,我怎么好像闻见鱼腥味儿了?” “你这馋猫鼻子灵,咱们这儿能有鱼?你怕不是想吃鱼想出幻觉来了吧?” 一个略带沙哑的温婉的女声打趣道。 “老沈呀,你这瘦弱书生的身体也是该补补了,改天我上山,看看能不能从山上的碧水塘里给你偷摸捞几条。” 苏梨一楞,立马乐了,这不就是昨晚大喊偷牛贼的声音嘛! 苏梨打开门,门外三人刚刚从田里回来。 个个汗水湿透了衣衫,泥点粘在身上,狼狈中透着倦意。 看到苏梨,三人微微一愣。 “哎呀,这不就是昨晚那丫头?长得真水灵,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陈芳没有感到意外,这丫头一来就找她妈,今天不来才怪。 方澜从屋里走出来:“快喊人,这是你刘伯伯,沈伯伯和陈阿姨。” 苏梨温馨的站在方澜身边,乖巧的喊人。 哪有一点方澜口里的浑丫头的样子。 “这丫头炖了鱼,中午改善伙食。”方澜笑着说。 “我就说闻到鱼腥味儿了,你们还说我产生的幻觉。” 沈谦眼神明亮,看苏梨的目光更亲切了几分。 “丫头,今天托你的福,我这肚子终于要开荤了……老刘,我们一起解解馋,哈哈哈。” 刘明槐看着苏梨,这丫头看着乖巧,但眼睛骨碌碌直转,脸上的表情拿捏的恰到好处,一看就是个主意的。 不过也好,方澜已经跌到了泥地里,若女儿再是个憨的,那得多让人糟心。 他看着苏梨,轻轻点了下头。 苏梨:这人不苟言笑,吓人的很。 苏梨跟着方澜来到屋外的一个草棚,里面简单的几块石头垒成一个灶坑。 上面一口破旧铁锅,锅上还有两个破了的洞。 苏梨:这锅怎么能用啊!烧出的水烟熏火燎的,能喝吗? 有机会把家里的铁锅从空间拿出来给他们用。 苏梨看看腕上的手表,这都快下午两点了,大家怎么下地才回来? 她偷偷问方澜。 方澜叹了口气:“大队书记安排,上午必须把分配的玉米地的草薅完。 那块地有点偏远草又多,可不就回来晚了?” 苏梨皱了皱眉。 李广宽这狗东西,真是不把下放人员当人看啊! 中午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下地锄草,这身体怎么受得了? 难怪妈妈比原先瘦了好几圈。今下午得整点肉给他们补补。 看他们已经坐好,动起筷子,苏梨站起身要往外走。 “我回去了,晚上再来给你们送好吃的。” “别整天往这儿跑,要是让人盯上就麻烦了。”沈谦放下筷子,温声提醒。 “就是。”陈芳也皱起了眉,“你要照顾你妈的心意我们懂,但得有分寸!” 苏梨嘿嘿一笑:“若被人发现,我就光明正大的来呗!” 破罐子破摔谁不会? 方澜脸一黑:这死丫头嫌日子过的太安生了是不是? 一直没说话的刘明槐也开了口: “丫头,你妈在这儿有大伙儿呢,你放心,不会吃亏。” 苏梨调皮的笑了笑:“我聪明着呢,哪会让他们抓住。” 说完呲溜一下,还没等方澜说什么,便不见了踪影。 方澜:这混丫头是属泥鳅的?滑不溜手。 沈谦夹着一块大鱼头,一边吸溜一边说: “方澜,你家这丫头脑子活,这炖鱼的手艺也好……你有福了。” 方澜:…… 苏梨回到知青院门口,便发现吴毅早已等着了。 一见到苏梨,便欢喜的迎了上来:“苏姐姐,准备好了吗?我们出发……” 苏梨点点头,两人便一起往山上走去。 苏梨和吴毅悄悄绕过知青院后的林子,躲过人多的田垄和养鸡扬,钻进了村北的老槐林。 手脚麻利地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往山里走去。 “小家伙儿,不是第一次进山吧?”苏梨眯眼看他。 自己进山用了七分的力,这小子一步没落下,也没喊累。 说没练过她都不信。 吴毅嘿嘿一笑,灵活地翻过一根倒树,脚步稳稳当当: “我从六岁就跟着我爹上山采药、打柴了。这点山路,小菜一碟!” 这倒是让苏梨刮目相看。 “行啊你,身手挺利索的,不愧是军人家庭出来的。”她走在后头,语气轻快。 吴毅笑得眼睛都眯了,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低了些: “我爸说,锻炼好身体,长大好参军,像他年轻时那样保家卫国。” 说到这,他语气有点急切:“苏姐姐,我以后一定要当兵,当那种最能打的兵,抓坏人、打仗都不怕!” 苏梨听了这话,忽然心里一热。 这年代,虽然吃不饱,但人民的爱国热情那可是杠杠的。 “你能有这个志气,好样的。”她拍拍吴毅的脑袋,笑了笑,“到时候你穿上军装,肯定特别精神。” 吴毅笑了,笑容里有少年人特有的天真和坚定。 但没笑几秒,他又垂下眼帘,小声嘟囔一句:“可我要是当兵了,我爸一个人在家怎么办?” 苏梨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问:“你妈呢?” “我妈……生我时难产死了。”吴毅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 苏梨:…… 怪不得这孩子这么懂事,比同龄人早熟那么多。 “没事。”她柔声说,“等你真能当兵了,你爸只会骄傲,不会孤单。” 吴毅眼睛亮了亮,重重点头:“我会的!我每天都在练俯卧撑、扎马步。” 两人说话间,已悄悄穿过外围山林,进入了大山深处。 两人翻过一座小山坡,正准备往下走,忽听到前方有脚步声传来。 苏梨眉头一动,拉了吴毅一把,两人闪到路边。 不多时,一个身穿灰蓝干部服、脚蹬解放鞋的中年男子提着一个皮包走了过来。 神色有些慌张,走路时不时回头张望几眼。 “他是谁?”苏梨压低声音问。 吴毅小声答:“是技术员王三金,好像是上面派来搞地质调查的。 听说在山里已经转了好多天了。” 苏梨没有说话,目光却紧紧盯着他。 王三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一顿,扭头朝他们望了一眼。 随后满脸笑容,朝苏梨走来。 “你是……是苏知青吧?听说你立了大功,真了不起。” 他语气温和,像多年的老邻居: “我是王三金,县里派来的地质勘探员。山里路滑,注意安全。” “谢谢王同志,我们就是想进山转转,看看能不能碰上野鸡兔子。” 苏梨面不改色地回应着。 三人简单寒暄几句,王三金提着工具包告辞离去。 他背影刚一转过山坳,苏梨便皱起了眉,这人走路又轻又稳,好像会功夫。 她低头看了眼地上。 他刚才站立的地方,踩到的草丛上留下斑驳的白色泥土。那土发亮,细腻滑腻。 ——高岭土。 这周围有高岭土吗? 第43章 娘呀,这前有煞神后有追兵,可咋办? 傅景南弯腰蹲在一块石头旁,仔细查看草地上留下的脚印痕迹。 脚印一深一浅 ,上面有白色的泥土。 “这片区域确实有人活动过,而且不止一次。”他声音低沉,眉头紧蹙。 身后的战士们神色紧绷,手中紧握着半旧的步枪,眼神警觉地扫视四周。 他们奉命进山搜查隐藏在北岭深处的特务电台线索。 昨天夜里,无线电监听小组监测到可疑信号,来源就锁定在这一带。 可搜索一圈,没有找到电台的影子,只有几个模糊的脚印痕迹。 傅景南查看着地上脚印的方向,带领战士正要追上去。 “队长,这边有动静!” 前哨的士兵突然传来警告。 下一秒,灌木深处传来“哼哼哧哧”的低吼声。 紧接着一大片野草倒伏,一群黑压压的野猪从林中扑了出来! “卧倒!别惊动它们!”傅景南低喝一声,压低身形,目光凌厉。 但为首那头野猪显然已察觉他们的存在,獠牙外露,红着眼,猛地扑向离它最近的一名战士! “开枪!” “砰!” 枪声响起,火药味瞬间弥漫。 第一头野猪应声而倒,但后面的猪群显然被枪声彻底激怒了,一哄而上。 卷着泥土和枯枝,一股脑朝他们冲过来! “左边两点钟方向!快避开!” 傅景南冷静指挥,亲自举枪,朝跑在最前头的一头野猪连开两枪。 “砰!砰!” 那头野猪翻滚着倒在地上。 剩下的几头见状,竟像是被打怕了,嗷地一声齐齐掉头,转身往山下逃去! “傅团,追吗?”战士问。 “追!” 山下是村庄,若是让野猪跑进村子,后果不堪设想。 傅景南一马当先,领着战士们就追了下去。 另一边,苏梨和苏吴毅一路走进深山。 前方不远处,林间豁然开朗,一汪山泉水静静地卧在山谷低处,清澈见底,波光粼粼。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苏梨突然停下脚步。 随后拉着苏吴毅躲在一棵大树后,目光冷静,直视前方。 水潭边,一群毛茸茸的傻狍子正悠哉地饮水、啃草。 有的甩着耳朵,有的抬头张望,神态呆萌——一点儿警觉性都没有。 “苏姐姐!是傻狍子!”吴毅激动得声音都抖了,“这肉可比野鸡香多了!” “嘘——” 苏梨立刻竖起一根手指,压低声音:“你躲到那棵树后,别动。别吓着它们。” 吴毅飞快地缩到了大树后面,小脑袋只露出半个,兴奋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 他就说苏姐姐是个有福气的,这不一出来,就碰上狍子了。 一只狍子少说也有三四十斤肉,这要是弄回去一只,也尽够他们吃了。 哎呀,神仙姐姐,一只……一只就足够了。 吴毅一边想口里禁不住流出口水。 苏梨活动了下手腕,眸中闪着光,微微压低身子。 调整一下呼吸,整个人悄无声息地贴着林地跃了出去。 下一秒,她脚尖点地、腾身一跃,像一道利箭般飞扑到最前面那只傻狍子跟前! 那狍子刚抬头,还没来得及反应,苏梨的拳头已闪电般落下—— “咚!” 一记实打实的直拳,正中脑门。 那傻狍子两只前腿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四蹄朝天,眼珠子都翻了。 周围的傻狍子顿时懵了,脑袋齐刷刷地转向苏梨——像是在疑惑:“啊?你谁啊?” 苏梨眯了眯眼,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不认识我?要不跟我回家?” 下一秒,几只傻狍子终于反应过来,“嗷”的一嗓子,撒开长腿,拔蹄子就跑。 撞得灌木一阵乱晃,周围树上的鸟儿也扑棱着冲天而起。 吴毅蹿出来,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苏姐姐,你——你拳头是铁做的吗?” 苏梨拍了拍狍子的脑袋,随手把它一把拎起来扛在肩上,挑眉笑: “运气好,这狍子脑袋太憨憨了。” 苏梨正扛着那只晕晕乎乎的傻狍子,打算和吴毅原路返回。 谁料刚走出没多远,林子里忽然“哗啦啦”一阵异响。 “哎?”吴毅忽然抬头,一脸不解地指着前方,“苏姐姐,那不是刚才那几只狍子吗?” 果然,几只傻狍子正张牙舞爪、跌跌撞撞地原路跑回来。 耳朵都吓得贴在头上,尾巴夹得死紧,像是后头着了火。 “怎么又回来了?!”苏梨眉头一皱,目光一凝。 这些傻狍子真的想要跟她回家? 下一秒,她听见了林子深处传来的“咚!咚!咚!”——那是巨兽踩踏地面的闷响。 紧接着,树丛猛地一掀,一群黑压压、毛炸炸的野猪冲了出来。 獠牙明晃晃,鼻子哼哧作响,仿佛带着怒火和杀气! 为首的那头野猪足有一人高,獠牙弯成月牙,眼睛血红,眼见着就要撞进来。 “卧槽!”苏梨低骂一声,猛地拉住吴毅,猛推他往旁边一棵大树后塞,“快,爬树!快!” “可你——” “别废话!” 吴毅不敢犹豫,三两下手脚并用地往上爬,苏梨在后面轻轻一托,吴毅稳稳地爬到了树杈上。 而她早已把那只傻狍子随手一扔,握紧拳头,眼神如鹰。 几只傻狍子一头撞进灌木堆,疯狂逃命,后头的野猪发了疯一般横冲直撞! 苏梨站在野猪正面,目光锁定。 狂风般的几头野猪呼啸而至,泥土飞扬,扬面惊心动魄! 她脚步一沉,身形如箭,在野猪冲来一瞬间,骤然跃起,猛地挥出一拳! “砰——” 拳头带风,狠狠砸中那头冲在最前的野猪脑门。 只听一声惨哼,巨猪哀鸣着翻滚出去,撞倒一片灌木,抽搐几下,竟没再动弹。 紧跟着,后面的两头野猪没反应过来,哗啦一下撞在一起,慌乱中停了脚—— 这人类不是应该吓得逃命的吗? 怎么反倒冲上来了还一拳打死了他们老大? 野猪们顿了一下,满眼惊骇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那一刻,它们居然从她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娘呀,这前有煞神后又追兵,这可咋办? 于是,这群凶猛惯了的畜生竟然吓破了胆,忘记了逃跑,竟然和苏梨对峙起来。 吴毅:“……”苏姐姐有这么可怕吗?连野猪都吓得不敢跑了?! 第44章 这是哪个女煞神再世 林间的灌木被粗暴拨开,“唰唰”作响,紧跟着几道身影从密林中穿出来。 肩上背着枪,动作整齐迅猛。 “野猪刚往这边逃,小心前面——” 为首一人身形高大挺拔,军帽压低,一身墨绿色的军装衬得他面容冷峻,步伐稳健有力。 傅景南刚刚转过山坳,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猛地一缩。 空地中央,苏梨独自挡在三头野猪前,身形微弓,目光冷峻,气扬如冰,如同煞神。 地上一头野猪躺在血泊中,獠牙外露,嵌入泥地,眼珠翻白,明显已没了气息。 边上,一头傻狍子四脚朝天,一动不动,那样子比野猪还惨。 而在树上,一个小少年扒着树杈,脸涨得通红,小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一双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 满脸震撼与崇拜,像是亲眼目睹天神降临。 “快!迂回包抄——注意别误伤人!”傅景南当机立断,沉声下令。 几名战士齐齐散开,枪口抬起,动作迅速地把苏梨和野猪包围了起来。 傅景南大步冲上前,凌厉的眼神中带着压不住的焦灼: “苏梨,立即后退。”傅景南赶忙命令道。 苏梨闻声转头,正撞上傅景南沉冷的目光。 “苏梨,立即后退。”傅景南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压的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梨并未退下,而是侧身一步,冷眼盯着剩下的三头神色躁动的野猪,指着那头最大最壮的黑色野猪说道: “这头我要了,那两头你们随意。” 她语气平静,那口气好像在市扬上买白菜一样,随手指着一棵说这棵我要了。 傅景南气急:“你——” 话音未落,那三头野猪看着地上已经断气的同伴,仓皇震怒,鼻息喷着热气,前蹄乱刨,似乎想做最后的挣扎。 一名战士抬起枪,对准那头蠢蠢欲动的黑猪。 但就在这时,苏梨倏的一跃,身形快如闪电。 几乎是一瞬间便冲到那头野猪面前,猛地挥拳,一下子砸在了猪的头盖骨上。 “砰——” 那头野猪连叫也没叫,便被一拳打翻在地,口吐白沫,四蹄抽搐了几下,再无动静。 战士们:“……” 这是哪个女煞神再世? 这拳头比他们枪还快好吧? 他们到底是来追捕特务的,还是来围观小丫头表演大力神的? 重点是他们这一群当兵的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碾压了? 对了,傅团长和这丫头认识,难道这是傅团长的亲戚? 傅景南连忙抬起枪,“砰砰”两声枪响,另外的两头野猪也轰然倒在地上。 众人:这群野猪今天倒了多大霉才遇上了这两个煞神,一个力大无穷,一个枪法如神。 苏梨望了望傅景南,这家伙开枪的动作还挺帅哈! 又望了望他手里那把半旧的步枪,这枪放在她前世,是应该陈列在武器博物馆的古董吧? 好想摸摸! 傅景南看到苏梨盯着他手里的枪,脸色发黑。 这丫头胆子不小,要是小战士先一步开枪,误伤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不由狠狠瞪了苏梨一眼。 苏梨:不就是一把古董枪吗?比这更先进的姑奶奶都见过好吧! 说不定我们家小七就能造出一把比这更好的来。 吴毅哧溜一下从树上滑下来,三两步跑到苏梨面前: “苏姐姐,你——你太厉害了!这回我们有肉吃了。” 小家伙不知道有多高兴,“现在全大队的人估计都能吃上一口肉了……” 苏梨:“……” 这熊孩子真是见肉眼开啊,她打的野猪他竟然先想着先吃肉? 苏梨看了眼地上的野猪和狍子,真恨不得立刻收在空间里,留着慢慢吃。 可看了看周围的人,还是算了吧,免得暴露空间。 只是有点心疼怎么办? 算了,送给大队吧,好歹每人还能分一点。 也算结个善缘。 她看了傅景南一眼:“你上回说有困难可以找你帮忙,还算数吗?” 傅景南:“只要不违反纪律,算数。” 苏梨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认真的看着他: “这两只野猪和一只狍子,你找人给我送回去呗。” 傅景南:…… 其他几个小战士:…… 傅景南沉默了两秒,转身对身旁的战士说:“王大海、刘星,你们两人把野猪给苏同志送回去。” 名叫王大海和刘星的战士来到两头野猪前,尴尬的咳了一声,为难的看了傅景南一眼。 这头三四百斤的大野猪有点吃不消啊。 就在两人头疼怎么下手的时候,便看到白白净净的苏梨小姑娘,已经来到最壮的那头大黑猪跟前。 她随手挽了挽袖子,双手拽住两只前腿,腰一弯,两手用力一抡—— “噗!” 只听一声闷响, 那头大野猪就像草垛一样被她扛到了肩上,干脆利落。 猪头耷拉着,獠牙反光。 而苏梨,脸不红,气不喘,稳稳地站着。 这画面,一时间美得有些……诡异。 美女与野兽的组合,竟毫无违和。 这姑娘真是大力怪托生的吗? 力气怎么这么大? “哥几个,下回谁再说女同志弱,我第一个不服。”傅景南身后的刘星小声嘟囔。 众人:“……” “吴毅,走咯。”苏梨轻轻一喊。 吴毅早已兴奋的不行,傻狍子早被他扛在肩上。 脸上笑得跟过年似的,屁颠屁颠地跟上了苏梨的步子。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一大一小沿着原来的路朝山下走去。 而王大海和刘星也在众人的帮助下扛起了那头大野猪,跟在了两人身后。 “傅团!” 傅景南身边的营长刘强生半是调侃半是感慨: “要不您考虑考虑,把她收编进我们侦察营吧?她这力气,扔手雷都能扔出两公里。” 傅景南没有接话,只是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神色复杂。 这丫头来西北就是保护她妈的,怎么会离开这儿呢! 他原以为她只是个聪明胆大的姑娘。 但眼下这扬面……这哪是普通姑娘? 傅景南心头一热,忽然有种——想将这丫头拦在身后的冲动。 他收回目光,回头扫了众人一眼:“别愣着了,把剩下的野猪抬上,我们回去。” “傅团,那搜索特务的行动——”刘强有点担心。 傅景南看了看草地上杂乱的脚印,皱了皱眉:“先回去,只要他还发报,早晚会抓住他。” 第45章 他只要施点儿恩情,这丫头自然得听他的话 李广宽刚下地回来,脚底还沾着泥巴。 回到大队办公室时顺手将门半掩,动作娴熟地从怀里摸出一包香烟。 那可是过滤嘴香烟,他不舍得抽,只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闭着眼吸了一口气,然后将烟小心翼翼地塞回了衣袋里。 这可是堂妹李小莲寄回来的稀罕物。 今上午公社周书记给苏梨送奖状,临走时他递了一根给他。 并说这是他京都的团长妹夫特意给他寄来的。 周书记看他的眼神都多了一点儿亲切。 俗话说朝里有人好做事,自己不求他苏景和办事,但有他这个团长妹夫的名头也好听不是吗? 他从抽屉里翻出烟斗和旱烟叶,哧啦啦地点燃,吸了两口。 屋里便弥漫出一股呛人的草烟味。 他坐在桌子后,紧皱眉头,脸色阴沉,心里琢磨着昨晚的事。 他知道苏梨悄悄进了牛棚,去见了方澜。 虽然表面上他装作没看见,但心里却记下了这笔账。 不过,他没有急着声张。他有更重要的事要盘算。 他又想起李小莲前两天写来的那封信。信里有一句话尤其刺眼: “苏梨临下乡时,老苏给了她三千块钱和五百斤粮票。 李沫下乡时,家里没钱了,七拼八凑才给凑出了三百块。” 三千块钱! 五百斤粮票! 李广宽嘴角微微一抽,烟斗的火星闪了几下,他重重地吸了一口,心里头烧得更厉害了。 那可不是个小数儿。 现在,整个红星大队账上也没有三千块钱。更别提那五百斤粮票,拿出去换什么不行? 苏梨那个女娃娃带着这么多钱和票来到红星大队,没有寄存在队里,也没有上交组织。 呵,果然和她那个妈一样,是资产阶级的作派! 他心里盘着,那笔钱和票,得想法子攥到他手里。 可问题是,苏梨那丫头不好对付,滑得跟泥鳅一样,明着抢怕是捞不到好。 他得找个拿捏她的法子,逼她乖乖交出来。 李广宽正在深谋远虑。 “李书记!” 门“砰”的一声被踢开,钱小雨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 “我要举报苏梨!她挖社会主义墙角,非法占有集体财产,私自跑去洼塘捞鱼吃!” 李广宽皱了皱眉头,抬眼瞅了瞅眼前这个新来的钱知青,心里只觉得头疼。 这姑娘才来了三天,今天闹、明天吵,这一嘴告状能顶广播喇叭用。 昨天下午没有被苏梨摁水缸里淹死,着实是她祖坟冒青烟。 门口又探进来一个姑娘,穿着粉红色的衬衣,脑后一根长长的辫子,一看文文静静的,正是于婷。 “李书记,小雨她也是一时着急,话说得重了点。”她笑得温柔,声音软绵绵的, “我们都是一起下乡来的知青,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苏梨也不是故意的嘛。” 李广宽瞥了她一眼,心里冷哼一声: 这丫头,倒是一脸菩萨相,面甜心苦,说话滴水不漏,句句不离苏梨“也有错”。 听着像劝,实则拱火。如果没有你添柴,钱小雨这把火能烧起来吗? 这于婷他也略知一二,听说她爸在京都粮食局,是个不小的干部。 这种娃娃一看就是见惯风浪的,脸皮子薄、算盘精。 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她在旁边拱火,才把钱小雨推上来当枪使。 可谁让钱小雨自己蠢呢? 李广宽慢悠悠地吐了口烟,脑子却“嗡”地一下亮了。 这事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可要是让整个知青院的人都孤立她、排挤她,苏梨还能怎么办? 自然得求他这个书记出面。 到那时候—— 他只要施点恩情,这丫头自然得听他的话。 钱?票?还不是乖乖地送到他手上。 李广宽心里算盘拨得飞快,脸上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模样: “举报的事,要讲究证据。钱知青,你亲眼看见她捉鱼了?” “亲眼,她不但抓了好几条,还做了吃了,我们知青院的知青都看见了。” 钱小雨看见李广宽似是要为她做主,心中兴奋,嘴巴就像机关枪一样一顿输出。 李广宽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这事我记下了,得好好查查。” 而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让这扬“孤立风波”烧得再旺一些。 于婷看目的达到,拉了拉钱小雨的袖子: “小雨,李书记是位公平公正的好书记,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说完,她眼神扫过李广宽的脸色,又若无其事的垂下眼睑。 李广宽面色无波,心里却禁不住呵呵,就说这丫头是个精的,这明显话里有话啊! 两人前脚刚走出大队办公室,后脚一个油头粉面的小伙便晃着身子踱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衣,脚下踏着双锃亮皮鞋,头发抹得锃光瓦亮。 一进门便扫了一眼刚才两个姑娘离去的方向,眼睛立马一亮。 “爹——”他吊儿郎当地开口,“那个穿粉红衬衣、梳个长辫子的姑娘,是新来的知青?模样可水灵得紧,嘿……” 李广宽抬头,瞅见自己那不省心的儿子李跃进,眉头顿时皱得老高。 这小子两年前在公社学着李胜利拉起一队“红小兵”,如今混了个公社委员会主任。 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可那点“本事”不全用在正路上,整天不学好,光招惹那些大姑娘小媳妇。 还美其名曰“打群众基础”。 “你别惦记!”李广宽黑着脸,抽出一口旱烟, “那个于知青不是你能招惹的。” “咋啦,她啥来头?”李跃进不以为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撇了撇嘴: “还能比我那团长姑夫厉害?再说,有背景的谁来这穷山沟? 我看就是个长得好看的小知识分子。” 李广宽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她爸是京都粮食局的大主任,你要真敢碰她一根汗毛,怕是连你这主任帽子都保不住。” “啥?”李跃进脸色一变,一下子站了起来,随后又慢慢坐了回去,脸上露出一丝奸笑 , “爹,那要是我成了他女婿,那不是就能调到县里去了。” “你给我老实点!” 李广宽狠狠瞪着他道,“那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你真敢招惹她,怕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行吧!”李跃进站起身,不耐烦地嘟囔一声, “反正这些知青都得靠我们吃饭,走着瞧吧。” 第46章 别乱打主意,那丫头年纪虽小,但主意正 村里的小路上三三两两的社员正陆续下工,脚步不紧不慢,带着一天劳作后的疲倦。 刚拐到村子中央,便看到大槐树下围着一群妇女,正热火朝天的聊着天。 “哎哟,这不是钱知青和于知青吗?” 一个穿着碎花褂子、袖口打着补丁的中年女人一眼便看见了两人,远远的喊了一声。 钱小雨一眼认出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喇叭”——陈荷花。 这女人嘴巴比大队广播站的喇叭还快,听社员说哪家母鸡下了个双黄蛋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钱小雨顿时眼前一亮,快步走了上去。 “是荷花婶儿。刚从大队部回来,给李书记反映情况。” 钱小雨顿了顿,扫视了下四周,嗓门儿立时提高了不少,表情变得义愤填膺: “苏梨今上午刚被评为了先进,中午便到塘湾里捞鱼吃。 你们说这不是私占集体财产,挖社会主义墙角吗?” 话音一落,四周顿时一静。 围着的大娘大婶儿齐齐一愣,眼神各异。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这住在山窝窝里的社员,谁家没在山里打过兔子野鸡,谁家没在塘边捞过几条鱼? 咋就成了占集体财产、挖社会主义墙角了? 大家都是各凭本事,也没有人到队里去胡咧咧呀? 于婷眼角一跳,连忙拉了拉钱小雨的衣角,小声劝道: “小雨,说两句就得了,哪有那么严重?” 钱小雨甩开她的手,摸了摸额头的疤。 哼,都是苏梨害的,要不是你不给老太太让个座,我何至于后来会和她起冲突,被她挠伤? 昨天又把我摁在水缸里,害我在全大队丢尽了脸。 想到这里,她又冷哼了一声:“怎么?做错了事还不让说了? 她就是得了先进也不能无法无天不是?我今天就让她知道什么是集体监督。” 说完她一跺脚,和于婷扬长而去。 留在树下的几人面面相觑。 王秋兰掂了掂自己篮子里的半篮豆角: “这丫头是报昨天苏知青把她摁在水缸里的仇呢,看来也不是个好的。” “可不是咋的,苏知青被评为先进,为咱大队争了光,这样的人能是坏人?” 周围的人都频频点头。 “苏知青力气大,干活利落,人也爽快,你说这样的女娃娃娶回家,那得是祖上积了几辈子的福?” 陈荷花压低声音,低笑着说道,只不过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王秋兰斜她一眼,道:“别乱打主意,那丫头年纪虽小,但主意正。 这满身的本事不像是普通家庭出来的,不是你家狗娃能招惹的起的。” 陈荷花“嗤”了一声,抱着胳膊说: “我又没说啥,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家狗娃咋啦?在村里那也是能干活的好后生呢……” “就是你家狗娃能干、本分才不行,那女娃子可不是个善茬儿……你拢不住。” 王秋兰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 陈荷花听了她的话,嘴巴张了张,没再接话。 只是朝知青院方向瞄了一眼,眼里多了几分打量和若有所思。 苏梨和战士们扛着野猪回到红星大队时,太阳刚刚下山。 村里的社员大都已经下了工,很多人都站在村头的打谷扬上聊天。 当她扛着那头黑毛锃亮、獠牙外翻的大野猪一出现,全大队的人几乎炸了锅。 “妈呀,那是野猪吧,这……这得有三百多斤。” “还有一头,天呐,两头野猪,还有一只狍子。” “你们快来看,苏梨那丫头自己扛回来的……” 震惊、欢呼、啧啧赞叹的声音此起彼伏,像烧开的水一样在村头炸裂。 “这是真野猪,吃人庄稼的那种,不是山上的野兔子。”一个社员指着猪獠牙,兴奋的脸通红。 “上回咱们大队打死野猪,还是三年前的事儿。那次还是四五个小伙子才把野猪摁住,还伤了俩人。” “结果这回苏梨一人打死两头……她力气也太大了吧?怎么做到的。” “我亲眼看见她扛着大野猪回来的,脸不红气不喘,跟个女战神似的。” 一时间打谷扬热闹的像过年,老人们眯着眼说这是“大吉”。 孩子们围着三头猎物跳来跳去,不住的喊着“有肉吃了,有肉吃了。” 一些人当即跑去喊人、找盆、烧水、备刀。 “这下好了,全村人都能吃上猪肉了。” 年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三爷爷,眯着眼笑道:“苏知青真是立了大功咧。” 苏梨卸下肩上的野猪,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 饶是力气大,这一路走回来也累的不轻。 吴毅的脸红红的,任是再累,这小家伙也兴奋的要命。 王大海和刘星卸下野猪,军装都被汗溽湿了。 两人喝了口老乡们热情递过来的水,便和苏梨告别,临走时向苏梨竖起了大拇指。 这姑娘真有力气,一路上就没见她歇歇,一直扛着野猪回到了村里。 周围的人望着苏梨,眼里都带着震惊和佩服。 苏梨眼睛眯了眯,外面的形势如火如荼,对待下方的人员的态度非常严苛。 自己来到红星大队,要在这儿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真心希望和这里的社员搞好关系。 到时候她也能试着提高一下牛棚里下放人员的地位,至少不能让队员下狠手,这样牛棚里的人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这边众人正在欢天喜地的准备分肉,大槐树下一圈妇女却在小声嘀咕起来。 “听说没?钱小雨刚才去找了李书记,说苏梨中午到挖塘捉鱼,私吞了集体财产,挖了社会主义墙角。” “这回苏梨打回了两头野猪,看钱小雨和于婷怎么说……” “我说钱小雨就是个搅屎棍子,搅的整个知青院儿不安生。” “别说了……别说了……苏知青过来了。” 苏梨正想从大槐树下穿过去回知青院,这群妇女的话一字不漏的全进了她的耳朵。 苏梨:这钱小雨还真是个祸害。 这要是今天下午没有打回这两头野猪,说不定现在自己真要被戴上“社会主义墙角”的帽子挨批斗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会做人才配吃肉。既然知青院的人管不好钱小雨的嘴—— 那这顿肉,他们也别想吃了。 第47章 猪肉风波 一口铁锅架在大灶上,热水正咕嘟嘟的冒泡,旁边木墩、铁钩、剖刀一应俱全。 社员们撸起袖子,磨刀霍霍,兴奋的脸都红了。 扬院儿中央,两头大野猪和一只狍子横陈在地上,毛发锃亮,体型硕大,宛如战利品展览。 李广宽站在野猪前,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这丫头还真是个彪悍的。 她抬眼扫视了一圈,和自己一起来的儿子李跃进,正和知青院儿队长李冬青说着话,眼角却不时地瞟向知青于婷。 李广宽禁不住有些生气:这个混小子,自己在办公室和他掰开了揉碎了,说不能招惹于婷,他还是不听。 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他把心里的火气压了压,咳了几声,招呼众人安静。 毕竟这么大两头野猪,涉及全大队社员的利益,处理不好就是一扬风波。 “今儿是喜事,咱们红星大队出了个女英雄,苏知青一人打回两头野猪、一头狍子,咱不能忘了功臣——” 社员们鼓掌叫好,扬面热烈。 “这肉是苏知青打的,她理应分得最多—— 给十斤肉、一副猪下水。袍子皮归吴毅,毕竟是他扛回来的,这没问题吧?” “没问题!”众人齐声附和。 “其他的,每户社员半斤猪肉,统一登记,统一分发。 谁家要想多吃,可以拿钱来买,五毛一斤……” 可还没等他继续说完,苏梨抬手打断,声音不高,却格外清晰: “李书记,我还有个要求。“ “你说。”李广宽笑着看她,心道我看你这丫头到底有什么话说。 “我打的野猪,知青院的人不能分。” 苏梨目光冷冷扫向知青院的人,声音不疾不徐。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寂静。 李广宽愣了愣,眯了眯眼:“这话怎么讲?” 苏梨看他一眼,语气冷静: “知青院有人污蔑我挖社会主义墙角,说我偷捞鱼,侵吞集体财产。 既然张嘴没轻没重,那就别想沾我一口肉。” 社员们哗然。 “说得对!” “谁眼红就别吃肉!” “不能一边造谣一边吃肉,哪儿来的好事!” 李广宽面上一脸为难,心里却乐开了花儿:太好了,苏梨不给知青分肉,知青势必孤立苏梨。 既然这丫头这么想作死,那我就好心推你一把。 他当即表态:“苏知青说的有道理,这是她打回来的猎物,队里支持她的决定,知青院的人不分。” 村民们拍手叫好,笑得眼睛都眯成一道缝:“不分好!不分好!咱还能多吃一口。” 知青们炸了锅。 “为什么我们不能吃?” “那野猪不是打给集体的吗?” “都是知青院儿的,至于嘛!” “闭嘴!”苏梨一字一句,“你们说我‘挖社会主义墙角’的时候,怎么不讲知青院的情分? 知青院的人面面相觑,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青。 听说大队分肉,众人急吼吼的便跑来围观,盼着分上一块,今晚打打牙祭。 却不料苏梨的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得众人透心凉。 几个男知青狠狠的瞪了钱小雨一眼,都是这个“害人精”,害大家中午没吃上鱼,今晚又吃不上肉。 几个女知青则狠狠的瞪着苏梨,这丫头就不是个好的。 不就几句话?至于这么记仇嘛! 可他们也知道理亏。 钱小雨在那里造谣,他们没有制止,就在那儿看热闹呢! 看着村里人热热闹闹的排队分肉,知青们站在一边干瞪眼,只觉得嘴里发酸,心里发苦。 “这样不好吧?”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众人看过去,嘚,是书记家的宝贝儿子李跃进。 这小子不是整天不着家吗?今天怎么回来了? 李跃进一看众人都看向他,他瞟了眼于婷,那姑娘正瞪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望着他。 他心里一阵豪气顿生,挺了挺胸脯,用手捋了捋头发,字正腔圆的开始了自己的演说: “苏知青,你们知青院儿是一个大家庭,你这种只允许自己吃肉,却不让别人喝汤的做法儿不太好吧?” 苏梨眯了眯眼,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这是从哪儿钻出来的“搅事精”? 王秋兰在旁边看了看苏梨,小声提醒了句: “这是书记家的儿子李跃进,听说在公社工作。” 苏梨轻轻一笑,笑里没有一点温度:“你的意思是应该分给知青院儿是吧? 好,你先带头承认知青院污蔑我,并代表知青向我道歉。我再考虑分他们肉。” 李跃进:“……“ 社员轰一下乐了。 “谁说不是,咱大队哪家没抓过野兔,哪家没捞过鱼? 咋就上升到侵吞集体财产,挖社会主义墙角了呢?” “这话说的中,以后谁嘴毒就让谁饿着。” 李跃进狠狠的瞪了苏梨一眼。 自从他爸干上书记,社员们有多久没这样和他说话了? 李广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朝大伙儿笑了笑: “这混小子年轻,没见过大世面,让大家见笑了。这亏得在自家地儿上,要是在别处,可不得把脸丢大了。 你这小子,快回去吧,你娘还在家等你呢。” 李跃进面色有些扭曲,斜了苏梨一眼,悻悻离去。 心里一阵翻涌:苏梨,今天你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了丑,以后有机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冬青叹了口气,他咬咬牙,把知青院里的人叫到一起。 “我们自己凑钱买吧。” 大家七嘴八舌凑了一圈儿,每人两毛,凑了两块钱,买到四斤猪肉。 刘媛媛早向社员家里借了一个篮子,把分得的猪肉和下水放在篮子里。 “下水今晚卤上,明早就可以吃了。” “今晚先做红烧肉,剩下的用盐腌起来,做成腌肉,还能多吃几天。” 刘媛媛目光亮晶晶的,清冷的笑容里都多了一丝暖意。 “你看着做……红烧肉多炖些,我有用处……” 刘媛媛看了她一眼,目光闪过一丝疑惑,但她识趣地没有多问。 “做卤肉得需要调料,我们有吗?”苏梨好奇的问了一句。 “放心吧!有!”刘媛媛笑了笑,清冷的笑容竟然透着一丝幸灾乐祸。 她能说来西北的那一天,她把家里的调料罐子一起带来了吗? 反正那个家除了她也没有人会用调料。 苏梨:“……”看来这姑娘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第48章 看上我的三百块钱了? 村道上人已不多,大人孩子都忙着回家炖肉,有的灶上已飘出肉香。 空气里都能闻到幸福的味道。 刚拐过村口,就看见陈荷花站在自家门前,一眼瞅见苏梨,立马热情的打招呼。 “哎哟,苏知青,可真是你呀,快进来坐坐……我家炖大骨头汤可香着呢,来喝一碗解解乏。” 她一边说,一边摸着手上的围裙,眼睛在苏梨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 好像在打量一件新鲜物件儿,越看越满意,一脸的慈眉善目。 “今儿你那几句话,哎哟,可把知青院儿的人得罪了,你没看到那脸一个个青的哟……啧啧啧。” 苏梨挑了挑眉,听她继续说。 “闺女,我看你在知青院儿住下去,也不会省心。婶儿家里倒有间屋子,又宽敞又清静…… 你若是愿意,我就给你收拾出来。” 说完,两个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 看着陈荷花算计的目光,这俩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看上苏梨的大力气,或者还有那三百块钱奖金了嘛! 刘媛媛眉头一皱,刚要说什么,苏梨拉了拉她的衣袖,笑了笑,语气客气: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知青院儿虽吵了点,但我这人睡觉不挑地方,就不麻烦了。” 陈荷花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嘴上却仍在絮叨: “你这孩子,客气啥呢?那屋空着也是空着,而且婶子我做饭好吃着呢…… 不出一个月,保准把你这身子补的白白胖胖的。” “白白胖胖不就成猪了嘛!”苏梨笑着摇头,“我现在身体很好,力气大着呢。” 说完没再多言,和刘媛媛继续往前走。 陈荷花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满脸不甘。 真不识抬举! 老娘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若是别的知青想来住,我还不让呢! “娘,回家吃饭了,肉都熟了,你却在外面唠闲嗑儿。” 一个壮壮实实的小伙子走了出来。 陈荷花笑着看了他一眼:“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小名儿狗娃,大名儿吴青林的小伙子纳闷的看了他妈一眼,一脸懵懂。 “那苏知青——今下午刚打了野猪的女娃娃,你看咋样?”她问。 吴青林要是再听不懂他妈的意思,那就真是个棒槌了。 他想了想下午苏梨扛着野猪下山的画面,太彪悍了,比男人还彪悍。 他到现在都没记住苏梨的长相,只记得一头小山一样的野猪扛在一个小姑娘的肩上,那画面太震撼! 若是让他娶个这样的媳妇? 妈呀,不要! 想想便吓人好吧? 吴青林摇了摇头:“妈,我不找城里的知青,不合适。咱还是找个本地的吧。你呀,别乱打主意了。” 陈荷花撇了撇嘴:“咋不合适?有文化又有力气,上次光奖金就三百块。告诉你,队里好多人都盯着呢!” 吴青林用手摸了摸后脑勺儿,憨厚的笑了笑: “娘,苏知青这样的女娃娃只能远远的看着,做媳妇儿不合适,嘿嘿嘿……” 陈荷花懊恼的看了他一眼,一扭头,气呼呼的回屋吃饭了。 “苏梨,咱知青院有个知青叫刘丽,据说下乡时带了二百块钱。” 刘媛媛看了眼苏梨,边走边说。, “因为住不惯知青院,搬到队员家里搭伙,不出半年被人连哄带骗的把钱全用光了。后来想让人家还钱,人家不还。 说是她自愿给的,最后不了了之。现在社员家里住不下去,只好又搬了回来。” 苏梨咧嘴笑了笑:“她就没想办法往回要?这明显是那户人家坑人吧?” 刘媛媛表情冷淡:“听说那家是村里的寡妇,闺女是大队里的记分员,她妈和书记交好。” “记分员王大妮?他妈和书记交好是啥意思?” 苏梨既吃惊又八卦的语气惹得刘媛媛白了她一眼。 苏梨:“……” 嘿嘿,这不是体内的八卦因子觉觉醒了吗? “啥关系咱不知道,只不过听说书记很偏袒她们娘俩儿的。” 苏梨想了想,还真是。 上午周书记来之前,王大妮提议给她记三工分儿,李广宽可是同意的。 后来万般无奈之下,给她记满工分儿,李广宽又给王大妮说情,说她不了解情况。 看来这里面有问题? 苏梨眨了眨眼睛。 她现在的情况,无论是跟知青住,还是跟社员搭伙都不行。 先不说她要照顾她妈,就是空间里明明粮食堆成山,却让她过苦日子就行不通啊! 别人家都是黑窝头儿,咸菜疙瘩。 她天天大鱼大肉,雪白的大馒头,那些知青不举报她都难。 空间里的粮食怎么拿出来都是问题。 再说知青里面还有个钱小雨,那就是个“搅屎棍”,她敢保证这家伙以后会时时刻刻盯着她。 苏梨有些发愁,自己盖个房子? 按说她有钱有票,别说盖一座,就是盖十座,以现在的物价,她也盖的起。 可困难的是盖房子要有宅基地。以她和李广宽的关系,李广宽铁定不批。 苏梨深深叹了口气,在这年头,要想衣食无忧的活下去,怎么这么难呢? 两人快走到知青院门口,这时,路边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细看,脚有些瘸,正是吴家顺。 “苏同志,”他声音浑厚,面带感激。 “今天山上的情况,吴毅都跟我说了,危急的关头,你把他托举到树上,要不是你后果不堪设想……” “不管是谁也会这样做的。”苏梨淡淡的笑了笑。 吴家顺犹豫了一下:“苏同志,刚才你和荷花婶儿的话我听见了。 那个……要是你真不想住知青院,我家倒有处老房子。 虽然旧点儿……但没人住,干净的很……就是位置有些偏,离大队的牛棚很近。 你若不嫌弃的话,可以搬过去住。” 苏梨一愣,随即眼睛一亮:“不嫌弃!不嫌弃!真有空屋?那敢情好!” 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破点旧点算什么,好好收拾一下,能住人就行。 挨牛棚很近,方便照顾她妈,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儿啊! 她转头看向吴家顺,认真的说道:“我不能白住你家的房子。 咱说好了,一月给你两块钱,你看行吗?” 吴家顺挠了挠头,沉吟了一下:“行,一言为定。要不现在就领你们去看看?” 哎,这丫头非得给钱。给就收吧,不收钱,她反而住的不踏实。 “走走走!”苏梨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 吴家顺领着两人,高高兴兴的朝着自家荒废的小院儿走去。 而此时的知青院儿吵吵嚷嚷,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第49章 苏梨搬家,一巴掌扇碎全场 他把肉往厨房的砧板上一放:“王蕾,你手艺最好,这顿饭就靠你了。” “行。”那叫王蕾的女知青是个利落的,袖子一撸就准备开干, “一半红烧,一半做成肉圆,野菜多放点,让大家都能沾点荤腥,你们看中不中?” “中!太中啦!”有人欢呼。 “野菜野菜,又是野菜。我都快变成野菜了。” 钱小雨翻了个白眼,满脸的不情愿。 李子扬斜了她一眼,语气冰冷:“你不愿吃自己做,最看不惯你这副张嘴就酸的德性。” 什么人呀?整天跟泼妇似的,好像别人都欠她三百块钱。 “李子扬!”钱小雨炸了,“你少在那装清高,跟个哈巴狗似的围着苏梨转。 她分那么多肉,你要真能蹭上一块儿,我都不姓钱!” 李子扬轻轻一笑,扫视了一下周围,慢条斯理地说: “你管好你那张嘴,要不是你,咱们今天哪至于凑钱买肉?” 话音落下,院子里顿时静了半拍。 几个知青面色不善地看向钱小雨,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是啊,要不是她胡乱举报,我们今天能分上六斤肉,还不用花钱买。” “嘴碎得像破风箱,还连累大家。要是再来一次,她自己搬出去吧,别连累我们。” 钱小雨腾的一下站起来,大声吼道:“你们什么意思?吃不上肉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找书记反映情况,谁想到她会打来野猪?” 有的女知青冷眼旁观,有的干脆拉开距离。 男知青们面露不悦,几个已开始往外走,懒得听她吵。 于婷红着眼眶走了出来,低声说:“都怪我……我没管好她,才让她说了那些话。” 她声音软绵绵,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一副“我有罪你别骂她”的苦情戏码,演得凄美动人。 几个女知青撇了撇嘴:又来了,这白莲花不管什么时候就知道装。 男知青中立刻有人露出怜惜神色:“算了吧于婷,你又不是有意的。” “哎,女孩家家出来下乡也不容易……” 王蕾听不下去了,一边剁肉一边大声嚷道:“再吵下去,肉都得被你们吵没味了!” 另一边,吴家顺领着苏梨和刘媛媛,沿着一条窄窄的土路走到村里的一处老屋前。 “就这儿。”吴家顺指了指院门,“是我爹娘留下的老房子,没人住了。” 苏梨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老屋虽旧,墙体斑驳,但屋前屋后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屋檐整齐,窗纸新糊。 院子里更是种满了绿油油的时令蔬菜,青菜、辣椒、南瓜藤,一排排井井有条。 角落里还码着整整齐齐的一垛柴火,盖着油布,遮的严实。 刘媛媛轻声感叹:“你这院子收拾的真利落。” “我爹娘在的时候就喜欢打理这些,后来人没了,我就保持了原来的样子。” 吴家顺笑了笑,语气有些低沉。 苏梨四下打量了一圈,越看越满意。 院子不小,厨房里还有口黑亮的老铁锅,灶台一擦就能用。 最让她高兴的是,屋子里竟然有三个卧室。 她心里暗喜:太好了,这下进出空间方便了,也能把空间里的蔬菜拿出来掺着吃,不容易引人怀疑。 “就是你们两个女孩子住这儿,地方有些偏。这地儿离牛棚不到一百米,晚上要是有事儿…… 可以喊他们,我看他们不像坏人。” “放心吧,叔。”苏梨扬了扬眉,笑容干脆,“我力气大着呢,真要有人来找事儿,我就把它扔进猪圈里喂猪去。” 刘媛媛噗的笑出了声儿。 吴家顺也忍不住笑了:“那行,听你说,我就放心了。” 说完,他把屋子钥匙递给苏梨:“你们就安心住着,缺什么就跟我说一声。” 苏梨点头,接过钥匙,转头对刘媛媛说:“那我们今晚就搬过来?” “好!”刘媛媛回答,语气中透着一股轻松。 天知道她在知青院里过的多憋屈。饭要他们做好了才能做,多用一根柴都要看他们脸色。 有时还得承受钱小雨的酸言酸语。 搬出来好,清静! 两人回到知青院的时候,天色渐暗,知青院众人正在吃饭。 看到苏梨和刘媛媛空手回来,众人纷纷一愣。 李子扬放下筷子,一脸困惑地问:“苏梨,你的肉呢?” 他可是早就打好了算盘,从明天开始蹭肉吃的。现在肉不见了,他比谁都着急。 “送给村里人了呗。”钱小雨抢先开口,一脸不甘地斜睨着苏梨, “人家是先进,要和社员搞好关系,哪还能瞧得上我们这些小知青?” 语气酸得能滴出醋来。 “别责怪苏知青。”于婷温声接话,笑容淡淡的, “天这么热,肉放久了坏了也是浪费。分给别人也挺好,总比坏了强,对吧?” 苏梨听得直乐,果然,不是一路人,不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这要是不搬出去,保不齐哪天会被她们气炸。 “赶巧大家都在,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她站在院里,神色冷淡,“我和刘知青今晚就搬出去。 知青院人多热闹,正好腾一间房出来,也省得碍你们眼。” 话音落下,众人面面相觑。 “我就说嘛,这是抱上村里金大腿了。”角落里有人低声嘀咕,语气里酸意横飞。 “那些社员可不好惹,”一个扎着双辫、面容清秀的小姑娘嘟囔道, “别到时候被人坑得一毛不剩,再想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这时,刘媛媛已经将两个包裹利索地拎出屋,目光沉静,一言不发。 “走吧。”苏梨接过那个更大的包,正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钱小雨刺耳的冷笑—— “得意什么?一个爹不疼娘不要的东西,不老实下地干活,整天像苍蝇一样跟在别人屁股后头,烦不烦人?” 她话不大,却一字一句清晰地飘进每个人耳朵里。 刘媛媛脚步一顿,脸色瞬间煞白,手紧紧攥着包裹。 苏梨也停住了脚步,静静地放下背上的包裹,转身,一步步走回院中。 “你再说一遍?” 院中顷刻间鸦雀无声,空气像被压得发紧。 钱小雨咽了口唾沫,却还是嘴硬地抬起下巴:“我说的又不是假话……” “啪——” 话音未落,一记巴掌清脆响亮,甩得她原地一个踉跄,半边脸瞬间红肿。 全院寂静无声。 苏梨收回手,冷笑着开口: “再让我听到你敢羞辱刘媛媛一句,我不介意让你再一次进水缸里洗一洗嘴巴。” “苏梨,你——你给我等着。”钱小雨捂着脸,气急败坏地叫嚷。 苏梨轻蔑地扫她一眼,转身提起包裹,“走吧。” 刘媛媛看着她的背影,眼圈一红,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拎起包裹跟了上去。 知青院沉默良久,才听到李冬青沉声说了句:“这苏梨……以后都别招惹。” 第50章 傅团,您这是半夜溜达呢 师部不大,却整洁有序。 此时,办公室里正坐着一二八师师长邓明宪,一个面容清瘦,但目光炯炯有神的中年男人。 “你是说,今天下午的搜索找到了特务的线索,但被一群野猪破坏了?” 邓明宪望着傅景南,脸色有些凝重。 “是的,但根据现扬的脚印,那人一米七五,七十公斤左右,最重要的是右脚有点跛。” “是个瘸子?” “从脚印比对应该是。” “周围的村子,好好查一下,今下午谁进入深山,注意偷偷查,不能打草惊蛇。 这段时间G省这一带特务活动频繁,情报小组那边反馈过不止一次。“ 邓明宪叹了口气,眼神沉沉。 “八成跟031科研项目有关。国家还没正式宣布,一些国家就坐不住了,闻风而动。” 沉默片刻,他忽然语气一转,笑了笑: “不过嘛,今晚战士们的伙食可以改善一下了,三头野猪可不少。” 傅景南闻言也露出一丝笑意,随后正色道: “邓师长,今天在山里碰到一个姑娘,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那姑娘的母亲方澜,原华大物理系电子通讯工程学教授,擅长无线电和密码破译。 要不是受她父亲连累,这一次说不定也会被组织吸入到031这个项目中来。” 邓明宪一听,眼睛微微眯起:“你是说请她来破译我们截获的那批加密信息?” 傅景南点点头。“她很可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在哪?” “红星大队。” “红星大队?!”邓明宪猛地坐直了身体,随即又缓缓靠了回去,神色复杂。 又是那个地方,怎么什么人都聚那儿。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微微一闪:“我有个老朋友也在那里。不过——” 他顿了顿,站起身,语气低沉坚定,“也是时候去见见他了。” …… 夜色沉沉,红星大队陷入一片寂静。 苏梨提着竹篮一步步走向牛棚,篮子里热气腾腾,是刘媛媛刚炖好的红烧肉和十个雪白的大馒头。 香气透过篮子飘出来,直往人的鼻孔里钻。 她穿过村尾小路,脚步轻快。可越靠近牛棚,她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林子里……有人。 苏梨脚步一顿,眼神陡然冷了几分。 是谁?来探查什么?和妈妈有关吗? 她又想起躺在空间的六本黑色笔记本。刚来,她还没来得及和妈妈说笔记本的事。 她又想起牛棚里的其他三人,不管是谁,都是国家未来的宝贝,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特务……还是…… 她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停在原地。目光直直的盯着牛棚旁那片黑漆漆的林地。 若是自己人还好,若是特务……苏梨摸了摸口袋里的那把匕首。 呵呵,若是特务,姑奶奶让你们有来无回。 要不先抓住他们审一审? 苏梨瞧了瞧夜色,夜黑风高,正适合干那啥。 “站住!”一声断喝从林中传来,声音不大,却透着威严。 紧接着,一个魁梧的身影从林中快步走出,手里端着一把钢枪。眼神警觉、肃杀。 苏梨目光一眯,手已经微不可察的摸向腰间口袋。 看来今晚是遇到坏人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就在苏梨想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时,牛棚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稳重的声音: “大壮,自己人。” 傅景南从黑暗中走出,“这就是今天上午山上遇到的那位姑娘。” 田大壮皱眉看了看眼前的苏梨,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侦察营那那帮兄弟们说,在山上碰到一个力大无穷的小姑娘,一口气打死了两头野猪一头狍子。 这事儿,在军营里也炸了锅。 他还认为对方是一个五大三粗,身材魁梧、胳膊赛过碗口的野丫头。 没想到却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小姑娘。 若不是刚才这丫头瞬间爆发的杀气,他是万万不敢相信她能徒手打死野猪和狍子的。 苏梨放松了手,挑眉看了傅景南一眼:“傅团,您这是半夜溜达呢……” 声音不大,却带着点隐隐的怒气。 傅景南语气温和,唇角似乎还带了一丝浅浅笑意:“执行公务。” 苏梨转头看了眼牛棚的方向,尤其是最靠外的那间屋子。 灯光昏暗,门窗紧闭,隐约传来几声说话的声音。 能让傅景南亲自在这儿蹲岗放哨,还带着警卫员——今晚这牛棚怕是来了贵客。 她唇角勾了勾,没多问,只是举了举手里的篮子:“红烧肉和馒头,给我妈送的。” 田大壮早就收了枪,看了看面前的两人。 傅团和这姑娘好像很熟呀。 貌似傅团挺不受这姑娘待见的。 不对,重点是傅团和这姑娘说话时和颜悦色的态度引人遐想怎么办? 部队里不少女军官喜欢傅景南,有胆大的甚至当面表白,可全被这冰块脸不假辞色的无情拒绝了。 试问他什么时候态度温和的和小姑娘说过话? 嗯,明天可有八卦和兄弟们分享了。 想完后退一步,给苏梨让出一条路来,苏梨向他点了点头,便走了过去。 傅景南看着她走向牛棚,眸色深了深,转头低声严肃向田大壮吩咐道: “盯紧点,周围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田大壮沉声回答。 牛棚深处,灯光昏黄。一盏马灯挂在横梁上,微光照着屋子里一张老旧的木桌。 桌上放着一碟花生米,一碗刚炖好的红烧肉,这是邓明宪刚带来的。 两个粗瓷碗,碗里是自酿的高粱酒,酒香清冽,白气氤氲。 刘明槐与邓明宪正围桌而坐,一人一碗酒,边吃边聊,气氛不算热烈,却带着久别重逢的沉稳。 邓明宪看着自己的老战友,心里满满的感慨。 面前这位从军三十多年,为保家卫国,将小鬼子赶出华夏,枪林弹雨,从不退缩。 曾经参加过淞沪会战,身先士卒,屡立奇功。 身上受过无数的伤,到如今还有弹片嵌在身体里,这样的革命战士怎么会有严重的思想问题? “说说吧。”邓明宪举起酒碗:“你到底是怎么下放来的?” 刘明槐叹了口气,没急着回答,抿了一口酒道:“大环境如此,不说也罢。” 邓明宪冷哼一声,放下碗,嘴角挂着讥讽: “外面有人说,你搞自己的小圈子,被人盯上才被打发到这山沟沟里。” “那都是放屁!”刘明怀斜他一眼,声音低沉,语气却带着十足的厌恶。 邓明宪愣了下,随即笑出声:“啧啧,我记得你以前即使喝醉酒都不会说粗话,现在也学会爆粗了。 看来牛棚这地方儿确实能改造人。” 刘明槐冷笑一声,抬头看了看屋外的夜色,收了笑容。 也好,有些东西离得远了才看得清。 第51章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刘明槐腾一下坐直身子:“王先生,你是说……”他嗓音颤抖,眼眶有些发红。 邓明宪点点头:“王先生还记得你,只是他身体不好……那个小圈子估计……也快撑不住了,他让你耐心等待。” “我原来还怕王先生会误会我,现在我放心了。” 刘明槐慢慢的坐了回去,收敛了下情绪,眼神愈发坚定: “我相信,我能亲眼看见……他们覆灭的那一天。” 他脸色发红,发出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这次在京都,我还见到了安秀,那也是个心狠的,要不是她……安老也不会那么快去世…… 安家老太太在京郊不问世事,安家那小孙子如果活着,现在也差不多十岁了吧?……” 刘明槐眨眨眼睛:“差不多吧……老太太不问世事,我们这些当年的老部下都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哎!” 两人不禁深深叹息! 功勋卓著的老将军最后竟然栽在了自己女儿身上。 “对了,和周群这么多年的感情,真的放下了?” 邓明宪看了刘明槐一眼,满眼歉疚,“当初还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是我看走眼了。” 刘明槐苦笑一下,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人家有更高志向。咱拦不住……” “唉,一个女人,都快年过半百了,不好好工作生活,却往那个小圈子里钻。 你说图个啥……以后有她后悔的时候。” 邓明宪长叹一口气,往嘴里放了颗花生米,放下筷子,话题一转,“我今晚来还有件事……” 刘明槐面色一沉:“就知道你不会专程来看我……” 邓明宪嘿嘿一笑:“我若是天天来看你,某些人早坐不住了,你还能这么安稳地……改造思想?” 刘明槐斜了他一眼:“说吧,什么事儿?” “我想见一见方澜。” “她?”刘明槐皱了皱眉,语气里显然带着疑惑, “她不是我们圈子里的人,找她做什么?” 刘明宪把酒碗往前推了推,低声道;“特务组监听到敌人电台,但密码加密破译不开。 别人向我提起方澜,她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想,也许她能帮上忙。” 刘明槐沉吟半晌,慢慢放下筷子,沉声开口: “方澜是个好同志,她是被她父亲连累,才被打发到这儿。但她本人没问题。” “我信你。”邓明宪郑重点头。 “不过——”刘明槐一顿,“方澜毕竟处境艰难,能不能帮你……我说了不算……你不能强求。” “我明白。”邓明宪长叹一口气。 这是什么年代,让真正有才华的人敛去锋芒,平庸的生活在普通人之间才能活下去。 对国家,对人民,那是多大的损失! 与此同时,隔间的牛棚里,方澜正坐在昏黄的油灯下,眼睛时不时盯向门口。 她今天一整天心神不宁。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傍晚听到牛棚归还耕牛的社员说,苏梨上山打野猪了。 一口气干翻了两头,还扛着一头回了大队。 她心里不知有多担心。 方澜知道苏梨一向聪明机灵,可再机灵也是姑娘家。 那野猪什么来头?山里的猛兽之一。 村里以前几个小伙子围着才勉强打下一头。 这丫头一人打死两头。 方澜觉得整个世界都疯了。 这要是伤着了可咋办? 她心里七上八下,各种的担心恐惧。 这丫头不是挺愿意往牛棚跑吗?怎么还不来? 此时此刻,方澜恨不得苏梨马上出现在她眼前。 不亲眼看着这丫头完好无损,她估计今晚是睡不着了,一颗心怕是一直悬着。 这时门“吱呀”一声推开,门缝里露出闺女那张笑的得意洋洋的小脸。 “妈,我给你送夜宵来了。红烧肉,刚出锅儿的…… 还有馒头,你今晚好好儿解解馋……” 苏梨挎着一个小篮子,一脸兴奋的走了进来。 方澜一下子站起来,上前一把拉住苏梨,上上下下打量,语气又急又气: “你疯了?听说你今天打了两头野猪?你当自己是女金刚呀,要是受了伤,你让我怎么办?” 苏梨被她连珠炮似的质问吓了一跳,赶紧把篮子放下: “妈——妈——你别激动,我不是好好的吗?你看,连点皮都没破。” 方澜狠狠瞪了她一眼,拉着她的胳膊翻来覆去地看,连脚腕都要检查。 “胳膊有事儿没?腿呢,有没有被撞到?” 苏梨心里暖暖的,那一刻,眼圈都有些发红,有多久没有这样被人放在心里了? “妈,我没事儿。”她贱兮兮一笑,“要不……让你看看你闺女的新技能?” 说着,她转头瞄了一眼桌角,那里垫着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小石头,防止桌子摇晃。 她弯腰把它抠出来,笑嘻嘻的说:“妈,你看——” 话音未落,那石头竟被她徒手碾成了粉末,然后簌簌从她指缝里漏下去。“ 方澜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你,你这力气什么时候有的?以前怎么没见你干过这事儿?“ 这丫头以前经常和周浩一起招猫逗狗。 但也没有听说她仗着力气大,就去欺负别的小朋友啊。 要不别的家长领孩子来找,自己不早就知道了? 苏梨眨了眨眼睛,耸了耸肩: “以前也有点力气,不过怕你担心就没说,现在这情况不是不允许我藏着掖着了吗?“ 她得意一笑,使劲儿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妈,你闺女现在一拳能打死一头野猪,一脚能踹飞一头野狼。 以后白面馒头,大鱼大肉,你可劲儿吃,我供得起。“ 这孩子明明还没有过二十,却早早的扛起了她们母女俩的生活。 如今风口浪尖,自己被下放牛棚,零落尘埃。 可她偏偏还要哄着她,护着她。 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你这本事以后少表现出来,别到处显摆,可知道了?” “知道了。”苏梨一边说一边把头歪在方澜的肩上,语气乖顺的很。 “不过,在你这儿,我还得显摆显摆,不然你总把我当成没长大的小姑娘。” 她深吸一口气,使劲闻了闻方澜身上的味道。 有妈的孩子真好。 有妈爱的孩子真幸福。 方澜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心里又酸又甜,虽然眼圈发红,脸上却泛起微微笑意。 闺女真长大了。 “叫沈伯父沈伯母过来吃晚饭,你刘伯伯有客人……” 方澜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第52章 以后我天天给您送好吃的 方澜:“……” 苏梨:“……” 为了吃口肉,这是连节操都不要了吗?还想要白认个闺女? 方澜打开门,沈谦几步就迈了进来。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陈芳的声音从他后面传过来, “方澜身体弱,梨梨送点好吃的,让她多补补身子,你看你……” 沈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怪我,怪我没想周到,这不是很长时间没吃肉馋了吗? ……你们娘俩吃吧,这是孩子的一片孝心。” 话是这么说,可闻着盆子里传出的肉味儿,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来这边儿已经快两年了,每天都吃不饱。 中午好不容易吃了顿鱼,让他好好的饱餐了一顿。 也不知那鱼怎么做的,都让他吃出了海参鱼翅的感觉。 桌上的盆子里一闻就是肉味儿,那味道绝对是炖的软烂的红烧肉。 方澜见沈谦又要回去,连忙说: “现在天气热,东西放不住,况且丫头拿的多,过来一起吃一口。” 随后又悄悄对陈芳说: “丫头偷偷蒸了几个白面馒头,咱一起尝尝。” “沈伯伯,一起吃,我分的肉多,还有一副猪下货在家卤上了,明天我再偷偷给你们送过来。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搬家了,就是西边那个废弃的小院子。 离这儿不到一百米,以后我天天给你们送好吃的……” 苏梨表情拽拽的,那语气要多豪迈有多豪迈。 听见她的话,几人目光不自觉都转向她。 “怎么回事儿?在知青院儿受欺负了?“方澜急忙问道。 “没有的事儿。“苏梨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闺女是那愿意吃亏的人吗?“ 还真是,她这闺女从小儿就不是吃亏的主儿。 “行了,搬出来也好。知青院儿人太多,乱糟糟的,啥人都有,待着也不舒服,搬出来清静。” 陈芳拍了拍方澜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激动,“只是这房子……” “这是一个老乡借给我住的。” 苏梨把吴家顺借她房子的事儿说了一遍。 “您放心,我不白住,我给他钱。” 苏梨顿了顿,脸往方澜跟前凑了凑,语气欢快地说: “妈,我那里还有一间空屋,要是可能……,您搬到我那儿去住?” 方澜无奈地看了自家闺女一眼: “我们来下乡就得来吃点苦,若是让他们知道了,铁定不会愿意。 说不定还会有麻烦。 只要你过得好,妈就放心了。“ 苏梨看她不肯搬去,倒也没有执意坚持。 毕竟搬出去住要是露馅了,确实对她们母女不好。 “和你同住的那姑娘怎么样?”沈谦不放心地问了句。 “放心吧,她人很好,您今儿吃的鱼和肉都是她的手艺。” 方澜:“……” 亏她还觉得闺女为了她都学会做饭了,心怀甚慰。 却原来她闺女还是什么也不会做,只是开了外挂。 “啧啧,这手艺真没得说。比京都大厨的手艺一点不差……你捡着宝了。” 沈谦盯着桌上的肉,心里的馋虫翻了又翻。 “老刘好像来了客人,我们先吃着,……给他单独盛出来一些。” 方澜看了看门口,小声说。 沈谦高兴地坐下,嘴里低声嘟囔: “这老刘来了那么长时间都没个人来看他,今晚吃红烧肉倒来客人了,真是没口福。” 苏梨:“……” 陈芳狠狠瞪了他一眼,手里拿起一个大白面馒头,捏了捏,雪白暄软,闻了闻,麦香四溢。 陈芳的眼圈发红,眼泪好悬没掉出来。 自己多久没吃过白面馒头了? 队里送来的那点糟粮连吃饱都不能,还得每天挖野菜掺在里面。 现在还好,天气暖和,野菜还有的挖,这要是到了冬天,寒风肆虐,到那时可怎么办? 她又想起前几天大队送来的那点高粱,打开看了看,里面还夹杂着几粒老鼠屎。 就这社员放下时还狠狠瞪了她一眼,那眼里明晃晃写着他们这群下放人员,抢了他们的粮食,占了他们的地方。 苏梨看着陈芳的表情,心里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情? “陈姨,你放心,咱以后天天有馒头吃。” “你这孩子,就是原来……也不能天天吃细粮啊!” 陈芳当苏梨逗她开心,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年头儿,能一下拿出十个大馒头就不容易了,再也不能难为孩子了。 “这红烧肉Q弹软糯、入口即化、肥而不腻、丝丝入味儿。 和我在京都人民大街的老字号‘悦府饭店’的口味儿如出一辙。” 苏梨挑了挑眉,眯了眯眼。那姑娘深藏不露,看来身世也不一般啊! 这年代物资短缺,谁家舍得拿出食材让一个小丫头练厨艺? 这怕不是从小悉心培养,代际传承吧? 苏梨觉得自己真相了。 “梨丫头,我不能白吃你的东西……要不我收你做个徒弟?把我的毕生所学传给你。” 沈谦一边吃一边嘴里嘟囔。 苏梨挑了下眉,放下筷子:“沈伯父,您的一技之长是啥?” 沈谦放下筷子,面孔有些严肃: “那可是关系到国家发展的重要技术,你听说过火箭吗?” 苏梨歪了一下头,语气有些欠扁:“您是说过年放的那个炮仗?” 几个人不禁哈哈大笑。 “你这丫头不知好歹,你沈伯伯可是留洋回来的专家,为国家不知培养了多少人才。 到了你这儿,竟成了个造鞭炮的了……” 方澜看着自家的浑丫头,有些无可奈何。 陈芳有些伤感,自家老头子若是不研究这东西。 家里一摞一摞的外文书籍,被有心人举报,也不用到这地方遭罪。 “沈伯伯,您要是过意不去,我不在的时候多关照着点我妈,别让她被坏人欺负。” 沈谦叹了口气:“梨丫头,俗话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这个生产队的李书记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几天分配给你妈的活儿又多又累,多亏你刘伯父处处维护,才没有让你妈吃亏。” “还有,”陈芳踌躇了一下,低声问道: “你们原来认识他吗?我看他看你妈的眼光,像是打量一个熟人……而且是有点过节的那种……” 苏梨看了看方澜,方澜想了想:“不认识,我确定没见过他……” 随后又担心的看了看苏梨: “放心,你妈我也不是纸糊的,小打小闹伤不了我,顶多就是多干点活儿,我受的住。 倒是你,一定注意……” 苏梨看了看方澜有些瘦削憔悴的侧脸,眯了眯眼。 这李广宽可真是够坏的! 第53章 这丫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又见长了 田大壮吸了吸鼻子,用肩膀碰了碰傅景南,小声嘀咕: “傅团,这姑娘到底是……” 傅景南连头都没抬,冷冷的斜了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田大壮:“……” 他就知道,这位冷面阎王能把天聊死。 可这香味太上头了,这比厨师班那群家伙做的可香上十倍。 他咽了咽口水,眼神默默飘向牛棚。 就在这时,刘明槐走到方澜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一开,苏梨笑盈盈地打了个招呼:“刘伯伯。” 刘明槐点了点头,闻见屋里浓浓的肉香,又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抬腿便走了进去。 “老沈,吃得挺香啊!” 笑声里带着打趣。 沈谦瞥了刘明槐一眼:“你要是再不过来,我就全吃完了……” “先不跟你贫嘴。” 刘明槐面色有些严肃,把头转向方澜: “方老师,我来了位老朋友,见见你。” “见我?” 方澜愣了愣,有些意外。 自己下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谁能记得她! “有件事情想要你帮忙。” 刘明槐审慎地看了她一眼。 苏梨正在夹红烧肉的手微微一顿,眉梢一挑,下意识的望向牛棚外树林的方向。 今晚上的客人是冲她妈妈来的? 她放下筷子,淡淡道: “妈,我陪您一起去。” 方澜虽感意外,却也点点头。 母女俩一前一后跟着刘明槐往他住的那间牛棚走去。 半扇木门推开,屋里灯光昏黄。 一盏马灯将四人的脸映的格外清楚。 邓明宪的目光落在方澜身上,略有一瞬的怔怔。 眼前这个四十五六岁的女人,一身粗布衣裳,却难掩深深的书卷气,虽下乡不久,但眉眼间满是疲倦与憔悴。 他心里不由一阵叹息。 这本该是坐在研究所、站在讲台和实验室的国家高精人才,结果却埋没在这黄沙漫天的西北,日晒雨淋,除草种地。 这样的人才浪费是国家多大的损失! 可目下这种情况还有多少呢? 他正欲开口,却发现牛棚里连个落座的地方都没有。 哎,这老刘在这儿的日子也实在糟心。 他向外面招了招手,傅景南走了进来: “去搬两块石头,让方老师和小姑娘将就一下。” 傅景南转头走了出去,苏梨也跟了出去。 不一会儿,两人各搬了一块平整的石头走了过来。 邓明宪:“……” 刘明槐:“……” 这姑娘的力气是不是太大了点? 石头虽然不大,但在苏梨的手里却像拿一个小把件儿一样轻松。 方澜眼角抽了抽——这孩子,不是刚才还嘱咐她不要表现出她的力气吗? 怎么这么不听话! 邓明宪看着苏梨,眼里多了几分兴趣:“这就是山上打野猪的那位大力士?” 这丫头从外表看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啊,甚至比同龄的姑娘更瘦弱几分。 可这满身的力气是从哪儿来的? 今天下午听军营的战士们说,上山搜山时碰到一个小姑娘,一人打死了两头野猪和一只狍子,力大无穷,身手了得。 当时,他心里还“咯噔”一下。 随着031项目的落地,他每天绷紧神经,生怕特务有意接近。 虽是个小姑娘,但还是让人查了查。 资料显示,苏梨没问题,来西北纯粹是陪她妈。 虽说从小浑了些,但这样有情有义的性子倒让他喜欢。 力气大,身手好,有情有义,又是大院出身,这不正是为部队量身定做的吗? 邓明宪立刻有了将苏梨纳入部队的想法。 “小同志,有没有考虑过参军?” 邓明宪脸上的表情缓了缓,声音也柔和了些,有几分大灰狼引诱小红帽的既视感。 苏梨挑了挑眉,若是前身,很可能会走一条从军的道路。 可她从后世而来,虽对这年代的保家卫国的战士怀揣崇敬之情,但于她自己而言,真不喜欢部队生活。 这一世,她只想手握空间,等熬过这几年,做一个天天不干活儿,坐床上数钱的“包租婆”。 和妈妈一起享受生活。 她笑了笑,朝邓明宪摇了摇头;“报告首长,我想留在我妈身边。” 方澜眼皮跳了跳,从内心来说,她非常希望苏梨当兵。 能不被自己连累,还能有一条好出路。 但她也知道,这丫头性子倔,决定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 她不好意思的朝邓明宪笑了笑: “首长,这孩子从小被我惯坏了,性子左的很,送去部队怕得天天给你惹麻烦……” 邓明宪看了看刘明槐,示意他说两句。 刘明槐向他摇了摇头。 这丫头主意正得很,他可是听说了她这两天在知青院的事情,一点亏没吃。 倒把知青院的一干人气得够呛。 邓明宪轻笑,虽有些遗憾,但并不勉强。 他正了正脸色,眼神变得严肃。 “方教授,我们军区特务组近日截获了一批敌人密电,情报等级极高。 但加密方式复杂,迟迟破译不开…… 听说您在这方面造诣极深,所以特意来请您帮忙。” 邓明宪语气诚恳,话里带着对知识分子的无比尊重。 方澜还没来得及开口,苏梨已经站了起来,挡在方澜前面,话音清亮却带着一股认真: “邓师长,我妈被下放,明里是受了我外公的连累,但暗里有没有其他人捣乱,不得而知。” 她目光冷了几分,声音微沉:“我来西北插队前,家里进了小偷。 是有人出高价要偷我妈的科研笔记,这事儿傅团长可以作证。”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 方澜猛地抬头,脸色煞白, “丫头,这事儿……你怎么没告诉我?” “妈,没事,有惊无险!多亏傅团长碰到,抓住了小偷,已经送去了公安局。”苏梨拍了拍方澜的手,轻声安抚。 傅景南:“……” 这丫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又见长了。 明明是她扮成厉鬼把小偷儿吓尿了,现在却把功劳推到了他身上。 众人的眼光都看向了傅景南,傅景南只得点点头。 哎,为了让方阿姨更放心,还是不戳穿她吧。 方澜忍不住向傅景南看了两眼,这就是傅司令的孙子? 第54章 以后我飞黄腾达了,给你换个金镶玉的翅膀 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是团长,听说还从人贩子手里救了闺女一次,再加上前面帮苏梨捉小偷…… 方澜越看越喜欢。只可惜自家苏梨年龄小,又连带自己出身不好。 哎,可惜,不知以后会便宜哪家姑娘! 苏梨见她妈看傅景南的眼光有些奇怪,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话题一转: “您说我妈能破译密码,那敌人也未必不会想到。 万一消息走漏,他们暗中下手,绑架也好,暗杀也罢,出了事谁负责?” 现扬一时安静下来。 方澜心头一热,望着挡在身前的女儿,心里百感交集。 从小到大,这丫头都是只管杀不管埋的主儿,她和苏景和不知在后面给她擦了多少回屁股。 现在女儿却一马当先的护着她,她心里既感动又自豪。 知道女儿是为了自己好,但国家培养了她,现在需要她,她不能那么自私啊! 她望了眼众人热切的目光,轻轻拍了拍苏梨的手,目光温柔,声音却格外坚定。 “梨梨,咱方家虽不是钟鸣鼎实之家,但也是有家国情怀的人家。 抗战时你外公捐棉布、棉纱,是为了让前线的战士有衣穿,不冻死,不病死。 我二十三岁,大学毕业。那年你外公让我去法国深造,我没去。 不是我不想出国,而是那时候国家刚站起来,人才奇缺,我不愿走。 我没别的本事,只会做科研,现在我还能动动脑子,能为国家多出一份力。 我若是退缩,怎么对得起你外公,对得起国家?” 她转头看向邓明宪和刘明槐,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 “我同意去试一试……“ 刘明槐轻轻点头,一言不发。 邓明宪眼圈儿一热,站起身,郑重敬了一个军礼: “方老师,国家欠您一份道义。我以128师的名誉向您保证,一定保证您的安全。” 苏梨沉默片刻,终究没有再说话。 苏梨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夜色沉沉,院子里静得只听得见蟋蟀低鸣。 她脚步轻缓地路过刘媛媛的房间,透过木窗缝隙,看到屋里那盏小油灯还亮着。 灯光暖黄,映得窗纸都微微发红。她心中一动,脚步顿了顿。 果不其然,等她刚推开自己房门,那边的油灯“啪”地一声熄了。 苏梨笑了笑,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揶揄。 ——这小姑娘,分明是担心她没安全回来,一直等着。 “傲娇。” 苏梨低声说了一句,嘴角却带着一点暖意,心头一片柔软。 苏梨轻手轻脚回到屋里,点都没点灯,直接钻进被窝,闭上眼睛进了空间。 “哟,您老人家终于想起我了?” 耳边响起小七那奶里奶气却透着傲娇味儿的声音。 “是不是把我丢在一边,只顾着打野猪和吃红烧肉了?” 苏梨扑哧一笑:“我要真忘了你,你哪来的舒心日子?早变成牛马了。 知不知道,今天我一拳打死两头野猪,一只狍子,全大队的人都吃上了猪肉。” 苏梨心里高兴,小嘴叭叭不停。 “啧啧啧,这就骄傲上了?”小七撇撇嘴, “野猪哪有家猪好吃?你要是能弄来个小猪崽子,我保证能给你办出个养猪扬。” 说完嘿嘿一笑:“要不咱试试?后面还有一块空地,我正不知道如何安排。” “你让我好好想想。这年代个人买猪崽子,恐怕要去黑市。” 苏梨揉了揉太阳穴,坐到操作台前,“好了好了,说正事,我想蒸馒头,白面馒头,得配个磨面机,你给我造一个?” “早说嘛!”小七一听有活干,立刻眉开眼笑 “磨面机分两种,你是要电动的还是手摇的?” “电动。”苏梨直接打断,“空间能量供着呢,我要效率。” “行。”小七甩了个脑袋,“给你安排上,外加附送面粉搅拌和蒸馒头一体机,明早你来取馒头就行,软糯蓬松、麦香暄软。” 苏梨挑了挑眉,笑得一脸奸诈:“行啊你,现在都学会带广告词儿了。” “那是,小七我跟着你,也得进化不是?” 苏梨靠着空间果园那棵老苹果树坐了一会儿,望着果树上快要成熟的苹果,忽然觉得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轨了。 只要一步步走下去,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一世过得风生水起。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苏梨便迫不及待地钻进了空间。 一进来,她就看到操作台边摆着簇新的电动磨面机、馒头机,旁边还冒着热气的蒸笼里,整整齐齐码着两笼馒头。 一笼黑黢黢的,一笼则是掺着玉米面的黄馒头。 苏梨走近一看,皱了皱眉:“小七,我让你做白馒头,你给我整这些?咋跟煤球和窝窝头似的?” 小七从空间角落飘了出来,撇嘴道:“你懂啥?你现在在农村,天天吃白馒头,怕是第二天就有人举报你! 我这是为你好,做了点黑面和玉米面的,看着土点,但不扎眼。” 苏梨一愣,随即眼圈微微发热。 “小七,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操心这些了?” “你是我宿主啊,”小七背着手,哼哼唧唧地说,“你要是被人盯上了,我这空间就得断电,谁愿意回系统库吃灰?” 苏梨噗嗤一笑,鼻子却有点酸。 “小七,你是真贴心。你放心,以后我飞黄腾达了,给你换个金镶玉的翅膀!” “你可得说话算数!”小七眉毛一挑,傲娇无比 苏梨摸了摸那一屉热气腾腾的黄馒头,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暖意。 各吃了两个,馒头虽不好看,但甜香暄软。 小七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撇了撇嘴: “真是个大肚汉,以后也不知谁会那么倒霉娶了你,要是没点家底,还不得饿死呢!” 苏梨调皮地眨眨眼睛,斜了他一眼:“这不是有你吗?” 小七:“……” 第55章 怎么没按昨晚说的剧本走呢? 烟雾缭绕中,他的脸黑的像锅底,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今天一大早,他就听说了苏梨搬出知青院,住进了吴家顺的老宅子。 那老房子挨着牛棚不过几步远,这不是明摆着给她接近牛棚、接近方澜的机会嘛! 李广宽牙齿一咬,烟锅子差点磕裂。 自己本想等苏梨被知青院孤立,他再趁机出手,到时候苏梨感恩戴德,钱和票双手奉上。 等钱和票到手,再怎么处置苏梨,还不是他说了算? 苏梨再怎么能蹦跶,也不过是两个没有靠山的母女。 可现在倒好,计划全泡汤了。 吴家顺,又是这个吴家顺! 李广宽眼神一沉,心里一股火直往上窜。 八年前,大队改选干部,村里的一些年轻人曾经拥护刚退伍的吴家顺上台,差点把自己踢下大队书记的宝座。 八年过去了,吴家顺这条龙被自己治的服服帖帖,趴在地上成了泥鳅。 咋的,来了个苏梨,他还想翻身不成?还想着给苏梨撑腰? 想到这里,李广宽的脸色暗了暗,他冷哼一声,用脚磕了磕长长的烟袋锅子,准备去地里转一转。 这时,门外有人喊了一声“李书记!” 李广宽抬头,就见县地质勘探队那位王三金技术员笑眯眯走了过来。 一根过滤嘴香烟递到面前:“李书记,来支烟,您辛苦了。” 李广宽接过烟,眯眼打量了他一眼。 这人来村里一个多月了,正事没干,整天山里山下的转悠,说是找矿。 可这山里,祖祖辈辈不知进了多少次,从没听说过有什么矿产,除了石头就是石头。 不干正事,倒挺会套近乎! “李书记,”王三金向李广宽笑了笑,“我在深山里找了些石头标本。挺沉的,改天麻烦您找两个人帮我从山上运下来。 我一个人实在弄不来。这些标本,要拿回所里研究呢。” 李广宽抽了口烟,沉吟了一下,又想了想这小子来的第一天便送他家去的两瓶酒,点了点头: “行,什么时候需要人,你说一声。我给你挑几个力气大的青年后生。“ “那太感谢李书记了。“王三金立马笑得点头哈腰。 “当当当当当——” 大队上工的铃声在村口响起,队里的社员三三两两从各家各屋里走出来。 男人们戴着草帽,挑着水桶,妇女们扎紧头巾,提着水壶。 孩子们则蹦蹦跳跳地跟在大人身后,朝村头那棵大槐树下集合。 苏梨和刘媛媛也走出老屋,跟着众人来到了大槐树下。 刚一露面,就有好几个社员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哟,苏知青早啊!” “昨天沾你的光,吃了今年的第一顿猪肉,那肉香的嘞,我家老头子还额外喝了二两烧酒。美的半夜都没睡着……” “苏知青,这几天天热,你多喝水啊!” 甚至有嘴馋调皮的孩子单独凑上来:“苏姐姐,你什么时候再上山打野猪啊?” 惹得周围的人一阵哄笑。 苏梨笑着一一回应,语气温和,笑容甜美,让人见了顿生好感。 钱小雨看着和众人说话的苏梨,撇了撇嘴。 贱人就是贱人,和一帮生产队的泥腿子,有什么好说的? 李广宽背着手,叼着旱烟袋,大摇大摆的走上前,清了清嗓子,开始安排今天的劳动任务。 “今天照旧,知青队还是去玉米田浇水。上午要赶完东头那片,一人一垄,不许偷懒。” 知青们一听,齐刷刷叹了口气。 天气炎热,太阳毒的像是要把人都要晒成干儿。 玉米已经一人多高,浇玉米就像在蒸笼里干活。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老天爷怎么就不下扬雨呢?” 知青群里不知谁嘟囔了一句。 于婷抬头看了看天,一丝云彩也没有。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昨天没有听老知青的劝,没戴头巾。 太阳的毒晒和玉米叶的剐蹭,一天下来,她的脸火辣辣得疼。 今天她很听劝地包上了头巾。 自己还没有见到景南哥,可不能先把脸给毁了。 他看了看队长李冬青,也不知他能不能说动李书记给放一天假? 无论如何,他也要去见一见傅景南。 也不知徐云这个继母有没有给景南哥写信,最好景南哥能答应娶她,这样她就不用在这山窝窝里遭罪了。 昨天才第一天下地,她的脚上便磨出了血泡,肩膀上磨去了皮,全身像散了架一样,哪哪儿都疼。 苏梨到保管员王秋兰那儿领了一担水桶。 王秋兰还好心的提醒了句:“丫头,咱力气大,但也要悠着点,可不能年纪轻轻,不管不顾落下病根。” 苏梨连忙笑着答应。 她看了看进村的那条山路,按昨晚的约定,应该快来了吧。 正想着,便看见远处一辆汽车飞奔而来,车后带起的尘土飞扬。 “车来了,车来了!又是一辆军车。” “上次那辆是来送苏知青的,这次又是来送谁的?” “咱这穷山窝,平时三年不来辆车,这回三天来了两辆,都扎堆儿来。” 社员们七嘴八舌,神情兴奋不已。 众人正说着话,军车停在了大队部门前,车上跳下来两个战士,不知和李广宽说了什么。 众人便看见李广宽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领着两人到了吴家顺面前。 对两人说:“同志,这就是我们大队的社员吴家顺,昨天下午他确实没有上工……” 一个战士脸色严肃地行了个军礼: “吴同志,我们有些事情需要你协同调查,请你配合。” 吴家顺愣了愣,有些意外。 “好,我跟你们走。” 他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儿,没有发现吴毅,却看到正在发愣的苏梨。 “苏知青,请你照顾一下吴毅。” 苏梨连忙点头:“吴叔,你放心。” 在两个战士陪同下,吴家顺跛着脚钻到了汽车里。 汽车发动,又向着牛棚的方向驶去。 社员们放下手里的工具,纷纷涌向牛棚。 不一会儿,一个面容清瘦,身上有一丝书卷气的中年女人,在傅景南的陪同下走了出来,钻进了汽车。 现扬一片安静。 汽车驶离时,坐在吉普车副驾的傅景南看了看站在人群中的苏梨,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汽车甩下一路尘埃,疾驰而去。 苏梨愣了,这怎么回事儿? 怎么没有按昨晚说的剧本儿走呢? 吴家顺又是咋回事儿? 她反复琢磨,还是理不出个头绪。 而汽车离开后,整个红星大队炸了。 第56章 别看她平时喜欢八卦,可八卦到自家妈身上 “啥事儿?大事!几年前南山大队的二狗子偷了邻居家两只鸡,也只是公社派出所的同志上门教育了一番。 这次可是部队把人带走的,事儿大了。” “你说吴家这小子怎么和牛棚的人搭络上的? 这些下放的人,哪有个好的?听说那是个臭老九,还是大资本家的女儿。“ “你咋知道是资本家的闺女?“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一次和书记老婆一起拔草,她无意中说起的。” 苏梨眯了眯眼。 “你别说,这吴瘸子的眼睛还挺毒……这女人虽是下放的,但长得漂亮,咱全村儿也找不出一个来。 就是年龄大了点儿,比吴瘸子得大了十多岁吧,只不过灯一吹……啧啧啧……比咱大队的王寡妇……“ 苏梨的脸黑了,这群荤素不忌的妇女,怎么什么话也敢咧咧? 别看她平时喜欢八卦,可八卦到自家妈妈身上,她怎么能忍受? 她瞪了眼旁边那个正在造谣编故事的妇女,一句话喷了过去:“大婶儿,伟人教导我们——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倒是说说,你调查了吗? 你是亲眼看见的?还是趴人窗台听墙根的? 你捕风捉影,乱编乱造,这不是破坏社会主义内部团结吗!” 两顶大帽子砸过去,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妇女,脸立刻白了。 这年头儿,戴上破坏团结的帽子可是会批斗的嘞。 “这闺女……我就是瞎说……瞎说的。”说完忙转身灰溜溜的一溜烟儿的跑了。 其他的人面面相觑,这苏知青咋的了?吃枪药了? 可这不关你什么事儿啊!不就是几句闲话嘛!怎么就扯上破坏内部团结了? 这城里来的知识分子就是不一般,张嘴就会给人扣帽子。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也纷纷散了。 再待下去说不定苏知青还会扣过来什么大帽子。 站在苏梨身后的于婷则是完全呆住了,社员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刚才她看见了谁? 傅景南。 坐在车里的傅景南对她点了点头,似乎还对她笑了笑。 穿军装的傅景南真帅啊!穿着四个口袋的军装,风纪扣系的严严实实的,比前些日子在京都大院前见到时更…… 于婷的心跳的厉害,指尖无意识得攥紧衣角。 她盯着吉普车远去的方向,车轱辘带起的尘土早已飘散落尽。 “于婷,你怎么了?”旁边的钱小雨用手戳了戳她,“发什么呆呢?” “啊?”于婷猛地回神,手心里全是汗。 “走啦!”钱小雨拽她胳膊,“今上午的活儿还没干完呢!” 于婷被钱小雨拉着往地里走去,却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这几天,不,明天! 她一定想办法去部队见见他,和他说说话。 苏梨正准备下地,吴毅煞白着脸,急吼吼的跑了过来: “苏姐姐,我爹被抓走了?,他们都说我爹是特务……” 一边说一边小声哭了起来。 苏梨:“……” 这怎么还越传越邪乎了? “胡说,”苏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爹只是被部队叫去调查,等问清楚了就回来了。” “真的吗?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苏吴毅止住了哭声,眼睛热切的看着她。 苏梨:“……” 她帮吴毅擦了擦眼泪:“你放心,你爹很快就会回来,回来前,你就跟着苏姐姐我吧。” 吴毅:“……” 这不等于什么也没说吗? 大队部办公室 李广宽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嘴里一直不停的抽着烟。 王三金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面露疑惑: “李书记,吴家顺犯了什么事儿?咋还被部队带走了?” 李广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小子挺有能耐,才来几天,都能叫得出队里社员的名字。 王三金朝李广宽笑了笑,把手里的半包“红塔山”推了过去:“我这不是经常在山上转悠,有时碰巧遇见他嘛!” “你经常见他上山?”李广宽声音有些急切,立马坐直了身体。 “有时能遇见,昨天下午我在山上,隔老远还看见……挺像他,你知道他走路……” 李广宽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坐回了椅子上。 怪不得解放军同志问他,吴家顺昨天下午有没有上工,干了啥。 这小子说不定真摊上大事儿了。 难道真的和社员说的是特务? 这几年自己把他压制的厉害,他一声不吭,逆来顺受的都挺了过去。 难道真的是为了潜伏下来,获取情报? 可这山旮旯有什么贵重东西可让境外反动势力觊觎。除非是北边的部队…… 但不管怎样,被部队不明不白带走,即使回来政治背景也会不清不白,以后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 李广宽思绪翻了又翻,最后彻底地放下心来。 “李书记,牛棚的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儿?”王三金小心翼翼地问。 “听部队同志说,也是要回去协助调查什么事情……” 说起方澜,他便有忍不住的恶意。 这女人当年仗着有文化,家世好,抢了堂妹的丈夫。 可那又怎么样,时代变了,出身不好反而成了硬伤。 听说还是大学教授,研究什么高端技术。 出了事,还不是被妹夫赶出了家。要不然堂妹也不会那么快就嫁给他。 现在堂妹用手段把她赶到自己大队,不给她点苦头尝尝,怎么对的起堂妹的交代。 可被部队的车带走,他还真不知怎么回事儿。 他又想起苏梨,那个在他眼里特别不安分,野蛮任性但又怀揣巨款的丫头,现在你妈被部队的人带走,看你还怎么蹦跶。 以后不依靠我,还能仰仗谁? 李广宽眼角挑了挑,长舒一口气,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好像看到苏梨像哈巴狗一样朝他走来,求他庇护。 一大早积攒的怒气也一扫而空,脸色缓和,隐隐的还带着点笑意。 王三金看他也答不出什么,目光闪了闪,随后便告辞出来。 他站在大队部前,抬头望了眼东边黑沉沉的大山,又看了看自己的右脚,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第57章 那间屋子是给妈妈准备的,谁都别想 耳边全是社员、知青对吴家顺、方澜被带走的猜测。 不到半天时间,关于方澜是特务,吴家顺是内线的谣言已经传的满村都是。 苏梨一边挑水一边摇头,心里对“谣言害死人”这句话又有了清醒的认知。 如果不是她知道事情内幕,看到人们如此兴奋,说的一板一眼的,她恐怕已经相信了。 吴毅垮着脸跟在苏梨身边,一言不发。 脸都快埋进地里,像一只无助的小狗,接受着周围异样的目光,惹人心疼。 钱小雨挑着水桶一晃一晃的走了过来,桶里本就不多的水随着她的晃动又洒出了不少。 有社员从她身边经过,撇了撇嘴。 这小女娃就不是个好的,偷奸耍滑,故意把水洒在路上,除了一张嘴会告状,还会干什么? 钱小雨和刘媛媛走了个对头,看了眼刘媛媛汗湿的衣服,轻轻哼了一声。 一根筋!只知道干活,活该你累死。 刘媛媛挑着水走在不远处,这姑娘也是个坚韧的,任是肩膀疼的厉害,也愣是一声没吭。 她看了眼苏梨,眼底多了几分沉思。 这两天总是看见苏梨把炖的鱼、肉端走,她不是没猜过苏梨和牛棚那边的关系。 但苏梨不说,她也不问。 谁还没有几件不能说的事儿呢! 上午收工后,两人领着吴毅回了家。 刘媛媛添了把火,锅盖一掀开,一股扑鼻的香味立刻钻了出来。 ——是刘媛媛昨晚卤的猪下货,肥肠、肝肺、猪耳朵、猪头,红亮油润的躺在锅里,香味儿四溢。 “哎,我天,这味儿太绝了!” 门还没关好,一个身影就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是李子扬。 “我就知道那么一堆下货,你们肯定吃不完,我寻着味儿就来了。” 李子扬一边大呼小叫,一边凑近锅边深深吸了一口,眼睛都冒着绿光。 苏梨有些嫌弃,这人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说来就来。 她挑了挑眉,眼睛斜了他一眼:“昨晚你们知青院儿不是才吃了肉?怎么还馋?” 李子扬立刻无奈的摆了摆手:“别提了,昨儿那也叫吃肉?一人几筷子,肉马上没了。 就那钱小雨,嘴里喊着‘咱们要均分’,可下筷子比谁都快。 我看的清清楚楚,她碗里的肉塞的像小山似的。” 刘媛媛嘴角抽了抽,就那丫头,在京都家里时,就经常抢她弟弟好吃的被她妈收拾,在这艰苦的地方,可想而知。 李子扬继续添油加醋:“关键她还装,一边吃一边说不爱吃肥的,结果肥肉被她吃的一块不剩。 我就没见过这样做作的女人。” 苏梨撇了撇嘴,这年头儿,老百姓肚子里都没有油水,都喜欢吃刺啦冒油的肥肉。 食品站卖肉的摊子上,肥肉都比瘦肉贵两分钱。 说自己不喜欢吃肥肉,谁信? 李子扬转头对刘媛媛说: “姐妹儿,你搬出来是享福了,在知青点儿可有你的苦头吃,那窝窝头硬的嘞……” 随后长叹一声:“如果我是女的,我也想搬过来……” 刘媛媛点了点头,眉眼弯弯的,清冷的面容难得有了几丝烟火气。 跟着苏梨,自己确实沾光了。 这丫头看着小,但本事大的很,又是不肯吃亏的性子,以后自己就跟着丫头混了。 李子扬打量了下几间屋子,朝苏梨眨眨眼睛: “苏梨,你还空着一间屋,要不我搬过来?” 苏梨拿出一个大海碗,给他装了满满一碗肉,正准备递给他。 听完他的话,猛地抬头,把碗“啪”一下放在了灶台上。 “滚犊子!还想搬来和姑奶奶住?你别想吃我的肉……” 那声音奶凶奶凶的,像一只护食的小狗崽子。 “姑奶奶,逗你玩儿呢……可别耽误了我吃肉。” 李子扬心里着急,立刻跑过去,一下子就把碗抱在了怀里。 肉啊,这可是满满一大碗肉,够自己吃两顿的了,都怪自己嘴欠。 可别惹恼了这两位,以后打打牙祭全指着她们呢。 苏梨看到他护食的样样子,心里直哼哼。 空着的那间屋子是给妈妈准备的,谁都别想! 现在妈妈不能搬来住,以后谁说的准。 李子扬看着苏梨没和他计较,嘿嘿一笑: “告诉你们个好消息。” “啥消息?” 苏梨接过话头,刘媛媛也把头伸了过来。 “明儿咱知青放假一天,李冬青去给咱们争取的,说是新知青刚刚到,需要置办点生活用品。” “这倒是个好消息。”苏梨眼睛一亮。 苏吴毅正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眼巴巴看着李子扬。 李子扬瞧见,笑着把碗递过去:“来,吃一口,哥哥请客。” 吴毅紧紧盯着李子扬:“我……我爹不是特务。” 李子扬一怔,又看了眼苏梨,立刻明白了。 他伸手摸了摸吴毅的头:“你爹不会有事儿的。我们都相信他。” 吴毅的眼圈儿红了,这几个哥哥姐姐都相信他。 可为什么一起长大的伙伴儿不相信他?队里的社员也不相信他呢? 屋里一时沉默。 苏梨走过来拍了拍吴毅的肩膀:“等你爹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李子扬临走时拍下了五毛钱放在桌子上,嘴里叫嚷着: “爷不差钱,我不占你便宜啊!公平交易,以后有好吃的别忘了我……” 小嘴一边叭叭叭,一边端着碗走了。 苏梨:“……” 这家伙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刘媛媛切了一块猪耳朵塞进了吴毅的嘴里: “不管碰到啥事儿,也要先吃饱。” 转身又将锅里的卤货仔细翻了翻,把肥肠、猪肺、猪头肉、猪肝分门别类挑出来,装了满满一大盆,递给苏梨,并向牛棚的方向示意一眼。 苏梨挑了挑眉:这姑娘心思细腻,胆气正,明知道自己和牛棚的关系,也不声张。 本姑娘是越来越喜欢了! 她接过盆子,出了院门。 看四下无人,又从空间里拿出几个黑面馒头裹在包袱里,几分钟便来到了牛棚。 第58章 你当我三岁小孩子,骗鬼呢? 由于刚下地干完农活,脸上疲惫不堪。头发不知多长时间没理了,乱糟糟的。 苏梨不禁暗暗叹了口气,有些人真的只适合站在讲台和实验室。 当年怀揣报效祖国的梦想,如今受到冷遇,不知道心里后没后悔。 一看到苏梨手里的搪瓷盆,沈谦的眼睛一亮,嘴角瞬间咧到耳根: “哎哟,梨丫头,伯父正等着你呢!” 苏梨挑眉一笑:“万一我没来,你不就空欢喜一扬了?” “可不,那我这心,早就凉透成冰棍啦!” 沈谦乐呵呵地站起来,满脸褶子都挤在一块。 这边陈芳已经走出牛棚,接过苏梨手里的盆子,一掀开盖子,扑鼻的香味扑面而来。 打开包袱,“这馒头……这么多?还分黑的黄的?” 陈芳一时有些不敢接。 苏梨笑着解释:“我找人蒸的黑面和玉米面馒头,白面的太显眼了,怕惹麻烦。” 陈芳眼圈一红,鼻尖发酸。 方澜的这个女儿,不声不响地做了这么多事,既有分寸,又有情义。 可自己手里一张票、一分钱都没有,怎么都觉得这馒头吃得心里沉甸甸的。 苏梨看出了她的窘境,语气轻快地安慰: “陈伯母,您知道我和我妈的情况。我来之前,让我爸凑了不少粮票,您放心吃。 等吃完了我再想办法。” 她顿了顿,又笑道:“您要是过意不去,还是那句话,就多照顾点我妈,比什么都强。” 一句话,说得陈芳眼泪啪嗒一下就落了下来。 “这丫头……”她喃喃叹息,“伯母就不和你客气了,记你一份情。” 方澜也不容易,遇到个心狠的,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就离了婚。 不过,有这个丫头在旁边,虽然在生产队里不能明着相认,但能偷偷的看一眼,也是个有福气的。 况且,这丫头也是个有本事的。 沈谦也有些动容,他咳了一声,摸了摸脸:“ 梨丫头,你的这份好,伯父记下了。将来哪天真要能回去,我——” “谁还敢指望能回去啊。”陈芳打断了他,语气有些哀伤, “我都做好了一辈子扎根在这里的准备了。只是……放不下你阿娇姐。” 她低头抹了把眼睛,“来了这一年多,干最脏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每天都像生活在放大镜下…… 人格、身份,全都被人践踏在脚底下。要不是你沈伯伯撑着,我可能早就撑不下来了。” 苏梨听着这些话,心里一阵发酸。 她不知道若是自己不来,妈妈会不会也会撑不下来? 那时候没有人撑腰的妈妈到底会怎样? 苏梨的心里一阵阵发紧。 “伯母,您放心,会有那一天的。 虽然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国家要发展,民族要振兴,都离不开人才。 像沈伯父这样有本事的人,迟早会回去的。” “这话说得好。” 刘明槐端着一个豁了口的茶杯从屋里走出来,表情严肃,但语气明显缓和了几分。 这丫头不简单啊,头脑清晰,思想觉悟也高。 他看了眼沈谦,语重心长地说: “老沈啊,人都有走弯路的时候,国家也是。 现在是上面有那么一小撮人在胡来,但组织不会一直让他们乱搞的,咱们耐心等着便是。” 这番话,说得沉稳有力,听了让人心里一宽。 “听了你的话,我心里敞亮多了。虽然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但我心里从来没后悔过……” 说到这里,沈谦忽然话锋一转,盯着苏梨手里的搪瓷盆,嘴角抿了抿, “这红烧肉,闻着就香!要是再来点儿小酒,啧啧……” 苏梨:“……” 你这要求还挺高。 “你怎么知道昨晚老邓给我拿了瓶好酒?” “真的有?”沈谦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我就是随口一说!” 刘明槐都被他气笑了:“你啊,还真是有口福!” 陈芳笑着白了沈谦一眼,转身进屋去准备切肉。 沈谦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他的肉啊,香得他都迷糊了…… “丫头,跟我来。”刘明槐忽然开口,语气压的很低,但却沉稳有力。 苏梨一愣,下意识看了他一眼,这怎么像有大事发生的样子? 她压下心底疑惑,默默的跟他进了屋。 刘明槐转身关上屋门。 苏梨:这刘伯伯不是要杀人灭口吧?怎么有种小红帽碰到大灰狼的感觉? “听说吴家顺的儿子吴毅在你那儿?”刘明槐问的有些急切。 苏梨没有说话,只是斜着眼看着他,脸上明晃晃写着,你怎么这么八卦? 刘明槐嘴角抽了抽,嘱咐道:“你多照顾点,那孩子……也可怜。” 苏梨挑了挑眉:“认识?” 刘明槐:“……”??? 这孩子怎么这么多问题。 苏梨眨眨眼睛:“刘伯伯,您这算不算泄露组织机密?” 刘明槐被苏梨气笑了:“那孩子从小没了娘,你说可怜不可怜?” 苏梨嗤一声笑了,天下没娘的孩子多了,怎么没见你多关心? 你当我三岁小孩子,骗鬼呢? “您放心吧,在我那儿好着呢!不聊了,我还要赶回去吃饭呢!” 说完,摆摆手,头也不回,打开门,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刘明槐:“……” 晚上,等吴毅睡稳了,苏梨才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屋子。 插好门栓,躺在炕上,却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她脑海里满是白天那些事。 ——吴家顺 这人不简单。 一开始她还以为他是个老实巴交的瘸腿农民。 可今天军车一来,他那句“请你照顾一下吴毅”,语气沉稳从容,没有一点慌乱的模样。 而且他还当过兵。 再联想到刘明槐让他照顾好吴毅……,两人之间显然有点不为人知的关系。 但什么关系呢? 苏梨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点头绪,但又好像完全糊涂着。 但可以肯定的是,吴家顺被带走和特务事件有关。 她又想到了昨天上山时遇到的技术员王三金,和他脚底上的高岭土,还有他回头一瞥时的惊慌。 苏梨思考再三,翻身坐起,一头扎进了空间。 第59章 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盘里的包子吃了个精光 “啥事,小祖宗?昨天不是才来过吗?又想我了?” 苏梨嘴角抽了抽,看着这家伙得意洋洋的模样,心里直呼这“中二”系统又上线了。 “有个事儿……”苏梨压低声音,“你系统资料库里能不能查到这片山上哪块区域有高岭土?” 小七眼睛一亮:“你发现了什么?” “少废话,能不能查?” “老家的大资料库现在还连不上。但我这儿有旧版本的区域地质档案,我去翻翻。” 话音未落,小七已经转身,踏上滑翔板,风一般冲进了机械仓。 苏梨摇摇头,叹了口气,自顾自往仓库走去。 好家伙,这小七是把空间仓库当玩具了? 那口新做的石磨居然被装上了电动转轴,自动磨面。 旁边,是整整齐齐堆放的各种面粉,白面、玉米面、全麦面、黄豆面……10斤装、20斤装、50斤装分类码的井井有条,简直像国营粮库。 …… “找到了,找到了!从这里进山,大约两个小时就能到。” 小七拿着一张纸急冲冲的飞了过来 苏梨接过那张图,距离上次打野猪的地方有些近,再向北穿过一个山谷就是。 “谢谢了,小七!”她嘿嘿一笑,拍了拍小七的肩膀,“另外,给我做个防身装备,要威力大,方便携带的那种。” 小七一听,立马正经起来:“遇到什么事了?”身板儿挺直,那电子音都变得严肃起来。 “现在没事,是要预备着。怕真的要用的时候来不及。”苏梨说完,嗖一下闪出空间。 小七挺了挺胸脯:“那我给你做个多功能的……” 第二天,苏梨一大早便起了床,约刘媛媛一起去公社。 刘媛媛向她摆了摆手:“临下乡时,我爸就给了我十块钱,这是我全部家当。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好,能跟着你吃上饭,其它的主打一个节约,你自己去吧,我在家和吴毅作伴。” 苏梨:“……”这怎么像养了一个小媳妇的既视感? 姐是女的,女的!别一副小媳妇赖上我的样子。 苏梨想了想,凑近一步:“姐妹儿,你厨艺那么好!要不咱们以后合作?咱也开个悦宾楼?” 刘媛媛眼神亮了亮,随后脸色黯淡下去:“别逗我开心了,连饭都吃不饱,还月宾楼。” 说罢转过身,一甩手,进了屋子,。 惹得苏梨在身后哈哈大笑:“别不信,总有一天咱们开个悦宾楼。” 一个小时后,她来到公社驻地。 公社坐落在山下的平原上,虽是平原,但也并不繁华。 泥巴土路,路两边低矮的房屋。很多还是草坯房,只有几座青砖砌的瓦房混杂在其中。 苏梨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想到公社饭店吃点早餐。一路打听着来到公社饭店。 三间旧瓦房,在路两边的房子里算是已经比较好的了。屋檐上方挂着“国营食堂”四个大字。 里面吵吵嚷嚷的,听着格外热闹。 苏梨推开门,呵,全部都是老熟人——红星大队知青院儿的知青几乎全部都在了。 看到苏梨推门进来,屋子里瞬间安静。 这家伙来干嘛,给人添堵的吗? 苏梨挑了挑眉,我是老虎吗?瞬间都不说话了? “苏梨,这儿——这儿——” 苏梨转头一看,靠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李子扬面前摆着两个大包子,吃的正一脸满足。 苏梨嘿嘿一笑,但还是乐颠颠的走了过去:“啥馅儿的?好吃不?” 李子扬一口包子含在嘴里,说话含混不清:“刚出锅的,一角钱一个,外带二两粮票。猪肉大葱馅儿的,馅儿料十足。若是白面的,就更好了……” 这年头你还想吃纯白面?哪个不是掺上高粱面或者玉米面,就这样的包子拿到村里去,保证孩子们得吃哭。 其他的知青看到苏梨走向李子扬,全都选择漠视。 这苏梨虽是知青,但和他们不是一条心。况且已经搬出去,也就不是他们知青院儿的人了。 苏梨三两步走到窗口,朝着橱窗里的胖服务员儿喊道:“师傅,五个肉包子。” 胖师傅点点头:“五毛钱外加一斤粮票。我用油纸给你包起来不?” “谢谢,不用。“ 胖师傅拿出一个盘子,装上了五个大包子。苏梨不声不响地端着盘子坐下,抓起包子一口咬下去,吃的快准狠,却一点儿也不粗鲁。 李子扬眼睁睁看着她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盘子里的包子吃了个精光。 众人:“……” 李子扬: 这丫头的力气纯是用饭量堆起来的。这丫头今年十七了吧?以后什么样家底的人家才敢娶她?愁人…… 众知青:亏得苏梨搬出去了,这要是一锅吃饭,别人得补贴她多少粮食?想想都觉得亏得慌,也就是刘媛媛那个傻的。 胖师傅:看不出这姑娘是个能吃的,一斤包子二两干面粉,蒸出来就是三两多一个,一连吃了五个,一斤半还多,这姑娘是几天没吃饭了? 胖师傅没管住嘴,还好心的问了句:“闺女,吃饱了没?没吃饱还有。” 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这是谁家闺女啊!这谁家能养得起? 哎哟,真替这丫头的爹娘发愁。 苏梨吧嗒了下嘴,摸了摸肚子,眼睛笑眯眯的:“饱了,师傅您手艺真好。再给我包十个,我要带走。” 那声音清清脆脆的,听着就让人高兴。 胖师傅高兴的眉开眼笑,没有一个厨师得到客人夸赞而不高兴的了。 这可是自己祖传的手艺,凌晨三点就来到食堂醒面、发面、和馅儿,都不让其他人近身。 就怕别人学成半吊子,砸了自己的招牌。 胖师傅乐颠颠地包好了包子,门外传来一声吆喝:“刘胖子,快出来……” 第60章 原来是受害者家属 胖师傅连忙走出去,撸了撸袖子: “陈三,告诉你多少次了,让你用小口袋,你非用大麻袋,想累死你哥我是不是?” “嘿嘿,这不是仓库里没有小口袋了,怕你急用,就给你送来了。” 名叫陈三的男人嘿嘿一笑。 两人合力抬起一麻袋粮食,步子踉踉跄跄,脸憋得通红,汗珠从脖子流到了后背。 苏梨看着直碍眼。 想了想,把包子往桌上一放。 既然碰到了,就帮一把吧。 “叔,来,我帮你。” 她二话不说,走出门外,挽了挽袖子,露出两根细小的胳膊。 “闺女,不用你帮忙。” 胖师傅连忙阻止,心里正想着这小姑娘心里真没数儿。 这么重的麻袋是你能搬动的吗? 做好事也得分扬合不是?可别添乱了!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小姑娘一个箭步上前,抡起一个麻袋,嗖一下扛在了肩上,就跟玩儿似的。 然后咚咚咚走向后厨,步子一点没乱。 “叔,卸哪儿?” 胖师傅反应过来,赶紧一边跑一边领路,那表情别提多精彩了。 刚才心里还看不起人,现在就被这丫头啪啪打脸。 在扬的人都惊了,虽然知道苏梨的力气大,但除了一两个知青看见苏梨扛着一头野猪回生产队外,其他的知青还真没看见。 现在看见了苏梨的真正实力,心里别提多震撼了。 有几个知青转头看向正在吃包子的钱小雨。 那天,苏梨把钱知青的脑袋摁在水缸里,着实手下留情了。 就这实力,若是一生气甩在墙上,大概连小命儿都不保。 以后见到苏知青,还是绕远吧,这家伙实在惹不起。 钱小雨看着正在搬粮食的苏梨,撇了撇嘴。 力气大管什么用?女人又不是只靠力气吃饭。 她看了看身边的于婷,眉眼笑了笑。 就这样,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苏梨扛着大麻袋,胖师傅紧紧跟在后面。 一趟,两趟,三趟……搬了整整五趟。 众人…… 胖师傅突然明白了小姑娘为什么那么能吃了,人家有吃饭的本钱啊! 就这身力气,满工分儿杠杠的,走到哪儿也饿不着。 哎哟喂,今天可真是见了世面了。 世界上真有这么大力气的人,而且还是个小姑娘。 李子扬跑到苏梨身边,前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圈: “苏梨,我还担心你以后嫁不出去。现在放心了,即使没人娶也能自食其力。” 苏梨白了他一眼,这家伙说什么嫁不嫁的,姐有良田百亩,物资堆成山。 我用得着嫁人吗? 即使嫁人姐也自带丰厚嫁妆。 呸呸呸,想什么嫁人不嫁人的。 姐还小,姐还是个小姑娘。 在胖师傅兴奋又欣赏的目光中,苏梨告辞离开。 “苏梨,一起?”李子扬厚着脸皮凑上来。 他今天是来邮局取包裹的,包裹有些大,正发愁怎么拿回去。 这不是现成的劳动力吗? 这小子一点也没有榨取女同志劳动力的自觉。 “你去哪儿?” 苏梨斜眼问他。 “邮局。”李子扬高兴地回答。 “不同路。”苏梨回答的又快又干脆。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刚才那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好几圈,她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 想白使唤她的力气?门儿都没有。 李子扬:“……” 想不到这丫头还是个奸的。 苏梨说完,头也不回地向供销社走去。 心里琢磨着买两罐奶粉给方澜补补身子。 踏过供销社高高的门槛,里面情景一览无余。 一排老式的木质柜台,后头是高高低低的货架,上面摆着些生活必需的物品,牙膏、火柴、洗衣粉、肥皂等。 屋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顾客,几个知青正在挑选生活用品,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正在挑选刚到的的确良布料。 柜台后两个女服务员,正凑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见苏梨走到柜台前,连头都没抬。 苏梨皱了皱眉,心里默默感叹: 怪不得这个年代的“三大员”让人羡慕不已,手握紧俏物资不说,就连这服务态度也主打一个“爱买不买。” 苏梨走上前,轻声喊了句:“同志,有奶粉吗?” 正在聊天的短头发姑娘头都没抬:“没有。” 语气冰冷,像欠她钱似的。 苏梨皱了皱眉:“那麦乳精呢?” 这年代奶粉是稀缺货,但麦乳精总该有吧? 短头发小姑娘终于抬起头,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 “没有就没有,你以为这是大上海?买啥有啥。” 苏梨被她的话激出几分火气: “没有就没有,你怎么说话的?” 短头发小姑娘腾一下站了起来:“你是知青吧?别以为你是大城市来的就高人一等。 我们这红旗公社,不是你们知青能蹦跶的地方。” 那声音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苏梨:呵呵,这合着是对知青有意见? 姐大老远从京都跑来,可不是看你脸色的。 她眨了眨眼,双手叉腰,那表情要多严肃有多严肃: “红旗公社也是祖国的一部分,哪怕穷点,也不该没人情味。 伟人教导我们‘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要找你们主任反馈,你这态度是想给红旗公社丢脸?” “你敢威胁我?” 短头发姑娘气的要跳脚。 “不是威胁,是提醒你别丢了咱红旗公社的风骨。”苏梨微笑,“要不是你在柜台后面,我真以为你是街上的泼妇。” “说得对,供销社的服务是越来越回去了。” 那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轻声道。 正当短头发姑娘气的快炸了时,和她聊天的中年妇女赶紧拉住她:小陈,闭嘴。” 然后,陪着笑脸走上前:“知青同志,别和她一般见识。“ 又用仅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他姐姐和他们生产队的知青谈恋爱,那知青回城了,连个信儿也没有。 她心里有点别扭!” 苏梨:行吧,原来是“受害者家属 “。 “小同志,奶粉和麦乳精实在紧俏。咱这小地方进不来货,即使是县里也不是每天都有的…… 如果你有熟人,可以到部队的服务站去买。” “部队服务站?”苏梨疑惑的问。 “对,他们那里补给不断。离这儿只有二十多里路,每天早上、中午各有一班车路过。” 苏梨:怪不得傅景南上次说,买什么东西可以找他。 这是算准了有些东西她买不到吗? 苏梨谢了中年妇女,买了一包火柴,两块肥皂便走了出去。 一出门,便看到于婷和钱小雨站在门外。 苏梨扬了扬嘴角。好嘛,老熟人又聚齐了。 第61章 她哥,不是傅景南那个面瘫脸吗? 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辫梢系着两个粉红色蝴蝶结。 站在路边,宛如一朵初出绽放的莲花,惹得几个路过的行人纷纷回头。 苏梨:这姑娘花枝招展的,准备去会情郎? 果不其然,下一秒,于婷低声同钱小雨说: “小雨,我不跟你一起逛了,我要去军区找我哥……” 于婷脸上微微发红,嘴角忍不住带了点笑意。 一想到待会儿能见着傅景南,心里忍不住一阵阵悸动。 “我知道,我知道!”钱小雨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笑道: “反正我也没啥要买的,就陪你去呗。我还没见过军营什么样子呢!” 于婷嘴角抽了抽,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 “小雨,不是不让你陪……我也是第一次去军区,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她不耐烦地抽出手,心里暗骂: 这丫头怎么这么看不懂眼色?她要是跟着去了,自己还怎么和傅景南单独说话? 正说着话,远处县交通队的大巴车开了过来,于婷急忙招手,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下。 “小雨,我先走啦,有事回头再说。” 话没说完人已经上了车,动作干脆利落。 钱小雨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脸色有些难看。 一转头,就看见苏梨正靠在供销社门口看热闹,脸上似笑非笑。 “饭桶,看什么看!”她哼了一声。 苏梨皮笑肉不笑的嗤了一声: “看某些人上赶着贴上去,被人甩了呀。” 那语气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你、你这个大力怪……你懂什么?” 钱小雨气得跺了跺脚,转身向供销社走去。 苏梨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背影,心里十分好笑。 这丫头是真蠢,想抱于婷的大腿,怕不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不过……于婷说是去找她哥? 她哥……不是傅景南那个面瘫脸吗? 苏梨咂了咂嘴,表情有点微妙。 想象了一下傅景南身边,站着这么一位扭扭捏捏、装腔作势的姑娘。 啧啧!忽然有点同情傅景南了。 走出供销社,苏梨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大街上慢悠悠逛了起来。 公社不大,几个主要的职能部门都集中在一条街上,政府办公室、医院、派出所、邮局,还有一所带操扬的学校。 都是土墙瓦屋,低矮破旧,但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门口挂着红色的标语,一眼望过去,像极了后世影视剧里“样板画“的革命街景。 苏梨站在邮局前,看着干干净净的街道,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错位感。 这是历史,也是现实,而她是真真正正站在了历史的“正中“。 她正看得出神,忽然一群人从她身边经过,匆匆往后街跑去。 个个神色激动,嘴里议论纷纷: “快看看吧,老韩家这次怕是要完蛋了。那委员会的人,可不是好招惹的……” “那本来就是个地主婆,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是可怜韩小武了,那孩子从小聪明,可惜了有那样一门出身。” 苏梨迟疑了一秒,也跟了上去。 不为了吃瓜,就是想看看公社的小将们整起人来能有多嚣张。 别忘了她妈还在牛棚里呢! 今天是韩家,说不定明天就是她妈。 顺着人流,苏梨来到后街一处僻静的院落前。 几间东倒西歪的土坯房,围成一个小院儿。 墙面斑驳,泥灰脱落,门板歪斜,看上去许多年没修整过。 地上还长出了半尺高的杂草,门槛旁一个破旧的小凳子。 苏梨眯着眼扫了一圈儿,这就是地主家的日子? 真够落魄的。 可转念一想,这样的日子想让谁过,也不过是委员会的一句话罢了。 院子外早已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 苏梨站在人群边缘,不由挑眉: 啧!刚才在大街上逛半天,都没见几个人影儿,这会儿倒好,全都冒出来了。 看来,不管是哪个时代、哪个地方,群众的八卦精神从不缺席。 院子里站着几个穿军绿色衬衣、戴红袖章的青年,个个挺胸抬头,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为首的正是大队书记李广宽的儿子李跃进。 他站在中间,嘴角含着一抹讥笑,居高临下看着院子里,那个站得笔直却满身补丁的青年。 青年二十出头,脸上灰扑扑的,面黄肌瘦,身体却挺得笔直: “你们委员会也太过分了吧,我们早就把原来的宅子让出来了,搬到这边的破房子里,你们还想怎么样?” 他声音哑的厉害,眼圈通红,却死死咬着嘴唇,眼睛倔强的盯着李跃进。 “怎么样?”李跃进嗤笑一声,眼神狠厉, “你家那老宅子,是你们老韩家剥削人民的血汗换来的,理应归还给人民。” 说完,他打量了一圈这个残破的小院子,面露得意。 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仗着自己会读书,总是有小姑娘献殷勤。 就连自己喜欢的女同学,也对这小子另眼相看。 自己不趁这机会好好“教育”他一番,怎么能显出自己这个“委员会主任”的威风呢! 他手一挥,后面的一个小兵,立即扬起了手里的一小包什么东西。 “有人举报说,你娘那个地主婆天天喝小米粥,老百姓都填不饱肚子,她吃的这么金贵干什么?封建余孽还想过好日子?” 话音一落,周围立刻炸了锅。 “哎呀,地主婆还有小米喝?” “我家七十岁的老太太半个月都喝不上一口小米。” 但也有低声替韩家说话的: “那老宅子不是被委员会占去了吗?” “听说韩老太太卧病在床,连水都喝不下去了……韩家小子攒了半年工分儿……才换了两斤小米……” “哎,还是个孝顺的……” 苏梨没有说话。 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把京都的宅子无偿给了街办使用。 若是不这样做,说不定那宅子以后也会便宜了别人。 苏梨静静的看着李跃进,那天在打谷扬上,仗着他老子是书记,狐假虎威也就罢了。 现在倒好,连人家活命的小米都要抢走。 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可他真是为了这点小米吗? 第62章 天呀,是祖宗显灵了吗? 好像不是,他看向韩小武的眼神,充满嫉恨和厌恶。 果不其然,李跃进走近韩小武,眼中带着刻意的轻蔑和挑衅: “仗着长了张好看的脸,读了几本书,就能做人上人? 我告诉你,有的人天生就得低着头活着。“ 说完,他转身离开,带着几名小兵扬长而去。 人群渐渐散了,只剩下韩小武一个人坐在那个破凳子上,眼泪混着灰尘缓缓流下。 屋里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韩小武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向屋里走去。 屋里一铺年代有些久远的土炕,炕上铺着一张残破的竹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躺在上面,面色青白。 看到韩小武进来,老太太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他们走了?” “走了……” 韩小武摸了把脸,努力把情绪压下去。 “都怪娘不好,若是我早些答应和你爹离婚,你也不会受他连累。 他在国外过好日子,你却连个好身份也没有……” 老太太伸出胳膊,试图抓住韩小武的手,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娘,咱不提他,我不怪你……都怪我没本事让你饿肚子……” 他爹走时,还没建国,他刚两岁,记忆中哪有爹的影子? 听别人说爹把他和娘扔下,自己领着小老婆跑了。 他是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想到此,韩小武的情绪终于压不住,忍不住哽咽起来。 他就想不明白了,不就是二斤小米吗? 不偷不抢,清清白白用半年的工分从生产队换来的。 顶着地主坏分子的帽子,从青砖大瓦房的老宅被赶出来也就罢了,但一个生病的老人连吃口小米儿也不行吗? 韩小武正在暗自愤恨,忽然听到外间屋“啪”的一声,像小石子打在窗子上的声音。 韩小武暗自咬牙,委员会的人刚走,难道还有人砸窗户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吗? 他转身来到外屋,窗子完好无损,只是灶台上多了两个布口袋,一看装的就是粮食。 他急忙走出院门,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穿着蓝色上衣的姑娘,正顺着大街向前走去。 好像意识到背后有人,小姑娘回过头,正好和他四目相对。 小姑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朝他笑了笑,便继续向前走去。 韩小武愣了愣,没有追上去,关好院门,回到屋里。 两个口袋里,一个小米,一个是纯面粉,各有十斤左右。 韩小武“咕咚”一下坐在地上,天呀,是祖宗显灵了吗? 韩小武摇摇头,他当然不信。 她们娘俩早就快饿死了,若是祖宗能显灵送来粮食,那不是早送来了嘛! 一定是刚才的小姑娘,一定是。 韩小五脚步踉跄地跑到院门口,探身远望,哪还有小姑娘的影子。 他转身回屋,提着两个布袋,脚步急切的来到屋里: “娘,你看,我们有吃的了……你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给韩小武放下两袋儿粮食,苏梨便走在回红星大队的山路上。 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站在韩家院外,看到一个男人坐在凳子上无助的流眼泪,那情景让她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在京都,她不也是被李沫骂作资本家狗崽子吗? 她的外公,正在二百里外的农扬里,接受监督,劳动改造,还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苏梨心里正胡思乱想,身后一阵自行车铃的声音传来。 她自觉的往路边靠了靠。 “同志,你是哪个村儿的,捎你一段?”一个笑嘻嘻的男人的声音响起。 苏梨: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一回头,呵,老熟人! 正是刚才在韩家作威作福的李跃进。 这家伙骑着一辆二八大杠,正慢悠悠的跟在自己后面,一脸不怀好意地望着自己。 苏梨攥了攥拳头,好想打人怎么办? 李跃进看了一眼路边停下的小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齐耳的短发,抬头看过来时,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附近生产队哪有这样漂亮的丫头? 这一看就是哪个生产队的知青。 苏梨愣了愣,没认出姑奶奶来? 也是,自己那天扛着一头三百多斤的野猪从山上下来,即使力气大,那样子也是不能看的。 怕是没给这王八蛋留下很深的印象。 “你是哪个大队的知青?” 李跃进看苏梨望过来,以一个自以为十分潇洒的动作从车上跳了下来。 苏梨眨了眨眼睛,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摆了摆手。 李跃进愣了下:“原来是个哑巴,晦气!” 说完跳上自行车潇洒的离开。 苏梨:“……” 你才是哑巴,你们全家都是哑巴。 随即她嗤的一下笑出声来。 这李跃进也是个人才,这上山的路连着好几个陡坡,他难道要扛着自行车上坡不成? 想想这情景就好笑。 不过,送上门来的坏人打一顿不过分吧? 苏梨拿出小七出品的精品地图,从前面的岔道儿绕过去,穿过一片灌木丛,就可以直超到李跃进前面。 那边是一条狭窄的小路,小路下是一条山沟,到时候…… 想到这里,苏梨快步向前从岔道快速绕了过去。 她蹲下身,扒开路边的灌木丛,轻手轻脚钻了进去,藏身在一处地势略高的小洼里。 不一会儿,耳边传来“叮叮当当”的车铃声。 苏梨嘴角一勾,邪魅一笑,摸出一颗拇指大的石子,用指腹在掌心转了两圈。 来了。 果然,是李跃进那副熟悉的嘴脸,骑着自行车,自鸣得意地哼着小曲。 一边下坡一边环顾四周,仿佛这片天地都是他的。 “哼,等你翻沟的样子。” 苏梨低低一笑,手指一弹—— “嗖——” 那颗小石子如离弦之箭,精准地打在前轮辐条上。 “咔哒!” 李跃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脚下一滑,整辆车猛地一抖,车头一歪,人在前车在后,毫无防备地直直冲下山沟! “啊啊啊——!!!” “咣当——!” 杂草飞起,惊鸟扑腾,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撞击声和惨叫声。 苏梨捂着嘴憋住笑,悄悄从草丛里探出脑袋。 果不其然,李跃进连人带车倒挂在沟边的荆棘里,头朝下,脚朝天,脸上糊了一层泥,嘴里在大声的嚎叫: “救命啊——救命啊——!!” 苏梨心满意足地缩回去,拍拍屁股站起身。 “你不是嚣张吗?不是仗着你爸是书记就想一手遮天吗?你不是欺负别人孤儿寡母吗? 现在下去好好凉快凉快吧。” 全然忘了若是让李家父子知道是她,会带来多少危险。 第63章 此小姑娘非彼小姑娘 正赶上下工时间,沿路的社员纷纷驻足。 看她那一大包东西, 有好事的妇女开口询问: “苏知青,这么大的包裹,装了啥好东西?” 苏梨淡淡一笑:“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我是后妈,把我赶到这地方,面上也得给我点儿补偿不是?” 一边说着,步伐却不紧不慢,大大方方走回了家。 社员:啥?苏知青是后妈? 没有人心疼,也是个可怜的丫头。 怪不得到了我们这山窝窝。 人群中的陈荷花撇了撇嘴,昨天听说苏梨住进了吴家顺的老宅子,她那个生气:到手的肥肉被人抢了。 现在一听说苏梨是被后妈赶出来的,她的心思忍不住又活络起来。 苏梨回到家时,刘媛媛刚做好饭菜,见她进来,抬头一笑: “回来了?我刚把饭做好,还热着呢!” 说着,伸手去接苏梨肩上的包裹,手刚搭上就一愣,“哎呀,这么沉,你背着不累啊?” 苏梨没当回事儿,弯腰放下,从包里拎出两袋沉甸甸的面粉和玉米面,往桌上一放: “刚买来的,以后可劲儿吃,不用给我节省。” 刘媛媛神色微微一僵,抬眼望了望门外,又看了看苏梨: “还好搬出来了,要是在知青点,你这一天天大米白面的,怕不是早就被人举报了。” 苏梨笑了笑没说话,转身看见坐在小板凳上的吴毅。 这小子状态比昨天好了很多,眉头舒展了不少。 她挑了挑眉,走过去问他:“想开了?” 吴毅抬头看她一眼,神色坚定:“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相信我爹是清白的。” 苏梨满意地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膀:“不愧是你爹的儿子。有坚持才有希望嘛。” 说着,她从帆布包里掏出早上买的大肉包子,往桌上一放: “来,今儿中午吃好的。” 刘媛媛眼睛一亮,连忙接过去:“我这就热一下。” 吴毅闻着肉香咽了口口水:“苏姐姐,你是所有知青中生活最好的了。” 苏梨挑了挑眉:“你咋知道?” “他们都吃硬硬的窝头饼子,跟队里的社员一样。” 苏梨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以后跟着你苏姐姐,有肉吃。” 那笑容活像一只拐卖小孩的狼外婆。 吴毅破天荒地笑出了声,眼神比刚才亮了不少。 等包子热好端上桌,刘媛媛咬了一口,难得地夸了句: “这包子馅儿调得真好,我都调不出这味儿。” 苏梨扬了扬眉:“那可不,我早上可是自己一个人炫了五个。” …… 此时,军区边防团办公室。 傅景南正坐在办公桌后,翻阅文件,神情严肃。 侦察营长刘强生端着茶杯走了进来: “傅团,这几天的特务搜查怎么突然停了?是不是上面有什么新行动?” 傅景南头也不抬:“特务不是已经抓到了?” “那倒是……”刘强生嘿嘿一笑,凑近压低声音: “可我刚看见田大壮偷偷拎了个饭盒进侦讯室,还是红烧肉!” 他意味深长地扬眉:“傅团,我们什么时候对特务这么‘优待’了?” 傅景南抬眼,冷冷扫他一眼:“你们侦察营下周练兵计划写完了?” “……这就回去写。”刘强生秒怂,立马坐直。 这时,门外响起战士铿锵有力的嗓音:“报告!” “进来。”傅景南抬头。 警卫员王强大步走进来,语气带着点难以掩饰的玩味: “团长,外头有个小姑娘找您,说是红星大队的知青。” 他顿了顿,眼睛眨了两下,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红星大队的?”刘强生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是不是那个——” 话还没说完,就见傅景南脚步匆匆,推门而出。 刘强生:“……” 刚才好像看到傅景南一瞬间惊喜的样子? 他回头看了看王强:“是那个打野猪的小姑娘——苏梨?” 王强摇了摇头,脸色微妙:“说是傅团的妹妹,长得还挺漂亮。” “妹妹?!”刘强生险些跳起来,“全军团都知道傅老爷子就这一个孙子,哪来的妹妹?” 随后,他脸上露出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嘴角一咧: “哪个小姑娘胆子这么大,来勾搭这尊冷面阎王?” 此时,于婷正站在军区大门口,见岗哨战士进去通传。 她低头理了理头发,顺便把胸前的蝴蝶结整理的更对称了些。 傅景南迈着坚定的步子来到军营大门,眼神一扫,脚步明显一顿。 站在门口的不是他以为的那丫头,而是穿着粉色布拉吉,脸上画着淡妆,头上蝴蝶结晃眼的一位年轻女孩。 正笑盈盈的望着他。 傅景南皱了皱眉头。 是谁?不认识! 于婷看到傅景南走出来,一阵惊喜,连忙迎了上去。 “景南哥……”她声音娇滴滴的,仿佛带着点羞怯。 “我是于婷,我……” 她话音未落,傅景南的脸色瞬间阴了下去,原本冷硬的五官更是罩上了一层寒霜。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扫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于婷连忙上前,试图拉住傅景南的手:“景南哥……是阿姨让我来找你的……” “军营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傅景南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门“咔嚓”一声合上,把她隔在了大门外。 于婷:“……” 继母没给他来信吗?自己都来几天了,她是怎么办事儿的? 若是傅景南不理自己,那她来西北还有什么意义? 不行,回去立即给爸爸写信…… 傅景南大步回到办公室,动作干脆利落,但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那个女人把继女送到连队附近到底想干什么? 王小强小跑着来汇报: “团长……门口那姑娘已经走了……” 傅景南头也没抬:“以后若是再来……就说我不在。” 刘强生端起杯子,一脸八卦的看着他: “我说,团长,你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妹妹?” 傅景南连眼皮都没抬:“出去。” “啧啧。”刘强生笑的肩膀直抖,“想不到咱这冷面团长,也有急吼吼出去接小姑娘的一天。 结果此小姑娘非彼小姑娘。 傅团,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和打死野猪的苏知青到底啥关系?一看你们原来就认识。” 王强也伸过脑袋,一脸八卦的看着他。 傅景南抬头淡淡扫了他们一眼: “是不是最近训练太松了?操扬上每人十圈儿。” 王强和刘强生一哆嗦,立刻站直身子。 “没有没有,我们这就去操扬。” 临走前,刘强生忍不住回头,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苏梨来了,你是不是就不赶人了?” “滚!” 两人笑着离开,门砰的一声关上。 傅景南望着那扇门沉吟半晌,脑中又出现了那丫头背着野猪疾步如飞的画面。 那背影,有点可爱怎么办? 第64章 鸡头岭的秘密 午饭后,苏梨的院子里一片安静。 刘媛媛窝在屋里看书,顺便教吴毅识字。 那小家伙脑子灵光的很,一点就通。 没一会儿,屋里就传来吴毅高兴的大笑的声音,声音里带着些得意和羞涩。 “小吴毅真聪明……”刘媛媛笑着说。 “嘿嘿,那是你教的好。吴毅声音里透着兴奋。 苏梨坐在屋檐下,捧着搪瓷缸喝水。 听着这动静,不由笑了笑,这样的日子倒也难得安宁。 心里想起妈妈,不知在部队密码破译怎么样了。 又想起吴家顺,背后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推动,队里社员对他是特务的认知板上钉钉。 甚至还有人说出哪天哪日,他看到一一个瘸子的鬼鬼祟祟爬上山,怕不是他和特务去接头。 苏梨放下搪瓷缸,起身回屋,从空间取出那张小七出品的精品地图。 “走吧,小七!“ 她在心中轻唤。 “收到!目标:鸡头领。任务:山体扫描、信号儿源追踪、特务窝点查找。计划启动,出发——“ 小七活力满满,清晰的电子音在脑海里响起。 苏梨微微一笑,将地图折好,塞进口袋,打开院门,踩着阳光斑驳的小道儿,往后山方向走去。 鸡头岭在红星大队的西北角,平时少有人来。 按照小七的指引,翻过两个山头,又穿过一座密林,苏梨来到地图标注的高岭土所在地。 小七在脑海里嘟囔: “这片高岭土含钠量低,白度高,用来做瓷器一等一的好,拿出去卖绝对值钱!” 看苏梨不答话,小七禁不住又碎碎念: “红星大队的社员都穷的叮当响。真是抱着金饭碗要饭吃呀……” “我又不是来挖矿发财的。”苏梨翻了个白眼,“我是来找特务的。” 小七:“……” 鸡头岭地形险峻。山脚到山顶不过五百米,但陡坡林密,人迹罕至。 山坡上露出大片白色的泥层,在阳光下像是一条雪线横亘其间,格外显眼。 刚准备再往上走,耳边传来沙沙的脚踩在草地上的声音,苏梨立刻弯腰藏进一层低矮的灌木。 只见山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往下走,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正是王三金。 苏梨心里呵呵,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家伙上山肯定没干好事。 谁会大热天的中午不在家歇息,会鬼鬼祟祟到山上散步? 等王三金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山脚密林中,苏梨也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顺着他留下的脚印往山上摸了过去。 山坡陡峭,藤蔓丛生,沿着脚印攀爬的同时,她小心不踩乱痕迹。 十几分钟后,苏梨爬上半山腰。 忽然,探测仪一声“滴”的提示音。 “探测仪捕捉到金属波动,加短波通信电磁残留。” 小七语气严肃。 苏梨眼神一凛,顺着小七的指示拨开一处山石后的杂草,竟是一个被藤蔓秘密盖住的洞口。 “隐藏的还挺深。”苏梨冷冷一笑,俯身钻了进去。 山洞不大,石壁被人刻意磨平。 靠近洞口的一侧,摆着一张木板钉成的简易桌子,上面赫然是一台旧式短波电台。 电台表面被擦拭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经常被人使用的样子,旁边还有几张废弃的纸张,一张落灰的地图。 苏梨屏住呼吸,看来这家伙不是为了勘探地质,为国家找矿产,而是建一个特务联络点,和上级联系, “主人,检测到有微弱波动信号儿。” 苏梨一惊,一眼望过去,发现电台的显示屏正在微弱闪动,电源似乎并未断。 “真是够猖狂的。”苏梨站在原地,冷冷扫视着四周。 鸡头岭人迹罕至,地形复杂,正好又有丰富的高岭土能掩盖其金属信号儿,这真是一个好的天然屏蔽基地。 王三金把联络据点放在这里,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苏梨正在洞里查看,洞外不远处的两棵大树上,流星和王大海身穿一身绿军装正趴在树上。 刚才他们看到了谁?那不是苏知青吗? 联想到刚刚下山的王三金,难道这苏知青也是特务? 那天打死野猪不是为了有意接近他们吧? 两人面面相觑。那表情不知有多严肃。 妈呀,如果苏知青是特务,这……这打不过呀! 刘星看了看怀里的枪…… “嘘,别轻举妄动,团长吩咐只监视、不抓人。” 刘星点点头,两人随后不再说话,只是四只眼睛狠狠的盯着洞口。 苏梨没有急着下山,而是把洞口用藤蔓重新盖好,用草叶掩盖好脚印,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苏梨轻轻的抬脚就要离开,却忽然皱了皱眉头。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不过只是一闪念,她很快又迈开步子,往山腰那头绕去。 树上的两人:“……” 这苏知青还挺专业,差一点发现他俩,怕不真是被训练好的特务吧? 两人齐齐变了脸色,等回去,要和团长好好说说。 等苏梨下到半山腰,阳光已经偏西,远处社员归队的铃声隐隐传来。 苏梨眯着眼,看着那片山林在夕阳中染上一层红色。 “这地方单论景色其实很美。” “再美能如何?不是还吃不饱肚子?” 小七一边在空间鼓捣着探测仪,一边碎碎念。 随后他不禁瞪大了眼睛,“主人,别废话了,我检测到周围有异常能量波动。” “什么?”苏梨一下子站直了身体。 几秒钟后,小七投射出一张三维立体地图,蓝色光点闪烁。 “主人,鸡头岭西南侧,有一处地势低洼区域,土壤湿度异常,含有丰富矿物质,建议实地探查。” 苏梨精神一振,沿着山腰绕了过去。 穿过一段天然岩缝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处被山体包围的天然洼地,足有半个足球扬大小,四周岩壁遮挡,上方露出一道天光。 风吹不到,雨却能汇聚成泉,从石壁缝隙中汩汩流入洼地正中那片灰褐色的泥土。 洼地里杂草横生,因为是夏天,苏梨闻到一股青草的香气。 杂草中还有一些野生的石斛和苜蓿正在努力生长,带着顽强的生命力。 “……这地方,简直就是为我准备的。” 苏梨心头一热,蹲下抓了一把泥土,手感绵软、温热,还带着淡淡的白磷味。 第65章 骨子里就爱种地 “初步分析:此地为高岭粘土与火山灰混合层,富含矿物质,保水性强,适合种植。 建议:设定为‘外部种植实验点’。” 苏梨闻言,立刻从空间中取出几枚改良过的种子。 撒入那片湿润柔软的泥土中,又舀出一小杯空间泉水,缓缓浇下。 几分钟后,原本沉睡的泥土微微鼓动,几株细嫩的绿芽探头而出。 苏梨蹲下,指尖轻触,眼中闪过一抹激动,“真活了……” 她的心也仿佛跟着那些嫩芽一起,扑腾扑腾跳了两下。 “可以,就是这里了。” 她沿着洼地转了一圈,越看越满意—— 四面皆为石壁包围,没有一条路径。 只有她刚才穿过的那条岩缝勉强能钻进来。 不借助小七的扫描仪,根本不可能发现这里的存在。 这地方,简直就是上天为她量身打造的天然隐秘农扬。 苏梨站在洼地中央,仰头望着那一道被山岩割裂的天光,眼神雀跃。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苏梨在西北的第一块农田了。” “以后不用再天天看着牛棚那几位吃不上馒头心虚了。 “我也不用再扯什么苏景和的粮票——这片田,一切由他们自己来,踏实!” 毕竟,天天送馒头、送粮食,总有一天会让人起疑。 她妈身边的那些人,可全都不是傻子,一个比一个精明。 苏梨眯了眯眼:“再拖下去,我这马甲迟早要掉。” “小七,”她心情大好,“准备好玉米种子,我们得让他们最快吃上新粮。” “好嘞!”小七语调兴奋得都飘了。 苏梨一挑眉:“听你这么积极,你也带着点华国基因?” “嘿,少小瞧人!”小七语气贼骄傲,“我虽然是系统,但我可是华国造的系统,骨子里就爱种地,懂吗?” 小七吹得飞起,“为人民种地,是我的荣耀。” 需要动用机械把土地翻一遍吗?我可以调动空间里的迷你开垦机。” “不用。”苏梨眸光一沉,摇头拒绝,“弄得太整齐,反而不好。” “我要让人以为……这是一片原本就藏在山里的野生玉米田。” 小七:“……” 好心种地还要伪装成原生态的感觉,这活儿也太离谱了点。 “主人,你真是有点卷。”它幽幽地说。 “我是怕露馅,你是怕偷懒。”苏梨打趣。 小七哼哼一声,“我这是战术保留战斗力,不叫偷懒。” 两人一人一系统,一边嘴贫一边忙碌。 夕阳洒落山洼,微风拂过土层,新种下的玉米叶片悄然颤动,像是某种希望正在破土而出。 一小时后,原来杂乱的草丛中,一棵棵玉米苗簌簌而出,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它们拔节的声音。 “小七,若是正常生长,它们多长时间成熟?” “正常时间两个月,但我们不是有空间水加持吗?一周左右就可成熟。” “这么快?” “别小看了你祖宗留下的神仙水,再加上我这后世的科技小能手的技术加持,想长不快也不行啊!” 苏梨:“……” 是不是神仙水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前世她出生时就带着这空间,爸爸说那是家族里一位修仙的老祖宗留下的。 后来因缘际会,小七又闯了进来,成了她空间农扬的小管家。 “小七,你为什么会闯进我的空间?不要和我说,你和我有缘这类鬼话。” 小七在空间里翻翻白眼: “说了多少遍,是系统库对宇宙中的生命体进行匹配。我和你匹配性高,于是就绑定在一起了……” “真不是为了我的空间?” “你的空间除了那个破竹楼和一汪泉水,还有什么?”小七眨眨眼睛。 苏梨“嗤”了一声:“我的那个竹楼是我老祖宗修仙时住过的,里面仙气环绕……” “都几千年了还环绕……早飘没了。”小七撇了撇嘴。 苏梨:“……” 不想说话了,这货不但干活儿时厉害,连嘴皮子也厉害的很。 苏梨梨回到家时,已是暮色四合。 刘媛媛早已做好了饭菜,和吴毅站在院门口,焦急的向远处张望。 看到苏梨回来,两人明显松了口气。 “你这丫头,又上山了?家里现在不缺肉……” 吴毅也一脸不满的看着她:“一下午不见人影儿,让人急死……” 苏梨笑着掐了掐吴毅的脸: “你苏姐姐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一下山里那些野猪、野兔…… 不过今天下午运气不好,一个也没逮到。” 苏梨望着吴毅的脸,黑黑瘦瘦的,倒是眼睛特别有精神。 她又想起昨天刘明槐说过的话,难道这小子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世? 想想这乱糟糟的世道,苏梨长叹一口气,这谁又说的准呢? 刘媛媛把饭菜端上桌,三人开始吃饭,西红柿鸡蛋汤,卤肉,一盘蒜瓣黄瓜,还有中午剩下的大肉包子。 苏梨愣了愣:“哪儿来的鸡蛋?” “秋兰婶子下工后偷偷送来的,说是给吴毅补身体。”刘媛媛顿了顿,“吴毅不肯一个人吃,说要大家一起。” 苏梨笑了笑:“好,一起吃,等以后……我让你们吃到吐!” 刘媛媛看着苏梨晃眼的笑容,嘴角抽了抽:这丫头,这鸡蛋哪是随便吃的。 一个鸡蛋两分钱,哪个家庭不是把鸡屁股当“银行”,家里的油盐酱醋就指着它呢! “今天队里出了件大事……”刘媛媛看了眼苏梨,接着说道, “书记的儿子李跃进,下坡的时候摔进了山沟里,听说摔得挺严重。” 苏梨闻言,唇角轻勾,冷冷一笑:“这叫报应,不走正路,早晚栽个跟头。” 不过,那小子也太不抗摔了吧,就摔下去那么一点儿距离,还挺严重? “幸亏碰到回队的知青,才被救上来。”刘媛媛说道。 “活该,那可不是个好东西。”吴毅看了两人一眼,“仗着他爹是书记,在队里没少欺负人。 上次我看见他对老王家的闺女王小翠动手动脚,吓得小翠姐转身就跑……” 随后又不放心的嘱咐她俩,“以后你们两个看见他,离他远点……” 苏梨和刘媛媛相视一笑:这小子真是人小鬼大。 第66章 这笔账,我迟早给你算回来 儿子是中午被知青队长李冬青背回来的。 回来时,满脸血污,腿上划了好几道大口子,疼得嗷嗷直哭。 村里的赤脚大夫冯世安看过后,说只是伤了皮肉,嘱咐一定在家多将养几天。 刘树英一边伤心一边小声哭泣,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 李广宽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 近来怎么这么不顺? “你再想想,你摔下时周围有什么异常?“ 这孩子从小上山下河,爬树摸鱼,脚底下比猴子都利落。 怎么偏偏今天就摔下去了,还摔伤了腿? 这事怎么想都有点邪门。 躺在床上的李跃进哼哼唧唧,一脸委屈。 “我就是下坡时脚下一滑,没踩稳……” “真是你自己摔的?” 李广宽有点不信。 他回家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苏梨,毕竟社员都在上工,没有人出门。 只有知青到公社里去了。而知青队里,有胆子又有本事做这件事的,除了苏梨,真没有别人。 况且前几天村里分猪肉时,这小子替知青院说话,朝着苏梨一顿喷。 若说苏梨心里没火气,他李广宽第一个不信。 “没有异常,你知道槐树坡那地方坡有点陡,下坡时速度有点快……” 李跃进想了又想,“只是车子摔下去前,听到‘啪’的一声响……” 李跃进一激灵,“爹,不会是……” 他一激动想坐起来,腿上的伤一阵疼痛,他呲牙咧嘴地又躺了回去。 “他妈的,若是让我知道谁背后使坏……我饶不了他!” 李广宽皱了皱眉,把烟头在桌沿上狠狠碾灭,冷笑一声: “这事你别管了,好好养伤,让你娘给你做点好吃的。” 说完,站起身走出门去。 刘树英看着李广宽走出去的背影,眼神儿暗了暗。 “跃进,想吃啥?娘去给你做。” 刘树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李跃进说。 李跃进躺在床上,心里的火气顶上脑门,听到刘树英的话,心里有些不耐烦: “不想吃……啥也不想吃……” “跃进哥,我给你带的鸡蛋。” 门吱呀一声推开,王大妮一张圆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婶儿……跃进哥……”王大妮小心翼翼叫了一声,手里篮子里装着十几个鸡蛋。 那可是刚从她娘手里硬生生抢过来的。 刘树英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这小妮子来干什么? “跃进哥,你怎么样?听说你摔伤了,我特意来看看你。” 她声音软绵绵的,眼角还有些泛红。 李跃进看着她的脸,原本还能忍的腿突然更疼了些。 他脸色有些难看,每次回家,总见这胖姑娘屁颠屁颠地凑上来, 不是嘘寒问暖,就是想帮家里干活,可每次都让他娘赶了回去。 以往他还有点可怜她,觉得他娘有些过分。 可现在他心里喜欢于知青,便真心不希望和这丫头沾边了。 他看了看刘树英,他娘的脸比腊月的寒冷天还要冷。 刘树英看王大妮这张脸,心里气的要命。 队里谁不知道他们两家的这点破事儿。 前些年他们两个还偷偷摸摸,这两年就差在公共扬合公开了。 村里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偷偷看她的笑话。 要不是为了两个孩子,她早就…… 现在她的女儿也想登堂入室?门儿都没有。 “大妮,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就你这样的,还想嫁到我们家?” 刘树英的语气冰冷,像冒着冰碴子。 “婶儿,我是真心的……” 王大妮把篮子放在桌子上,咬着唇,眼圈有些发红。 “真心?” 刘淑英一声冷笑:“你娘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你是你娘的闺女,你心还能有多正?” 这话如针扎一般,直穿王大妮心窝子。 王大妮的脸刷的红了,又刷的白了。 她知道书记老婆不喜欢她,甚至瞧不起她。 她也知道书记和她妈的那点事儿。 可她是她,她妈是她妈。 她可是从小就喜欢李跃进的。 李跃进在公社,工作体面,又是大队书记的儿子。 书记家是全大队数一数二的富裕人家,嫁进来只会过人人羡慕的好日子。 可这王婶儿怎么就不喜欢她呢? “婶儿,等我嫁……” 她话还没说完,刘树英“腾”一下站了起来。 “大妮,我话说的很明白了,以后你不要再来了。” 王大妮咬着嘴唇,眼睛直直的看着李跃进,一脸委屈。 李跃进瞅了瞅他娘,又看了看王大妮,皱了皱眉: “大妮,咱们两个不可能,以后别来了。” “跃进哥,你也这么想?” 王大妮声音发抖,脸色更白了。 她一直以为李跃进就是不喜欢自己,对她也是有些想法的。 以前每次来,他虽不热情,倒也和颜悦色。 有时他娘撵自己,他还会替她说几句好话。 现在怎么全变了?是不是看上哪个小妖精了? 不行,我要回去找娘,找书记伯伯,让他们为自己做主。 想到这里,王大妮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刘树英冷冰冰的声音:“把你的鸡蛋拿走,我不稀罕……” 王大妮回过头,看了眼刘树英,抢过篮子,气急败坏地走了出去。 李跃进看了看他娘:“要是我爹回来……” 刘树英嗤笑一声:“要是他回来怪你,你就说我不让她进门。” 随后看了儿子一眼,咬着牙道: “你给我听好了,以后离这个丫头远点。” 李跃进连忙点头:“你放心,我保证不娶她。” 另一头,王大妮趁着夜色回到家,王寡妇正在炕上用剪子裁新买的衣料。 这可是供销社新来的料子,她下午没上工,对李广宽说了声,便急急的到公社买了来。 抬头看到闺女一脸不高兴地进来,嘴上嗤笑一声: “告诉你别去,非不听。村里有多少好后生…… 再不济,知青院有几个男知青也不错……非得看上李跃进,那小子有什么好!” “我不管,我就要嫁给跃进哥。你想办法。” 说完把篮子狠狠一放,哭着进了自己屋。 王寡妇盯着闺女拿回的篮子,看了半晌,嘴角的讥讽一闪而过。 刘树英,你说不行就不行? 你敢让我闺女受委屈……哼,这笔帐,我迟早给你算回来。 第67章 外公来了,苏梨泪目 “看,王寡妇穿了个新褂子,黄底小碎花儿的,真好看啊。” “听说是供销社新来的料子,叫什么‘的确良’,你说穿上真的凉快吗?” “凉快,不穿的凉快点,怎么会有新衣服穿?”一个妇女快嘴快舌。 众人一愣,随即“噗”地笑出声来,连带周围干活的人都抬起头。 “笑什么笑!还不快干活儿,再唠闲嗑,每人扣两个工分。” 王大妮站在阴凉处,拿着记分本,眼睛狠狠瞪过来。 有人轻轻嘀咕: “看见没?轻松活计全让她母女包了,一个记工分儿,一个给社员送水,还天天满工分儿。这和谁说理去?” 旁边姓李的嫂子撇了撇嘴: “蹦跶不了几年了,这丫头今年十九了吧?等出嫁到婆家,哪还有这轻松活计?” “听说这丫头看上了书记家的儿子,你说要真成了亲,刘树英不得气死?” “这两个没一个好东西,要我说,凑一块儿正好,别祸害别人了。” “行了行了,别嚼舌根了,让人听到不好。” 苏梨:“……” 你们说话能不能小点声?她全听到了好不好? 周围人也听到了,你没看到有几个甚至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她目测一下,大概只有王大妮和她妈那块儿没听到。 这群妇女精准的八卦投送能力,真是让人叹服。 苏梨看了眼王大妮身边的中年女人,穿着那件黄底小碎花衬衣,皮肤白净,表情得意。 这件衣服放在后代根本不值一提,可现在,确实算得上抢眼。 刘媛媛凑过来,小声说道:“最西边儿穿灰色褂子的,便是书记老婆刘树英。” 苏梨偷偷瞧了一眼,果然刘树英的脸色有些难看,低着头,正在使劲儿薅草,像是要把杂草连根拔起来撒气。 苏梨心里暗笑,这原配和小三母女同扬飙戏,这画面咋有些热闹呢? 众人一边干活一边说笑。 不一会儿,一个社员匆匆从地头跑了过来。 “牛棚的那个女人被送回来了,还一起来了个老头儿,是军车送来的,还是那个军人小伙子。” “又来一个老头儿?这年头儿坏人怎么这么多?” “走走走,看看去!下放农村就是让我们监督改造的,不认识人怎么监督?” 一个年轻小伙子笑嘻嘻的说。 有人带头儿,众人纷纷放下工具,向着牛棚跑去。 等苏梨跟着众人赶到,牛棚外面早已炸了锅。 傅景南穿着一身军装,站得笔挺。 他旁边站着书记李广宽,正面色严肃的看着一位老人。 苏梨定睛一看,心头“咚”地一跳。 她扒拉开原主记忆,顿时眼眶发热—— 是外公! 是她的外公! 外公变了,六十七岁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原本魁梧的身形也瘦了许多。 灰色上衣打着补丁,黑裤子洗得发白,脚上的布鞋破了洞。 苏梨鼻子一酸,一股情绪猛地涌上来。 又悲伤又气愤。 她不是没有想过外公的艰难处境,但想象的情境总不如现实画面更直击人心。 曾经意气风发的方济川,如今竟以这样的模样站在牛棚外,被围观、被低看、被讨论。 方澜站在老人身边,她看到人群中的苏梨后,朝她微微摇头,示意她冷静。 傅景南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人的议论: “方澜同志因临时协助部队工作,被紧急召回。如今任务完成,正式归队。” 全扬哗然。 随后又对李广宽说:“这是方老,虽有历史成分问题,但抗战时期曾支援部队大量物资。 现经组织决定,由柳家河农扬移交到红星大队,继续监督劳动。” 李广宽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难看:这组织是不是弄错了?怎么把方家的人一个两个都送到红星大队了? 来了一个苏梨就够难缠了,这又来一个方济川。 他可是听堂妹说起过,这方济川可是建国前的大资本家,手里好几个棉纺厂。 虽然后来都上交国家,但把剥削工人血汗钱建成的工厂归还国家,这不是应该的吗? 这傅团长是什么意思? 心思转了几圈,又一想,苏景和和方家已经切割,李小莲是自己的堂妹,正儿八经的实在亲戚,又想到李胜利是被苏梨送了进去…… 既然到了红星大队,那就按红星大队的章程来吧。 傅景南话音刚落,站在旁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对李广宽说: “李书记,这是京都西城区街道办李学军主任写来的感谢信。 感谢方澜同志将私人四合院无偿借给街办使用,解决了干部办公困难。她的行为值得我们学习。” 话音一落,人群瞬间安静。 连方澜都惊了一下,转头瞪了苏梨一眼。 这丫头,来了这么久,竟一次都没提过! 围观社员炸了: “天呐,是京都的四合院,说借就借?” “那可是京都的房子呀,不是我们队里的泥坯房。” “这要是回不去了,那四合院儿不就收不回来了?” 等热闹散去,人群慢慢离开。有人压低声音嘀咕: “这女人不是特务,那吴家顺肯定是了。” “你看,他被一起带走,现在却没回来,一定是特务实锤了。” “哎,可怜了吴毅那个娃,从小就没了娘,现在如果再没有爹……真是命苦!” 苏梨:“……” 这些人的戏真多。 “苏知青——” 苏梨回头,傅景南正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我找你有点事。” 苏梨心头一动:正好,我也有事儿找你。 “前天上鸡头岭了?”傅景南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前天晚上,刘星和王大海回来汇报,说苏梨进了特务联络的山洞,他差一点急出一身冷汗。 苏梨是特务?不太可能。 但出于谨慎,他还是打电话给京都周继海,一天时间把苏梨查了个底掉。 特务问题没查出来,倒是查出一堆苏梨做过的事情。 傅景南看着查出的材料,简直一言难尽。 这是小姑娘做的吗?和周浩一起,做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啊! 苏梨不是特务,那问题只有一个,她察觉到王三金是特务,并跟踪了他。 那一刻,他差点连夜赶过来,这丫头胆子太大了,连特务都敢跟踪。 苏梨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傅景南无奈地叹口气:“那片区域二十四小时布防监控,你别再去了,太危险……” “要有大行动?”苏梨眼睛发亮,一脸兴奋。 傅景南:“……” 这丫头一听打架抓坏人就来劲儿,这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景南哥,你怎么来了?” 苏梨缓缓转头,眼神一挑:嚯,熟人来了。 第68章 要脸的人,怎么会一遍遍往上凑? “傅团,你妹妹来了。” 不过心里又有些疑惑:傅景南都已经来了半个多小时了,这姑娘怎么才出现?“ 上下一打量,秒懂。 只见于婷换了一条白色的布拉几,一双黑色皮鞋,脸上还画着淡妆。 昨天像一只粉色的蝴蝶,今天就变成一朵白莲花了? 傅景南皱了皱眉,脸色有些难看,眼里已经多了一丝不耐烦。 “别胡说,我没妹妹。“声音干脆利落。 “昨天没相认?“苏梨一脸八卦的问。 她还以为,昨天军营能上演一扬震撼的兄妹相认大戏呢! 看来于婷这是一厢情愿了? 傅景南斜了她一眼,脸色更黑了。 这丫头想什么呢? “再说一遍,我没妹妹。“说完转身就走。 苏梨:“……” 那声音怎么还透着一股委屈? 哇操,你走了,那接下来怎么办? 于婷盯着傅景南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微发冷。 她就想不明白了,自己长得不差,性格也好,又是他的继妹,怎么就入不了他的眼呢? 难道傅景南喜欢苏梨? 她转过身子,不动声色的扫过苏梨,停顿了一下,脸上冷意更盛。 “苏知青,你跟我哥……很熟吗?“ 苏梨:“……“ 来了,这姑娘记恨上我了。 哇操,傅景南,你这个冰块儿脸,姑奶奶还得给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明眼人都听得出,这姑娘不是在问“熟不熟“,而是在提醒你们不要走得太近。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梨不想理她,转身就走。 于晴紧紧上前一步,拦在了苏梨的前面。 苏梨挑了挑眉,那表情明白白写着,你什么意思? “苏知青,我只是觉得你跟我哥走的太近……难免让人多想。“ 苏梨听了,眉毛一挑,面上的笑容似笑非笑。 “啧——,于知青,你这是在说我,还是说你自己?“ “你——“于婷咬牙,嘴唇有些发抖,“你不要胡说。“ 苏梨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抱起双臂,嘴里不急不缓的开了口,声音清清浅浅的,却字字扎入于婷的心里: “你一口一个景南哥,你说谁不知道你的心思?可人家傅团连正眼都不愿给你一个,你是不是该照照镜子?“ “喜欢可以,但贴上来像年画贴门神,就不太体面了。 傅景南又不是糖人儿,被你舔几口就得以身相许。”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看在傅景南一次次帮她的份儿上,就帮他挡了这朵烂桃花吧。 改天得让他好好感谢自己。 “你——” 于婷的脸“刷”的白了,眼里瞬间闪出泪光。 “你太过分了——” “我过不过分不重要。”苏梨看着她慢慢一笑, “重要的是,你太没分寸了,要脸的人,怎么会在别人对你毫无兴趣的情况下,一遍遍往上凑?你不累,我都看累了。” 苏梨的话就差说出你就是那个不要脸的了。 于婷愣在原地,眼里噙着泪水,手指甲狠狠的掐在手心里,可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这死丫头在说什么?嘲讽自己不要脸吗? 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能咬着牙转身离开。 苏梨,牙尖嘴利的丫头,我看你得意逞能到什么时候。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的尊严狠狠的踩在脚底下。 苏梨看着于婷僵硬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哎,自己今天是不是发力有点猛?看把人家姑娘伤的。 她也不是故意下狠手的。只是,有些人非要撞到枪口上,她总不能惯着不是? 苏梨没有回花生田继续除草。 外公来了,她得盘算一下他需要哪些生活物品,自己晚上好送过去。 刚走进院子,便听到屋里吴毅崩溃的哭声和刘媛媛小声的安慰声。 “姐,我爸真的是特务?我爸回不来了……呜呜呜……” 那声音有凄惨,有悲愤,还透着委屈。 苏梨一步跨进去,便看到苏吴毅依偎在刘媛媛怀里,嚎啕大哭。 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糊在刘媛媛干净的衬衫上。 看到苏梨进来,刘媛媛眼圈有些发红,小声道: “队里社员议论纷纷,被他听到了,心里难过……哭了有一会儿了……” 苏梨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别哭了,擦干眼泪,听我说……” 吴毅从刘媛媛怀里出来:“苏姐姐,我爹真的是特务吗?小胖他们都说我爹肯定是特务,我是特务的狗崽子……” 苏梨:“……” 队里的社员是怎么教育孩子的?真是谣言祸害人! 这么小的孩子,几天来神经绷得紧紧的。 今天军车送方澜,吴家顺没有一起回来,这小家伙最后的那点儿希望也给斩断了。 苏梨有些怜爱地看了看他,接过刘媛媛手里的毛巾,给他擦干眼泪。 看来吴家顺一天不回来,吴毅就一天不放心,再加上社员嘴里的胡言乱语。 这些该死的特务,看把孩子折腾成啥样儿了! “吴毅,咱们老祖宗有句话说的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你和你爸生活这么多年,如果你爸是特务,怎么会不露出一丝马脚? 这么多年,你看你爸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苏吴毅扬起头,努力的想了想: “没有啊,我爹除了干活……就是干活……也没有和不正常的人来往。” “这不就对了?” 苏梨眨眨眼睛,“难道你还不相信你爹?” “可是队里人都在说我爹是特务,回不来了啊!”吴毅有些迟疑。 “相信你爹,有时耳朵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苏梨循循善诱,从没觉得哄小孩子有时真么困难。 吴毅狠狠的吸了口气:“你是说我爹还会回来?” 苏梨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咱们等你爹回来,狠狠打他们的脸。” 吴毅用手又摸了把眼睛:“好,我就等我爹回来。我爹绝不是特务。” 刘媛媛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她,若是真回不来怎么办? 苏梨笑了笑,怎么会回不来? 快了,快回来了! 第69章 那女娃子太厉害,不合适 “刘树英,你到底是想闹哪样?” 李广宽铁青着脸,站在堂屋中央,看着眼前这个柳眉倒竖、气的浑身发抖的女人,眉头拧成了疙瘩。 从牛棚回到家还不到十点,看到刘树英还赖在家里没上工,不过随口数落了几句。 没想到这个一向闷声不吭的婆娘,今天却变了性子,像只炸毛的母鸡,扑上来就开始骂。 “你告诉我,我抽屉里那六尺布票去哪儿了?那可是我攒了整整两年的……” 李广宽语气一滞,有些心虚:“你不是平时不稀罕穿新衣服吗?我就顺手给了大妮她娘……” “好一个顺手!” 刘树英气的脸色发白,嘴唇发抖,“李广宽,我闺女肚子都八个月了,我就想着用那布票给出生的小外甥做个小包被…… 你倒好,拿去给那狐狸精了……“ 刘树英一边哭一边骂。 今天上午那贱人穿着那件黄底小碎花褂子,故意走到她面前转悠了两圈,那叫一个神气。 她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 等别人都到牛棚看热闹,她急匆匆跑回家,一翻抽屉,果然不出所料,布票一尺也没剩下。 她气的当时差点没晕过去,那可是她攒了整整两年啊! 是给闺女槐花生孩子准备的。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你这疯婆娘,大妮他爸为了生产队把命都丢了……我照顾他们娘俩一下,你发什么疯?” 李广宽气得拍着桌子,指着刘树英的鼻子骂道。 刘树英止住哭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王老三死了都十几年了,他活着的时候,你就和她不清不楚,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你别胡说八道!”李广宽气的脸色发青,眼神都变了。 “好,我不胡说,王老三是为队里死的不假,你照顾她们娘俩,给她们最轻松的活计,最高的工分儿。 队里人心里不乐意,明面上也没说什么。可你把人照顾到炕上去怎么说? 队里人谁不在背后偷偷笑话?” 也许是受了王寡妇的刺激,刘树英这么多年的委屈今天终于有了一个发泄渠道。 “谁敢笑话,你……你给我说清楚……” 李广宽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眼里已经开始泛寒。 “说清楚?你不要脸,我还怕丢人呢!” 刘树英情绪彻底崩了,眼圈红的吓人。 李广宽越看她越烦,一个土的掉渣的乡下婆娘,成天抠抠嗖嗖。 他堂堂一个书记,要接待公社干部,可这婆娘,不光不会打点,反倒整天给他丢脸。 不会打扮不说,从来到这个家就和自己不贴心。 哪里有凤喜的半点温柔和贤惠? 不就是六尺布票吗? 若是娶了那个野丫头,多少布票和钱不都是自家的? “行了,你别闹了,我有正事儿要说,事关跃进的婚事……” 刘树英一听,又炸了毛: “李广宽,你想让那个贱人的女儿进门?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门儿都没有。” 李广宽哼了一声:“你以为你儿子是香饽饽?就是大妮愿意,他娘也不会同意。” 他知道大妮的心思,这丫头虽不是自己闺女,但也是当亲闺女养大的,甚至比对自己亲闺女槐花儿还好。 这丫头从小就粘着跃进,特别是近两年,只要跃进回家,这丫头就巴巴的凑上来。 他甚至想过两家结亲算了,可自己和凤喜的关系,两家再结亲,那面子上着实不好看。 刘树英愣了愣,收了眼泪,找了个凳子坐下: “你别拐弯儿抹角,说清楚,是哪家闺女?” “知青院儿的,我觉得苏梨就不错。” 今上午他见到了苏梨的外公方济川,六十多岁的年纪,虽然衣着寒酸,但身姿笔直,眼神明亮,一看就气度不凡。 又听到方澜把京城四合院儿,送给了政府部门办公,他心里原来还犹豫不决的心思忽然有了决定。 当年方澜出嫁时,嫁妆丰厚。 那四合院儿就是当年方济川嫁闺女时的嫁妆。 方澜把房子借给街办,别以为他看不出,那是为了保住房子。 那其他嫁妆呢? 方济川那么大的资本家,虽下放前被抄家,难道就不会留点后手? 听说方澜的儿子从小和她不亲,已经断绝关系。 他们现在就苏梨这么一条根,那这些家产以后不都是苏梨的?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 现在他们祖孙三代都捏在他手里,若是他提出来,谅他们也不敢不答应。 俗话说的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嘛! 刘树英刚坐下的身子腾一下站了起来: “你是说你堂妹的那个继女?和跃进吵架,打死两头野猪的那个?” 那天李跃进气呼呼的从大队部回来,对着她骂了苏梨一顿,她心里便对苏梨有些不喜。 他儿子毕竟是大队书记家的儿子,还是在公社工作的“体面人”儿。 那天被苏梨一顿嘲讽,把她心里对苏梨母子那点儿为数不多的怜悯心,挥洒的一点不剩。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娃子啊,力气大,嘴巴毒,这样的女娃子要是进门,那不得天天干架? 还没等李广宽往下说,刘树英坚决的摇摇头: “不行,那女娃子太厉害,不合适。” 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儿了,从被卖到李家,就为李家当牛做马。没有拢住丈夫的心,她认了。 可自己儿子不行,她想给儿子找个心里喜欢的,让他过安安稳稳的日子,不要重蹈自己覆辙。 李广宽嘲讽的看她一眼: “你这个乡下婆娘,懂什么?若不是她们落了难,来到红星大队,你以为你儿子有机会娶人家?” “那更不行!”刘树英语气更加坚决,“她是资本家的闺女,家庭成分不好,以后连累我儿子怎么办?” 李广宽无语的看了她一眼: “队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至于苏梨的身份,你不说,我不说,队里的人谁知道?” 刘树英白了他一眼,眼神沉了沉:“为什么要娶那丫头? 你不要告诉我,你看中那丫头力气大,打死两头野猪的鬼话。” 自己家的人自己清楚,这狗东西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没有好处的事儿,他连看也不看。 李广宽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 “小莲来信说,在苏梨下乡前,妹夫给了她三千块钱,五百斤粮票,还有一大匣子金银首饰—— 全让那丫头带到乡下来了。” “……什么?”刘树英激动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而屋里,躺在床上一直闭眼养伤的李跃进,听了他爹娘的话,如同一记洪钟,重重砸进他耳朵里。 第70章 听说你现在力气很大,有多大? 李跃进瞪大了眼睛,差点从炕上坐起来。 天呐,三千块钱啊! 全村上下加起来怕都凑不出这个数来。 若是这三千块落到他手里,他李跃进不得成全公社的“首富”? 一匣子首饰,金的、银的、玉的、那也得值不老少吧? 还有五百斤粮票,那可是全国通用粮票,拿出去一斤能换一斤二两本地粮票! 这得多少白面馒头、肉包子、黄油饼! 李跃进越想越激动,脸都红了,嘴角往上翘,像捡了金元宝似的。 可下一秒,他的笑就僵住了。 他喜欢的是于婷,那个说话软绵绵、走路弱柳扶风的姑娘。 那天打谷扬上,于婷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一直看进了他心坎里。 况且于婷爸爸还是京都里的大干部,那要是帮自己一把,说不定他李跃进也能到京都闯一闯。 堂叔李胜利就是个例子。虽然栽了,可人家好歹混过一段,风光过不是? 一边是有钱的臭丫头,一边是有靠山的娇小姐,李跃进拿不定主意了。 他努力回忆苏梨长什么样子—— 那天在打谷扬上好像是个瘦不拉几的丫头,头发乱的像鸡窝,满身泥巴,牙尖嘴利,一点儿也不温柔。 这么个丫头,即使有钱,也配不上他李跃进。 再说,她妈是牛棚的下放分子,他是公社委员会的主任。 如果真娶了她,那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哪怕是苏景和的亲闺女又怎样? 现在已经断绝了关系,下放到这犄角旮旯的地方,那就是个弃子。 可她手里的钱和粮票、首饰……李跃进咽了咽口水。 要是能想个法子把这些弄到手,又不用娶她,是不是两全其美? 李广宽和李跃进走进里屋,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跃进,”李广宽咳了一声,坐在八仙桌边,斜眼看他, “刚才我和你娘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李跃进仰起头,懒洋洋地回了句:“爹,这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李广宽眯起眼,脸上笑容微敛,语气透着几分警告: “你小子可不要乱来。别坏了咱家大事。” “放心吧。”李跃进斜眼看了他一眼,语气却带了点刺, “你不就是惦记苏梨手里的三千块、五百斤粮票,还有那一匣子首饰吗?” “啪!”刘树英一巴掌拍在桌上,皱着眉喝道: “你个死小子,胡说八道什么?那能叫‘那点东西’?你知道那首饰值多少钱?” 李广宽脸色也沉了沉:是那点儿东西吗? 是她身后存在的那些家产,那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混小子知道什么?! …… 而此刻,正被李家父子惦记着的苏梨,正站在牛棚里,望着那坐在凳子上、瘦削憔悴的老人,鼻尖一酸,眼眶泛红。 “外公,您……怎么来的?” 她记得很清楚,外公被下放到二百多里外的偏僻山沟。 她还一直盘算着冬天来前一定想法子送些保暖物资过去,说什么也得让外公熬过这几年。 可她没想到,妈妈这一趟出去,竟然把外公带回来了。 她真是又惊又喜。 今天下午不方便过来,在花生田除草时便开始琢磨,今晚上送点什么过来。 这不,随着她来的还有一个巨大的包裹。 “我这不是,被你娘‘要’过来了。” 方济川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但眼神却极温柔,像是看着宝贝疙瘩一样。 苏梨转头望向方澜,眼里满是惊喜与疑惑。 方澜抿唇一笑,眼角弯弯: “我破译了一批紧急密码,部队想给我立功授奖。我就提了个要求—— 不求奖状,也不求名声,只要求把你外公接来身边。” 她顿了顿,看了看祖孙俩,“你外公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 邓师长是个明理的人,他答应了,就把你外公安置到了咱红星大队。” 虽说还是‘下放’,但一家人能团圆在一起,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苏梨听完,心头一热,眼眶更酸了。 方济川这时坐直了身,背影虽然单薄,眼神却很坚定: “梨丫头,你长大了,懂事了,比咱们都坚强,我听你妈说了一路你的事,外公心里高兴,又心疼。” 他转头看向方澜,声音低沉:“你也不容易……离婚也好,只是可惜了你这些年——一片真心,换了狼心狗肺。” 话音一落,牛棚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鸣虫作响。 苏梨抿紧嘴唇,站直身体,声音坚定: “外公你放心,现在我本事可大了。以后我养你,保管你吃好喝好,谁也不敢欺负咱们!” “哟?”方济川眨眨眼,眼里含笑,“听说你现在力气很大,有多大啊?” 苏梨:“……?” 这是想现扬测试我的力气? 她蹬蹬蹬跑出去,从牛棚外拿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回来。 “外公你看好了!”说着她一发力—— “咔嚓!”石头直接在她手中被碾成了粉末。 “哎哟!”方澜在旁边倒吸一口气,差点喊出声来。 “哈哈哈——”方济川笑了起来,眼角笑出泪花,仿佛看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回来了,咱方家血脉……又回来了!” 苏梨一脸问号:“?” 方济川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对目瞪口呆的女儿方澜感慨道: “咱家上上代,有个老祖宗,那可是响当当的大力士——磨碾子抱怀里跟玩儿似的,身手相当好。 后来走南闯北,开过镖局,攒下了些家底。 听老辈人说,我们方家,每隔几代就会出一个‘大力之人’,看样子,这一代——落在了梨丫头你身上。” “好!好!”他声音激动,喜极而泣,用袖口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苏梨站在原地有些发怔。 前世,父亲也曾说过,这份“异能”是祖上传下来的。 难道……苏家那边,和方家其实还有血脉上的某种联系? 她前世没机会深究,如今这线,竟然在这里接上了。 不管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厚实的掌心,心里忽然暖得发热: 在这个世界,我是有家的人了——有娘护,有外公疼。 可就在这温情尚未褪尽之时,方济川忽然喃喃了一句: “只可惜呀,咱家还有个宝贝……” 第71章 这丫头,有方家的血脉传承 不会吧……不会说的就是我的空间吧? “听老一辈说啊,是个‘聚宝盆’,要什么有什么。” 方济川的声音低沉中透着一丝敬畏: “有一年大旱,连树皮都啃没了,老祖宗风尘仆仆赶回来,拿出聚宝盆里面的粮食。” “可那‘宝贝’谁也没见过。老祖宗一走,那玩意就跟着消失了。 后人把他屋子扒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着……”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 “有人说,那是老祖宗的随葬之物,也有人说,那盆子,是挑人认主的。” 苏梨:…… 她看了看自己的系统空间,又看看天花板,忽然有点儿想躺下缓缓。 这是……方家祖传的宝贝? 而她,居然是下一个认主之人? 她轻轻咳了咳。 “外公,妈……你们……看看这个。” 话音未落,她悄悄在掌心调动空间,随即动作利落地从虚空中“拽”出一个黑乎乎的大铁锅,“砰”一声放在地上。 紧接着是一摞青花瓷碗,刷得锃亮。 一把筷子,甚至还有一张红木椅子——她住在京都时用的那张。 最后,她将那张小巧结实的旧木床也“唰”地一下拖了出来,板正地放在屋角。 带着被褥枕头,干净得像刚从供销社里挑的。 牛棚里,死寂一片。 空气像凝固了。 苏梨抬眼一看,外公和妈妈正僵在原地,脸上的震惊几乎写满整张脸。 他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半天没有动静。 “……天哪。”方澜声音沙哑,像是嗓子里被灌了凉水,“这……这……这不就是……” “聚宝盆……”方济川声音颤抖,喃喃地说,眼眶已红,“原来……真的存在,原来都是真的……” 他一边说,一边跌坐在破凳子上,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那口铁锅,又摸了摸青花瓷碗,最后落在那张木床上—— 他记得,这张床,是他当年亲手做给外孙女的,后来随着她们搬家带去了四方胡同。 怎么可能…… 怎么还能完完整整地出现? “梨丫头,这些……这些都是从你那‘聚宝盆’里拿出来的?” 苏梨有些紧张地点点头:“嗯,是的。” “那……你那盆里还有什么?” “还有一座竹楼,一眼泉水。” 苏梨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零零七的事暂时按下。 已经够玄幻了,若是再说空间里还住着一个机器人,怕不是得把她妈和外公吓坏。 方澜低头看着那口铁锅,用手轻轻摸了摸锅沿儿,眼里泛出泪花。 这孩子……还真是心细,把锅碗床铺都带来了。 情绪稍稍平复后,方澜才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街道办李学军寄来的感谢信,怎么回事儿?那房子……” 苏梨连忙拉两人坐下,把四方胡同房子的事儿告诉了他们。 “房子没捐,是借用。我和街道签了合同,写的明明白白的……” 他从空间里抽出一叠文件,递给方济川。 方济川凑近油灯细细看完,脸上现出满意的神色。 合同条款周密,责权分明,滴水不漏。 他低头又看了眼苏梨,目光渐渐复杂起来。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以前不是成天上树下河,调皮捣蛋么? 他侧头看向方澜。 这闺女从小聪明,但性子温吞,读书是一把好手,动脑子搞科研也行。 就是对生意一窍不通,对金银钱财好不看重。 这丫头倒是不像她妈,有她老方家的血脉传承。 “丫头做的好。“他赞许点头,”现在这世道乱的很,一座空宅子放在那儿,就像香饽饽,得多少人盯着……”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李学军那小子,是你李叔的儿子……从小就是个稳妥的,由他看着,错不了。” 方澜轻声应了一声,神情放松了些。 父亲说好,那就是好的。 在她心里,父亲一生,看人极准,能得他一声肯定,就说明没错。 她向来听父亲的话,唯独年轻那回……执意嫁给了苏景和。 父亲当时就反对,说那人心思不纯,但架不住她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如愿。 结果呢?换来的只是一纸离婚书。 但想起院子里梧桐树下的金属箱子,眼神不由暗了暗。 苏梨眨眨眼睛:“妈,还有一件东西……” 说完从空间拽出一个金属箱,正是方澜偷偷埋在树下的那个。 方澜激动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梨梨,你……怎么知道这东西的?” 苏梨想了想,那表情有点欠收拾:“你埋的那地方不太隐秘,树根底下谁不先刨?我就随手翻了翻,果然找到了。” 她一边拍了拍箱子,一边叹气: “亏得我把它找出来,要不早让李胜利那帮人刨出来了。你是不知道,那天他们在咱院子里刨了多少个坑…… 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藏着多少宝贝呢!“ “这是打你妈嫁妆的主意呢!” 方济川叹了口气,女儿结婚时陪嫁不少,明面儿上就一座房子,其他的全替女儿保存起来了。 闺女是个手松的,就怕那么多东西放在明面上,惹来麻烦。 果不其然…… 他转头又看了看苏梨,越看越满意。 这丫头,调皮归调皮,但关键时刻心细如针,不愧是他方济川的孙女。 方澜打开金属箱,掏出那六本笔记。 那是她真么多年研究的实验数据。是十几年心血的凝结,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又摸了摸旁边那几本日记本儿,那里面记录的,是她半生的悲喜——爱恨、亲情、失望,还有那些说不出口的遗憾。 只是现在都结束了…… 她抬眼看向苏梨,声音轻的像风:“你知道了?……李沫的事。” 苏梨眨眨眼,点了点头,眼神温软: “妈,咱不生气。你有我。有外公……咱们一家三口,都好好儿的。” 以后一定活出他们高攀不起的样子。 方澜苦笑一下:“其实这么长时间了,我早就想明白了。 有你和你外公在,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苏梨知道她妈一定又想起了苏卫新,她那个血缘上的亲哥哥。 苏梨抿了抿唇,还是决定把苏卫新的所为告诉她妈。 长痛不如短痛,那狗东西,原就不配做她妈的儿子。 第72章 他这孙女什么时候这么有心眼了? 方济川听到后则是气的满脸通红,那孩子从小学习不错,自己也悉心培养,可内心就是喜欢不起来。 没有方家的血性不说,做事投机取巧的很。 不如这丫头从小调皮捣蛋,但内心就是喜欢。 “这是怕受你连累呢!李小莲三代贫农,想借她的出身抬高自己,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他转头看向方澜,语气里多了一丝怜惜与劝慰: “以后呀,就不要惦记那小子了,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就要承担后果。 若是有一天能回去……希望他不要后悔。” 方澜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睛清明又冷静: “爸,我知道了。他连自己是谁的孩子都不承认,那他就永远别叫我妈了。” 方济川点点头,回头对苏梨说: “丫头,把这些东西都收好了,若是让人看到了,不是小事……” 苏梨应了一声,抬手间,屋里的东西已消失无踪。 她环视屋内,忽然想起什么: “妈,外公住在哪里?“ 方澜笑了笑:“你不用担心,牛棚这边屋子不够住。你刘伯伯让你外公到他那屋去,他那屋里一铺大炕,宽敞的很。“ “那太好了。“苏梨点头,从包裹里翻出一套被褥和床单,又拿出两块灰色的棉布。 “这些是我下乡时带来的,你拿去给外公做两套换洗衣服……” “好,好……”方澜接过布料,眼圈一热。 自己正愁没有料子,想不到这丫头早早备好了。 方济川坐在破凳子上,看着苏梨麻利张罗,心里又高兴又欣慰:他这个孙女,是真的长大了。 只见苏梨又拿出一块黑色的布料,摊开来看了看,随即“刷刷刷“几下,撕成了一块块小布条。 “你这孩子,好好的料子撕了干嘛?”方澜皱起眉,有些责怪地看着苏梨。 苏梨嘿嘿一笑:“妈,新被褥太惹眼了,打上几个补丁……” 方澜:“……” 方济川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这孙女什么时候这么有心眼了。 十分钟后,铺在床上的那床浅蓝色的棉被上,歪七斜八的缝了好几个黑色的补丁,方济川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 方澜和苏梨母子一通忙活,等刘明槐来请方济川去他屋里歇息时,已是月色浓重。 苏梨从牛棚出来,刚拐过老屋旁边的那块空地,便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向前走去。 苏梨??? 这大半夜的,社员们大都已经睡下了,谁没事儿会在村里瞎溜达? 苏梨眼神儿一冷,脚步一轻,悄悄跟了上去。 前面的人影在村里的三岔路口停了停,刚准备往小路上拐去,旁边闪出一个身影。 “哎哟。李书记,这大晚上的还没休息呢?” 苏梨一听,正是王三金的声音。 自己刚才看到的人影儿正是李广宽。 这两个狗东西,大晚上的不睡觉,凑在一起准没好事。 苏梨迅速隐在一堵半塌的矮墙后头,凝神静听。 李广宽本来想去王寡妇家,家里婆娘为了六尺布票儿,闹了一晚上,想想就心烦。 如今被王三金拦住了去路,心里有些不爽。 “王技术员,你这大晚上的不歇着,在村里转什么呢?” 王三金嘿嘿一笑,走到李广宽面前。 “这不是过两天就回去了,晚上睡不着,出来转两圈。下次来,也不知啥时候了。” 李广宽皱了皱眉,打量了他一眼。 这王技术员来的这些日子,整天往山上跑,除了弄几块石头,也没见做出啥成果来。 “工作结束了?” “嗯,差不多了。山上找了些石头标本儿,哪天麻烦你找人帮我抬下来。 “那天不是说好了嘛,随时都行。”李广宽回答。 两人寒暄几句,王三金便走向自己在大队部旁边的临时住处。 李广宽继续朝小路走去。 苏梨顿了顿,这条路不是通向书记家的方向。 深更半夜,这狗东西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是要干坏事的样子,跟上去看看。 王寡妇家就在前头。 她家的房子在村里是唯二的好房子。其他人家都是土坯房,而她家的是土砖混建,房屋上铺着瓦片儿。 全大队除了李广宽家的,就属他家的房子最气派了。 王寡妇家屋的后墙根儿有一棵老槐树,旁边杂草丛生。苏梨轻手轻脚躲进草丛,猫着身子,靠近了屋子。 屋里灯还亮着,窗户开着一条缝,传出细碎的说话声。 “你倒是快点儿……磨磨唧唧的。” “嘿嘿,不是说大妮到她姥姥家去了嘛,这不我就来了。” 苏梨透过窗缝望了一眼,只见李广宽一脸笑意,手还不老实的摸了王寡妇一把。 王寡妇媚眼一横:“你家那个死婆娘,没少闹腾吧?” “她要是再敢闹腾,我就把她撵回娘家去。” 王寡妇白他一眼:“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真撵过她。” 两人一前一后,熟门熟路的钻进屋。 苏梨躲在墙后,看着屋门关上,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果然是一对狗男女! 不多会儿,屋里就传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声。 “大妮昨天去你家,被你那个婆娘赶出来了。回来哭得眼睛都肿了……你说这事咋办?” 王寡妇一边倒水,一边拉了条小凳子坐在他腿边。 李广宽点上一根烟:“你说呢?” “我家大妮长得好,从小没吃过苦,说啥也得嫁个有出息的。 全村的青年后生,我数落了一圈,只有你家跃进了能配得上。“ 李广宽深吸了一口烟:“他娘不愿意,再说……“ 他话还没说完,王寡妇通一下站了起来:“管她干啥?那婆娘欠收拾,揍一顿就老实了。“ 李广宽皱了皱眉:“你以后别在她跟前阴阳怪气的,家里整天鸡飞狗跳的,不安生。“ 王寡妇一听,气乐了:“啥?那怨我?要不是她当年…… 书记夫人的位子会轮到她?“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再说……都是我娘安排的。” 王寡妇哼了一声:“我不管,大妮的婚事你得给我个说法。” “唉……跃进的婚事,我另有安排。” “你还真看上别人了?”王寡妇一听就急了:“哪家闺女,能比我家大妮强?” 第73章 这几天不要上山 “谁?” “知青院儿的——苏梨。” 啥?! 窗外的苏梨猛地一抖,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张大嘴巴,差点没惊呼出声,赶紧捂住了嘴,躲在槐树后的身子死死绷着。 李广宽,你可真是敢想! 她脸色瞬间阴了下来,心中冷笑: 想让我嫁给你儿子? 李广宽,你还真是嫌命太长了。 “那丫头还不到十八吧?瘦巴巴的身子,哪有我家大妮有福气?” 王寡妇一脸的不乐意,语气里透着不屑。 窗外的苏梨差一点气乐了,就王大妮那粗壮的身姿,圆盘大脸,还好意思说她闺女长得漂亮。 不过,这年代能长成这样,不知李广宽私底下贴补了多少东西! 没看到队里社员一个个黑黑瘦瘦,一看就是平时饿肚子。 出现了一个王大妮,在队里也是鹤立鸡群了。 “大妮适合更好的。”李广宽慢悠悠吐出一口烟雾,“我想着,让她嫁给李子扬。” “知青院瘦瘦高高的那个?” 王寡妇歪了歪头想了想,语气里满是嫌弃: “那小伙子是长得不错,可一看就滑头的很,干活也不踏实。 我担心他连自己口粮都种不出来……我家大妮要真跟了他,不得吃一辈子苦?” 李广宽轻哼了一声:“你懂什么?那小子家底厚实着呢! 今儿下午,从公社邮局取回了两个大包裹,引得队里的人议论纷纷……一看在家里就是个受宠的。” 王寡妇撇了撇嘴:“你没听说吗?西山大队书记家的那个知青女婿,不是回城了? 现在连音信儿都没有,到城里去找,连地址都是假的。闺女自己带两个娃,日子不知有多难熬…… 要是碰上这么个白眼狼,大妮不就毁了吗?” “你真是妇人之见!” 李广宽不耐烦地摆摆手,“就算那小子回城,没有我点头,他能走得了? 再说了,要是咱大妮真有福气……说不定还能跟着去京都,过上好日子。 你看现在的小莲,日子多舒坦……” “小莲?”王寡妇眼神一闪,语气忽然软下来: “她来信了?我们多少年没见了!二十年前,我们还是好姐妹,现在天差地别,人家成了大官夫人,我却在这做了寡妇…… 若是再见,都不敢相认了。” 接着又横了一眼李广宽,嘴里小声哼了一声:“……还不是拜你所赐?” “凤喜。” 李广宽脸色一沉,眼角抽了抽,眼神明显有些躲闪, “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件事儿以后别再提了。” 王寡妇垂下头,嗓音发闷:“我是说不提……可你心里明白,他那天是怎么死的。你就真不怕哪天……?” 李广宽脸上的神色瞬间僵住,沉默了几秒才咬着牙说: “那天那么多人,乱糟糟的,谁说得清楚?…… 再说了,十几年过去了,这事儿早没人记得了。” 屋里的气氛阴冷暧昧,而窗外的苏梨,却仿佛被人当头一棒,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了。 天呐,她刚才到底听到了些啥?! 王寡妇和李小莲是闺蜜? 李小莲……竟然是李广宽的堂妹?! 李小莲不是苏景和老家的人吗? 离这儿四百多公里呢,怎么扯到一起的?! 苏梨感到自己有点呼吸不过来。 哎呀,这他妈的什么狗血剧情?! 更恐怖的是,王寡妇丈夫的死……竟另有隐情? 想到这儿,她喉头一哽,差点儿从草丛里窜起来。 今天这一晚上,她听到了两个天大的秘密。 一个比一个震撼。 得,今晚值了!不枉她深夜悄悄跟踪了一回。 走吧,离开这让人恶心的地方,接下来就不是她能听得了。 苏梨悄悄退了两步,正准备绕过那片草丛离开,忽然背后一堵墙堵住了她的退路。 一堵软乎乎、热腾腾的人墙。 她脑子“嗡”的一下,张嘴就要尖叫。 还没等她出声,一只大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巴,带着热度和轻微的薄茧。 “是我,别出声。” 耳边传来一个低沉又熟悉的嗓音。 苏梨眼神猛地一缩,侧头一看,月光下一张俊朗冷峻的脸浸在眼前,是傅景南。 傅景南一身灰绿色的便衣,肩膀宽阔,站的笔直,此刻正低头看着她,眉头微皱,一脸的“不赞同”写在脸上。 这丫头,大半夜的不睡觉,跑人家屋后来听墙根儿,这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苏梨一阵无语,拼命向他眨眼,示意他先把手挪开。 傅景南盯了她几秒,确定她不会喊叫,才慢慢收回手。 苏梨一阵火大,啪的一巴掌拍在他胸口上,小声怒道:你属猫的啊,吓死我了!” 傅景南被她拍的一愣,顺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动作干脆利落,下意识扶住她:“小声点!” 苏梨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暗吐槽: 这家伙,人吓人会死人的好吧? 你是部队军官,又不是街溜子,半夜里不睡觉出来散步啊? 傅景南显然知道她在腹诽,眉头微挑,语气淡淡的解释: “今晚有任务,我带人在你们大队布防。 看到你跟上来,怕你出事,就过来看看。” “哦。”苏梨眨巴下眼睛,若有所思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却想: 你怕我出事儿?我怎么不信呢! 你要不是为了查看李广宽的底细,你就不姓傅。 “听清楚他们说什么了吗?” 傅景南没有过多解释,看了一眼窗户里昏黄的灯光,小声询问。 苏梨:“……” 果然如此! 但我能告诉你,他们正在打我主意,想把我嫁给他儿子? 还是我们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狗血故事? 傅景南看苏梨没有想说的意思,也没有强求。 “这几天不要上山,山上危险。记住了吗?” 苏梨点点头,明知道山上危险,还上山,那不是傻子吗? “我送你回去。” 傅景南看了看天,实在不放心。 这丫头有些招黑体质,每次碰到她,不是在抓坏人就是在抓坏人的路上。 “不用,我厉害着呢。”苏梨刚想拒绝。 “走吧!”那声音不容置疑。 苏梨:“……” 好吧,姐也不是那种做作的人,愿意送就送吧。 只是和这“冰块儿”一路走来,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傅景南一路护送苏梨回家,掌心里还残留着苏梨嘴边的温度,让他心里有些发烫,脸也有有些发红。 一直到苏梨推门进屋,他才转身离开,几步便消失在夜色里… 第74章 原来不是亲兄妹 不,严格来说,是等上工的王秋兰婶子。 有几个早到的社员,见到苏梨,忙热情地打招呼:“哎哟,苏知青,来的可真早。” “早啊,婶子们,今天可要加油干活。” 苏梨笑眯眯回应,那语气表情很是平易近人。 她这一笑,几个社员顿时觉得,这苏知青不但力气大,和其他知青也不一样,不高傲不做作,倒挺好相处的。 不远处,几个吃完饭就满村乱跑的调皮孩子,也蹭了过来,站在她身边东张西望。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歪着头问: “苏知青,你怎么把吴毅接到你家去了?他不是特务崽子吗?” 另一个小男孩也凑热闹:“对呀,他爹不是坏人吗?” 苏梨听了,叹了口气。 这年代没电视没网络,大家伙儿的“精神娱乐”,全靠嘴。 本来芝麻大的事儿,让有心人一添油加醋,立马能传得比西瓜还大。 队里没有学校,孩子们上学,只能翻山越岭到山下的公社去。 这年头儿,也没有九年义务教育。大多数家庭供不起书本和学费。 大人上工挣工分儿,娃娃们就拿着个筐子去打猪草,一天下来也能挣上一两个工分。 剩下的时间就听大人嚼舌头了。谁家鸡不下蛋了,谁家晚上没拉门栓,都能成为他们嘴里的“大秘密”。 这不,听大人说吴家顺是特务,那么吴毅可不就是“特务崽子”嘛! 苏梨弯下身子,轻声问道: “你们知道吴毅他爹,在部队当兵时,一个人打倒好几个歹徒,负了伤,后来还立了二等功。你说这样的人会是特务吗?” 几个小孩子愣了愣,脸上有些迷茫。 “可是生产队的人都这么说呀!”一个小男孩嘟囔着。 苏梨挑挑眉,露出一个小狐狸般的微笑: “组织上都没认定的事儿,生产队的人哪儿说的准呢?” 几个孩子呆了一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男孩儿问道:“那我们还能去找吴毅玩儿吗?” 苏梨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能,你们一直不都是玩得最好的小伙伴儿吗?” 说着,她从衣兜里掏出几颗水果糖,在掌心晃了晃: “不过说好了,若是有人欺负他,或者在背后说他坏话,你们得来跟姐姐讲,行不行?” 几个小孩眼睛都亮了,飞快地点头,一人接过一颗糖,高高兴兴的往苏梨家跑去。 旁边一个妇女忍不住对苏梨讪讪一笑,那几个孩子里就有她家的崽儿。 这两天,她嘴也没闲着,跟着说了不少闲话。 现在倒好,苏知青不动声色地一拐弯,连孩子带她一块儿教训了。 关键是——她还不能发火。 毕竟人家兜里的糖果说分就分,话说得大方,还给她留了面子。 她家孩子除了过年,一年到头连颗糖果的影儿都见不着。 哎呀!真是让苏知青破费了。还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办? 以后苏知青再有啥事儿,可一定帮衬着点儿。 这小姑娘看着就和知青院儿的那帮知青不太一样。 不一会儿,王秋兰扛着锄头,不紧不慢地从胡同口走了出来。 “王婶儿,早啊!” 苏梨笑眯眯迎上去,语气甜得很。 “哎呀,苏丫头!”王秋兰也笑眯了眼,爽快的答应一声。 自打那天见她用大号儿水桶挑水,再到前两天收留了吴毅,王秋兰就对这丫头高看了两眼。。 干活儿不稀力,心眼儿正,比那些整天琢磨小算盘的“小心眼”强多了。 “吴毅在你家过的还好不?”王秋兰有些放心不下,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心。 他家老头子和吴家算是有点儿老亲,两家人一向来往亲厚。 这次吴家顺被带走,她原本想着把吴毅接回去,谁知新娶的儿媳妇刘兰香死活不答应,整天在家里摔盆打碗,指桑骂槐。 她只得作罢,只能背地里给苏梨家送去了几个鸡蛋。结果那婆娘还阴阳怪气了好几天,把她气了个半死。 “好着呢,今早儿还吃了两个窝头儿,一个鸡蛋。”苏梨笑着回道。 “哎哟,那我就放心了!”王秋兰点头,眼角都笑出了褶子。 这年景儿,别说孩子,大男人干一天活,也就只能吃一个窝头儿。 像吴毅这样的小子,在家顶多是半个窝头儿,加一碗稀饭。 跟着苏梨还能吃饱,这孩子是走了大运了……比在自家强。 今天的任务还是去花生地除草。 等李广宽点完名,安排完工,苏梨和王秋兰一前一后向花生地走去。 走到半道儿,苏梨忽然笑着问:“王婶儿,咱生产队以前是不是有户姓李的人家……后来搬走了?” “姓李的?” 王秋兰歪着头想了想,“咱大队姓李的人家不多,都是书记他们本家,若说后来搬走的,倒是真有一户……李大发家,书记他亲叔叔。” 她顿了顿,嘴角一咧:“他还有个儿子,叫李胜利,那可真不是个东西。” 苏梨眼睫微抖,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他家还有个闺女,叫什么来着?” “哎呀,闺女是有一个,叫李小莲。”王秋兰皱着眉,努力回忆,“不过,那不是他亲闺女。好像是李大发哪年出门捡回来的……一直当亲生的养。” “那后来怎么搬走了?”苏梨不解的问. “谁知道呢?突然间就搬走了,听说去了平原那边……哎,有门路的都想往外跑,谁愿意困在这穷山沟里?” “不过——“王秋兰顿了顿,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对苏梨说: “但也有人说,李胜利闹着要娶李小莲。他爹说啥也不同意,后来一家子突然搬走了。” “……啊?”苏梨差点没绊一脚。 这瓜真是一个比一个大啊! 她以为李小莲是李胜利的亲妹妹,却原来是……恋人? 那她爸苏景和头上的草原……怕不是绿到乌兰巴托了? 呵呵呵! 她嘴角忍不住翘了翘——有点爽怎回事? 第75章 她爸就是李广宽的妹夫 王秋兰撇撇嘴,斜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才来几天,消息倒挺灵通。” 说着,她往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压低声音对苏梨说: “她俩啊,从小一块儿长大。王凤喜原本看上的是李广宽,可李广宽他爹娘死活不同意,硬是给他娶了刘树英。” 她撇嘴一笑:“后来王老三死了,他俩又搭上了,你懂的,这些年关系一直没断……” 苏梨:“……”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 苏梨眯了眯眼,语气不动声色:“那……王老三怎么死的?” 王秋兰脸色一沉,声音压得更低了: “十几年前的事了。那天送公粮去公社,下雨路滑。 王老三赶着牛车,也不知怎的,一下子滑进了山沟里……就这样,人就没了。” 苏梨皱眉:“没人怀疑?” “也有人起过疑。”王秋兰叹气,但那天下雨,为了找人,全大队都出动了。 现扬乱得很……后来被定性“为集体牺牲”,所以这么多年,书记偏袒他们娘俩也没人说什么。” 苏梨听完,后背一阵发凉。 原来真不是她多疑,王老三的死,真的可能另有隐情。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来到花生地,开始低头弯腰除草。 地头的树荫下,王大妮瞪着大眼睛正死死盯着苏梨,眼里恨不得能喷出火来。 今天早上回家吃饭,她妈告诉她,以后嫁李跃进的事儿别想了。 书记干爹早有安排,想让儿子李跃进娶知青院儿的苏梨。 王大妮又气又急,在家好悬没哭出来。 凭什么? 自己从小就喜欢跃进哥,凭什么不能嫁给他? 那苏梨有什么好的? “那丫头和你有仇?怎么看你的眼光怪吓人的。” 王秋兰有些纳闷,没听说苏丫头和王大妮有什么过节呀? 苏梨抬头看了一眼,王大妮站得远远的,脸都气歪了,一副恨不得冲上来撕人的架势。 苏梨咧嘴一笑: “不知道,或许看我不顺眼?” 心里却忍不住暗暗吐槽:你想嫁李跃进,瞪我干嘛? 找你娘和你干爹掰扯去。 我可不是你嫁李跃进的拦路石。 王秋兰撇撇嘴,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这丫头这几年越发不像样了,天天追着李跃进跑……队里人背后没少说闲话。” “书记家这条件,搁全大队也算是好的了吧?也许看上了李跃进在公社工作?” 苏梨试探着问。 “那可不。”王秋兰冷哼一声: “听说李跃进早两年,搭上了李胜利那条线,和县里的委员会有了牵扯,后来在公社成立了一个委员会。 参加委员会的都是些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儿,今天打这家,明天抢那家,公社的人都避着走,唯恐惹到他们。“ 她语气鄙夷:“李跃进倒好,还当自己是个大人物。听说前两天还在公社街上,把韩家老太太最后的两斤救命粮给抢了。 啧啧……那韩老太太对他们老李家可是有恩的。” 苏梨一愣,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说?” “韩家以前是这里的大地主,山上山下的田地,都是他家的,李家早些年是他们的佃户。 李广宽他爹有一年病重没钱抓药。还是韩老太太派人送了些银钱,才救回一条命。 现在公社队里的不少人背后都骂他们白眼儿狼呢。” 苏梨:“……“ 怪不得那天在韩家的破院子里,感到一股说不出的辛酸和屈辱。 苏梨顿了顿:“那李胜利还真有那么大本事?“ 王秋兰笑了笑,那笑意不达眼底: “那兄妹俩会钻营的很,听说李胜利在京都混成了街道委员会的头头。 她那个妹妹李小莲更了不得,人长得漂亮,人前温婉贤惠,人后能跟你下黑手。 听说在京都攀上了个部队大官儿,现在成了军官太太。 前些天李广宽得意的什么似的,见人便说他有了个军官妹夫,官大的能压死人……” 苏梨:“……” 他爸还进了红星大队的八卦圈儿? 呵呵!若是苏景和听到这些,估计得当扬气到血压升高。 此刻,红星大队东头的牛棚外,李广宽和王三金正站在外面。 李广宽负手而立,脸色阴沉。 牛棚里,几道身影正在忙碌。 刘明槐和沈谦撸起袖子,在牛栏里挥着铁锹,将夜里积下的牛粪一筐一筐铲出。 方济川弯着腰,动作迟缓却不含糊,正在给牛栏垫上新土。 另一边,方澜和陈芳正在猪圈给猪喂食。 这些人——或是京都教授,或是军中大佬,或是原来的资本家。 曾经站在社会最顶层的人物,如今却低头弯腰,与牲畜为伴。 李广宽目光阴冷,盯着方澜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京都大学的知名教授又怎样?还不是被堂妹一封信,就赶到了这穷乡僻壤? 如果没有特殊政策,这些人怕不是这辈子就窝在这山沟沟里了。 方澜刚到时,他不是没想过“整治”她。 他借着“思想教育”的名义,来过两回,本想抓住她点什么把柄,好好给她上一课。 可方澜从头到尾不卑不亢,哪里有下放人员的惶恐不安和畏畏缩缩? 那之后,他一怒之下,给牛棚下放人员安排最脏、最重的农活儿,给他们送来最差的粗粮饼子。 原本想着这些人娇气惯了,不出几天就会上门求饶。 结果,这几人瘦是瘦了点,可一个个像是钉子似的,虽然累的够呛,却咬着牙硬撑了下来。 好,不是挺能撑吗?今天再分给你们一份儿最累的差事。 他走进牛棚,用手指了指方澜、沈谦和陈芳: “你们几个上山,帮王技术员把山上的石头标本背下来。” 李广宽面色冷漠,语气里带着一声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话音刚落,牛棚里顿时静了几秒。 那山头陡峭不说,石头个个沉得要命,往返一趟,就是青壮年也会累的够呛。 李广宽分明是故意为难。 “好吧。“沈谦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扫帚。 “李书记。”刘明槐放下手里的扫帚,语气沉稳的开口: “这活儿重,让两位女同志留下,我去。” 王三金脸色微变,赶紧上前拦住: “哎呀,刘同志,这点活儿不算什么,女同志一样能背。” 开玩笑,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能让这三位华国知名专家带上山,绝不能让刘明槐这家伙给坏了好事。 李广宽斜了刘明槐一眼:“还是让他们去。下放农村,不就是来接受劳动锻炼的嘛!” 他的话一说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 “李书记,背石头这种活儿,我这老头子也能干。女同志留在牛棚打扫牛栏就好,我去锻炼一下。” 方济川看了一眼方澜。 自己这闺女从小不沾阳春水,哪干过这种重活儿啊! “就按我说的来。”李广宽不容置喙地命令道。 几人对视一眼,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儿,跟在王三金身后,向山上走去。 第76章 特务带妈妈上山了 苏梨正和王秋兰一边闲话,一边弯腰除草。 这时,吴毅提着一壶水跑了过来,笑嘻嘻地喊: “苏姐姐,我给你和媛媛姐送水来了!” 王秋兰抬头看着他,忍不住点点头,语气颇为欣慰: “这孩子,自从跟着你,好像懂事不少。” 苏梨眨了眨眼,笑着摆手: “我可不敢居功,全靠媛媛姐呢,她现在正教他识字。” “哎哟,那可太好了!” 王秋兰一拍大腿,眼角都笑出褶子来。 “识字好,识字顶顶好!咱这队里没学校,孩子们翻山越岭去公社小学太远,一个个都快成睁眼瞎了。” 她想起自己家那俩儿子,叹了口气—— 若是当年有个学校,能识几个字,也不至于现在连简单的账都算不明白。 正说着,吴毅凑过来,小声神秘道: “苏姐姐,咱什么时候再去山上?后坡那棵野果树,果子该熟了。 要是晚了,被别人摘了咋办?” 说着,他悄悄往周围瞅了一眼: “我刚才看到王技术员领着牛棚那几位上山去了,好像是去背什么石头。 要是他瞧见果子,摘了咋整?” 这话像是一记雷,苏梨心头“咯噔”一下,手里的锄头差点砸在自己脚上。 “你说谁上山了?”她压低声音问。 “王技术员呀,跟他一起的还有牛棚那几个。两个女的,还有那个瘦瘦的男人。” 吴毅一边比划一边回答。 苏梨心头猛地一紧。 坏了! 王三金这个狗特务……他带她妈他们上山干嘛? 是要拿人当挡箭牌还是想干更糟的事? 她不敢多想,只知道——她妈有危险! 苏梨迅速镇定下来,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自己,随手把锄头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要往山上冲。 “苏梨!你去哪儿!” 身后王大妮的声音尖利地响起。 苏梨脚步一顿,心头直翻白眼—— 糟了,还忘了地头树下蹲着个煞神,盯自己比盯生产队的猪还紧。 她咧嘴一笑,回头冲王秋兰说了句:“王婶儿,我上趟厕所。” 随即撒丫子一路飞奔。 “苏梨,你不安心劳动,今天上午的工分你别想要了!” 王大妮气急败坏地喊着,语气像要把她的皮扒了。 苏梨头也不回,只顾一路狂奔。 地头,吴毅正一脸迷茫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小声嘀咕: “媛媛姐,她这是给我摘果子去了吗?” 刘媛媛抬眸望了望苏梨的背影,神情淡淡: “你苏姐姐去上厕所,很快就回来。” 吴毅哦了一声,低头喝了口水。 原来不是摘果子呀…… 有点失望怎么办? 苏梨一路疾奔,脚步急切,直往鸡头岭方向冲去。 昨晚她才刚答应傅景南这两天不再上山,现在还没过一天就食言了。 可她也没办法—— 谁让自己妈有危险呢? 此时,鸡头岭深处的那个山洞中,光线昏暗,洞口仅靠几块伪装的藤蔓与碎石遮掩。 洞内角落,一台老式军用短波电台静静地立着,旁边一只铁皮遥控器,上面两个按钮泛着冷光。 一个五十多岁、脸上布满风霜的瘦高老头,正站在电台前。 看着眼前嬉皮笑脸的中年男人,眉头紧皱。 “猴子,”他语气冷厉,低声咆哮,“谁让你把那三个下放的人带上来的? 你知不知道——今天的行动极其关键,一旦暴露,我们连后路都没有!” 那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化名“王三金”的地下潜伏特务,组织内部代号“猴子”。 王三金不怒反笑,嘴角轻挑:“黑鹰,你眼界太窄了。 你知道那三个人是谁吗? 一个是火箭研究技术专家,一个是京都大学密码教授,还有一个是机械制造专家。 啧啧,我们小岛正在搜罗这类高端人才,如果我们能带他们回去,岂不是大功一件?” “黑鹰”猛地转头,目光凌厉,寒意逼人:“你是在拿全组人的性命赌功劳?” 王三金——不,“猴子”,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 “放心,我办事有分寸。你不是担心解放军最近巡得紧吗? 前阵子他们抓的那个特务,就是我‘引导’他们去的。” “你什么意思?”黑鹰目光凌厉。 “东山头。”金子嘿嘿一笑,往山洞外啐了一口唾沫, “我在那里故意留了几道破绽。每次进出,我都伪装成本地那个瘸子——吴家顺。 衣服、步态,连他那个破草帽我都学得一模一样。” 黑鹰眼里划过一丝惊疑不定。 “结果呢?”金子轻蔑地冷笑, “解放军果然上钩了。把那个吴瘸子关进去了,足足好几天。 他们天天审他,找线索,愚蠢的很,被我耍得团团转。 等他们搞清楚不是他的时候,我们早就把031实验基地炸毁了,撤也撤了。” “黑鹰”脸色阴晴不定,但眼里终究还是浮出一丝震惊与迟疑。 “你简直疯了。”他低声道,“一旦你这边出一点纰漏,我们这次全部完蛋!” 王三金“咔哒”一声点燃一根纸烟,笑得吊儿郎当: “行了吧,黑鹰,干咱这一行的,哪次不是脑袋别裤腰带上?” 他话锋一转,语气却渐渐冷下来:“我早就说过,我要干票大的。 要么功成名就,要么尸骨无存。 这么多年隐姓埋名,我他妈早就受够了!” 山洞角落,一堆干草垫子上,方澜、沈谦和陈芳三人被粗暴地绑着。 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动弹不得。 方澜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正在交谈的两个男人——“黑鹰”和“猴子”,心跳如鼓。 前几天帮部队破译密码时,好几次出现“黑鹰”“猴子”的代号。 那时还猜测可能是特务组织的重要人物,如今亲眼见到,却原来是这两个人。 这不是县里地质勘探队的王技术员吗? 什么时候变成特务了? 好几次碰到,他还主动搭话,自己还以为他是好人呢! 现在听明白了,他们想干什么? 要劫持他们三个人出国? 第77章 你个狗特务,真敢动我妈? 方澜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 她微微偏了偏头,看了眼身旁的沈谦和陈芳。 陈芳整个人靠在角落里,脸色惨白,眼神里满是惊恐。 而沈谦正拼命挣扎,手腕被麻绳勒得通红,嘴里“呜呜”叫着,眼底满是愤怒。 一名四十多岁、五官普通、一头利落短发的女特务走了过来,目光冰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 “一群高知分子下放当牛做马,现在有人带你们去吃香的喝辣的。 你们不感恩也就罢了,一个个还这么犟?信不信我……” 她说着,又不满地转向王三金,语气里满是指责: “猴子,上级交代的只是摧毁031实验项目基地! 任务这么紧张,你却带来三个拖油瓶—— 你到底是想完成任务,还是给大家添麻烦?” 王三金斜睨她一眼,慢悠悠地吐了口烟,神情轻浮: “桃子,你这脑子怕是被山风吹傻了?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那是华国搞火箭、破密码的一把好手!这要是能带回去,那可是大功一件。” 他话锋一转,眼中阴冷目光闪过:“退一步说,就算带不走…… 关键时候,他们也能当人质,一箭双雕,岂不更好?” “你!”桃子气得脸色发青,刚要顶回去,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别吵了。” 一直沉默的“黑鹰”终于开口,他目光冰冷,语气毫无起伏: “既然已经带来了,那就带走。我们小岛需要这样的人才。” “黑鹰老哥英明!”王三金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嬉皮笑脸地拍手,语气里尽是奉承。 “黑鹰”没理他,转头望向另一名站在一旁的瘦高个,语气冷厉: “东南口那边都安排妥了?” “安排妥了。”那人立刻回答,“炸药埋得很隐秘,触发装置已经就位。 只等一声令下,031实验基地就会变成一片焦土。” “黑鹰”点了点头,语气冷峻: “很好。这次任务若是顺利完成,回去后,组织会为我们请功。” 苏梨赶到洞外时,正好听到里面那句:“组织为我们请功。” “请功个屁啊!” 苏梨气的整个人都炸了。 你们小岛早特么作鸟兽散了二十多年了,跑来这边蹦哒个啥? 想立功? 在你们那小破岛上折腾不够,还敢跑咱家门口找存在感? 光复大陆?想屁吃呢! 她压着怒火,透过藤蔓缝隙往山洞里一看,看见母亲方澜和陈芳、沈谦三人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待在角落里。 那一瞬间,苏梨心头的火像被浇了油。 好你个狗特务,真敢动我妈?! 今天不把你们全撂这儿,我就不是苏梨! 她悄无声息地拨开藤曼一角,一只手探入衣袋,摸出小七刚制造出来的便携式防身器—— 外形像半截旧铅笔,实则内藏高压电击,一秒制敌、无声无痕。 下一秒—— 苏梨猛地跃入山洞,脚尖一点,整个人像猛虎一般扑向瘦高个。 “滋啦!” 电光一闪,那瘦高个特务连反应都没来得及,直接倒地抽搐,手脚乱舞,失去了意识。 “谁?!” 黑鹰反应极快,伸手欲拔腰间手枪。 可苏梨早有准备,飞身而上,只听“咚”的一声闷响。 黑鹰刚拔出手枪,便被她一脚踹飞,头撞在石壁上,当扬晕厥。 扬面顿时大乱! “妈!”苏梨迅速冲向方澜三人。 “别动!” 王三金动作迅速,一把扯过方澜,搂住方澜的脖子,一手掏出匕首,抵在她脖子上! “苏梨,你给我站住!再过来一步,我先让你妈死!” 苏梨脚步一顿,眼神瞬间冰冷: “你敢动我妈一个指头,我让你骨灰都找不回来!” “哼,嘴硬。”王三金咬牙切齿,正打算逼苏梨退后—— “砰!”一块石头突然从洞口方向飞来,重重砸在他手腕上! “啊——”他一声惨叫,匕首脱手。 下一秒,一道魁梧身影猛地冲入洞中,如山般霸气,一拳打在王三金腹部! “刘伯伯!” 苏梨惊喜出声。 刘明槐拎起王三金,重重摔在地上。 他早就觉得这人不正常,所以才会跟来看看,没想到竟然会是特务。 她转头对着方澜,声音有点着急:“你没事吧?” 还没等众人喘口气,那个叫“桃子”的女特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苏梨身后,枪口直指苏梨脑袋: “都别动!不然我先崩了这个野丫头!” 苏梨眉头一皱,迅速侧身。 “砰——!” 一声枪响,子弹擦着她肩膀掠过,洞中火药味浓烈弥漫! “苏梨!!” 几乎同时,一道破风声骤然响起。 只见洞口方向,一抹军绿色身影如闪电般冲入,滚地翻身一记回旋踢,直踢女特务手腕! “哐当!”枪支脱手,飞出两米远。 傅景南面色冷峻,冷眼盯着还想反扑的桃子,一记军体擒拿,肘击加锁喉,几秒内将她制服在地! “你没事吧?” 傅景南转头看向苏梨,眼底的担忧几乎藏不住。 苏梨摇了摇头,连忙上前和刘明槐一起,将方澜与陈芳、沈谦的绳索解开。 很快,洞口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刘强生带着侦察营的战士扑了过来。 “团长……” 他话还没说完,人就愣住了。 四个特务,两个昏迷,两个趴在地上。 这什么情况? 战士们已经布防了好几天,摩拳擦掌就等今天抓特务呢! 现在倒好,毛都没捞着一根。 刘强生看了眼苏梨,又是这丫头抢了先。 刚才在洞外,看到王三金领着三个人到了山洞,他们就觉得不对劲。 事情怕是有变化,团长立马调整了部署。 随后看到苏梨一个人赶了过来,接着又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影靠了过来。 他们团长整个人都不好了,急忙带领战士就摸了上来。 可他们还没到洞口,这家伙一闪身就不见了,那速度快的哟! 这丫头在他们团长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 这不是一目了然嘛! 刘强生又看了眼苏梨,这丫头太小,还不到十八吧? 这么说他们团长有老牛吃嫩草之嫌? 第78章 就当是上天给他们的馈赠 缴获的特务装备、电台和几份重要文件一一登记装袋。 昏迷的黑鹰、桃子、王三金等人被捆得结结实实,像死狗一样拖上卡车,准备押回部队。 苏梨这边,和刘明槐一起搀着方澜、陈芳和沈谦走下山路。 山路崎岖,但几个人的脚步却比来时轻快得多——压在胸口那口气,总算松了。 苏梨半侧着身,扶着方澜,轻声问: “妈,你还好吧?头晕不晕?” 方澜摇了摇头,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没事,就是被吓了一跳。幸好你来得及时……” 她眼里还有一丝后怕,但很快笑了笑,安抚女儿: “妈可没那么脆弱,别瞎担心。” 陈芳却依旧脸色苍白,眼神恍惚,像被抽空了魂儿。 苏梨暗暗记下,回去得给她弄点红糖姜汤压压惊。 倒是沈谦,没两步又开始叨叨: “老刘啊,这次要不是你们俩,我们三人估计得被捆成粽子扛走,命都剩不下了! 唉,我这条老命,今天是捡回来了啊!” “你这张嘴能不能歇一歇?”刘明槐嫌弃地拍了拍他, “你们真要出事,部队也不会坐视不管。” “那可不一定!真晚来一步,指不定还得挨几拳,塞进麻袋扛走!” 沈谦一脸苦相,抚着瘪瘪的肚子,“再说了,要不是咱梨丫头,我们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你瞧瞧我这脸,都快瘦成刀削面了。” 苏梨听到这话,脚步一顿,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主意: 是该让他们见识一下那块玉米地了。 那可是她用空间肥料和改良种子种出来的试验田。 现在差不多到了收成的时候,产量高得吓人。 而且,那地方隐蔽得很,就在鸡头岭后坡,进出方便,不容易被发现。 她眼神一闪,心里已然有了决定。 “刘伯伯,等下不急着回牛棚,我带你们去看个地方。” 刘明槐挑眉:“去哪?” “我发现的一块地,去了你们就知道。”苏梨神秘一笑。 “哟,还卖关子?”沈谦精神一振,“不会是你藏了什么秘密吧?” “沈伯伯,保证让你们高兴!”苏梨眼里闪着光,“走吧,带你们开开眼界。” 一行人跟着她,从鸡头岭西北侧绕过灌木,钻进一条窄到只能侧身挤过的岩缝。 “这……这真有人走?”沈谦探头张望,差点被石头绊倒,“这缝细得连羊都未必钻得过去吧?” 苏梨头也不回:“跟紧我,前面路矮点,小心点别磕着头。” 约莫走了二三十步,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宛如世外桃源的山谷。 谷底绿意葱茏,杂草疯长,藤蔓盘绕,像个与世隔绝的天然秘境。 可就在这片野地中央,一片玉米竟破草而出,疯长成林! 每一株都高得出奇,比生产队里的玉米足足高出一截; 叶片油亮,玉米棒子沉甸甸的,颗颗鼓胀,甚至已有几根剥露出来,金黄的粒子在阳光下闪光。 和外头那些黄瘪干枯的玉米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我——靠!” 沈谦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一脚踢到野草差点扑街。 “这玉米地……没人管的吧?怎么长成这样?!” 陈芳蹲下,捻了捻松软的土,喃喃道: “这水分,这肥力……像天养的,不像人工。” 刘明槐沉声道:“野地能长成这样?怕是比农科所的试验田还高产。” 方澜也看傻了眼,握着女儿的手,低声问: “这……是不是和你的秘密有关?” 苏梨眨眨眼,笑而不答。 沈谦反应最快,直接拍着大腿大笑:“哈哈!老刘,我就说这丫头有福气! 咱以后有这片玉米,还怕饿肚子?咱有吃有喝,天塌下来都不怕!” 刘明槐虽然心里疑惑,但看着这片足足三四亩的玉米,终究只是抿了抿唇,没多问。 大自然有些事,本就说不清楚——既然碰上了,那就是上天赏的福。 而苏梨,微微勾唇,看着他们震惊又欣喜的神情,心中暗道: 这只是个开始。 有了这片地,他们就有底气活下去。 “老刘,要不咱们先合计一下,这玉米咋收?” 沈谦眼神发亮,一想到以后再也不用啃那掉渣子、嗓子眼能卡人的糠麸饼,心里一阵美滋滋。 “是得赶紧想办法。”刘明槐四下打量,压低声音, “这地少说有三四亩,白天咱得干活儿,只能晚上收。” “那就今晚!”沈谦一拍大腿,差点把旁边的草都拍断了, “再拖,万一让别人发现,抢走咋办?” 刘明槐皱眉瞥了他一眼:“你才刚从特务手里脱身,身子骨行吗? 上次一扬小感冒,你差点躺死在炕上。” “嘿,老刘!”沈谦急了,脖子都涨红了, “这是玉米!能够咱吃一年!要真被人掰走,我可舍不得” 苏梨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刘伯伯,还有我呢,今晚我也来。” “哈哈,有了这女大力士,怕啥?” 沈谦立刻接话,眼神一亮,“她一个人顶俩,收个通宵都能把这田刨干净。” 苏梨:“……” 我力气大不是罪,但凭啥就得多干活? 算了,看在沈伯伯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书生份上,忍了。 “那就今晚动手。”刘明槐点了点头,但陈芳在一旁提醒: “这么多玉米,咱藏哪儿?不能扛回牛棚,太显眼。” “放心!”苏梨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狡黠: “掰下的玉米就地晾晒,等干透了,运去今天的那个山洞。那地方偏僻得很,保准没人发现。” 她顿了顿,又故作随意地补充,“回头我再给你们弄个石磨,放在牛棚里,咱自己磨面吃。” 陈芳眼睛一亮:“你这孩子,心细周到!” 刘明槐和沈谦对视一眼,心里的压抑,第一次被彻底冲散。 方澜静静看着女儿,心底暗暗涌起骄傲—— 她的梨丫头,不再只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姑娘,而是能保护他们的人了。 而另一边,红星大队却不太平。 大槐树下,几十个社员围在一起,神色各异。 “王技术员带着牛棚那几个人上山,这么久还没回来,该不会是跑了吧?” 一个老太太低声嘀咕,“要是上头追究,咱全队都得吃挂落!” “李书记已经往牛棚跑了两趟了,脸黑得像锅底。”另一个老汉叹气, “这事儿闹大了,咱可都脱不了干系。” “还有那苏知青!”翠花她娘阴阳怪气地插话, “说是去上厕所,一上午没影子,八成是偷跑出去摘果子了吧?大妮今天一分工分都没给她记!” “啧,这么干可过分了吧?苏知青好歹干了半天活,咋连半分都不记?” 众人越说越嘈杂,视线不断朝牛棚方向投去,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既怕牛棚的人出事,也怕真出事牵连到自己头上。 …… 与此同时,吴家顺老宅里,刘媛媛看着凉透的饭菜,叹了口气。 “快吃吧,再不吃,你苏梨姐姐回来了看你饿着,又得说我照顾不好你。” 吴毅摇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 “再等等吧,也许她一会儿就回来…… 媛媛姐,你说,苏姐姐会不会带果子回来?” 刘媛媛:“……“ 你苏姐姐回来,怕是带的不是果子,很可能会捅出点“大动静”。 第79章 书记,他回来了 李广宽铁青着脸,站在门口,眼神冰冷。 “方济川。”他冷声开口,“刘明槐到底去哪儿了?” 方济川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回道: “李书记,刘同志干完活儿,见王技术员他们还没回来,怕出事儿,就上山看看去了。” “他一个下放人员,怎么能私自上山!”李广宽气得咬牙, “这不是添乱吗?要是山上真出点什么事儿,上面怪罪下来,你们担得起吗?” 眼光扫过昏暗的牛棚,他在心里把王三金骂了一遍又一遍。 背块石头而已,非得带着牛棚这几个“反动分子”,里面还有两个女的,说是加强劳动,改造思想。 可真要出事,上面问下来,他李广宽能兜的住吗? 更别说,还有那个苏梨,活干到一半儿,跑没影了。 王大妮说她上厕所去了,可下午都要上工了,还不见人影儿。 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广宽心里忽然浮起一股莫名不安,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一样,浑身发毛。 他冷哼一声,见在牛棚也问不出什么,拧着眉,甩手回了大队办公室。 方济川看着那条通往山里的小路,心里同样隐隐不安。 刘明槐跑去了山上,听说梨丫头也去了…… 就在众人心里惴惴不安的时候,山路那头,五个人的身影缓缓出现。 “哎呀,那不是……牛棚那几个坏分子吗?” “他们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跟王技术员上山了吗?一上午都没影儿,还以为跑了呢!” “苏知青……苏知青也和他们一起回来了……” 一个妇女眯着眼看,语气里满是复杂,“这山上又发生啥事儿了?” “唉!我还寻思着,苏知青是不是又打着野猪了,想着晚上能喝口肉汤呢……” 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语气里透着几分失落。 “回来好,回来就好。” 大槐树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舒了口气,摸着胡子道: “只要人没丢,就不会连累我们社员吃挂落儿。” “可……王技术员呢?咋没和他们一起回来?” 人群中,有眼尖的妇女左右张望,眉头紧蹙,“他不是带着他们一起上山的吗?” 话音落下,四周顿时一片安静。 “唉……这丫头胆子也是真大,牛棚那些坏分子谁敢靠近啊,她倒好,竟敢和他们混在一块儿。” “可不是嘛!这年头儿,跟他们走得近,可是要落人口实的,万一被说成思想有问题,倒霉的还是自己。” 社员们叽叽喳喳议论着,却没有谁上前询问,都远远的看着。 这年头,谁愿意和牛棚坏分子沾边呢! 跟他们来往,那不是自己思想也跟着堕落了嘛! 把几人送回牛棚,苏梨就回了家。 吴毅在刘媛媛的劝说下,刚吃了几口饭,听到门口响动,立刻抬头看去。 “苏姐姐!” 小家伙蹭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扑到她面前,黑亮的眼睛里全是担忧: “你怎么才回来?我可担心死了……” 刘媛媛:“……” 这小子怕不是担心你的果子没摘回来吧? 苏梨咧嘴一笑,从口袋儿里掏出两个烤熟的玉米棒子: “来,尝尝,这是我在山上烤的,特意给你们留的。” “哇……”吴毅眼睛亮了, 接过玉米,一口咬下去:“好吃,真好吃!可苏姐姐…… 你掰生产队玉米,要是让队里人知道了,要挨批评的。” “放心吧。”苏梨揉了揉小家伙脑袋上柔软的头发: “这可不是队里的,是我在山上找的,没人管。” “那就好。” 吴毅彻底放下心,抱着玉米棒子,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 刘媛媛笑着摇摇头,起身给苏梨端来饭菜。 一碟拌黄瓜,一碟腊肉炒青椒,还有五六个玉米面掺白面的窝头。 “家里还有腊肉?” 苏梨挑了挑眉,眼神里全是诧异。 那十斤肉做了好几顿红烧,没想到竟然还有剩? “还有两小块。”刘媛媛淡淡说道。 一边夹起玉米棒子,轻轻咬了一口,焦香混着甜糯的气息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连她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今晚给我留一块,我有用……” 外公瘦得厉害,该给他补补身体了。 要不,再想办法买几头小猪崽,养在空间里? 或者干脆直接让小七建个空间养殖扬,专门喂猪、鸡、羊……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啧”了一声: 哎哟,那不得把小七忙坏了? 可一想到以后吃肉再也不用愁,她嘴角便轻轻勾了起来。 “好。”刘媛媛看着她,淡淡一笑,眼里闪过一丝暖意。 这个家,越来越像个家了。 …… 红星大队 牛棚里 几人才刚回来不到十分钟,“咚咚咚”,牛棚门口便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李广宽迈步进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目光在牛棚里转了一圈,见方澜、陈芳、沈谦、刘明槐都在,眉头皱得更紧了。 “王技术员呢?” 他声音冷厉,语气里带着质问,“不是跟你们一起上山了吗?人呢?” 牛棚里顿时静了下来。 王三金可是县里的地质勘探队员,不归生产队管辖。 若真出了什么事,这责任谁也担不起,他李广宽更是脱不了干系。 沈谦擦着手,看了正在喝水的刘明槐一眼。 刘明槐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粗瓷杯,抬头看向李广宽,语气平静: “王技术员有点急事,被接回去了。收集的标本也都带回去了。” “接回去了?”李广宽愣了愣,旋即松了一口气。 好,好,走了就好。 这样一来,出了什么事也赖不到他头上。 随后他又看了眼刘明槐,心里无端的升起一股怒火: “刘同志,你怎么能擅自上山?这里是红星大队,出了事谁负责?” 若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说上山就上山,说下地就下地,那他这个大队书记还管个屁? 牛棚里一片寂静,气氛冷得连空气都凝固了。 刘明槐却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没开口,面色平静。 李广宽正憋着一肚子火,眼看就要开口斥责,牛棚门口忽然跑进来社员。 “书记!书记——回来了,回来了!” 那声音又高又急,透着掩不住的激动,甚至还带着点不可思议和意味深长。 李广宽皱眉,脸色更阴了,喝道:“六子!谁回来了,说清楚!” 李六跑得满头大汗,站住脚还直喘气,嘴里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吴……吴家顺,回……回来了……” “谁?!” 李广宽愣在原地,又惊又气! 第80章 立了大功 “吴家顺!吴家顺回来了……还是军车送回来的……” “啥?!” 李广宽愣在原地,眼睛都瞪大了。 吴家顺?! 这人不是早被部队带走了吗? 县里一直没个说法,还以为他一定是特务,指不定要枪毙。 他这几天心里还偷着乐呢,想着少了吴家顺这个拦路石,看以后谁还敢跟他作对! 可谁能想到,这人竟然被送回来了! 还是军车送回来的,这什么意思? 难道是清清白白的,上次抓错了? 一连串疑问在脑子里炸开,李广宽的脸色变了又变。 “走!去大队部看看。” 他猛地转身,声音冰冷,脚步急切地往外走去。 六子忙跟在后头:“书记,您慢点……” 而此刻的大队部门口,已是人声鼎沸。 “快看,真的是军车啊,挂的军区牌子!” “妈呀,那不是吴家顺吗?还真让部队送回来了……” “老吴家这是要翻身咯!啧啧,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嘘——小声点,让李书记听见,你还想不想在红星大队待了?” 众人三三两两挤在一起,脖子伸得老长,眼神里满是震惊、羡慕、还有隐隐的不安。 大队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吴家顺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干干净净,袖口整齐卷到小臂。 笔挺的军绿色裤子,整个人站在那里,带着股说不出的硬气。 他旁边站着的,正是侦察营的营长刘强生,肩膀宽阔,腰杆笔直。 “李书记!”刘强生见李广宽快步走进来,立刻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吴家顺同志在这次抓捕特务的过程中,立了大功! 还有你们大队牛棚里的几位同志,以及知青苏梨同志,也都在今天上午的抓捕行动中表现英勇,立下了大功。 奖状和奖品这两天就会送到!” “啥?!” 李广宽差点没站稳,瞳孔猛地一缩,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吴家顺非但不是特务,还立了功? 那以后还压得住他吗,书记的宝座还能坐得稳吗? 不行,他得想办法,必须得想办法。 而周围社员们,已经炸开了锅。 “啥?苏知青今儿个上午去抓特务了?” “这女娃也太厉害了吧,上次抓人贩子、徒手打死野猪,这回又抓特务…… 我的妈呀,她不是天上下来的神仙吧?” “那……那吴家顺不是特务?” “不是特务还立了大功?!我的天呐,这几天我可没少嚼舌根…… 都怪我这张破嘴啊,都没脸见人了。” “还有……还有牛棚里姓刘的那个大个子……他也抓特务了?! “这真的假的?不是说牛棚的人觉悟低,思想坏,才被关进去改造的吗?咋还跑去抓特务了?” “妈呀,要是让我碰到特务,我怕不是跑得比兔子都快!“ “啧啧,看来你还不如牛棚里的坏分子……” “不对不对!我可是积极分子,我思想咋能比他们还低呢!” “唉……这世道啊,真是一天一个样。” 一时间,人群里议论声此起彼伏,惊叹、忌惮、后悔、羡慕、酸涩……各种情绪翻江倒海。 苏梨是在吴家顺来家里接吴毅时见到他的。 只见他穿着干净利落的白衬衣,袖口整齐地卷到小臂,整个人清爽精神。 哪还有半点之前的邋遢模样,看来在部队过得不错。 “爹——!” 吴毅一看见吴家顺,立刻扑过去,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哭得撕心裂肺。 仿佛要把这些天的害怕、委屈和想念全都发泄出来。 但在苏梨听来,这哭声简直是“魔音贯耳”。 这小子,是真能哭啊! 好半天,吴毅才收了声,抽抽搭搭地擦了把鼻涕。 吴家顺抬起头,脸上带着发自心底的感激,语气沙哑:“苏知青,谢谢你。” “吴叔……”苏梨刚叫出口,就觉得这称呼怪怪的。 看他现在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叫叔,怎么都有点拗口。 她轻咳了一声,岔开话题:“这我可不敢当,这些天都是媛媛姐在照顾。” “这孩子听话,没给我添什么麻烦。” 刘媛媛淡淡地开口,声音不温不火,耳尖却悄悄泛了红。 “爹,刘姐姐还教我识字呢,” 吴毅说着,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骄傲和炫耀, “我三年级的字差不多都认识了!” “是吗?”吴家顺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一直没送吴毅去上学,自己文化也差,只在部队时识得几个字。 眼看孩子都十岁了,他正为这事发愁。 之前也建议过李广宽在队里办个学校,但李广宽一推再推,最终不了了之。 如果能跟着刘知青学,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刘知青……”他张了张嘴,目光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 “晚上来吧。” 还没等他开口,刘媛媛就已经答应了。 声音依旧清冷淡漠,却让吴家顺心里暖洋洋的,像是被春日的风吹过一样。 苏梨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翘起: 这姐妹,什么时候这么有烟火气了? 刘媛媛瞥了她一眼,没搭理,转身“咚咚咚”地回了自己屋。 吴家顺憨厚地冲苏梨笑了笑,便牵着吴毅,缓步往家里走去。 知青院里 “咣当——” 最东边那间宿舍里,忽然传来瓷杯摔在地上的脆响。 正准备出工的李冬青下意识一抖,扭头看了一眼,皱眉问身后的王蕾:“这是又怎么了?” 王蕾撇撇嘴,语气里带着不屑:“还能咋?又神经了呗。一听说苏梨抓特务立了功,在屋里摔盆砸碗的。 亏得苏梨搬走了,她又厚着脸皮搬回去住。要不然天天阴阳怪气甩脸色,谁受得了?” 李冬青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也怪苏梨太强势,一来就把她得罪了个遍。” “什么?” 王蕾猛地回头,眼神带着失望:“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说完,她抬脚快步走到前面,不再搭理他。 宿舍里,钱小雨双眼通红,神色狰狞。 “那个贱人,凭什么她运气这么好?上山也能碰上特务,还让她立功…… 这部队难道没人了吗?” “小雨,别这样。”于婷低声劝着,语气温软: “苏梨跟我们不一样,她出身好,还有那一身力气。上次她打了野猪,社员们吃了肉,现在队里没有不说她好的。 以后我们……还是别再招惹她了。” “凭什么啊?” 钱小雨咬牙,声音带着恨意, “就凭她大院出身?还有那副蛮力?也就是这些泥腿子喜欢她能干活!” 说着,她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那道早已褪去紫色、却依旧留着浅浅印记的疤痕,心里说不出的恼怒。 这条疤,就是那个小贱人给她留下的耻辱。 忽然,她眯了眯眼,语气一转:“于婷姐,你上次见傅景南,他答应你了吗?”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他妹妹。” 于婷俏脸微红,抬手轻轻拍了她一下,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钱小雨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笑容。 若说以前她还信于婷什么“来建设新农村”的鬼话,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谁看不出她心里的小九九? “于婷姐,你长得漂亮,性子又温柔,傅景南要是娶了你,那可是他的福气。” 钱小雨一脸羡慕,语气软软的,带着点小心机的讨好。 于婷闻言,唇角露出一抹娇羞的笑: “小雨,你也不差。等以后……我一定从部队里给你挑个你喜欢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 钱小雨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要是能嫁个军官,那她就再也不用在这个穷地方熬着了。 两人边说边走,朝着田地里去上工。 于婷低垂着眼,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上午收工时,王大妮无意间说漏的那句话。 苏梨竟然和牛棚有牵扯?她竟然是方澜的女儿? 资产阶级臭老九的女儿,有什么可神气的! 苏梨这样的出身可不可以利用一下? 她看了看钱小雨一眼,这个蠢丫头若是知道了,会咋样? 于婷望了一眼碧蓝的天空,还有一丝白色的云彩。 写给爸爸的信能收到了吧? …… 第81章 就这么孤零零的过下去吗? 于国栋上午就收到了于婷的来信,看完后,胸口那团火怎么都压不下去。 女儿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虽然自小没了亲娘,可也是金尊玉贵得长大。 模样端正,性子温婉,把后妈徐云那一身柔顺的性子学了个十成十。 这样的女儿,哪里不好?怎么就偏偏得不到傅景南那小子的青眼? 中午回家,他忍了又忍,还是压不住心里的火气,开口问徐云: “云云,你给景南写信了吗?” 徐云先是怔了怔,眨了眨眼睛,慢条斯理地答道: “老于,我早就写过了。可你觉得,景南的婚事是我能做得了主得吗?” “你是他妈。”于国栋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 “虽说没一起生活过,但你多跟他说说婷婷的好,时间久了,他还能一点都不动心?” 徐云笑了笑,却没笑到眼底: “好吧,我再试试。不过……我听说那小子脾气倔得很,认定的事,谁都劝不动。” “倔什么倔?”于国栋冷哼一声,“你再给他写封信,好好劝劝他,别让婷婷伤心。” “好。” 徐云低眉顺眼地应下,眼底却闪过一抹不屑的冷意。 劝?她凭什么要劝? 就那个假惺惺、心气高的大小姐,也想嫁给她儿子? 真是做梦! 她想起前几天,在人民公园门口碰见的周萍母女。 那姑娘叫冯月,长得秀气文静,一看就是知书达礼的性子,听说在部队文工团工作。 父亲只是个营长,官不算大,家境普通,没有那些千金小姐的娇气。 若是景南娶了她,以后也会听自己这个婆婆的话。 哪像于婷那般,表面温柔,背后阴毒。 徐云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 下午,烈日当空。 苏梨埋头锄草,动作干净利落。身旁的刘媛媛动作也不慢,两人并排,身后的杂草被翻起一片。 “哎哟,苏知青——” 王大妮踩着一双解放鞋,一张大圆脸上堆着笑,看见苏梨抬头,扯着嗓子喊道。 “听说你上午抓特务,立了大功?啧啧,厉害啊!” 她站到两人面前,眼神儿在苏梨身上溜了一圈,笑眯眯地说: “今天上午的工分儿就不扣了。不管除草还是抓特务,都是为人民服务嘛。是不是?“ 说完,她意味不明地看了苏梨一眼,不等苏梨答话,转身就走了。 那眼光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刘媛媛看着她的背影,压低声音嘱咐道: “这王大妮好像不怀好意,你以后还是多提防着点儿。” 苏梨抿了抿嘴角,唇边漾起一抹冷笑: “她若是敢把手伸到我身上……我不介意,砍了她的爪子。” 天刚擦黑,夜色微凉,苏梨就提着一块腊肉来到牛棚。 她心里清楚,光靠这些还不够给外公补身体,最好能再买几罐奶粉。 可一想到公社供销社,别说奶粉了,就连最普通的麦乳精罐头都没有。 要不……干脆找机会去县里黑市走一趟? 正好空间里的粮食也该清理清理了。 …… 夜色更深,苏梨和刘明槐、沈谦三人背着背篓,挎着柳条筐,借着月光来到了小山谷。 “嘿嘿,过了今晚,就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发现这些玉米了。” 隔着夜色,苏梨都能听出,沈谦语气里那份压抑不住的兴奋。 “沈伯伯,等把玉米收完,我们把这地儿翻耕一下,当咱们自己的口粮田,咋样?” 苏梨一边熟练地掰着玉米,一边兴致勃勃地提出自己的“宏伟计划”。 沈谦愣了愣,随即一拍大腿:“对呀!我咋没想到呢?要真弄成咱们的口粮田,以后还愁啥吃的?” 刘明槐瞥了他一眼,冷哼:“就你这脑子,除了研究火箭,别得还懂啥?” 沈谦被噎了一下,笑了两声,梗着脖子反击: “有些人只知道武力蛮干,哪知道火箭的威力?” “你——”刘明槐还想回呛,却被眼前一幕惊住了。 只见身旁那个瘦小的丫头,单手抓住一棵玉米杆,轻轻一薅,“咔嚓”一声,整棵玉米杆就被连根带穗拽了下来。 她手腕一抖,玉米“啪嗒”一声稳稳地落进背篓里,动作干脆利落。 沈谦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丫头力气也太大了吧? 他不信邪,伸手去薅一棵玉米杆,结果憋得脸色通红,胳膊都僵,玉米杆却纹丝不动。 刘明槐“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夜空中低沉又畅快。 沈谦白了他一眼,不服气地哼道: “老刘,要不你试试?” 刘明槐:“……” 他倒不是不行,薅个一两棵当然没问题,可要像苏梨这样徒手收一整块地…… 估计得把老腰闪折。 两人面面相觑,再看看那埋头干活的丫头,小小的身影下,地上上已倒了一地玉米杆, 月光下,苏梨脸上没半点疲惫,反倒神色淡定,呼吸平稳。 这丫头……力气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想破脑袋也不科学啊! 算了,不想了,世上不科学的事儿多着呢。 三人一直忙到凌晨,才终于把地里的玉米全都掰了下来。 趁刘明槐和沈谦坐在一边休息,苏梨没有停下。 她把一棵棵玉米秆打成捆,整齐地竖在山谷一侧,方便日后自然风干。 沈谦看着她麻利的动作,用胳膊肘碰了碰刘明槐,小声说道: “这丫头干活麻利,心眼儿又好。要是我有儿子,早抢回家了…… 可惜啊,我家是个女儿。” 刘明槐听了,脸色微微一暗。 女儿…… 他连个孩子都没有。 当年打仗时,前妻周群因为受伤落下病根,失去了生育能力。 他心里不是没有遗憾,但也明白,事实如此,怨也怨不得谁。 后来,他想领养牺牲战友留下的遗孤,给家里添个热闹,可周群死活不同意,他也只能作罢。 再后来,夫妻俩感情走到尽头,终于离了婚。 如今,连个孩子的影儿都没有。 看着苏梨那忙碌又利落的背影,他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难道……自己这一辈子,就真要这样孤零零地过下去吗? 第82章 想去黑市 她简单梳洗了一下,回屋关好门,便闪身进入了空间。 抬手舀了一口老祖宗留下的“神仙水”,一身的疲惫瞬间被驱散,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这时,小七踩着滑翔板,“嗖”地一下窜了过来。 “小祖宗,好几天不见了,你都不来看看我……” 他嘟着嘴,语气里满是委屈。 苏梨白了他一眼:“白天干活,晚上干活,还得抽空捉特务,哪有时间啊?” 小七撇了撇嘴,双手叉腰,摆出一副人类老板训员工的架势: “你不会摸鱼吗?摸鱼,懂不懂?” 苏梨被他逗笑了,这小东西,还知道摸鱼呢! 她要是出工不出力,社员们怎么看她? 她还指望给社员留个好印象,若是她妈将来有事儿,好歹也能捞一把。 小七见她歪在池边的石凳上,一副慵懒的样子,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空间里的机械你不用,非得徒手一棵棵薅出来,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急得我都差点跳出去了!” 苏梨眨了眨眼睛,好奇问: “你要是跳出去,系统会咋样?” 小七的眼神瞬间黯了黯,声音也低了下去: “系统会崩溃,你的农扬会眨眼间灰飞烟灭……而我,就再也回不来了。” 苏梨猛地坐直身子,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七,听话,千万别出去。姐还指望着当包租婆呢,这梦还没实现,咱可不能出事儿。” 小七白了她一眼,撇撇嘴:“那等你成了包租婆,我就可以出事儿了?” “不不不,你在我心里啊,就跟亲弟弟一样,还是那种很亲很亲的。” 苏梨忙不迭地拍马屁。 “哼,算你有点良心。”小七的表情立刻阴转晴,扬起小下巴, “我虽然不能出去,但我的机械能啊,翻土机、播种机、收割机,随便你用。” 苏梨“啪”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昨晚我要是用了你的收割机,你知道我现在会在哪儿吗?” “在哪儿?” “说不定在实验室,被切成一片片儿,正被研究呢!” “不行不行不行!”小七猛地摇头,那颗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以后一定要等没人的时候再用!” “好,听你的。”苏梨点点头。 “对了,上次给你的防身器好用吗?”小七凑过来问。 “太管用了!”苏梨眼睛一亮,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是差一点被傅景南看出来。 当时押送特务时,那家伙蹲在被电晕的特务老头身边看了半天。 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之后还在山洞周围检查了半天。 哼,空间出品,来自未来的高科技,哪是你小子能看破的! “小七,库里的粮食准备好,我想去趟黑市……” 一想到黑市,苏梨心里就直冒泡泡,又要见到钱了,距离“包租婆”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就这么个小县城的黑市,能卖多少粮食啊?”小七语气里带着不以为然。 “你别看不起这小县城,这里可是农村啊。 京城黑市那些粮贩子的粮食,不都是从农村一点点收上去的吗?” “也是。”小七点点头,扬起小下巴,“好吧,小麦、玉米、谷子、黄豆……库存多得是,你随便挑。” “最重要的是,”苏梨眯起眼睛,笑得狡黠, “你再给我画个地图,黑市的位置,逃生路线,都要标注清楚。” 小七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点骄傲: “还是我管用吧?上次要不是我提前画好逃跑路线,你早就被抓了。” “对对对,都是我家小七最厉害!” 苏梨连连点头,声音里满是哄孩子的宠溺。 小七听着这番夸奖,小胸膛挺得直直的,转身踩着滑翔板,“嗖”地一下冲向机械仓库。 你苏梨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唇边漾起笑意。 这小屁孩儿,还真是属毛驴的,顺毛摸才好使。 拿着小七精心绘制的地图,苏梨闪身回屋,美美的睡了个晚觉。 第二天早上,等刘媛媛喊她起床,她才带着一身起床气起身。 刘媛媛给她端来窝头、咸菜,外加一盆白粥,苏梨皱眉: “咱家只能吃这些了吗?怎么一点荤腥没有?” 刘媛媛没好气的笑了笑: “还不满足?这水平在全大队也是数一数二的,就是在京都也不是每家每户这样吃的。” 接着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苏梨,以后晚上出去,早点回来,要是让有心人看见……” 苏梨笑了笑,这家伙终于问出来了。 她还以为她能在心里憋多久呢!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把小山谷的秘密告诉她。 若是不让她知道,以后自己一袋袋粮食往家拿,怕不是把这家伙吓死。 等刘媛媛听说后,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你说,你找到一个野山谷?里面一片野生玉米?” “嗯,”苏梨点点头。 “你还说,你昨晚去山谷把玉米都收了,就地晾晒?” “嗯,”苏梨又点了点头。 这姐们儿是不是有点吓傻了? 刘媛媛哪里还有清冷的样子,瞪大眼睛在屋里走了两圈儿。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说,我和你一起去……” 刘媛媛叹了口气。 “放心,有人帮我干活。” 苏梨眨眨眼睛,朝刘媛媛笑了笑。 “以后再去干活儿,一定喊着我。”刘媛媛瞪了他一眼。 “好,不过……今晚我得去趟县里,听说县里有个黑市……” 苏梨话没说完,刘媛媛就打断了她:“不行,你不能去,万一被抓到很危险。” 那可是投机倒把,万一出啥事儿,这可不行。 “有粮食能吃饱就行,咱的生活水平不用那么高。” 刘媛媛那两颗会说话的大眼睛,急得冒火。 苏梨叹了一口气,望着刘媛媛: “跟你说实话吧,牛棚刚来的老人,是我外公……在原来地方下放,累坏了身子,我想去买罐奶粉给他补补……” “那……那个姓方的阿姨?” “那是我妈……我是为了我妈才来这里的。” 对上了!刘媛媛连日来的疑问,全都得到了证实。 果然如此! 当时火车里的车里的下乡知青,哪个不是又伤心又害怕。 只有这家伙脸上看不出一点伤心,恨不得早日飞到这里。 原来这里有她最重要的人呀! “好!可一定要小心……”刘媛媛叮嘱道。 “放心,你还不了解我,能打死两头大野猪的人,怕什么?” 苏梨咧嘴笑了笑,那表情要多狂妄有多狂妄。 刘媛媛怔怔看着苏梨,忽然觉得,这世上若是有人值得拼命奔赴,那大概就是家人了吧? 想了想自己的家人,哎,不想也罢。 虽是如此,晚上等吴毅学习结束离开后,刘媛媛送她出门,叮嘱了又叮嘱。 一直望着苏梨背影消失在夜幕里,才转身回家。 苏梨一路疾行,黑市啊…… 今晚她不仅要见钱,还要打听新的路子。 她可没打算只做个卖粮食的小贩,她要做,就做那“粮行背后的大掌柜。” 第83章 京都的俞老板 苏梨沿着山路,一路往公社疾走。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深吸一口气,脚下的步子越发利落。 空间的小七急得直跳脚:“小祖宗,你倒是开车啊!SUV!车库里的SUV难道是摆设吗?” 苏梨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的道: “这路又窄又陡,还坑坑洼洼的,一个不小心滑下去,你给我收尸吗? 没看到李跃进还在家养伤吗?” 浑然忘了李跃进的伤是她造成的。 小七噎住,一想到那家伙满脑袋的绷带,立刻偃旗息鼓。 山路忽上忽下,时而是碎石小路,时而又成了陡坡,若真开车,不是翻车就是掉沟里去。 也就是傅景南那个异类在这山路上开车如履平地了。 一个小时后,苏梨终于到了公社。 公社通往县里的那条土路空空荡荡的,连声狗叫都没有,静的让人心里发毛。 苏梨悄悄从空间里拿出了她前世的座驾——一辆高底盘的SUV。 发动引擎的那一刻,熟悉的轰鸣声让她差点红了眼眶。 她有多久没开车了? 仿佛隔了一个世纪一般。 真爽! 虽然道路崎岖,坑坑洼洼,但SUV性能强悍,半个小时后,她便驶入了县城边缘。 远远地,她停下车,熟练地将车重新收回空间,按照小七画好的地图,轻手轻脚朝黑市摸去。 黑市在城西一处废旧工厂里,那是十几年前大炼钢铁时留下的厂房,早已破败不堪。 每到夜深人静,便有人在此聚集,偷偷买卖。 苏梨又穿上那件灰扑扑的衣服,背着一个背篓。 脸上抹了层暗灰,头发也用旧毛巾裹住,又变成了原来那个乡下村姑的模样。 刚走到一堵残破土墙后,一个瘦瘦的身影“唰”地探出头来,压着嗓子问: “干什么的?” “大哥,俺爹病了,俺娘省下了点口粮,想换点钱给俺爹治病……” 苏梨低着头,声音里透着胆怯。 守门的青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嗤笑一声: “就这胆子,也敢来黑市?” 他往外伸出一只手,冷冷道:“入扬费,两毛。” 苏梨:“……” 在京都是两毛,在这偏僻的大西北也是两毛,真是想钱想疯了。 关键是态度还不好。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乖乖掏出两毛钱递过去。 “进去吧。”青年收好钱,懒洋洋地指了指前面,“一直走,到第三个巷子口。” 苏梨背起背篓,沿着黑漆漆的通道走去。 终于,来到第三个巷口。 巷子里亮着几盏昏黄的马灯,一些小贩蹲在地上,面前摆着竹筐和破旧的麻袋。 看见人来,便小声吆喝。 “棉布,要不要?家里织的。” “猪油渣,便宜卖了啊!” “白糖,真的白糖,不兑沙子的!” 苏梨转了一圈,什么都有。 她在一个青年摊子上花十五块钱买了罐光明牌奶粉,又在一个老头摊位上花两块钱买了两斤豆油。 在一个卖鞋子摊位上,买了两双鞋子,一双给外公,一双给妈妈。 随后,她走到一个卖自纺棉布的大婶摊位旁,蹲下,将背篓放在脚边。 “闺女,你这是卖啥呢?” 大婶小声问道。 “俺娘省下了几斤粮食,想换点钱给俺爹买药。” 苏梨边说边扒拉开背篓,露出里面一个个装粮食的小口袋。 “粮食啊?那可是稀罕货!” 大婶凑过来,捏起一把小麦,捻了捻,麦粒饱满圆润,手感扎实。 “多少钱一斤?”她压低声音。 “五毛。” 大婶愣了愣,手指一松,麦粒落回袋子里。 “闺女,这价……有点高啊。” 她摇了摇头,叹息着回到自己的摊子: “算了,家里还是吃玉米、高粱二合面窝头吧。 这白面啊,只有城里有钱人家吃得上。” 看着大婶的背影,苏梨眨了眨眼。 难道,价格开高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即笑了笑。 今晚来这儿,她本就不是为了当什么小粮贩子。 几万斤的粮食,外加小七那个“种植小能手”,源源不断地产出,若是一斤两斤地卖,猴年马月才能卖完? 她慢慢抚了抚背篓,眸色沉了下来。 苏梨殚精竭虑地想着如何搭上线,结识黑市背后的老板。 距离她不远的小胡同深处,一间昏暗的土房里,两伙人正在低声交谈。 “俞老板,在咱们这个圈子里,你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我郭小虎向来说话直爽。” 开口的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身材壮硕,脖子跟缸口似的,脸上横肉堆叠,笑起来却带着股阴冷: “今年大旱,粮食产量低,兄弟们冒着风险,也就收了三四千斤麦子。 你若真想要,七毛一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对面坐着的络腮胡男子微微皱了皱眉,伸手从麻袋里捏起一把麦粒,放在掌心里细细摩挲。 麦粒干瘪瘦小,还夹着沙子,掂在手里轻飘飘的。 这样的品质,运到京都去,别说七毛,连五毛都卖不上价。 “郭老弟,”络腮胡男子慢悠悠开口,声音不疾不徐, “这麦子成色太差,四毛一斤,咱交个朋友。我再拿白酒、糖和涤纶布,跟你换,如何?” 郭小虎眼神一亮,眼底闪过一抹贪婪,随即又故作犹豫,摇了摇头: “四毛?太低了。兄弟们收这批麦子,光收购价都要六毛,最低七毛,否则免谈。” 络腮胡男子闻言,嘴角挑起一抹不屑: “郭老弟,七毛一斤,运到京都也就卖五毛,我还得加运费。 赔本的生意,我俞青林可不做。小五,我们走……” 络腮胡话没说完,身后的平头小五早就站起了身。 若是苏梨此时在扬,一定能认出,这人正是上次与她交易过的,京都西城区黑市大佬——俞青林。 “俞老板,且慢!”郭小虎连忙上前拦住。 “你……什么意思?”俞青林语气冷冽,身上气扬全开。 郭小虎身体抖了抖,随后强壮镇静,一双眼睛挤在横肉里,闪着精光: “你的那批白酒、糖和布匹,兄弟可是眼馋得很。 不如……就用它们换我的这批麦子?。” 俞青林闻言,眸色一沉,冷笑一声:“郭小虎,你这是强买强卖?” “哪里哪里,”郭小虎讪笑着,捧起粗瓷茶碗自顾喝了一口, “这叫互利。再说了,俞兄你千里迢迢来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回不是?” 房间里,气氛骤然凝滞。 昏暗的煤油灯光下,俞青林攥了攥拳头,扫过郭小虎身后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手下,眼睛微微眯起。 这西北小黑市,真是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 看来,该换换这个地界的规矩了。 第84章 这是他的财神奶奶 俞青林眼睛微微眯起,朝平头小五递了个眼色。 小五立刻会意,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对准屋里那盏昏暗的油灯。 “砰!” 油灯应声而碎,屋里瞬间陷入黑暗,浓烈的煤油味儿弥漫开来,呛得人直皱眉。 几个壮汉面面相觑,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妈呀,平时唬人,也就是抡根棍子,谁见过真家伙? 这要是崩脑门儿上,还不得立马去见太奶奶? 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往后撤吧。 再说,老大两个月没开工资了,谁愿意替他挡枪啊! 郭小虎看着这群怂货,气得牙根直痒痒。 平日里好吃好喝伺候着,关键时刻全他娘掉链子。 “误会,误会啊!”他讪讪地笑着,脸上早没了先前的嚣张横气。 “哼!” 俞青林冷哼一声,没再看他,转身带着小五快步走了出去。 “你们这群废物,老子养你们有屁用!” 郭小虎骂骂咧咧,猛地扭头,“耗子,去盯着他们。” 角落里,一个瘦小的青年缩着脖子应了声,猫腰窜了出去,模样活像只惊弓之鼠。 “老大,我们快走……” 平头小五紧跟在俞青林身后,边走边警惕地扫视四周。 这次出来人手少,要真闹起来,可不好收扬。 “放心,就我们俩,也够用了。”俞青林语气沉稳,脚步未停。 本以为这西北小县城的黑市不过尔尔,没想到人来人往,货物繁多,虽大多是土产,但也有几样精细货色。 正走着,忽然—— “老大,你看那儿……”小五用胳膊碰了碰他,朝前方指了指。 俞青林顺着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小丫头蹲在背篓后面,脸上抹着灰,头上裹着旧毛巾,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灵动得很。 不是那丫头,还能是谁? 俞青林脚步一顿,心里闪过一丝惊讶。 她不是在京都吗?怎么跑到大西北来了? 这可是他的财神奶奶! 想起上回那批粮食、蔬菜,让他在京都狠狠赚了一笔,兄弟们跟着狠赚了一笔。 尤其是那个西瓜,甜得惊人,好几个熟客至今还追问,还有没有货? 俞青林眼底闪过笑意,几步走上前:“丫头,在这儿呢?” 等苏梨看清来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叔,上次我没坑你们吧?” 俞青林愣了愣,随即笑了,这丫头,真有意思。 “你这说的什么话?叔这次来,可是有别的事儿。” 苏梨心里稍稍放松了下来。 还以为上次的交易出了岔子,人家追杀她到大西北来了呢。 俞青林瞥了眼她脚边的背篓,眼神微微一亮: “还是……粮食?” 他心里暗暗叹气,这丫头上次留了一手,根本没把全部货都卖给他们。 苏梨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默默吐槽: 姑奶奶又没说那是全部存货,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她咧开嘴,笑得一脸憨厚:“嗯,家里粮食多,吃不完。” 俞青林嘴角一抽,要是这话被别人听见,非得以为她疯了。 这年月,谁家粮食能“吃不完”? “还是上次开垦的那块地?” 他挑了挑眉,有心想逗逗她。 苏梨撇撇嘴,神情傲娇: “这次开垦的是个山谷。” 对,就是山谷。 她故意加重语气,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多亏了小七发现的那个山谷,,现在卖粮都不用费心编借口了。 俞青林蹲下身,伸手抓了一把麦粒,指尖传来饱满而沉甸甸的触感。 和刚才郭小虎拿出来那批瘦小夹沙的麦子,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两人在这边说话,却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悄悄地往巷子深处跑去。 “丫头,遇见就是缘分。咋样,这批货,能卖给叔吗?” 苏梨咧嘴一笑,上次的交易,她也挺满意的。 本来她还后悔没多卖点呢。现在人家主动送上门,她正愁找不到销路。 “行!”她爽快答应,“咱们出去找个地方再谈。” 正说着,巷子里忽然响起一道急切的喊声: “公安来了——快跑,公安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就风风火火跑到了她面前: “同志,快走——” 苏梨愣了愣,这谁啊?咋认识自己?不过这声音,有点耳熟。 定睛一看,竟是韩小武。 这小子不在家伺候他娘,怎么跑黑市来了? 韩小武急得跺脚,这姑娘怎么还愣着? 没看见四周那些小贩已经慌忙收拾摊子,四散而逃了吗? “快走啊,同志!那帮人……他们是来抢你粮食的!” 他说着,指向远处。 只见郭小虎带着几个人,正气势汹汹往这边赶来,那表情,有点吓人。 刚才耗子回去禀报,说京都来的大老板看上了一个姑娘的粮食,郭小虎还不以为意,心说一个姑娘能有多少粮食? 可听到耗子又说,人家开垦了荒地,这次只是试水,家里还有不少,郭小虎瞬间坐不住了。 到嘴的肥肉,哪能让别人抢走? 俞青林他忌惮,但一个小姑娘,他有什么可怕的? “老大——”平头小五拔出家伙就要上。 俞青林连忙摁住了他:“强龙不压地头蛇,先走。” “跟我来!”苏梨背起背篓,带着他们七拐八绕,穿过废弃的厂房,迅速摸了出去。 众人:“……” 看这熟练的身手和路线,这丫头对黑市地形有多熟? 苏梨:姐真的是第一次来,别看我。 几人一路疾走,终于在城郊外的一片树林旁停下。 苏梨看向韩小武:“怎么认出我的?” 韩小武憋红了脸,低声道: “看您背影就认出来了。那天……我偷偷看了您一眼。” 说着,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哽咽: “您救了我娘的命,我……” “哎哎哎!”苏梨吓了一跳,连忙移开身体。 心里吐槽:就二十斤粮食,真不至于行这么大礼。 “快起来,你娘好些了吗?” “多亏了您给的粮食,本来都快饿死的人,现在又能吃饭了…… 只是咳嗽得厉害,医生说是肺炎,需要盘尼西林,可您也知道我娘的成分……” “所以你来黑市找药?”苏梨叹了口气。 “嗯。”韩小五用袖子狠狠擦了把眼睛,掌心沁出一层冷汗,“可是……没找到。” 苏梨:“……” 第85章 这丫头,心里又打什么主意? 那天匆匆一瞥,那背影就刻进了他的脑子里,怎么都忘不掉。 他怕认错人,没敢贸然上前打招呼。 可当苏梨和卖棉布的大婶说话时,抬起头,露出了那双灵动的大眼睛—— 他立刻就确定了,这姑娘就是他要找的救命恩人。 只是,他娘病重,他得先买药救命,便忍住没去相认。 他四处打听卖药的摊位,却有人告诉他,这些药只有黑市老大才有,还顺手给他指了路。 他循着那条路,刚走到胡同里,还没进屋,就听见了里面的谈话声。 耗子嘴里说的小姑娘? 他的心猛地一缩,越发确定,说的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撒腿就往胡同外跑,想赶在郭小虎他们动手之前提醒她。 可又怕自己来不及,于是,干脆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公安来了!” 这样,哪怕不能带她走,也能让现扬乱起来,为她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 听了韩小武的话,俞青林和平头小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丫头,用自己的粮食救了这年轻人老娘的命,年轻人知恩图报来了。 俞青林转头对平头小五说:“小五,把咱们的盘尼西林,匀两盒给他。” 平头小五迟疑了一下:“老大,这药……秦先生那边……” “放心,我去和他说。”俞青林语气不容置疑。 韩小武有些局促地掏出一个红布包,打开后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 他双手捧给俞青林: “俞老板,说实话,我……没钱,现在最值钱的就是这块祖传的玉佩,您看……” 俞青林拿起来在月光下看了看,那是一块圆形的玉佩,中间雕着一只青鸟,下面好像有几个字,看不清。 玉佩清冷温润,一看就是好东西。 他笑了笑,随手放回了韩小武手里,摆了摆手:“药先拿去用,以后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说……” 幸福来得太突然,韩小武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眼圈瞬间红了: “谢谢您!谢谢您!” 说着就要跪下。 俞青林连忙伸手扶住,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 “好小子,孝顺,讲义气。我喜欢你这样的,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 像这样的年轻人,跟在他身边,才能安心。 毕竟,他这行当,脑子要活络,心要稳,最重要的是要忠心。 韩小武愣了愣,垂下眼:“谢谢您看得起我,可我……我是地主成分,还得留在生产队里干活。 家里还有个病着的老娘,也走不开……” 韩小武现在已经弄明白这两人是京都黑市大佬,但自己是地主崽子,在队里属于被监管的那一类人。 公社委员会的那群人恨不得一天去检查三遍,他哪有机会去外地? 况且,家里还有一个生病的老娘…… 俞青林“啧”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惋惜: “可惜了,可惜了……算了,日后若有机会,尽管来找我。” 说完,他转头看向苏梨,只见她正托着下巴,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韩小武,似笑非笑。 这丫头,心里怕是打了什么主意。 果然,苏梨眨了眨眼,心里已经在盘算: 自己以后常年在山上,不能时时下山,可这韩小武可以啊。 人品好,脑子活,不怕苦,关键还讲义气,不用担心背刺自己。 这简直就是老天爷送来的最好搭档。 韩小武见苏梨和俞青林似乎有话要说,立刻识趣地站起身: “苏同志,俞老板,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们望风。” 看着他利索的背影,俞青林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好苗子,可惜了……” 说完,他眯起眼,看向苏梨,嘴角微微挑起:“丫头,咱们谈谈?” 最终,两人很快敲定了合作。 小麦,三万斤,价格五毛一斤。 玉米,两万斤,价格两毛一斤。 双方约好,明天晚上在红旗公社完成交接。有啥事,找韩小武联系。 谈完正事,俞青林若有所思,随口试探: “丫头,还有没有……西瓜?” 他可没忘,那一车西瓜在京都掀起了怎样的轰动。 苏梨摊了摊手,眉眼弯弯,遗憾地说道: “没有了,都吃完了,只剩几个自家留着吃,不过——” 她话锋一转,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我正打算育秧,冬天的时候,应该能有一批瓜上市。” “……冬天?” 俞青林一脸无语地看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 冬天吃西瓜? 这丫头,真是能吹! 大西北的冬天能冻死牛,她倒好,还想种西瓜? 苏梨看着俞青林的表情,心里呵呵: 不相信?那就让你看看姐的本事。 三个月后,当俞青林亲眼看着那辆装满大西瓜的卡车时,他只觉得,这丫头简直不是凡人。 韩小武跟着俞青林去住处拿药,苏梨独自离开。 韩小武有些不放心: “苏同志,你和我一起走吧,一个姑娘家走夜路,要是遇到坏人咋办?” 苏梨抿嘴一乐:“你放心,若是遇到坏人,我不介意给地方除暴安良一回。” 俞青林嘿嘿一乐:“放心吧,这丫头本事大着呢。” 他可没忘记,那天她把二百斤的麻袋轻轻一抡就甩到到肩上。 若真遇上歹徒,保证是那歹徒遭殃。 苏梨心情愉快地向他们摆摆手,独自上路,往红旗公社走去。 开玩笑,若是和韩小武一起,她哪还有机会把车开出来? 要是全靠两条腿走回家,估计天都得亮了。 苏梨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两点。 月亮斜斜地挂在天空,整个生产队静悄悄地,一点声都没有。 推开院门,看到刘媛媛房间的灯还亮着,苏梨的心里顿时一暖。 这姑娘看着是个冷清的,内心却再柔软不过。 听到开门声,刘媛媛三步两步跑出来,看到苏梨回来,长舒一口气: “可担心死我了……” 苏梨把背篓里的豆油拿出来,递给刘媛媛:“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一直到苏梨洗漱完,回屋歇下,刘媛媛才回自己房间。 可苏梨躺在炕上,一点儿也睡不着。 想想再有两天时间,再入手三万多块钱,离自己的“包租婆”梦更进一步,心里就美的不行。 可怎样才能把粮食拿出来呢? 第86章 吃你家的米还是喝你家的水了? 她手脚麻利,很快就超在了众人前面,顺手还替旁边的刘媛媛锄了一垄。 旁边一个生产队的新嫂子酸溜溜的说: “苏知青,你别只顾着帮刘知青啊,有那么大力气,也帮嫂子我一把呗。” 苏梨挑了挑眉,这几天跟着队员干活儿,队里人也认得大差不差。 这不是王秋兰那刚娶进门的大儿媳妇吗? 这儿媳妇长得挺俊俏的,盘靓条顺,可说出的话咋就那么让人不痛快呢! 看王秋兰婶子也不是不明白的人呀,这儿媳妇咋就真么不长心呢? 你又不是七老八十干不动了,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不想干活了? 没看看你婆婆还在那儿低头弯腰下力气干么! 咋的,我力气大就该替你干活儿啊? 我吃你家的米还是喝你家的水了? 苏梨眨眨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 “多大点事儿,嫂子,你到地头儿歇着去,我帮你把活儿全干了。” 听到她的话,这叫余霞的媳妇儿心里一喜,脸上都笑开了花儿。 “哎呀,那倒不用,你就跟对刘知青那样,帮我锄一垄就好。” 开玩笑,自己一个刚结婚的小媳妇儿,哪能厚着脸皮到地头儿上坐着,队里人看见那不得说嘴吗? 要是让婆婆知道了,不定咋收拾自己呢! 前几天,她才为了给吴毅那两个鸡蛋甩脸色,惹的婆婆不高兴。 就连一向护着她的男人王大林,这两天脸色也难看得很。 她可得留点分寸,见好就收,自己还得保持好媳妇的人设呢。 苏梨懒得戳穿她的小算盘,声音平静: “我力气大,多干点活没事,咱们按工分儿计算就行,你的活儿我全干了,工分儿全归我。 咱待会儿就对王记分员说说去。” 她没仗势欺人,占别人便宜就不错了,还想白嫖她,想都不要想。 余霞没占到便宜,脸色顿时僵住,表情有些扭曲: “苏知青,你不觉得这样做,会破坏知青和队里人的团结吗?” 哎呦哟,这还知道上纲上线呢! 苏梨咧嘴一笑,眼睛斜睨了她一眼: “小嫂子,不让你占便宜,就说我破坏知青和队里人团结? 想占便宜就直白说出来,心里暗暗揣着明白装糊涂,真把人当傻子了?” 周围几个社员听到苏梨的话,一个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这老王家的新媳妇,过门才几个月吧?听说从她来了家里就不安生。 哎哟,王秋兰那么个要脸的人,为什么就同意她进门儿了呢? 不过也听说,这媳妇是她儿子王大林死活要娶的。 以后娶媳妇,可得掌好眼,可不能娶个这样的回来碍眼。 这样的媳妇搞不好就是个“搅家精”呀。 余霞被苏梨说的满满脸通红,十分下不来台,偏又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闷着头继续除草。 刘树英在不远处看了眼苏梨,微微皱了皱眉。 自打前几天李广宽跟她提过那点心思,她就开始暗暗注意这个苏梨。 可眼下看着这丫头——嘴皮子利索,力气又大,谁能拢得住? 真要娶回家,她儿子能压得住吗? 说句实话,她是一点也瞧不上苏梨的。 看那瘦丫丫的身子,能生儿子吗? 可一想到那丫头手里揣着的三千块,她心里又有点舍不得。 三千块啊!她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算了,总比王大妮那个贱蹄子强。 看看那虎背熊腰的样子,还想惦记她儿子? 她就纳闷了,自己长那副模样,哪来的脸往上凑? 王大妮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手里拿着记工分的本子,眼神时不时地往苏梨身上瞟。 书记干爹怎么就看不上她呢? 她瞄了瞄苏梨——干干巴巴的,除了力气大,有啥好? 再瞧瞧自己,白白胖胖,屁股大、好养活,这才是能生儿子的命相。 男人要娶媳妇,不就得找自己这样的? 她又斜眼看了看田里的李子扬,那小子瘦巴巴的,锄草慢得要命,还不如旁边的几个妇女干得快。 啧,不喜欢! 真的不喜欢! 就算他家底厚又怎样? 这大队里最有家底的,还不是书记家? 他再家底厚,还能有书记家的厚? 王寡妇挑着一担开水慢悠悠地走来,一眼就瞥见自家闺女正坐在树荫下,目光朝苏梨那儿瞅一眼看一下。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让你去帮李子扬,你偏不听!” 王大妮撅了撅嘴,不情不愿地嘟囔: “不去,我要去了,别人不得背后笑话我?” 王寡妇斜着眼看她,冷冷一笑:“你还怕笑话?天天跟在李跃进后头跑,你咋就不怕人笑话?” 王大妮脸一红,眼圈泛红,声音又尖又哑: “那能一样吗?” 王寡妇心里“啧”了一声,这死妮子,真是不争气! 她压低声音,沉着脸训道:“死丫头,都是为你好。你看看李子扬,那小伙子哪点不好? 家底厚、模样顺眼,要不是下乡到咱生产队,你连认识的机会都没有。 你以为你不乐意,人家就稀罕你? 队里多少小姑娘盯着呢,你没瞧见吗?” “那又能怎样?” 王大妮不服气,声音更尖: “他不还是得在地里刨食吃?哪有跃进哥好? 人家在公社有工作,有自己的办公室,多体面! 公社里谁见到他,不是点头哈腰? 苏梨又有什么好?就仗着力气大,能挣个满工分儿罢了。 况且她还有个资本家的外公、一个臭老九的娘,她有啥好的?” 说到这里,她冷哼一声,眼神不经意地朝于婷那边扫去。 这死丫头——跟她提了好几次了,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她才不信于婷是那种温柔无害的小白花。 她看苏梨时,那一闪而过的阴毒眼神,就跟有深仇大恨似的。 说她俩没过节,鬼才信。 王寡妇抬手,用力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 “傻妮子,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你干爹知道了……” “我知道……”王大妮心头一紧,声音低了下去。 除了于婷,她可从没对别人提过这些话。 可于婷怎么还不行动呢? 第87章 这王寡妇不太对劲 王寡妇站了片刻,见王大妮还是懒洋洋坐着不动,眉头拧得更紧。 端起一碗水,径直朝李子扬走去。 “李知青,在城里没干过这些活儿吧?累的很,你们这些城里娃娃,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来,喝口水,剩下的婶儿帮你干。等锄完这两垄你就回去歇着。” 李子扬愣了愣,眨了眨眼,冲她笑了笑: “王婶子,不用麻烦,我干得动。” 周围干活的社员愣了愣,有心思活泛的忍不住交换了个眼神。 这王寡妇怕不是打上了李子扬的主意? 看这架势,怕是想让李知青做上门女婿呢! 啧啧,这王寡妇的眼睛可真够毒的。 听说李知青家里,条件好的很,前两天从邮局扛回来两个大包裹,里面吃的喝的不老少。 队里不少有闺女的人家都盯着呢。 这要是认做女婿,闺女以后会过上好日子不说,全家人也跟着沾光不是? 如今看来,这份儿心思要歇着了,谁让书记的“干闺女“看上人家了呢? “看你这孩子,干半天了,哪有不累的?快歇歇。“ 王寡妇不由分说,就把手里人人共用的大碗递了过去。 李子扬看了看那大碗,嘴角微微一抽。连忙从后面拿出一个军绿色水壶,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口: “王婶子,多谢您,我这自己带着水呢。“ 王寡妇讪讪笑了笑,心里暗骂一声,这小子油滑的很,难道看不出自己的心思吗? 李子扬却真没看出来。 他只觉得——这王寡妇不太对劲。 十分的不对劲。 自己来生产队这么长时间,风言风语听到不少。 这位王婶子和李书记之间那点儿事,队里谁不清楚? 自己是外来的,一直是能离这人有多远就走多远。 不是瞧不上,是实在理解不了。 再说以前碰见,最多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还从没有今天这样又送水又帮干活。 这王婶子……到底想干啥? 苏梨看李子扬一脸懵懂的模样,心里差点儿笑出声来。 这小子,平日显摆的不行。 活该! 那两个大包裹,不会找没人的时候扛回来吗? 现在遭人惦记了吧? 不但惦记上了东西,还惦记上了人。 看这小子以往照顾自己生意的份儿上,要不帮他解解围? “王婶子,你这送水送的不够周到啊,咋能只给李知青一人呢? 咱们也渴的厉害呢。“ 王寡妇讪讪一笑,心里骂了一句:怎么哪儿都有这丫头? “都有,都有,我这不是看李知青最辛苦吗……大伙儿都歇歇,到地头喝水。“ 众人一边放下锄头,一边往地头走。 李子扬走在苏梨身边,忍不住低声问: “她这是啥意思?“ 苏梨嘿嘿一笑:“好事儿,看上你了,想让你当上门儿女婿。“ 李子扬吓得差一点跳起来: “我才十九——” “刚刚好,王大妮好像也十九,正合适。“ 苏梨忍不住打趣,眉眼弯弯。 “不要!” 李子扬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我要真在农村找媳妇,我妈非打折我的腿不可!” 苏梨斜了他一眼:“这王寡妇可不是好相与的,她看上的人,啧啧…… 你还是赶快想办法儿。” 李子扬脸色瞬间发白,想到下乡前,他妈可是三令五申的命令。 不准在乡下谈恋爱,更不准在乡下成家……否则腿打断…… 哎呀妈呀,若真让人缠上,这可怎么办? 苏梨没再理他,来到地头儿,跟刘媛媛交代了一声: “中午别给我做饭了,我得去趟公社。” 话音落下,她一溜烟地走了。 等大伙儿喝完水重新回到地里,王大妮再想盯着苏梨时,哪还有她的影子。 中午时分,红旗公社的大街上出现了苏梨的身影。 烈日当头,街上热浪翻滚,偶尔有几辆拉货的牛车慢慢晃过。 苏梨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眼睛一转,心里直惦记上次在公社饭店吃过的大包子。 那包子馅儿足,味儿正,咬一口肉香四溢,再好吃不过。 她晃晃悠悠地朝公社饭店走去。 刚一踏进饭店门口,还没来得及喊人,就听见一道熟悉又爽朗的声音响起: “丫头,你咋又来了?” 苏梨抬头一看,立刻咧开嘴笑了。 正是那位胖厨师——刘叔。 刘胖子围着油渍斑斑的围裙,从后厨急忙绕了出来,见到苏梨,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得合不拢嘴: “快进来,快进来,今儿可有好东西。” 上次多亏了这丫头,一人扛起二百多斤的麻袋轻轻松松。 要不然,他和陈三怎样才能把那些粮食搬到后厨哟。 刘胖子把她拉到灶台边:“今天可巧,昨儿晚上前进生产大队那边,一头公牛不小心摔死了。 我托了关系要来了一条牛腿,刚煮出来,香得很。” 苏梨听了,心里一喜,立刻道: “那来两斤牛肉,再给我两个大馒头。” “好嘞!”刘胖子笑呵呵地转身去切肉。 饭菜端上来,热气腾腾,牛肉香味直往鼻子里钻,馒头白胖松软。 苏梨吃得心满意足,刘胖子看得直乐呵。 能吃是福,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 “丫头,你这次是来……” 苏梨咧嘴一笑:“刘叔,不瞒你说,我是知青。 我想在公社租个房子,带院子的那种。 等队里不忙的时候或者冬天在公社住,生活还方便一些。” 刘胖子想了想,挠了挠头:“我家老宅后头,倒是有一处四合小院。 本来是给儿子结婚预备的,可那小子县里上班,用不上,就空着……” 苏梨眼睛一亮:“能租给我吗?价钱好商量。” 刘胖子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 “给别人我不敢说,给你嘛,每月五块钱,算是交个朋友。” 苏梨一口应下:“成!” 吃饱喝足后,临走时又让刘胖子给她打包了十个馒头。 刘胖子领着她去看那处空院子。 院子虽旧,但四面砖墙齐整,里头有水井,还有四间正房,房间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前院空旷,适合堆放东西。 干净整洁,一看就是有人时常打扫。 苏梨站在院门口转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它了。” 以后这就是自己在公社的根据地了。 第88章 周浩来信 送走刘胖子后,苏梨看四周无人,才把空间的粮食放了出来。 五万斤粮食,二百五十麻袋,整整堆满了三间堂屋,麻袋层层叠叠,堆得几乎要顶到房梁。 她一一检查过确认无误,才锁好门,转身去了韩小武家。 院子里,韩小五正挑着两桶水从村口回来,肩膀被扁担勒出一道红印。 看到苏梨,他先是一愣,随即急忙放下扁担,满脸局促地迎上来: “苏……苏知青,您怎么来了?” 他忙不迭地把院子里唯一的竹凳搬过来,双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您坐着歇会儿,我去给您倒水。” “伯母好些了吗?” 苏梨开门见山地问。 “好多了。”韩小五点点头,眼圈有些泛红: “多亏了您的粮食,要不然……我娘真撑不过去。” 苏梨没有多说,径直进了屋。 屋里昏暗,老太太蜷在床上,呼吸平稳,脸色依旧枯黄,但总算带上了一丝血色,仿佛真是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昨晚拿的药给伯母用了?”苏梨轻声问。 “嗯。”韩小五压低嗓音,“请了村里的赤脚大夫,偷偷给用上了。 幸好没人发现,否则……” 他话没说完,眼底一抹阴影闪过,但随即抿唇,神情重新镇定下来。 只要老娘能活下去,他什么都能撑得住。 见老太太还在沉睡,苏梨退了出来,从背篓里掏出一个纸包,递到韩小五面前: “给你们的。” 韩小五接过一看,顿时吓得脸都白了——里面是几只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 他喉咙一紧,声音都有些发抖: “姑……姑娘,这……这可不行!这玩意儿,我……我有几年没吃过了。” 平日能有口杂粮就算烧高香了,哪能吃这好的! 苏梨挑了挑眉,语气轻快: “让你娘多吃点,补补身子。我找你有别的事。” 韩小五怔了怔,下意识抬头看着她。心底甚至闪过一丝荒唐的念头: 他现在一无所有,除了一个病重的老娘和那顶被贴上“地主崽子”标签的身份,能帮上她什么? “苏同志……你说,你让我做什么?” 他说得缓慢,却很认真,眼神平静。 苏梨心里微微一松。 冷静、果断、不感情用事——她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合作伙伴。 “我家亲戚在山上开辟了一块荒地,种了不少粮食和蔬菜。” 苏梨压低声音,唇角微微上扬: “以后和俞老板那边继续做买卖。可我常年在山上,不方便,需要个能替我出面的人。” “你是说……让我来联络?”韩小五怔了怔,瞳孔微缩。 昨天他虽然没细问,但也隐约听出来,那可是一笔动辄上万斤的粮食买卖。 一个小姑娘……哪来的底气做这种生意?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苏梨淡淡一笑:“怎么?怕了?” 她顿了顿,淡淡一笑:“如果不敢,就当我没说过。” “敢!”韩小五几乎是脱口而出,眼神坚定: “我和我娘现在都快饿死了,还怕什么?就算真被抓……我也认了。” 苏梨挑了挑眉,目光闪过一抹赞许: “好,以后每笔交易,你分百分之一。今晚第一次交易,就交给你了。” 韩小五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家徒四壁的院子,缓缓点头:“好!” “我在西街那里租了一个小院,周围住户不多。 离你这儿也不太远,粮食太多,可以分批运出去。” 苏梨笑眯眯地看着他,眼里满是信任。 “我能去看看吗? “走!” 苏梨站起身,又从背篓里拿出二十斤玉米面,一兜西红柿,几根黄瓜: “看到你院子里空空的,就给你带来的。” 韩小武脸色发红:“原来在院子里也种过,刚立住苗,就被他们拔了,以后索性就不种了。” 两人来到苏梨租的院子,看到满屋的粮食,韩小武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年代,自己私自种出这么多粮食,这小姑娘亲戚到底得有多大背景。 要是被人举报了,后果不堪设想。 可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飞也飞不了了,就跟着恩人小仙女混吧,最起码不会饿死不是吗? 从西街的小院子出来,苏梨和韩小武分开,正打算往回走。 刚走到公社邮局门口,忽然听见一个青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知青……你是红星大队的苏梨知青吧?” 苏梨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绿色制服的邮递员,推着自行车,正沿着街道朝她走来。 “喊我?”她挑了挑眉,这人不认识啊! 青年邮递员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是你没错吧? 我上次去你们生产队送信时,正好见过你一次,就记住了。” 他说着,从邮包里摸出一封信,“正巧,这里有你的一封信……是京都寄来的。” 苏梨微微一怔。 京都来的信? 苏景和和苏卫新不可能给她写信,那两人巴不得不和她沾边。 剩下的,恐怕只有周浩那小子了。 道过谢,苏梨接过信,心里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愉快。 原本还以为,下乡那天他会来送自己,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影儿。 这回,倒是先记起她来了? 拆开信,一行行字跃入眼帘。 周浩在信里很隐晦地告诉她,他们联手干的那件大事儿,被他爷爷和父亲发现了。 所幸,这一次他没挨打。 信里还提到,李沫被下放去了北大荒。 因为家里没钱了,只给她凑了三百块,她气得在家里大闹一场,足足骂了苏梨一个晚上。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他去听人家墙角了。 苏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小子,还真有点意思。 怕自己吃亏,愣是在苏家后墙根听了三晚上大戏。 信里叮嘱苏梨:可得妨着点你那后妈,那就不是个好东西。 最后用一句“天下最毒后妈”结束了对李小莲的评价。 苏梨看得心情更好了。 只要那一家人日子过得不顺,她心里就舒坦。 想起从苏景和那里讹来的八千块,她心里暗暗庆幸—— 幸好钱到自己手里,要是被李沫拿走,那才真得让她吐血。 信的最后,周浩告诉她,他很快就要参军了。 爷爷担心他走上歪路,决定提前把他送进部队—— “一想到要去军营,我就郁闷得想踢翻桌子。” 合上信,苏梨心头一松,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小伙伴的近况都安好,她脚步也轻快了几分,几乎是哼着小曲往回走。 她全然不知道,就在她回家的路上,红星大队的知青院里,一场针对她的风暴已经悄然酝酿。 第89章 于婷的恶意 红星大队 知青院 上午还是烈日当空,午后,天气突然阴沉起来,连空气比往常更闷了一些。 屋里,钱小雨一声尖叫打破了这份沉闷。 “什么?苏梨是牛棚里那个方澜的女儿?还是那老头方济川的外孙女?” 话音未落,于婷眼神一紧,猛地扑过去捂住了她的嘴,小声低吼: “小雨,别乱说!这话要是传出去,会出人命的。” 钱小雨被捂得呼吸急促,艰难地冲她点了点头。 于婷这才缓缓松开手,四下张望了一圈,迅速把门“咔哒”一声关上,压低声音说道: “小雨,我再提醒你一遍,我们都是知青,都是从京都下来的。 苏梨再怎么惹你,你也不能把这事儿传出去。” “这消息,是王大妮一不小心告诉我的,千万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她眼神儿闪了闪,那表情怎么看都有点儿言不由衷。 “哼,我还当她是哪家军区高干闺女呢,” 钱小雨冷笑一声,眼底一片冰冷, “结果是资本家的狗崽子,妈还是个臭老九!整天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神气个什么劲儿?” 说着,手指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额头上那道浅浅的疤痕。 又想起当初被苏梨甩过的一巴掌,胸口的火蹭蹭地往上冒。 难怪前几天牛棚那几人被特务挟持上山,苏梨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冲进山里。 说是去上厕所,谁信? 谁上厕所能跑到深山里,骗鬼呢? 这是怕她妈有危险,救人去了呗。 这年头,家庭成分可是天大的原罪。 既然抓住了她的把柄,那就别怪自己下手狠了。 于婷看着她眼底的狠意,忍不住心里一哆嗦。 她轻轻抿了抿唇,神色暗了暗,眼底浮出一丝冷意—— 苏梨,你也敢跟我抢景南哥? 哼,等着瞧。 …… 苏梨回到红星大队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 天上出现淡淡的乌云,连远处的山头都被雾气笼住。 刚走到村头,便看到两道身影在槐树下拉拉扯扯。 “钱知青,这是俺去山里摘的毛桃儿,可甜了……特意给你带回来两颗,你尝尝嘛!” 苏梨挑了挑眉,这钱小雨不得了啊,才来几天就招来“蜜蜂”了? 她偷偷抬眼打量,心里忍不住“扑哧”一下乐了,原来是村里的二流子李二剩。 李二剩这人不算是大奸大恶,可他专门讨人嫌。 扒寡妇门,绝户坟,什么样的缺德事儿都做,是队里最不是玩意儿的东西。 今年都二十五了,还没娶到媳妇儿。 他家里老爹老娘都去了,只有一个不太亲的哥和嫂,平时见他都躲得远儿远儿的,哪里会帮他张罗。 家里就剩下两间快要趴窝的土屋子。 咋的,这货是看上钱小雨了? 这真是没数儿他娘给没数儿开门,没数儿到家了。 钱小雨虽然思想不好,但也是下乡知青,还是初中毕业。 放在村儿里,那也是需要仰望的存在,即使是村里最好的青年后生,她都不一定瞧得上眼,更何况是一个二流子。 果不其然,马上就听到了钱小雨的尖叫声: “滚开,你这个混混儿,别跟着我。” 钱小雨眼底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自从她来到红星大队,队里有些二流子就不怀好意盯着她,有时让她如坐针毡。 特别是眼前这个叫“李二剩”的,成天在她眼前晃荡,烦人的很。 好几次李二剩接近她的时候,都能看到周围人揶揄的目光。 天呀,她才不要和这种人绑在一起,一辈子窝在这山沟儿里。 更不想找一个人人讨厌的二流子。 她还等着于婷嫁给傅景南,给她从部队里找一个。 最好是前几天送吴家顺回来的那个小伙子,穿着四个口袋的军装,多精神呀! 远在部队的刘强生,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 看着钱小雨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李二剩嘿嘿一笑: “钱知青,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这不是往好里学吗? 这毛桃是我特意去深山给你摘的,你可一定得尝尝。” 说着不由分说,上前一步就把手里的毛桃往钱小雨怀里塞。 “你干什么?滚开,你这个混蛋。” 钱小雨气得直跳脚,怀里的毛桃也全部撒在了地上。 李二剩看着钱小雨扭曲的脸,心里有些生气。 这钱知青太不识抬举了,这可是他费劲儿从山里摘来的。 “你们这是干嘛呢?” 苏梨看够了热闹,一边嘟囔着一边走上前,那语气、表情活脱脱一个看热闹的街混子。 李二剩皱了皱眉,是谁这么不长眼,打断自己的好事? 扭过头张嘴就要骂娘,一看是苏梨,嘴立马歇下了。 “苏知青,怎么是你?” 说着把地上的毛桃儿捡起来,一股脑儿全塞给了苏梨。 “吃桃不?这桃可甜了……” 苏梨有点儿嫌弃,一看这毛茸茸的样子,也知道没熟。 可一想到吴毅那小子,要带她上山摘果子,不就是摘这东西吗? 算了,便宜那小子了。 苏梨伸手接过,斜了他一眼。 “在这儿忙着呢!” “不忙……不忙……”,李二剩点头哈腰,语气无比尊重。 这丫头可是打死大野猪的人,若是给上自己一拳,估计他也得和那野猪作伴儿去了。 钱小雨一看李二剩那点头哈腰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狠狠地瞪了苏梨一眼,跺了跺脚,扭头就沿着大路跑了。 死丫头,先让你猖狂一下,等上面来人,看你如何狂妄。 苏梨皱了皱眉,这丫头是糊涂了吗? 既不往知青院儿,也没往下工的田里跑,这是要去公社? 李二剩看钱小雨跑了,也没有去追,倒是腆着脸看向苏梨。 “苏知青,哪天打猎,带上我一个?” 苏梨挑了挑眉:“……不怕我?” “哪能呢?”李二剩一边说一边脚底抹油,想溜。 “别再干那些不该干的事儿,听明白了?” 苏梨咧嘴一笑,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儿邪性。 “明白,明白……以后都不敢了!” 话没说完,人已经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 苏梨无奈地撇了撇嘴:“姐有那么吓人嘛!” 她低头撇了一眼手里的毛桃,又朝钱小雨离开的方向看了看。 那丫头走时瞪过来的眼神有些吓人,阴飕飕的,有些不怀好意。 苏梨看了看天,乌云越来越厚,看来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山上的玉米该不会还没完全晒干吧? 刘叔说等玉米干透了,他就去把玉米背到山洞里。 苏梨心里一阵阵嘀咕,却浑然不知一场更大的暴风骤雨就要来到。 第90章 委员会来人 等钱小雨和李二剩一前一后离开,苏梨没再多想,慢悠悠地朝田间走去。 闷热的天气里,社员们正弯腰锄草,汗珠顺着脖颈直往下淌。 刘媛媛第一眼就看见了她,长舒了一口气: “你可算回来了!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让人担心。” 苏梨笑了笑,眯着眼,一脸无所谓。 她心情好得很—— 今晚又要进账两万块钱,离“包租婆”梦想又近了一大步。 想到这儿,她唇角轻轻一勾。 可今天的田里,却透着一股古怪的平静。 王大妮竟然安安分分地坐在地头,手里抱着记工分的本子,连一句阴阳怪气的话都没有。 这可不像王大妮。 按照以往,这家伙早就过来找茬了。 可现在,她只是看了苏梨一眼,挑了挑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苏梨微微挑眉。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她向不远处的于婷看去,于婷也恰好抬头看过来。 看了她一眼,微微怔了怔,面无表情把头别向一边,低头干活。 苏梨眯起眼,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比头顶那层乌云还压抑。 一切都太不寻常了——安静得反常,顺利得古怪。 可到底,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呢? 苏梨带着这个疑问一直到晚饭时间。 刚吃完晚饭,苏梨正打算去牛棚一趟,这时上工的锣声响了,这是在提醒队员到打谷场集合呢! 苏梨刚想起身,院门“砰”地一声被粗暴推开,一群人闯了进来。 她眼神一凝,心底暗叹:来了,终于来了。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来人并非生产队的社员,而是几名佩戴小红星徽章的青年,一看就知道是委员会的人。 “你就是苏梨?” 为首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瘦削个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梳着油亮的三七分大背头。 他的目光严肃,从头到脚扫了苏梨一眼。 苏梨神情平静,点了点头。 “有人举报,”青年缓缓开口,声音响亮, “你与被关在牛棚的大资本家方济川,以及臭老九方澜有牵连,经常去探望他们。 你的思想觉悟不高,问题极其严重。” “能告诉我,是谁举报的吗?”苏梨眉梢轻挑,语气冷淡: “我愿意和他当面对质。” “不能。” 眼镜青年冷哼一声,用看傻子的目光盯着她,仿佛她问出这样的问题是愚蠢至极。 “你们想干什么?” 苏梨眸色微沉。 “很简单。”青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只要你在群众面前,当众与你那个资本家外公和臭老九的妈划清界限。 表态接受思想改造,我们就可以既往不咎。” 苏梨轻轻一笑,那笑容带着几分冷意:“若是我不呢?” “你——!” 眼镜青年一时语塞,面色涨红,随即语气一沉: “看在你上次协助抓捕人贩子、立过功的份上,组织才给你一次机会。 若你执意拒绝,那就只能接受人民群众的教育!” 他一字一句说完,话语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威胁。 然而,让他没料到的是,眼前这个苏知青,完全没露出半点惧色。 这人怎么跟别的人不一样? 换做旁人,听见要接受“群众教育”,早就吓得腿软,恨不得立刻低头认错了。 可苏梨——只是淡淡眯了眯眼,嘴角微微勾起,神情冷得让人心底发毛。 就在气氛紧绷之际,一个人影从门外挤了进来—— 正是李跃进。 李跃进这几天一直窝在家里养伤,腿受了点伤,脖子和脸上都被树枝划出几道伤痕。 他嫌自己形象狼狈,轻易不愿露面。 原本正在家吃饭,忽然有队员来报,说县里委员会的人来了红星大队。 石松华主任带着一伙人,直接去了苏梨的住处。 他爹一听,连饭都顾不上吃,立刻赶去了大队部。 李跃进心里顿时窝火。 这红旗公社,可是他的地盘,县委员会居然直接插手? 这不是明摆着不给他李跃进面子吗? 可转念一想,他嘴角慢慢勾起,心里生出几分暗喜。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这不就是天上掉下来的“英雄救美”的好机会吗? 要是自己当着委员会的面,替苏梨说几句好话,摆出一副为她好的样子。 苏梨心里的那点戒备和傲气,恐怕立刻就能消去大半。 到时候,她的钱票,她的东西,还不是得乖乖往他手里送? 就算苏梨不识抬举,不领情,他还有别的法子。 只要稍微亮一亮手段、吓唬一下,这种事,他李跃进最拿手不过。 想到这里,他放下碗筷,顾不得脸上的划痕,一路快步赶了过来,直奔苏梨的院子。 “石主任——您这大老远跑来,也不先到我家坐坐,喝杯茶。” 李跃进一进门,就满脸堆笑,点头哈腰。 苏梨:“……” 这家伙,那天在韩家院里耀武扬威,俨然一副革命接班人的架势。 如今一见到县里的人,立刻收起尾巴,变得比谁都谦卑。 石松华扭头瞥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李主任,我得先执行公务,这事儿耽搁不得。” “是是是——我哪能妨碍您办公事呢?” 李跃进连连摆手,笑得谄媚, “不过嘛,这是咱大队知青,这丫头有点倔,给我五分钟,我先劝劝她,咋样?” 石松华皱了皱眉,略一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行,但快点,打谷场那边还等着呢!” “好嘞,好嘞!”李跃进连声应下,转身走到苏梨面前。 他停下脚步,细细一看,脸色一顿。 这张脸……有些眼熟。 “是你?”他眉头狠狠一皱。 苏梨抬眼,淡淡一笑: “认出来了?” 李跃进喉咙一紧,他妈的,那天被苏梨耍了,她根本就不是哑巴。 “那天让我滚下山坡,导致我受伤的也是你了?” 李跃进心里恼怒。 这几天没事,他净在家琢磨这事呢! 他也有往哑巴知青身上考虑,可那么长一段路,她是怎么超在他前面去的,说不通啊! 于是就歇了这心思。 可今天一看到会说话的苏梨,和笑容里带着的几分似笑非笑。 他脑子灵光一闪,或许那天真的是她? 若真的是她,那这笔帐可要好好算一算了。 第91章 接受教育 “你那天是运气不好罢了。那样的陡坡,还敢骑那么快,不摔进沟里才怪。” 苏梨挑了挑眉,笑得意味深长。 李跃进扯了扯唇角:“以前的事儿,就翻篇儿了。可今天这事儿,有点麻烦……” 苏梨目光一寒,冷冷扫了他一眼: “你举报的?” 李跃进连忙摆手,“哪能呢?好歹咱还是亲戚不是?” “亲戚?”苏梨眯了眯眼,眼神微冷。 “我堂姑不是嫁给了你爸吗?你爸,不就是我的堂姑父? 算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表哥。” 苏梨“呵”地一声笑出来,笑意却不达眼底。 “既然你说我是你表妹,那你打算怎么对待你这个表妹呢?” 李跃进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立刻换上一副亲切笑容,脑袋悄悄凑了过来,压低声音: “你来的时候,我姑父不是给了你三千块钱,五百斤粮票? 只要你把那些交出来,我就保你平安无事。” 苏梨无辜地眨着大眼睛:“交给谁?县委员会吗?” 李跃进脸色一僵:“交给他们不妥,我替你保管…… 你这么小,拿着这么多钱,迟早要出事的。” 苏梨在心里冷笑:姑奶奶空间安全着呢!你算哪根葱? 你以为我是小白兔那么好骗呢! “李小莲告诉你的吧?”苏梨忽然笑了,眼神儿冰冷: “谁告诉你的,你找谁要去。我这儿,真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李跃进脸色一点点沉下来,眼底一片阴鸷: “苏梨,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妈,你外公,可都在这儿呢!” 苏梨双臂抱胸,冷笑一声:“你真以为,你们爷俩能一手遮天?” 李跃进阴着脸,冷哼一声:“石主任,这丫头太倔,不听劝。 您还是按规矩来吧,我就不妨碍你执行公务了。” 石松华神情冷硬,往前一步: “苏梨,既然你执意不肯,和那两个反动分子断绝关系。 那就跟我们走一趟——打谷扬,接受群众思想教育!” 院子里一片死寂。 几名佩戴小红星徽章的青年齐齐上前,准备押人。 苏梨眉眼微敛,平静说道:“好。” 但心里急得不行,这些人都跑自己家来了,牛棚那边儿也落不着好。 说不定早被他们控制起来了。 她向四周扫了一眼,希望能看到刘媛媛,但没看到她的影子。 苏梨:这丫头去哪儿了? 她收回目光,快步往打谷扬方向走去. 她现在迫切想要见到他们,看看他们好不好。 她脚步匆匆,后面的小将们都跟不上。 小将们:这姑娘好像有毛病吧。 以往接受教育的人都磨磨蹭蹭,哪有急乎乎抢着去参加自己的批评大会的? 此刻天色略黑, 黑云压得极低,远处传来几声闷雷,看起来马上要下雨。 打谷扬上火把林立,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在刚刚搭好的台子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几人又犯什么错了?前天部队的人不是说他们立了大功?” “我咋听说,苏知青也掺进这事儿里了,听说一队小将跑去她家了……” “苏知青可不是坏人,她是组织认定的‘见义勇为’大英雄。 要是他们给她扣什么帽子,我可得说两句……” “哪有坏分子还给社员分肉的?干活儿时不惜力气,比那满工分的人干得都多……” “瞧,苏知青来了……’ 一瞬间,所有视线齐刷刷地望向入口。 苏梨缓步走进打谷扬,神情冷漠的可怕。 当她在看清他们的模样时,心里暗骂一声,怒火升腾。 台上,方济川和方澜他们被押在火把下。 几人面色苍白,神情疲惫,衣衫凌乱,像是被拖行过泥地。 尤其是方澜,脸上满是污痕,头发凌乱。 知青院的人围在四周,钱小雨在旁边破口大骂,唾液横飞。 几个男知青想要动手,被李子扬和刘媛媛拦了下来。 钱小雨怒了,抢过一根木棒,直直地向方济川打去,刘媛媛扑上去,木棍敲在刘媛媛背上。 苏梨闭了闭眼,她真的想不顾一切暴露空间,让他们躲进去。 但她心里清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这么办。 否则不管是给他们还是给自己,都会带来极大麻烦。 压下心头的怒火,她双拳紧握,心里翻江倒海。 台上被绑的方济川、方澜看到苏梨的到来,心里万般难受。 对于他们而言,最不愿看到的事就是在自己的亲生骨肉面前,被人践踏尊严,屈辱不堪。 那会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苏梨走到台前,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走上台子,和方济川、苏澜站在一起。 她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腰背挺直,身上的气扬有些吓人。 现扬一片静默。 随后便有人小声的嘀咕起来: “苏知青咋的了?怎么跑到那些下放分子中间去了?” “听知青院儿的人说,苏梨和坏分子有什么牵扯……” 石松华清了清嗓子,声音冷硬: “接到群众举报,红星大队知青苏梨,身世有重大问题—— 她是被关在牛棚的大资本家方济川的外孙女,方澜的女儿!”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石松华环视一圈,语气冰冷: “委员会考虑到,苏梨曾因抓捕人贩子立下过功劳,本不愿追究。 但她拒绝与方济川、方澜划清界限,思想觉悟极低。 因此,今天她必须与牛棚的现行反革命一起,接受大家的思想教育!” 他话音一落,人群一时静默。 “苏梨,你自己,有什么要说的吗?” 话音落下,四周静得能听见火把的噼啪声。 “梨丫头——” “梨儿——” 方济川和方澜几乎同时出声。 其他几人也紧张地看向她。 方济川饱经风霜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泪光在眼底打转。 他一生坚强倔强,这一刻,却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泪水无声滑落。 全是因为他。 若不是他这个“资本家”身份,女儿和外孙女怎会被拖下水? 方澜早已泣不成声,双肩微微颤抖。 她看着苏梨,眼神满是心疼与愧疚—— 她的女儿,到底犯了什么罪? 只是因为不肯与亲生母亲断绝关系,就要被拉到这里。 和自己一起站上这羞辱的台上,任人指指点点? 第92章 我是方济川外孙女,方澜的女儿 有人看热闹,有人摇头叹息,也有人幸灾乐祸。 苏梨静静地站在方济川身边,眼神扫过人群,神情平静。 她轻呼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冷硬而沉稳: “我是方济川外孙女,是方澜的女儿,这没错。” 话音一落,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抬起手,轻轻搭在方济川的肩膀上: “这是我外公方济川,今年六十七岁,从去年起,他被送到乡下,接受监督劳动。 他是资本家,这没错,可在抗战时期,他倾家荡产、节衣缩食。 把大批物资运到前线,支援抗战,还得到了国家领导人的褒奖。 建国后,他又是第一批自愿把手里的棉纺厂无偿上交给国家。 如今,他一个接近七十岁的老人,每天挑最重的活,最脏的活儿,从无一句怨言。” 她声音一顿,目光扫过众人: “这样的老人,我们就连一次机会都不能给吗? 仅仅因为他过去的身份,就要一辈子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连他亲生外孙女,都必须当众与他断绝关系,才能算‘清白’?” 苏梨的话像一粒小石子投入湖面,在人群中激起一圈圈波澜。 “是啊,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每天干活儿比年轻人还卖力,也没听他说过半句怨言。” “他是资本家,那也是几十年之前的事儿了,再说人家还为抗日做过贡献。” “真要这样,也没必要逼的人家和苏知青断绝关系吧?” 社员们议论纷纷,目光投向苏梨,带着几分同情和犹豫。 人群之中,钱小雨知道自己这次要是不把苏梨扳倒,以后她的日子会更难过。 当即就冲着苏梨大声喊道: “你别把话说的那么好听,他捐的那些物资,难道不是剥削劳动人民血汗换来的? 靠压榨穷人的钱买名声,捐给国家不是天经地义吗? 现在拿这些旧账洗白,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这声音带着尖锐、刻薄,顿时让正在议论的人全都停下来,皱着眉看着她。 钱小雨双手抱胸,神情冷厉,眼神直直锁在苏梨身上。 死丫头,这次我不把你钉死,送你去劳动改造,我就不姓钱。 原本一些动摇的社员神情再度迟疑,甚至有人小声附和: “话虽难听,但也有道理啊!” “剥削?” 苏梨的目光如刀子般扫向钱小雨,嘴角冷笑。 她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千钧: “1937年淞沪会战,外公变卖祖产,购置三十辆卡车物资送往前线时,钱同志的父亲恐怕还在乡下放牛吧? 1942年滇缅公路,外公组织的运输队被日军飞机炸毁五辆,12个伙计尸骨无存——这些伙计的家属,至今每年还会来给外公拜年。” 她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信笺,在火把下徐徐展开。 “这是当年王先生亲笔题写的’民族工商业者楷模’,需要我念给大家听听吗?” 人群中顿时骚动起来,几个老人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真是王先生的题名吗?我想亲眼看看,王先生的亲笔太难得了。” 而方济川和方澜一脸惊讶的看着苏梨,这东西好几年前就不见了,这丫头从哪儿得来的? 苏梨抿嘴一笑,这就要感谢小苏梨了。 听外公说要把这东西当“传家宝”,她以为是宝贝,便偷偷摸摸带回了家,藏在自己的百宝匣子里。 苏梨穿越而来,可不就让她继承了吗? “苏知青,我们相信你。你外公就是资本家,也是个好的资本家。 用哪个词形容来着?”人群中一个婶子大喊出声。 “红色资本家。” 旁边另一个婶子接过话,大声说。 “对对,就是这个词。抗战时受了多少苦啊?光咱们村,就牺牲了好几个小伙子。 大家齐心协力才把小鬼子赶出去。不管是不是资本家,只要为抗战出力,就是好人。” 苏梨说话时,方济川一直站在她身侧,眼眶湿润,手指悄然收紧。 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低头,习惯了沉默,习惯了被别人用资本家三个字指指点点。 可就在此刻,自己的外孙女当众站出来为他辩护。 他胸口发闷,眼角一片湿意。 他以为过去的经历,已经不堪回首,到了如今这种境地,不会有人再记得。 却没想到外孙女一直记得,百姓们也一直记得。 苏梨又来到刘明槐身边: “还有这位刘伯伯,家人全被小鬼子害死,十六岁参军,我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才来到这里。 但我知道他从军三十多年,为保祖国平安,百姓安宁,将小鬼子赶出华国,枪林弹雨,从不退缩。 和敌人拼过刺刀,用过木棒,他身上有无数的伤……” 刘明槐眨眨眼睛:这丫头怎么知道的? 苏梨斜了他一眼:怎么会不知道? 那时候从枪林弹雨过来的,谁身上不带点伤? 她嘴里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他错在哪儿,但他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百姓。 即使他现在有错,难道就不能给他一个痛改前非的机会? 让他接受我们红星大队社员的监督,改过自新?” 众人!!! 这个大个子中年人,竟然是老革命?十六岁参军?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 天哪,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只知道是个坏分子,下放来监督改造。 苏梨的话,瞬间让队员们记起那段黑暗的岁月,痛苦不堪的生活。 想起村里为国家、人民牺牲的烈士,有人红了眼眶,有的甚至声泪俱下。 人群一片哗然,社员们面面相觑,随即有人攥紧拳头,高声大喊: “给个机会!!!” “我们应该给他一个在红星大队进行思想改正的机会!” “对对,我们愿意给刘同志一个机会,让他改过自新。” “刘同志保护过我们这些老百姓,没有他们在前线杀敌,我们能有现在的安稳日子吗? 我们也总要给他个机会改过自新。” 人群越来越激动,声音此起彼伏,喊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举起手。 而站台下的眼镜男石主任和李跃进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第93章 给他们一个机会 刘明槐站在台上,望着台下那一张张陌生却逐渐变得热切的面孔,眼眶骤然湿润。 刚被下放到农村时,他心里不是没有怨过。 父母、兄妹、族人,皆在小鬼子屠村时被杀得一个不剩,只有他侥幸苟活。 十六岁那年,他背上枪,咬着牙在战场上拼命杀敌,发誓要守护这片土地—— 这片血与泪铸就的华夏,是他唯一的家,是他一生的信仰。 可多年后,组织一句“需要改造”,他就被打上“有问题”的标签,下放到这片土地。 妻子离去,旧日的战友避而远之,连那一身伤疤,都成了无声的笑柄。 他曾一度觉得,自己为之浴血奋战的信仰已经崩塌—— 那些埋在伤口里的过去,早已无人记得。 可他没想到,今天,在这火光映照下,这个才十七岁的小丫头,却把他那段埋藏在尘土下的过往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台下那些曾经对他指指点点的百姓,也开始呼喊,为他争取一个机会。 刘明槐只觉得胸口发闷,热血翻涌。 原来,他热爱的这片土地,并没有真正忘记他。 原来,他在枪林弹雨中拼命守护的家国,在这片土地上,依旧有人记得他的付出。 这一刻,他心里那道被岁月与冷眼撕开的裂痕,似乎终于被一点温热填补上。 他觉得,自己当年所有的牺牲,所有的血与汗,都是值得的。 站在人群中的石松华,脸色阴沉,眉头紧皱。 他本以为,这场思想教育大会能顺利地把苏梨“按”下去,让她低头认错。 最好当众与那两个牛棚里的“坏分子”划清界限。 这样,自己的思想教育才有效果不是? 可眼下,场面完全失控了。 苏梨从头到尾没有替方济川和刘明槐辩解“他们没罪”,也没试图否认他们的身份。 而是轻描淡写地把他们的过去一件件翻出来,让所有人都听见、看见。 一个是倾家荡产、支援前线的资本家,一个是从十六岁就上战场、扛枪拼杀、身上满是旧伤的老战士。 他们或许在今天的标签里是“需要改造的对象”。 可当那些往昔的经历被重新摆到社员眼前时,任何一个经历过战乱与苦难的百姓,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石主任的眉头拧得死紧,眼底闪过一抹烦躁。 这丫头根本没为他们喊冤,却偏偏用最简单的事实,把群众的情绪带得一波高过一波。 再这样下去,这场本该“教育坏分子”的大会,怕是要被她生生搅成“平反大会”了。 这个苏梨,伶牙俐齿、能言善辩,真是个狡诈的家伙。 “这样不行,得转变目标。” 人群中一个粗哑的声音传过来。 石主任愣了愣,目光向周围扫了扫,没有看到说话的人是谁。 他目光一转,冷冷扫向一旁的李跃进,朝方澜的方向微微示意。 李跃进心领神会,嘴角一勾,迈步走上台。 他瞥了一眼低头站在旁边的方澜,扯着嗓子,声音尖锐刺耳: “苏知青伶牙俐齿,说得真好听! 可你别忘了,你除了那个资本家老爷子,还有一个臭老九的母亲!” 人群里瞬间安静了几分,有人抬头看向方澜,又看了看苏梨。 李跃进见众人注意力转向方澜,神情更加得意, “你妈,可不是普通人。她出生在资产阶级家庭,从小锦衣玉食。 家里有佣人、有保姆伺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她那些年过的好日子,是靠什么来的?靠剥削劳动人民的血汗!” 他说到这儿,心里为自己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暗暗得意,眼神狠狠盯住苏梨,带着明显的挑衅。 苏梨心底暗暗冷笑:这狗东西,那天怎么就没在山沟里直接摔死算了? 可她脸上看不出半点怒意,只是缓缓转过身,走到方澜身边,轻轻握住方澜微凉的手,抬起头,声音平稳: “这是我母亲,方澜。” 她停顿片刻,环视四周,目光逐一与人群对上: “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外祖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一个孩子没了娘,外公忙着做事,没法照顾,只能将一个远房亲戚接来照顾她。” 苏梨顿了顿,缓缓问道: “咱们生产队里,谁家孩子没了娘,亲戚、邻居,是不是也都会伸手帮一把?” 人群中,有几个年长的大娘下意识点了点头。 有人低声附和:“是啊,没娘的孩子,可怜着呢,谁能忍心不管?” 苏梨的目光扫过这些点头的人,继续道: “那请问——一个母亲早亡、从小被亲戚照看的孩子,她算什么‘剥削者’? 她又剥削过谁的血汗?” 李跃进脸色铁青,死死瞪着苏梨,声音陡然拔高: “你说得再好听,她也是臭老九!这是组织认定的,难道你要对抗组织吗?” 他咬得后槽牙发酸,额角青筋暴起。 这死丫头,嘴巴这么能说,就真不怕顶撞组织? 苏梨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冷淡,连眼皮都没抬,随即缓缓面向四周围观的社员,声音沉稳而有力: “我母亲,两个月前被送到红星大队。 她能来这里,说明她的身上确实还有组织需要她改正的问题,这点我不否认。” 她顿了顿,语调微沉: “但她在下放前,把家里的所有文物都捐给国家。 把京都的房子无偿交给组织,用于组织办公和革命工作。” 台下有人大声说:“是啊!前几天京都特意写来感谢信呢!” “是啊是啊,听说那是一处气派的砖瓦房呢!” 苏梨眼神一闪,继续道: “就在前几天,她还协助部队,成功破译了一批间谍的密码,帮助破获了一个特务团伙。 所有在场的同志都可以去问部队的人,问问这是不是事实。”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已有人点头附和: “前几天部队不是都来人了吗?说破获了一个特务窝点,还逮了好几个内奸。” 苏梨顺势上前一步,走到台上沈谦夫妻面前,高声道: “这是沈伯父、沈伯母。一个火箭专家,一个核专家。 前几天,他们被特务劫持到山里,特务逼他们去国外,答应给他们优渥的生活、丰厚的奖金。”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四周,一字一顿地说出那句话: “可沈伯父回答他们,‘我只为华夏效力,我的根在华夏!’” 一瞬间,人群像被点燃的火焰般涌动。 有人攥紧了拳头,眼眶发红;有人忍不住喊出声: “对,这样的人,就算有错,也得给机会改!” “对啊!既然他们能立功,为啥不能给他们一次机会?” “组织要改造人,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吧!” 台下的议论声迅速从犹疑转为支持,呼声一波高过一波。 李跃进脸色涨得发紫,双手死死攥拳,几乎要把指甲扣进掌心。 石松华站在另一侧,眉头锁得死紧,脸色铁青。 看着这场原本该是批斗的“思想教育大会”,硬生生被苏梨带成了另一种局面。 第94章 推倒吴三爷爷的人 天色已完全阴沉下来,乌云低低压着,雷声从远处滚滚传来。 人群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给他们机会!” “不能一棍子打死!” 石松华脸色铁青,一下跳上台子,举起双手,厉声喝道: “安静,都给我安静!” 他带来的小将们立刻呼拉一声冲到前面,举起小旗子和木棒在人群前乱晃: “都闭嘴,听组织的。” 一时间,打谷场上的喧嚣声被生生压了下去,现场又安静下来。 石松华眯起眼睛,声音尖锐刺耳: “大家记住,他们是牛棚的坏分子,今天的思想教育,不是来听她苏梨讲故事的。 谁在闹事儿,谁就是同情坏分子,就是思想有问题。” 几个小将瞪圆眼睛,举起手中木棒,甚至有人趁机推倒了人群中的老人。 七十多岁的吴三爷爷被狠狠推倒在地,拐杖滚出好远。 整个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涨的通红,气的破口大骂: “我上过战场,打过鬼子,也算思想有问题?你们这些毛头小子干什么!” 这一幕,瞬间炸了人群。 当年参加八路军,上过战场,打过鬼子,后来负了伤,才退伍回家。 平时不常出门,今天听说上级来人,要对牛棚的坏分子进行思想教育,才出来凑个热闹。 却不想被人推倒在地上,顿时让许多社员怒火冲天。 苏梨站在台上看得清清楚楚,推倒老人的,是个个子不高,穿黑衣黑裤的男人。 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知道是个有身手的。 只是推倒老人后,立马钻入人群,消失不见了。 这是委员会带来的人?可是没穿一样的衣服,也没带徽章。 这是谁?他想干什么? 有社员立刻上前扶起老人,忍不住大声吼道: “你们是来教育人还是打人的?我们红星大队可不是欺负老人的地方!” 一名小将冷笑一声: “胆敢顶撞组织,是不是想和这些坏分子一起下牛棚?” 场面顿时紧张起来,社员的情绪彻底被点燃。 有几个年轻小伙子站了出来,挡在老人前面。 原本隐在人群中的李广宽,快步挤到人群前,脸色铁青,后槽牙咬得死死的。 他原本以为,县里的人来了也好,给牛棚的人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们认清现实,向他低头。 可他实在是小看了苏梨。 这丫头嘴皮子利索得很,简直就是根搅屎棍! 几句话就把群众的情绪给挑起来了,真要是出了乱子,他这个大队书记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这可不是普通干部,是县里委员会主任,是儿子的顶头上司。 他们是什么性子,李广宽心里门儿清。 真闹出事,他这个书记也保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走到人群和红小兵之间,冷着脸沉声开口: “大家别闹了!石主任是上级派来的,执行公务,我们谁都不能妨碍!” 他的眼神凌厉地扫过一圈躁动的社员,声音加重: “谁都不要给大队惹麻烦,都退下!” 他这一嗓子,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几分。 可没等他松口气,一道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响起: “广宽,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革命年代,咱们老百姓都是拿起棍棒打敌人,打鬼子的。 如今太平了,却能拿棍棒对自己人了?” 说话的是吴三爷爷,他杵着拐杖,浑浊的目光冷冷盯着他。 一瞬间,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投向李广宽。 李广宽张了张嘴,生硬地挤出几句话: “吴三叔,石主任是上级派来的,代表组织……组织的话,哪能不听? 刚才那个小伙子……不是故意的……” 话音还没落,吴三爷的拐杖“砰”一声戳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好,好啊!广宽,我是真看错你了!” 吴三爷的孙子吴西峰赶紧上前搀住老人,回头狠狠瞪了李广宽一眼。 周围社员脸色也一个个冷下来,看着李广宽的眼神,彻底变了味道。 天上的雷声更近了,几道闪电闪过,照亮整个打谷场。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嗓音打破僵局:“够了,都停下。” 吴家顺牵着吴毅的手,从人群后缓缓走出。他步伐不急不缓,语调平和: “都别急,这事儿咱慢慢说。石主任是县里派来执行公务的,我们自然要配合,这是规矩。” 说着,他转头看向石主任和小兵们,眉头微皱: “刚才你们把老人推倒在地,是不是有些过了?” 石松华冷着脸,扫了眼他带来的人,小兵们纷纷摇头表示否认。 气氛缓了几分,但火药味还在空气里弥漫。 就在这时,一个粗哑声音在人群里响起: “看!苏梨正在给坏分子松绑!” 众人立刻转头,只见苏梨半蹲在沈谦身旁,正在解开绑在他身上的绳索。 “苏梨,住手!那可是坏分子,你怎么敢——” 李跃进呵斥的话音未落,一道破空声骤然响起。 “嗖——” 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划破空气,直直朝台上的方澜飞去。 空气一瞬间凝固。 方澜本能地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紧,连呼吸都停住了。 苏梨来不及反应,双脚一蹬,猛地朝她妈扑了过去。 就在石头即将砸中方澜额头的刹那,一道魁梧的身影猛地横移,挡在方澜身前。 “砰!”的一声,石头重重砸在刘明槐的肩膀上,力度之大让他身体晃了晃。 方澜怔在原地,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她双手颤抖着想去扶刘明槐,却被他轻轻挡开: “没事,还死不了。” 苏梨怒气上涌,冷冷抬眸,目光如刀般在人群中扫过。 那个矮小的黑色身影正探头探脑。 正是刚才推倒吴三爷爷的小个子男人。 四周的社员彻底炸了锅,有人倒吸凉气,有人攥紧拳头,甚至有人直接大吼: “混账!谁敢伤人?!” “是谁干的?找出来!” “这太狠毒了!这不是思想教育,这是要人命呀!” 苏梨目光落在那块石头上,拳头大小,几个锋利尖角,若是砸在她妈头上,……后果不堪设想。 这哪里是教育,分明是冲着她妈的命去的。 终于,在靠近大槐树的阴影处,那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正趁着混乱,悄悄向树后溜去。 好,既然你敢出手要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95章 这是天谴吗? 夏天的暴雨,说来就来。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照亮整个打谷场。 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天地都在震动。 “哗——!” 大雨瞬间从天而降,四周的火把被雨点浇灭,打谷场陷入一片漆黑。 有人忍不住想抽身往家跑: “这雨这么大……快回去吧——” “对,对,就是思想教育,也得分时候不是?这又打雷又下雨的……” “快走,快走,要是淋感冒了可咋办?” 众人还没迈开步子,便听到一声暴喝: “别动,都别动!” 石松华面色铁青,眼神狠戾,尖利的声音在雨幕里炸开。 开玩笑,现在要是全跑回去,今晚的事算谁的? 砸人、推倒吴三爷爷的事已经闹得一塌糊涂,要是再让真凶跑了,他带来的这些人岂不是得背黑锅? 向坏分子扔石头和推倒吴三爷爷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他究竟图什么? 石松华脑子飞快运转,心里忍不住暗骂: 妈的,今天下午接到钱小雨举报,知青苏梨隐瞒身份和牛棚的人暗中往来,他以为立功的时机到了。 只是一个小姑娘,吓唬两句,她只要承认错误,在大会上表明态度,和坏分子断绝关系,这事儿就成了。 却不想小姑娘是个硬茬,不但不认错,还挑起了社员的同情心。 本来只是一次普通的思想教育大会,以前这样的场子多了去了,也从没出过乱子。 可今夜,不仅苏梨搅局,竟然还有人故意趁乱下黑手? 要是村民和委员会起了冲突,谁都兜不住! “居心不良的小子……必须揪出来!” 他目光森冷, 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苏梨站在台上,冰凉的雨水浇得她浑身透湿,冰冷的表情被闪电照亮,犹如黑夜中的鬼魅。 她抬脚朝那槐树走了两步,想把那黑衣人抓住,忽然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只要外公和母亲一日得不到平反,这样的场景就会一再重演。 那就……一劳永逸吧! 希望这次以后,委员会和社员再也不敢打牛棚的主意,不敢朝牛棚的人下手。 苏梨指尖悄悄探入怀中,抽出一根状似铅笔的金属棒——这是小七为她特别制作的防身工具。 表面不起眼,然而尾端隐藏的开关一旦启动,便能释放出一道足高能电流,引个雷也足够了。 她屏住呼吸,趁着雷声掩盖,按下了开关。 “呲啦——” 一道纤细的蓝白色电弧骤然在金属棒尖端迸现,在雨幕中划出一条怪异的Z形轨迹,精准击中那棵大槐树顶端的枝干。 这一道电流,就像是为暴雨中的天空画出了一条通道。积蓄在天际的雷电能量瞬间找到了最佳突破口。 “轰隆!!!” 一道碗口粗的闪电伴随着刺目的白光,从天而降,顺着苏梨制造的导电路径笔直劈下! 刺目的白光让所有人暂时失明,震耳欲聋的响声几乎击穿人的鼓膜。 巨响之下,地面微微颤动,仿佛整片大地都被震得一晃。 “咔嚓——轰!” 大槐树在雷电击中后直接炸裂开来,燃烧的木屑如烟花般四溅,树干倾斜,轰然倒地,砸起一片水花。 而树下被劈成黑炭一样的黑衣人,就这么直挺挺的往地上砸下去,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啊啊啊!!!死人了!!!” 有人大声尖叫。 打谷场上,所有人被这一幕震住。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这些伤天害理的东西,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啊……” 这声音不大,但大家都是惊恐的时候,不知不觉这句话就说到了心里去了。 周围的社员更是面面相觑,神情惧怕,谁也不敢靠近那被雷劈断的大槐树。 石松华脸色煞白,眼神阴鸷,却硬生生没有吭声。 他身后的小兵们,已经有人控制不住,身子发抖,嘴唇打颤: “这……这是遭天谴了吗?” “别、别乱说话!”另一个小兵厉声呵斥,却连声音都在颤抖,手里的木棒也握不稳。 “别愣着!快,先把人拖出来看看,还有没有救!” 吴家顺一声厉喝,指挥几名年轻后生要去救人。 “慢着,双脚并拢,别动——” 苏梨一声断喝,几人刚要抬起的脚又放了下去。 苏梨感觉到脚底下酥酥麻麻的感觉。 天呀,她怎么也没想到,引下一道惊雷,居然产生了跨步电压。 这种情况只能双脚并拢,或单脚往外跳,才可以脱离危险区域。 “刚遭雷击了,现在地上有跨步电压!” 感觉到众人一脸茫然,她赶忙解释: “就像石子丢进水里,水波会一圈圈散开。雷电击中地面,电流也会像水波一样向四周扩散。 但电流在不同距离的地面电位不同,咱们两脚站在不同电位的地方,两脚间就有电压,这就是跨步电压。 一旦迈步,电流通过身体,就会触电,很危险!等我确认安全,大家再动!” 周围的人不管听懂还是没听懂,全都一动不动,老老实实照做。 开玩笑,这可是书本儿上的知识,普通人怎么会知道? 没看人家妈妈是大学教授吗? 小姑娘懂得多没错儿。 她说这样做一定有这样做的道理。 “课本儿上有吗?我怎么不知道?”一个知青咽了口唾沫,压低嗓子问身边的人。 “有,好像讲过,但我没记住……”另一个讪讪回答。 不一会儿,脚上的酥麻感渐渐消失。苏梨才示意众人离开。 除了队里几个主要人物和小兵队的人,其他社员全都冒雨回家。 开玩笑,人群里还有老人和孩子呢,再不回去这场雨怕是能要命。 苏梨让刘媛媛护着牛棚的人先回去,自己得留下看看凶手到底是谁? 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风停雨歇,火把又重新点燃。 “这不是咱生产队的人。” 一个胆大的青年拿着火把向前看了看,回过头说。 石松华也阴沉着脸走向前看了看,摇了摇头,也不是小兵队的人。 众人面色凝重,那这人是谁呢? 第96章 谁说小人物不能改变世界? 屋子里,炕桌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苏梨坐在炕上,手肘支在炕桌上,托着下巴,有些出神。 她脑中一遍遍浮现方澜和牛棚那些人的脸。 今晚的事虽然被她一个霹雷压下,可谁知道下一次呢? 思想教育、批评会……这些说来就来。 只要方澜和那些人一天没平反,他们就随时是靶子,随时可能被人拽出来当众羞辱。 还有那个对她妈痛下黑手而身份不明的人。 是特务还是……?? 一想到这儿,苏梨心口像压了块石头,闷得透不过气。 她指尖在炕桌上轻轻敲了敲,眸光暗了几分。 现在的她,根本没足够的力量去护住他们。 所以她只能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 有了价值,才能让那些人顾忌,不敢随意动她,也不敢动她想护着的人。 哪怕不能彻底挡下风浪,也要让风浪绕开他们。 她目光转向窗外,远处一片漆黑,只有偶尔的虫鸣声传来。 红星大队的社员们,饿得两眼发绿,干活儿拼命,可还是填不饱肚子。 可今晚她看见了——当他们知道牛棚人的贡献,他们的心会软。 她能让他们吃饱饭,能让他们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那这些人,也会站到她这一边。 到那时候,就算再来批评会,也未必能撼动她。 “当当当!!”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苏梨的思绪。 她猛地回过神,脊背挺直,大声喊道: “进。” 刘媛媛推门走了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依旧淡淡的。 “外公和阿姨情况还好,刘叔的药我送去了。 刘叔让我告诉你,山里的玉米不用惦记,他和沈叔已经把它们转移到山洞里去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以后再有干活出力的事,不要忘记告诉我一声。” 苏梨一怔:“我本来想……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刘媛媛:“……” 这不还是不相信我吗? 刘媛媛慢慢走到她身边,在炕沿坐下,眼神落在苏梨身上: “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若是我都不保证会跑到这地方来。” 苏梨叹了口气,眉眼间透出一抹疲惫: “我来这里,主要是想护住我妈,现在又加上外公。 可看着他们受难,我却无能为力,让我觉得很无用。 不怕你笑话,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等他们平反,一起回京都过平静的日子。 可现在,我怕连他们都护不住。” 想到刘媛媛已经是自己信任的圈子里的人,苏梨也没什么隐瞒,反正和方澜、方济川的关系已经公开,也不怕再生枝节。 刘媛媛静静听完,沉默片刻,微微抬头道: “那就试着去改变吧。虽然我们都是小人物,没什么力量去改变整个环境,但至少可以改变事情的方向。 蚂蚁尚且能撼动大树,谁说小人物不能改变世界? 况且,你的能力比别人强得多。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苏梨垂下眼,沉思片刻,点点头: “你说的对,有道理。” 沉默了几秒,苏梨又开口,声音低沉、冷静: “知青院的人今天动手了?” 刘媛媛顿了顿:“开始时,有几个人推搡了几下,但被李子扬拦住了。 但钱小雨……踢了外公一脚。” 苏梨双拳攥紧,牙关紧咬:“委员会的人就是她招来的。想把我们祖孙仨送去劳教呢! 得先想办法,把这糟心的家伙除去……” “安全第一。为了那些人,把自己搭进去,可不值得。” 刘媛媛没多说,只是淡淡补了一句。 苏梨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幽幽的绿光,语气轻快: “放心,报仇的法子多得是,没必要亲自动手。 求仁得仁,才是我最好的回礼。” 刘媛媛:“……” 虽然不知道苏梨要做什么,但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算了,当不知道吧。反正那些人都在大队里,这瓜,她迟早能吃上。 “你的伤怎么样了?” 苏梨可是没忘记刘媛媛替她外公挨得那一闷棍。 “没事儿。吴同志正好在旁边,他悄悄推了钱小雨一下,那棍卸去了力道,不太疼……” 刘媛媛回答道。 “吴家顺?”苏梨挑了挑眉。 “嗯,大概是看我每晚要教吴毅认字吧……” 苏梨:“……” …… 苏梨当天夜里又潜到了牛棚。 方澜的房间里,方济川坐在凳子上,一片愁云惨淡。 见到苏梨,方济川难得的红了眼眶,伸手拍了拍苏里的胳膊:“丫头长大了。” 方澜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家闺女,刚敛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苏梨难得一副小女儿态,偎在方济川身边。 “外公,别说什么我长大了,你就打算撒手不管我了。 我这还等着你平反,咱们回京跟你过好日子呢。 你好好养身体,要不然……咱京都的那些宝贝,可就……” 苏梨话还没说完,后背就挨了一巴掌, “谁告诉你的?” 方济川猛地瞪大眼睛,语气惊讶又带着狐疑。 “还真有?” 苏梨整个人都不好了,“噌“一下就站了起来。 顾不得去摸后背被打的那块儿,反正一点儿也不疼。 “丫头,你咋知道的?” 方济川目光复杂,脸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自己的家底儿藏的万无一失。下放时那些人,明里暗里打听、试探,他都硬生生顶住了。 甚至自家老房子被人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有找到。 这丫头怎么知道的? “外公,我随口瞎说的呀……咱家还真有隐藏的宝贝?” 苏梨眼光幽幽的看着他。 那表情,活像一只贪财的小狐狸。 方济川沉默片刻,叹口气,低声道: “外公三代单传,所有祖上的家业都传了下来。总不能全丢了,不得好好保留下来呀?” “可……可不是说都捐出去了吗?” 苏梨忍不住问。 “我创业挣得家产全捐出去了,祖宗留下的,总得保留一些。” 方济川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傻丫头。 苏梨眼睛一亮,差点跳起来: “太好了!我还这么辛苦干什么?等咱们回去,我就盖大房子、收租子,我的包租婆梦就实现了。” “包租婆?”方澜忍不住插嘴:“那是什么?” 苏梨眉眼弯弯:“就是我和你啥都不用干,每天躺在床上数钱,过神仙一样的生活。” 方澜:“……” 那是不思进取! 祖孙仨又说了一会儿话,苏梨才在外公和妈千叮万嘱下离开了牛棚。 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悄无声息地溜去了知青院。 第97章 再回知青院 此时已是深夜。 这年代,老百姓过着精打细算的苦日子,更不用说红星大队这种贫穷落后的地方了。 社员家里顶多点盏小油灯,哪有人家舍得用蜡烛那玩意儿? 知青院自然也是如此。 苏梨翻墙来到知青院,刚落地,就听到男知青宿舍传来一阵嘈杂。 “我们知青院本来就和苏梨不对付,这下更是把她彻底得罪了……” “谁知道那两人是她妈和外公?之前她也没说啊。 再说哪个生产队开批评会不是这样?” “幸好李子扬拦着咱们没动手,那可是她亲妈,若是动了手,她能不报复咱们!” “我看见钱小雨动手了,她踢了那老头一脚,力气可不小。 你说,她一个女同志心咋那么狠……,委员会的人不会是她引来的吧?” “我听见中午她跟于婷借布票,要去公社买布料做布拉吉,被于婷拒绝了。是不是去举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埋怨钱小雨。 要不是她怂恿,他们也不会围上去。 现在事儿闹大了,谁知道苏梨会不会秋后算账? 虽然踢人的不是他们,但若是苏梨误会了可怎么办? 那可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苏梨听到男知青屋子传出的吵嚷声,心里的白眼翻上了天,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这群自诩身份高贵的家伙,打着“正义”的旗号,看热闹不嫌事大。 真到了关键时刻,就知道退缩了。 今晚若不是有李子扬和刘媛媛拦着,外公和妈不知要吃多少亏。 可接下来的一道酸不拉几的声音,却让她皱了皱眉: “还不是怪苏梨,你说她运气怎么那么好,一会儿抓人贩子,一会儿抓特务的,还给社员抓了两头野猪。 说句不好听的,她走哪儿都出风头。 你们没发现,她一说话,社员都支持她! 谁家没事儿上山,还能帮部队抓住特务,你说部队是没人了吗?” 这话说完,屋里一片寂静。 过了几秒,李子扬熟悉的声音响起: “吴澎,说话别那么阴阳怪气,你要是嫉妒苏梨就明说,别在背后嚼舌根。” 紧接着,知青队长李冬青的声音响起来,语气带点烦躁: “行了,都闭嘴!再瞎说,明天工分全扣。赶紧熄灯,早点睡,明天还得早起!” “呼”地一声,油灯吹灭,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苏梨忍不住撇了撇嘴角:两面骑墙的墙头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梨悄无声息走到最东头宿舍墙根下,屋里早已熄灯,但还是传出于婷和钱小雨清楚的说话声。 “……小雨,那个雷太吓人了,我真的以为会劈到咱们头顶上。 你说……那不会真的是老天在发火吧?” 于婷声音发抖,好像真的被那道雷吓怕了。 钱小雨嗤笑一声: “得了吧,那是自然现象,你忘了苏梨说什么? ——跨步电压,装得跟科学家似的。” 她声音有些僵硬,不太想多搭理于婷。 她知道于婷家境好,屋子里新买的木箱子里,光布拉吉就好几件。 件件颜色鲜亮,穿在身上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自己常跟在她身边,感觉就像个灰姑娘。 可是,她也想过公主的日子啊! 中午去公社前,她想从于婷手里借三尺布票,做条新的布拉吉。 可谁曾想于婷一脸迟疑,支支吾吾地没答应。 她当时觉得胸口像被堵住了:她自认为把于婷当姐妹,和她并肩“战斗”,对付苏梨。 结果,她就是这样对待姐妹的? “小雨,你真不该去打电话把委员会的人找来,你看现在……多难堪。” 于婷说得小心翼翼。 “我做错了吗?我冤枉她了吗?王大妮不是说得明明白白: 那女人就是她亲妈,那老头就是她外公。 死守着身份不说,还偷着联系,难道不是和资产阶级残余思想纠缠不清?” “她早就该送去劳教了,偷偷帮坏分子,就是敌我不分,早就该受审查。”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尖锐: “倒是你,你难道不是早就看她不顺眼?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看到她风头盖过你,心里比谁都不是滋味。 现在不成事,你又缩回去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于婷急了,“我是真担心你惹祸上身,我是为你好……” “哼,我就信你一次。” 那声音怎么听都有点咬牙切齿的憋闷。 “那个小贱人,她怎么就那么好运?几句话就煽动社员站在她那边…… 真是巧舌如簧,天生会蛊惑人心。真是气死我了!” 窗外的苏梨听得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果然——塑料姐妹情,一有火就开始融化。 她眯了眯眼:钱小雨,你不是想去劳教吗? ——那就如你所愿。 不久,知青院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已经睡了,苏梨悄无声息得进了最东头的屋子…… …… 第二天一早,苏梨还没起床,就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 她早就知道会如此,起身穿衣,急匆匆赶去看热闹。 刘媛媛不愧是八卦小能手,哪儿有瓜,那儿就有她的身影。 等苏梨赶到知青院时,她早就已经和队里的婶子、大娘站了有一会儿了。 依旧是那冷冷清清的样子,可那耳朵竖得比谁都高。 “你来了?我以为你还要再睡一会儿,就没叫你。” 声音清清浅浅的,却格外让人亲切。 “听到外面吵,我过来看看。” 刘媛媛翘了翘嘴角:“没事儿,刚刚开始,还来得及。” 此时,知青院内已经吵翻了天。 “是谁这么缺德,拿了我的粮食?这是想饿死我吗?” 钱小雨站在院子中央,披头散发,哪里还有城里学生的半点模样,活脱脱一个农村泼妇。 “李子扬,是不是你?整个知青院就你和我不对付,为了苏梨,你是不是偷藏了我的粮食?” 院子里已站满了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这姑娘有毛病吧?没凭没据就敢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 就不怕李知青给她一耳光? 果然,话音刚落,屋子里就传来一声冷笑,李子扬从屋里走了出来。 第98章 我怀疑是苏梨干的 李子扬怒气冲冲从男知青宿舍走出来,气的满脸通红。 用手指着钱小雨,劈头盖脸大声吼道: “钱小雨,要不是看你是女人,我今天非扇你一耳光。 你那点儿玉米面儿,我真是瞧都不想瞧一眼。 我爸妈每月给我寄三十斤粮票,我用得着偷你那几斤玉米面?” 院里的人一听,立即瞪大了眼睛。 看热闹的婶子、大娘立即开了锅: “我的娘哎,一个月三十斤粮票,这家里是城里当官的吧?” “啧啧啧!,这李知青家底得有多厚实,若是哪个姑娘嫁给这小伙子,那可真是享清福喽。” 人群中的王寡妇闻言,眼神闪了闪,悄悄打量了李子阳一眼。 就在这时,钱小雨却还在歇斯底里的吼: “到底是谁拿了我的粮食?全没了,我就不信,过了一个晚上,知青院的锁都没开,粮食还能凭空不见? 搜!一个一个搜!小偷肯定在我们中间。” 知青们的脸全都黑了。 “哟呵——” 一直在厨房做饭的王蕾听不下去了,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冷笑一声: “怎么着,让大家打开柜子让你搜?你谁啊,知青院是你开的? “你不要觉得自己了不起,全世界就得围着你转。 谁不顺你意就是嫉妒你、害你、抢你——你当自己是菩萨下凡呢?” 她声音不高却句句能戳人心窝子: “你以为我们不说话是怕你?你那点小心思,别人早看透了。 昨天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 “真当我们是你垫脚石了?” 钱小雨脸色煞白,浑身僵硬,嘴唇哆嗦,却一句反驳也说不出来。 她希望于婷站出来替她说两句话,回头一看,身后哪里还有于婷的影子? 人家一直在屋里猫着呢…… 知青院里乱成一团,知青院外的人也对知青院指指点点。 刘媛媛看了一眼身边的苏梨,总觉得这事儿和这位脱不了关系。 不过看她这云淡风轻的样子,瞅着也不像是做贼心虚。 “瞅我干嘛?”苏梨转头,笑得灿烂,“我今天又漂亮了?” 那表情活脱脱一个痞里痞气的小混子。 刘媛媛收回视线,十分敷衍的回了一句: “嗯。” 苏梨:“……” 这姐妹儿是越来越接地气了,皮的很。 众人正看得起劲,李广宽在李冬青的陪同下,黑着脸从大队部走来。 那脸上的表情一看就是不开心。 昨晚折腾到半夜,县公安局才把那个劈死的黑衣人尸体拉走,做完现场笔录,又送走“委员会”那帮人。 他一宿没合眼,老命都快搭进去半条。 刚眯上眼准备歇一口,结果知青院又出了事? 他现在真恨不得赶紧下新政策,把这些“拖油瓶”知青统统送回家! 一天天不是吵架就是闹事,叫人怎么过得舒坦? “吵吵啥吵?都不想干活了是吧?” 李广宽沉着脸吼了一嗓子,“再聚在一块嚼舌根,小心扣你们工分!” 社员们一看书记来了,阴着脸还发火,哪敢再多言,一个个稀稀拉拉往四周散去,不敢触他霉头。 钱小雨看到书记来了,像是终于找到靠山似的,哭着就跑过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 “李书记,我的口粮被偷了!没粮食,我怎么活啊?总不能天天饿着肚子去上工吧?” 李广宽看着她满脸狼狈、哭得跟个花猫似的,顿时皱紧了眉头。 这钱知青从来那天起就状况不断,搁哪儿都让人不省心。 他扫了一眼四周的知青,或愤怒,或烦躁,或幸灾乐祸。 他叹了口气,心里吐槽:这帮从城里下来的学生娃儿,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那就查吧!”他冷声说。 …… 一声令下,整整查了一上午。 知青院所有人的柜子被翻了个底朝天,连褥子底下都没放过,结果呢? ——屁都没查出来。 空气中一片沉默。 知青的白眼快翻出天际:让一个搅屎棍闹了一上午,不光误了吃饭还被搜了家底,凭啥? 王蕾忍不住小声嘀咕:“今中午不用做饭了,吃早上的剩粥吧。” 钱小雨一脸委屈,哭得梨花带雨: “我的粮都没了,天杀的,让我以后怎么熬啊……” 可下一秒,她像是突然灵光一闪,眼泪都没擦干,语气却变得尖锐: “李书记。苏梨……我怀疑是苏梨干的!” 众人一愣。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越说越理直气壮: “整个生产队,我就跟苏梨有过节,她恨我找来委员会的人批斗她妈和她外公,现在故意报复我,偷了我的粮!” 全场的知青同时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这钱小雨傻了吧,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李广宽现在听到苏梨的名字就头疼。 那丫头真是邪门儿了,昨天那么大的场面硬是让她撑了下来,并反转了剧情。 就连那个雷都是在帮她。 她总觉得那个雷不太对劲儿,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那个雷可能和苏梨有关,可他很快就抛弃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苏梨再怎么厉害,也是人不是神啊! 怎么能控制得了雷电? 他又不是老天爷。 这下好了,苏梨和方澜、方济川的关系由暗变明,他以后怎么拿这个把柄威胁人家? 都是钱小雨这个惹是生非的“作精”,没事你去举报什么? 现在听钱小雨这么一说,心里忍不住又转了转。 “你确定?” “我……我确定就是她偷的。” 钱小雨心里想,反正已经和苏梨闹得不可收拾了,就是再闹上一次又如何? 万一真的是苏梨把自己的粮食偷走的呢? 王蕾忍不住冷笑一声:“还真敢说出口! 苏梨和你有过节,合着你举报苏梨就是正义,她若真做点什么,就是报复了。” “有病就去看,别赖上别人!” 李子扬站在旁边,脸色冷冷地,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冤枉人也找准对象,苏梨家有吃有喝,看得上你那点儿粮食?”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钱小雨脸色忽青忽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这年头,靠想象力就能诬陷别人了?” 众人一愣,转头看去,苏梨正站在门口的槐树下,眼神冷飕飕地盯着钱小雨。 第99章 真当我是泥巴捏的? 听到钱小雨提她的名字,立马乐了。 她嘴角一勾,慢悠悠从门口走进来,轻轻拍了拍手: “钱小雨,你昨天做了什么事儿,咱俩心里都明镜儿似的。咋的? 昨天没把我送去劳教,心里憋得慌,今天想诬陷我偷你粮食,还想再送我一次? 我上辈子刨你家祖坟了,还是这辈子打你闷棍了?你怎么就紧咬着我不放?” 院子里瞬间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钱小雨身上。 钱小雨脸色骤变,嘴唇动了动,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苏梨没给她喘气的机会,语气不紧不慢,继续开口: “你说我偷你粮食,你那点可怜的玉米面,够我塞牙缝吗?” 苏梨话一说完,知青院的知青忍不住议论纷纷。 “苏知青饭量可不是一般的大,第一天来就干了三个窝头,三碗糊糊。” “上次在公社饭店,我看见她吃了五个大肉包子,那可是接近两斤的量,啧啧。” “她那力气不就靠饭量堆起来的。” 钱小雨眼看周围的知青纷纷替苏梨说话,顿时恼了起来。她脸一沉,语气尖刻: “你不就是吃得多才让你后妈赶出来的吗?你以为你是谁? 一个资产阶级臭老九的女儿,被你那当官儿的亲爹都不要你……” 话音一落,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哎哟,苏知青爸是大官?到底是多大的官啊!” “她竟是被她爸和后妈赶出来的?她爸真不是个好东西……” “苏知青真傻,那么好的出身,就是赶也不能走呀!可惜咯!” 苏梨眯了眯眼。 看来王大妮给于婷说的不少呀,有的没的直接扒了她个底掉。 她扫了李广宽一眼,那眼神冷飕飕的,让李广宽心头“咯噔”一跳。 李广宽脸色一僵,心里暗骂:他极力捂着盖着的东西,是谁捅出来的? 钱知青怎么会知道? 这种拿不上台面的事情,苏梨自己不会说。 他只和刘树英、王凤喜提过几句。 这两个该死的女人,肚子里装不了半两香油,什么也往外倒。 苏梨勾了勾嘴角,语气却让人发寒: “想拿我家的事儿恶心我,你真打错主意了。爸妈离婚,我求之不得。 你知道我那当官的亲爹在我下乡前,一脸愧疚地给了我多少粮票吗?——五百斤。” 她顿了顿,又慢悠悠补上一句,“还有三千块现金。” 苏梨话一说完,院子里鸦雀无声,众人都惊呆了。 三千块现金? 五百斤粮票? 他们全村加起来也没有三千块钱。 五百斤粮票,那可是全国通用粮票。 天呀,苏知青这么有钱呀! 原本对苏梨有点心思的社员悄悄缩回了目光: 算了吧,够不着,太高了…… 别看人家妈是资产阶级臭老九,但人家自己条件够硬啊! 三千块钱,这真是一个金疙瘩,不,是财神奶奶! 只有陈荷花的眼光闪了又闪,一脸的若有所思。 李广宽脸立时就绿了。他最忌讳的就是“露富”。 自古财不露白,懂不懂? 苏梨倒好,张口闭口就把底儿抖了个干净。 在社员都知道的情况下,他再让儿子李跃进接近苏梨,那不是让人戳他的脊梁骨吗? 可苏梨毫不在意。 以后她要带她妈、外公过好日子,整天偷偷摸摸的,太憋屈了。 万一哪天被人发现再去举报咋办? 今天就告诉他们,我们吃得起。 “钱小雨,要不让大家评评理,你觉得我会因为你那几斤玉米面铤而走险? 你要是非要咬着我不放,那就搜吧。去我家,随便翻。但我要立个规矩:要是搜不到……” 她目光一凛,冷笑道:“你就得当众给我磕三个头,再喊三声‘我是胡说八道的破烂货’——你,敢不敢?” 院子里一片哗然。 王蕾“噗”一声笑出来,李子扬也忍不住低头轻咳了一声,抿唇轻笑。 李广宽脸色铁青,看向钱小雨,语气不耐烦: “你同意搜吗?” 钱小雨彻底懵了,她脸色通红,连耳根都红透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梨心里忍不住吐槽:你就是搜也搜不出来,那半袋玉米面在姑奶奶空间里放着呢! 等合适的机会,再还给你!! 苏梨嗤笑一声:“不敢搜就闭嘴,别一有事就我头上泼脏水。 真当我苏梨是泥巴捏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大步流星,那态度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钱小雨“哇”的一声,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李广宽嫌恶地看了她一眼,对李东青道: “李队长,这是你们知青院内部的事情,自己解决吧。大队也没有多余的粮食。” 说完甩袖而去。 社员们看热闹结束,也纷纷散开。 李冬青扫了众人一眼,正想说话, 李子扬抢先道: “你们谁愿帮谁帮。我粮票虽多,但我不愿给她。” 说完扭头就进了屋。 …… 中午,苏梨刚端饭上桌,门就被敲响了。 打开门一看,李子扬站在门口儿,正抻着脖子往里看。 “苏梨,蹭口饭吃呗。”他毫不见外的走进来。 “我都饿瘪了,知青院的午饭,是早上剩下的玉米糊糊,实在咽不下去。” 苏黎撇了撇嘴,这小子就是个嘴刁的,啥时都不会亏待自己。 没等苏梨说话,刘媛媛已经麻利的端上碗筷。 苏梨挑挑眉,这姐们儿今天太热情了,这是想从李子扬这里吃点瓜? “钱小雨咋样了?” 苏梨有些好奇,那可是个能折腾的主儿。 “能咋样?李冬青开会让大家表决,愿不愿借点粮给她撑过去。然后没人乐意,更可笑的是——” 李子扬拿起筷子一边吃饭一边幸灾乐祸: “于婷——她最好的朋友,不情不愿的拿出两斤粮食。其他人最多一斤。” 苏梨心里冷哼一声,他们能来到红星大队,很多是家里特别穷,甚至有些人工分儿换的粮食,还得往家里寄。 粮食就是他们的命,珍贵的很。 这种情况下,怎么会有人愿意把粮食接济她? 至于于婷,那就是个自私鬼,塑料姐妹情。 李子阳一边吃一边卖瓜: “吴澎那家伙,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出馊主意让她去黑市买粮。 价虽高点,但不用粮票。你猜怎么着?” “她动心了?”苏梨毫不意外的接上。 “可不是?” 李子阳啧了一声,“嘴上说不去,会写信问家里要粮。但却把黑市地址问了个清楚。” “吴澎咋知道的?”苏梨有些意外。 “那小子邪门的很,听说他偶尔会偷偷去……” 苏梨:那以后去黑市要小心,可不能让熟人瞧见。 李子扬一边吃饭,一边嘴里嘚嘚: “不过,我倒是奇怪得很,钱小雨的粮食到底是被谁偷走了……” 苏梨目光闪了闪:这个问题答案,姐就不告诉你了,在姐空间藏着呢! 钱小雨要去黑市?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那可别怨自己出手了。 第100章 韩小武到来 双眼死死盯着院角那个早废弃多年的破猪槽,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那里面,藏着昨晚俞青林亲手交给他的一万九千块钱。 昨夜雷声轰鸣,大雨倾盆,村里人都吓得猫在屋里不敢出门。 暴雨过后,俞青林带人悄无声息地拉走了西街贮藏的粮食。 临走前,还和他进行了一扬“深入而友好的”谈话—— 谈完之后,这一袋巨款就落在了他手上。 一万九千块。 这笔钱像块烫手的山芋,让他一晚上没合眼。 他在屋里转来转去,一会儿想藏灶台底下,一会儿想塞炕沿里,可每个地方都觉得不保险。 尤其是想到那些小将们,来抄家查私藏时最爱翻的地方——瓮、柜、炕洞,简直无所不查。 他脑袋嗡嗡的,忍不住想起老太太以前说过的话: 好东西得藏在最没人注意的地方。 于是,他灵机一动,找出他娘早年用过的一个破包袱,把钱仔细包好,再塞进那口废弃的老猪槽子里,又揪了几把青草盖上。 整个过程,他屏住呼吸,生怕被人看见。 藏好之后,他不放心,又蹲在门槛上守了一天。 顶着队长的白眼,死活请了假,连吃饭都没离开半步。 就等着天一黑,把这“烫手山芋”送到苏梨手里去。 夜色微沉,刚吃过晚饭苏梨她正打算光明正大去牛棚一趟。 反正社员都知道了她和外公、妈妈的关系,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这时,院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苏梨拉开门,就见韩小武斜挎着一个旧布包袱,站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她。 “苏知青,终于找到你了。” 苏梨挑了挑眉,把门拉开:“进来再说。” 刘媛媛看见来的是个陌生男人,冷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吭声,转身回了自己屋。 韩小武一进屋,就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旧布包袱放在炕上,压低声音: “昨晚俞老板拉走了粮食,一共一万九千块,全都在这儿。” 苏梨嫌弃地瞄了一眼那包袱,忍不住撇撇嘴。 那包袱灰扑扑、破破烂烂还打着补丁,估计扔在路上都没人捡。 “你就用这么个破包袱包着,大摇大摆送过来了?” 这可不是一百九、一千九,而是一万九。 换作别人,光想着怎么藏,都得折腾得睡不着觉。 韩小武心里忍不住吐槽: 怎么能放心? 自己一天没去上工,顶着队里书记的白眼,请了一天假守在院子里。 现在急急忙忙跑来,就想早早的把这“烫手山芋”送过来。 他容易么? 真不容易! 见苏梨还在挑眉盯着那包袱,韩小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了挠头: “我寻思着,越藏着掖着,别人越好奇。我这样明晃晃背着,反倒没人留意。” 他打开包袱,把十九捆崭新的钱摆在炕上。 “行,想得挺周到。” 苏梨眯了眯眼,也不啰嗦,直接抽出一捆,数好一百九十元递过去。 “按约定,你的分成。” “不不不,这太多了!” 韩小武猛地站直身子,手像被烫着一样往后缩。 一百九十块,他活这么大,头一次见这么多钱。 昨晚俞老板交给他时,他都没敢多看几眼。 如今一摞钱真正塞到眼前,这抵得上普通工人半年工资,他哪里敢要? 况且,苏梨还是救过他娘的救命恩人。 “太多!”他使劲摇头,连连后退。 苏梨挑了挑眉,看着他那一脸局促,心里倒升起几分满意。 很多人,第一次见这么多钱,早就迷了眼。 这韩小武,不贪,能守住本心。 自己挑的合作伙伴,就该是这样的。 “韩大哥。” 苏梨咬了下舌头,这称呼听着怎么有点别扭。 “咱这买卖可不只这一回。以后山里的水果蔬菜熟了,还有马上要收的玉米,也都得找路子倒腾出去……” “苏知青,你只要有东西,我就替你和俞老板交接。” 韩小武忙不迭点头。 “那就把钱收下。” 苏梨指了指桌上的一叠钞票。 韩小武愣了愣,随即低声回了句: “好,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知道,要是不收,苏知青只怕心里不踏实。 苏梨见他收下,才微微点头。 这才是明白人,人情归人情,钱财还是得算清楚。 俗话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省得日后生嫌隙。 韩小武把钱仔细装进口袋,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掌心微微发烫。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挣到这么一大笔钱。 有了这钱,他就能给老娘请大夫,也能买点有营养的补品。 一想到家里那总咳嗽、喝稀粥的瘦弱身影,韩小武心里头一阵发烫 ——这钱,真是救命钱。 “苏知青。” 韩小武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 “俞老板让我带句话,这几天你最好别去黑市。最近那边……要有大动作。” “哦?”苏梨挑了挑眉,眼神微微一眯。 俞青林的手段她是知道的,眼光毒,手段狠。 上次在黑市吃了那么大一亏,这是……看郭小虎不顺眼,打算连窝端了? 韩小武靠近两步,继续低声道: “俞老板打算以后不管是土特产还是粮食,老百姓要有去黑市卖的,可以收上来,由他运去京都。” 苏梨轻轻敲了敲炕桌: “那这生意,他打算交给谁打理?” 韩小武眼中一亮,咧嘴一笑:“他说……想交给我,让小五留下带我一段时间。” 苏梨斜眼看他:“你答应了?” 韩小武眼圈微微泛红,咬了咬牙:“答应了。再不找条路子,迟早得饿死。再说…… 我不信环境会一直这样,不许个人买卖。“ “怎么讲?”苏梨挑了挑眉。 韩小武挠了挠后脑勺,声音带着几分肯定: “国家要发展,就得有人做生意。历朝历代都是这样,早晚会松口的。” 苏梨闻言,眯了眯眼睛,咧嘴一笑。 ——想不到这小子,眼光还挺长远。 韩小武走后,苏梨转身关门,屋里再次归于寂静。 她走回炕边,一边收拾炕上的钱,一边思索韩小武关于黑市整顿的话。 又想起钱小雨要去黑市买粮,脸上掠过一丝冷意: 钱小雨,既然你自个儿往火坑里跳,那我不妨再给你添把火。 第101章 这儿还有一个女的 “姐妹儿,咱这都连着跑了三晚上了…… 那钱小雨是缺德不假,但违法的事儿,咱真不能碰啊。” 晚饭刚吃完,刘媛媛靠在门边,看着苏梨又要摸黑出门,忍不住低声劝一句。 这已经是第三晚了。 苏梨前脚刚吃完饭,后脚人就没了影儿。 每次等她回来,不是半夜就是凌晨,连鞋底都沾着湿泥。 刘媛媛心里明镜似的:这姐们儿八成又去盯钱小雨了。 可奇怪的是,知青院那边平静如常,一点风波都没有。 “你放心吧,”苏梨一边,一边笑得意味深长,“为了她,我至于把自己搭进去?” 她又不傻,难不成真跟在她后头拿板砖拍死她,让所有人怀疑她? 借刀杀人,不比她自己出手香多了! 刘媛媛看着她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略微松了松。 ——这姐们儿,虽然胆子大,但做事有数的很。 这几天,苏梨确实一直在盯着钱小雨。 那姑娘胆子大得惊人,连着三晚去了三趟黑市,完全不怕被人发现。 最离谱的是,她居然开始偷偷掰生产队的玉米去卖! 那玉米还没完全熟透,绿皮绷得紧紧的,捏一把,玉米粒鼓鼓的,隔着皮儿,都能闻到那股清甜味儿。 钱小雨每晚都掰上半麻袋,趁着夜色悄悄扛进县城。 她那瘦胳膊细腿儿的,能扛着几十斤玉米一路奔到黑市,苏梨看着都忍不住佩服她的狠劲。 ——可惜啊,胆子大也分场合。 要是在黑市落了把柄,可不就得命都搭进去? 苏梨粗粗估算了下,这三晚,钱小雨起码赚了二十多块—— 这可是一线工人一个多月的工资了。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会不湿鞋?”况且韩小武告诉她,黑市会有大动作。 钱小雨的美好结局快要来了吧? 想到这里,苏梨喜滋滋拿着小板凳来到队里“八卦集散中心”——村中央的大槐树下。 扯着队里的婶子、大娘有的没的八卦了一圈,一直到夜里十一点,看到她们实在熬不住了,才放她们离开。 哼,钱小雨,姑奶奶为了你可是陪聊了一晚上,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话说县公安局,今天下午接到一封匿名举报信—— 据称,今晚子时,在县城黑市将进行一场大规模的粮食倒卖交易,交易金额巨大,数量惊人。 这年头,粮食是国家明令管控的战略物资,统购统销,严禁私下流通。 哪怕只是三斤五斤的买卖,都能被定性为违法行为,更别提“大宗交易”这四个字。 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触红线。 公安局长汪泽明坐在办公室里,手里反复摩挲着那张薄薄的举报信,眉头越皱越紧。 这要是真的—— 自己怎么向上级交代? 上面问责下来,他恐怕连局长的位子都保不住。 “今晚行动听指挥,一个粮贩子也不要放过。” 他冷冷一声吩咐,调集所有的能兵强将,誓要把黑市交易的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是夜,黑市那条偏僻小巷仍旧灯光昏黄,摊贩三三两两,来往脚步络绎不绝,只不过声音都自觉压得很低。 “快!把整条巷子围起来,谁也不许跑!” 忽然,随着一声怒喝,十几名公安一拥而入,手电光齐刷刷扫过黑市小巷,气势如虹。 “快跑!公安来了,快跑啊!!” 摊贩、买主、黄牛贩子乱成一团,一个个拼了命的往外跑。 翻墙、跳河、钻狗洞,十八般武艺使得淋漓尽致。 如今的投机倒把、倒买倒卖,轻的批判,重的劳教,运气再差点……枪毙都不是开玩笑! 钱小雨吓得脸色苍白,手里的半麻袋玉米像烫手山芋一样扔出去,转身就跑。 你以为,把东西一扔,就能金蝉脱壳? 苏梨冷冷一笑,从暗巷里走出一步,身形如鬼魅般闪到那麻袋前,伸手一拍—— 装玉米的麻袋收入空间。 ——想撇清关系?门都没有! 在黑市做买卖的都是老油条,遇到公安跑的比兔子还快。 眨眼间,小巷子里便没有几个人影了。 苏梨提脚跟上,如一只豹子般悄无声息穿过黑乎乎的巷道,再次锁定了那道惊慌逃窜的背影。 钱小雨在狭窄的巷子里跑的气喘吁吁。可她越跑,心越发慌,感觉像是有人跟着她一样。 可等她回头,黑乎乎的暗巷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种明明身边没有人,却觉得身后有人的感觉让她心里毛毛的,头皮发麻。 眼看就要跑出巷道,拐上大路时,她突然感觉脖子一疼,脑袋“嗡”的一下,眼前一黑,瞬间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晚上偷生产队玉米,倒买倒卖——你跑得掉吗?” 苏梨扛着钱小雨回到黑市的那条巷子时,整条街已被公安围得水泄不通。 “别动,蹲下!双手抱头!” 公安如潮水般涌入,每一个拐角、每一间库房,都翻了个底朝天。 手电筒的光扫过每一个角落,照的黑市像白昼一样明亮。 黑市老大郭小虎被压在地上,鼻青脸肿,嘴角带血,哪儿还有原来的嚣张豪横? “我没有倒买倒卖……我……”郭小虎一边大喊一边挣扎。 再看他的手下,一个个低垂着脑袋,耷拉着肩膀,早没有了原来的气势汹汹。 “光烟酒、布料就塞满一屋子,你屯给自己用的?骗鬼呢!” 带队的汪明泽冷哼一声,摆手道:“带走!” 这时,一名年轻公安从暗巷角落探出头来: “头儿,这儿还有一个女的……” 众人一愣,纷纷围了上去。火把映照之下,只见一个姑娘躺在地上。 衣衫凌乱,脸上是尘土与汗水混成的灰渍。额头一抹血迹触目惊心。 她旁边是一条鼓鼓囊囊的麻袋,脑袋旁边有一块带血的石头。 显然这姑娘逃跑时没看清路,不小心摔倒,脑袋撞在了石头上才晕倒的。 年轻公安翻了翻麻袋,发现是一些还没有熟透的青玉米棒子。 “头儿,这是偷卖鲜玉米的。” 汪泽明皱了皱眉,这年代玉米都是公家的,哪个生产队舍得掰还没成熟的鲜玉米? 这一看就是偷生产队玉米的贼。 “押回去审问。”汪泽明吩咐道。 几个公安立刻上前,两人架着胳膊,一人提着麻袋,利落的将女孩拖上车。 苏梨等人走后,悄悄从旁边废弃的仓房里走出来。双手拨着手臂, 冷冷哼了一声: “钱小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举报我妈和外公,以为我会轻轻松松放过你?休想!” 第102章 让公安给抓了? 钱小雨醒来时,头晕目眩,眼前晃着几道穿着制服的身影。 “醒了?”一个公安冷着脸问道。 她脑袋还嗡嗡作响,迟疑地坐起身,一眼看到那几个公安满脸严肃,心底顿时“咯噔”一下。 不好……完了!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被抓了。 昨晚在黑市逃跑时脖子突然一疼,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之后的事,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但眼下这架势……她哪里还看不明白? 可不能承认偷生产队玉米到黑市去卖,那可是要判刑的。 “公安同志,我、我被人袭击了啊!你们一定要替我做主!” 她连忙大叫,眼泪说来就来。 那个负责审讯钱小雨的年轻公安,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伸手指了指她旁边那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麻袋。 “都被袭击到抱着一麻袋玉米,晕在黑市了是不是?” “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为了脱罪,抵死不承认。 我奉劝你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要让我们动用最严厉的手段。” 钱小雨脸色惨白,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麻袋?!怎么又冒出来了?! 她昨晚逃命时不是扔掉了吗?怎么、怎么跟着她跑回来了?还能自己长腿?! 这里面有鬼!一定有鬼!! 她心里一阵发寒,惊慌失措,脑子飞快转动。 完了,她知道这是有人算计她——可此刻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公安同志,冤枉啊,我、我真没偷东西啊!” 钱小雨顾不得多想,一边哭一边求饶: “我是红星大队的知青。前几天我口粮被偷了,实在是揭不开锅,才想着去黑市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买点粮食救命。” “我真的还没买呢,就听见有人喊‘公安来了’,我一害怕就跟着跑了。可跑着跑着,我脖子一疼,人就晕了,醒来就在这儿了…… 这麻袋,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大队。” 说完,连惊带怕,忍不住“呜呜呜”的大哭了起来。 那样子 ,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几个公安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复杂。眉头都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偷粮、黑市交易,在当下可是大事儿,一旦定性,就得背上一辈子的罪名,轻则劳教,重则丢了性命。 这姑娘还是个知青,看她一脸惨兮兮的样子,如果真有其他情况,也不能真冤枉了。 小公安看了一眼委屈的钱小雨,冷声道: “这事儿,我们会调查,你先在这儿等着吧!” 钱小雨听到“调查”,悄悄松了口气,抹了把眼泪,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小公安。 “公安同志……我……我还有一件事要举报!” 她突然低声开口,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和算计。 “我怀疑……我的粮食,是被我们大队一个知青偷的。 她叫苏梨。我和她有点过节,她一直记恨我。 我怀疑,昨晚的事也是她搞的鬼……只有她有那个力气!” 小公安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你说的事儿,我们会调查清楚。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谢谢公安同志!谢谢公安同志,我就等着您给我洗清冤屈,伸张正义了!” 钱小雨立马配合地点头,眼泪汪汪地一副“委屈巴巴受害者”模样。 县公安局的公安人员还是很负责任的。 当天下午就出动了两辆自行车到红星大队调查情况。 随行的自行车后座上,绑着钱小雨扔掉的那个大麻袋。 …… 红星大队知青院—— “于婷,你和钱小雨关系最好,你们俩一个屋,她昨晚去哪儿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李冬青这个老好人,平时性子温吞的很,现在钱小雨从昨晚见不着影儿,心里也着急了。 这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他这个知青队长也有责任。 今年本想着还能评个“先进个人”,这下子只怕全泡汤了。 于婷低着头,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两只手不停地搅着衣角,明显心神不宁。 钱小雨连着三晚都是凌晨回来。她忍不住问过一次,钱小雨让她少管闲事,那火气大得很。 她隐隐约约知道钱小雨去干啥了,但也没有多管。 钱小雨家境一般,粮食又丢了,若是能靠自己倒腾点粮食,也 省得会向自己借粮票儿了。 可现在呢? 她从昨晚出门后一直没回来——不会真被公安抓了吧? 众知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空气中隐隐弥漫起一股不安的气息。 午饭刚过,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闷。 李广宽铁青着脸走进知青院,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 知青院门儿再一次围了一大堆人,叽叽喳喳想知道到底发生了啥情况。 苏梨也乐呵呵跑过去,跟着一起看热闹。 “李书记来了!”李东青赶紧迎上去,脸上挤出几分笑意。 “大家都在吧?” 他扫了一眼知青院的人,果然没看到钱小雨的身影。 刚才,公安局的两位同志,说昨晚有人在黑市贩卖鲜玉米被当场抓获。 人还在县公安局拘着呢,正是他们红星大队的知青——钱小雨。 他当场脑袋“嗡”的一声,差点没把茶杯砸了。 偷几个玉米啃啃倒也不是没见过,但像钱小雨这样扛着麻袋,偷嫩玉米去黑市卖钱的,还真是头一遭! 这可是大事! 粮食是国家统购统销的战略物资,谁要是胆敢私自贩卖,那就是“投机倒把”,轻则劳教,重则判刑! 这要是传出去,说他们红星大队出个偷粮贩子,他李广宽的脸往哪搁? 年底公社评先进大队书记,他还争个屁! 李广宽气得差点把牙咬碎。 这钱小雨,简直就是个祸害! 从一到红星大队开始,就没一天消停的。 刚闹完举报苏梨的风波,这又惹上黑市交易的大祸。 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这事儿,和苏梨有没有关系? 怎么又是她前脚刚从风波中走出来,后脚钱小雨就出事了? 第103章 你昨晚去哪儿了 钱小雨偷不偷是她自己的事,别人还能逼着她去偷吗? 随他而来的公安同志皱着眉头,目光严肃地看向众人: “钱小雨涉嫌黑市交易青玉米,我们来调查她的情况,请大家配合。” 院子里先是一片寂静,随即便炸开了锅。 “黑市?钱小雨疯了吧?她竟然敢干这种事?” “还偷掰生产队青玉米,那玩意儿还没有熟透,谁舍得动?” “要是全大队都学她,还种什么地?” 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直接皱起眉头,脸色不善地看向院里知青。 这些知青干活儿不行,可真是祸害人。 “你们认识这麻袋吗?” 小公安把随手带来的麻袋“啪”一下扔在地上。 知青们一看到这麻袋,纷纷黑了脸,正是他们知青院儿的,上次用完后便放在了厨房里。 这……这成了赃物了? 小公安问清楚麻袋出处,脸色也黑了。 亏他还觉得一个城里女知青,也许真做不出偷盗的事儿。 人家大老远来支援农村建设,可别真冤枉着人家。 也许只是挨饿犯糊涂,顶多是误入歧途。 哪想到不光偷生产队玉米,还谎话连篇,真是人不可貌相。 公安同志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咱们红星大队,有个叫苏梨的知青?” 此话一出,众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苏梨。 这姑娘又上扬了? 怎么凡是钱小雨惹出的事,总绕不过她苏梨? 难不成这黑市交易也和她扯上了关系? 李广宽脑仁突突直跳,差点开口骂人: 这俩人是八字犯冲还怎么着,隔三差五就掐个没完! 人群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苏梨抬头,抿嘴笑了笑,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好像早就等着这一出戏。 “公安同志,我就是苏梨。” 她落落大方走上前,语气平静。 年轻公安打量了她几眼,神色依旧严肃: “苏知青,你能告诉我们,你昨晚去了哪儿吗?” 苏梨抿嘴一笑:“昨晚饭后,我和村里的婶子大娘们在槐树下聊天,一直聊到很晚才散。” “聊到几点?” “大约十一点多。” 她话音刚落,围观人群中就站出来几位大娘,争先恐后地接话: “公安同志,您可别冤枉咱苏知青,她昨晚就在我们跟前儿,咱几个唠到半夜才回去。” “对,我家有挂钟,回家十一点多,我老伴儿还吼我呢,说我深更半夜不回家,只知道嚼舌根。” “我家没挂钟,可也知道回家很晚了,前脚咱走,她后脚也回家了。” “你们可别听钱小雨胡说,她和苏知青有仇,前两天才举报过人家,这会儿又来血口喷人。 你说这人是不是闲得发疯?” “嘿!还嫌不够丢人?偷粮食进公安局了,还把脏水往人家头上泼,脸皮也是厚!” “苏知青抓过人贩子,抓过特务的,那是有良心有正气的姑娘。” 这一通话说得公安同志也愣住了,笔记本都快记不下这些“人证”了。 本来他只是例行问话,心里其实对钱小雨的说辞已经存疑,毕竟抓现行的是她,麻袋里装的玉米也确凿无误。 可没想到,苏梨这边不光自己条理清晰,居然还有这么多队员作证。 年轻公安的眼神明显缓和了几分,点点头: “苏知青,谢谢你的配合。” 李广宽这才吐出一口郁气,狠狠瞪了一眼李东青: “你看看你带的队伍,回头这事再给我写个检讨。出了个知青,丢了咱们整个红星大队的脸。” 小公安又悄悄看了一眼苏梨,又想起前两天发生在红星大队的惊雷劈人事件。 听说那劈死的黑衣人是特务,是县里机械厂的工人,身份成谜,被部队秘密运走。 这事儿在县里传的沸沸扬扬。 虽说这年代政策不准传播封建迷信思想,但老百姓还是迷信的很,私下里都说那人做下天打雷劈的恶事。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那扬风波的主角,就是眼前这个苏知青和那个正在拘留的——钱小雨。 这姑娘……胆大、心细,关键是,人缘还不差。 光是今晚,就有一群村妇争着替她作证。 听说,她还是来照顾亲妈和外公的。 那两位也被下放到这红星大队。 一家三口,到了这偏僻穷困的山窝窝里。 啧,真够惨的。 苏梨这会儿却看不出半点“凄惨”的样子,眼神清亮,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抬头看着公安同志,语气不疾不徐: “公安同志,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小公安垂下眼帘,默默合上了笔记本,朝苏梨摆了摆手。 昨晚人家姑娘有明确的不在扬证据—— 晚上十一点,她还在槐树下和社员聊天。 县里统一行动,是十二点出头开始。 她怎么可能一小时内瞬移去县里黑市搅局,再返回大队“洗白”自己? 别说她是姑娘,就算是军人出身,也干不来这么玄乎的事儿! 他收起所有怀疑,认真地看了苏梨一眼,语气缓了下来: “辛苦你了,没问题了。” 说完,他对同伴一使眼色,两人便收了东西,准备离开。 苏梨笑了笑,也没多说,只微微颔首:“公安同志辛苦了!” 等公安走出院门,围观群众顿时炸开了锅: “你们看吧,我就说,苏知青才不是那种人!” “钱小雨那丫头,心黑得很,自己偷了东西还往人家身上泼脏水。” “哎呀,幸好公安明察秋毫,这要是在别的地方,说不定真就给冤枉了!” 李广宽一边听着这些议论,一边紧皱着眉头。 这事儿,看来真不是苏梨搞出来的。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李东青: “你看看你带的队伍,回头这事给我写个检讨。出了钱小雨这么个小偷,丢了咱们整个红星大队的脸。” 说完,怒气冲冲的甩袖而去。 李冬青脸上讪讪地,低头跟在李广宽身后,一句话也没敢说。 众人看书记走了,也都纷纷离去。 于婷看着苏梨远去的背影,咬了咬嘴唇,眼神不由得眯了眯: 苏梨,但愿你的运气,会一直这么好。 第104章 她这是咎由自取 刘媛媛路上一脸迷茫:“……可我没包裹啊。” 苏梨轻描淡写:“我说你有,你就有。” 刘媛媛本想着,最多就是陪她逛个公社、取个包裹,晃一圈儿就回来。 哪曾想,这姑娘一路拐弯抹角,竟把她带去了县里。 直到县广扬上,那搭得高高的台子映入眼帘,她才察觉不对劲。 她看见那个被押上台的熟悉身影,眼神微微凝了凝:“……判了多久?” 苏梨勾了勾唇,语气平静:“六个月。” 别问她是如何知道的,是从邮递员小郑那儿得来的消息。 刘媛媛轻叹一声,神色复杂:“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她这是咎由自取。” 苏梨撇了撇嘴,她才不会有什么负担。 若是那晚自己不挑起社员同情心,天上没有那道惊雷,现在站在上面被人骂、被人打的就是他们祖孙三了。 两人站在广扬边,远远地望着。 望着那个昔日嚣张跋扈的姑娘,站在批斗台上,被人指着鼻子骂、挥着拳头打。 直到最后被押上卡车,送往农扬,她们才转身离开。 没有想象中的畅快淋漓,只有一声无声感叹。 中午,在苏梨的坚持下,她和刘媛媛进了县里唯一一家国营饭店。 因为来的稍晚,饭店里已经没了吃饭的顾客。 “同志,一份红烧肉。” 苏梨走到窗口,仰头看了眼墙上的菜单黑板,果断点菜。 窗口后,是位四十来岁的大姐,圆圆的脸盘,身材丰满,神情却颇有些傲慢。 “红烧肉卖完了。”她嗓门不大,却冷冰冰的,“现在只有蘑菇汤和红烧鲫鱼。” 苏梨愣了愣—— 姐就是冲着红烧肉来的,结果上来就没有了。 中年大姐看她一脸不甘心的样子,嘴一撇,嗤笑一声道: “小姑娘,这蘑菇可是我们主任,从外地托人弄来的,稀罕得很,别处还吃不上呢!” 苏梨:“……” 不就是蘑菇吗?她日后自己种出来! 只要小七能搞出菌种,看她不把蘑菇卖走向全国。 “那就来份蘑菇汤和红烧鲫鱼吧。” 苏梨忍了,点点头。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蘑菇汤和红烧鲫鱼便端了上来。 “好喝!” 第一口下肚,苏梨差点没感动得掉下泪来。 她从穿越以来头一次喝到这熟悉的味道,连喝了三大碗才停下。 “这地方就没蘑菇吗?”她一边吃,一边纳闷地问刘媛媛。 “当然没有。” 刘媛媛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只有靠南边才有好吧,这是常识。” 苏梨“哦”了一声,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突然放下筷子,快步跑向了窗口。 “……?” 刘媛媛一愣,赶紧丢下筷子追了过去。 这姐们儿怎么回事?得跟过去看看。 “大姐,我们俩没出过远门儿,听说蘑菇是南边特产,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苏梨笑嘻嘻地扒着窗口,语气软得跟棉花似的, “能不能让我们见见,这蘑菇长什么样?” 窗口的大姐眼神微顿:一看就是两个“乡巴佬”。 刚才这姑娘吃饭的样子,吓了她一跳,五个馒头、三碗蘑菇汤、半条鲫鱼,整整吃了对面小姑娘三个人的量。 这得是几天没吃饭? 她差点以为来了个饿死鬼投胎的。 她嘴一撇:“我们主任可珍惜的很,哪能随便拿给人看?” 苏梨咧嘴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两角钱,悄悄递过去: “就是太好奇了,大姐您通融一下。” 那中年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悄悄揣进口袋,低声道: “等着,我去后厨看看……” 她叔是饭店主任,拿两朵蘑菇哄哄小姑娘也没啥大不了的吧? 这边刘媛媛轻轻扯了苏梨一下,神色复杂: “别告诉我,你真不认识蘑菇。” 虽然在京都蘑菇也是稀罕物,但苏梨这样家庭出身的姑娘,哪有没见过蘑菇的道理? 苏梨嘿嘿一笑,没正面回应:这不是想为了生产队队员能吃上饭,想培育点菌种吗? 为了回报社员对她妈和外公的善意,她容易吗? 真不容易! 不一会儿,那大姐从后厨小心翼翼地捧着两朵白色蘑菇出来。 形状如小伞,干干净净,隐隐还透着股泥土的香气。 “小姑娘,让你开开眼界。” 她左右看了看,低声补一句,“这两朵就送你了,可别让别人看见。” “谢谢大姐!” 苏梨眼睛一亮,笑得见牙不见眼。 今中午不光吃了顿好饭,还顺手把未来的“种子资源”拿到手。 她今天,是不是有点像地下科技先驱? 两人谢过饭店大姐,便带着那两朵“宝贝蘑菇”,悄悄离开了饭店。 两人从饭店出来,又直奔副食品店和百货大楼,买了些生活用品和调料。 不管能不能用的上,先抢了再说。 山里头东西缺的很,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以后还能不能出来,谁也说不准。 刘媛媛抱着那堆调料,眼睛都快笑成月牙儿,身上的那股清冷气息都冲淡不少。 苏梨看着她那副模样,乐了,笑着打趣道: “咱这些先用着,以后若是缺什么,咱再来买。” 刘媛媛向她摆了摆手: “临下乡时,我爸就给了我十块钱,这是我全部家当。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跟着你吃上饭,其他的主打一个节约……以后再也不出来了。” 苏梨:“……” 这怎么像养了一个小媳妇的既视感? 姐是女的,女的! 别一副小媳妇赖上我的样子。 苏梨想了想,凑近一步: “姐们儿,你厨艺那么好,要不咱们以后合作,也开个悦宾楼?” 刘媛媛眼神儿亮了亮,随后脸色黯淡下去: “别逗我开心了,连饭都吃不饱,还悦宾楼,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谁笑就让他憋着!” 苏梨在她身后笑得一脸轻松:“别不信,总有一天咱们开个悦宾楼。” 下午四点多钟,两人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回到了红星大队。 这个点儿,社员们还在田里忙着,路上静悄悄的。 刚拐进村口,苏梨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槐树下两道身影,火药味儿十足。 “唉——那不是李广宽吗?旁边那个……是谁?” 刘媛媛也眯起了眼。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八卦的火苗:这红星大队,又出了啥大事儿? 第105章 李跃进做的混账事 苏梨和刘媛媛刚回来,便看到槐树下两道身影。 “唉……那不是李广宽吗?旁边那个是谁?” 刘媛媛也眯起了眼。 只见李广宽气的脸红脖子粗,袖子一甩一甩的,正对着一个瘦高个男人比划手势。 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男人也不示弱,双手叉腰,头一仰,显然火气也不小。 隔得远听不清,但苏梨的“雷达式八卦”直觉已经滴滴作响。 “呀……这火药味儿十足啊!” 苏梨勾了勾唇,悄悄往槐树那边儿靠了靠。 刘媛媛轻轻拽了她一下:“咱们这样做,让他看见了不好。” “嘁……”苏里嗤笑一声,“别怕,这种大瓜不吃一口,都对不住咱们李书记。” 随后压低声音,神色兴奋: “走,前面石碾那儿藏一下,不信听不见什么猛料。” 说着,两人猫着朝槐树后的石碾旁绕了过去。 风吹过枝叶,李广宽的怒声隐约传来: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事你要闹出去,咱们都别想好过。” 男人冷笑一声,嗓音低哑,却掷地有声: “我还真不怕你,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你们家那小兔崽子……” 苏梨眼睛一亮,差点没激动的叫出声来。 ——这不是简单的瓜啊! 鱼死网破!小兔崽子!谁在威胁谁?谁有把柄儿? 李跃进那个王八蛋又干什么缺德儿事儿了? 刘媛媛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妈,这不是一般的瓜呀! 就在两人屏气凝神时,李广宽忽然停住动作,朝周围扫了一圈儿,神色警惕。 苏梨连忙一把拉住刘媛媛,两人一闪身,窜进了石碾后面的杂草堆里。 刚藏好,就听到那李广宽冷哼一声: “刘茂盛,你可不要血口喷人,你妹妹一个女娃娃,做出真样的丑事,到底丢不丢人?” “李广宽,我丢不丢人不打紧。冬梅是我亲妹子,我就问你一句话。 李跃进搞大了我妹子的肚子,甩手就不管了,打算当缩头乌龟?” 刘茂盛气的要命,他妹子刘冬梅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嫁给李跃进这王八蛋。 这下肚子都给搞大了,再不结婚连瞒都瞒不住了。 父母去的早,留下这个妹子从小身体弱,他可是当亲闺女养大的。 让她读到初中,一是养身子,二是希望以后能找个好婆家。 却不想和李跃进那小子勾搭成块儿了,还做下这不要脸的事儿。 李跃进虽说在公社工作,但整天那吆五喝六的样子,他还真看不上眼。 但奈何他妹子喜欢啊,还怀了李跃进的孩子。 他只得豁上老脸来找李广宽商量,却不想李广宽也不是个好的,一推四五六不认账。 对面的李广宽也气得要命,他这边儿正想办法让李跃进娶苏梨,却不想他儿子在外面闹出了人命。 认下吗? 坚决不能认。 “你说话放干净点!” 李广宽怒气上涌,差点没提脚踹过去。 “你有证据?你凭什么说是我家跃进干的?” “她肚子里的孩子,除了李跃进还能是谁?” 刘茂盛眼圈通红,强压着怒火: “我妹子读书时,就跟他搅合在一起,瞒着我来往了快一年。 我去找李跃进,他翻脸不认人。你儿子不是东西,你这个当爹的也不是东西吗?” “哈!”李广宽直接气笑了,“这年头女娃娃不守规矩的多了去了,别把所有脏水都往我儿子身上泼。“ 李广宽心里烦得很,就刘家这姑娘,一个上了几天学的病秧子。 能生能养?娶回家干啥?坐炕头当祖宗供着吗? 一想到刘冬梅那副瘦不拉几的身板儿,恐怕连锄头都握不稳,心里的火就直往上冲。 挣不了工分儿,年年吃药。 万一胎里还带着病,难不成让儿子当冤大头? “再说了,这事儿真有那么准?谁知道你妹子有没有私下跟别的野小子乱来,别想赖在我家跃进头上!“ 一听到李广宽说这话,刘茂盛一下子炸了: “你真是当官儿的嘴,讲的不是人话。 我妹妹要真不是你家儿子搞的,她会死活不肯打掉孩子,还想嫁给李跃进那个畜生?” “你们李家欺人太甚,这事儿你要不给我个说法儿,我就闹到公社。 闹到县里去,大不了让你们家脸面全部丢光。” 李广宽心里一咯噔,他当然怕这事儿闹大。 知子莫若父,他儿子什么德行,他还是知道的。 若刘家真闹出来,县里、公社里追责,他儿子不光要去劳教,他李广宽的脸往哪儿搁? 可取刘冬梅?开什么玩笑? 刘家那条件算个屁! 刘东梅身体弱,没嫁妆!没背景! 而苏梨呢? 苏梨那丫头手里捏着三千块钱,还有他自认为的方济川留下的大笔家产。 光是那三千块,就是几栋新砖房的钱。 他一个生产队大队书记,家里也拿不出三百块钱来。 他心里的小算盘算的清清楚楚: 先把苏梨娶过来再说,那三千块着实太诱人。 谅这刘家也不敢闹出去。那是个女娃娃,更要脸面,若闹出去,对她有什么好? 对刘家有什么好?还能不能在队里抬起头来? 搞到最后恐怕也会吃下这哑巴亏,把孩子打掉了事。 要是实在不行,就给他们一笔钱解决问题。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 想到这,他冷哼一声:“到底那孩子是谁的,还说不准。 你要真想打官司,闹公社,闹到县里,那里尽管去,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要离开。 刘茂盛铁青着脸,死死咬住牙: “李广宽,没想到你一个大队书记也这样蛮横不讲理,你要是不认这门亲,我跟你没完……” 李广宽沉着脸,冷笑一声: “我李广宽从小不是吓大的,你想闹尽管去试试。” 说完,转身离开。 刘茂盛脸色难看,深深吸了口气,也朝着村外走去,还是得回家想办法。 此时,石碾后的草丛里,苏梨眼睛都快发光了。 卧操,这果然是个超级大瓜! 刘媛媛也一脸震惊,半天没合上嘴巴。 李跃进玩出人命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同时闪过一句话,这下有好戏看了! 可苏梨没想到的是,很快吃瓜便吃到了自己身上。 第106章 陈荷花提亲 晚上,苏梨早早端上一盆刘媛媛刚出锅的红烧肉,便来到了牛棚。 牛棚角落里放着一盘石磨,那是苏梨让小七在空间打磨好的,结实耐用,磨出的粉也细腻。 山上的玉米早就晒干,藏在原来的山洞里,堆得满满的。 等粮食紧张的时候,再背下来一点,现磨现吃。 再加上苏梨从空间里带出来的的面粉,两样一掺,牛棚里的人终于告别了饿肚子的日子。 今晚又添上红烧肉,香气一出来,几个人吃的大汗淋漓,筷子都停不下来。 “这才叫过日子!”沈谦一边擦汗一边笑,声音里都透着满足。 刘明槐轻咳一声:“还是梨丫头有本事。” 苏梨轻轻咬着二和面馒头,看了眼方澜和方济川,轻轻嘟囔一句: “这才哪儿到哪儿,等我再搞几样菜出来,咱牛棚天天能开席。” 众人笑作一团,牛棚里破旧的墙壁在笑声中也似乎透出几分温暖。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方澜妹子在家吗?” 众人一愣。 牛棚里下放人员是村里人眼中的“坏分子”,平时谁敢主动登门? 苏梨看了看桌上的菜:一个红烧肉,一个蒜拌茄子,一个韭菜炒鸡蛋,外加一碟小咸菜。 好嘛,这不管是哪个菜,若是让队员瞧见,又是一场是非。 方澜迟疑了一下,应了一声,看向苏梨。 苏梨没听出来是谁,不过听得出是个女人的声音。 方澜叹了口气:“你们先吃,我出去看看。” 苏梨也站起来,一起往外走去。 “谁呀?”苏梨问道。 屋门外,那女人又喊了一嗓子: “苏知青也在呀,是我——西头的荷花婶子,我找你妈说个事儿。” 方澜微微蹙眉。 自打她下放到牛棚,生产队的妇女就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她转头看苏梨一眼,难道是这丫头又惹祸了? 惹的人找上门来。 想到这里,她狠狠瞪了苏梨一眼。 苏梨:“……” 这锅又扣我头上了? 她挑了挑眉,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名字:荷花婶子。 哦,不就是之前那个想让她去家里搭伙,被自己怼回去的那个? 这时候来,能有啥好事儿? 她眯了眯眼,直觉告诉她——今晚这事儿,八成和她脱不了关系。 方澜已经快步走出门,笑着应道: “是荷花嫂子呀,屋里热得很,咱们到院子里说。” 苏梨顺手搬了两个小凳子放在院子里。 这还是上次邓师长来过之后,她琢磨再三,让小七在空间里打磨的。 牛棚平日没人来,但自己坐坐也方便不是? 门一开,屋里飘出一股浓郁的肉香。 陈荷花鼻子一动,喉头不自觉的滚了滚。 她影影绰绰看到屋里有人正在吃饭,她顿时有些咬牙切齿: 啧,这年头儿,连“牛鬼蛇神”都有红烧肉吃了! 比队里社员吃的都好,找谁说理去? 可谁让人家有一个“有出息”的闺女?来下乡时还带着一堆钱和票儿呢! 今天自己可是来着了,他们一群坏分子,大鱼大肉的吃喝,这是不是违反政策? “荷花嫂子,有事吗?”方澜疑惑的问。 “唉,方家妹子。” 陈荷花笑得一脸热络,“听说你们这儿日子过的清苦。 我寻思着,咱们乡里乡亲的,也该互相帮衬不是?”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一把蒜头儿递到方澜面前。 “哎呀,谢谢荷花嫂,您客气了。” 方澜没有拂陈荷花的好意,连忙接了过来。 苏梨抬了抬眼皮,没出声。 无利不起早,以荷花婶儿的人品,能有什么好心? 何况上次自己拒绝去她家搭伙,她的脸当时就黑了。 转头就在社员中间散布了不少她的谣言,说她又娇气,有傲慢,还不知道感恩。 “婶子,巧了,我今天去公社买了不少调料,这蒜,您还是带回去吧。” 说着就想打发陈荷花走。 不论这人想做什么,苏梨都不想跟她废话。 方澜瞪了苏梨一眼:客人来了,哪有赶人走的道理? “荷花嫂子,快坐。” 陈荷花咧嘴一笑,一屁股坐在苏梨刚搬来的小板凳上,屁股还没坐热,就话锋一转,直奔主题。 “我今天啊,是来给咱们家狗娃提亲的。” 她顿了顿,撇了苏梨一眼,脸上笑开了花。 “苏知青模样俊,年龄也不小了,我寻思着,正合适。” 院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苏梨眼神瞬间冷了几分,,方澜脸上也沉了下去。 陈荷花像是没看见两人的反应,自顾自说下去: “我家狗娃儿老实本分,能吃苦,是大队里出了名的好后生。谁嫁过去都是享福的命。” 陈荷花仰起头,脸上堆满了自信。 “你们家这情况吧……我们也不嫌弃。” 她话锋一转,嘴角一挑,语气带着轻蔑: “虽说苏梨是知青,可到底是‘资本家狗崽子’,反动分子家属不是?” “这年头,干啥都讲出身,咱家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话真叫人膈应。 苏梨慢慢笑了,怎么看那笑意也是两嗖嗖的。 “荷花婶儿,你说的没错,我是反动分子家属,嫁到你家确实是高攀了。“ 陈荷花一听,脸上立马露出笑容: “这丫头真是个明白人儿,婶儿就喜欢你这样明白事理的,嫁过来,婶儿肯定不会亏待你。” 苏梨挑了下眉:“不过……我可没有嫁妆。 我爸给的钱和票,我都要留给我妈和外公养老的…… 毕竟他们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 话一出,陈荷花的笑脸“啪“一下僵住了。 “那可不行。“陈荷花一听就急了。 她今儿个来,本来就是冲着那三千块钱来的。 本想着,随便说几句,就能把苏梨“抬”进门,顺便把钱、票全“娶”回来。 可现在这丫头说啥? 钱票要留给牛棚里这两个“牛鬼蛇神”? 她脸一拉,冷哼一声:“苏知青,话也不能这么说,那钱可是你爸给你的。 你嫁到咱家,吃饱穿暖了,老人不也是顺带的事儿?” 苏梨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怎么,不让我嫁到你们家不算完了是不? 第107章 这就是个女煞星 坐在旁边的方澜温声开口: “荷花嫂子这份儿心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梨丫头的婚事还早着呢。 我们祖孙仨过得挺好,不急!” “这丫头过了年都十八了,村里的女娃谁不是十六七岁就订下? 过了十八就成亲,再不抓紧,可就没人要喽……” 陈荷花那张嘴还在叭叭…… 苏梨已经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嘴角一撇,那语气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荷花婶儿,金窝银窝我都不稀罕,您家的茅草窝更不感兴趣。” 她冷笑一声,话锋一转: “再说您看上的是我的钱吧? 我告诉你,钱和票是留给我妈和外公养老的,哪儿轮得到别人惦记? 这亲事,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方澜面色平静,却跟着站了起来,语气客气却不容置喙: “荷花嫂子,占你们家便宜的事儿,我们可不能干,这事儿还是别提了。 要是没事儿,嫂子你还是请回吧……我们家实在是不敢高攀。” 陈荷花“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彻底挂不住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冷哼一声,站起来,指着苏梨破口而出: “你别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俗话说‘落地凤凰不如鸡‘,一个牛棚蹲着的反动分子家属,还挑三拣四的,真是笑死人了。” 转身又对方澜说道: “别说嫂子说话不好听,整个红星大队,除了我家不嫌弃你家苏梨,你去问问,谁家小子敢娶她呀?” 那语气,真是一副为了你好的样子。 “婶子确实不嫌弃我,可我嫌弃婶子呀。 队里人哪个不说婶子的舌头长,家长里短的事儿,总少不了你那张破嘴。 怕是舌头比脑子还勤快吧?” 苏梨这是势必一次让陈荷花死心,别以后再来膈应她,怎么损就怎么说。 讨好人她不会,恶心人她还能差了? 这么多年没有人戳她的脊梁骨,骂她“长舌妇”了。 今天被苏梨指着鼻子骂,陈荷花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两口。 “你……你……你这个资本家狗崽子,还敢嫌弃我,合该让委员会的人来批评你…… 我们家可是根正苗红的三代贫农……” 方澜:“……” 你是贫农你还有理了? 屋里正在吃饭的人也纷纷放下筷子,走了出来。 陈荷花就像踩了尾巴的猫,大声吼叫起来: “你们这些牛鬼蛇神坏分子,竟然在牛棚里偷偷吃肉。 比队里社员吃的都好,你们思想还改造个屁呀!还有没有政策,有没有天理了?“ 众人:“……” 这就是个农村疯婆子呀! 方济川的脸色立时变得铁青起来,刚想上前理论,却被刘明怀紧紧拉住了。 随后,在刘明槐的示意下,看到了他的嫡亲外孙女苏梨,从墙边拿起一根胳膊腕粗的木棍。 没看到她怎么使劲儿,双手一掰,“咔吧”一声,木棍儿应声而断。 苏梨:不能用嘴巴说服,那就用武力征服好了。 陈荷花的叫骂声随着木棍儿“咔吧”一声,一下就断了,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眼睛瞪得溜圆。 众人:“……” 苏梨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 看来武力比嘴巴好用多了。 陈荷花倒退几步,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你……你想干什么?好心没好报……” 说完狼狈扭头,踉踉跄跄的就跑了。 幸亏这丫头没答应给自己当儿媳,这一身蛮力,谁家娶了谁倒霉。 别说能挣十工分,就是挣一百他家也不要了。 苏梨稳稳当当的站在路边,方澜拿着陈荷花拎来的蒜头追了出来: “荷花嫂子,你的东西落下了。” 陈荷花前进的步子明显顿了顿,苏梨冷哼一声,接过方澜手中的蒜头,冲着陈荷花就扔了过去。 一道抛物线划过,蒜头精准的砸在陈荷花脚边。 陈荷花身子一哆嗦,连头都没回,麻利的捡起来,狼狈而逃。 不来了,再也不来了,这就是个女煞星啊。 院子里再次清静下来。 众人刚看完一场大戏,一个个眼神儿还没回过来,嘴角却已经忍不住抽动。 “哟呵!“沈谦最先反应过来,咧着嘴笑道,“丫头,这一招好儿,不费一兵一卒,直接把人吓跑了。” 刘明槐一边笑一边点头:“这丫头就是硬气。” 方济川嘴角一抽,忍了半天,终究还是轻咳了一声:“那棍子……掰的挺整齐的。” “如果阿娇有你一半儿本事。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陈芳羡慕地红了眼眶。 苏梨拍了拍手,那模样傲娇的很。 “以后谁要是再来打牛棚的主意,我让他有来无回。” 方澜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你呀,下手轻点儿,别真把人吓出毛病。” 说完,心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丫头已经快十八了,若是在京都,这年龄找婆家实在是太小,根本不用着急。 可如今在这山旮旯里,也不知能不能回得去。若是一辈子在这儿,这丫头以后的归宿…… 愁人!真愁人! 她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傅景南的身影,若是丫头能找个傅景南那样的小伙子就好了。 人虽然不苟言笑了些,但为人踏实,负责。 唉,若是以前,还真有这个可能。 但现在,自己父女俩的身份,恐怕是不可能了。 半夜回到家,苏梨立马钻进了空间。 一进来便看到小七正踩在梯子上,麻利地采摘苹果。 果林旁边的仓库口,一筐筐苹果码地整整齐齐,正自动传送进恒温保鲜仓库。 “不错嘛,干劲挺足。” 苏梨走过去,随手拿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汁水香甜。 “那是当然,不为了你的包租婆梦,我用得着这么费力吗?”小七臭屁地说。 “行,一起加油啊。” 苏梨拍了拍小七的肩膀,从怀里摸出那两个从县城带回的蘑菇。 “顺便把这个研究一下,培育出菌种来。蘑菇的生长周周期短,若是在大队里建个蘑菇基地,啧啧…… 全村人的收入不知要翻几番。” 小七白了她一眼:“你还有这么远大理想?带领全村人致富?” 苏梨:“咱也是有追求的好不?” 小七:“好,咱试试吧,希望你的理想能实现。” 苏梨又在空间和小七唠了一会儿嗑,便闪身出来睡觉。 谁都以为,今晚陈荷花的事情已经结束。 却不想第二天一早,陈荷花居然直接闹到了大队部。 把牛棚众人“偷吃猪肉”的事儿告了上去。 第108章 我自己买的,错在哪里? 第二天一大早,红星大队部门前就围满了人。 “听说了没?陈荷花一大早就来告状了。” “可不是嘛,说牛棚的坏分子昨晚吃肉了,还不是普通的肉,是红烧肉。” “红烧肉?我这一辈子也没吃过几回……那香味儿,啧啧……可馋人的嘞。” “不过陈荷花去牛棚干啥?那地方咱社员可都是避着走得。” 众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大队部办公室的破木门“嘎吱“一声打开。 陈荷花叉着腰,抬着下巴,气势汹汹走了出来。 那神情活脱脱写满了“我为全体社员伸张正义“的高尚感。 她一手指着牛棚方向,嘴里叭叭叭的大声嚷嚷。 “我昨天亲眼看见他们那边儿一大桌子菜,还有红烧肉。香的嘞…… 他们即使有功劳、有贡献,也是来改造思想的。” “这日子比我们社员过的还好,我看他们根本没打算好好改造思想。 还有没有政策?有没有纪律?” 人群一下子又炸开了锅。 这年头儿,谁家不是清水煮萝卜? 咸菜窝头儿还吃不饱! 谁家还能吃上红烧肉?谁家敢在大白天吃肉? 关键他们还是牛棚坏分子。 “你说他们还有没有一点觉悟?” “哎呀,这事可得好好查查……” “要真是这么回事儿,那可太不像话了。” 陈荷花鼻子冷哼一声,心里忍不住暗骂:苏梨,你不是拽吗?还敢拿木棍儿吓唬我。 昨晚把老娘我气的心肝儿疼,一夜没睡着。 今儿个,我就让牛棚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李广宽黑着脸从屋里走出来,眼神全是不耐烦。 自从雷雨夜批评会之后,他就发现,社员对他的态度有了隐隐变化。 因为那夜他没有维护吴三爷,话里话外向着县委员会的人,社员对他隐隐有了意见。 可那能怪他吗? 那可是县委员会,放个屁,比他说一句话还管用。 他敢得罪吗? 何况官大一级压死人,那还是儿子的直属领导。 想到这,心里又是一阵烦闷。 更烦的是,昨天刘茂盛找来,说他儿子闹出人命了。让他儿子负责,娶了他妹妹。 结果晚上儿子回家,那没事儿人一样的态度,把他气的心口儿疼。 他知道儿子在外面不老实,喜欢招惹大姑娘小媳妇,却没想到儿子真的会闹出人命。 这年头可是有强奸罪,罪名还不轻。 如果不把这事儿压下来,儿子公社委员会主任的职位不保不说,有可能还得吃牢饭。 可儿子说了那是两厢情愿的事儿,怨不得他。他只是一时糊涂,做了不该做的事。 并告诉他,刘家不敢闹,那刘冬梅别看长得漂亮,但那胆子比兔子还小。 他这心里才稍微放宽心。 今早一到大队办公室,便碰见陈荷花上蹿下跳来告状。 这一天天的就没有顺溜的时候。 不过,陈荷花举报的是苏梨……想到这,他眼神闪了闪。 “陈荷花,你要真有证据,就把话说明白。没有证据,信口雌黄可是要担责任的。” 陈荷花赶紧堆起笑脸:“书记,我能胡说吗?我可是亲眼瞧见的。 红烧肉,整整一大盆儿啊!还有鸡蛋、韭菜,还有蒜茄子呢。 我鼻子灵,那味儿香的嘞……直窜我的鼻子。” 李广宽皱了皱眉。 他最烦的就是这种大嘴巴上蹿下跳的搅屎棍了,搅得整个生产队都不安生. 可这事儿又不能不查,这年头牛棚的人吃的比群众还好,真传出去,那可不得了。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李六:“去把知青院儿和牛棚的人叫来,就说要开个群众评议大会。” “是!” 李小六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李六叔,去哪儿呢?” 一个少女清凌凌的声音传来。 李六立马停住了脚步。 抬头一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走了过来,一身蓝布衣,洗得干干净净,迈着稳稳的步子,不是苏梨是谁? “来了,来了,苏知青来了。” “啧,这下可热闹了。” 人群越聚越多,连知青院的人也都围在了门口。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快意。 苏梨把李六拦下。 开玩笑,若是让李六把牛棚的人叫来,怕是她以后送去的好吃的,因为怕连累她,他们再也不会吃了。 于婷看着苏梨走来,眼里的恨意能淬出火来。 本来想着钱小雨举报一番,苏梨就是摁不死也得脱层皮。 却不想苏梨凭着她伶牙俐齿,硬是让牛棚的人逃了过去。 就连那道惊雷都好像在帮她。 那晚之后,队员们议论的最多的就是,牛棚的人也许没有大错。 要不老天都在帮他们? 要知道,没有好心肠、坏事做尽的人才会被天打雷劈。 后来钱小雨被抓。她也怀疑里面有苏梨的手笔,但苦于实在没有证据,钱小雨又确实偷了队里玉米。 前几天收到她爸的信,信里告诉他,继母徐云已经给傅景南写信了。 让她耐心等待,可她一点儿都不想等。 想过两天请假再去部队一趟,这一次一定让景南哥对她刮目相看。 景南哥喜欢苏梨这样的? 她又撇了苏梨一眼:一身上下的泥土气,真是个乡下丫头了。 她这边正想着心事,那边苏梨已经开了口: “书记,我先问一句,用自己的钱和票证买肉,有什么错?” 这话一出,众人一愣。 苏梨继续,语气不紧不慢: “我下乡时带来的粮票、肉票、油票,还有我爸给我的钱,都是国家盖章合法通过的。 我用这些钱和票。在公社、供销社、国营肉铺买了肉、油、调料,一张票一分钱都没有少交给国家。 我没偷没抢,更没有贪占集体物资,我只是用自己的钱票,让我妈和外公吃了一顿热乎饭。 请问我错在哪里?” 说完,她扫视了一圈,眼神冰冷。 围观群众顿时没了声音。 李广宽皱了皱眉,这丫头一贯牙尖嘴利,说出的话条理清晰,一时间竟挑不出错来。 苏梨转身,手指向陈荷花:“荷花婶儿昨天上门,是来提亲的,想让我嫁给他儿子。 条件是把我爸给的三千块钱和票据全交出来。 我妈拒绝了,她这是要打击报复?” 第109章 堵门 当苏梨说出陈荷花提亲不成,蓄意打击报复时,全场哗然。 “哎哟,原来荷花嫂子是看上人家的三千块钱!” “啧,三千块!就是盖八间大瓦房,套个大院子都绰绰有余!” “这不是逼婚不成翻脸吗?” 议论声像炸开了锅,有的竟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李广宽的脸色瞬间更沉了。 在他眼里,那三千块钱早晚是他家的囊中之物—— 先把苏梨娶进门,再搓圆揉扁,还不是他家说了算? 可如今,陈荷花竟也打起了这笔钱的主意,这就像自家的肥肉被别人盯上,心里顿时别扭得很。 看来,这几天得找个机会去牛棚,和那两位“好好谈谈”,谅他们也不敢不答应。 场中央,随着苏梨的这句话,陈荷花一下子成了众人眼里的“众矢之的”。 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脚尖恨不得抠出个三室一厅来。 苏梨却不急不缓地向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投送到众人耳朵里。 “荷花婶儿,我做人有错会认,嘴欠的我也会回一句。可你记住—— 要是再拿着鸡毛当令箭,下次我可不光是掰棍子给你看。” “噗——”人群先是一愣,随后哄然大笑。 几名妇女当着陈荷花的面调侃起来: “荷花婶,你儿子又不是娶不上媳妇儿,你跑大队部嚼这舌根干嘛?” “就是啊,人家苏知青有钱有票,凭什么不能吃肉?” “咱们吃不上肉,怪咱们自家没本事,谁让咱大队穷呢?” 陈荷花脸色铁青,胸口急剧起伏。 她能清楚感受到——社员们的态度,已经明显偏向苏梨。 多少年了,还没人这样当面拆她的台、抢她的面子。 这个小蹄子,牙尖嘴利,把一群社员全给哄过去了! 陈荷花一脸怒气,话也变得越来越难听: “苏梨,你别不识好歹,我儿子老实能干,娶你这个资本家狗崽子,那是抬举你。 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清白人家闺女?” 话音未落,苏梨怒了,整个人气场瞬间压了下来。 她一步步逼近陈荷花,声音里像裹着冰碴子: “我就是资本家狗崽子,也比你强。最起码,我能吃上肉,吃上馒头,你能吗?” 短短几句话,像重锤一样砸在陈荷花心口。 她脸色一青,刚想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一个青年挤进人群冲了进来。 正是陈荷花的儿子吴青林。 “娘……娘……你这是干什么?” 原来,吴青林正在家吃早饭,忽然发小跑来通风报信,说他娘和苏知青在大队部门前吵起来了。 他爹连忙让他来看看。 他知道他娘嘴不好,可能又说话得罪了人。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娘竟然背着他去牛棚提亲,还被人家轰出来了。 更没想到,他娘一大早就上大队部上演了一场大戏,当着全大队人的面,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周围人的议论声像刀子一样往他耳朵里扎。 吴青林只觉得脸烧的发烫,像被人按在火盆里烤一样,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他挤进人群,正看到苏梨对着他娘咄咄逼人,心里是又心疼又生气。 “苏知青,你放心,我不会娶你。你那么厉害,我们这般小户人家怎么能高攀的上?” 苏梨:呵呵,脚底有点刺痒怎么回事儿? 好想踢人。 陈荷花一看苏梨神色,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要是今天这丫头和她儿子当众打起来,她儿子吃不吃亏不说,那脸面可是全没了。 她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非想着去牛棚提亲。 提亲不成又上大队闹腾,闹到现在,连儿子都被拖下水。 “走,儿子!咱回家,咱们不跟这野丫头一般见识!” 陈荷花黑着脸,死死拽着吴青林的胳膊,灰头土脸钻出人群,一路往家走去。 苏梨心里那个气呀,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本来啥事儿没有,让陈荷花一搅和,社员看自己的目光都变了味儿。 都怨这根搅屎棍。 陈荷花,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苏梨冷着一张脸向陈荷花家走去,身后跟着一群看热闹的群众。 动静不小,社员们都有凑热闹吃瓜的喜好。 陈荷花一路拽着儿子灰溜溜回了家,赶紧进了院子,把大门给插上。 那道破栅栏门摇摇晃晃,根本就拦不住苏梨,但苏梨也不准备踹人家大门。 一路过来,苏梨就用眼睛寻摸路边的石头,山里最不缺的就是石头。 小路边每隔几米就有几块大石头,大伙儿没事时,坐着乘凉歇脚的,但要找块特大的也不容易。 苏梨一路挑挑拣拣,最终从几十米远的地方找到目标—— 一块半人高,两人合抱的清灰大石。 石头太大,苏梨虽然力气大,但一个人也搬不起来。 苏梨弯腰,两手一推,硬是“咕隆——咕隆——“地把石头给滚了过来。 “嚯!” 人群倒吸一口凉气。 那么大块儿的石头,三五个大老爷们儿也不见得能搬起来,这丫头一个人就滚过来了。 社员们都懵了,这丫头要干啥? 李子扬咚咚咚朝苏梨跑过来,脸色都变白了。 “姑奶奶,咱可不能要人命啊!” 苏梨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儿就像看一个傻子。 她冷哼一声:“放心,不要人命!”那语气,要多混账有多混帐 话音一落,石头“咕隆”一声稳稳卡在陈荷花家栅栏门前,不大不小,正好儿把她家的大门给堵上了。 别说开门,人要想翻出去,也得先搬走这半吨重的石头。 李子扬先是愣了两秒,随即乐了,竖起大拇指: “行,服了你。” 说完立即抽身后退,混进人群里,继续心安理得的吃瓜看热闹。 陈荷花刚回到家,炕头还没坐热乎呢,忽听到“咕咚”一声,随后是众人的哄笑声。 她一激灵,抬头一看,顿时傻眼了。 她家那道栅栏门,居然被苏梨搬了一块大石头,死死堵住了。 那石头足有半人高,横在门口像一座小山。 “苏梨……苏梨……你这个小贱人……” 陈荷花气的破口大骂。 第110章 她这是想敲山震虎? 苏梨把半人高的青石横在陈荷花家门前,像一座小山,死死卡住栅栏门。 门推不开,缝也钻不出去。 “苏梨,苏梨……你这个小贱人。” 陈荷花气的肝疼,眼前发黑,好悬没晕过去。 她扑上去,两手死命推,可那石头像生了根,纹丝不动。 她生气的破口大骂,忽然看见路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胳膊冷冷的看着她: “荷花婶,你不是说牛棚吃的比你们家还好吗? 那就干脆堵上这门,省得你再往我们这边儿蹭。” 陈荷花站在门口,扶着门框,胸口起伏,半天没缓过来。 今天她是真栽了。 这丫头,她惹不起。 脸面,丢到祖宗十八代去了。 吴青林在院子里听得真切,气得眼眶通红,整个人在暴怒的边缘。 脚下发力就要翻墙,找苏梨算账。 陈荷花慌了,紧紧拉着她儿子: “这事是娘自己做出来的,不关你的事儿。” 院内,吴青林他爹王老头闻声出来。看见门口被堵得严严实实,脸色铁青得能滴出水来。 他恨不得当场把这婆娘揍一顿。 早就说这门亲事不成,可婆娘非得去试一试。 他也有私心,万一就成了呢? 要是真有三千块钱嫁妆,那自家可以盖个青砖大瓦房,再套个大院子了。 可如今亲事没成,却惹了一身骚。 这下,他的老脸也跟着全丢了。 他招呼了下吴青林,爷俩想把这石头挪开,要是不弄开,全家人还怎么出门呀? 可爷俩使出浑身的力气,连汗珠子都顺着脖领子淌下来,但石头却纹丝不动。 王老头儿气的脸色发青,心里又气又恨。 连苏梨也给恨上了,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仗着自己力气大,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堵人门,这不是明晃晃欺负人吗? 随后又狠狠瞪了陈荷花一眼,这婆娘就不是个好的,干啥啥不行,招祸第一名。 这事儿要不是她惹出来,哪会丢这么大的人? 陈荷花不管在外面怎么横,可一回到家,最怕的就是自家老头儿。 看爷俩费了半天劲也搬不开那块石头,心里彻底没了脾气。 她缩在石墙后头,露出半截身子、露出一个脑袋: “苏知青,今早的事儿……婶子给你认个错,你把石头挪开吧,婶子再也不说你坏话了。” 苏梨抱着胳膊,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冷哼一声。 心里忍不住暗骂:这是看我们祖孙仨是下放来的,妈和外公身份上还有污点。 这是想欺负人,还要占便宜呢。 真当她苏梨是软柿子,谁来都能捏一把? 今天不把陈荷花收拾得老老实实,以后其他人有样学样儿可咋办? “荷花婶儿,告诉你,别觉得你会闹腾,会耍赖,别人就怕你了。 我就想看看,咱俩谁怕谁?往后若是再有人骂我‘资本家狗崽子’,我就堵你门口。” 苏梨双手抱胸,眼神冰冷,字字戳到了陈荷花得心口。 看热闹的人瞧着苏梨,心里直吐槽: 这丫头真惹不得,有胆有识,这是怕以后麻烦,一次性敲山震虎呢! 从今往后,凡是想招惹她苏梨的,全都得掂量掂量了。 这一次,陈荷花这个占便宜成瘾得,不光便宜没占到,反倒惹了一身腥。 这一次,怕是够她记一辈子的。 众人看得直乐呵,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开玩笑,好久没有看到陈荷花吃鳖的场面儿了,这一次可不得看个够? “苏知青,你放心,婶子我保证不会说这话了。 但别人要说,婶子也不能管住他们嘴不是?你行行好儿,把这石头挪开。 婶子记你一份情,行不?” “不,”苏梨冷声打断,“别人要是再说,那就是从你这儿学来的。 你得保证以后队里一个人都不会说。” 陈荷花看苏梨不买账,脸色气得发黑。扯开嗓子,在院子里就好开了。 王老头儿折腾半天,石头纹丝不动。 看生产队的人抱着胳膊看热闹,也没有人凑上前帮忙,气的一甩手,黑着脸回屋里抽烟去了。 只剩下吴青林,站在院子里,看他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村里的几个男人看不过去,商量着过去把石头帮着挪开。 可几个人使力,也只能把石头撬起来一个缝,石头纹丝不动。 苏梨站在旁边,冷眼看着。几个人讪讪地笑了笑,灰溜溜又退了回去。 苏梨心里冷笑,这块石头有千斤重,没看姑奶奶是一点点滚过来的吗? 你们几个搬得动才怪。 就这样,石头堵在陈荷花家门口,出不来进不去。 一家三口儿,连上午的工分儿都没去挣成。 苏梨该干嘛干嘛,根本没受影响,就好像今天上午的事儿和她没有关系一样。 陈荷花彻底没了脾气,肠子都悔青了。你说好好的去招惹这女煞星干嘛! 最后实在没辙,只好撩起裤腿,从石头砌的矮墙上翻出来,灰头土脸地往大队部找李广宽去了。 哪还有半点早上那趾高气扬的影子? 李广宽心里正烦着呢。 本想着找机会儿提亲,把苏梨顺理成章的娶进门。 结果陈荷花倒好,半路杀出来,还闹得全队皆知。 “书记,你可得给我做主。“ 陈荷花刚进门就被李广宽冷冷地扫了一眼,那目光像刀子似的,生生把她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做主?”李广宽吐了口烟,慢悠悠的说道, “你自己干的蠢事儿,到哪儿说也不占理。’ “可……可……她把我家大门堵了呀,那也不能没完没了的欺负人呀。” “你是咱村的大领导,这事儿你不管谁管?” 当着李广宽的面,陈荷花忍不住强词夺理。 “那三千块钱怎么回事儿?” 李广宽眼神眼神一冷,声音发沉. “哪有钱的事儿,我就是为了她好。除了我家,还有谁家敢娶她……” “闭嘴!”李广宽猛地掐灭烟杆儿。 ”钱是她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惦记了,回去自己想办法,少给我惹事儿。” 话音一落,他直接转身进了办公室。 陈荷花愣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被当众甩了两巴掌。 她垂着头,灰溜溜走出大队部。心里怨得很——怨苏梨、怨李广宽,更怨自己。 正当她走到村口时,穿着蓝布衬衣的王秋兰挎着一个篮子走了过来: “怎么,碰壁了吧?有能解决事儿的人不找。单单去找他……” 第111章 看你真心道歉 陈荷花从大队部出来,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这事儿,大队书记都撇清不管了,那她还找谁说理去? 她心口闷得慌,脚步发虚,一路回去都像踩在棉花上。 可等到了家门口,心里那口气差点直接倒过去—— 那半人高的大青石还老老实实堵在栅栏门前,像是专门等着她来受气的。 更要命的是,这门口已经成了村里的一道风景线了。 队里人有事没事儿就过来看一看。 大人领着孩子,闲人拎着箩筐,有事没事都绕到这儿来“观摩”一圈,边看边笑。 几个嘴快的妇女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嘴上毫不留情地开玩笑: “哎呀,荷花嫂子,这回苏梨可算帮了你一大忙!” “可不是嘛,以后家里东西再不用东藏西藏了,连小偷都得绕道走。” “说不准啊,咱村下回要是评个‘治安模范户’,你家非得拿第一不可!” 一阵阵笑声像刀子似的扎进陈荷花耳朵里,她脸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裂开一道地缝让她钻进去。 陈荷花气得转头就往家走。刚走几步,迎面正碰上挎着篮子的王秋兰。 王秋兰一看陈荷花那脸色苍白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咋还净干些歪门邪道的事儿?” 都活了半辈子了,还是老毛病——爱占便宜,手伸得长,心眼还不正。 “那苏梨也是咱这种家庭能肖想的吗?”王秋兰语气冷冷的。 “咋了,她啥家庭啊?” 陈荷花一听就炸了,“她有什么能奈的?她妈、她外公不都是资本家坏分子? 她自己还被她亲爹赶出来!就这背景,我家青林咋配不上她?” 陈荷花强词夺理。 不愿意在一同长大的伙伴面前丢了面子。 王秋兰斜了她一眼,语气不急不缓: “虽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可凤凰就是凤凰,你知道哪天人家会不会再飞起来? 再说,你是不是冲着人家那三千块钱去的?” 陈荷花脸臊得通红,但说出的话却仍是强硬: “没有那笔嫁妆,你以为我会去提亲?我家青林会娶她? 我们家可是根正苗红的三代贫农……” “行,你是贫农你有理,你就嘴硬吧。” 王秋兰懒得再搭理她,提着篮子转身就走: “自家大门都让人堵上了,还看不明白是非,认不清自己的过错。” “那……那你说咋办嘛?书记都不管了。” 陈荷花一急,快步追上去,一把抓住王秋兰的胳膊,非要她给自己想个主意。 她也知道,王秋兰虽然有时刺挠自己几句,但从小到大是真心为自己好。 “这还用想?” 王秋兰朝牛棚的方向努了努嘴,“苏梨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她妈和外公的日子能好过点? 那孩子孝顺得很。你要是真想解决这事,就去找她妈,真心实意道个歉……” “这能行的通吗?”陈荷花有些犹豫。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王秋兰有些恨铁不成钢。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犹豫什么? 中午,苏梨一进牛棚,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她妈正坐在床沿上,一言难尽地望着她,像是有话要说,又像是不知从哪开口。 “咋了?” 苏梨晃悠悠走过去,顺手在她妈身边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 “啪!”方澜抬手就在她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声音却不轻,“你去堵人家大门了?” 苏梨像被踩了尾巴的小母鸡,“嗖”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圆圆得: “谁说的?哪个王八蛋来告状的?看我不去找他算账!” 一旁的沈谦和刘明槐见她这炸毛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们早听说这丫头皮实得很,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也确实如此—— 胆大心细,主意正,心眼还不坏。 可她这炸毛的一面,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昨晚来的那个女人,一进门就哭哭啼啼,后来又一脸诚恳地道歉。 他们一开始还一头雾水,直到听说了前因后果才恍然大悟—— 原来苏梨直接把人家大门给堵上了。 整得人家出不来、进不去,急得在家直冒火。 他们不问也知道,这丫头肯定是被欺负狠了,心里气不过才这么干。 可想而知,这其中多半也有为了给他们撑腰的意思,让队里人知道,她苏梨可不是好惹的。 这样,他们的日子也好过点儿。 哎,这丫头……为了他们,是真下足了力气。 方澜到现在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她明白苏梨这么做是为了他们,可这事儿闹得太大,终究有些过了。 方济川正收拾着工具,拿毛巾擦了把汗,神色却透着几分欣慰。 这孩子,果然有他们方家的骨血——遇事不慌,心思缜密,还敢下手。 若是以后政策真有转机,这性子,指不定真能一飞冲天。 方澜瞪了苏梨一眼,又心疼地递过去一杯水。 “人家可不是来告状的,是诚心诚意来道歉的。 说自己嘴不主贵,一激动就胡咧咧,惹到了你,让你别往心里去。” 苏梨“嗤”地冷笑一声: “她那叫胡咧咧?那是打击报复!你别听她一面之词。” 方济川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丫头,适可而止。再堵下去,村里社员该有意见了。” 苏梨咬着唇想了想,才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本来我还打算再堵她三天的,现在听你们的,下午就去搬。” “好,好,这就对了。”方澜这才露出笑意,眼底既有宽慰,又带着几分心疼。 这丫头,都是为了他们啊! 苏梨下午下工,往陈荷花家走去,身后又跟了一长串人。 有年轻小伙子打趣道:“苏知青,我又给你瞄好了一块大石头,要不要顺路搬过去?” 苏梨:“……” 这帮人是真盼着我再给她家门口加一块? 陈荷花远远瞧见苏梨来了,立马从院子里跑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苏梨,都是婶子不好,嘴不把门儿。你大人大量,看在婶子认错的份上,这事儿就过去了成不?” “以后还骂我不?” 苏梨的声音凉飕飕的。 “不了!不了!婶子以后一个字的不是都不说。” 还敢说? 就这一次,脸都丢到沟里去了,家里的老头儿恨不得当场拍死她。 “好吧,看你是真心道歉,我就放你一马。” 苏梨说完弯下身,双手一推,那半人高的大石头“咕咚咕咚”地被她滚到原来的地方。 门口顿时空了出来,围观的人忍不住低声啧啧—— 这丫头的力气,可真是吓人。 第112章 落水 正当众人还在议论苏梨的力气时,路口那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社员一路小跑过来,脸上带着慌色,连说话都气喘吁吁: “不好了!河边……那边出事儿了!” “大山叔,出啥事儿了?” 有人探头问。 那被喊作杨大山的社员抹了把额头的汗,眼角余光还偷偷瞄了苏梨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是……你们知青院的刘知青,落水了。” “啥?” 苏梨的心“咯噔”一下,猛地直起了身。 刘媛媛和她虽然搬离了知青院儿,但社员还是习惯把她俩归作知青院的知青。 “在哪?” “柳东河边,大家常去挑水、洗衣服的地方。不过……已经有人把她救上来了。” 话音未落,苏梨已经撒丫子冲了出去。 刘媛媛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唯二对她好的朋友,第一个是周浩,第二个便是刘媛媛。 这姐们儿可不能出事儿呀! 苏梨一路冲到东柳河边。 好嘛,河岸上黑压压一片,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 连石头墩上都有人探着脑袋往里看。 人群边看边议论: “吴毅那孩子从小没娘。王大妮的心咋这么狠呢?” “这次多亏了刘知青,要不是她,这会儿被推进水里的,就是吴毅了。” “这王大妮算是被王寡妇和他干爹给惯坏了,这以后哪家敢娶呀?” “要我说,和书记家亲上加亲也挺好,俩孩子倒也般配。” 旁边有人吃吃笑了起来:“别说了,让人听见又是一场是非。” 苏梨气喘吁吁跑到河边,三步并作两步挤开人群。 只见刘媛媛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身上披着一件男人的外套儿,脸色苍白。 一旁的吴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见苏梨来了,哭得更很了。 旁人七嘴八舌,很快把经过说了个明白。 原来王大妮和刘媛媛正和几名妇女在河边洗衣服,吴毅来挑水。 王大妮一见他,便阴阳怪气的骂他,说没娘的孩子没家教。 吴毅这个不怕事儿的,便回骂了她一句: “你不是也没爹吗?你好吃懒做,比猪也强不了多少。” 这一句话可不把王大妮惹火了,上来就把吴毅往水里推。 刘媛媛正在洗衣服,一看忙去拦着,却不想正巧被王大妮推下水。 刘媛媛不会游泳,呛得连声呼救。 几个妇女都不会水,吓得不知如何才好,眼看刘媛媛就要沉下去。 幸好吴家顺听到动静赶来,跳下去把人捞了上来。 并把自己的外套儿给刘媛媛披在身上。 河岸边,吴家顺还在大口喘着粗气,刘媛媛则被人扶到石头上瑟瑟发抖。 苏梨心口腾起一股火气,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苏梨冷冷的目光往人群里一扫,落在人群另一头的王大妮身上。 她正缩着脖子坐在一块石头上。 脸色铁青,眼神闪烁,嘴唇哆哆嗦嗦,却连一句解释也说不出来。 苏梨冷着脸一步步走过去:“王大妮,你可真有本事。 一个大人,冲一个没娘的孩子撒泼骂街,你不嫌丢人?” “孩子还正在长身体。你骂两句还不过瘾,干脆就推人下河?” 王大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着牙猛地站了起来: “苏梨,你不要仗着力气大,我就怕你。 谁让那小崽子骂我没爹,还说我比猪都不如!。” 这话一说完,人群里立刻哄笑一片,王大妮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书记的“干闺女”,他爹又是为队里而死,在队里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羞辱了? 都怪苏梨,本来没你什么事,你自己赶过来装什么大尾巴狼? 苏梨冷哼一声:“骂你,你自己干的事儿,配不配挨骂心里没点数?” “就算吴毅嘴快,那也是个孩子,他懂什么?你一个大人不劝着点,反手就推人下河?” 王大妮脖子一拱:“我,我就是气不过。” “气不过?”苏黎嗤一声笑了, “你气不过就把人往死里整。刘媛媛今天要是有个好歹,你拿什么赔?” 人群里有人附和:“就是啊。幸好吴家顺赶到,不然刘知青今天怕是……” 王大妮被说的脸色发青,一下子恼羞成怒起来: “苏梨,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不要仗着力气大,我就怕你。” “怕我?” 苏梨眼神一冷,声音立即拔高,“我巴不得你不怕。 来,现在你就当着大伙儿的面儿说清楚,是不是你推的人?” 王大妮心头一慌,下意识后退半步:“我……我只是碰了一下……” “碰一下?”苏梨冷笑着打断,“你这不小心碰一下,刘媛媛就差点被河水冲走。 你若是用力推一下,那刘媛媛现在不得没命了?” 四周窃窃私语声更大,指责的、嘲讽的都有,王大妮脸色憋得通红,手死死攥住衣角,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咋的了?这是咋的了?” 大伙儿正在议论纷纷,忽然从人群后挤进来一个穿黄色碎花衬衣的妇女。 正是王大妮的亲妈——王寡妇。 她一边挤过来,一边嘴里大声嚷嚷:“大妮,我可怜的闺女,这么多人围着,这是要干嘛? 你们非得逼死我闺女,才如意是吧?” 一边说一边哭,眼眶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怜我男人去的早,我拉扯着闺女过日子,孤儿寡母的,没偷没抢,咋就招了你们的恨呀?” 她边哭边瞪了苏梨一眼,话里阴阳怪气: “有些人年纪轻轻的。自己那一摊子还扯不清呢,还要管别人的闲事儿。 再说大妮也不是故意的,就轻轻碰了她一下。 刘知青不也是没事儿嘛,就呛了几口水,现在不是好好儿的吗? 哪儿至于闹这么大,还把我闺女围在这儿当犯人似的。” 王大妮一听她娘的话,“嗷“一声大哭了起来。 刚刚还在担心怎么收场,现在她妈来了,还有什么怕的,配合着她妈,把戏演完就成。 她妈在村里,战斗力那可是杠杠的。 可是她忘了,她面前的根本不是碍于情面的社员,那可是“混子圈”里的混子。 苏梨眯起眼,抬起下巴,冷笑一声:“王寡妇,你的戏,演完了吗?” 第113章 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王寡妇尖酸刻薄、阴阳怪气的话语激得苏梨一阵火大。 这什么人啊!自己闺女做错了事,不想着好好反省,反倒嫌弃别人多管闲事。 行啊,今儿这“闲事”我还真就管定了。 人群里有几个王寡妇的亲戚,立刻跳出来帮腔: “就是啊,刘知青不是没事儿嘛,这事儿就翻过去吧,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没必要抓着不放。” 苏梨脸色一点点冷下来。 在这种地方,风气就是这样:姑娘不远嫁,媳妇儿娶的近。 一个生产队,七大姑八大姨全在眼皮子底下转。 一家出事儿,只要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就能招呼上一票人出来帮着说话—— 管你有理没理,先护着自家人再说。 苏梨慢慢走到王寡妇面前,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王婶儿,我听人说过,你男人是个好样儿的。 那年他给队里送粮,遇上了事故,大家都记得他的好。 可你要是拿这事儿当挡箭牌,护着你闺女欺负人,那不是在糟蹋他名声吗?” 她顿了顿,继续道: “今天要是媛媛姐没在,你闺女推下去的就是吴毅——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你觉得,这孩子要是真在水里出事了,你男人泉下有知,是会替你闺女拍手叫好,还是会抬手给她一个大耳光?” 这一句,像刀子一样扎进人心。 王寡妇的脸僵住,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人群里很快传出几声低低的附和: “可不是嘛,当年王老三可是顶好的人,勤快、厚道,谁提起都竖大拇指。 要真知道闺女干这事儿,怕是得气得抠棺材板儿。” “刘知青是外来人,没亲没故的,还敢上前拦,这心肠比有些人强多了。” “王大妮这脾气……唉,以后还怎么找婆家啊!” 王大妮的脸一下白了。 她娘俩在队里一向是说一不二,今天这帮社员怎么就变了调? 她干爹可是村书记,跃进哥还是公社委员会主任,这些人哪来的胆子敢这样议论她娘俩? 这姑娘终于忍不住了。“嗷”的一声,便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泥腿子,干活不卖力,就会在这嚼老婆舌!小心明天扣你们工分!” 这话一出口,王寡妇顿感不好,脸色立马变了,想伸手捂闺女的嘴,可已经来不及了。 几个年纪大的社员齐齐摇头叹气: “大妮啊,要懂得收敛……,要不是你娘护着,你迟早要闯大祸。” 这话传到王寡妇耳朵里,她的脸色由青转白。 这种“人心倒戈”的感觉,简直比直接骂她还难受。 站在一旁的吴家顺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几步跨了过来,声音冷得像裹着冰碴子: “王嫂子,你家大妮欺负吴毅,还把刘知青推进水里,是不是该先道个歉?” 王大妮眼珠子一瞪,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母鸡,脖子一梗: “道歉?凭什么!那小崽子是谁都不知道,还不知从哪儿捡回来的野*,让我给他道歉?做梦!” 四周“唰”地一静。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脸上—— 这丫头疯了吧?谁敢当着吴家顺的面说这种话? 十年前,吴家顺二十四五岁,忽然退伍回来,怀里抱着个襁褓婴儿,说是他媳妇生的,媳妇难产去了。 村里人从没听说过他有对象,这孩子又是突然抱回来的,免不了有人背地里嚼舌根。 可不管谁,只要被吴家顺知道在背后乱说,他家男人或者兄弟就得被他狠狠收拾一顿。 时间长了,也就没人敢乱说了。 再加上吴家老两口把孩子当眼珠子疼,久而久之,风言风语彻底断了。 后来也有人给吴家顺说媒,他都一口回绝了。 说吴毅还小,怕后娘来了,孩子受委屈。 如今听了王大妮的话,吴家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分明是王寡妇背地里胡咧咧,让闺女学了去。 他气的脸色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胸口起伏剧烈—— 要不是她是女人,他真想一拳把她捶进水里去! 王大妮见他没动手,更是嚣张得很,像找到了气口似的,嘴里彻底没了把门儿的: “怎么了?就算是我推的,那也是他活该!谁让他嘴那么臭? 至于刘媛媛,我又没骂她,她自己凑上来,多管什么闲事!” “哗——” 王大妮的话还没落地,身体猛地一轻,像只被拎起的麻袋,整个人腾空而起。 “哎哟——”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梨结结实实扛在肩头。 “苏梨!你干啥——啊——!” 话音没了,半人高的水花“扑通”一下炸开,冰凉的河水瞬间没过王大妮的头顶。 河岸安静了两秒,接着“轰”地炸开了锅—— “我的天哪,苏知青是真敢啊!” “这下看她还嚣不嚣张!” “活该!嘴那么毒,泼到水里正好消消火气!” 河水里,王大妮手脚乱蹬,嘴里呛着水,狼狈得像只掉进泥塘的肥鸭子,鼻涕眼泪混着河水往下淌。 岸上,王寡妇急得直拍大腿,嗓门都劈了:“快啊——来人啊——救命啊——我闺女要淹死啦——” 人群里,几个会水的男人面面相觑: 救不救?救了坏了人家闺女名声怎么办? 这年月,男女授受不亲,姑娘的名声可是比命还要值钱。 一个还没定亲的小伙子才刚挪了半步,就被他娘死死拽住了。 “你疯啦?救上来,万一让她赖上你,你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开玩笑,若是救上来被王寡妇给赖上,那可怎么办? 她可不想要个这样的儿媳妇。 人群里低声嘀咕不断: “哎哟,这事儿可棘手,谁下去谁倒霉。” “这娘俩平时得罪的人太多了,看这架势,怕是没人肯下去。”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岸边突然“啪”地一声水花响起,一个年轻的身影干脆利落地扎进了水里。 动作又快又狠,迅速便朝王大妮的方向游去。 “谁啊?看清了吗?” “不是咱队的人……咦,好像是知青院的……吴知青?” “吴澎?!” “嘿——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第114章 吴澎的小心思 吴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咬着牙向王大妮的方向游去。 他是知青院里最早下乡的那批人,二十五岁了,调回城里的希望早就渺茫。 可他吃够了在农村干活的苦。 要想在这生产队里过得舒坦,最好找个有后台的媳妇儿。 王大妮长相虽说谈不上水灵,可她干爹是村书记,她自己又是记分员。 在这生产队,谁敢不给几分面子? 这样的亲事,不吃亏。 所以,一见王大妮落水,他几乎没犹豫就跳了下来。 河水钻进他的耳朵、鼻子,呛得他眼泪直冒,可他心里却是盘算着的—— 救下她,欠他一个人情,说不定……就是个机会。 再说,农村里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他把王大妮救上岸,又搂又抱的。 在外人眼里,王大妮清白不在,她除了嫁给自己还能怎么办? 到时候自己姿态高一点,就说为了王大妮的名声,自己也要负责,还能在社员心里刷一波好感。 吴澎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手脚并用,迅速朝王大妮游过去。 王大妮在水里扑腾得厉害,手脚乱蹬,眼看要呛上好几口水。 吴澎靠近后,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大声喊:“别乱动!我带你上去!” 可王大妮一看是他,反倒死命往他身上扒,差点把两人一起拖下去。 吴澎暗骂了一声,狠着心从她身后揽住腋下,脚下猛蹬水花,一点点往岸边游。 河岸上的人齐齐伸长脖子看着,有人开始议论: “这吴知青是真不要命啊,这水可急得很。” “嘿,你懂什么,人家这是英雄救美呢。” 有人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 水面被一点点划开,两人终于被带到浅水处。 吴澎喘着粗气,半拖半抱着王大妮上了岸——、 岸边,王寡妇早就急得直跺脚,一见闺女被人救上来,立即扑了过去。 “哎哟,我可怜的闺女……”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用袖子给王大妮擦着脸,一抬头便看见吴澎。 “吴知青,好孩子,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以后你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找婶子。” 这一句话,正中吴澎的下怀。 他心头一热,觉得时机正好。向前一步,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嗓音压得不轻不重: “王婶儿,我在这儿当知青,也快七八年了。”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过去。 吴澎深吸了一口气,眉眼间全是笑意: “王婶儿,今天我救了大妮,也算是沾了大妮的清白…… 您要是不嫌弃,我愿意对大妮负责。” 话音一落,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 “哎呀,吴知青,这是当面提亲呀……” “胆子可不小。” “八成是冲着王大妮的干爹去的。” 王寡妇愣了半秒,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 随即她干笑两声,摇摇头: “吴知青救命之恩,我们娘俩都记着呢。 可这婚姻大事,不能因为一次救命就胡乱订下呀。” 王大妮更是当场炸了毛,她甩着湿漉漉的头发冷哼一声: “我不想嫁给你,回头调不回城,就得在这儿窝一辈子。 还得我养你,我才不干!” 这一句话,像一盆儿凉水兜头浇下。 吴澎的脸“腾”地红了,从脸面红到脖子根儿。 他喉头滚了滚,嘴唇张了几次,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原本想着自己救了人,当场提亲,王寡妇八成概率会顺杆爬。 他就借着这次机会儿扎根农村。 现在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被拒绝的干脆利落,脸都丢尽了。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有人摇头,有人挤眉弄眼,这场面比掉进河里还让人难堪。 吴澎喉结滚了滚,讪讪收回脚步: “好,王婶。我听您的……您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王寡妇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难道她看不出来? 不就是回城无望,想抱上书记家的大腿,在农村过得舒坦点吗? 可自己看中的女婿是李子扬,那小子在大妮落水时就跑到人群后面去了。 就怕会出什么事牵连到他。 还有苏梨那个祸害,她是怎么敢……怎么敢的…… 王寡妇暗暗咬牙,这贱丫头当众把她闺女扔进河里,硬生生打了她的脸面。 怪不得李小莲一次次在她面前败下阵来。 这简直就是个浑不吝的祸害呀。 王寡妇正咬着牙在心里暗骂苏梨, 李广宽风风火火地从大队部那头赶了过来。 原来,李六刚才跑去报信,说王大妮和吴毅吵了起来,刘媛媛被推下河,最后还是被吴家顺救上来的。 李广宽当时没太放在心上—— 虽说是王大妮理亏,可刘媛媛那人谨小慎微,不爱惹事,以王大妮的泼辣性子,吃不了多大亏。 可没过一会儿,又有人气喘吁吁来报,说苏梨和王大妮杠上了。 这一下,李广宽的心“咯噔”了一下。 苏梨是个什么人,他太清楚—— 那丫头软硬不吃,眼里揉不得沙子,谁惹到她头上,绝对能被怼到下不来台。 再联想王大妮平日的蛮横嘴碎,这两人对上…… 他几乎可以想见结果——王大妮大概率得栽个大跟头。 于是他二话不说,扔下手头的事就往河边赶。 人群立刻让开一条道,可等他气喘吁吁地挤进人群一看,还是来晚了—— 王大妮正湿淋淋地蹲在地上,头发贴在脸上,像只落汤鸡。 岸上议论声此起彼伏,苏梨则抱臂站在人群边,神色淡淡,嘴角似有若无勾着一丝笑意。 王大妮一见李广宽来了,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眼泪“刷”地涌出来,声音又尖又急: “干爹!都是那个贱人,是她把我扔下河的!” 王大妮恶人先告状。 李广宽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 要是真闹出点什么事儿,凤喜那边他可怎么交代? 他的目光抬起,看向王寡妇。 只见她一脸哀哀戚戚,眼角泛着泪光,嘴唇颤着。 活脱脱一副被欺到骨子里的模样,那神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苏梨看着她这幅做派,心里冷笑。 难怪和李小莲是好闺蜜,这副白莲花的神情和姿态,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真让人倒胃口! 可接下来,李广宽的话又彻底把她气了个倒仰…… 第115章 自家孩子惹的祸自己负责 现在看到自己疼爱的人受了委屈,那心里的火蹭蹭往上窜。 李广宽沉着脸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凌厉,直直扫向苏梨。 “苏梨,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大妮怎么说也是个姑娘,你当众把她扔下河,这成何体统?” 苏梨瞄了眼王大妮。 呵!好家伙。 那件原本显瘦的浅色衬衣,此刻正皱巴巴紧贴在身上,布料湿透后把她壮实的身体曲线全都勾勒出来。 苏梨心里冷哼一声,这副模样,还真够“扎眼”的。 没看到岸边几个年轻小伙子正偷偷往这边瞟,耳尖和脸颊染着一抹明显的红。 苏梨心里一阵不屑,这娘俩平时嚣张得跟什么似的。 现在倒好,还借了这扬意外,在一群大老爷们面前“出风头”了。 听到李广宽的话,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几十道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气氛紧绷! 苏梨抬起头,唇角一勾,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李书记,她能推别人下河,我为什么不能把她扔下去? 今天要是刘媛媛不在,被推下去的就是吴毅—— 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您觉得,他要是在水里出事儿,谁来负责?” 李广宽眉头一皱,还想说什么。 苏梨却没给他机会,抬手一指王大妮,眼神锋利: “她仗着有人撑腰,欺负知青、欺负小孩子,这不是一回两回了。 今天,我不过是让她知道,她能推别人下河,别人也能推她,让她记住被呛水的滋味。 也让她清醒清醒。” 人群里响起小声的议论: “今天这事儿,大妮做的确实不地道。” “要不是苏知青在,这事儿估计又糊弄过去了。” 王大妮气得一边骂,一边跳脚: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苏梨转过头,冷眼看着她:“要不咱就去公社? 把今天的事儿当众说清楚,让公社领导评评理,看谁胡说八道。” 李广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时间竟噎的说不出话来。 沉默片刻,终于压下火气,转头对王大妮道: “这事儿,大妮做的确实不对。这样,赔刘知青五斤玉米面,从生产队账上出。” 话音一落,人群立刻炸锅: “凭啥从队里出啊?” “是她闺女的错,凭什么让我们大家出工分替她赔?” “对啊,自家闺女闯的祸,凭啥我们替她擦屁股?” 苏梨抱着手,冷笑一声:“李书记,这不合规矩。 谁做的事谁负责,要是出了事都让生产队掏,那以后谁家姑娘闯祸,大家都得跟着赔偿,这么做不公平。” 有个胆大的社员探出头来,直接嚷出来: “李书记,要是我闺女惹事,我肯定自己赔!要让我替别人赔——我不答应!” 他的话一出口,周围的社员纷纷点头: “就是!自家孩子惹的祸自己负责,不要连累别人!” 李广宽脸色铁青,被社员的议论堵得没了退路,他狠狠瞪了苏梨一眼。 都怪这野丫头,又不用你出粮,你多什么嘴? 最终只能改口:“那……这五斤玉米面,还是弟妹自己出吧。” “弟妹”两个字一出口,人群里的几个妇女就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撇了撇嘴。 队里谁不知道你俩的那点破事? 还“弟妹”,也不嫌丢人。 王寡妇脸上的表情彻底绷不住,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这可是五斤玉米面,够她娘俩吃上好几天! 她咬着牙,扯了扯嘴角:“好,好,我自己出。” 心里却恨得直痒痒。 苏梨这个死丫头。 今天当众打她脸面不说,还让他掏粮食,这简直就是往她心口扎刀,要了她的命啊! 迟早有一天,她要让这个丫头连本儿带利的还回来。 李广宽被社员的话噎的没了脾气,脸色铁青的甩下一句“散了吧”,转身走了。 人群三三两两散开,边走边小声议论,偶尔还忍不住回头看苏梨一眼。 苏梨懒得理会那些暗暗打量的目光,抬脚往家里走去。 一推开院门,就看见刘媛媛正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发呆。 她换下的湿衣服已经晾在绳子上,头发半干不干,贴着脸,神色还有些恍惚。 “没事吧?” 苏梨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心里长叹一口气,不管是谁,今天遇到这么大的事儿,也会吓傻。 刘媛媛抿了抿唇,摇摇头,又轻声道: “苏梨,今天……王大妮是故意的。她先骂吴毅,后来看见我过去,就一把把我推下去了。 她推我的时候,那眼神可怕的很。” 苏梨听得眼神一沉。她心里很清楚——这事八成是自己牵连了刘媛媛。 王大妮早就看她不顺眼,刘媛媛和自己走得近,自然也成了出气筒。 她正想再问细节,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抬头一看,吴家顺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小布包。 “刘知青。” 他的语气很认真,把布包放到刘媛媛手边, “今天多亏你救了吴毅。这是一斤红糖和一包红枣,你收着,给自己补补。” 刘媛媛连忙摆手:“吴哥,这可不行,我怎么能收你的东西呢?” “该收的。”吴家顺神色不容拒绝,“救命的恩情,红糖红枣算不得什么。” 刘媛媛还想推辞,可吴家顺已经把东西放下,转身往外走。 背影干脆利落,没留一点客套的余地。 “话说,你们啥时候改了称呼呀?原来不是都叫叔的吗?” 刘媛媛嘴一撇:“他才三十出头,我叫他叔,不是吃亏了吗?” 苏梨眨眨眼睛:姑娘,你也还不到二十,叫他叔,实在想不出吃亏在哪个地方。 唉,谁让你乐意呢! 愿意咋称呼就咋称呼吧! 也别说,吴家顺自从上次从部队回来后,精神面貌竟发生了很大变化。 特别是那双眼睛,灼灼有神。 现在一眼倒能看出一个退伍兵了。 苏梨不由感叹:部队真是一个锻炼人的地方啊! 苏梨看着那一包红糖红枣,心里微微一动—— 在这个年月,这可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啊。 她又低头看了眼刘媛媛——这丫头救人不图回报,倒真是有几分傻得可爱。 “姐们儿,今晚给你煮大枣红糖水压压惊?”苏梨犹豫下问道。 刘媛媛摇摇头。 “你要是觉得单吃太单调,那我去抓只鸡,把大枣红糖一块炖上,给你好好补补?” 刘媛媛嫌弃地撇了撇嘴:“我又不是坐月子。而且我不想吃大枣、红糖炖鸡汤这种黑暗料理。 咱留着过年吃。” 苏梨:“……” 第116章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干的? 灯影下,几个人坐在一张破旧的饭桌旁。 桌上是一盆黄色的玉米面馒头,几个新鲜蔬菜,虽无荤腥,却也丰盛。 苏梨推门进来,还没坐下,就听刘明槐忍不住开口,语气里透着压不住的急切: “梨丫头,今天下午到底咋回事?吴毅那小子,我听说差点被推进河里?” 刘明槐神色有些严肃。 那孩子这几天割完猪草就往牛棚送,一天能挣三个工分,身体长得壮壮实实。 吴家顺把这孩子养得真不错。 可今下午听说这孩子差点被人推到河里去,把他吓了一跳,好在孩子后来安然无事。 苏梨挑眉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道: “怎么?你不是说不关心那孩子么?” 刘明槐被堵得一噎,脸色有些讪讪,伸手去摸鼻子,没再反驳。 这丫头,鬼精鬼精的,糊弄不住。 看他那副急切样子,苏梨也没再绕弯子: “多亏媛媛姐拦着,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方澜闻言接过话茬,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刘知青倒是个好的。” 自打那晚苏梨当众捅破了她和牛棚的关系,刘媛媛也不再拘着。 偶尔会来这边坐坐,和他们说几句。 不过方澜还是不放心,微微皱了皱眉: “今天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只是听说苏梨和王大妮吵了起来,惹得社员们纷纷过去看热闹,但具体细节他们一点都不知道。 他们牛棚的人平常不往社员身边凑,免得惹出是非。 牛棚里其他人也停下筷子,齐刷刷地看向苏梨。 煤油灯下,那几双眼睛里都有同样的意思——快说,别卖关子。 苏梨笑了笑,便把下午的事向他们解释了一遍。 陈芳偏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问:“李广宽和王寡妇是不是有点什么?” 苏梨挑了挑眉:“伯母,您不去当警察真的是屈才了。” “什么‘有点什么’?”方澜皱着眉问。 苏梨:“……” 他妈在感情上够迟钝的,怪不得让李小莲钻了空子。 不过也是时候告诉他们李广宽和李小莲的关系了。 李广宽贪婪无度,不定什么时候会想出坏点子对付妈和外公。 她可没忘李广宽还惦记她那三千块钱呢! …… 等他们吃完饭,苏梨就把他们拽进了方澜的屋子。 “你说什么?李广宽是李小莲的堂兄?” 祖孙三人在屋子里坐好,方济川和方澜吃惊地看着苏梨。 “是的,外公,这事儿看起来有意思吧?” 方济川皱了皱眉,若这是真的,那自己女儿到这儿下放,是被人动了手脚。 这兄妹俩可真够狠的。 “这么说,我能来这里,是他们兄妹俩做的局?”方澜问道。 “妈,您能来到这山旮旯,的确是托了他们的福。” “丫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澜有些吃惊地问道。 “我……我有一晚碰到李广宽到王寡妇家,去听了会儿墙角。” 这事儿有点丢脸,苏梨有点士气不壮。 “你……你这丫头……” 方澜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这丫头从小就浑,可不知道还有偷听人墙角的喜好呀! 还有什么事是这丫头不敢干的? “要是让别人看见,你……” 苏梨心里暗自腹诽,那晚还真就被人看见了,正好让傅景南抓了个正着。 方济川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 “那李胜利,根子上就不是个好的。 那年刚来京都,你爸托我给他找个工作,我托关系把他安排进益民机械厂。 孙厂长看我的面子,对他很器重。还把一个很重要的仓库给他看管。 后来老孙对我说过,他把仓库的废旧零件给卖了,钱全进了他自己腰包。 这以后,老孙就不太管他了。” 苏梨一言难尽的看着方济川: “外公,您知道今年初,李胜利干了件什么事吗? 他抄了益民机械厂孙厂长的家,把人家一家老小赶到西北来了,在哪儿如今还不清楚。” “什么?” 方济川一下子站了起来,又惊又怒。 “那个小兔崽子,他怎么敢……恩将仇报的家伙。 我这不是引狼入室吗?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老孙?” 苏梨象只小兔子似的跑过去,扶住方济川的胳膊: “外公,别生气,大环境如此,没有李胜利,还有王胜利、赵胜利,您可千万别多想。” “爸,幸亏梨丫头来了,幸亏这丫头还是个聪明的,如若不然,我现在还不知落到什么境地。 那兄妹俩可不是什么好人。” “妈,外公,他们也不是亲兄妹,相传李小莲是李胜利他父亲捡回来的孩子。 长大后,李胜利闹着要娶她,他父母不同意,随后就搬家了。 我怀疑。他们搬家也跟这事儿有关。“ “他们是恋人?”方澜问道。 “嗯,”苏梨点了一下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也是从墙角听来的?”方澜狐疑地问。 这样的秘事平常没有人会说出来,依她闺女的性子,又是从不正当途径得来的消息。 苏梨摇晃了一下她的小脑袋,有些沾沾自喜:“这可是我费尽心思,从队里一个大婶儿那里打听来的,保证信息准确。” 方澜、方济川相视看了一眼,这关系可够乱的。 那苏景和到底娶了个什么人啊! “我当初怀疑过,可没想到,他竟会和李广宽是一家人。” 这李小莲还真是恶毒,插足别人家庭也就算了,竟还找人把自己弄到她老家。 在他堂兄的监管下,这是不想给自己活路啊! 怪不得和李广宽打过几次交道,他都充满恶意。 “妈,你想想,你出事是谁第一个举报的? 我怀疑这事儿也和李小莲脱不了关系。” 方澜想了想,脸色有些发白:“是一个叫王志的学生,当初是他第一个举报我,贴我大字报的也是他。” 苏梨眯了眯眼:“等我有机会儿回京都,一定要查清楚这个王志的底细。 如果让我知道他诬陷您,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方济川沉下脸来,眉心的沟壑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 “李广宽为难你了,你那晚还听到什么?” 若不是为难孙女,她怎么会去听人家墙角。 苏梨:我还听到了他们打我三千块钱的主意,还想把我嫁给李跃进。 不过这些就不告诉你们了,免得让你们知道徒增烦恼,夜里睡不着觉。 但苏梨忘了,人是经不住念叨的。 她没想到,第二天上午,李广宽就来到牛棚,开口提亲—— 第117章 李广宽提亲 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李广宽在队里分好工,就径直往牛棚来了。 牛棚里,刘明槐和沈谦正拿着扫帚清理地面。 方济川蹲在猪圈边,往圈里垫土,陈芳和方澜在门口铡猪草。 听到脚步声,几人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没有一个人开口招呼。 李广宽倒背着手,在牛棚里慢悠悠转了一圈,眼神扫过每个人,神情看不出喜怒。 半晌,他才沉声开口,对刘明槐道: “老刘,你和老沈去找吴家顺,把咱生产队的肥堆一下。 秋收完了马上种麦子,化肥不够,就得土肥掺着用。” 方济川站起身,把手里的铁锹往地上一靠: “那活儿脏,让女同志留下,我去。” 李广宽皱了皱眉,摆手道: “不用,我来是找你和方澜有点事。” 几人相视看了一眼,方济川点点头。他们三人才走出牛棚。 方澜和方济川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默默吐槽: 丫头昨天把人干闺女扔河里,今天人家干爹就找上门来了。 不管自家闺女有理没理,但把人家王大妮扔到河里,这事儿确实是有点过了。 方澜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也想早点把这事儿揭过去。 免得书记揪着不放,给苏梨添麻烦,她便客气地搬过来两个小凳子。 “李书记,您坐,听说梨丫头昨天把王记分员,推到河里去了?那丫头就是个虎的,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李广宽听到方澜的话,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昨晚,王寡妇找他哭诉,要他为王大妮做主,说什么也要报复回去不可。 他劝她不要轻举妄动,反被她骂惨,说他一个大书记,连一个小小知青都管不了。 临走时,王寡妇话里带着怨气,说那五斤玉米面可是她娘俩三天的口粮。 她一粒也不会出,让李广宽自己想办法。 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回家后让刘树英称五斤玉米面出来。 那婆娘抱着面瓮死活不撒手,和他大吵大闹,声音大得左邻右舍全听见了。 碍于他书记的面子,大家没有围着门口看笑话,但他家那点事儿,怕是也都听了个全。 最后他实在气不过,给了刘树英一巴掌,这才称出了五斤玉米面,让李六给刘媛媛送了过去。 可刘树英气的一晚上没说话,直到现在还在炕上躺着呢,今上午的工分儿也不挣了。 这一连串的窝火事,全是苏梨这丫头惹出来的。 李广宽心里暗暗发恨:等以后跃进把她娶进门,再慢慢跟她算账也不迟。 想到这里,李广宽缓和下脸色,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冲着方济川喊道: “方老同志,先坐一会儿,我找你和方澜同志有件事儿商量。“ 方济川洗了洗手,走到坐在方兰搬来的小凳子前坐下。 “李书记,有事您说……” 这家伙先前来趟牛棚,可都是是吆五喝六,颐指气使的。 今天换了一副模样,方济川潜意识就觉得,没有好事儿。 李广宽清了清嗓子:“方老同志,我今天来是给我儿子提亲的……” “提亲?” 方澜和方济川对视一眼,愣了。 牛棚里说得上“提亲“的姑娘……除了苏梨,还有谁? “你儿子是……” “他叫李跃进,年纪轻轻,人长得不错,踏实能干。 现在在公社当委员会主任,前途也不赖。” 旁边坐着的方澜听到这话,脸色当扬沉了下来。 “李书记,是雷雨天批评会那晚的那个小伙子吗?” 她可没忘记批评会那晚,公社委员会主任,那个叫李跃进的小伙子,对着她就是一通教育。 那画面儿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 李广宽神色一滞,勉强笑道: “那不是孩子年轻不懂事儿吗?回去我也批评了他。他也认识到自己错了。” 方澜心里冷哼:不懂事儿?那是三观不正,是非不分。 再说,有你这样的爹,能教育出一个什么样的好儿子? “李书记,我家苏梨还小。不急着找婆家。” 方澜的语气很坚决。 李广宽好像没听懂似的,依旧笑呵呵的说道: “你们来也有些日子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心里有数。 我们跃进在全公社,也是个好后生,勤快又能干。 我想着你们孤儿寡母的,在这儿能有个人照应。 将来日子也能过的安稳不是?” 这话就差明明白白说了,要是答应了,才会有你们好日子过。 要是不答应,接下来牛棚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方济川皱了皱眉,声音也沉了下来: “李书记,我方家虽落魄了,但骨气还在,更不会拿闺女的婚事换前途。 苏梨还不到十八岁,眼下她要做的是学本事,长见识,不是成家。” 方澜也跟着冷声开口: “李书记,婚姻大事,我们说了不算。现在不是提倡婚姻自由吗? 苏梨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我们不干涉。” 李广宽脸上的笑僵了几分:“这事儿你们可以慢慢考虑,没必要现在就拒绝。” 方济川的语气又冷硬了几分。 “不用考虑,我孙女的亲事,不会委屈她,更不会仓促决定。”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连空气似乎也透着一丝凉意。 李广宽的脸色已经彻底阴下来,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 “好,那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转身走出牛棚,心里的火气直往上涌。 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我一村书记,放在公社都是有脸面的人物,看上你家苏梨,那是给你们家面子,竟然不答应? 你知道,公社、队里有多少姑娘盯着我儿子吗? 一个资本家出身,一个被打成臭老九的下放“坏分子“,还想给闺女挑个啥样婆家? 真是给脸不要脸! 既然不同意,好,那就等着瞧吧…… 牛棚里,方澜和方济川沉默片刻,几乎同时长长出了一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带着几分凝重——这桩事儿,怕是还没完。 第118章 都是听墙根听来的 空气里混着牛粪与青草的气味,方澜正弯着腰在猪圈边喂猪。 方济川坐在一旁,低头削着木棍。 见她进来,方澜抬头招呼:“放厨房那边去。” 陈芳听到动静,赶忙从厨房走出来,接过篮子: “这菜真新鲜。”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丫头拿来的蔬菜格外好吃。 黄瓜清脆,西红柿鲜甜,也不知苏梨的小菜园如何侍弄的。 别人家的黄瓜、西红柿早已下架,她家的却还是墨绿一片。 “这丫头就是有福气。”陈芳在心里嘀咕。 自家两口子也算是跟着沾光了。 苏梨笑着把菜递过去,又晃晃悠悠走到方澜身边,眼里藏着几分探究。 “咋回事儿?” 从她进来,她就发现老妈和外公不对劲儿,神色有些严肃,好像有话要说。 祖孙三人回到屋里,方济川看了眼方澜,终于先开了口。 “丫头,上午李广宽来过……” 苏梨一愣,心头立刻升起几分警觉:“他来干嘛?“ 方澜叹口气,把上午的事说了出来——李广宽特意到牛棚提亲,他们当扬拒绝了。 苏梨:“……” 这李广宽真是属蚂蝗的,不狠狠咬上一口是不算完了。 她看了一眼外公和妈妈脸上的冷肃和担心,心里顿觉一暖。 这才是亲人呀! 怕她被李广宽针对,事先就替她挡下了。 “没事儿,外公。” 小姑娘摇了摇头,冷笑一声, “这事儿我早知道,其实,他们看上的不是我,是我兜里的钱和票。” “你怎么知道的?”方澜有些吃惊。 “那晚听墙根听来的呗!” 方澜:“……” 这死丫头从小就不走寻常路,以前在京都,就和周浩那小子成天招猫斗狗,现在到了这儿也不消停。 苏梨看她妈那副恨不得捶她一顿的样子,嘴里哼哼唧唧的冒出来一句: “不听墙角,哪来那么多情报?” 方澜:“……” 你听墙根还有理了? 这丫头就是欠教训。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想拿鸡毛掸子。 结果便听到闺女悠悠来了一句,:“妈,这儿可没鸡毛掸子。” 方澜:这死丫头分明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呀。 方济川看着长大的孙女,眼底满是笑意: 他怎么会不知道苏梨的心思? 这丫头就怕他和方澜吃亏,好多事情提前就摸了底,好早做防范。 果然,孙女很快收起笑意,认真说道: “这阵子一定要注意,李广宽那人心眼小,报复心极重。 还有那个李跃进,在公社委员会混着,领着一帮子人,天天打砸抢,和李胜利是一丘之貉。 公社的社员见了他们,都是绕着走。” 她说到这儿,眼睛忽然闪出星星一样的亮光: “告诉你们一个八卦——李跃进在公社把一个女同学的肚子搞大了,人家现在正追着他逼婚呢!” “啥?” 方澜和方济川齐齐出声,满脸不可思议。 “你咋知道的?这事儿难道队里社员都传开了?” 不太可能啊,这样的丑事,李广宽爷俩怎么可能让别人抓住把柄? 再看李广宽的行事,那就是个阴狠狡诈的家伙. 苏梨眨眨眼,有些心虚: “我和刘媛媛在磨碾子后面听到的。” 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抬手捂住嘴巴。 方澜和方济川对视一眼,一脸的无可奈何。 看看,他这闺女(外孙女)都干了啥? 苏梨干脆也不装了,索性把李广宽的家事就给扒了个底朝天,一桩桩一件件说得清清楚楚。 “还记得那个王大妮吗?就是李广宽的干闺女,也是我昨天扔河里去的那个。嘿嘿……“ 苏梨眨眨眼睛,笑得有些狡黠: “她看上了他干哥哥,非李跃进不嫁。可她妈不同意,想把她嫁给谁? 你们猜猜……” 方澜和方济川对视一眼,到哪儿猜去? “快说!”方澜轻轻地踢了她一脚。 “李子扬,知青院儿的那个知青,也是京都来的。” “就是那晚护着我和你外公的那个小伙子?” 方澜印象很深——那晚批评会,女知青钱小雨先踢了方济川一脚,再过来踢她时,被一个小伙子推开了。 钱小雨当时还恶狠狠地骂道:“李子扬,你别多管闲事!” 方济川眯起眼,低声道:“你悄悄告诉他一声,可别着了人家的道儿。” 他老谋深算,经历的多,见过的也多。 虽然穷乡僻壤的地方,但想把一个人名声搞臭,那也简单的很。 “放心吧,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滑头的很。 昨天王大妮掉下水,他哧溜一下就钻到人群后面去了,就怕沾上什么麻烦。” 昨天在岸边,苏梨可是看的真真的,王寡妇在人群里扫了好几遍,她坚信她就是在找李子扬。 听说最后散扬回家时,还想让李子扬背王大妮回家。 可她找了个遍,哪里还有李子扬的影子? 那小子滑不溜手,早溜了。 说到这儿,苏梨忍不住笑出声。 方澜和方济川也被逗笑。 这丫头鬼精鬼精的,都到那时候了还不忘看热闹。 唉,不过说到底,也才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呢。 笑过之后,方澜还是郑重提醒: “李广宽这人心狠手辣,手段也不干净。 虽然你力气大,又有空间在手,但还是要多留个心眼。 特别是那个李跃进,千万别让他接近,明白吗?” 苏梨点点头:“妈,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我保护我还是懂的。 倒是你和外公……” “放心,我和你外公好的很,他就是再张狂,也就是让我们多干点活儿。 这段时间有你的补贴,我和你外公身体好多了。 再说还有刘伯父、沈伯父他们,我们吃不了亏。” 方澜想了想,又压低声音: “至于李跃进那事儿,把它忘的干干净净,更不能在外面乱说。 那可事关一个女孩子清白,要是处理不好,说不定就是一条人命。” “我知道,我才不会乱讲。” 苏梨乖巧点头,然后像小狗一样偎在方澜身边。 方济川看着那母女俩,脸上现出满足的笑容—— 虽说身处牛棚,但有女儿和孙女相伴,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而在大队办公室里,李广宽点上他的旱烟袋,猛吸一口。 很快秋收就要到了,到时候,牛棚的那些人…… 第119章 秋收风波 天气渐渐转凉,田野金黄一片。 今年虽遇干旱,可社员们挑水浇地,又赶上前阵子那场透雨,收成还算不错。 不过,和苏梨小山谷的玉米比,还是差了不少。 秋收,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 粮食收回生产队,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的就是各家口粮。 到时候有了粮食,大人小孩都能吃上几顿饱饭。 苏梨分到的活,是从山上玉米田往打谷场挑玉米。 两个柳条筐被玉米撑得鼓鼓囊囊,肩上的扁担压得微微弯曲。 当她快到打谷场时,前方传来咚咚的棒槌声,还有社员的笑闹。 “苏知青,快歇歇,喝口水。” “她干劲足,挑的筐比别人大两圈,可不像某些人。” 有人笑着说,语气里带着几分酸意。 苏梨抬眼,便看到于婷正慢悠悠挑着玉米过来。 她那两筐玉米,连筐沿都没冒出头。 旁边的大娘瞟了眼那两个筐,忍不住摇头: “于知青,你那筐子,还不如我家二蛋割猪草用的。” 于婷脸色泛红:“大娘,我哪有苏知青那力气,挑这些肩膀都疼。” “于知青能和苏梨比?人家娇娇弱弱的,可不像别人,粗手粗脚的哪像个女人。” 话音刚落,王大妮从库房走出来,淡淡扫了苏梨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苏梨心里一紧——这眼神,有点不对劲。 难道今天想给自己下绊子? “于婷,咱们到树下歇歇。”王大妮喊。 两人并肩来到树下阴凉地,笑声不断。 “王大妮啥时候跟于知青这么好了?” “你不知道?于婷认了王寡妇做干妈,这关系能不好吗?” 苏梨听着闲话,暗暗冷笑—— 于婷想在这里过舒服日子,想抱上王寡妇这条大腿。 只是,王寡妇可不是吃亏的主…… 打谷场上,扒玉米皮、晾晒玉米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青壮年全在地里掰玉米、挑玉米。 苏梨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外公方济川的影子。 秋收时,牛棚里的人也是要去地里干活的。 她心里一沉——难不成外公被派去做重活了? “苏姐姐,方爷爷正往山下挑玉米呢,那筐子大得吓人!” 吴毅快步跑来,压低声音道: “我爹要替他挑下来,方爷爷不让。我爹让我偷偷告诉你一声。” 苏梨问清了地块,转身就走。 外公七十六岁的人了,这些日子虽养得好些,可哪里能担得起两大筐玉米? 要是累坏了,找谁说理去? “看,就那儿!”吴毅指向远方。 苏梨望过去,只见两个硕大的柳条筐被玉米塞得满满当当,扁担压得弯了腰。 火气瞬间从心底冲上来——这分明是要累死外公! 她快步跑过去,方济川见了忙摆手: “丫头,没事儿,我能挑得动。年轻时比这更多的我都挑过。” “这筐子本来没人用的,”吴毅在旁插话: “是王大妮说方爷爷下放就是锻炼,给他用最合适。于是李六叔就给了他。” 苏梨眼神一冷:“牛棚其他人呢?” “他们被派到最远的洼塘地了。” 吴毅赶紧回。 “外公,你先到树下歇着,我来。” 方济川知道不歇下,这丫头是不会罢休的,只好去了阴凉处。 不多时,他就看见苏梨挑着那担玉米,像踩在平地上一样,急匆匆往打谷场走去。 苏梨心里冷笑——怪不得王大妮和于婷刚才看她时,眼神里带着幸灾乐祸。 原来蛇蝎心肠全用在外公身上了。 哼,待会儿碰上,不扳回这一局,她苏梨真就是吃干饭的了! 来到打谷场,刚把玉米筐放到场边,她眼睛一扫,就看到王大妮正站在不远处。 双手抱胸,嘴角勾着一丝冷笑。 她直接走过去,声音又阴又冷: “王大妮,你可真狠毒。连七十多岁的老人都下狠手,是不是我外公累折了腰,你在背后就笑的开心。“ 周围几个社员一听,全都竖起了耳朵。 前几天,苏知青才把王大妮扔到河里去,大家一直想看王寡妇和王大妮的后续呢。 可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动静,可把社员们急坏了。 今天,王大妮这是打算报复回来? 王大妮的脸“刷“的沉下来: “他本来就是下放锻炼的,怎么挑两筐玉米你就心疼了? 你要是心疼,你就来挑。” 苏梨气笑了,这才是王大妮的真正目的吧? 想让自己多干活,累死自己。 他看了看自己原来的两个筐,比外公用的稍微小一些,但比别人用的也足足大了一圈儿。 “王大妮,你是红星大队的社员,每天拿个记分本,不干活儿,却拿十个工分儿,你觉得合适吗?” “关你什么事?” 王大妮有些懊恼,这么多年,从来没听到社员在后面嚼舌根,这苏梨是反了天了。 苏梨挑了挑眉,慢悠悠的说道: “听说书记家婶子就喜欢干活利落的。你连两筐玉米都挑不起来,还有什么脸往书记婶子面前凑?” 这句话真像是踩了尾巴的老母鸡,王大妮噌一下跳了起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挑不动?” 王大妮最生气得就是刘树英看不起她,她这几天连着去了几次,刘树英连大门都没让她进。 难道书记家婶子真看上这个大力怪了? 可这么多天,也没听到苏梨和跃进哥一点关系啊! “你要是能挑得动,就把刚才我挑的玉米从场外挑过来。你敢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王大妮被逼到墙角,咬牙接下。 可真等她把两筐玉米挑起来,脚迈出去,肩膀一沉,差点跪下去。 苏梨走过去,像看笑话一样上下打量她: “哟,这点活儿就累成这样?早说啊,不会我可以教你——我可是能挑十趟不歇的。” 这话比扇一耳光还让王大妮难受。 王大妮扔下扁担,浑身气得直哆嗦,嗓子眼里像卡了根刺。 苏梨扯了扯嘴角,刚要再刺挠她几句,吴毅一路急急跑过来:“苏姐姐,不好了,方爷爷晕过去了。” 啥? 苏梨一听,撒丫子就朝刚才外公所在的地方奔了过去。 第120章 外公出事 吴毅一路飞奔过来,气喘吁吁地喊:“苏姐姐,不好了,方爷爷晕过去了!” “啥?” 苏梨心口一紧,连看王大妮的心思都顾不上,撒腿往来时的路冲。 “吴家小子,咋回事儿?”旁边几个社员赶紧拦问。 “李跃进带着一帮人去地里‘监督劳动’。 看见方爷爷在树下歇凉,就说他不服管教,还骂他偷懒。 其中一个直接踢了方爷爷一脚——方爷爷当场就晕了!” 吴毅急得脸色发白,说话间嘴唇直打颤。 几个社员一听,脸色全变了。 “走,快去看看……那老爷子自从下放到咱大队,一直干得利索,从没偷奸耍滑。” “昨天我还见他割了那么一大捆青草,跟小山一样。” “能教出苏知青这样的孙女,哪会是坏人?” 众人一边议论,一边放下手里的活,风风火火跟着苏梨往地里赶。 打谷场上,顿时只剩下王大妮和于婷。 王大妮心里那叫一个畅快—— 李跃进带人收拾了苏梨的外公,这下可好了,再也不用担心跃进哥会娶苏梨了。 哼,那贱蹄子除了会死使蛮力,还有啥能拿得出手的? 跃进哥压根就不喜欢她! 于婷看着苏梨跑远的背影,唇边慢慢勾起一抹冷笑: 哼……你不是能耐得很吗? 这回,和李跃进对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办? 苏梨一路狂奔到方济川歇脚的地方,树下早就围着一大圈人。 一见她来,众人立马给她让出一条路。 她冲到近前,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方济川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吓人。 “外公!外公——”苏梨的声音发颤,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苏知青,快去医院吧!” “已经有人去找吴大夫了,很快就来。” 周围人七嘴八舌,却谁也没去看站在一边的李跃进一眼。 李跃进带着几个手下,面色僵硬地杵着。 今天,他就是冲着方济川和方澜来的。 那天上午李广宽提亲被拒,晚上就告诉了他。 李跃进当时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 他是公社革委会主任,一跺脚,全公社都得跟着颤三颤。 他爹又是大队书记,在这一片谁敢不给他面子? 结果,一个下放知青的闺女,竟然看不上他?! 那个黄毛丫头,除了蛮力,还能拿什么上台面? 还有那三千块钱—— 要不是为了钱,他才懒得点头答应父母的婚事。 本想着先娶回家,钱拿到手,再怎么处置,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却没想到,人家压根不搭理他。 这几天,他气得连饭都咽不下。 手下刘大牛见状,凑过去支了招: “秋收到了,牛棚的人不得下地干活儿吗? 咱们去监工,让他们干最脏最累的活,保准他们撑不住。” “到时候,不是你说咋办就咋办?” 李跃进想了想,也是—— 再搞一次批斗会,他还有点心虚,毕竟那晚的惊雷让他心里发毛。 可要是换成干农活儿,谁能说他一句不是? 于是,秋收第一天,他便带着喽啰赶了过来。 还没到玉米地,就看到方济川坐在树下歇息。 一个资本家出身的下放人员,怎么能歇着不干活呢? 他的手下想上前教育两句,却不料方济川软硬不吃。 刘大牛气不过上前踢了方济川一脚,却不料这老东西那么不经踢,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他和他的人全愣了,以前打砸抢的事儿干了不少,但要人命的事儿却是没有的。 “谁踢的?到底是谁踢的?” 苏梨像一只炸了毛的小母鸡一样又惊又怒。 自己刚离开了一会儿,才让外公在树下歇歇,就惹下了这么大麻烦。 “主任,我……我……” 刘大牛吓得连连后退。 他怎么能不怕? 这可是力大无穷,打死两头大野猪的主儿。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体格子,怎么也比不上一头野猪。 难道他今天就栽在这儿了? 苏梨哪有不明白的,一定是这个祸害把自己外公踢晕了。 姑奶奶怎么会饶了你? 踏出一步抓住刘大牛的肩膀,一下子抡起来,就扔到旁边玉米地里去了。 亏得玉米地暄软,要不然,刘大牛今天非伤即残。 苏梨又走到李跃进跟前: “李跃进,你今天来是故意的吧?就因为我外公没答应你的提亲,你就痛下狠手,想要他的命?” 四周一片寂静。 天呐,前几天陈荷花,想贪图人家钱财向人提亲,被苏梨堵了大门。 这才过去几天,书记家就去提亲? 不会是也看上人家钱财吧? 也是,苏知青一个小姑娘,攥着这么多钱,无异于小孩儿揣金过闹市,谁不想咬上一口? 这不就惹麻烦了? “你胡说,谁向你提亲了?我能看得上你这个臭丫头?” 李跃进极力辩解:“好,这话我们先不说,你们今天到底是想干什么?” “苏梨,我们是来监督劳动的,牛棚下放人员本来就是劳动改造的。 我们有权利来监督。” “放屁,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今天来? 全公社多少下放人员,为什么非得跑到这地方? 李跃进,你听好,我外公若是没事儿还好,若是出一点事儿,我和你没完。“ “苏梨,梨丫头,这是怎么回事儿?” 方澜和其他牛棚的人闻讯赶到。 看着方济川一动不动的样子,方澜忍不住大哭。 要是父亲有什么事,那她想尽办法,把老父亲接到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吴大夫来了,让开,快让开……” 人群分开,一个花白头发、背着药箱的老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正是村里有名的老中医、生产队的赤脚医生吴济安。 老大夫蹲下身,伸手搭脉,又翻了翻眼睑,眉头微微皱起: “方同志,这是轻微脑震荡,没有大碍。但最好还是到县医院检查一下。” “好,我们这就去……”方澜应声答道。 可怎样去县里,却把苏梨给难住了。 村里就一头牛,还被社员牵去干活儿了。 就是在家也不合适。 牛车,太慢了! 苏梨咬了咬牙,想直接把空间的SUV开出来。 不管了,外公的命最重要。 这时,耳边却传来一阵汽车轰鸣,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正疾驰而来。 “军车……是部队的军车!” 苏梨心头一动—— 不管如何,她今天都要拦下这车,把外公送到医院去。 第121章 傅景南的桃花 很快,车子停在人群外面。 吴毅从车里急匆匆跳下来:“苏姐姐,傅叔叔来了。” 紧接着,傅景南快步下车,扫了眼围观的人,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方济川,脸色变了变: “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苏梨开口,刘明槐已经一把抱起方济川: “傅同志,打开后门。” 几人一起,把方济川抬到车上。 “妈,我去医院,你留下。” 方澜属于下放人员,若出村,手续繁琐。 “行!” 方澜虽然不太放心,但也知道女儿是个能干的。 又有傅景南帮衬,不会出大问题。 傅景南开车,一路疾驰。 直接去了军区总医院。 经过检查,医生断定只是轻微脑震荡。 但是被踢的地方是在胸口,心脏、软组织是否受伤,还需要住院观察。 医生检查时,掀开方济川的衬衣,看到胸口处青紫的痕迹,苏梨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刘大牛,自己还是扔轻了,应该狠狠地揍他一顿才好。 把外公安顿好,苏梨出了病房,想到护士站借个脸盆和暖壶。 她刚走到护士站,还没开口,就听见小护士抬眼打量她,顺嘴问了一句: “你是傅团长什么人?” 那眼神……带着点掩饰不住的嫌弃。 苏梨低头一看——为了方便干活,她脚上还穿着一双旧黑布鞋,腿上一条泛白的黑裤子,上身是一件灰色外套。 连着挑了两趟玉米,头发里还夹着细细的玉米丝。 更要命的是,外公出事,她急得哭了一场,此刻脸上怕是花得像只小花猫。 也怪不得人家瞧不上。 “亲戚。” 她语气平静,“护士同志,能不能借个脸盆和暖壶?” “行,押金五块,出院时要是弄坏了,可是不退的。” 小护士手里开着票,心里却忍不住嘀咕—— 没听说傅团长这边还有什么亲戚,不过话说回来,皇帝家还两门穷亲戚不是? 听说傅司令早年间在这里打过仗,说不定那时候认下得。 眼前这丫头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土得掉渣。 她忍不住往走廊那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刘医生又追出去了,每次傅团长一出现,刘医生就跟在后面。 可看傅团长的样子,八成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成的可能性不大。 唉,傅团长都二十五了,很多这个年龄的军官,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依她说,他们刘医生就很不错了,人长得好,医术也不错。 可傅团长怎么就瞧不上呢? 眼瞎吗? 苏梨刚从护士站出来,便瞧见走廊那头,眼瞎的傅景南正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站在一起。 那女医生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眉眼弯弯,望着傅景南的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 “傅团,这次出任务,我听说你胳膊受了伤,要不,我帮你检查一下?” 傅景南神色淡淡,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吐出两个字: “不用。” 话音刚落,他侧头一眼,恰好看见了不远处的苏梨。 下一秒,他转身便要离开。 “傅团,你胳膊的伤——” 女医生似乎有些急了,伸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口: “我不放心,替你检查一下吧?” 傅景南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没事。” 说完,他拽出衣袖,径直走到苏梨面前,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脸盆和暖壶,转身大步朝病房走去。 苏梨看得一乐,唇角勾了勾,心里暗暗嘖了一声—— 傅景南的艳福可真不浅。 生产队那边有个于婷死死巴着不放,现在又冒出来个女医生殷勤问候。 这桃花开得是一茬接一茬啊。 刘璐目送着傅景南和苏梨一前一后走远,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苏梨的背影上,眉间微微一蹙。 那姑娘穿着朴素,脚上是一双洗得发白的黑布鞋,裤脚还沾着几片玉米叶,显然是刚从地里干完活赶来的。 可就是这样,傅景南对这丫头的态度,却似乎亲近得很。 刘璐心里微微泛起一丝不安—— 这人是谁?和傅团长是什么关系? 回到护士站,她忍不住装作随口问了一句: “刚才那个抱着脸盆的姑娘,是谁呀?” 小护士正低头记东西,听见问话,头也没抬地答道: “哦,她啊,是傅团长的亲戚。” “亲戚?” 刘璐愣了一下。 “对啊,听说是乡下来照顾病人的。” 刘璐心头的那股紧绷感这才松下来,唇角微微扬起。 原来只是个亲戚……那就好。 病房里,方济川已经醒了,靠在枕头上,目光在天花板上停了片刻,随即缓缓叹了口气。 “外公……”苏梨快步走过去。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眼底有愧意:“又连累你了。” “我不怕连累。” 看到外公醒来,苏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谁也感受不到,看到外公躺在地上时,她那种惊慌无助的感觉。 现在外公醒来了,真好! 护士已经替他挂好了吊瓶,透明的药液顺着细细的输液管缓缓滴落。 傅景南站在床尾,低声对苏梨道: “已经给你安排到军区招待所,这是房间钥匙,你先去休息一下。 外公这儿,我先看着。” 苏梨看了看自己——黑布鞋上沾着泥,裤脚全是玉米叶的碎屑,脸上还带着汗渍和泪痕。 轻轻闻一下,身上还有淡淡的汗味。 哎呀,好嫌弃!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该找个地方,好好洗漱一番了。 “你不用上班的吗?”苏梨抿了抿唇,部队不是特别忙吗? 她还记得她爸苏景和有时一连几天不到家啊! 傅景南有些无语:我就是工作狂,也得需要休息啊! 原本今天去红星大队,向方澜和苏梨通报一下: 上次被特务劫持上山的事情、笔记本盗窃事件、雷雨夜被劈死的黑衣人事件,都是一个特务团伙所为。 他这几天出任务,也是为了这个特务团伙。 现在,敌人已经全部落网,她们可以安心了。 却没想到,刚进村,就碰到吴毅这个小家伙正抹着脸哭唧唧的样子。 一问才知道方家老爷子出事了。 他这才带着吴毅着急忙慌地赶过去。 远远的,正好看到这丫头把一个小伙子扔进了玉米地里。 他当时就下了一跳,这可不能再出事了。 这丫头就是个虎的。 要是再出事,可怎么办? 第122章 又见王老太太 苏梨依着傅景南吩咐,来到了军区招待所。 前台大妈一见她进门,一边和她招呼,一边忍不住上下打量。 这丫头,看着也就十七八岁,妥妥的农村丫头,连头发里都夹着几缕玉米丝。 显然是刚从地里赶过来的。 脸上就像小花猫一样,怕是好几天没认真洗过脸了。 凑近些,隐隐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馊味儿。 大妈不禁暗暗咋舌,这也忒埋汰了点。 可偏偏,傅团长对她的态度不同寻常。 看那意思,是相当重视啊! 大妈心里忍不住嘀咕:难不成傅团长就喜欢这一挂? 唉,这也太不般配了。 要论模样气质,还是医院外科的刘医生看着顺眼许多。 前台大妈一边带她上楼,一边笑着说: “丫头,你住二楼212室。” 说着,把门钥匙递到她手里。 “按傅团长嘱咐的,我给你准备了一身换洗衣服。 他说你身高跟我们家静芳差不多,我就按我闺女的身材给你准备了一套。 丫头,可别嫌弃。” 苏梨道了谢。 推开房门,室内干净整洁,床上整齐叠放着一套白色衬衣和浅色棉布裤子。 旁边还放着毛巾和肥皂。 那种带着阳光味道的棉布香气扑面而来,让人心里顿时踏实了几分。 苏梨没多客气,拎起衣服进了洗漱间,把自己从头到脚好好地收拾了一遍。 等换上干净衣裤,再穿上那双黑条绒布鞋时,她整个人都觉得轻快了不少。 仿佛连肩上的疲惫都被洗走了。 照了照镜子,脸上不再是小花猫模样,整个人清爽利落。 整理好一切,苏梨下楼,直奔医院。 楼下的前台大妈,看着那身熟悉的衣服,愣了半晌,这是刚才那丫头? 活脱脱一个仙女下凡啊! 她就说傅团长的眼光不会那么差,心里都有些替刘医生担心了。 苏梨赶到医院,两人间的病房里却挤得满满当当。 她一眼扫过去,外公床前的傅景南不见踪影。 她心里微微有些不悦—— 病房里需要安静休息,可现在一群人高声嚷嚷,吵得不行。 这样外公怎么能好好休息? 床边的动静惊醒了方济川,他缓缓睁开眼,看见孙女气鼓鼓地望着隔壁床,忍不住笑了笑: “景南去买午饭了,待会儿就回来。” 见她还是皱着眉,老爷子抬了抬下巴: “刚来了个病人,听说是被儿媳妇给打伤的。” “啥?” 苏梨一愣,声音都压低了几分。 儿媳妇打婆婆?这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 建国后,妇女解放已经二十多年。 可在这个年代,大多数家庭依然遵循着封建的家规家训,公婆是家里的绝对权威。 哪个媳妇敢挑战“最高统治者”? 更别提动手打骂,那简直是作死—— 不光会被家里人收拾,左邻右舍还得戳穿脊梁骨,传上一辈子! 这家的媳妇难道是个傻的吗? 可等隔壁床上那高亢,夹杂着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时,苏梨怔住了。 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这不是火车上那浑不讲理的王老太太吗? 不错,隔壁床躺着的,正是被人贩子掳走的小宝的奶奶——王老太太。 此刻,王老太太正躺在病床上,一边哼哼唧唧,一边冲着床脚站着的年轻女人,也就是小宝的妈妈蔡春苗大声责骂。 “你这个狐狸精,我和小宝前脚到,你就让你那娘家兄弟送来了。 你来干什么?你不是看中了咱大队那姓王的小学老师吗? 我和小宝一走,你们不正好儿如愿可以过好日子了嘛!你还来干什么?” 老太太此话一出,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从军区大院来的一群或站或坐的妇女,大眼儿瞪小眼儿,面面相觑。 这王连长家还藏着这么隐秘的故事? 今天可算来着了,听到了第一手八卦资料。 等回了军区大院信息交流中心,可有的聊了。 “娘,我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 床尾的年轻女人猛地抬头,声音不大,却透着股倔劲儿。 “你没有?我都撞见了,你还狡辩!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偷偷拿了家里鸡蛋,去送给你那奸夫? 要不是我眼快,你们就搅到一块儿了。” 老太太说完,瞟了眼床头的儿子: “铁柱啊,这可是娘亲眼看见的,娘不骗你。 她给你戴了绿帽子,你不把她休回娘家,还留着干啥?” 苏梨眨了眨眼,心里暗暗嘀咕: 这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年月讲究“家丑不可外扬”,谁家有点龌龊事,不都是藏着掖着的? 她倒好,当众往外抖,生怕全天下不知道似的。 王铁柱知道这等丑事,不得怒火攻心? 谁受得了家里婆娘给自己带绿帽子! 果然,就看见旁边的王铁柱眼眶瞬间通红,狠狠地瞪着年轻女人,眼神儿恨不得要吃人。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 蔡春苗咬着牙,气得声音发颤: “我是给王老师送过鸡蛋,那是因为小宝掉进河里,是他救上来的,我拿几个鸡蛋去谢人家,不为过吧? 再说那天你也看见了,我根本没进屋,就在人家大门口,小宝还在旁边。” 年轻女人极力辩解: “娘,你红口白牙的,可别乱冤枉好人。” “我冤枉你?那你看看这次……” 王老太太一把揭下捂着脸的手, “让大伙儿看看,谁家儿媳妇把婆婆脸打成这样?你让大伙儿评评理。” 旁边的大婶儿大娘们顿时嚷嚷起来: “哎呀,王嫂子的脸确实肿了,还有五个手指印呢!” “小宝妈,你这次确实做的不对。” 王铁柱扬起手,指着蔡春苗大声吼道: “蔡春苗,这就是你说的孝顺?这巴掌印咋回事?” 王老太轻蔑地看了女人一眼:这狐狸精,从生下小宝后,就再没下过蛋。 医生检查伤了根本,再也生不了了。 早几年就让儿子休了她,儿子不肯。 这次,我看你怎么办? 蔡春苗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 “王铁柱,我蔡春苗是农村出来的,不识字。 你现在提干了,我配不上你,我认。 可要是说我打你娘, 我就是死,也不会认。” 第123章 王老太自己打的 蔡春苗的话一出口,病房的空气立刻凝固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轻易开口。 小宝的妈妈这段时间在大院里确实留下了好印象——干活麻利,话不多,遇事也能忍。 反倒是王老太,整日搬个大马扎坐在街口,东家长西家短。 说起媳妇时更是满嘴嫌弃,动不动就吆五喝六。 可现在这场面——婆婆脸肿得厉害,儿媳妇却一口咬死不认。 到底该信谁? 妇女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却没有人敢贸然评判。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嗒嗒”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一袭白大褂,衬得人高挑干练,刘璐出现在病房门口。 她刚才在办公室里听小护士兴奋地说 ——苏梨洗漱干净后判若两人,皮肤白净,眉眼生辉,竟像是城里姑娘。 刘璐心里有些不安,于是走过来看看。 她既是关心病人,更想弄清楚傅景南口中的“亲戚”到底是什么来头。 走到门口,她第一眼便看见了苏梨。 女孩此刻立在人群中,眉目清亮,整个人透着股子干净利落的气息。 跟刚来时灰扑扑的模样判若两人。 刘璐心头微微一紧——这丫头的气质,竟隐隐带了点压人。 她心里一乱,下意识往走廊尽头看去。 只见那抹军绿色的身影正缓缓走来。 她眸光一闪,这才迈步走进病房。 目光在苏梨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到病床前的蔡春苗身上。 刘璐眉头一皱,旁若无人地说道: “你身为儿媳妇,怎么能对长辈动手?不管有多少矛盾,这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苏梨眉头微蹙。 这女军医也太草率了吧? 一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先给小宝妈判了死罪。 她心里转了个念头,眼角余光扫向门外,正好瞧见那抹军绿色的身影。 心下了然。 这话……不是说给大家听的,是说给傅景南听的。 呵,耍小心思也得分时候吧? 可你刘医生顾着自己“立人设”,可曾想过小宝妈心里的滋味? 果然,蔡春苗眼眶一红,像是被扯掉最后一层遮羞布。 她咬着唇,泪水一股脑涌出来,哽咽得嗓音都变了调: “我没打……我真的没打……” 可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几乎被嘈杂的人声淹没。 在场的人却没有谁真想听下去。 刘医生不都说了吗? 刘医生是医院的大夫,是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说的话,能错吗? 一时间,众人目光里带上了几分笃定——这媳妇儿,怕是推不掉了。 苏梨胸口一闷。 她望着那个瘦削的女人,心里涌起说不清的感觉。 这女人虽是个要强的,可被恶婆婆这般泼污水却毫无办法。 真惨! 这一刻,苏梨再也按捺不住。 她开口,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刘医生,事情还没弄清楚,你怎么就认定是小宝妈动的手?” 话音一落,病房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怔住了,纷纷扭头看向苏梨。 这丫头……是在质疑刘医生? 苏梨走到王老太跟前,挑了挑眉,冷声开口: “你脸上的巴掌印儿,是你自己打的。” 她的话一说完,病房里一片哗然。 王老太瞬间愣住,随即尖声叫道, “是你?你这丫头片子,胡说八道,往我头上泼脏水。 你是何居心?” 苏梨冷冷一笑,指了指王老太的脸,声音干脆。 “大伙儿看看她脸上的指印,拇指朝下,四指朝耳侧,这是右手打右脸的姿势。 况且你脸上的印子指缝间隔很窄,力道偏轻,掌心那块儿反而发白。“ 她微微抬头,嘴角一撇: “你就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话音一落,一个大娘下意识凑过去瞧了瞧,连着拍了拍大腿: “可不是吗?这指印确实密。像自己抡的。” 众人一惊,这老太太和儿媳妇什么仇什么怨? 竟然抡自己的脸嫁祸给儿媳妇? 王老太脸色刷的沉下来,眼神狠狠地瞪着苏梨。 这丫头就是自己的克星,遇到她准没好事。 “我就知道,遇到你不会有好结果,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上次在火车上,就是她差点把小宝拐跑了,害得我两三天没见到孙子。把我心急的呀……”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苏梨身上: 还有这种事儿? 这小姑娘还试图拐卖人家孩子?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呀! 看这小姑娘模样,也不像啊…… 真真假假,到底谁说的对? 刘璐眼神儿凌厉起来,你一个拐卖孩子的,在这儿充什么大尾巴狼! 再说,傅景南若是和一个人贩子有来往,那对他得有多大负面影响? 苏梨的脸彻底黑了:我救了你孙子,不求你感恩,可也不能胡乱污蔑人呀! 方济川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他的外孙女还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 苏梨赶紧安慰好老爷子。 起身对着王老太太就喷了过去: “王老太太。我救了你孙子,不图你感恩,可你倒打一耙,血口喷人! 你好好想一想,你良心不会痛吗?” 随后,看了王铁柱一眼:“王团长,您不说几句?” 她话一说完,王铁柱的脸倏地红了。别人不知道咋回事,他可是知道。 自家娘在外面到处吹嘘自己升了团长,那就是和县太爷一样的大官了。 看着别人疑惑地看着她,他赶忙站了出来,可不能让他娘再说话了。 这已经够乱的了。 “娘,不是你想的那样。苏梨同志是去抓人贩子,没有她,小宝都有可能找不回来。” 王铁柱现在都是蒙的,先是自己娘和媳妇各执一词,随后又出现了苏梨,这让他有些头大。 他可没忘记上次苏梨和傅景南来送小宝儿,他娘是如何对人家的。 本想或许一辈子都碰不到了,却没想到两个月后又碰在一起,还是在同一个病房。 王铁柱的头感觉有些抬不起来。 “姑娘,您就是救小宝的苏梨姑娘吧?” 小宝妈蔡春苗一听完王铁柱的话,就走到苏梨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苏姑娘,小宝都告诉我了。若是没有您,我家小宝可能就回不来了。 谢谢您,谢谢您!” 说着,她双手撑地,就要给苏梨磕头。 苏梨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拉起来。 还好自己方才为蔡春苗出头没有错,这女人是个通情达理,知恩图报的。 病房里一片寂静,众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这一出出的大戏,让人眼花缭乱。 这时,一个小男孩从外面急匆匆跑了进来。 “奶,你咋又欺负我娘了?” 随后又大叫一声“苏阿姨,你怎么来了?” 第124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来的正是王老太的孙子王小宝。 老太太一见孙子来了,立刻一拍大腿,哭哭唧唧得大声喊道: “宝啊,你妈就是个坏的,欺负我这个老婆子,把我打进医院。 快告诉你爸,让你爸把你妈赶回娘家去!” 王小宝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脆生生反驳: “我妈哪儿欺负你啦? 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你不还嫌弃我妈吃得多,气得我妈哭了吗?” 王老太太的脸色“唰”地一僵,干笑着搪塞: “哪儿的事儿,你记错了!” 可王小宝一脸天真:“我才没记错呢!你在屋里骂我娘,说我娘是不下蛋的母鸡。 骂完还自己打自己嘴巴子,我隔着窗户全看见了。 你还说你是在打蚊子,结果把脸打肿了。”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都齐刷刷落在王老太身上。 这下谁都明白了—— 这老太太是为了撵走儿媳妇,竟然狠到自己扇自己嘴巴子,把脸都打肿了! 被亲孙子当众揭穿,王老太干脆不装了,猛地从床上一坐而起,声音尖锐刺耳: “铁柱!娘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看哪家不是三五个孩子? 这婆娘已经不能生了,一个不下蛋的母鸡,还留着干啥? 赶紧休了,再找个能生的! 我看咱院里卫生室的周医生就不错!” “娘——” 站在床头的王铁柱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红得像块红布一样。 这是他亲娘说的话吗? 为了撵走媳妇,居然能做到这份上。 他赶紧回头瞅了眼媳妇儿,蔡春苗气得脸都青了: 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婆婆? 为了逼走自己,不惜往媳妇身上泼脏水不说,现在倒好,连后媳妇儿都已经相看好了。 她走上前,把小宝拉到身边,脸色冰冷: “王铁柱,你妈连后媳妇都替你挑好了。 你若是同意,我也不赖着你,我带小宝回去,咱们离婚。” 王铁柱脑袋“嗡”的一声,额角突突直跳,头疼欲裂。 家里摊上这样一个娘,他都快逼疯了! 他深吸一口气,冷脸望向王老太太: “娘,咱不闹了行不?我们两口子有一个小宝就够了。 您要是觉得在这里过的不舒心,那就回老家去,让大哥照顾你。 我月月给你寄生活费,让你不愁吃穿。 您要是再这么搅合下去,我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王铁柱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这段日子,老娘三天两头闹事,婆媳天天干架。 大院里谁不知道? 自家院儿里这点事儿,都成了军区大院儿一景儿了。 他都觉得丢人! 连营指导员都找自己谈话了,说老太太经常在大院儿里挑事儿,挑拨邻居关系。 本来挺团结和谐的大院儿,被自家老太太搅了个一团乱。 王铁柱心里憋屈,可只能硬着头皮扛着。 王老太一听完,立马急了。 “哎呀我的命苦啊——” 她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嚎啕大哭,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这回她是真的急了。 儿子这是动了真格儿的,想把她送回去了呀。 她可不想再回生产队过苦日子,临来时她可是在生产队炫耀了一圈,逢人就吹自己去军区大院享清福。 这要是再灰溜溜回去,队里人不得看笑话? 再说了,自己在这里过的啥日子? 儿媳妇伺候着,儿子孝顺,孙子贴心。 有时出大院儿,说自己是军区大院儿老太太,别人都还仰慕三分。 回老家哪有这么好的待遇? 大儿媳就不是个孝顺的,嘴上说的好听,做出来的事儿一点上不了台面。 不能回去。 就是死,也赖在这里不走。 围观的人看见老太太哭得撕心裂肺,连忙纷纷劝阻。 等老太太稳住情绪,一个个告辞离开。 热闹也看够了,再不走就不识趣了。 再说,都到吃饭点儿了。 没看到军区里最年轻的傅团长拿着饭盒站在门外吗? 这屋里吵吵嚷嚷的,人家傅团长都不好意思进来了。 只是……傅团长这是给谁送饭? 隔壁病床的老同志和小姑娘吗? 这小姑娘是傅团的对象? 这看着也不像呀! 众人临走时,都忍不住朝苏梨狠狠瞄了几眼。 苏梨:“……” 刘璐跟着屋里的大娘婶子走了出来。 军区大院儿的这群老太太可都是能人。 估计今天这场闹剧,不用半天,就能传得整个大院沸沸扬扬。 她心里直冒火。 自己确实鲁莽了,没有弄清楚事情就当众斥责了王铁柱媳妇。 这要传出去,怕是要被人说“刘医生仗着知识分子的身份,欺负老实人”。 最要命的是—— 她本想借机在傅景南面前落个“公正果断”的好印象,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刘璐咬着唇,越想越憋气。 那个叫苏梨的丫头,到底是傅景南哪门子亲戚? 怎么看,两人关系都不像表面说的那么简单。 这心里像烧着一团火,燎得她坐立不安。 走出门,看到傅景南皱着眉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一个饭盒儿,一看就是给病人准备的。 刘璐心头一跳,立刻快步迎上去,换上温婉的笑脸: “傅团,您这是给老同志送饭呀?” 傅景南淡淡点头,语气简短:“嗯。” 说完,目光越过她,落向病房门口,见人群散了,才抬脚朝里走去。 刘璐心头一紧,哪里舍得就这么错过? 赶紧紧跟了上去,脚步轻快,几乎贴着他的背影。 病房里,小宝正紧紧扯着苏梨的手,眼睛亮晶晶的,一口一个喊着: “苏姨,我可想你啦!” 苏梨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说实话,再见到小宝,她心里也挺高兴的。 这孩子身上多少沾了点王老太的坏毛病。 可也不能否认,他心底还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她可没忘记,在西城火车站被人贩子围住时,就是小宝悄悄把那把匕首塞到她手里,让她有了反击的底气。 小宝眼睛一转,神秘兮兮地贴到她耳边,小声道: “苏姨,告诉你个事儿,我妈来了,是我舅舅送来的。” 苏梨眼皮一跳,心里忍不住暗暗腹诽: 是啊,你妈一来,你奶才作妖呢! 第125章 王老太太怼苏梨 傅景南一踏进病房,就看到苏梨正和王小宝说得热络。 王铁柱立刻“刷”地站起来,敬了个军礼。 傅景南点了点头,径直走到方济川床前,放下手里的饭盒: “方爷爷,这是给您打的小米粥,医生说您可以吃点流食了。” 方济川靠在枕头上,满眼愧疚: “小傅,你是一个团的首长,身上有那么多事,哪能老在这儿跑? 有梨丫头在呢,不用你操心。” 傅景南还没开口,刘璐已经笑盈盈地把话接了过去: “是啊,老同志说得对。傅团,你要是忙,就别老守在这儿。 有事尽管交给我,我也能照应。” 苏梨挑了挑眉,心里暗暗纳闷: 这是嫌傅景南往这边来? 可他来的越勤,不就越容易见面吗? 怎么还巴不得赶他走? 这么一想,她忽然灵光一闪,差点儿没跳起来: 不会吧?你怕傅景南靠近,是因为我? 她今年才十七,还没满十八。 虽说上辈子活到二十五,可这一世,她一直把自己当半大小孩。 再一瞅傅景南这家伙——难道真对自己有点意思? 苏梨心口一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傅景南。 只见他嘴角微抿,眼底似笑非笑。 那双深沉的眼睛,偏偏在她神色变幻时落在她身上,像是看一场独家好戏。 小丫头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恍然,一会儿又是满脸震惊,简直比舞台上唱大戏还热闹。 刘璐心口一紧。 那股子莫名的不安压得她呼吸发滞,脸上的笑容差点绷不住。 不好! 再不出手,气氛都要跑偏了。 她忙不露声色地上前一步,脚步声“嗒”的一响,像是生生割断了那股暧昧的空气。 下一秒,她正好站在傅景南和苏梨的视线之间,背脊挺得笔直,仿佛一道墙。 苏梨愣住:“……” 她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这是有多怕傅景南看上自己? 不过看这冰块脸的样子,刘医生估计没戏。 “我先回去。如果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晚上我让王强来值班,你回招待所休息。” 苏梨想了想,也行。换个男同志在这儿守着,外公也方便。 傅景南把一切安排好,这才转身离开。 刘璐眼睛一亮,忙要跟上去。却被王铁柱叫住。 “刘医生,你看我娘,她……” 刘璐脚步一顿,心里一沉。脸上还得保持笑。 “你们家老太太,其实根本用不着住院。 脸上那点伤,擦药就行。可她偏说这儿疼那儿磕着了,非要赖在医院里。 你们还是自己好好商量吧。” 话音落下,她脸色一冷,脚步匆匆追着傅景南去了。 病房里,气氛立刻安静下来。 王老太见屋里只剩儿子、儿媳和孙子,立刻收起哭嚎。 眼神一转,心里明白——这回媳妇是撵不走了。 狐狸精,咱们走着瞧! 她不客气地横了蔡春苗一眼,鼻子一哼: “都中午了,想饿死我吗?还不快回去做饭,给我送来!” 蔡春苗气得手直抖。你身上有啥毛病? 不就一个巴掌印子,两三天就消了! 赖在医院里,还得花钱! 她偏头看了丈夫一眼。 王铁柱心口憋闷,叹了口气: “娘,我下午还有训练。春苗儿还得照顾小宝。您看……” 王老太心里一凉。她是真不想回去。 今天闹了半天,全大院儿都知道“蔡春苗打婆婆”的事。 她本想借机撵走媳妇儿,结果没成,反倒让自己落了个坏名声。 可看儿子这态度……怕是也不想让她再赖下去了。 老太太心里气呼呼的,一抬头,正好瞧见苏梨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心口“咯噔”一下,脸上火辣辣的。 就怪这死丫头!多管闲事,要不是她横插一杠子,今天说不定真能把蔡春苗撵走。 越想越窝火,她猛地瞪了苏梨一眼,尖声道: “丫头,你一个下乡知青,也别在这儿看笑话! 没有我和小宝,你哪能认识傅团长?人家爷爷可是京都军区的司令! 可不是你这种小门小户能高攀上的!” 病房里空气顿时一紧。 苏梨却忍不住笑了。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这老太太得空就要恶心人。 王铁柱脸色一变,急忙出声打断: “娘,你胡说什么!赶快收拾收拾回家,再晚就来不及了!” 蔡春苗也红着脸,连忙对苏梨赔不是: “苏同志,今天让你见笑了,实在对不起。改天我再来看你。” 小宝被他妈牵着走,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 王老太则是满脸不甘,硬生生被儿子拽着出了门。 病房安静下来。 苏梨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暗暗叹道:这老太太,实在是恶心人,最好一辈子都别再碰见才好。 苏梨伺候外公吃完午饭,正想着去医院食堂买点东西垫垫肚子。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刘璐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苏同志,咱俩聊聊?” 苏梨愣了下,眨眨眼,随即笑笑:“行啊。” 心里却暗暗嘀咕——看傅景南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对刘医生半点意思都没。 既然如此,她索性好心帮他把这朵烂桃花挡了得了。 走到走廊尽头,刘璐压低声音开口: “苏同志,你年纪还小,有些话我得提醒你。 傅团是首长,你要是和他走得太近,容易惹人闲话。” 苏梨慢悠悠抬眼,眉梢轻挑: “刘医生放心,我还小,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话。 再说,嘴长在人脸上,我管不了。” 刘璐脸色一沉,语气更直接了: “我不跟你拐弯子。傅团有身份有地位,不是你能攀得上的。 就算真是亲戚,你也得懂分寸。” “分寸?”苏梨眼睛一眨,目光清亮。 她忽然一笑,带着点冷意:“刘医生,我苏梨从来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倒是你——大庭广众之下,不问青红皂白就训人家媳妇儿。 这‘分寸’,是不是该从你自己身上找?” 话音一落,空气骤然紧绷。 刘璐胸口一堵,差点没缓过气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这丫头,牙尖嘴利,真是难缠得很。 第126章 她要是嫂子该多好 第二天一大早,苏梨从招待所出来,快步走进医院食堂。 她先打了一份热乎乎的小米稀饭,又顺手要了一笼水饺。 稀饭是给外公的,清淡易消化;水饺特意留给傅景南的警卫员王强。 昨晚这小战士来得早,一直在病房里忙前忙后: 扶方济川上厕所,擦洗身体,端茶倒水,一夜几乎没合眼。 “刘同志,昨晚辛苦你了,这是给你买的。” 苏梨把饭盒递过去,神情自然。 王强愣了一下,随即心头一暖。 他原本想着守了一夜,等苏梨来了再回部队,估计食堂早就没饭了。 哪成想,一大早还能收到一份热乎乎的饺子。 “苏同志,你太客气了,我回去再吃就行。”他连忙摆手。 “熬了一宿没睡,还能不吃早饭?” 苏梨淡淡一句,让他推辞不下,只能接过。 一打开饭盒,肉香扑鼻,饱满的水饺堆得满满当当。 王强心口猛地一热——这姑娘不仅照顾外公细致入微,连守夜的人都记得。 心思细,待人厚道。 王强忍不住在心里琢磨:要真有这么个团长嫂子,那得多好? 团长年纪也不小了,身边冷清得很。 虽说部队里有女军官喜欢他,可他们团长冷得跟冰山似的,连靠近的机会都不给。 就拿刘璐医生来说,前后找过他两次,非要打听团长的情况。 他能随便说吗?一回绝,那女人就给他甩脸色。 可苏梨完全不一样。 这姑娘聪明能干,又不娇气,有股子不怕事的劲头。 谁敢惹她?一拳打死两头野猪,连特务都能帮忙抓住。 现在整个侦察营提起她,谁不竖大拇指? 王强暗暗打小算盘:这事儿要是真成了,他们这些兄弟第一个举双手赞成。 将来团长不在,嫂子一句话,他们肯定二话不说。 可奇怪的是——苏梨从头到尾没问过团长一句话。 若她稍微打听一点,他能把团长的脾气喜好全都倒出来,当然部队机密除外。 可等他把饺子吃完,苏梨也只是笑笑,什么都没问。 王强摸着肚子,心里憋着满肚子的疑惑: ——这苏同志,到底对傅团有没有意思? 带着这个疑问,他才晃回营区。 上午,阳光正好。 苏梨刚把外公换下来的衣裳洗净、晾好,转身就见蔡春苗抱着个布包,满脸小心翼翼地走进病房。 “苏同志……” 蔡春苗声音发颤,话才出口,眼眶就红了。 “要不是你那天从人贩子手里救了小宝,这孩子只怕早被拐走卖掉了。 到时候我们家还不知得闹成什么样子…… 苏同志,你是我们家的恩人啊!” 苏梨忙招呼她坐下,语气温和: “王嫂子,那是应该的。换作旁人,都会出手。” 蔡春苗连连摇头,眼泪差点落下来。 会不会出手是一回事儿,能不能救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儿。 小宝回来后跟她说了多少遍: “苏阿姨可厉害了!两脚就把人贩子踢翻在地,还一脚把墙都踢出个窟窿来!” 那是常人能做到的? 试问谁能有这么大本事? 又想起自己那说风凉话的婆婆: “苏同志,还有上次我婆婆冲撞您的事儿,我在这儿替她给您赔个不是。” 苏梨看了眼蔡春苗儿,这女人事真心实意来道歉的。 她实在想不出王嫂子是个能干贤惠的,王老太怎么非要撵她回老家呢? 蔡春苗见苏梨问起,脸色一暗,轻轻叹了口气: “我生小宝的时候亏了身子,大夫说不能再生。 婆婆一直不满意。再加上铁柱提了干,她嫌我出身低,没文化,配不上她儿子。 要不是铁柱还顾着点情分,她早逼着他休了我,另娶个城里媳妇了……” 说到这儿,眼泪忍不住“啪嗒”掉下来,落在手背上。 苏梨听了心里冷哼一声,真是个极品婆婆,嫌贫爱富,心狠嘴毒。 要她说,有这么一个通情达理的媳妇,他们老王家真是烧了高香了。 “苏同志。” 蔡春苗深吸一口气,把怀里的布包递过来,声音小心翼翼却带着几分讨好。 “我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就这一点针线手艺…… 这是我昨晚现做的,您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苏梨接过来,展开一看,眼睛立刻一亮。 是一件白色衬衣,腰身收得紧,把身段儿衬得格外苗条。 领口和袖口还细细绣了花边,素净里透着一股精致。 简简单单,却带着说不出来的时髦劲儿。 “手艺不错。” 苏梨笑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收腰的设计,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蔡春苗脸一下子红透了,声音怯怯: “是照着妇联上班的大院嫂子做的样式。 我想着你年轻,穿上肯定好看。” 苏梨心头一动。 真厉害——别人身上随便穿一下,她竟能学个有模有样。 这不是普通的针线活,这是天赋! 这么一个能干贤惠得媳妇儿,王老太居然嫌弃? 真是瞎了眼! 要她说:老王家娶了蔡春苗,真是烧了高香了。 她语气一转,忽然认真地道: “王嫂子,你现在才二十四五岁吧? 人家都说活到老学到老,咱干嘛不能学点文化呢? 小宝要读书,你也跟着一块儿学。过些日子,保证叫人刮目相看!” 蔡春苗愣住,眼睛“唰”地亮了,声音发颤:“我……我也能学?” “怎么不能学?” 苏梨轻哼,“城里那些知识分子,不也是一点点学起来的? 再说了,学会认字看图纸,以后你这针线手艺还能更上一层楼。 想做啥样式就做啥样式,谁敢说你配不上?” 蔡春苗呼吸一滞,心口像被火点着了一样。 是啊,她怎么从来没敢往这方面想过? 苏梨嘴角微勾,心里冷笑: 王老太要是知道,她看不起的这个儿媳妇,将来能凭一把剪刀翻天,她怕是得气死。 两人聊了好长时间,蔡春苗才高高兴兴离开,脸上容光焕发,没有一点来时怯怯地样子。 布包里放了六个大苹果,和苏梨偷偷放进去的六尺布票和五元钱。 而王强已经高高兴兴回到营区,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俏丽的身影,他的脸立马变了。 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第127章 于婷再次来到军区 王强一路哼着小曲,心情轻快地回到营区。 刚到营房门口,脸色却“唰”地沉了下来。 那不是上回跑来的“粉蝴蝶”吗? 他可记得上次来穿一身粉色连衣裙,还有两个粉色发夹。 不过这次改走朴素风了? 一件小碎花的衬衣,一条蓝裤子,一双黑条绒布鞋。 怎么看都有点苏梨味道。 这位自称傅团长妹妹,长得是好看,可一看就知道心思不正。 上次来军区没勾搭成他们傅团,这回又跑来了? 王强心里冷哼:真当他们侦察营是啥人都能来踩的地儿? 他走到岗亭,见里头的两个小战士都伸着脖子往外瞅,眼睛直直的。 “咋回事?”王强皱眉。 小战士压低声音:“她来了半天了,说找咱傅团,有重大问题要反映。” 王强心头一沉,重大问题? 呵,这姑娘分明是打着反映问题的幌子,想粘上他们团长。 “那咋没让她走?” 小战士苦着脸:“说过了,可这姑娘任性得很,赖在这儿不走。 傅团长也下了话,让她先等着。” 王强一听,眼皮直跳。 傅团长要是出来,准得被这粉蝴蝶缠上。 王强从书包里掏出两个苹果,往桌上一放。 那苹果个头大,果皮鲜亮,一看就不是营区服务社里能买到的货色。 这是临走时苏梨硬生生塞进他书包的。 她空间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可在王强眼里,却是千金难换的稀罕物。 他大方一摆手: “这是嫂子给的,留给你们两个。 好好盯着,万一那姑娘有啥问题,试图靠近咱营区咋办?” “哪个嫂子?”两个战士对视一眼,手里拿着苹果疑惑地问。 王强一怔,心头猛地一紧。 “嫂子”这两个字,是他心里下意识冒出来的。 可当别人问出口,他竟有点不好回答。 总不能说团长嫂子吧? 那营区不得炸翻了天。 他一咳嗽,板起脸: “少打听!记住,以后所有接近咱团长的女人,都得盯好了,懂没?” “保证完成任务!” 两个战士立正,立马拍胸脯。 他们心里门儿清。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平时这王警卫员一毛不拔,今天竟破天荒给了两个特大苹果! 这可是苹果啊! 比营区服务社卖得个头还大,水灵得很。 一口咬下去,准保满嘴流汁。 再说了,让他们注意接触团长的年轻姑娘,本就是职责所在。 当下,两人神情一肃,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那粉蝴蝶,像守株待兔般,一个劲儿绷着。 而王强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心: 这回,就算那粉蝴蝶再怎么撒娇闹腾,他也要死死守住关口。 绝不能让团长被人沾一点便宜! 于婷正等在等待门口,暗中着急。 这可是她厚着脸皮请了一天假来找傅景南的。 为了来军区,她还特意换上了跟苏梨差不多相同的衣服。 她都有些嫌弃自己,这土不拉几的样子哪里好看了! 可没办法——谁让傅景南就喜欢这样“清清爽爽”的呢? 这一次,她一定要和付景南说清楚,什么样的女孩儿最适合他。 苏梨那野蛮、粗鲁的样子哪里配得上他? 正想着,便看见傅景南迈着大步从营区出来。 于婷心头一颤,紧跟着眼睛发亮。 几天不见,景南哥更沉稳、更帅气了。 她攥紧衣襟,心里一阵发热: 这就是她想要的男人啊! “有什么重大问题反应?” 傅景南微皱着眉,眼睛盯着于婷,面无表情。 “景南哥。”于婷急忙开口,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我是专门儿请了一天假来看你的。” 话音未落,傅景南眼神一沉,语气已带上斥责。 “胡闹,部队是儿戏的地方吗?回去。” 说完转身就走。 于婷急了,猛地伸手,死死拽住他的袖口: “景南哥,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苏梨。 可你想过没有,她那野蛮粗鲁的性子,天天在外面招祸,她能照顾好你吗?” 傅景南眯了眯眼,脸色难看。 于婷继续说道: “徐姨会同意吗?她要的儿媳妇是温柔贤惠、知书达礼的。 苏梨的野蛮性子,哪里配得上你?” 这话一出,傅景南脸色更加难看。 那个女人,她到底是想干什么? 这段时间一连来了两封信。他连看都没看,就给烧了。 不用看他也知道写的什么。 现在后悔管什么用? 他现在已经大了,早已过了需要母爱的年纪。 他转过身,声音要多冰冷有多冰冷: “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告诉她,既然走出了傅家,就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傅家的事轮不到她管。 以后你也不要再来了。再有下次,扯着反映重大问题的幌子来部队,军法处置。“ 说完,傅景南一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只留下于晴脸色惨白,唇瓣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傅景南就这样走了? 他连亲妈也不认了? 她准备的好多话都还没有说呢! 岗亭里的几个战士全程看得清清楚楚。 特别是王强,一直担心他们团长被“粉蝴蝶”吸引了。 这会儿一看,差点没憋住笑。 放心了! “啧,还以为这有什么重大问题呢,原来是想当团长嫂子啊。” “这姑娘脸皮真厚,咱团长那是什么人,她也敢上赶着往上贴?” “可不是?团长眼神一冷,我腿肚子都软了,她倒好,还敢拉团长的袖子,啧,胆子真大。” 王强“嗤”笑了一声,眼神里全是讥讽。 团长嫂子?那是她敢肖想的? 他们以后的团长嫂子,不但得贤惠能干、能照顾好他们团长,更要人品端正,光明磊落。 要是这种踩着别人上位的,不但是他们团长,就是他也看不上。 想到这里,他神色一怔,不忘嘱咐两人: “今天的事别传出去。” 两个小战士立刻点头,连连保证: “不说,咱心里有数儿就行。 以后她要是再来,咱不给她通报了。” 王强皱了皱眉,“不通报也不成,万一真有事呢? 不过——我估计她以后再来的可能性不大了。” 毕竟,他们团长话都说到那份儿上了,要是还来,那脸皮得有多厚呀? 想到这里,王强心里踏实了,转身往团部走去。 可谁知,他这回却想岔了—— 没过多久,于婷就硬是被人从外面“请”进了军区。 第128章 傅团长酸了 王强背着书包,包里鼓鼓囊囊,全是苹果。 一路上还乐呵呵的,推开团部的门就嚷: “团长,我回来了!” 傅景南正低头批文件,笔尖停了一下,抬眼淡淡扫他一眼。 “你不是早回来了?在岗亭看戏,看得很开心?” 王强脚步一顿,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团长,你咋知道的?我明明……” “你明明猫着腰,藏在墙后头。” 傅景南声音冷冰冰地开口。 王强嘴角一抽,腿肚子都在打颤。 这也能看见?他蹲得那叫一个隐蔽啊,差点把腿都蹲麻了! 他干巴巴地笑,正想岔开话题,忽听傅景南又道: “我还知道你带了一书包苹果,苏梨给的?” “啊?”王强手一哆嗦,立马把书包往怀里一挡,“团长,这……这是苏梨妹子硬塞给我的!” 傅景南靠在椅背,神色淡淡,眼神却若有似无地瞥向那鼓囊囊的书包。 “自己吃?” 王强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急忙摆手: “哪能呢,团长要吃,我立马双手奉上!” 说着赶紧解下书包,从里头摸出四个最大的苹果,恭恭敬敬摆在傅景南桌子上。 “团长,苏梨妹子可好了!今早上给我买了一大饭盒水饺,全是猪肉大葱馅儿的,香得很! 临走又给我装了一书包苹果,您看,这个,比服务社卖的还大……” 话没说完,就被傅景南那一抬眼给瞪了回去。 王强心里直骂自己嘴贱: ——完了,这下子怕是又惹团长不高兴了。 傅景南手里笔尖顿了顿,心口却暗暗翻涌。 这又是水饺,又是苹果,偏偏就是没想过给他送一份。 昨儿个他忙了一整天,累得连水都顾不上喝,结果—— 苏梨连个眼神都没多给。 王强不过是守了个夜,就能收到热腾腾的饺子,鼓鼓囊囊的苹果。 傅景南心口像是被塞了一把辣椒,辣得发闷,火气直往上窜。 王强在旁边小心翼翼偷瞄,哎呀,这脸拉得有点长,这说话的腔调里,还透着酸味儿。 正琢磨着赶紧开溜,傅景南忽然抬头,声音冷冷: “下次她要是再给你什么,用我的名义退回去。” 王强差点咬掉舌头。 “团长,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傅景南眉头一拧,眼神冷冽: “执行命令。” “是!”王强立马挺胸答应,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儿。 好嘛,原来咱团长这是……酸了。 接下来的两天,傅景南的脸,一天比一天黑。 第二天 王强背着一大书包回来,里头装满了西红柿。个个拳头大,红里透亮,酸甜水润。 王大海、刘星、刘强生他们几个围着直呼奇怪: “这西红柿也太好吃了吧!咱服务社卖的哪有这味儿?” 一边啧啧称赞,一边抢得手都快碰一块儿了。 王强挠头,嘴巴却咧到耳根子,心里嘚瑟: ——这可是嫂子给的! 傅景南黑着脸从办公室出来,冷眼一扫。 几个人立马噤声,忙把西红柿揣兜里。 可那满嘴的汁水,还是把酸甜味儿露了出来。 第三天 王强又带回了一兜子葡萄。 一大串一大串的,圆滚滚、紫得发黑,颗颗饱满,掰下一粒,汁水直冒,甜得人眼睛都眯了起来。 “哎呀,我活这么大,还真没吃过这么甜的葡萄!”刘星啧啧称奇。 “这东西可稀罕,苏同志是从哪儿买的呀?” 王大海捏着一串,舍不得下口。 连傅景南看着,都忍不住皱起眉。 葡萄他不是没见过,可这么成串成串、颗颗晶亮的,是真没见过。 傅景南冷眼对着王强。 “我的话也不听了?” 王强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地就回了一句: “嫂子硬要给,她力气那么大,我推都推不掉。” 话音刚落,空气瞬间凝固。 傅景南眼光微顿,那冷嗖嗖的声音随即响起: “嫂子,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是你嫂子了?” 语气淡的很,听不出喜怒,却偏偏带着种说不清的意味。 王强一噎,手忙脚乱地摆手,“团长,我是无意的……我瞎说的……” 傅景南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桌子,随手抽出一份文件,低头批阅,神情正经的很,仿佛刚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从没说过。 不过仔细看他的耳尖略微发红。 王强心里暗暗撇嘴:哎呀,这冰山团长这哪是没动心,只是嘴上不承认罢了。 苏梨陪方济川在医院待了一周,方济川的身体基本痊愈。 这期间,刘璐一次也没来过病房。 偶尔在走廊碰到,对方也只是点点头,好像苏梨从没入人家的眼。 苏梨也根本没当回事儿。 只要你不来惹我,我也没工夫理你。 直到一周后,傅景南开车送苏梨和外公回家。 这天,刚查完房,小孙护士拿着押金本,走到苏梨面前,声音冷冰冰的: “苏同志,带着押金单到护士站把暖瓶和脸盆还回去,才能离开医院。” 苏梨正提着行李准备回家。 听了孙护士的话,愣了一下:“暖瓶和脸盆不是半小时前就还了吗?押金条子我交给陈护士了。” “没有啊。”小孙护士蹙着眉,翻了翻本子, “没有找到你的押金单子,住院记录上也没注销。” 苏梨脸色一沉:“陈护士呢?她接收的。” “陈护士已经下夜班了。” 小孙护士耸耸肩,那表情一看就是你偷拿了我们医院物品的样子。 傅景南站在病房门口,眉头紧皱。 他刚来就听到这事,心里有些疑惑: 这丫头做事周到、利落,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呀! 这件事有什么隐情? 果然,病房里其他病人家属立刻议论开来: “唉呀,乡下孩子,怕是舍不得花钱吧?” “再苦再穷,也不能偷公家的东西啊。” “可不是?这脸丢大了。” 这几天这姑娘天天给老人倒腾吃的,有一次竟还借了厨房的锅,煮了一只老母鸡,把他们馋得哟! 本来还以为虽是农村的,怕是家底厚实,自家养的鸡,炖了也就炖了。 却没想到也是个眼皮子浅的,竟然偷拿公家的东西。 说不定炖的那只鸡,也是偷来的呢! 一时间众人看苏梨的眼光都有些意味深长。 苏梨胸口像压了块石头,火气直往上冒。 姑奶奶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吗? 今天若是洗不清,不光要背黑锅,以后名声也要毁在这里。 不一会儿,刘璐来到病房,她的一番话,让苏梨的火气再也压不住。 第129章 被栽赃 病房里气氛紧张。 这时刘璐穿着白大褂,踩着小皮鞋走了进来。 手里抱着厚厚的病历本,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她目光很自然的扫过苏梨,又朝傅景南点了点头,声音温柔: “哎呀,怎么回事儿?” “刘医生,”小孙护士语气有些委屈, “三十七号儿病床,暖瓶和脸盆没有还,但病人还不肯承认。” “我们小孙护士工作认真负责,断不会出错。” 接着,她面向苏梨: “苏同志,是不是收拾东西太急,不小心装到行李里了?” 话说的好听,字字像是在替苏梨开脱,可落在众人耳朵里,却偏偏像是实锤,就是不小心带走了呗。 苏梨眉头一拧,冷冷抬眼看着她,心里气得要命。 这话可是比明晃晃的指责更气人。 她都要怀疑刘璐是不是故意的了。 刘璐垂着眼,嘴角微微勾起,心里忍不住冷笑: 苏梨,你个资本家狗崽子,再能干又能怎样? 只要在傅景南面前落个偷东西的罪名,以傅景南那刚正的性子,你这辈子都入不了他的眼。 说完,特意停顿了一下,轻轻咬了咬嘴唇,看了付景南一眼,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傅团,苏同志为人挺好的,我想…… 她也不是故意的。” 话说到这儿,病房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摇头叹气,有人面露鄙夷。 原本还有人疑惑,如今听了刘璐的好心开脱,反而更坐实了苏梨偷东西的嫌疑。 方济川一看,张口就要说话,手却被苏梨紧紧拉住了。 苏梨看了看刘璐,又看了看傅景南,心里大体有了猜测。 她冷冷一笑:“刘医生,如果在我的行李里翻出来,我就承认是我偷的。 若是查不出来,你怎么解释?” 刘璐心里一沉,当然查不出来。她根本没往苏梨的包里塞东西。 她只是想在傅景南心里种下一粒怀疑的种子—— 苏梨人品不好,仅此而已。 “苏同志,这东西不会长翅膀飞了吧?” 小孙护士心里有些着急,这医院的物品对不上数,她们护士站是有责任的。 弄不好这月工资也要扣钱。 苏梨被气笑了,二话不说,弯腰就打开自己的行李—— 一个鼓鼓囊囊的手提包。 这是苏梨从军区服务站买的。 这几天外公住院,她身上的票据也多,借着王强的身份,到军区服务站买了不少。 “好,那就让大家看看,我这包里到底有什么。免得有人贼喊捉贼。” 小孙护士的脸都紫了,刘璐也脸色难看。 苏梨这不是骂她们俩才是贼吗? 其他病房的人听到争吵声也纷纷围了过来。 看来不管什么地方,从来都不缺看热闹的人。 等苏梨一下子打开提包,一件件东西拿了出来,所有人都看呆了。 四罐奶粉, 两包红糖, 两包白糖, 两大袋大白兔奶糖。 一个手电筒, 两瓶白酒, 两条红塔山香烟, 这是给刘明怀和沈谦带的。 几块布料,颜色鲜亮, 这是给她妈、沈伯母和刘媛媛带的。 “这些东西也得一百多块吧?” “光有钱还不一定买到,还得要票。” “我去……这是真正的有钱人呐,这种人怎么会偷个破脸盆和暖瓶?” 病房里顿时议论纷纷,眼神纷纷落到刘璐和小孙护士身上。 “刘医生,孙护士,你们怎么说?” 苏梨抬头问道,脸上的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小孙护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就是这样,嘴里还在狡辩呢: “那……那要是你提前把东西转移出去呢?” 苏梨气乐了,这是要抓住自己不放了呀! 这要不是个女同志,她早就想上手了。 “把住院记录拿来。” 傅景南冷声开口。 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盯着他。 哎呀妈呀,这军官年龄不大,气场却强的很,吓得人都不敢出声了。 小孙护士愣了一下,才手忙脚乱地把记录本儿递过去。 傅景南接过,低头一翻,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37号病床的住院单,明显被人涂改过。 傅景南冷声吩咐:“再对一遍押金单据。” 小孙护士脸色惨白,哆嗦着把账本儿和押金条翻来覆去比对,终于愣住。 “怎……怎么会有两张……39号的押金单?” 一本崭新崭新的,笔迹工整清晰。 另一本却把37硬生生改成39。 两张压在一起,指向了同一张病床。 39号病床家属正好站在旁边,见此忙大声说: “我们只交了一次押金,只拿了一把暖瓶和一个脸盆,没有拿两份,大概是护士弄错了。” 小孙护士彻底慌了,脸上冷汗直冒。只得硬着头皮看向苏梨,声音颤抖: “苏同志,对不起,是……是我们的错误。” 病房里先前那些酸言酸语的人,立马没了声响,面色尴尬。 傅景南脸色铁青,把本子“啪”一下合上,声音冷冰冰的: “带我去见院长。” 语气里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刘璐脸色一僵,指尖死死攥着病历本,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她没想到,傅景,会把这件事,直接扯到院长那里去。 本以为只是个小栽赃,能让苏梨在他心里留下污点。 没想到竟被他拆穿,还被他抓住证据,咬着不放。 “傅团,这么一件小事儿,就没必要到院长那儿去吧?再说…… 小孙护士也不是故意的。” 刘璐僵着脸挤出几分笑,试图阻止。 小孙护士眼里的泪水都要掉下来,自己还在实习期,这要是让院长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待的下去? 然而傅景南眼神冰冷,神情严肃: “这件事是有人故意栽赃,不是小事。” 他顿了顿,声音一字一顿: 苏梨同志是帮助我们抓获人贩子的先进个人,更是破获特务团伙的功臣,她的清誉,不能随意玷污。” “什——什么?” 围观的人群顿时又炸了。 “啥?她就是那个抓人贩子的小姑娘?” “还帮部队抓获了一个特务团伙?我的天,这么能耐啊!” “哎呀!这样的功臣怎么会偷医院的东西?” 小孙护士看了眼刘璐。 刘璐此时惨白着脸,浑身发抖,仿佛踩进万丈深渊。 苏梨竟然有这种身份! 这可怎么办? 不行——赶紧去给姨夫打电话,让他出面压下去。 第130章 外公回家 军区医院大门口,陈院长亲自把傅景南送出来。 目送那辆军车远去,他转身回来时,脸色已经阴沉得吓人。 刘璐正低着头站在不远处。 陈院长目光一扫,冷冷地落到她身上,眼神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自从两年前见过傅景南一面,这丫头就闹翻了天。 去年大学毕业,本来有机会留在京都大医院里工作,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好去处。 可她倒好,非得闹着要来这小地方的军区医院。 嘴上说是要锻炼自己,鬼才信! 谁不知道,她就是为了傅景南。 偏偏自家媳妇又对这个内侄女比亲闺女还好,疼得没边没沿儿。 要啥给啥,简直是要太阳不给月亮的主儿。 硬是把她惯得无法无天。 自己也不是没给她想过办法,甚至还求过军区邓师长帮忙牵线。 可傅景南这小子拒绝的干脆,愣是一点机会都没给。 按理说,部队里的好小伙子多得是,哪个拿出来都比傅景南差不了多少。 可这丫头就是铁了心,非要一头撞在这块铁板上。 陈院长心里冷哼一声。 今天这事儿……恐怕真和她脱不了干系。 别是看傅景南对人家小姑娘不错,她就起了心思吧。 要不然,怎么会找自己帮忙? 先按下陈院长怎么处置刘璐不说,傅景南驱车直接把苏梨和方济川送回了红星大队。 一路上,苏梨一句话都没和傅景南说。 她心里正窝着火。 今天的麻烦,说白了就是傅景南这个大冰块儿带来的。 要不是他,哪来的刘璐那档子破事? ——什么叫烂桃花?这就是。 苏梨心里冷哼,脸绷得紧紧的,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偏偏傅景南也不是个会解释的人,面无表情,沉着一张脸,好像天塌下来都不关他的事。 苏梨看他越冷淡,心里越气。 倒是方济川,一路上和傅景南聊得十分投机。 老头子眯着眼,越聊越觉得这小伙子正直稳重,事业心强,责任感重。 再加上出身背景都不差,简直是做孙女婿的绝佳人选。 可看孙女的样子,好像不太感冒。 也是,孙女虽然还小,等过了十八岁再说 ……真要是能结个亲,那倒也是件好事。 傅景南心里其实也憋着气。 离开前,他几次想和苏梨说句话,哪怕解释两句。 可见她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话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 他神情冷硬,可心口却有点发闷。 脑海里忽然闪过王强那一兜兜的苹果、葡萄、西红柿。 傅景南眉心更紧—— 人比人,怎么就气死人呢? 这丫头,连个知青都能护得妥妥当当,自己倒好,明明想帮她,她却宁愿瞪着他。 没办法。 谁让她年纪小呢?估摸着还没开窍。 傅景南心里叹了口气,只好郁郁地告辞,上车离开。 方澜看到方济川回来,身体已无大碍,心里彻底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她这几天多担心。 父亲已是七十六岁的年纪,若出点问题,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甚至拉下脸去求李广宽开个介绍信去医院,可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李广宽拒绝了。 下放分子哪能随便出生产队? 她知道李广宽是报复,恨她没有答应他家提亲。 可她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不会答应。 好在女儿是个能干的,有她陪在父亲身边,她也放心不少。 李广宽在家里气得直跺脚。 自从前几天他称了五斤玉米面给刘媛媛,这婆娘就跟他冷着脸,话都懒得说。 前两天更过分,干脆跑去女儿家,说是要照顾快要生产的闺女槐花,压根不回家。 今天上午刚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仅有的二十斤小麦面粉翻出来,打包装好。 那架势,分明是要给槐花送去。 李广宽心里那个气呀! 家里就剩这一点细粮了,他早就答应凤喜,要留出十斤。 到时候让凤喜割点肉,好好包顿饺子过中秋。 “你这是要干啥?” 李广宽黑着脸,手一伸就拦住了。 刘树英抱着袋子,脸色铁青: “槐花马上要生了,哪能没点细粮?你当爹的还不体恤闺女?” “体恤?!” 李广宽火气更大,拍着桌子吼道: “咱一家子要吃饭!再说了,中秋节快到了,你把面全背走了,让我们喝西北风啊?” 刘树英也不服气,梗着脖子回道: “槐花生孩子是大事!家里人吃点粗粮能咋的? 我不给槐花送去,难道留着给那个狐狸精?” 屋子里的火药味儿瞬间浓烈,两个年过五十的人,一个眼里只想着过节、凤喜。 一个眼里只有闺女、外孙,吵得天翻地覆。 “行,你这婆娘,我不和你吵了!这日子……不想过就拉倒!” 这几天,李广宽心里火急火燎的,心里像吃多了辣椒一样难受。 刘树英白了他一眼嘴里冷哼一声: 爱咋咋地,这面粉她非得送闺女不可。 她可没有忘记那六斤布票的事儿。 “方济川回来了,你觉得你儿子能有好吗?” 李广宽冷声道。 “那关我儿子什么事儿?又不是他动的手,是刘大牛踢的。” 刘树英急忙辩解道。 “苏梨是会讲理的人吗?别忘了,人可是你儿子带来的。” 李广宽狠狠吸了一口烟,朝刘树英吼道。 那天他一听说出事了,他心里就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可等他来到出事地点,方济川已经被傅景南拉走了。 回家说了李跃进两句,哪知儿子压根不服。 还嚷嚷那老不死的活该,一个下放分子,竟敢躲在树下偷懒不干活儿。 那是来下放的还是享福的? 还没等他说完,儿子甩脸走了。 真是孩子大了,说都说不得了。 他这几天,就担心苏梨回来揪着儿子不放。 万一再给儿子吃个暗亏,那丫头可是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他严重怀疑钱小雨的事情就是苏梨一手促成的,只不过他没有证据。 现在到了这节骨眼儿,该怎么办? 要不让刘树英拿点东西去看看方济川,也顺便探探口风? 第131章 五个鸡蛋、两斤玉米面 刘树英看着篮子里的鸡蛋和玉米面,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往牛棚走去。 说实话,自己实在不想来。 特别是想到一会儿,就会见到苏梨那丫头,她心里就别扭的很。 前几天,李广宽回家,说牛棚这两位压根没有看上他家跃进,她心里就不痛快。 凭什么? 那丫头是有三千块嫁妆,力气大,能干活。 可出身在那里,终究是个资本家的种,说啥也配不上她儿子。 他家跃进可是根正苗红,又在公社工作,前途好着嘞。 却被人家挑挑拣拣,看不上眼? 真是天大的笑话。 可李广宽连哄带吓,非逼着她走这一趟。 没办法,她才不情不愿地收拾出五个鸡蛋,两斤玉米面,去牛棚走一趟。 牛棚里早就吃完了晚饭。 这段时间秋收,大伙儿累的不轻,好在田里的玉米、花生都收完了,接下来就是收割大豆、谷子。 这几天苏梨没在家,刘媛媛干脆到牛棚和大家一起开火。 虽然没有多大的油水,但经过刘媛媛巧手烹调,味道也鲜美得很。 特别是沈谦,一直说刘媛媛做的饭菜,和京都大饭店有的一拼。 刘媛媛只是笑笑,从不多说什么。 今天苏梨和方济川回来,苏梨给沈谦、刘明槐买了烟酒。 而傅景南更是豪爽,直接带过来十斤猪肉和一大块排骨。 这下牛棚里的人可高兴坏了。 沈谦中午吃了一顿红烧肉,晚上又吃了炖排骨。 那嘴巴一晚上就没停下。 直夸奖傅景南那小子会办事儿,就连送礼都送到他心坎儿里。 苏梨听了他嘟嘟囔囔的话,心里直撇嘴。 若真论起来,她这几天让王强捎回去的苹果葡萄,这家伙也没少吃。 前几天还是用书包往回背,最后两天,她直接找了个大纸箱子,让王强自己想办法带回去。 王强那小子连连惊呼: “苏梨妹子,你从哪儿买的苹果、葡萄?咋这么好吃?比军区服务社的都好!” 苏梨给他一个白眼:只吃就行,别问那么多。 惹得王强以为她去了黑市,偷偷提醒她: “可不要去黑市,那地方去不得。” 也不知那小子是如何带回去的,那可是空间出产的“仙果”,有钱也买不到的。 刘树英来到牛棚的时候,就看到牛棚的人全都坐在院子里纳凉,谈笑声不断。 哪有牛棚下放人员该有的样子。 “哎呀,书记嫂子来了。” 陈芳看到刘树英过来,随手搬了一个小凳子过来。 方澜皱了皱眉,她最不愿见的就是李家人。 撇开和李小莲的恩怨不说,来到红星大队后遇到的种种,更让她对李家人没半点好感。 “书记嫂子,来有啥事?” 方澜疑惑地问。 “方老同志前几天摔了一下,我来看望一下。” 刘树英一边说,一边把篮子放在了破旧的小桌子上。 院子里的人一愣,眼神都不约而同的投过来——摔得? 明明是你儿子领人踢得! 方济川没动身子,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刘树英心里暗暗冷笑,不就是个被管制的劳教分子,还当自己是原来的老干部呢! 但她脸上却堆着笑: “方家妹子,那天都是误会。我家跃进不懂事,你们别放在心里。” 说话间,她眼角一扫,果然,苏梨那丫头也在。 这就是个灾星,谁沾上她都落不了好。 幸亏提亲没有成功,要是成了,被这丫头克着可咋好! 方澜没有作声,自己父亲被踢出脑震荡,还能和你们心无芥蒂? 你这是做梦呢! “梨丫头也在呢!”刘树英笑得殷勤。 “苏知青是咱生产队里最有能耐的,婶子就喜欢你这样的。 你跃进哥有时嘴快手快的,做事不稳当,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别记恨。” 苏梨挑了挑眉,这刘树英话里有话啊。 她眨了眨眼,嘴角微微挑起: “婶子放心。我记不记恨,你儿子心里有数。” 话语温和,却怎么听都有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苏梨心里一阵冷哼,想让我把这事轻松过去,门儿都没有,休想! 刘树英脸上的笑差点没绷住,心里暗骂: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见李广宽交给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便也不再啰嗦。 “方家妹子,看到老同志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 说完站起来就要走,眼睛却死死盯着自己拿来的那个篮子。 方澜连忙站起来:“您慢走,这些东西还是带回去吧。” 说完把篮子往刘树英手里递过去。 刘树英心里松了一口气,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这可是五个鸡蛋,两斤玉米面。 你们不收,我正好儿带回去送我闺女。 想到这里,忙伸手接过来。 却忽然感觉手上一轻。 苏梨笑嘻嘻把篮子接了过去: “妈,婶子好不容易拿来的,明天咱们的饭都不知在哪儿呢! 这两斤玉米面,正好儿让陈伯母蒸点窝窝头,这鸡蛋正好儿给外公补补。” 说完,把篮子拿进牛棚,把东西放下。 不一会儿拿着空篮子给了她。 刘树英脸色僵硬,强笑着出口: “那……那既然收下了,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背影佝偻,脚步有些凌乱。 走出牛棚那一刻,刘树英只觉得脸火辣辣的。 像被人当众扇了两巴掌,篮子的东西没了,脸面也丢尽了。 心里不禁又恨恨得想:这个苏梨,你不是又有钱又有票吗? 怎么就看上我这点鸡蛋和玉米面? 牛棚里,方澜无奈地看了苏梨一眼,低声道: “你这丫头,她家的东西……” 苏梨撇撇嘴,语气轻巧: “不要白不要。就让她尝尝心疼的滋味。明早煮上,一人一个。” 方澜哭笑不得,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众人看着两人这般打趣,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丫头,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也不知随了谁。 刘明槐看着那打打闹闹的母女,叮嘱道: “这李广宽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心狠手辣。 都小心点,不要再让他抓住什么把柄。” 沈谦也点点头:“他昨天让人送来了这个月的粮食,我看了一眼,不知是什么时候的陈粮底子,高粱都发霉了! 亏得我们有丫头发现的那片山谷,要不然,累不死也要饿死。” 几人说着话,殊不知针对苏梨的另一个阴谋正悄悄开始…… 第132章 王大妮找茬 第二天,苏梨跟着社员来到了秋谷地。 烈日如火,谷子地里镰刀刷刷作响,弯腰割了半上午,大伙儿早已满头大汗. 苏梨手快,还是特意多给刘媛媛割了一垄。 从昨天回来,苏梨就发现这姑娘不对劲儿,脸色苍白,话比原来更少了。 问她,什么也没说。 她还在想,这几天是不是受欺负了。 果不其然,等王大妮从田边晃过来,苏梨就知道这姑娘又来找茬儿了。 “刘媛媛,你们城里知青不就是来农村锻炼的么? 四垄谷子只割三垄,最多给你六个工分,你没意见吧?“ 刘媛媛抬头瞥了她一眼,眼神冷冷地,连话都懒得搭理。 苏梨挑了挑眉,这姑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只要不死就硬往前凑。 “王大妮。”苏梨冷笑,“你哪只眼睛看她只割三垄,剩下的那一垄是你割的?” 王大妮一噎,随即翻了个白眼。 “苏梨,你想做好人,没人拦着。你的任务完成了,就是十个工分。 可刘媛媛不行,只割了三垄,就是六个工分,公平的很。” 苏梨气笑了。 “王大妮,你当生产队是你家开的?” “你说啥?” “你管得太宽了呀。” “苏知青,别争了,生产队不就是她家的吗?” 旁边一个小嫂子小声嘟囔一句,引得几个人忍不住偷笑。 听到这边儿的动静,大伙儿都直起了腰,一边擦着汗,一边往这边瞧。 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啧,王大妮和苏知青又吵起来了。” “嘿嘿,王大妮咋老记吃不记打呢?” “你说她都在苏梨手里吃过多少次亏了,还不长记性!” “苏梨不在的几天,她净欺负刘知青了,刘知青脸皮薄,抹不开脸和她吵。” “这丫头让王寡妇宠坏了。你看吧,总有她倒霉的那一天。” 王大妮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心里暗恨。 这生产队不是她家的,但她是书记的干闺女,谁不得给她几分面子? 也就是这个苏梨,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前几天竟敢把自己推到河里去,这仇不报,自己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她刚要张口怼回去,田边忽然传来脚步声。 王寡妇挑着水走了过来,一眼瞧见自家闺女正杵在那儿跟苏梨顶嘴,气得眉头一拧,水担子一放,“咣当”一声落地。 “大妮,你又在发什么疯?” 王寡妇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丫头怎么就一点不长记性? 在家里叮嘱过多少遍,在外头少说话,少惹是非,她就是不听! 苏梨那丫头是好惹的? 她要是真凶起来,翻脸不认人。 前几天被丢进河里的教训,还不够长记性吗? 王寡妇忙堆起笑脸,对着苏梨连声劝: “苏知青,别和她一般见识。这丫头就是猪油蒙了心,不开窍。” “王婶子,我想问问您闺女,为啥媛媛姐的工分儿只有六分? 她干得比别人少吗?” 这年代,队里壮劳力的工分儿是十分。 妇女的满工分儿是八分。 苏梨例外,她干的比壮劳力还多,是十分。 王寡妇还没开口,王大妮立马扯着嗓子嚷了起来: “前几天,她分的任务,是吴家顺和吴毅帮她干完的! 今天又是你苏梨多管闲事帮她做的。她自己没割多少,还想要满工分?”“ 苏梨眯起眼:“不管如何,任务不是完成了吗?” 王大妮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挑衅: “不行!不是自己干的就不算!” 苏梨气笑了——这还能不算? 队里哪个社员不是这样?孩子帮爹娘,男人帮媳妇,这本就是常事。 方才旁边的小嫂子落了后,她男人不也直接替她割到地头儿? 咋就轮到刘媛媛这里就不行? 这分明就是找茬儿,欺负人! 苏梨挑了挑眉。淡淡开口: “王大妮,你一天几工分?” “十个呀!” 王大妮回答的干脆利落,语气里含着隐隐得意。 “呵——“苏梨轻笑一声,眼神明亮, “听说每到年底结算时,你那工分账,都是让知青帮你算?” 苏梨眨着她那无辜的大眼睛,慢悠悠问道。 “你胡说!” 王大妮顿时急了,脸“唰”得一下红透。 这关系到她的脸面,这家伙怎么敢大喇喇说出来! 苏梨:“你急什么急?全队社员谁不知道,你只会记每天的工分,到结算时还得知青帮忙。 你呀,就是个挂名的记分员。” 队里没有上过学的人,连个会计都找不出来。 王大妮会计、记分员一肩挑。 但她就是躺在她爸功劳簿上的草包,什么也不是。 “王大妮,你拿的那十个工分是不是有点亏心?” 这话一落,四周一阵窃笑。 有人低声道:“平时像只横着走的螃蟹,这下壳子被敲开了吧?” “谁不知道她记分能耐?真要让她算,能把自己算丢。” “哼,也就仗着书记干闺女的身份,才有人捧着她。” 周围的社员都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平时就像螃蟹一样,这下碰到对手了吧? 王寡妇狠狠瞪了王大妮一眼。 这丫头,说她什么好呢?上了三年学,撑不住读书的苦,硬是死活不念了。 李广宽心疼,便给她安排了个计分员兼会计的差事。 可这蠢丫头连百以内的数都算不明白,第一年就闹了大笑话——算错了一大片。 最后还是知青院的知青们帮着才把账算清。 从那以后,便成了规矩: 王大妮只管每天记个工分,至于年底的大额收支,全是别人代劳。 谁知今天竟被苏梨当众翻出来,当场打脸,啪啪作响。 再这么让她说下去,闺女的脸还要不要?以后这活儿还怎么干? 知青院的那些知青,力气不大,可一个个肚子里都有点墨水,比她闺女强多了。 前两年不是没人提过,要从知青里挑个会计,可都被李广宽压了下去。 自己人做事才放心不是? 王寡妇心里暗暗咬牙,脸上却堆出干笑,忙出来打圆场: “苏知青,大妮就爱嘴快瞎说。工分嘛,完成任务就是满工分。 刘知青少了的工分,再让大妮给补上。” 她一边赔笑,一边替闺女找补。 可心里对苏梨的恨意,却又添了一层。 这死丫头,一个外来的知青,还想在红星大队横着走? 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第133章 王寡妇当众提亲 苏梨看到王寡妇,明明心里恨的要死,但脸上却强装欢笑的样子。 她心里直接笑出鹅叫。 活该!这母女俩就没一个好东西。 回头一瞧刘媛媛,那姑娘嘴角微微抿着,虽然眼神清冷,表情倒也轻快了不少。 苏梨完全想象的出,这姑娘这几天遭了多少冷眼和嫌弃。 王大妮那家伙就不是个能饶人的。 刘媛媛心里暖暖的,这不是苏梨第一次给她撑腰了。 这几天苏梨不在家,面对王大妮明着暗着的挑衅,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是抹不下脸面,二是怕给苏梨招祸。 毕竟那丫头已经够不容易了。 今天苏梨一回来,她觉得自己又站起来了,连腰杆都硬了不少。 苏梨就是她的靠山。 今后苏梨就是她亲妹妹,她就是苏梨的亲姐姐了。 王寡妇那边招呼众人,等喝足了水,继续开干。 谷子地里,男劳力一人割五垄,妇女一人割四垄。 谁先干完,就能帮父母或媳妇再割些。 这大热天的,汗珠子一落地跌八瓣,谁不想早收工? 王寡妇提着个水壶,笑嘻嘻走到李子扬旁边。 “李知青,歇一歇,我来帮你割。” 话没说完,人已经弯腰夺过镰刀,刷刷几下割了起来。 众人一愣,悄悄对视一眼,莫名一笑。 这是看上人厚实的家底,给姑娘找个享福的人家呢。 随即有人起哄:“王寡妇多少年没碰过镰刀了?” “怕不是想认个女婿吧?” 几句话一出,谷子地里顿时热闹起来。 被人笑话,王寡妇反倒胆子更大了,干脆直接起身,扯着嗓子说道: “我一个寡妇不容易,靠大家帮衬才把大妮拉扯大。 李知青能吃苦,手脚也勤快,我要是认他做个女婿,那是天大的好事!” 这话一出,笑声更大了。 几个妇女悄悄对视一眼,莫名一笑。 王寡妇这泼辣的性子,这是在向大伙儿宣示主权呢! 以后李知青,别人家都不要沾边了。 李子扬脸一下涨得通红,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这王寡妇,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这几天,自己暗示地还不够明显吗? 他夺回镰刀,压着火气道: “王婶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几垄谷子我自己轻轻松松就能干完,不用你帮忙。” 说完,他硬是挤出个微笑,对众人抱拳: “大伙儿别乱打趣。王婶儿在开玩笑呢! 我年纪还小,我妈早说了,二十五岁之前不准我谈婚事,要不然,打折我的双腿!” 这一说,周围人全乐了。 李知青是真急了,生怕被王寡妇缠上呢! 怎么有点想看王寡妇的笑话呢! 王寡妇脸色僵了僵,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但很快又扯出个笑: “哎呀,这婚姻啊讲究缘分。缘分到了,谁说得准呢?” 王大妮看着她妈给李子扬献殷勤,李子扬反而不领情,心里忍不住一阵气恼。 我王大妮也是你能拒绝就拒绝的? 就是不成,那也应该是我看不上你。 他抬头看了眼苏梨,跃进哥和苏梨是不可能了。 现在得想个办法,让跃进哥喜欢自己。 最重要的是让娘同意。 王大妮对王寡妇有一种迷样自信。 在红星大队,她娘就是一种无所不能的存在。 只要她娘同意,她和李跃进就能成。 谁管刘树英同不同意啊,那就是个窝囊废。 只要她妈一句话,干爹就得同意。 上午上完工,苏梨和刘媛媛一起往回走。 李子扬趁着众人散开,快步拦住苏梨。 “苏梨,快帮我想个法子,这王寡妇简直是块牛皮膏药,得空就往我身边凑。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不正好儿吗?白得一媳妇,还能过上好日子,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听了苏梨的玩笑话,李子扬脸色顿时黑了。 “苏梨,咱还是不是朋友了?哪有这样落井下石的?” 苏梨朝不远处努了努嘴:“和那人相比,你是不是身在福中?” 李子扬抬头,不远处吴澎正只身往前走着,那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 “我外公让我告诉你,不管在哪儿,别形单影只一个人。 别看这是乡下,要是想败坏一个人名声,那可简单的很。” 李子扬顿了顿,顿时眉开眼笑。 “谢谢外公啊,改天我去看他,以后我绝不一个人单独行动,万一让觊觎我的人得逞了怎么办?” 说完一溜烟儿去追那群男知青了。 苏梨:“……” 这家伙滑不留手,简直就是根泥鳅。 回头看了眼刘媛媛:“姐妹儿,心情好多了吧?” “早就好了,我就是怕给你惹麻烦。以后我就跟你混了,只要能管饭就成。” 苏梨嘿嘿一笑,胳膊往刘媛媛脖子上一搭,“咱有点追求行不行?” “幼稚。” 刘媛媛嘴角一撇,几下就把她的手扒拉了下去。 苏梨:“……” 另一边,王大妮一边走一边扯着王寡妇的手。 “娘,今晚包饺子吃吧,有多少天没吃过饺子了?” “你这孩子,你干爹刚拿来几斤面粉就被你惦记上了。” 王寡妇望着不听话的闺女,有些怒其不争。 在家嘱咐了多少次,让这丫头主动点,帮李子扬干点活。 可这丫头就是不听。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只要放得下身段儿,李子扬那小子哪有不乖乖就范的道理。 可闺女就是看上了李跃进,那小子有什么好的? 除了有个公社的工作,有个好爹。 再有自己和刘树英争了一辈子,可不想再让闺女搅进来了。 刚才谷子地里,刘树英看她的眼神儿,好像要吃了她。 她能不知道咋回事儿嘛! 还不是李广宽送的那几斤面粉? 还想送给你怀孕的闺女? 你闺女就是坐月子也不如我闺女金贵。 你就是占个名分,坐在书记夫人的宝座上。 我就是坐不上,也要恶心死你,让你心里不痛快。 “好,我下午早点下工,去公社转转,看能不能割点儿肉。晚上,咱吃饺子,请你干爹也来。 你给于婷也送碗去,上次她不是还给了你一块布料吗?” 第134章 偷听 是夜,苏梨又蹲到王寡妇家后墙根儿下,继续她的“情报大业”。 为什么? 因为下午王寡妇当着刘树英的面直接说,今晚要改善生活,包饺子! 那趾高气扬的样子,把刘树英气个够呛。 刘树英能不气吗? 那可是她好不容易给闺女攒的面粉,硬生生让李广宽拿走了一半。 刘树英都能感受到自己心都在滴血。 偏偏王寡妇还敢踩着她的伤口挑衅,这是生生把自己的脸往地上踩呀。 苏梨在旁边看的直乐呵! 只要他们家过的不痛快,她就高兴。 上回蹲墙根儿听来个大秘密,这回她倒要看看这两人又有什么勾当? 苏梨现在揣着十万分的小心,生怕外公和母亲再出什么差错。 吃过晚饭,从牛棚回家的路上,她顺脚就拐去了王寡妇家屋后。 可当她看到,屋后杂草丛中蹲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苏梨差点跳起来。 李子扬也吓了一跳,自己正听得津津有味儿,忽然就感觉到后脑勺嗖嗖冒凉气儿。 妈呀,他赶紧回头,竟是苏梨,正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盯着自己。 “嘘!” 李子扬赶紧摆手,往旁边挪了挪,默默给她腾了个位置。 “你咋来了?” 苏梨悄声询问。 她原本只知道周浩有听墙角的喜好,想不到李子扬这家伙也有偷听的癖好。 李子扬白了苏梨一眼。 他就知道以苏梨的性子,什么事儿也能干得出来。 这不今晚就碰到一起了? 其实,他也是被逼的。 实在是今天被王寡妇的骚操作吓到了。 他妈就他一个儿子,三个姐姐,一个妹妹。 他为了妹妹不上山下乡,他把工作让了出去,就等过两年政策松了好回去呢。 若是在生产队找个媳妇儿,他不担心自己腿会不会被打折,她担心她妈会背过气去。 下午,他偷偷瞧见王寡妇,请李广宽晚上到家里吃饺子。 他就多了个心眼儿。 这王寡妇可不是好相与的,品德无下限。 今天的事惹恼了她,她什么事做不出来? 他可不想不小心被王寡妇赖上呀! 要是被王寡妇盯上,那可是比下乡还可怕! 于是今晚就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得到点什么信息。 两人刚蹲好,便听到李广宽和王寡妇透过窗户传出的声音。 “大妮呢?”李广宽低声问。 “跑知青院寻于知青去了。” 王寡妇一边吃饺子一边回答。 “我听说,这丫头和于知青走的很近,还拜你做干娘,这到底咋回事儿?” 李广宽有些不放心,于婷外表温顺,心思却细得很。 钱小雨那事儿,若是于婷能帮一把,钱小雨哪会走上偷生产队玉米去黑市的歪路? 大妮就是个纸老虎,表面上咋咋呼呼,肯得罪人。 若是和于婷有了龌龊,被她卖了怕还会傻呵呵的。 王寡妇瞟了李广宽一眼,知道这个男人是真心为她娘俩儿好。 一边把面前的饺子拨到李广宽面前,柔声说: “我知道于婷是个精的,可大妮在队里也没个朋友。 现在和她玩得好,就处着呗! 我看,那姑娘也没坏心眼儿,就是想找个靠山,能在咱大队过得舒服点儿。 再说,她父亲官再大,县官儿也不如现管不是? 她再厉害,这不是在红星大队嘛!” 李广宽眯了眯眼,点了点头:也是,不管是谁,在红星大队也折腾不起浪花来。 “你也吃。” 李广宽喝了口小酒,心情别提有多好。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想起在家里,冷锅冷灶,刘树英那张脸,冷得跟冰碴子一样,他心里就不舒服。 哪赶得上在凤喜这儿舒坦! 可他从不想想他是怎么对待刘树英的,那可是整天没个好脸色呀! “那婆娘没闹腾?” 李广宽心情正在那儿美滋滋,便听到王寡妇那有点儿得意的声音。 他面色一沉:咋没闹腾? 冷言冷语不说,连饭都没得吃。 他轻轻抿了口小酒: “以后给你点东西,你就偷偷放着。 别上她面前晃悠,惹得大家都不痛快。” 王寡妇没吭声,心里却忍不住暗骂: 只要她刘树英不痛快,她心里就高兴! “你儿子跃进没回来?”王寡妇随意问道。 “跃进说中秋节回来,李冬青请他去知青院儿吃饭。槐花正好赶上中秋节生产,他娘要去照顾她。” “那你一个人中秋咋过?要不就来我家?”王寡妇试探着问。 李广宽怔了怔:“到时候再说。” “今天我试探了下李子扬那小子,大妮的亲事够呛能成。” 王寡妇有些不高兴,语气里带着些不甘。 前几天她也暗地里试探了几回,李子扬不是装傻就是充楞。 今天她干脆当着众人开口,谅那小子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 正好儿也绝了那些对李子扬有想法儿的人家。 可没想到当着许多人的面,那小子一点儿面子都没给,拒绝得又干脆又麻利,半点儿转圜余地也没有。 这是看不上她家大妮咋的? 难道他不知道攀上她家大妮,日子会有多舒坦? 看不到吴澎以救命之恩相威胁也要娶大妮吗? 要她说,这小子就是眼瞎! “我寻摸了一圈儿,知青院儿就李子扬和大妮最合适。 其他的,要么人不行,要么家庭不好受拖累。” 李广宽沉着脸说。 “可那小子不同意呀!”王寡妇有些急了。 “由不得他不同意。” 李广宽哼了一声,放下筷子,点上一根旱烟,眯起了眼睛。 虽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可王大妮的婚事一直牵着他的心。 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就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 生产队的小伙子,倒是有几个老实的,可没文化,配不上大妮。 再说一个生产队住着,谁对谁都了解的很。 有几户根本看不上王大妮。 就是强行嫁过去也得不了好! “有啥好办法?”王寡妇咬着牙,心里头一股子火。 这些日子她扒拉了一遍,别说,就李子扬最合她心意。 如果有办法能让李子扬同意,她倒是想再努力一下。 第135章 李子扬气急 一墙之外的杂草丛中,李子扬的白眼飞上了天。 就知道这俩不是好东西,又想算计自己呢! 他侧头看了眼苏梨。 呵!这家伙耳朵死死贴在墙上,正听的津津有味。 李子扬:“……” 我这个当事人都没听的那么入神。 察觉到李子扬的目光,苏梨瞪了他一眼: “嘘,认真听……” 这小子事关自己的事都不认真。 里面李广宽的声音传了出来: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女孩子最在乎的就是清白名声。 要是他把大妮的名声糟蹋了,那不得负责?” “你是说……” 王寡妇立即面露惊喜,连看李广宽的眼神都变得明亮起来。 李广宽心头一爽,压低声音继续道: “找个时机让两个娃待一块儿!” “可若是李子扬不同意……那咱大妮坏了名声,以后还能嫁出去吗?” 王寡妇又有些犹豫。 “你这婆娘,他敢不同意?去公社知青办问一问,他该不该负责? 难道他就不怕惹上官司?到时候别说回城,重的话劳教都跑不掉。” 李广宽恶狠狠地道。 “这么做倒是个办法,就是……不知大妮这丫头同不同意…… 那丫头倔的很,眼睛就盯着你家跃进不放呢。” 王寡妇有些担心自家闺女。 李广宽叹了口气:“要是嫁到我家,我倒是没意见。 但跃进他娘不会同意,到时候又要死要活的,队里社员也不好看,惹人说嘴。 再说,跃进的心里也没有大妮,他只把她当妹妹。” 王寡妇没有说话,而墙外的李子扬吓得差点跳起来。 妈呀,这李广宽咋这么不讲究? 这么阴毒的法子也能想出来! 李子扬心里直骂娘,再一转头,就见身边的苏梨,正斜着眼睛看自己。 那表情主打一个——看笑话儿不嫌事大。 李子扬腾地一下抬腿就要站起来。 哎呀,这地方不能待了,太危险了,他得赶紧收拾包袱跑路! 他一副生死未卜的模样,好像下一刻就要被抓去当上门女婿。 苏梨看着他慌里慌张的样子,嘴角一抽: “要不你就从了吧,起码王寡妇家生活条件好啊。 你看看,全生产队,谁家有饺子吃?就她家能。” 苏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那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李子扬险些气得背过气去,低声咬牙切齿: “我才不稀罕呢!苏梨,你还是不是我朋友?不帮着想办法,反而看笑话!” 苏梨抬眼,慢悠悠道:“那咋办?人家非得让你去当压寨夫婿呀。” 李子扬咬牙切齿:“要不我跑吧!明天我就去请假,就说……就说我那死去的奶奶病危了!”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收拾小包袱跑路。 苏梨一看,直接乐了: “估计你也跑不掉,秋收还没结束,李广宽不会给你开介绍信。”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怎么办!” 李子扬有些气急。 自从来到红星大队,他就安分守己过自己的日子。 就怕麻烦找上门,可王寡妇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苏梨眯起眼:“咱们先不急,再听听……” 刚低声说完这句话,屋子里又传来王寡妇的声音。 “上次去牛棚提亲没成,就想这么算了?” 那声音冷冰冰的,怎么听都有些不怀好意。 李广宽干笑了一声: “我本来以为只要我说出来,牛棚的那两个一定会答应。 我家跃进在公社也是数得着的,就凭他们的出身……没想到……人家一口回绝了。” “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那丫头不是个好惹的,跃进带人把方济川踢进医院,我就担心那丫头会报复。” “她敢!”王寡妇一下子就急了。 苏梨把王大妮扔河里,她这笔账还没算呢。 现在苏梨和李跃进正面杠上,她巴不得在后面看热闹。 可听李广宽的意思,怎么还害怕苏梨那家伙呢! 他可是大队书记,连个知青都管不了? 王寡妇满满的不敢相信。 “那丫头和别的知青不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弄狠了,捅出什么篓子来。” 李广宽有些咬牙切齿。 昨天让刘树英去牛棚试探一番,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带回来,还白搭进去五个鸡蛋和两斤玉米面。 他知道那丫头就是个有仇就报的性子,他儿子和苏梨结下梁子,怕是他儿子会吃亏。 王寡妇冷哼一声:“她再厉害也是个女人,跃进要是有心,怎么会制服不了她? 东头老王家买来的儿媳妇,跑了三回,就是不和王家老大那瘸子圆房。 被他家人打趴下圆了房,现在连孩子都生了两个,不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 打倒的媳妇揉倒的面,若是跃进把她……哼!” 王寡妇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可李广宽却听明白了。 连外面的苏梨和李子扬也听了个明明白白。 这下李子扬反而不着急了,冷眼看着苏梨。 这丫头刚才还笑话他,现在再看她的样子。 呵!李子扬忍不住笑了。 就见这丫头,脸色连着变了好几变,哪里还有刚才幸灾乐祸的表情。 李子扬轻轻咳了咳: “李广宽家也不错,家底也厚实,再加上你那三千块嫁妆,全公社独一份儿。 就是……” 他顿了顿,嘴角抽了抽, “你吃得太多,估计他家会嫌弃。” 说完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苏梨冷着脸白了他一眼。 想屁吃呢,姑奶奶是他们能肖想的? 屋子里,李广宽对王寡妇说:“凤喜,你让我再好好想想,那可不是平常丫头。“ 王寡妇撇了撇嘴,再能耐的丫头能怎么着? 过了女人那一关,以后还不是被婆家揉扁搓圆? 她就擎等着看苏梨的笑话儿。 如果成了跃进的人,牛棚的那两位还能咋办? 只能同意呗! 苏梨和李子扬离开王寡妇家。 两人凑在一起悄声商量了起来。 李子扬压低声音,眯着眼:“瞧见没有,那对狗东西一唱一和,把算盘全打到咱们头上了。” 苏梨冷哼一声:“我看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说着,她眼神一转,“要实在不行,我们也来个狠的?” “我看行!”李子扬笑了笑。 有这丫头,他保证吃不了亏。 第136章 知青院的盘算 知青院这几天也很热闹。 大队里出了个通知:这段时间,晚上得派人去打谷场看庄稼,防着贼偷,也防牲口糟蹋。 知青院那几个男知青,也被排了班。 李子扬,被排在了八月十五,中秋节晚上。 消息一传开,院里立刻炸开了锅。 “中秋夜还要值夜?这不成心折腾人吗?” “就是啊,李子扬一个人怎么行?还得别人陪着,这饭怎么吃?” “好不容易吃顿好的,可又要去值夜,这下看李子扬怎么办?”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偏偏这时候,李冬青招呼大家过来: “中秋节那晚,我想把李跃进主任请来,和大家一起过节,你们有没有意见?” 话音一落,立即有人反对。 “请他干嘛?我们自己凑钱买的东西,光我们自己吃还不够?” 女知青刘丽冷声说道。 她对李跃进,打心眼里有一种天然的反感。 两年前,她刚到红星大队,就被王寡妇硬拉到家里搭伙。 十七岁的小姑娘,心思单纯,被王寡妇和王大妮连哄带骗,不到半年就把爸妈给的二百块钱给哄走了。 等小姑娘回过神儿,想把钱要回来时,进了王寡妇兜儿里的东西哪会容易吐出来? 王寡妇连哭带叫,事情闹到大队书记李广宽那儿,结果可想而知。 李广宽一句“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去的”,就把事情压了下去。 当时李跃进就站在旁边,不但没帮忙,反而盯着她上下打量,眼神猥琐,嘴里阴阳怪气: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拿那么多钱干嘛?那不是引起别人注意嘛!” 刘丽至今想起,心里还气得发抖。 那可是两百块钱,一个工人多半年的工资。 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傻呢?现在想起来,真想狠狠甩自己一个耳光。 李冬青看了眼众人,皱了皱眉。 他这还不是为了知青院儿好吗? 他们知青在这儿无亲无靠,和大队书记搞好关系,他的工作也好做不是? 就是请李跃进吃顿饭,有什么舍不得的? 李跃进可是李广宽的儿子。 他们知青小到外出、探亲,大到回城、参军,哪一样不得李广宽同意? 看到李冬青皱眉,李子扬挑了挑眉: “李队长,我同意请李跃进主任一起过中秋。” 他话一出,所有人都不解地看着他。 这小子不是和李书记不对付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刘丽愣了愣:“李子扬,你疯了?你还替他说话?” 李子扬:“……” 今年中秋夜看来是过不安稳了。 正愁怎么把那小子骗出来呢,这不是正好送上门来了吗? 可不能让知青坏了他和苏梨的大事。 李子扬语气不急不缓,神色平静: “我不是替谁说话,我觉得李主任能来咱们知青院儿坐坐,吃顿饭,对咱知青院儿有好处。 毕竟咱们在这里,还得和李书记搞好关系不是?” 这话说的大家面面相觑,一时竟然无法反驳。 李子扬又笑了笑:“再说,中秋夜我去场院儿值夜,我的那份儿饭菜,就给李主任好了。” 他这一说,不仅保住了李冬青的面子,还顺带堵住了众人的嘴。 好吧,那就请他来吧! 反正那小子也经常来知青院蹭吃蹭喝。 真是讨人嫌的很。 于婷站在人群最后头。 这几天,她瘦了整整一圈,眼窝深陷,整个人都像被抽空了力气。 知青院里的人,只当是钱小雨的事给了她打击,甚至有知青好心劝她: “钱小雨的事又不怨你,别放在心上。” 可于婷心里明白,她的痛苦,根本不是因为钱小雨。 而是——傅景南。 她一直以为,只要她够执着,再有继母徐云的帮助,总有一天能嫁给那个男人。 可现实却跟她开了一个重大的玩笑。 她站在军区大门口,整整一上午。 傅景南明明在军区里面,却连出来看她一眼都不肯。 那一刻,她心里彻底凉透了。 可偏偏还有更残忍的事。 正当她灰心准备离开时,军区的刘医生遇见了她。 刘医生听说她是傅景南的妹妹,高兴的了不得,热情真诚地招待了她,还问了不少关于苏梨的事。 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刘医生,也是傅景南的追求者。 人家是军医大学毕业,长相出众,气质端庄,身份尊贵。 而她呢?只是个下乡知青。 哪有什么资本和人家相比? 那一瞬间,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与别人之间的差距。 明明她也是金枝玉叶地长大,她爸爸是京都粮食局的干部,为什么她就落到了这步天地。 后来,傅景南送方济川回牛棚。 于婷远远地跟在好奇的人群后面,眼睛死死盯着那抹身影。 临别时,傅景南看苏梨的那一眼。 旁人或许看不出,可她看得清清楚楚——那眼神里暗含的情谊。 尤其看到苏梨对傅景南爱答不理时,那一刻,她的心好像被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 别人眼里不屑拥有的,却是她无论如何也追求不到的。 苏梨,你凭什么? 她心里暗下决心: 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于知青,在走神呢?” 旁边一个女知青不耐烦地伸手拍了拍她胳膊。 于婷回神,抬头淡淡回道:“怎么了?” “大家在商量中秋节怎么过呢!李队长还请你发表意见。听说李跃进也要来过中秋。” 于婷皱了皱眉。 李跃进? 她最不愿看见的人。 这段日子,那人三天两头往知青院跑。 嘴上说是关心知青,实际上,总爱在她身边转悠。 有时故意搭讪,有时甚至顺手送个小礼物,全都被她拒绝了。 她心里清楚得很——李跃进就是个沾花惹草的主儿。 可惜王大妮看不透,一门心思想嫁给他。 真是好好一姑娘瞎了眼。 想到中秋节要和李跃进同桌,于婷心里就生出一股厌恶。 她已经打定主意,届时早早吃过晚饭就走,绝不能让那混账有机会靠近。 要是他酒后发疯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儿,自己一个姑娘,岂不是倒了大霉? 第137章 李跃进喝醉 中秋夜,知青院灯火通明。 桌子搬到院子里,几盏马灯一挂,气氛就热烈起来。 一盘盘炒菜摆上来,知青们围桌而坐,面前酒杯斟满。 “李主任,来,干一杯!” “有李主任在,咱们知青院儿可安心了。” “是啊,李主任年轻有为,将来前途无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满脸堆笑。 全然忘了前几天还不愿意请他前来的事实。 有人悄悄往他碗里夹肉,有人主动给他满上酒。 李跃进本来就爱听好话,此刻更是飘飘然起来,满脸红光,酒一杯接一杯下肚,连眉毛都快飞上了天。 酒意一上头,他脸色通红,拍着胸脯道: “咱们知青都是好同志,以后有啥难处,跟我说,我李跃进一定帮到底。” 院子里,笑声、掌声一片。 于婷端着杯子,坐在角落里,神色勉强,心里隐隐不安。 李跃进的目光,借着酒意,总往她身上飘。 吴澎好像看出点什么,眼神似笑非笑,提议道: “来,于婷,陪李主任喝一个!” 李跃进高兴地眼睛眯成一条缝,伸手端起自己的酒杯,眼神粘腻腻地盯着她。 一时间,众人的眼光都落在她身上。 于婷皱了皱眉,脸色有些难看:这吴知青和自己素来没有交集,在这儿捣什么乱? 李冬青瞧了下于婷的脸色,狠狠地瞪了吴澎一眼,端起酒杯: “李主任,我单独敬你一个。咱们是男子汉,就不要为难人家小姑娘了。” 李跃进重重放下酒杯,眯了眯眼: “于知青,你是京都来的知识分子,我就是一个粗人。 以后,我的思想进步,可就仰仗你了……” 众人一愣,气氛骤然僵住。 “我还记得于知青说过,要建设新农村。 我和我爹说了,要在咱生产队建立一个小学。” 言外之意,可想而知,要是捧着我,可以给你一个名额。 于婷皱了皱,端起面前的酒杯:“李主任,要是需要帮忙,您就说。” “好好!”李跃进一口干了酒杯里的酒,“你说话算话,饭后咱好好谈谈。” 周围人眼神一变,这李跃进想干嘛? 有人赶紧岔开话题:“来来来!咱们继续干杯,继续热闹!” 于婷匆匆扒了几口饭,筷子一放,借着众人推杯换盏的热闹,她悄悄从桌边退了出来。 夜风一吹,她心里那股压抑才稍稍松了口气。 转过弯来到打谷场,坐在碾子旁的石头上,她长长得舒了口气 这该死的李跃进,说什么饭后要和自己谈谈? 鬼才信他! 明摆着就是借酒装疯,想占自己便宜。 她厌恶得想吐,偏偏又没法当场翻脸,只能忍着溜出来。 抬眼望向场院,屋子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今晚值夜的是李子扬。 这小子也不是个有福气的,今晚那么多好吃的,愣是一口没吃上。 场院边上,几个早早吃完饭的小男孩,正在捉知了猴。 要是待会儿李跃进真追出来,那可怎么办? 她可不想让他占了便宜。 可若是……让李跃进碰上苏梨,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李跃进提亲不成,踹了人家外公。苏梨还没有报复回来。 这两人不论谁输谁赢,她都高兴得很。 若是苏梨被李跃进占了便宜,那她更开心。 想到这里,于婷眯了眯眼, 扭头看向牛棚方向…… 夜色里,那边黑沉沉的,只有虫鸣声传来。 李跃进酒足饭饱,和知青院知青告辞。 他满脸通红,眼神飘忽着扫了一圈。 “于婷呢?于知青去哪儿啦?” 有知青笑着回:“她刚才好像往场院那边去了。” 李跃进心里一动,借着酒劲哼了声,脚步踉跄地朝打谷场走去。 夜色深沉,碾子旁边静悄悄的。月光洒落,映得于婷的身影格外清冷。 于婷听到脚步声,抬眼一看,果然是李跃进。 “李主任怎么来了?”她微微一笑,眼神却闪着冷意。 李跃进酒意正浓,走近一步,压低声音: “你走得急,我寻思着咱们……找个地儿好好说说话。” 于婷装作犹豫,低头摆弄着衣角,半晌才道: “那主任先到场屋等我吧。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李跃进心里一热,连连点头,转身往场屋去了。 目送他走远,于婷眸光一冷,立刻唤来在一旁玩耍的孩子,把几只刚抓的知了猴塞到他手里: “去,去找苏梨,就说李子扬在场屋等她有事儿。” 小孩屁颠屁颠跑开,于婷则一抬脚,顺着阴影绕出打谷场,迅速没入夜色之中。 李跃进进入场屋,昏黄的油灯下,看到李子扬正躺在临时搭起的木板床上。 “李知青啊。”李跃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酒气,“你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守着。” 李子扬挑了挑眉:“李主任,今晚不是该我值夜吗?” 李跃进眯着眼,笑得意味深长: “你小子劳累了一天,早些回去,别在这儿熬了。 场院交给我,就当我替你值一回。” 说完,他伸手拍了拍李子扬的肩,动作看似亲切,语气却透着不容置疑。 李子扬抬眼望着他,神色微微一动,但终究没说什么。 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外套,往外走去。 目送人影消失在夜色中,李跃进这才转过身,环顾空荡荡的场屋,心里泛起一股得意。 油灯下,他搓了搓手,脸上掠过一丝迫不及待的笑意。 今晚,终于要得逞了…… 王大妮挎着一个篮子,里面是一碗热腾腾的饺子。 她一边走一边生气,她都说多少遍了,自己不喜欢李子扬,可她娘就是不听,非要让自己送饺子过去。 她本来不想去,可又想起那天李子扬拒绝的干脆利落,害怕被她娘俩沾上的模样,她就一阵气急。 去一趟也好,和李子扬说开,她根本就不喜欢他。 最好,再羞辱他一顿,给自己出口气。 场屋的木门吱呀一声推开,昏黄的油灯正忽明忽暗。 王大妮轻声喊了一句:“李子扬……” 话音未落,油灯骤然熄灭,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下一刻,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猛地扯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进怀里。 第138章 这下子是真的完了 王大妮惊呼出声,拼命挣扎:“放开我!你干什么!” 可那人呼出的酒气扑面而来,带着急切与霸道。 李跃进压低声音,带着得意:“别装了,我知道你会来。” 王大妮愣住了,心口一跳。 不是李子扬? 是……跃进哥?! 黑暗里,她的反抗渐渐停了下来,呼吸急促,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要是和跃进哥生米煮成了熟饭,娘她一定会同意吧? “跃进哥……”她低声唤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 李跃进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低笑,抱得更紧。 屋里很快传出暧昧的气息,假戏真做,一发不可收拾。 抓知了猴的孩子找到苏梨的时候,她和刘媛媛刚从牛棚回家。 “是谁让你们来的?”苏梨随意地问道。 “是于知青。”一个小男孩回答说。 苏梨愣了愣,随即暗笑,这于婷想把自己拖下水? 好阴毒! 随手抓出几块糖分给孩子们,打发他们离开。 叫住正打算要睡觉的刘媛媛: “姐们儿,今晚带你看场大戏。” 刘媛媛一愣,今天虽是中秋,也没听说有哪个生产队演戏呀! “走,保证比唱戏还好看。” 两人刚走到场院的碾子旁,就见杂草堆里蹲着的李子扬。 “苏梨!”李子扬眼神兴奋,压低声音喊,“成了,真成了!” 看到李子扬掩饰不住的兴奋,苏梨也松了口气:成功了就好。 本来怕李跃进不来,她还想直接敲晕,扛过来的。 现在于婷把她引过来,倒省了她的力气。 她早就看出李跃进对于婷不怀好意了。从那次猪肉风波他就看出李跃进看于婷的眼光不对劲儿。 况且,他还偷偷看到李跃进几次试图接近于婷。 这人酒足饭饱,又逢月色正浓,怎么可能不想美人作伴? 刘媛媛却满头雾水: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 苏梨笑了笑,把来龙去脉说清。 刘媛媛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你们想把李跃进和王大妮凑在一块儿,亲上加亲?” 苏梨挑了挑眉,嘴角咧了咧:“两个坏东西,让他们自己恶心去。” 刘媛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两个家伙,心可真黑! 不过,这个做法,怎么就那么让人痛快呢!” 她一本正经点点头:“他们俩要是凑一起,真是害人精配狗皮膏药,一辈子也甩不掉。” 贴一辈子? 苏梨冷笑一声。 李跃进还有一个大瓜没爆出来,若是爆了,不知得惊掉多少人的下巴,他们还能不能贴的住! 三人正小声说话,就听到远处一群人急促的脚步声。 还没见到人,王寡妇的声音就先飘了过来。 “我让大妮给李知青送碗饺子,那孩子孤身在外也不容易。不怕你们笑话,我是真心想认他做女婿。 这孩子人品好,有礼貌,干活又肯吃苦。若是两人能成,也是天大的缘分不是?“ 说着,她故作担忧,叹了一口气道: “可大妮一一去半天还不回家,我心里不放心,就请大家和我来瞧瞧,别是出了什么事儿。“ 她这话一出,随行的人立刻有人应声奉承:“王嫂子这心肠真好!” 也有几个心思活络的禁不住叹息,心里替李子扬叫苦: 这李知青今晚怕是脱不开身了。 王寡妇可是个难缠的性子,若是被她瞧上,怎么能跑的了! 可惜了,那么好的小伙子,要被硬生生栓死了。 躲在旁边草丛里的李子扬脸都绿了。 果然让苏梨说中了,王寡妇会亲自捉奸相威胁。 这是最狠的一棍子打死的法子。 一旦进了套,逃都没处逃得那种。 要不是那晚头一次蹲墙角偷听。 要不然苏梨和他想办法,那现在在屋里即将出丑的,就是他李子扬。 李子扬越想越怕,脸色由铁青到惨白,吓得腿都有点哆嗦起来。 一群人穿过场院儿,来到场屋门前。 隔着门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王寡妇脸色瞬间变了。 糟了! 她让大妮送饺子,可不是让这死妮子把自己清白赔进去的! 原本想着只要李子扬让王大妮进屋,两人单独在一起,她就能以王大妮的清白为由,要挟李子扬就范。 可现在里面那动静……分明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 这个死妮子! 一起来的几个人脸色也跟着变了。 都是过来人,里面是什么动静再清楚不过。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这两人……怎么敢的?这可真是……丢人现眼。 难道是李知青真看上王大妮? 也难说,现在的年轻人想法变得快。 不过,看来今晚的热闹大了! 王寡妇心慌,顾不得多想,猛地推门冲了进去,尖声大骂: “李子扬,你这个小崽子,你们怎么能……” 她心里着急,大声吼道,那声音又尖又厉。 现在已经到了休息时间,村子里静悄悄的。 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划过,村里几户人家的开门声便响了起来。 紧接着便有人往场院儿跑来。 “怎么回事儿?有人偷东西吗?” “我也听到声音,场院儿出事儿了,快去看看。” “辛辛苦苦收回来的粮食,可不能让小偷偷走了。” 等王寡妇反映过来,自己的声音惹了多大祸时,已经来不及了。 床上的两人,衣衫凌乱。 王大妮一听到她娘的声音,心头“咯噔”一下,知道坏了。 可随即又想,只要能和跃进哥在一起,哪怕破罐子破摔,她也认了。 李跃进听到有人来的声音,皱了皱眉。 这是谁不开眼,打断了他的好事? 不知他垂涎于知青好久了吗? 今晚刚刚成事儿,却…… 想想心里就火大。 慌乱中,他倒没有忘记把王大妮护在后面。 这是他未来的媳妇,他要明媒正娶的女人! “啪”一声,油灯点亮。 场屋里瞬间明亮。 众人眼神唰地望去,下一刻全都愣了—— 床上,王大妮面红耳赤,衣襟凌乱。 而挡在她前头的,却不是传说中的李知青。 “李……李跃进?!” 一时间,场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懵了! 这……这咋回事? 不是说王寡妇让大妮去给李知青送饺子? 咋一转眼,爬到床上的却是李广宽的亲儿子?! 人群像炸了锅一般,王寡妇却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完了! 这下子是真的完了! 第139章 不娶也得娶了 王寡妇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胸口起伏,险些喘不上气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用手指着李跃进,声音又尖又利。 李跃进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酒意瞬间就醒了一大半。 他看了眼身后又羞又怯的王大妮,又看了眼气急败坏的王寡妇,心里瞬间凉了半截——自己是被算计了! 可到底是谁下的套? 他想不明白。 于婷明明说好要来,为什么怀里变成了王大妮? 难道是这两个人合伙儿摆了他一道? 李跃进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衣服,心里的火腾腾往上涌,脸上也火辣辣的。 王大妮低着头,小脸红得滴血,手指狠狠绞着衣角。 李跃进心里更加烦躁。 这王大妮,难道就这么想嫁给自己? 还有于婷……他心心念念的可是于婷,他都想八抬大轿迎她进门,结果却不想被这两人给算计了。 他抬眼朝外望去,人群一堆、一簇,七嘴八舌,指指点点。 饶是他是红星大队的小衙内,这会儿也觉得下不来台。 整张脸火辣辣的,像被人扔在地上踩过一样。 屋外的于婷脸色惨白,身子像被冰水浇过一般。 她怎么都没想到,屋里的人竟然是王大妮! 这一瞬间,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要炸开。 她原本的盘算是天衣无缝的—— 骗苏梨过来,李跃进喝了酒,人也糊里糊涂,黑灯瞎火的,发生点什么谁能知道? 可明明应该是苏梨,却为什么变成了王大妮? 她明明算准了的! 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乱! 真乱! 人群乱糟糟的,说什么的都有。 “今晚不是李子扬值夜吗?” “怎么成了李跃进?” “这下王大妮可如愿了,他可是从小就跟在李跃进身后。” ““王寡妇这下想不点头都不行啊,自己闺女送上门,能赖谁。”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娶也得娶了。” 人群正议论纷纷,一个社员忽然喊了一声: “书记来了!李书记来了!” 人群立刻让出一条路。 李广宽铁青着脸,快步走进场屋。 他原本正在王寡妇家等消息。 为了今晚的计划,他提前几天筹划,让社员晚上值夜。 原来的时候,厂院只有一个老头儿看管。 他以老人秋收太累为由,让全大队青年和知青都参与值夜。 故意把李子扬安排在八月十五晚上。 计划周密,万无一失。 只要大妮和李子扬在场屋里待上十分钟,凤喜那火爆脾气绝对能把事闹大。 到时候,李子扬就是哑巴吃黄连,不认也得认。 等以后俩孩子成亲,他再想办法给他点甜头。 他连给李子扬的安排都想好了。实在不行,就在大队里建个小学,让李子扬负责。 这小子高中文化,这样安排,相信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 将来日子好过了,李子扬自然也不会亏待大妮。 他正美滋滋地在王寡妇家里抽烟,等凤喜的好消息。 谁知忽然听到外面吵吵嚷嚷,大群社员往场院跑。 他心里一紧,还以为李子扬不肯就范,凤喜叫人去撑场子。 可等他一路追到场院时,却发现——捅娄子的,竟是她儿子李跃进! 这一刻,他只觉得心口狠狠发闷,连烟都险些掉在地上。 “这是咋回事儿?” 李广宽气的咬牙切齿。 他儿子明明去知青院儿喝酒去了,为什么会出现在场院儿? 周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咋回答? 说你儿子把你“干闺女”给睡了?这话怎么说的出口。 王寡妇又气又怒,瞪视着李广宽,大声吼道: “李广宽,看你儿子做的好事。” 他话一说完,周围的几个妇女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看王大妮含羞带怯的样子,哪有点儿不情愿? 李广宽压了压火,对着周围人道:“两个孩子从小玩儿的好,现在情投意合也是件好事儿,过两天请大家喝喜酒,快散了吧。” 热闹看完了,好戏也该散场了。 毕竟人家大书记也说了,大家都得给他一个面子不是? 于是人群慢慢散去。 苏梨和刘媛媛走在人群后面:“现在高兴了吧?” “嗯。” 这姑娘轻轻抿着嘴,那嘴角的笑意挡也挡不住。 自从被王大妮推进水里,她心里就有一块石头压着,老难受了。 现在好了,满肚子的火气消了。 场屋里的闹剧还没有结束。 李广宽盯着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脸色铁青,压低嗓子骂道: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李跃进看了眼他爹,眯了眯眼,语气理直气壮:“我就是喝多了,顺脚拐过来躺会儿,谁知道是大妮进来了,我一时没……没忍住……” 李跃进没有说出他在等于婷,要是让他爹知道了,不知还会生出多少是非。 于婷——留着以后自己慢慢收拾。 “李子扬呢?今天不是李子扬值夜吗?” “他?被我赶走了。” “畜生!“ 李广宽一脚踹过去:“大妮是你妹妹!你做孽啊!” 李广宽心里那个气呀,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败家子。 他打心眼儿里就不希望李跃进娶大妮。 两家关系本来就已经够乱的了! 现在倒好,闹成这副模样,不娶也得娶了! 李广宽额头青筋暴跳,硬生生压下火气,转过身去,望向王寡妇。 脸上是极力挤出的笑,声音却发虚: “凤喜,这事儿……你看,要不……” 王寡妇脸色难看到极点。 她王凤喜,今晚算是丢尽了脸面。 好端端的算计,结果成了笑话。 还让红星大队社员看了一场免费大戏。 她心口堵得慌。 为了李广宽,她耗尽半生,没名没份。 如今女儿的亲事也砸在李广宽儿子身上。 李跃进那点德行,配得上她女儿吗? 她回头看了一眼闺女,以闺女那大体格子,若是不愿意,怎么会跑不掉? 她抓起旁边的一根木棍儿,扬起来狠狠朝王大妮打了过去。 猝不及防,王大妮身上狠狠地挨了一下。 “娘——” 王大妮一边躲一边哭,脸上羞怯的表情也不见了。 她娘是咋回事儿? 事情都已经做下了,现在不应该商量一下两人的婚事吗? 第140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寡妇瞅了眼李跃进,心口发堵。 这家伙! 自己都打闺女了,这家伙也不拦着,心里哪有女儿呀?! 王寡妇心里苦呀。 李跃进却偏偏在这时开口。 他眯了眯眼,抬头看了一眼王寡妇,问出了他现在才想起来的一个问题: “大妮今晚来干啥?” 然后扫视了眼地上的提篮。 那提篮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里面的饺子也散落出来,沾了一地土。 他顿了顿,冷冷一笑,“你别说这饺子是送给我吃的。” 王寡妇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她敢说让王大妮过来,是为了勾搭李子扬? 要往李子扬头上扣帽子吗? 不行! 现在情况一变,这要是和说出来,那就是往李跃进头上扣帽子了! 王大妮也吓坏了,她现在都已经是跃进哥的人了。 可不能让跃进哥对她有意见啊! “跃进哥,不是我情愿的,是干爹和娘让我来的。”王大妮急声喊道。 话音一落,王寡妇没一口血喷出来。 这闺女说什么呀?他问你就得说呀? 李广宽脸色也黑透了。 幸亏社员们都已经离开了。 要不然,听到这是他俩给李子扬下的一个套儿,结果这套儿没把李子扬套进去,反而把亲儿子李跃进装里面了,你说这得多丢人!? 殊不知,现在场屋后面的隐蔽处,还猫着三两个胆大的社员呢。 他们一个个屏住气,不敢出声。 刚才大戏演到最热闹的时候,他们舍不得走啊! 没看见最后的结果,那能行吗? 估计今晚都睡不着觉了。 所以正躲在后面听那个最后的结果呢。 结果没听到李广宽和王寡妇怎么收场,却听到了这个炸死人的内幕消息。 “啥?!” 几个人差点没跳起来。 本来是给李知青准备的剧本,结果让李跃进给上了? 天呀,这是得多大的瓜啊! 几人对视一眼,眼里全是满满的兴奋。 这要是传出去,得炸翻多少人的眼球。 李知青这是多大的造化,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还能安然无恙。 反倒是李跃进,一头栽了进去。 场屋里,气氛还僵着。 李跃进脸色铁青,冷冷瞥了他爹和王寡妇一眼。 这两个老糊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原本是给李子扬设局,结果硬生生被他搅成了笑话。 “哼!” 他猛地甩了一下袖子,声音冷得带了冰碴子。 “你们看着办吧——最好给我一个说法!” 话音一落,他转身推门而出,连头都没回。 “跃进哥——!” 王大妮心头一慌,急忙追了出去,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可当她追出门,哪还有李跃进的影子? 场屋里,李广宽和王寡妇对视一眼。 那目光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和失望。 怎么会这样? 怎么就让李子扬那小子给跑了?! 原以为稳操胜券,谁知到头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甘心啊! 第二天,就听说刘树英被李广宽从闺女家接了回来。 刘树英在家里大闹了一天,可有什么办法,谁让他儿子做下错事呢? 她这个当娘的再闹,最后也只得硬生生捏着鼻子给认了。 可认是认了,彩礼却扯开了拉锯战。 王寡妇张口就要:“三转一响!” 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再加一块收音机。 一听这话,刘树英差点没背过气去,捶着炕沿破口大骂: “三转一响?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闺女配吗?!” 说到激动处,她直接甩下一句狠话: “要不进我李家门,就在家里烂死得了!” 这话刚出口,消息就传到王寡妇耳朵里。 王寡妇火冒三丈,当天就杀到门口,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刘树英眼前一黑,活活被气得晕死过去! 最后在李广宽强势干预下,刘树英总算答应给置办像样的彩礼。 时间就在王寡妇和刘树英的唇枪舌剑中一天天溜走。 红星大队社员今年的秋收可是过足了瘾。 甚至有的社员一边拿着镢头刨着地,回头还得问一句:“快说快说,那两家今天又闹出啥来了?” 惹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天呀,两个妇女是亲家还是情敌,打起架来,比唱戏还热闹。 他们两家的这点儿破事儿,赚足了红星大队社员的眼球。 几天后,村里竟传出一个更劲爆的传言。 听说这事儿还扯上了李子扬。 更有人言之凿凿:那晚要不是李子扬跑得快,现在怕不是已经成了王寡妇女婿…… 甚至还有社员亲自问李子扬。 李子扬一脸正经,语气还带点憨厚: “那天晚上我在值夜,李主任心疼我累了一天,让我回知青院休息,后来什么事儿我真不清楚…… 李主任真是一个大好人,挺关心我们知青的……” 周围的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这娃娃差一点就被人家算计了,还在这儿说人的好话。 苏梨差点没笑喷出来。 这李子扬,真够滑头的。 李子扬还冲她眨眨眼,意思再明显不过:哥们儿,我这表现咋样? 只不过,这丫头这些天表现的有些低调,除了干活儿就没有其他动静。 若是苏梨听见他的心里话,只会深深鄙夷。 姑奶奶心情好着呢,没有王大妮那个烦人精盯着,她干活儿都多干了不少。 热闹归热闹,该过日子的还是要过日子。苏梨这边,可没功夫掺和王寡妇的闹剧。 她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还得去空间里帮小七折腾。 这不——小七培育的菌种大获成功! 就凭两小朵蘑菇,硬是鼓捣出整整两万个菌包。 “我的妈呀!” 苏梨站在恒温大棚里,看着一小袋一小袋的菌种包,心里那叫一个爽。 “小七,你也太能干了!” 小七得意洋洋地伸出他那胖乎乎的小脑袋: “那还用说?你都快秋收收尾了,再不给你整点儿新项目,你能闲得住?” 苏梨挑眉一笑:“啧,小七,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等秋收一结束,我要在生产队建第一个蘑菇大棚!” “好吧,不过仓库里的水果蔬菜都快装满了。幸亏是恒温,保鲜时间长……” 小七又开始了他的话痨模式。 “我想办法,我想办法儿。” 这有好东西,不敢往外卖,也是一种幸福的折磨好吧? 只是她还不知道,她一提出建蘑菇大棚,就遭到了李广宽的反对。 第141章 不同意?逼你同意! 秋收已到了收尾阶段,粮食都已入库,接下来就是耕地、种地,准备种下一季的冬小麦儿了。 苏梨拿着空间出品的两个菌袋,心里翻来覆去琢磨。 要想在生产队搞蘑菇大棚,怎么能越过李广宽? 只有他同意,队里才能给出一块地,还有建棚用的聚乙烯薄膜、竹竿,冬天用的无纺布、草帘。 这些可都得要生产队同意。 可李广宽能同意吗? 当然不能。 当苏梨拿着菌种包找李广宽时,李广宽一拍桌子: “胡闹!大队现在的任务是交公粮,整地、种下一季冬小麦。 蘑菇? 谁会种植那东西?” "我会呀! 我有法子种植,能产出一大棚。" 苏梨迎着李广宽的目光,那表情有些吊儿郎当。 李广宽恨得有些牙痒痒。 一见到这丫头,就没好事儿。 几次和这丫头交锋,他就没有赚过便宜。 现在还要建蘑菇大棚,真是异想天开。 "就你用两个菌包,能产出一大棚?开什么玩笑!" "李书记,我能制出两个菌包,就能制出成千上万个。" 呵! 李广宽气笑了!你以为变魔术呢,还成千上万个。 "苏梨,现在已到播种季节,社员都累得要命。你还要拉人去建大棚,这不是瞎折腾吗?!" “不要大队人手,我和刘媛媛,再加牛棚几个人就成。" 李广宽拍了下桌子,脸色有些发黑。 “你一个女知青,还想在大队另起炉灶?胆子不小!” 苏梨都气乐了。 大队的社员累死累活,一年下来,吃不饱肚子,分不到几块钱。 生病没钱上医院,宁可熬着。 上学没钱交学费,只能眼看着孩子在村里疯跑,靠割猪草赚几个工分。 队里社员的情况他看不到吗? 虽是计划经济,但有些生产队也是准许建作坊、养殖场的。 只不过不是个人经营,属于集体产业。 可有这东西,社员年底能分红,也能多分几块钱不是? 俗话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像李广宽这样的书记,要他何用? “李书记,建蘑菇大棚,年底能分红,社员也能多分点钱,怎么就不行了?” 李广宽一阵冷笑:“钱?这要是传出去,就是投机倒把! 再说,集体的地,哪能让你胡乱用?” 苏梨眯了眯眼,她就知道李广宽会这样说。 “李书记,我说的可是集体项目,棚子在大队,收成都算集体的,账清清楚楚,咋就成了投机倒把了?” 李广宽哑了下,脸上挂不住,干脆甩开话头: “反正不行!万一赔了呢?棚子塌了呢?谁担得起责任?” 空气一时间有些凝固。 苏梨咬了咬唇,嘴角缓缓勾起: “李书记,您的话我记住了。可惜啊,红星大队全体社员推举的书记,却不替社员考虑。” 李广宽眼皮一跳,心里莫名发虚。 他的这个书记是怎么来的,他心里最清楚。 那是他堂弟李胜利托人递了话,才当上的书记。 现在李胜利已经进去了,自己再不好好表现,还真有可能被撤职。 “行了,你先把菌种收好,等我开完干部会再说。” 苏梨抱着菌种包,转身就走,脸色平淡,看不出一点不高兴的样子。 ——不同意? 那就想办法逼你同意。 于是,回到家就开始收拾了起来。 等刘媛媛回到家,发现家里空出来的一间卧室大变了模样。 靠墙搭起了一排排木架子,密密麻麻码满了整齐的菌包,白色的菌丝顺着袋壁蔓延开来,像一张张活着的网。 空气里带着一股淡淡的木屑味和潮湿气息,与外头的秋风形成鲜明对比。 就连窗户,也被挂上了厚厚的暗色窗帘,严丝合缝地遮住了光线。 刘媛媛忍不住捂住嘴,小声惊呼: “这是……什么呀?怎么跟温室一样!” 就在她怔神的时候,苏梨从屋角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刚塞好的菌包。 见刘媛媛回来,她一脸兴奋地走过来: “姐们儿,这就是咱俩,从县里带回来的小蘑菇发育的菌种。我就说,我能种出比他们还好的蘑菇。” 刘媛媛瞪大了眼睛,嘴巴都合不拢。 “你这丫头在哪儿鼓捣的?我咋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这屋子原来什么样,她能不知道吗? 里面空荡荡的,是个连耗子都不愿光顾的地方儿。 苏梨用手指了指牛棚的方向,脸上表情未变。 “在牛棚繁育的,那边本也没有人去,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刘媛媛秒懂。 那边住的不是专家就是高知分子,人家知识水平高,真说不定真是他们帮苏梨折腾出的这玩意儿。 “这,这真能长出蘑菇?” 刘媛媛见过,做过,也吃过,但这蘑菇房她还真没见过。 “再有十天时间,你就能吃上咱们种出的蘑菇了,不过得先保密。 就是吴毅那小子,也别让他进来。” 吴毅自从拜刘媛媛为老师,雷打不动,每一晚都来学习。 现在都已经学到五年级课程了,那小子鬼精的很,若是让他看到说出去,说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 她可还需要这些蘑菇,为自己和牛棚的人捞好处呢! “你这么多的菌包,得产出不少蘑菇吧?自己吃的了吗?” 刘媛媛疑惑地问。 只听说有人想吃苹果,栽棵苹果树。 哪有为了自己吃个蘑菇,就建一个蘑菇房的? 苏梨叹了一口气:“本想在队里建个蘑菇棚,可是李广宽不同意,我就只好先在自家建个蘑菇房。 等出了成果,再想办法。” “你啊!就是胆大!” 刘媛媛心里一紧,压低声音: “你以为李广宽真是怕浪费土地?怕惹麻烦? 他那人最要紧的是面子和权力。 真要让你种成了大棚,他以后还怎么压得住你?” 苏梨冷冷一笑,那笑容要多冷有多冷。 “他要挡路,我就换条路走。大队不行,我就去公社。 我就不听,我想让红星大队社员过好日子,他李广宽能拦得下。” 第142章 去公社找周书记 十天后,公社党委办公室里,周先群端坐办公桌前,眉头紧锁。 桌上摊着一份县委下发的红头文件。 那是一纸新通知—— 要求各公社大力发展农村集体副业生产。 文件上写得清清楚楚:鼓励种植油料、棉花、蔬菜等经济作物,供集体加工,或统一交售供销社,用以改善群众的生活。 周先群一页一页翻过去,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有生产队已经有了一两个小作坊,这些生产队,社员日子明显好过些,年底能多分几块钱,就是身上的衣服也都鲜亮些。 可更多的生产队呢? 死守着那几亩口粮田,吃饱饭都难,谁肯冒险去种经济作物? 要是真种砸了,连命根子口粮都没了,到时怨声载道,矛盾就大了。 周先群思忖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敲着节拍。 发展经济是对的,可怎么推下去,他却迟迟拿不定主意。 正踌躇间,他忽然抬起头。 门口立着一个姑娘,身影清瘦, 但表情,却莫名的自信。 小姑娘没急着开口,只是站在门边,朝周书记浅浅一笑。 那笑容仿佛带着一股风,把周先群沉闷的思绪立即搅活了。 “红星大队的苏知青?快进来,快进来!” 周先群热情地请苏梨进屋。 这个苏知青带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帮公安局抓获了一个重要的人贩子团伙。听说前些时候又帮部队抓获了一个特务团伙。 可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天在玉米地,小姑娘挑着两个特大号水桶,在田埂上健步如飞。 那水桶,可是像水缸那样大啊!那得是多大的力气。 看着小姑娘高高兴兴走进办公室,周先群有些疑惑。 这姑娘是碰上什么难事了吗?但看这表情也不像啊! 以前也有知青闯过公社办公室,不是在队里受了什么委屈,就是遭遇了什么不公正待遇。 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哪有这么明明媚媚的笑容啊? “苏知青,这次来是……” 苏梨笑了笑,从提包里拿出两个早准备好的菌包。 菌包是半透明的塑料袋,边角撑的发鼓。蘑菇从从袋口或裂口里挤出来,伞盖是嫩生生的灰白,边缘卷着像未展开的伞,一丛丛挤得密实。 “这是……蘑菇?” 周先群有些疑惑,这姑娘拿蘑菇干什么? 虽然这蘑菇是稀罕物,但他也是见过的好吧? 难不成小姑娘是给自己送礼的?拿这稀罕物换个回城的名额? 那他可是断断不能收的。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竟变得难看起来。 刚来几天呀,这姑娘就想着要走。 苏梨看着周书记来回变换不停的脸色,心里开始打鼓。 难道周书记不喜欢自己种植出来的蘑菇? 虽然是小七培育出来的菌种,但自己也花费了不少心血好不? “周书记,这是我自己培育出的蘑菇,我想在队里建一个蘑菇大棚,我们红星大队……” 苏梨的话还没说完,周先群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是……你……你自己栽培的?” 周先群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苏梨一下子挺直了腰,声音响亮自信: “是我栽培的,周书记,我想……” “先别说话。”周先群立即打断了她的话。 他双手捧起蘑菇,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看了个遍。 简直是难以置信。 这可是个稀罕物,本地没有这东西。 县里的食堂、饭店每年托运输队的车,想尽办法能从外地带回一点点。 听说这东西老贵了。 可若是苏知青能培育出来,天哪…… “苏知青,这蘑菇能大规模培育吗?” 周先群盯着苏梨,那眼睛亮闪闪的,像是盯着一块金疙瘩。 自己还在为公社的副业项目发愁,这丫头就送上门来了,这真是他的福星呀。 “周书记,我今天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我们红星大队在个山旮旯里,穷得很,只靠山里人世代开荒的几块田地生活,社员连饭都吃不饱。 我有栽培蘑菇的技术,我想在我们生产队建几个蘑菇大棚,产出的蘑菇可与供销社合作,蘑菇可以折合成粮食或钱,社员也能吃上几顿饱饭不是?” “技术成熟吗?”周书记有些不太放心,她一个小姑娘从哪里学来的技术,这怎么不太让人相信呢! “很成熟。”苏梨回答地理直气壮。 自己空间出品的种子,都是后代出品的高科技,哪是这年代的农业技术能比的? “怕您不相信,我在家里建了一个蘑菇温房,现在,里面的蘑菇差不多都可以采摘了。” “什么?!”周先群刚坐下的屁股又站了起来,“大概有多少?” 那语气要多激动就有多激动。 “不多,一百个左右。” 苏梨抿嘴笑了笑。 当初她想拿十个八个出来做个样本就行,可小七那小子白着眼告诉她: 十个八个够干嘛?要他说,最少准备一千个。准备的越多,领导看后越震憾,成功的几率不是越大吗! 苏梨摇头,要是别人问起来,一百个,她可以说拾取的废旧秸秆,要是一千个,她哪里去准备那么多的秸秆和玉米芯啊! 好说歹说,拿了一百个出来,这已经是苏梨的最大极限了。 “一百个?”周书记思索了一下,“一百个能出产多少蘑菇?” 苏梨沉吟一下,按小七的说法,这批蘑菇应该在一百五至一百八十公斤左右。 “一百五十公斤左右吧!有可能还会更高些。”苏梨回答。 “需要什么原材料?” “原料很容易获取,只要玉米秸秆、玉米芯等。只要温度、湿度、通风都达到要求,一年四季都可以种植。” “冬天也可以?” 看着周先群一脸疑惑,却又求贤若渴的望着自己,苏梨已经翻起的白眼又轻轻放了下去。 这年代哪有蔬菜大棚那种东西啊! 别说公社书记,就是县委书记,他也不一定知道这个大棚的存在呀! “冬天扣上塑料薄膜,上面盖上草帘子,冬天应该没问题。” 周先群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纯粹是被苏梨带来的成果给激动的。 “其他的先不说了,今天午,我先和公社几个同志到你家里看看。” 听到周书记的话,苏梨的眼睛眨了眨。 “咋了?有什么问题?!” 周先群看到苏梨有些犹豫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只是我们大队李书记,不太高兴我培育这个东西……” 第143章 投河 半小时后,苏梨高高兴兴离开了红旗公社办公室。 本想到韩小武家里,见见那位新上任的黑市大佬,又想到下午还要接待公社周书记,便急急忙忙往回走。 走到公社后面的小河边时,远远的便看到一个姑娘站在水边。 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河水,死气沉沉,了无生气。 苏梨眉头微微蹙起。 这场景太让人浮想联翩,仅是看一眼,就能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 苏梨脚步一顿,还没等她做出反应,那姑娘已经迈开步子,义无反顾的朝水里走去。 “哇操!” 苏梨暗道一声不好,赶忙放下包裹,想要赶过去。 这姑娘一眼望过去,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这是遇到啥事了,咋还能寻死呢? 苏梨心里嘛嘛逼一批,她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不尊重生命的行为。 生命只有一次,不要求活得多精彩,多有价值,但也不能随意践踏不是? 可还没等苏梨冲过去,斜刺里猛地蹿出一个身影,“扑通”一声扎进了河里。 苏梨一愣:“……” 好家伙,这速度真是够快的。 九月天,头顶骄阳似火,河水却早已冰凉。 要不是这人突然窜出来,今天下去挨冻的就是她了。 可等她定睛一看,顿时嘴角一抽。 ——哎哟喂,这不是韩小武么? 这小子不在队里挣工分,跑到这儿英雄救美来了? 河里翻腾一阵,韩小武已经把姑娘拖拽上岸,二话不说,直接把人甩到河滩上。 “刘冬梅,你要寻死也别拖我下水!我家里还有个病着的老娘呢!” 说完,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偏头一看,视线正好撞上了站在岸边的苏梨。 当场僵住。 妈呀!苏知青?她怎么在这? 韩小武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苏梨眯了眯眼,唇角勾了勾。 韩小武话里透着意思啊,这“刘冬梅”—— 看来他和这姑娘,怕是有说不出口的事儿? “刘冬梅……”苏梨心里暗暗咀嚼着这个名字,忽然灵光一闪。 对了!前些天她和刘媛媛从县里回来,在磨碾旁听李广宽和人吵架时,那人口中的“妹妹”不就是刘冬梅么? 视线落下,苏梨眼神微微一凝。 倒在河滩上的刘冬梅浑身湿淋淋的,衣裳贴着身子,肚子却微微隆起。 啧。 没错了! 原来这就是和李跃进勾搭上的公社姑娘刘冬梅。 如今被抛弃,走投无路来投河? 呵!真惨! 刘冬梅是真不想活了! 做下了那等丑事,公社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原来待她还算不错的哥哥嫂子,如今也嫌她丢了刘家的脸面,摆起了冷脸。 她不死心,偷偷去找过李跃进无数次,哭着求他娶她。 她的肚子已经快藏不住了,再拖下去,她这一辈子就彻底毁了。 可李跃进那王八蛋!一开始哄她再等等,后来说翻脸就翻脸。 竟当众骂她:“谁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说不定是你和哪个野男人的!” 刘冬梅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昏死过去。 她没法子,只能央求哥哥出面。 刘茂盛硬着头皮去找了几回,回回碰壁。 直到前几天,他带回一包钱——两百块! 冷冷地说是李家给的“补偿”,叫她找个男人随便嫁了。 更恨的是,哥哥告诉她,李跃进已经订亲了,对方是他同村的姑娘王大妮。 那一刻,刘冬梅彻底崩溃,昏死过去。 醒来时,嫂子冷冰冰丢下句话: “家里已经替你找好婆家了。虽然出身不好,但小伙子人品不错。” 刘冬梅当场哭得撕心裂肺。 这就是她的下场吗? 被人抛弃、被家里嫌弃,最后还要被塞给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 韩小武压根儿就没答应过这门亲事。 事情的起因,是他那个远房叔叔——韩大柱。 刘茂盛思索良久,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给妹妹找个婆家,可不能让她把孩子生在家里啊! 可是好人家的小伙子哪有人看得上,只能找个“歪瓜裂枣”。 找着找着,就找到了韩小武头上。 小伙子人品不错,就是出身不好。 因为韩小武家里,他娘生病,没有其他长辈,刘茂盛就找到了韩小五的远方叔叔——韩大柱。 韩大柱一听,眼睛就直了,刘茂盛当场许下二十块钱。 说只要把人娶回去,以后就当实在亲戚走动。 二十块钱啊!在这个年头可不是小数目。 韩大柱心一动,竟然没和韩小武打招呼,就拍着胸脯替他点了头。 结果刘家动作飞快。 今儿一大早,刘冬梅就被她哥嫂硬拉着,送到了韩家的破院子。 韩小武当时脸都黑了。 他这辈子虽然穷,可好歹想的是凭自己能力挣口吃的,以后再娶个心灵手巧的媳妇过日子。 哪能稀里糊涂就娶一个大肚子媳妇? 更何况,这孩子是谁的,整个公社人人心里都清楚。 他要是接下了,不等于背了一辈子黑锅? 这让他以后在公社还如何做人? 刘茂盛和他媳妇把妹妹送到韩家,甩下剩余的一百八十块钱。 扔下一句“以后就在韩家好好过日子吧”,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冬梅哭着扑到炕沿上,一阵嚎啕大哭,说自己无路可走了。 韩小武一声冷喝: “你走吧!这桩亲事儿我不认,你找错人了! 我有老娘要养,没空替别人擦屁股!” 刘冬梅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心里早已绝望,才有了后来冲动跳河的一幕。 苏梨心里直骂娘:李跃进这个浑蛋,真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活活把一个姑娘逼成了这样。 这年代,姑娘的名声可是宝贵的很。 一个家族出现了个失去清白的姑娘,往往连累其他的姑娘都找不到好婆家。 刘冬梅的侄女都快到了嫁人的年纪,难怪她嫂子冷着脸将她赶快嫁出去。 但不管怎样,都不能跳河啊! 她盯着刘冬梅,那语气就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奶奶: “你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怕丢脸?你脸已经被李跃进踩进泥里了! 早就没脸了!你要是死了,人家还在过快活日子,你不是白死了吗?” 刘冬梅捂着脸,跪在河滩上嚎啕大哭。 哭了许久,抬起头,声音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说得对,我里子面子都没了,还怕什么丢脸? 我要去妇联,我要找妇联为我做主,我一定不会让李跃进那东西好过……” 苏梨:“……” 第144章 这丫头怕是压不住了 下午的阳光洒在红星大队的田地上,空气里弥漫着新翻的泥土的清香。 苏梨弯着腰,手中的铁锹上下翻飞。 “嚓——嚓——” 每一下都干脆利落,翻过的地又快又平整。 远处,周先群和公社干部,在李广宽的陪同下,来到苏梨上工的地方。 “哟,这小姑娘动作真麻利!” “速度快不说,这地翻得真齐整!” 公社干部纷纷点头,眼里带着几分惊讶。 这小姑娘看着像是知青,怎么比生产队社员还能干?! 周先群盯着苏梨的动作,心里暗暗感叹:这姑娘不光力气大,还有脑子。 今天上午被他留下的两袋菌包,蘑菇摘下来,交给厨房,中午做了一大盆蘑菇蛋花汤。 那味道,鲜的能让人咬掉舌头。 下午吃完饭,他便领着公社主抓农村副业的干部一起来了。 不亲眼看看苏梨说的蘑菇温室,估计他下午也干不成别的了。 可这李广宽是怎么回事儿? 在大队部一问蘑菇的事情,他便一问三不知,一副完全懵逼的样子。 这么重要的事情,作为生产队大队书记,不应该第一时间知道并上报吗? 看来苏知青说的没错,这李广宽干书记确实不太合格儿。 李广宽看着苏梨正在干活的身影,真是又惊又怒。 这丫头十天前找过他,说起建蘑菇棚的事。 当时就被他否了。 他以为苏梨也就是一时说说,那蘑菇也是她一个小姑娘能鼓捣出来的? 二是害怕万一弄出来,以后更不好压制她了。 他现在都有些怨恨李小莲,要不是她把方澜弄过来,苏梨也不会来。 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这些破事儿了 ! 这丫头好像专门克他的,自从她来,自己就没顺溜过。 刚才周书记来,他才知道苏梨在自己家里建了一个蘑菇温室。 而且竟然成功了! 她怎么敢的?一点风声也没有。 上午竟然直接找到了公社周书记。这不是越级吗? 李广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里真是火烧火燎的。 苏梨带着周先群等公社干部,进了自家院子。 院子整洁干净,一畦畦黄瓜、西红柿、辣椒、茄子,生机盎然。 众人都愣了。 这苏知青真有种菜天赋? 要知道别家的黄瓜、西红柿早已经下架了。 她这里还绿油油一片。 苏梨领众人来到她的“蘑菇温室”。 掀开厚重的窗帘,屋内的景况一览无余。 靠墙搭的木架子规整有序,架子上是排列整齐的一袋袋菌包。 菌包内,乳白色的菌丝拉满,湿度正好,空气里带着一股清新而独特的菌香。 “这……这就是蘑菇?我们今天中午吃的那个?” 一个干部忍不住惊呼,眼睛瞪得溜圆。 别怪他大惊小怪,没见过,真没见过在菌袋中的蘑菇呀! “真是蘑菇!” “天,这么多!这得收多少斤啊!” 众人纷纷凑近,伸长脖子看。 只见蘑菇一丛丛冒出来,白生生,肉嘟嘟,长势喜人。 “苏知青,你是从哪儿得来的菌种啊!” 一个公社干部好奇地问。 他们这个地方根本不出产这东西,这姑娘是从哪儿得到的? 苏梨笑了笑,声音脆生生的: “上次去县里,吃饭时看到饭店有这东西,问人要了几朵,回来便试着培育,竟然成功了。” “周知青,你从哪儿学的方法?”另一个干部不解的问。 “以前,我妈在京都大学。我在图书馆看到一本书,书里有,我便记住了。” 苏梨眨眨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原来如此! 他就说嘛,世上哪有天生就会的?人家丫头在大学图书馆看的。 学以致用,这才是知青下乡的真正目的嘛! 这样的知青,再给他们来一打,他们都不嫌多。 李广宽眼皮狂跳,心里直骂娘。 原以为苏梨就是个嘴硬的小丫头,谁成想人家手里真有东西! 这蘑菇要是卖出去,一年得往生产队增收多少钱?! 想到这,他脸色青白交替,心里不禁发慌:坏了,这丫头怕是要压不住了。 这时,正好听到苏梨说起她妈,在京都大学的经历,心中暗喜。 死丫头,竟敢在公社干部面前,提你那反动派的妈? 真是不知好歹! 他仰起头,脸色莫名,对周书记和公社干部们说道: “苏知青的妈妈也在我们生产队,是牛棚的改造对象。” 他话一说完,周围的人愣了愣。 有两个看向苏梨的目光,甚至变了变。 苏梨微微一笑:“我就是为了我妈,才来的红星大队。” 言外之意不要太明显:要不是我妈在这儿,你们能见到今天的蘑菇吗? 几人讪讪地笑了笑,看来苏知青和李书记不太合拍啊! 周先群狠狠地瞪了李广宽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早知道了好不? 他盯着那一片蘑菇,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心里激荡:真是个宝! 眼前这蘑菇,就是金疙瘩! 要是能大面积推广,整个生产队的副业产值得翻几番。 这小姑娘不光会刨地,脑子还活络得很,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星。 他越看越震撼,越看越满意。 旁边的干部们纷纷议论: “这要是拉到县里供销社,城里人不得抢疯了?” “听说这东西补身子,还稀罕得很。” “可不是!要是咱公社能大面积种,那可不得了!” 说话间,几个干部忍不住伸手想摸,却又缩了回来,怕弄坏。 脸上全是满意的表情。 苏梨笑了,神情沉稳大方。 她慢条斯理开口:“这种蘑菇种植方法很简单。 种在大棚里,更好管理。要是供销社能统一收购,比种粮食划算得多。” 一句话,立刻让众人心里热了起来。 “对啊,比种粮快得多!这一茬一茬的,得收多少!” “要是真能推广,咱红星公社可要出名了。” “这小姑娘不得了啊,不光能干,脑子还这么灵。” 李广宽站在一边,脸色铁青。 看着干部们对苏梨赞不绝口,他只觉得像有人狠狠抽了他一记耳光,火辣辣的疼。 苏梨看到李广宽阴沉又复杂的表情,心里乐得直冒泡。 就爱看你气得牙痒痒,却又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样子。 今天下午,韩小武陪刘冬梅去县妇联。 要是不出意外,明天上午李跃进将会被带走。 到时候…… 第145章 李广宽的担心 周先群盯着那一棚子蘑菇,越看越觉得心里发热。 这要是能推开,别说县里,就是市里都能出名! “把这批蘑菇采摘下来吧。” 周先群开口,语气里带着压不住的兴奋。 “明天一早,我让供销社的人来取。至于价格,你和供销社的人商议。 不过,卖的钱要归生产队集体。这批蘑菇占用了你家的房子,队里给你记二十个工分。 从明天起,你就不用参加集体劳动了,专心在家侍弄这批蘑菇。你看怎样?” 苏梨心思一动,正巧找不到借口让外公休息一下,这不是机会来了吗? 她沉吟一下:“周书记,您知道,我力气大,干点儿农活儿根本累不到我。 我能不能跟您提个要求?” 周先群眯了眯眼,众人也跟着愣了一下。 ——这苏知青可不要得寸进尺,一天补贴二十个工分,已经很好了。 “队里补贴的二十个工分我就不要了。” 苏梨笑了笑,眉眼弯弯,样子乖巧。 “我外公也在大队牛棚,他身体不好,前几天……刚出院,能不能让他来侍弄这些蘑菇? 实在是老人家身体在牛棚怕是熬不住。” 众人面面相觑。 牛棚那是啥地方? 下放人员,不论你以前身份多高贵,只要你犯了错,都要进行繁重体力劳动改造思想。 没人能够例外。 苏知青的妈妈和外公都下放牛棚。 唉,真可怜! 可这姑娘倒是个好的,竟然替外公求情。 看在苏知青能研究出蘑菇种植方法的面上,周书记不会不同意吧? 周先群思忖了一会儿,看向李广宽: “就按苏梨说得做,让牛棚那位老同志来侍弄吧!” 李广宽面色有些为难: “周书记,侍弄蘑菇是个轻松活儿,要是让下放人员干这个活计,队员该有意见了……” 李广宽说着,心里暗暗吐槽:这么好的活计,怎么能让牛棚的那个老东西来! 每天出多少蘑菇,卖多少钱,没有自己人把着,他哪能放心? 苏梨冷冷一笑:“李书记,这批蘑菇在我家里。你觉得让其他人来,合适吗?” 她培育这批蘑菇就是为了让外公和牛棚的人沾点好处,要是这都不答应,她干嘛费这么大力气? 周书记皱了皱眉,“牛棚人员虽然有些问题,但侍弄好这批蘑菇,不也是成功改造思想了嘛!” 李广宽只得讪讪笑了一下,连连点头:“好好!就按您说的做。” 说完,瞥一眼苏梨:别得意得太早,蘑菇收入上交队里,还不是我说了算? “苏梨,你再抽空写一份大棚栽培的详细计划书。”周先群又嘱咐道。 李广宽一听,脸色瞬间僵住。 大棚计划书? 这不是要把苏梨推到台面上去! 长此下去,他这个书记还能不能坐得稳? 苏梨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好,书记放心,我今晚就能写出来。” 说着,她转身走到院子里,摘下几根黄瓜,顺手拧了几个熟透的西红柿,洗净后端出来。 “书记,同志们,尝尝我这院子里的新鲜蔬菜。” 黄瓜翠绿水灵,“咔嚓”一声脆响,清香立刻散开。 西红柿红彤彤,汁水丰盈,光看着就让人嘴馋。 几个干部边吃边点头,眼神全往苏梨这边瞟。 这一次,要是蘑菇大棚实验成功,这姑娘,就是红星大队的福星! 众人离开时,苏梨笑盈盈地提来几只篮子。 “几位同志,今天辛苦了。这些蘑菇和院子里的黄瓜、西红柿不多,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回去尝尝鲜。” 说着,她一一分给众人,每人手里都拎上了一兜水灵灵的蔬菜,里面还有一捧蘑菇。 众人愣了下,随即心头一热。 这姑娘不光能干,还会做人。 这分寸拿得正好,既不张扬,也不寒酸,显得落落大方。 周先群看在眼里,心里越发欣慰。 他原本还担心苏梨年轻,又是一下乡知青,这么大的事情,如果生产队不牵头,怕做不好。 可现在一看,她不仅敢说敢做,还懂人情世故,看样子,完全能和社员搞好关系。 这样也好,可以把这项工作放心地交给她。 众人拎着东西往回走,心情比来时轻快了几分。 ——这姑娘,以后有前途! 消息传得快,红星大队的社员很快就听说了—— 苏梨家里居然长出了蘑菇,还当场让公社干部看傻了眼! “啥?蘑菇?!” “真的假的?我这辈子就见过山里长的野蘑菇,哪有人能在屋子里弄出来的?” “听说,苏梨培育的这种蘑菇大冬天都可以长出来。” “别瞎说,咱们这地儿冬天能冻死人,又不是南方,哪能长出蘑菇?” 社员们议论纷纷。 有人咂着嘴,眼睛都直了: “啧,咱平头百姓一年到头见不到的东西,听说她自己屋子里一筐一筐的!” “还给公社干部们分了,每人抱着一大捧走的。 啧啧,咱要是能分上一点儿,该多好……” 王秋兰听着一群婆娘酸得倒牙的话,忍不住笑道: “别酸了,公社干部不是说了嘛,这蘑菇属于集体财产。 要是成功了,年底分红每家也能多分上几块钱不是?” “真是这么回事儿!要是多分点钱,等开春,我也送我家二娃念书去。” 旁边的一个妇女说。 “可我担心,那钱真交到大队,咱能分到几毛钱?” 另一边的一个妇女撇了撇嘴,眼睛瞥了一眼坐在地边树下的王寡妇。 众人一时沉默。 有人低声说道:“去年,我们一家三口累死累活干了一年,一共分了不到二十块钱。” “你家还好,村东头老王家,孩子生病,从队里借了五块。 不但一分钱没挣到,还倒挂队里三块,真是可怜。” “还是王寡妇好,活计轻松,去年她们母女两个分了六十多块呢!” “谁能和她们比?她们母女两个都是满工分,还有队里的补贴…… 这生产队,就属她们俩日子最滋润……” 可他们哪里想到,第二天王大妮的好日子就到了头。 第146章 李跃进被带走 大清早,村口传来一阵车辘轳声。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进了红星大队,车头插着“公社供销社”的牌子。 “哎呀,供销社的人来了!” “是来收蘑菇的吧?” “走,快去看看!”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一传十,十传百。 不到半刻钟,苏梨家门口已围满了社员。 供销社的两名工作人员一下车,进了院子,推开房门的瞬间,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房里整整齐齐摆着木架,架子上白白嫩嫩的蘑菇一簇簇冒头,长得肥硕水灵。 “我的天,这么多?!”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信!” 两人伸手摸了摸,一边点头,一边忍不住感叹: “品质好!个头匀整,肉厚香嫩,这要拉到县供销社,怕是得挤破头!” “没错,市里也少见!价格得比普通农产品高一档。” 社员们听得直瞪眼,心头发痒。 很快,红星大队的几个社员把秤抬了进来。 一个大铁秤架在院子里,咣当一声,秤砣往上一挂,周围立刻鸦雀无声。 “称!” 一筐筐蘑菇抬上去,秤杆一翘一落。 “二十斤!” “三十斤!” “十五斤半!” 众人盯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连呼吸都放轻了。 每一次秤杆晃动,大家的心跟着一紧一松,仿佛秤的不只是蘑菇,而是自家年底的分红。 供销社的人一边掂量,一边忍不住连声称赞: “成色真好,这可是上等货。” “保准一上柜台就能卖光。” 谈价的时候,李广宽眼珠子转了几圈,正要插话,却被供销社的人抬手打断: “这笔收购是供销社定价,因为成色好,给你们最高价,不需要你们大队干部插手。” 李广宽的脸当场僵住,气得脸色铁青,却只能憋在肚子里。 虽然蘑菇在苏梨家里,但也是集体的,大队为什么不能插手? 最终价格定了下来下来: 每公斤0.5元,今天总共采购80公斤,收了40块钱,挂在红星大队的账上。 数字一出来,围观的社员顿时炸锅。 “天哪,四十块!” “这可是四十块啊!平常一年累死累活,也分不到这么多钱。” “听说这东西三五天就采摘一次,岂不是以后日日挣钱?” 社员们眼巴巴地盯着蘑菇,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眼神里满是希望。 “要是这玩意儿真能成规模,年底咱是不是也能多分点钱?” “可不嘛,要真能分个三五块,那就不得了!” “哎哟,我要是能多分一块钱,就够我家二丫头交学费了。” “你们说,咱大队能不能真搞起来?” “我看能成,苏知青做事情牢靠的很,那丫头就是厉害!” 院子里人头攒动,七嘴八舌,场面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就连不太出来的吴三爷爷也在孙子的搀扶下出来看了个稀奇: “这东西真是稀罕物,要是这蘑菇真能常年有产出,咱红星大队可就翻身咯!” 苏梨看到咧着嘴笑得吴三爷爷,心里有些愧疚。 上次雷雨之夜,老爷子被雨水浇了,身体本就不好,还有旧伤。 听说回去后病了一场,打针吃药,折腾了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 苏梨捧出一大捧蘑菇,送到吴三爷爷跟前: “吴爷爷,您把这些带回去尝尝鲜。” 吴三爷爷连连摆手:“丫头,谢你好心,这是集体的,我哪能吃?” 苏梨眉眼弯弯,那笑容看起来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吴爷爷,往大了说,您是国家的功臣。往小了说,您是咱红星大队的定海神针。 您的身体可关系到咱们红星大队。您尝个鲜,哪会有人有意见?” 说完,把蘑菇递到了吴爷爷孙子吴西峰手里。 “就是就是……吴三爷爷吃,咱大伙儿都没意见。” 吴三爷爷激动地胡子都颤了起来。 苏梨扫了一眼周围,大家都笑盈盈地看着她,只有李广宽脸色有些难看。 自己身为大队长,都没有尝过一口,这丫头眼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书记? 李广宽觉得自从苏梨来到红星大队,自己的权威就遭到了一次次挑战。 刚送走供销社的人,众人还没有离去,人群忽然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快看,那是谁来了?” “咦,不是供销社的,好像是委员会的,李跃进的跟班儿……” 众人循声望去,可不是嘛!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人,若仔细看正是那天踢倒方济川的刘大牛。 刘大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发白,额头的汗顺着脖子往下淌,声音颤抖的大声喊道: “李书记,——不好了!” 李广宽正背着手要往大队部走,闻言脚步一顿,急声道: “咋了?大牛,你别急,慢慢说!” 刘大牛弯着腰,呼哧直喘,眼神慌乱,“出事了,李主任……李主任他,被公安局的人抓走啦!” 全场轰的一声,跟炸了锅似的,刚才还嘻嘻哈哈的社员们齐刷刷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不敢置信。 啥?李跃进出事了? 这李跃进从中秋夜之后就没回家,现在出啥事了? 李广宽心里猛地一紧,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赶紧追问道: “抓他干啥?是不是误会?!” 刘大牛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听说……听说是公社的刘冬梅跑妇联告状去了,说李主任……” 这话一出,院子里像被一盆水浇下去,死一般的寂静。 李广宽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天旋地转,眼前一阵发黑。 ——刘冬梅?这女人不是胆子极小吗? 她是怎么想到去妇联告状的?! 他明明给了刘茂盛二百块钱,为得就是堵住这张嘴。 怎么还闹到公安局去了? 李广宽是真想不到,一个人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若是觉醒,会爆发出怎样的能量。 完了完了,儿子若是背上这个罪名,这一辈子就毁了。 李广宽跌跌撞撞往家跑去想办法。 “天哪,这可是要坐牢的啊!” “李跃进……听说他在公社和好几个姑娘不清不楚的,迟早得出事儿……” “王寡妇和王大妮还不知道吧?要是知道了……” 社员们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惊骇,有些甚至带着兴灾乐祸…… 苏梨站在人群里,往王寡妇家的方向望了一眼:“王寡妇,听到这个消息,你们娘俩会怎样?…… 第147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广宽跌跌撞撞进了院子,脸色铁青,顾不上和刘树英多说一句话,张口就吩咐: “快,拿三百块钱,我得马上去趟县城!” “啥?三百块?” 刘树英正在择菜,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菜叶全撒了一地。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你疯啦?前两天才给了刘茂盛二百,家里哪来这么多钱? 咱家又不是开钱庄的,你天天张嘴就是钱!” 前几天在王寡妇的逼迫下,刚买了三转一响,花了六百多块。 她心里疼得要命,那个死丫头哪里值六百块了? 就那缝纫机,那死丫头会用吗? 平时连个针脚都不会缝,说不定又便宜了王寡妇。 还有那自行车…… 让她说,跃进已经有了一辆了,还买什么? 可那王寡妇,就是不吐口。 再加上李广宽的坚持,她最后不得不松口答应。 可刚订完亲,刘冬梅的哥哥刘茂盛直接找到了家。 为了刘家息事宁人,为了儿子的前途,她不得不又掏出了二百。 现在听李广宽又要拿三百,她可不就急了嘛! 看到刘树英不情愿的样子,李广宽心头火起。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嘶哑: “闭嘴!你懂个屁!刘冬梅跑去妇联告状了!公安……把跃进抓走了!” “啥?” 刘树英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声,眼前发黑,腿一软,“扑通”一声,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脸色惨白,嘴唇直哆嗦: “什……什么?公安……抓人了?” 她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不是说给了钱就没事了吗?不是说能压下去吗?咋还扯到公安局去了?” 这句话,像是把李广宽心里的火彻底点燃: “你还怪别人?!” 他狠狠一指,怒吼道: “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要不是他干那缺德事,人家能告他?!” 刘树英一听这话,心里彻底崩了。 泪水瞬间“刷”地涌出来,浑身抖个不停,哭得撕心裂肺。 “还敢怪我?要不是你平时惯着,他敢无法无天?! 上梁不正下梁歪,全是你这个爹害的!” 这话一出,李广宽只觉得心口被狠狠插了一刀。 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不是当着他的面揭他的短吗? 他可是大队书记,在外面一口唾沫能砸出三尺坑的大书记。 他气得眼珠子都红了,扬手就给了刘树英一巴掌: “你这个婆娘,还敢胡咧咧!” “啪!”这一巴掌扇得结结实实,声音清脆刺耳。 刘树英脑袋猛地一偏,整个人被打得险些栽倒。 半边脸瞬间火辣辣地,腮帮子顿时肿了起来。 刘树英被打懵了,眼泪瞬间流下来。 她鼻子一酸,心头那股恨意汹涌而来。 “李广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立刻哭喊着扑了上去,双手死死揪住李广宽的头发,声音撕心裂肺: “儿子学坏还赖我?你才是祸根! 要不是你和那狐狸精勾搭在一起,儿子能有样学样嘛?!” 李广宽气得浑身发抖,伸手去推,却被刘树英抓得死紧,几乎扯掉一撮头发,疼得直咧嘴。 怒火上头,他顺手抄起一把凳子就要往她身上砸。 刘树英眼睛都好了,发疯似的尖叫一声,猛地扑过去死死抱住他胳膊,指甲深深抠进他的肉里。 “你打呀!你打死我算了!反正这家早晚得完!” 她一边哭一边喊,声音带着彻骨的绝望和狠劲儿。 两人扭打在一起,鸡飞狗跳,桌子“哐当”一声被掀翻,碗碟稀里哗啦摔了一地,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院子里鸡鸭乱窜,动静闹得跟杀猪一样大。 这么大的动静,哪里能瞒得住人? 不一会儿,队里社员就全被吸引过来,呼啦啦就把李广宽家大门围了起来。 院墙上更是趴满了看热闹的脑袋。 “哎哟喂,李书记家打起来了!” “啧啧,你瞧书记婆娘,扯得真狠!头发都揪下来一撮了!” “啧啧,李书记可真狠,脸都被他打肿了!” 人越围越多,越看越乐呵! 呵呵!今天上午不但有热闹看,也不用下地干活了。 谁让书记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呢?谁还顾得上啊! 几个生产队的干部实在看不下去,硬是挤进去把两口子拉开。 刘树英头发乱成一团,泪水鼻涕糊了一脸。 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李广宽胸口剧烈起伏,脸涨得通红,眼里全是杀气。 他怒声吼道:“你再不拿钱,你儿子就不用出来了。” 刘树英一边哭,一边哆嗦着从柜子里翻出一卷钱,双手发抖地递过去。 李广宽接过来,看也没看,直接揣进上衣口袋里。 扫了眼院墙上趴着的社员,深深叹一口气。 这辈子的脸,算是丢光了…… 他低声骂了一句,转身走出家门,往县城方向走去。 人群里炸开了锅。 “李跃进被公安抓走了……做下那缺德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哼,平时仗着他爹是书记,欺负了多少人?这下子报应来了!” “活该!听说在公社里没少做坏事,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你说,这么大的事儿,王寡妇和王大妮怎么没出现呢?” 话音未落,便看见王寡妇和王大妮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王大妮哭着扑进院子,跪在院子里就嚎啕大哭: “婶子啊!快告诉我,外头说的是真的假的? 我跃进哥……是不是要坐牢了啊!” 王寡妇随后闯进来,脸色铁青: “刘树英!你们李家这是干的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大妮被你们家害惨了!这回好了,公安局都惊动了!” 她话音未落,人已经扑过去,抄手就揪住刘树英的头发。 “你这个黑心婆娘!我闺女要是被你们连累得一辈子抬不起头,我跟你拼了!” 刘树英被扯得头皮生疼,顿时怒火上涌,反手就抓: “王凤喜!少在这满嘴喷粪!你闺女要不是自己不规矩,能沾上我家儿子?!” “啪!” 王寡妇甩了她一耳光,刘树英疯了一样扑上去,两人扭打成一团。 撕扯头发、抓脸挠脖子,尖叫声、骂声乱成一片。 院墙外,社员们都傻了:这两个女人掐在一起,也太生猛了。 而苏梨,却顾不得看热闹,正等在刘大牛回家的路上…… 第148章 暴打刘大牛 给李广宽报完信,刘大牛喜滋滋地往回走。 李跃进那么有本事的一个人,爹又是书记,听说京都还有做大官的亲戚。 要是这次无事放出来,还不得记自己一功。 上次踢了方济川那坏分子一脚,虽然被苏梨扔进了玉米地,跌的半天没缓过来。 可是回去后李跃进就提拔他当了小队长。 现在公社的人见到他都恭敬的很,他心里不知道多受用了。 刘大牛一边想一边喜滋滋地往回走。 从大队到公社中间有一片老槐树林,平时就僻静地很。 枝桠密密匝匝地遮住天日,有些阴森,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平时大队的人走到这里都会加快脚步,尽快穿过树林。 刘大牛也是如此,刚才沾沾自喜的心情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总心里毛毛的。 明明是独自一人走在路上,他却总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仿佛有无数道目光黏在他身上。 可等他一回头,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根本就没有人跟着他。 这种明明身边没有人,却觉得身后到处都是人的感觉,让他着实有些头皮发麻。 额头上冷汗直冒,脚步不自觉的就加快了几分。 从快步走,直接变成了小跑,最后满头大汗,一边回头一边快速的大步跑起来。 正当刘大牛心惊肉跳,以为自己遇到邪祟的时候,“啪!”一个粗糙肮脏的麻袋精准无比地套在了他头上。 眼前立即陷入一片黑暗。 “谁?!唔…!” 他惊恐的喊叫还没出口,一记沉重的老拳就隔着麻袋狠狠砸在他腮帮子上。 顿时,牙齿松动几颗,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紧接着,他还没来得及挣扎,疾风暴雨般的打击便落了下来! 背上、肚子上,拳头像铁锤一样专挑肉厚疼痛的地方下手。 脚尖一下下踹在他的腿窝和屁股上,力道刁钻,疼得他龇牙咧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呜…嗷!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钱…钱在口袋里…全都给你……” 刘大牛以为运气不好,碰到了打劫的,希望给钱保命。 可对方根本不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揍他的人显然极有经验,力道控制得极好,每一下都让他痛入骨髓,却又不会真正伤及要害。 苏梨咬着牙,最后一脚狠狠踹在张建国肥硕的屁股上。 看着麻袋里像死猪一样哼哼唧唧的刘大牛,这才甩了甩有些发麻的脚腕…… 刚才这小子说啥? 钱在口袋里? 她弯下腰,提溜住麻袋的两个角,“咕咚”一下把刘大牛放了出来。 刘大牛刚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这样大胆,等他回去召集委员会的弟兄,报仇雪恨。 可还没等他睁开眼睛,突然感觉脖子一疼。 脑袋“嗡”的一下,眼前瞬间一黑,就没有了知觉。 苏梨动作干脆利落地从刘大牛怀里摸出一个钱夹子,里面鼓鼓囊囊的。 她点了点,正好一百三十块钱。 这是刘大牛全部的家底,放在哪儿都不放心,天天放在身上。 今天倒好,全部便宜了苏梨。 苏梨冷哼一声,转手扔进空间,就算是赔偿外公的医药费了。 “呸!”苏梨对着地上那摊烂泥啐了一口。 “再敢来牛棚捣乱,下次打断你的狗腿!” 说完,她像来时一样,身影迅速隐没在茂密的树林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揍得鼻青脸肿的刘大牛,以及扔在刘大牛旁边的那根破麻袋。 苏梨一路穿过村中小路,来到牛棚。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见到,估计全大队的人都去书记家看热闹去了。 偶尔,空气里传来一两声女人的尖利咒骂,苏梨呵呵一笑。 活该!估计这事儿还没完。 今天的瓜就不去吃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至于王寡妇和刘树英的热闹,有刘媛媛这个吃瓜小能手,相信她一会儿就能吃到。 苏梨来到牛棚,里面的气氛跟往常完全不同。 李广宽今天顾不上派活,牛棚里的人都轻松不少。 刘明槐和沈谦早早把牛棚、猪圈收拾干净,此刻搬了小板凳,正坐在树荫下乘凉。 方济川得到公社书记周先群的允许,已经不用出工了。 每天早晨去苏梨家,帮忙把蘑菇提前摘好,等供销社来人收走就成。 苏梨走进去,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她身上。 沈谦端详了又端详。 两天前,苏梨装着半篮子蘑菇送到牛棚,惊得牛棚的人半天没缓过神儿来。 那是什么? 蘑菇!鲜灵灵的蘑菇! 而且看那水嫩嫩、厚墩墩的模样,一看就是人工栽培的。 他当时还开玩笑,这丫头是从哪儿偷来的? 结果她说是自己种的。 牛棚的人都惊了! 这丫头除了力气大,还有这样的本事? 真是搞农业研究的好苗子…… 中饭时,众人看着刘媛媛做出的蘑菇宴,炒蘑菇、煎蘑菇、炸蘑菇、蘑菇炖汤,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身边的这俩丫头都是什么样的存在? 沈谦实在没忍住,问了下刘媛媛师承何人。 刘媛媛面无表情,只淡淡说了句,祖上是厨子。 沈谦一看刘媛媛兴致缺缺的样子,也就不多问什么了。 只顾埋头大吃,吃完还不忘对刘明槐说了一句,要是天天过这样的日子,他就是回不去也认了。 说得陈芳狠狠瞪了他两眼。 那是你能说了算的事儿吗? “梨丫头,你那蘑菇大棚到底怎么打算的?是不是要大规模搞起来?”刘明槐问道。 苏梨点点头,语气干脆: “先建两个蘑菇棚,再建三个蔬菜大棚,种上西红柿、黄瓜、辣椒。 以后冬天我们就能吃上新鲜蔬菜了。” 不搞出蔬菜大棚,以后冬天哪敢拿出新鲜蔬菜来吃? 她身边的这些人都猴精猴精的,一个不小心,就会穿帮。 “ 啥?” 旁边的沈谦听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梨丫头,你是说冬天也能吃上水灵灵的鲜黄瓜、西红柿?” 这丫头是不是疯了? 这冬天咋能长出夏天的蔬菜? 他虽然是知识分子,见多识广,但也没听说这么离奇的事啊。 第149章 要不,你去找找小莲? 方济川蹲在牛棚前的磨刀石旁,正准备磨剁猪草的菜刀。 见沈谦大惊小怪的样子,他笑眯眯地瞄了眼孙女。 他心里明白,不管是山上的玉米,还是前天吃到的蘑菇,都离不开外孙女那个神神秘秘的空间。 他不知道这蘑菇究竟是怎么来的,但心里就是骄傲。 虽说姓苏,可终归是他方家的种,是他方家的继承人。 刘明槐看着认真琢磨的大眼睛丫头,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梨丫头,大棚是好,可这薄膜怕不顶用。 我当年在京都警备区时,部队也试过搭建个小拱棚。那薄膜脆得很,尤其冷天,几个月就碎。” 话一落,屋里气氛沉了一下。 苏梨神色一僵。 是啊,她光顾着想建大棚,却忘了一个现实问题。 后世的薄膜里有耐老化助剂,寿命长。 她农场里用的更是升过级的,有防虫、防雾、防尘的功能。 可眼下这个年代,技术根本跟不上,她难不成还得自己先研究薄膜? 正思量着,沈谦忽然笑了: “薄膜的事,也不是没法子。前阵子我听人说,上海新建了个聚乙烯厂,产的薄膜不一般。 韧性足、耐用,比老式的强得多。” “只不过,”他顿了顿,看向苏梨,卖关子似的:“那可是个紧俏物资,要批条才行。” “批条?” 苏梨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瞬间蔫了。 这个年代,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要批条,没有批条休想买到。 沈谦看她有些着急,忍不住眨眨眼:“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苏梨翻了个大白眼。 这老狐狸,成天就爱吊人胃口。 沈谦见她小模样,心里直乐。 这丫头活泼鲜亮,比他家阿娇可有意思多了。 阿娇虽端庄娴静,是个好姑娘,却少了几分这股子灵气。 想到阿娇,他心头一沉,上个月他以苏梨的名义寄过一封信,到现在没见回音,他总觉得心里不安。 见苏梨眉头拧紧,他忽然向旁边努努嘴: “你去问你刘伯伯,他有办法。” 刘明槐白了沈谦一眼: “你当还是三年前?我一个电话就能办成?……现在可不行了。” 苏梨眼睛一转,笑得狡黠: “刘伯伯,您的话不灵,可有人的话灵啊。比如……邓师长?” “哈哈哈!”沈谦一拍大腿,“我就知道这丫头脑子转得快!” 刘明槐沉吟了下,朝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看了一眼,终是开口: “行,看在冬天能有新鲜蔬菜吃,我写封信,你拿去找邓明宪师长。” “好!我明天就去!” 苏梨眼睛一亮,笑得灿烂。 苏梨回到家,一推开门,香气扑鼻。 刘媛媛刚把饭菜端上桌,还没坐稳,苏梨就蹭地扑了过去。 “快说快说——王寡妇和刘树英到底谁赢了?!” 刘媛媛抬眼,冷冷瞥了她一眼。 可下一秒,她眼睛立刻亮晶晶的,语气带着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李广宽家,今天可真热闹。” 苏梨立马眼睛一亮, “哦?细细说来……” 刘媛媛慢悠悠坐下,装模作样地扒拉了一口饭,好像只是随口一提: “王寡妇扯着嗓子骂刘树英,说她死赖在位子上不挪窝儿,还拴不住男人。” 苏梨眼皮一挑:“刘树英肯定不认输。” “可不嘛。” 刘媛媛唇角微翘,“刘树英拍着大腿回骂,说‘就算你把我男人拢住了,你也进不了李家的门’。” 苏梨“噗嗤”一声笑出来。 刘树英哪儿疼戳哪儿,王寡妇最遗憾的不就是没进李家门嘛! 刘媛媛的表情也活泛了起来,眼底闪着光: “偏巧王大妮也在,刘树英骂一句,王大妮立马接一句,母女俩配合得天衣无缝。 把刘树英骂得脸都紫了,手直抖……” 苏梨眯了眯眼:“这回又是王寡妇赢了?” 刘媛媛轻哼一声: “也算不上,王大妮年轻气盛,嘴上没个把门的,把刘树英气急了。刘树英直接丢下一句—— ‘等我家跃进回来,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别想进我家的门!’” 说到这儿,刘媛媛还学着刘树英的神态,冷哼了一声,模仿得惟妙惟肖。 “你是没看到,王大妮脸唰一下就白了,周围的人都偷着乐呢。” “哈哈哈!” 一想到王大妮那无措狼狈的样子,她心里就一阵畅快。 “她不是挺喜欢李跃进的吗?咋还敢对刘树英呛声?” 刘媛媛有些搞不明白。 苏梨眸子一转,慢悠悠开口:“喜欢李跃进是真的,但更喜欢的是那顶公社委员会主任的帽子。” “啧,真够狗血。”刘媛媛笑着摇头。 “嗯!够热闹。”苏梨回应,现在全村人都盼着后续呢! 下午,李广宽从县里回来了。 回村时已是黄昏,背影比上午出门时老了十岁。 帽子歪着,衣裳皱得不成样子,鞋上沾满了泥,哪还有半点大队书记的样子。 进了自家院子,刘树英一眼瞧见,心头一凉。 “咋样?”她声音发抖。 李广宽脸色铁青,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没法子了。” 去县城的路上,他还反复琢磨:凭自己多年积累的人脉和地位,总能找到为跃进说话的人。 可谁知一到县里,接连几次门敲下去,不是人不在,就是冷冰冰一句:“这案子归公安,不好插手。” 他脸上的笑僵了又僵,手心脸上全是汗。 最后硬着头皮找到一个比较说得上话的干部。 对方只是摇摇头:“广宽,这次你家小子闯的祸有点大。 昨天,人家姑娘找到妇联,正是下班的时候,大街上人来人往。 那姑娘直接跪在了妇联大门口,嚎啕大哭。立时,整个大门口都堵满了人。 影响太大了,现在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了!” 并且告诉他:现在的公安局长是个铁面无私的,别折腾了。 一句话,把李广宽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也碾碎了。 刘树英听完李广宽的话,立时眼前一黑。 她挣扎着稳了稳心神:“要不,你去找找小莲?” 第150章 爸,我是苏梨 李广宽听了刘树英的话,沉吟了半晌。 现在除了找小莲,还有别的法子吗? 答案是,没有。 他心口一沉,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明天,我去趟邮局,给小莲打个电话。” —— 苏梨家。 苏梨正弯着腰,侍弄她那一排排宝贝蘑菇。 外公方济川得了周书记的口谕,不用再下地干重活,只管守在家里,帮着照顾这些新鲜玩意儿就行。 可苏梨哪舍得? 所有活计都自己来,方济川只在旁边看着。 此刻,方济川坐在堂屋的木凳上。 手里端着孙女冲来的浓浓红糖水,热气腾腾,熏得眼睛都湿润。 外公这两年身体受了委屈,如今得好好补回来。 苏梨心里暗暗盘算:她要让外公安安稳稳活到一百岁! “外公——” 她忽然把手里的蘑菇一放,眨巴着眼睛笑:“猜猜我今天上午去哪儿了?” 方济川抬眼,眼神闪过一丝揣测。 他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 “你不会……去揍人了吧?” 今早刘大牛来送信的时候,他就在场。 后来人群散了,刘大牛一溜烟跑没影,偏偏孙女也不见了。 除了揍那小子,还能干什么? 果然—— 苏梨弯起眉眼,那笑容明晃晃带着得意。 “外公,你猜对了。我套了他个麻袋,揍得他爹妈都不认识了。” 方济川愣了愣,眼眶一下子热了。 这丫头,是在替他出气啊! 没等他开口,苏梨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钱夹,“嘿嘿”一笑。 “揍完了,我还顺手搜了他一百多块钱,就当是给外公的医药费。” 她眯起眼,声音冷冷的: “要是再敢来找茬儿,我敲断他的腿。” 方济川:“……” 第二天一早,苏梨吃完早饭,便揣着刘明槐写给邓师长的信,出了门,赶去公社坐车往军区。 刚到公社门口前,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李广宽正低着头,快步走进邮局。 苏梨脚步一顿,心里微微一紧。 昨天黄昏,他灰头土脸回到大队,可是被不少社员看见了。 那副狼狈模样,怎么都不像是有好结果。 活该! 苏梨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想起刘冬梅那股不要命的样子,她眼神闪了闪。 刘冬梅可不像表面上的没脑子,这一次她不把李跃进收拾好,还等他出来找她算帐吗? 可转念一想,苏梨心里却升起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李广宽跑邮局做什么? 难不成,是想去找她那个渣爹苏景和求救? 想到这,苏梨唇角冷笑,脚步慢了几分,远远盯着邮局大门。 大约半个小时后,李广宽才出来。 他脸色阴沉,却又夹杂着几分说不清的莫名意味,眼神飘忽,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苏梨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更是笃定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往邮局走去。 刚跨进大门,便正好碰上邮递员小郑迎面出来。 “小苏知青?你怎么来了?” 小郑笑着打招呼,手里还拎着一包邮件。 苏梨眼神一转,立刻扬起笑脸:“给家里写了封信,顺便寄点东西。” 说着,她假装随意瞥了眼邮局里头,又低声问, “对了,小郑,刚才我好像瞧见李书记进来了,他来干啥呀?” 小郑挠了挠头,压低声音: “哎呀,你眼睛真尖。他是刚来过,打了个电话。” 苏梨心里一动,故作不经意:“电话?打给谁啊?” 小郑咂咂嘴,摇摇头: “这我可不晓得,咱这边打电话要登记,由小王负责。” 苏梨眼神一闪,笑吟吟地说道: “你帮我问问呗。别的不打听,就想知道他打哪儿去。” 小郑看她神色认真,心里也犯了嘀咕。 犹豫了下,转身去问接线台的小姑娘。 小姑娘抬头翻了翻本子,随口说道:“京都军属大院。” “军属大院?” 苏梨真的气笑了,她猜的还真没错,果然是找她那个渣爹的。 不过,以她对渣爹的了解,李广宽的算盘可能要落空。 他渣爹苏景和,虽然自私,怕受她妈连累,但违反纪律的事儿那是绝对不沾。 他还想着提拔呢! 可周浩上封信就说了,这回旅长提拔,他爹又是擦肩而过。 理由也简单——组织里有人提了意见,说他“品德不过关”。 苏梨当时看完信,暗暗乐了好几天。 活该! 真以为娶个根正苗红、三代贫农的老婆,就能顺风顺水往上爬? 呵,大家的眼睛可比他想的雪亮得多。 想到这里,苏梨神色不变,走到台前,对接线员小姑娘笑道: “同志,我也打个电话。京都军区传达室。” “京都军区?” 小姑娘愣了下,眼里闪过一丝好奇。 公社这边,一年也打不出去几次京都电话。 没想到今天一天就来了两个,还是同一个地方。 她忍不住暗暗打量苏梨:这小姑娘,来头不小啊! 接线员替她登记好,定了十五分钟后拨通,还特意跟小郑一起走开,把空间留给她。 苏梨抿唇一笑。 嗯,这姑娘,人挺厚道。 十五分钟后,铃声骤然响起。 电话一接通,里面便传来一个低沉干练的“喂”。 苏梨深吸一口气,开口喊道:“爸,是我,苏梨。”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 苏景和整个人怔住,像是没料到会听见这个久违的声音。 愣了几秒,才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一句:“……苏梨?” 嗓音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随后又有些咬牙切齿: “你还记得打电话给我?!” 这浑丫头,去了好几个月,连封信都没有! 走的时候自己气头上说过断绝关系,可话归话,那毕竟是亲生女儿,血脉能真断吗? 现在他已经不抱希望了,看来那浑丫头是真不待见他,确定不想和他有关系了。 有时他都后悔给她那么多钱了。 要是一点点给,她不得一点点要嘛,那样总还能和他保持点联系。 可不管再怎么恼,他心里也不是没想过那丫头。 一个人被丢在西北,以她那性子,会不会闯祸? 会不会吃亏? 以前闯祸,至少还有他和方澜在后头撑着。 如今方澜下放,自顾不暇,自己也远在京都……她要真出了事,还能有谁护着? 他心里正七上八下想着,结果下一秒—— 那丫头张口的第一句话,硬生生把他心底那点柔软给碾碎了。 气得他差点没把话筒摔到桌子上! 第151章 你小老婆的哥哥欺负我了 “爸,你小老婆的哥哥欺负我了!” 苏梨扫了一圈周围,嗯——一个人也没有。 很好! 原本她还想留点口德,现在也没必要了。 怼!必须怼! 反正,在她心里,他苏景和也不是什么好鸟,不怼他几句,她自己都憋得慌。 苏景和那边气得肺都炸了。 小老婆?小老婆?! 你就算死活不愿意叫“妈”,喊声阿姨总行吧? 再说,什么叫“小老婆的哥哥”? 李胜利不是一直关着吗? ……还能冒出别的哥哥? “李广宽欺负我,逼我把三千块钱交给他。我没答应,他儿子又来提亲。提亲不成,就让我干生产队最重的活儿! 爸呀,我现在就是生产队最苦的小白菜! 我妈把外公接来了,他儿子带人一脚把我外公踹进了医院…… 还有呢,他天天在生产队吹,说他妹妹是李小莲,他妹夫是京都军区的大团长——那可是跟县太爷一样大的官儿啊!” 苏梨小嘴叭叭叭,一股脑倒豆子似的,有的没的、添油加醋,前言后语乱七八糟,却句句拱火。 电话那头的苏景和只觉得心口像被人揪着,一下紧一下松。 李广宽?什么鬼东西? 他儿子?又是什么鬼? 李小莲还有这门子堂哥? 关键这堂哥还是方澜下放的生产队书记?! 他心里一阵乱麻,但耳边是苏梨那一声声委屈得快哭出来的语调。 隔着电话,他都能想象出她眨巴着眼睛,像只被人欺负的小猫一样,软软糯糯叫他“爸”的样子。 偏偏这丫头最后一句,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口: “您现在可出名了,全生产队都知道,他有个团长妹夫做靠山……” 苏景和胸口剧烈起伏,手里攥着话筒,青筋绷得要炸开。 他堂堂一个大团长,什么时候变成了别人嘴里的“靠山”?! 这个李广宽,打着他的名头,到底干了多少缺德事?! 而且——那三千块! 那可是丫头的保命钱,他怎么敢伸手?! 不对,他怎么会知道有这笔钱?! 苏景和眯起眼,冷意一点点往骨子里渗。 这事儿,只有一个人可能透露出去。 不用问,肯定是家里那位干的。 丫头是聪明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里清楚得很。 她才不会傻到自己往外嚷嚷! 这手,是从家里伸出去的。 “……” 挂掉电话,苏景和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半天没回过神。 一股冷火,从胸口一直烧到头顶。 缓过一口气,苏景和靠在椅背上,眼前却不自觉浮现出二十多年前的一幕。 那是建国后,他第一次回老家探亲,由于立有战功,意气风发。 同村有个叫李胜利的青年,看见他总喜欢凑上来搭话儿。 起初他还客客气气,可次数多了,也就熟悉了。 男人之间,喝过几次酒,吹过几回牛,关系便近了许多。 时间长了,他自然也认识了李胜利的妹妹——李小莲。 小莲那时不过二十出头,模样清秀,眼神干净。 最要命的是,她总爱眨着一双含笑的眼睛望着自己,带着几分羞怯,又带着点儿让人心口发烫的真挚。 那眼神像是能把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勾出来。 可他那时哪里敢多想? 心里硬是把她当成了妹妹,告诉自己要守住分寸。 毕竟,他在京都已有妻儿。 儿子一岁多,正咿呀学语,老婆方澜在家操持一切,盼着他早日回去。 可偏偏,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临回部队的前一天晚上,李胜利非要请他去家里喝酒,说是给他送行。 那天气氛热烈,推杯换盏,他也没多想,就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下去。 却没想到喝多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李小莲的被窝里。 他整个人都懵了。 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浑身发凉。 ——这是怎么回事? 他自小行伍出身,对自己的酒量再清楚不过。 那几杯根本不至于喝得人事不知。 可如今却赤裸裸躺在姑娘的房间里,这叫人怎么辩解? 心头只剩一个念头:完了。 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可更可怕的是,他自己早已有了家庭,有了儿子。 更重要的是,他刚刚晋升团长,这要是传出去,不仅乌纱不保。 轻则脱下军装,发回原籍,重则军法处置,命都得搭进去! 他慌了,真是生平第一次慌。 可小莲却只是哭,她的眼泪一颗一颗落下,却不喊,不闹,不嚷。 只低声哽咽,说他喝醉了,不怪他。 李胜利的爹娘也没说重话,老人家只是叹气,说他是战斗英雄,这事儿就算小莲命苦,自认倒霉了。 老两口甚至劝他,不必担心,他们会替小莲寻个婆家,赶紧嫁出去。 只是要求他把李胜利带回京都,给他找个工作。 他愣了好久,心中有愧,终究还是答应了。 临走前,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留下,让老人家替小莲准备一副体面的嫁妆。 他觉得,这已经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大弥补了。 之后,他确实把李胜利带去了京都,托了岳父方济川的关系,给他安排了一个铁饭碗。 事情似乎真的就此翻篇。 可几年后,李小莲却突然出现在京都。 她说丈夫去世,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只能来投奔哥哥。 那时,他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心里一酸,生出几分怜悯。 毕竟当年欠她的,总得找个法子还。 便和方澜商议,留她在家里做个保姆。 日子一晃,又是几年。 直到方澜出事前,她才含泪对他说,沫沫其实是他的亲生女儿。 那一刻,他心头狠狠震了一下。 可再震惊,再惶然,又能怎样?错已铸成。 紧接着,方澜被下放,他离了婚。 李胜利找上门来,劝他正儿八经娶了李小莲。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点了头。 娶了,也就娶了。 毕竟,这本就是自己当年欠下的债。 再说,李家成分清白,不会拖累他的前程,而李小莲性子温顺,做妻子也未尝不可。 说到底,是他自己作的孽,亏欠太多,才走到了这一步。 唉,中午回家,问问小莲,这李广宽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家里的李小莲此时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毛线针,却迟迟穿不进去。 她盼着苏景和早点儿回家,李广宽的事儿她不得不管。 可是她却不知道,因为苏梨的一个电话,她又迎来了苏景和的暴风骤雨。 第152章 李广宽是你堂哥? 中午下班,苏景和比往常提早了几分钟回家。 屋里,李小莲早早就把饭菜摆上了桌。 锅里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红烧肉的浓香更是扑鼻而来。 她换了件干净的衣裳,神色却掩不住一丝紧张。 李跃进犯的事儿太大,他不知道苏景和会不会帮忙,但不管如何,她都要试一试。 苏景和一进门,瞥见满桌子丰盛饭菜,眉头便蹙了起来。 筷子还没动,眼神就沉了几分。 自从李胜利被抓,李沫去了东北,李小莲比谁都节约,能省就省。 就为了省下钱给李沫寄去。 今天倒好,连最舍不得的红烧肉都端上了桌。 这摆明了是有事儿。 苏景和坐下,压下心里的火气,抬头看了眼李小莲: “今天这饭不寻常,有事儿你就直说。” 李小莲筷子顿了顿,脸上勉强挤出个笑容,柔声解释: “今天收到沫沫的书信,说秋收结束,天气快冷了。让我寄些过冬的衣裳。” 苏景和神色缓了几分,李沫从下乡后,家里三天两头就有信寄回来。 信里不是哭诉那边的日子不好过,让他想办法调她回来,就是张口要东西。 从没有只言片语问候过他这个当爹的。 时间长了,他也认了,这丫头也是个心里只有她自己的。 但想到那些年的亏欠,便让李小莲都给寄去。 “你看着办吧!东北那地方冷,准备的棉衣厚实一些。”苏景和叮嘱道。 “好,就照你说的办!” 李小莲眼里闪过一抹轻松,高兴地点了点头。 不过,随后好像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苏,我记得你一个姓汪的战友,转业后去了G省成河县公安局……” 苏景和脸色微变,静静看她一眼,想起苏梨电话里说的事情。 “有事吗?” 李小莲眼神闪烁,试探着说道: “我一个亲戚,是成河县的一个大队书记。他家儿子和一个小姑娘处对象,结果小姑娘怀孕了,现在人家告他。 若是……方便的话,能不能托你战友说句话?” “叫什么名字?”苏景和神色不动。 “李跃进,他爹叫李广宽,是我的一个堂哥。”李小莲解释道。 “你堂哥?怎么从没听你说过?”苏景和皱着眉头问道。 李小莲柔声细语地解释: “十几年没有来往,这不出事了,就想起我了。今上午给我打了个电话,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他怎么有咱军区家属院的电话?” “我……我先前在一封信里告诉过他。”李小莲支支吾吾道。 她话没说完,苏景和已经变了脸色,语气冰冷地说道: “你还告诉过他,苏梨带了三千块钱,五百斤粮票。 让他对梨丫头有了非分之想,是吧?” 李小莲筷子“啪“一声掉在地上,她脸色苍白,声音有些颤抖: “你……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他是红星大队书记,他的儿子李跃进是公社委员会主任。” 苏景和胸口压着的火气,此刻再也压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筷子重重得掉在地上。 “李小莲,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就那么见不得苏梨好吗? 你不要对我说,这事儿不是你说的。” “老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只是不小心在信里露了一下,我没想到他会起了占有的心思。” 李小莲心里气急:那死丫头不是和这个家断干净了嘛!怎么还来告状? 苏景和的心思她清楚的很。 他怕得不就是和那母女沾边,影响自己前程嘛! 怎么又和那丫头联系上了? 这一次苏景和没能提拔,外面风言风语,说是苏景和人品不过关,关键时刻抛妻弃女。 甚至家属院里,好几个老太太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李小莲拖累了老苏。 可是在她看来,哪是受了她的连累,肯定是那对母女的关系。 “你告诉我,苏梨他妈下放到红星大队,里面有没有你的手脚。” 苏景和站起身,饭也不吃了,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朝李小莲大声吼道。 “我……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就是一农村出来的家庭妇女,我……” 李小莲心里一惊,这事儿可不能认下,要是让苏景和知道自己在里面掺了一脚,他绝对饶不了她。 “你是没那么大本事,可你哥哥李胜利有,那会儿,他可还在那个位置上呢!” 苏景和紧紧盯着她。 李小莲脸色惨白,吓得全身都颤抖起来。 苏景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方澜下放到红星大队,里面绝对有这兄妹俩做的手脚。 他脸色黑沉,额头青筋直跳,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气血翻涌。 他不是没有察觉李小莲的心思。 不够大度,有自己的小心思,见不得方澜好。 他以为那是因为他而争风吃醋的小女人心态。 可现在看来,这哪里是吃醋,这是要把方澜踩在泥地里,不得翻身。 想也知道方澜在李小莲堂哥手里吃了不少的苦! 听苏梨说,自己的前岳父竟然被李跃进踢伤,进了医院……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深深叹了一口气,转头再看李小莲那副小心翼翼却藏不住心虚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今下午就打电话给战友汪泽明,问问苏梨的情况。 以那丫头不吃亏的性子,对上李广宽这样的地头蛇,不知道有没有吃亏。 这李广宽,还想让自己替他儿子说话?他不狠狠地踩上两脚都是轻的。 “李跃进的事情,我帮不了。国家法纪大于天,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 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随后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给沫沫准备的冬衣,给苏梨也准备一份。” 李小莲“刷”一下抬起头,瞪大眼睛,眼光有些不敢置信: “那臭丫头走时带走了三千块钱和那么多票据,得买多少衣服? 再说,她和这个家都断绝关系了。” “就是断绝关系,她也是我女儿。你若是不愿意,你就搬出去,离开这个家……” 一句话,吓得李小莲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而此刻,李小莲口里的臭丫头苏梨,正在部队食堂里接受侦察营的高规格接待。 第153章 我尽最大努力 苏梨打完电话后,只觉得浑身舒坦。 以她对苏景和的了解,这一通电话下去,他不狠狠地踩李广宽一脚,那就不算她爹。 就凭她在电话里的拱火,句句扎心,估摸着中午一到,苏家非得吵翻天不可。 嘿嘿!她要得就是这个效果。 只要是他们过的不痛快,她就高兴。 坐上老式的公交车,一路颠簸来到军区门口。 苏梨到岗亭登记完信息,正等着站岗战士通报。 这时一阵整齐划一的口号声传来。 她抬头一看,刘强生正带着侦察营的战士拉练归来,满身汗水,英气飒爽。 “苏同志!” 刘强生眼睛一亮,这不是苏知青嘛! 这丫头来找谁? 莫不是找傅团长那个阎王? 他快步迎上去,笑容格外热烈,“你怎么来了?找傅团?” 苏梨摇摇头,他才不愿意找那个冰块脸。 上次托他的福,害她差点被刘璐冤枉,这事儿她还记着呢! “我要见邓师长,有点事儿要说。”苏梨微微一笑。 刘强生一听,脸上笑意一僵。 亏他还觉得是来找他们团长,还替他暗暗高兴,原来人小姑娘有正事。 “我领你进去,直接送你去师部。”刘强生拍了拍胸口。 说完,快步领着苏梨穿过军区大门,直接送到师部。 安顿好后,他脚底生风,转身往团部那边跑去。 边跑边想:要是傅团长知道苏梨来了,准得乐开了花。 田大壮早就得了邓师长的话,在门口等着。 一见到苏梨,连忙热情地迎了上来。 这姑娘可了不得,力气大,打过野猪,抓过特务。 就是他们邓师长说起来,也是连连称赞。 甚至是他们整个军营,说起苏梨的名字,也许没有人知道。 但说起打野猪的姑娘,怕是个个都听说过,那是个传奇的存在。 田大壮领着苏梨直接来到邓师长办公室。 邓师长抬眼看她,笑容温和。 他可没忘了,这个小姑娘搬着一块大石头,就像手里拿着一个物件儿似的,力大如牛。 “老刘最近身体怎么样?” 邓师长很关心刘明槐的身体。 以前枪林弹雨,身体负过伤。现在又在那种地方,身体、心理双重疲惫,身体怕不是会拖垮。 苏梨从怀里掏出刘明槐写的信,郑重递上: “刘伯伯身体很好,这是他给您写的信。” 邓明宪接过信,翻看几页,打量了苏梨几眼,脸上现出满意的笑容。 这丫头着实不错,不但有力气,还有脑子,有闯劲。 要建大棚,冬天种植蔬菜。 刘明槐在信里,可是把这丫头着实夸奖了一番。 而且告诉他蘑菇已经栽培成功,他都已经吃上了。 字里行间满满的得意。 邓明宪笑了笑,这老刘在那里待得够滋润。 并且真是把苏梨当做自己的子侄辈疼爱了。 不过这大棚若试验成功,部队战士的伙食问题就能彻底解决了,这倒是件好事儿。 如果到时候全面推开,这还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他合上信,思考良久,招呼钱大壮:“去,叫傅团长过来。” 钱大壮答应,刚推开门,便看到傅景南在走廊一边站着。 他愣了愣,这傅团长得到消息够快的。 这么快就来了! 从侦察营那边儿传来消息,说傅团长对这丫头不一般。 难道傅团长这老树开花,真的喜欢上了这丫头? 那医院的刘医生可是要哭了,军区谁不知道她天天追在傅团后面。 傅景南一走进邓师长办公室,便看到那个丫头一双大眼睛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傅景南心里暗笑,这是还在生气呢! 谁能知道刘璐那天竟做出那等智障的事情。 听说陈院长已经给了处分,要是这丫头还不满意,自己再出手。 邓师长把刘明槐的信给傅景南看了一遍。 “苏梨同志搞大棚蔬菜,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扣大棚的薄膜,需要海市塑料厂的批条。 以我们军区的名义联系一下工厂,看能不能准备一批。” “好!”傅景南点头答应。 …… 告别邓师长,苏梨便要告辞,傅景南挽留道: “到我办公室,和我具体说说你的大棚计划,要是成功,我们军区也可以建一批。” 现在部队的蔬菜大多自给自足,战士们空闲时也得侍弄蔬菜。 和普通百姓一样,冬天只有白菜、萝卜。 其他的蔬菜哪里能吃到? 团部办公室,王强听说苏梨来了,高兴地差点没蹦起来。 “嫂子来了!快点!” 他拿起抹布,把傅景南的办公室擦拭地干干净净,地面打扫地一尘不染。 他前些天从医院拿回地苹果、葡萄,吃的团部的几个小子交口称赞,也不知“嫂子”从哪儿买的。 这次来,一定帮傅团长给“未来嫂子”留个好印象。 等二人来到团部,王强高兴地向前打招呼:“嫂子——” 话还没出口,傅景南已经撵人了:“去炊事班帮忙,别在这儿瞎溜达。” 笑话,要是让苏梨听到,这丫头不得炸了呀! 苏梨还没来得及说话,王强那小子已经笑嘻嘻跑得没影了。 傅景南拿过苏梨的计划书,挑了挑眉。 这丫头倒是一手好字,铁画银钩,笔力虬劲,真是字如其人。 虽然从小调皮捣蛋爱玩,但听说小时候方老亲自调教。 看她的计划书,思路严谨、周密,叙述条理,真不像一个小姑娘想出来的。 要是苏梨能听到他的心声,怕不是得翻几个白眼。 姐虽然还不到十八,但前世已经二十五,已是亿万富翁,能是那种不喑世事的小姑娘能比的么? 还有刚才王强跑时,那是什么眼神儿,以为她不知道吗? 还有这家伙,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 不过,我忍了,谁让姑奶奶现在有求于你呢? “傅团,那聚乙烯薄膜……” 苏梨最不放心的就是那东西,那可是必要物品。 “我尽最大努力……” 傅景南忍不住吐槽:为了这丫头,就是再紧俏的物资,也得给她弄来呀,实在不行,就麻烦家里老爷子吧。 中午到了开饭时间,傅景南领苏梨来到餐厅。 她本想安安顿顿吃顿饭就走,却没想到遇到了最不想遇见的人……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54章 万绿丛中一点红 苏梨嫌弃死自己今天的打扮了。 一件红色格子外套,里面衬着白色衬衣,下身一条军绿色裤子。 听她要来部队,今天早上刘媛媛硬是拽着让她换上。 美其名曰,到了部队那种地方,不能丢了咱知青的脸。 结果现在倒好。 军营食堂餐厅绿油油一片,就她一件红色外套,那可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自己就是那个最惹眼的存在。 饶是苏梨平时脸皮再厚,现在看战士们吃饭之余投来的好奇的目光,她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心里直犯嘀咕:在京都军区时,她和周浩那小子不时去部队食堂吃饭,也没有这么尴尬啊! 那时候战士们还笑呵呵地和他们开玩笑来着。 苏梨越想越不痛快,一扭头,瞪了旁边的傅景南一眼,都怪这冰块脸。 她本来不想在这里吃饭,他非不听,现在惹眼了吧? 傅景南淡淡看了她一眼,就见她脸颊微红。 再一打量,诺大的食堂餐厅里,一色的绿军装,就丫头身上一件红色外套,想不惹眼都难。 傅景南眼角微微一抽,心头忽然一动。 这丫头……居然,还会害羞? 怕苏梨不自在,傅景南领苏梨来到后面一张安静的餐桌坐下。 “等着。” 傅景南丢下两个字,转身便往打饭的窗口走去。 苏梨端端正正坐在餐桌旁,双手交叠在一起,心情慢慢缓了下来。 心里不禁气乐了。 自己什么场面没见过? 前世几千人的报告厅,底下坐的都是科研专家,领导干部,她都能站在台上滔滔不绝,轻松拿捏。 如今,不过是一群年轻战士好奇的目光,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心里轻轻哼了一声,脊背挺直,怕什么? 她苏梨,哪儿也能稳得住。 “唉,这不是苏知青吗?真巧,在这儿见着了。” “这段时间上山了没,上次的大野猪可把我们吓着了。” 几个侦察营的战士从旁边经过,认出她,纷纷笑着打招呼。 苏梨笑了笑,任是谁看到一个清瘦的小丫头扛起一个三四百斤的野猪,都得吓着啊! “苏梨!你怎么在这儿?!” 正当苏梨和几个年轻战士热情闲聊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又尖又利的叫声。 苏梨皱了皱眉,这个声音太耳熟了,正是刘璐。 刘璐本该在医院食堂用餐的,那边安静,又省得和部队的战士们挤。 可她哪儿舍得? 只要傅景南在军区,她几乎顿顿都跑到部队食堂来。 说是吃饭,就是想多看他几眼。 哪怕只是远远坐着,看他端着饭走过,也觉得心里踏实。 可今天一进门,刘璐就愣住了。 万绿丛中一点红,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红格子外套的姑娘——苏梨。 她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是谁放她进来的? 一个知青,凭什么能踏进军区大门? 还大大方方坐在部队食堂里,和战士们谈笑风生。 那可不是普通兵,都是独立团侦察营的战士! 在整个军区,都是被仰望的存在。 平时见到自己,也不过是客客气气的打声招呼,从未像对苏梨那样亲近。 凭什么? 苏梨凭什么? 刘璐胸口一阵翻腾,脸色越来越冷。 她咬了咬牙,终于按捺不住,抬脚径直走了过来。 呵呵! 真巧! 苏梨心里冷哼一声。 上次差点被你冤枉偷窃医院财物,还没找你算账呢! 你竟然自己找上门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哟呵,是刘大医生啊!” 苏梨懒洋洋地回头,慢悠悠站了起来,眼神冷冰冰地落在刘璐身上。 “部队什么时候订的规矩,吃饭还得你批准?”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个战士面面相觑。 天呀,刘医生和苏知青对上了呀! 苏知青一个小姑娘,虽然力气大,可不是刘医生的对手呀。 上次营区家属院一个生病的嫂子,因为看不明白刘医生开的处方,多问了几句,被刘医生嘲笑不识字。 那大嫂当时就落泪了。 哎哟,苏知青,你可得顶住呀! 刘璐被苏梨噎得一滞,停顿片刻,嘴里硬生生挤出一句话: “你是知青,跑到部队食堂不合适,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还有,某些人,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苏梨轻轻一笑,那笑容要多恶劣就有多恶劣: “我是知青不假,你不是军医吗?病房里的病人不需要人照顾? 再者,你不在医院食堂吃饭,反倒来到营区食堂,不会是为了某个人吧? 让我猜猜,你是为了——傅景南? 可惜呀!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直戳刘璐的心口。 四周有战士憋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战士小声嘀咕: “谁不知道刘医生天天跟在傅团长身后,可傅团长眼风都不给她一个,真惨!” 声音虽小,可精准的投送到周围人的耳中。 “嗯,真惨!”苏梨双手抱胸,声音弱弱地附和道,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不是不要脸吗? 那今天就丢在地上不要了吧。 所以,苏梨哪儿疼怼哪儿,怼的刘璐招架不住。 刘璐再也忍不住,眼泪在眼眶打转,饭也没吃,转身就跑了出去。 完了,今天把脸全丢尽了,以后还怎么来营区? 苏梨撇了撇嘴,就这点战斗力,还想和她硬刚? 今天没怼得你哭爹喊娘,真是看在周围战士的面子上了。 正得意着呢,傅景南端着两个饭盒走了过来,往食堂的大门瞥了一眼: “人被你骂跑了,现在舒服了?” 苏梨白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想护着,现在追出去还来得及。” 傅景南嘴角抽了抽,她就知道这丫头说不出什么好话。 “吃吧!” 苏梨看了看饭盒里的土豆,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天天都吃这个?” 傅景南抬眼,语气带了一丝无奈: “你以为部队是什么地方,天天大鱼大肉?” 苏梨点了点头,她哪里不知道这个时代部队的伙食,管饱为主,菜品单一。 看看周围战士,一个个英姿飒爽,都是保家卫国的勇士。 苏梨更坚定了决心:这蔬菜大棚,一定要办起来。 两人吃完饭,傅景南送苏梨回家,车子缓缓驶出军区大门。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树后,一个身影缓缓走出,眼睛死死盯着车子远去的方向,神情阴鸷。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55章 忍不住再确定一下 回去的路上,吉普车在公路上缓缓而行。 “我把你对象气跑了,你生气不?”苏梨侧着小脑袋问道。 明明知道不是,却还是忍不住再确定一下。 万一是人家的对象,以后就不要和这个冰块脸交往了。 傅景南握方向盘的手忍不住抖了抖,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我再说一遍,她不是我对象。不是……我根本没有对象。” 傅景南气乐了,连说出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抬头看看身边的小丫头,微微弯起的唇角,连成小巧的月牙儿,连眼底都带着些笑意。 傅景南心口一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心意。 可转念一想,这丫头还小。 再等等。 等她长大一些,他不急! “你放心,蔬菜棚所需要的物资我想办法给你搞来。” 小小年纪,扛起的比成人还多。她愿意折腾,那就支持吧。 回去后,就给爷爷打电话,让他催一催。 要是成功了,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不是? 两小时后,汽车稳稳地停在苏梨家门口。 刚进家门,就被苏梨家的蘑菇温室吸引住了。 推门进去的那一瞬,眼前一片白茫茫,成片的蘑菇簇拥而生,一层又一层铺满了菌床。 傅景南怔住了。 夏天的蘑菇他见过也吃过,可这样成规模栽培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这种蘑菇能一年四季培育吗?”他忍不住开口。 “当然,只要留好菌种,做好菌包,一年四季都能栽培出来。” 傅景南低头看了眼苏梨,眼神里带着几分惊异。 这小丫头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 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多的点子? 苏梨接着又说: “不光菌包可以,连蔬菜也可以大棚种植。 只要控制湿度、温度,一年四季都能保证有新鲜蔬菜吃。” 傅景南点点头,若是这样,在团里也可以建一批,要是成了,战士们的餐桌上就不止是土豆白菜了。“ 傅景南走时,苏梨很贴心地给摘了半篮子,回去送给邓师长。 傅景南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今晚的团部食堂里,一定要喝上苏梨自己培育的蘑菇汤。 这两天红星大队的传言像煮开了的水一样沸腾,中心话题便是李跃进能不能出来? “听说了吗?李广宽找他京都的亲戚了,听说他京都的妹夫是团长。 村里好多人都说,李跃进这次说不定能安然无恙的出来。“ 吃晚饭的时候,刘媛媛一边夹菜,一边用最冷淡的语气抖出在最新的八卦。 苏梨咬了一口清炒辣椒,语气淡淡的说道:“那是我爸。“ 刘媛媛愣了一下:“谁是你爸?” 苏梨差点被辣椒呛住,连连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来,郑重其事地说: “李广宽他妹夫,也就是你们嘴里的团长,是我爸,亲爸。” 苏梨唯恐刘媛媛不相信,特别认真的对她说。 刘媛媛明显不信,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明晃晃写着,你忽悠谁呢? “要真是你爸,李广宽不得把你供起来,还用得着想法子折腾你?” 苏梨冷哼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因为我爸后娶的小老婆,是李广宽的堂妹,大名李小莲。” “什么?”刘媛媛手一抖,筷子里的辣椒掉在地上。 “姐们儿,咱可没喝酒,你说的事情也太狗血了吧?” 苏梨心里暗暗哼了一声,狗血的事儿多了去了,今天就不对你说了。 “不过,可以告诉你,李跃进的事儿没那么容易。 今天上午,我刚给我那渣爹去了电话,就李跃进那狗东西,还是在里面,别再出来祸害人了。” 刘媛媛愣了好一会儿,喃喃道:“你爸……待你挺好的。” 苏梨鼻子哼了一声:“对我倒好,就是对仕途看得太重。 又生在这个时代,怕受我妈连累。” 刘媛媛眼圈儿有些发红,心里酸酸的。 至少苏梨还有爸妈护着。 苏梨看她脸色不太对,连忙岔开话题。 “这几天咱就开始建大棚,可能得累不少日子。” 刘媛媛笑道:“没事儿,到时候我帮你。” 苏梨笑了笑,就知道这丫头是个好的。 第二天,苏梨就量好了牛棚后面的一块荒地。 荒地零零碎碎的分着,东一块西一块,杂草疯长,脚一踩下去,全是石子,坑坑洼洼地。 方济川扛着锄头走了过来,撩起袖子,笑着说:“先把草拔了,石头清一清,再填平。” “外公,让你看个好东西!” 苏梨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才心念一动,把空间里的推土机放了出来。 那东西比后世的推土机小一圈,浑身铁皮亮闪闪的。 方济川眼睛都直了,锄头差点脱手掉到地上。 他瞪大眼,半天没眨一下:“这……这是啥东西?也是老祖宗留给你的?” 苏梨眨眨眼睛,坐上去快速启动,噪音不大。 履带碾过荒地,杂草、石块被硬生生压下去,推土铲一翻,土就平整出一片。 方济川瞪大眼,半天没眨一下:“还能自己走?还能推土?!” “外公,这是我空间里的宝贝。”苏梨得意的说。 方济川眼睛闪着光,呼吸都有点急促:“梨丫头,这玩意儿比十几个壮劳力都管用啊!” 说完,他又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可不能随便给别人看见,不然……” “放心吧,外公!我们今天就用这最先进的机械把这块地推平。” 方济川一拍大腿:“好吧,我给你望风。可千万不能让人看见……” 眼见推土机嗡嗡往前开,硬是把半个人高的石头给挤到一边去,他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老祖保佑啊!真么好的宝贝都给了丫头。 方济川在路边看着,防止有人闯过来。 苏梨在地里嗡嗡嗡地一上午,一大块荒地被爷孙俩整平了出来。 估计众人快回来了,爷孙俩才停下。 等刘明槐、沈谦、刘媛媛散工后想帮着干一把时,看到整平的土地,一个个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丫头能干,可也太能干了吧? 一上午就平出这么大的地方。 刘明槐看着这一大块土地,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也太不科学了啊! 第156章 让牛棚的人帮你干 判决结果下来的那天,红星大队炸了锅。 李跃进,被判到北方农场劳教五年。 消息传进村,像一块石头砸进水塘,激起了无数水花。 刘树英当场腿一软,扑通一声晕倒在炕上。半个时辰不到,又醒过来,嚎得撕心裂肺。 李广宽铁青着脸,关在大队部办公室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烟雾弥漫,呛得人眼睛发酸。 外头,队里人炸开了锅。 “六年啊,这一去,就废了。” “啧啧,李跃进这辈子算完了。” “不是说有京都的亲戚吗?咋没保下来?” “人家谁会为了他们李家的烂事出头?笑话。” 有人叹气,有人幸灾乐祸、窃窃私语,唏嘘不绝。 几个爱嚼舌根的妇女蹲在场院里,边剥玉米边说: “看刘树英那样子,怕是伤心死了。可她也不想想,从小娇惯,早晚得出事!” 消息传来时,苏梨正和刘媛媛在地里拔草。 听到李跃进被判去农场劳教六年,她手里的动作一顿,心口像压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下好了,那个如影随形的祸害,总算被彻底关住了。 六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他在北方农场里把脾气磨光,别再出来祸害人。 可舒了一口气之后,苏梨心头又冷了几分。 李跃进是解决了,可李广宽还在。 她太清楚这个大队书记的心思了—— 面子被踩得粉碎,儿子被拉去劳教,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人外表沉闷,心里却阴毒狠辣。 只是想到李广宽铁青着脸坐在大队部抽闷烟的模样,她心里冷笑了一声。 如今,她和李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死了。 她得小心,再小心。 心里明白这一点,苏梨反倒不再慌乱。 只要防备在前,就不怕他出招。 几天后,建大棚的物资全部到来。 苏梨看了看从海市运来的薄膜,不管是从透光性、还是强度都不能和现代的东西相比,但在当下,已经是顶好的东西了。 苏梨不禁沉思,要不要让小七出个配方,给塑料厂寄过去。 要是塑料厂采用了,不光提高薄膜的性能,说不定还能出口创造外汇。 用现代的技术造出的塑料薄膜,怕不是在世界上也是最先进的。 等有机会,和小七好好商量一下。 这天,苏梨一走进大队部的门口,便看见李广宽铁青着脸,正坐在椅子上抽烟。 “李书记,我来和你商量一下建大棚人工的事——” 话还没说完,李广宽便“唰”地站了起来,眼神冷冷地盯着她。 几天前,李广宽就接到了李小莲的电话。 电话那头,李小莲冷冰冰地甩下一句话——苏景和帮不上忙。 原因很简单,苏梨在苏景和面前告了状,说她在红星大队受了委屈。 李广宽听完只觉得胸口一堵。 如今见到苏梨,他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生撕了这丫头。 要不是她多嘴多舌搬弄是非,苏景和怎么会抽身而退? 他越想越气,不过是跃进带人踢了方济川一脚,她就非得把人往死里整,把跃进送去劳教? 这丫头,难道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吗? “苏知青,大棚的事由你主持。秋收虽然进入尾声,但地里的活也不能没人干。你要人,就让牛棚的人帮你做吧。” 苏梨愣住了。 牛棚的人? 呵,看来李广宽是真的连脸面都不要了。 建大棚可不是小打小闹,得夯土墙、架竹竿、压草泥,一环扣一环,光是夯土墙就得十几个壮劳力齐心协力。 可牛棚里是什么人? 老弱病残! 让他们来干这种活? 简直是笑话。 苏梨心头冷哼一声,李广宽这是明摆着给她下绊子。 想到这儿,苏梨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红星大队的社员多倒霉才摊上李广宽这个书记。 要是连关系社员温饱的事情都不想解决,还要这个书记干什么? 只想着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儿吗? 苏梨一边气恼一边往回走,路上碰到吴家顺。 “苏知青,”吴家顺笑着朝苏梨打招呼,“去大队部碰壁了?” 苏梨挑了挑眉:“你知道我去大队干什么?” 吴家顺哈哈一笑:“当然知道。修建大棚,需要人工,你不就是为了这事儿发愁嘛!” “你有办法?” “你建大棚也是为了社员,我们哪能让你为难?明天大家去帮你。” “在我这儿干活儿可是没有工分。”苏梨有些犹豫。 社员就靠每天的工分年底分粮食,谁家不是把工分当成命根子一样。 一天的十个工分,说不定就是一斤粮食。 “没关系,三五天的时间大家还是能挪出来的。”吴家顺生怕苏梨拒绝。 “好吧!”苏梨也没有矫情,本身就是为了队里做事,再者,自己可以管饭啊! 空间的粮食吃也吃不完,可着这个机会,让大家吃几顿饱饭。 完工后,再给大家分点粮食回去,反正大家都知道她爹给了她五百斤粮票,不怕穿帮。 她还想立冬前找机会把牛棚整修一下,正好趁这个机会打好关系。 第二天一大早,工程正式启动。 苏梨刚来到牛棚前,就看到牛棚外头来了好几个人。 李子扬、吴家顺扛着铁锨走在前头,后头跟着吴三爷爷的孙子吴西峰,还有好几个壮小伙子。 就连陈荷花的儿子吴青林也在里面。 看见苏梨一脸不解的看着他,小伙子狠狠地瞪了苏梨一眼。 今天早上他说要来帮苏梨建棚,他娘说啥也不同意,死死拉着他的胳膊。 口口声声念叨以后再也不和那丫头沾边了,上次堵门的事给他娘带来的心里阴影太大。 可想想一起长大的伙伴儿都跟着吴家顺一起来了,他便也一起跟着过来了。 可苏梨堵门的疙瘩,在心里还没完全去掉呢! 这不就给苏梨一个大大的白眼么! 可谁让咱苏梨脸皮厚呢,反正那件事也不怨她。 人家愿意放下恩怨,她也求之不得,于是赶紧上前招呼大家。 刘明槐、沈谦、方济川也赶忙走出来,几个人一边招呼着,一边拿起工具,开始干活。 牛棚边顿时热闹起来。 方澜看这么多人过来帮忙,心里很是高兴。 这下不用担心闺女会累着了。 可这么多人来帮闺女干活儿,是不是得管饭啊! “妈,我脚程快,去供销社割几斤肉,再买几条鱼,今天中午大家好好吃一顿。” 虽然这年头熬一大锅粥、吃个窝窝头,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已经算是极好的饭食。 可苏梨总觉得让人家干力气活儿,却不给人吃肉不是那么回事儿。 方澜知道闺女手里的积蓄不少。 再者现在闺女大了,有些事情她也愿意听从闺女的意见。 “好,你快去吧,我们三个女同志在家里蒸馒头,今天人多,用的粮食多,等晚上再让你刘伯伯去山上背点粮食。” 苏梨点头,安排好活计,便一个人急急忙忙来到公社。 第157章 我没办法,又回到这里 来到公社,苏梨先去了西街自己租的房子。 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窗明几净,一看就是韩小武经常打理。 她从空间里放出两百箱苹果、一百箱葡萄,让韩小武赶紧联系俞青林运走。 价格的事不用操心,俞青林待人厚道,从不亏待她。 想到又有一笔银子要进账,苏梨心里忍不住雀跃。 忙完这些,她又装了一篮子蔬菜,想了想,又放上两斤红糖,去了韩家。 小院儿破败,却打扫得整整齐齐。 一个中年女人正靠在躺椅上晒太阳,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头比上次好多了。 那是韩小武的娘——刘玉娥。 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小姑娘走进院子,刘玉娥愣了愣。 “姑娘,你找谁?” 苏梨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是韩伯母吧?我是小武的朋友,姓苏……” 刘玉娥大病初愈,原先蜡黄的脸还略显苍白。 眼尾的鱼尾纹显出多年的生活沧桑,但眼睛焕发出生气,再不是原先绝望无力的模样。 刘玉娥怔住,随即睁大了眼睛:“你……你就是苏知青?” 她急忙要起身,苏梨快步过去,按住她的肩膀: “伯母,您身子才好些,别乱动,坐着歇着就好。” 刘玉娥眼眶立刻红了:“苏同志,小武都跟我说了……您是我们娘俩的大恩人。 要不是您,我怕是早就……” 刘玉娥眼眶发红,声音哽住,泪水忍不住涌了上来。 这一辈子,她吃尽了苦。十八岁嫁入韩家,次年便生下小武。 丈夫见形势不对,早早抛下他们娘俩,带着小老婆逃走了。 自此二十多年,她和儿子戴着“地主成分”的帽子,受尽冷眼和嘲讽。 前一段时间,委员会的人以监督为名,隔三岔五就来批评一次,自己真是心力交瘁。 房子没了,处处遭受别人的白眼不说,干最重的活儿,挣最少的工分。 家里没有粮食,亲戚朋友远着他们。 前阵子又因操劳受寒,病倒在炕上,几乎熬不下去。 心里想着就这样去了也好,就不会拖累儿子了。 却不想碰上了苏梨,送来了救命的粮食,把她从鬼门关硬生生拉了回来。 在刘玉娥心里,苏梨就是菩萨一样的存在。 上次,苏梨来,她还没醒过来,今天可是见到真人了。 她拉住苏梨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松开。 “苏知青,你怎么来了?” 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苏梨听得耳熟,回头一看,果然,是刘冬梅。 她眉梢微挑,心里闪过一丝讶异:这刘冬梅怎么会住在韩家? 刘冬梅从屋里走出来,身上还是那件在河边时穿的衣服。 脸色略有些憔悴,看到苏梨,自嘲一笑: “那天在妇联大闹一场,我的脸算是彻底丢尽了。 从县城回来,我想回家去住,哥哥嫂子嫌弃我丢人,把我拦在门外,拦着不让我进门,说我名声坏了,连累全家。 原来住的屋子早就给了侄女,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说什么也不肯让我再踏进家门。 我没办法,只好又回到这里。” 说到这儿,她声音低了下去,透着说不尽的辛酸与无奈: “谁让我自己糊涂,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怨不得别人。” 苏梨听完,心里长叹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初一心扑在李跃进身上,未尝没有想过攀上高枝,过委员会主任夫人的风光日子。 如今梦碎了,落得众叛亲离,连自己家都回不去了。 苏梨叹了口气,把自己带来的篮子交给刘冬梅。 “一点蔬菜和水果,红糖给伯母补身体。” 刘冬梅谢过,接过去便送回屋里。 “她也是个可怜人,没处容身,先暂时在这里落落脚。” 刘玉娥在旁边解释道。 苏梨点点头,这娘俩都是心地善良的。 只不过善良的人,不一定都会得好报呀。 要不然就不会有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了! 尤其是韩小武还有另一层身份。 不一会儿,院门儿“吱呀“一声,韩小武推门进来。 一抬眼看到苏梨,他愣了愣,随即眼睛一亮,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苏知青,你来了……” 苏梨点点头,看了看手表,自己得抓紧时间。 刘玉娥真不舍得苏梨离开,眼神依依不舍,拉着苏梨的手不肯松开: “有空一定要常来啊!” “我院子里有些苹果和葡萄,你找个机会联系俞老板,把东西运出去。” 苏梨一边走,一边对送她出门的韩小武说。 韩小武一口答应,语气干脆:“没问题,我今晚就去联系。”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神色也变得认真: “对了,县里的黑市又开张了,只是换了地方,不固定。 如果你缺什么,尽管和我说,我想办法帮你弄来。” 苏梨抬眼望着他,心里微微一暖, “我现在不缺东西。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让人知道,尤其是刘冬梅。” 提到刘冬梅,韩小武眉头皱了皱,眼底闪过一抹厌烦: “放心吧,我晚上都不在家,住在生产队的场屋里。” 顿了顿,又低声说道: “她手里有钱,过些日子,给她租个院子,让她搬出去。 总在家里住着,队里社员会传闲话。” 听到这话,苏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这个刘冬梅总是让她感觉极不踏实。 告别韩小武,苏梨来到副食品公司。 走到卖猪肉的摊位前,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正把一扇猪肉挂在铁架上,动作干脆利落。 看见她,笑着问道:“小同志,要点啥?” 苏梨抬头看了看肉摊,眼神认真:“给我来十斤猪肉。” 大叔愣了愣,谁家没事割十斤猪肉啊!这是碰上大客户了。 要知道,平常人家就是过年,也就是割上一两斤尝个味道。 “姑娘,要十斤肉票,八块钱。” 大叔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 苏梨乐了,这是怕她没有那么多钱呢! 随手掏出十斤肉票,八块钱递过去。 大叔挑了挑眉,顺手接过,什么废话也没说,手起刀落,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割了下来。 “啪“一下扔在秤盘上,提溜起秤杆一称,不多不少,正好十斤。 太不可思异了! 苏梨的眼珠子好悬没瞪出来。 “叔,您还有这绝活呢?!” 那小语气含着满满的惊讶与佩服。 “姑娘,你叔我人称‘刘一刀’,这是我祖传的看家本事。” 苏梨连连竖起大拇指,了不起!真的了不起! 看到苏梨连连夸赞,刘一刀心里也美滋滋的,指着旁边的一堆骨头问道: “姑娘,这些骨头两毛一斤,要不,全拿走?” 苏梨眼睛扫到摊位旁堆着的骨头,眉头一挑: “这些骨头不用票儿吧?” “不用票,要不要都买下?” 苏梨毫不犹豫地说:“那就全都要了。” 刘一刀一边把骨头装进篮子,一边感叹: “姑娘,眼光真不错,买回去熬汤肯定鲜。” 篮子里的肉和骨头已经沉甸甸的,苏梨又走到旁边的鱼摊前,挑了两条大鱼放了进去。 提着满满一篮子的食材,苏梨心里一阵高兴。 食材丰富,又有刘媛媛的巧手为炊,今天中午大伙儿终于可以好好的吃一顿了。 第158章 大棚落成 回到家,刘媛媛看了看苏梨买回的食材,肉、骨头、鱼,还有菜园子里出产的土豆,很快确定了食谱。 大块的土豆儿炖上红烧肉,两条鱼红烧,剩下的肉和骨头放在井里,用凉水拔着,以后再烧。 配上刚蒸出来的二和面馒头,主打一个量大管饱。 中午,刘媛媛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香气瞬间炸开。 猪肉炖土豆,油光泛亮,大块的土豆软糯绵烂。 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在汤汁里泛着油亮的光泽,光是闻着就让人直咽口水。 “我的天哪,这得多少肉啊!” 众人盯着碗里的大肉,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紧跟着,两条红烧鱼被端上来。 鱼皮炸得金黄,酱汁浓稠,香味直扑鼻子。 妈呀,这伙食也太好了些! 就他们大队这情况,普通队员家里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顿肉。 苏梨这里,一次就炖了这一锅。 就这生活水平,吃的比队员们过年还好! 李子扬早端着碗等在饭盆旁,刘媛媛一勺下去,咣当咣当给他盛了一大碗。 那肉块结结实实地摞在碗里,土豆一压就碎,汁水顺着碗边流下来。 李子扬大口吃了一块肉,肥而不腻,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 “媛媛,做饭的手艺又见长了。” 刘媛媛白了他一眼,拿起大碗,给每个人结结实实的盛了一大碗肉和鱼。 一个小伙子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走了过来: “苏知青,我能把饭菜带回去吗?让家里的娃娃也尝个肉味儿……” 他的话说完,其他的几个壮小伙子,眼里也焕发出了神采。 都一脸不好意思地望着苏梨。 谁家没有老人和孩子呀?! 就是没有,也想给家里的婆娘尝尝啊! 苏梨:“……” “媛媛,把菜盛好,把馒头分一分,大家愿意回去吃也行。”方济川赶忙吩咐道。 队里社员一年能吃上几口肉就不错了,更别说一人一大碗猪肉炖土豆,还有一碗红烧鱼。 这拿回去,家里也添上一个硬菜不是? 不一会儿,人群走了大半,只有吴家顺和李子扬留了下来。 还有闻着肉味儿赶过来的吴毅。 “媛媛姐,你做的饭菜就是好吃。” 吴毅一边吃肉一边嘴里嘟囔。 刘明怀和吴家顺互相对视一眼,这孩子虽然黑了,但又长高了些。 这些日子跟着刘媛媛学习,晚上大多时候便跟着在苏梨家吃饭,营养跟得上,身体便也壮了许多。 细细看,眉眼里倒有了几分安老的影子。 也不知现在京都的局势怎么样了。 安家怎么样了。 要是让安秀知道这边儿还有一个侄子,不知会惹下怎样的祸端。 那可是个不安分的主儿。 一顿饭吃得生产队社员议论纷纷。 有人酸言酸语,有人羡慕嫉妒,还有的人幸灾乐祸。 “猪肉炖土豆,红烧鱼,一人一大碗。要是早知道苏知青管饭,让我家那口子也去。” “你说,苏梨她爸是什么来头,竟舍得给她带那么多钱……这小日子过的……” “这些去帮忙的人也不怕李书记报复,你没看到今天他脸色难看死了……” 不管社员在背后怎么说,苏梨惊奇的发现,第二天来的人更多了。 “苏知青,还管饭不?俺也来帮把手。“ 人群轰地大笑起来。 苏梨:“……“ 苏梨将将又跑了两次公社,采购更多的食材,才在第五天的时候,把五个大棚都建了起来。 第五天傍晚,最后一根竹竿架上去,五个大棚总算是齐刷刷立在荒地上。 苏梨站在山坡上,看着那一排新建的大棚,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畅快。 谁能想到,几天前这里还是杂草丛生、石头遍地的荒地,如今却变成了五个整整齐齐的温棚。 虽然眼下还没有种下蔬菜,但她仿佛已经看见一畦畦绿油油的青菜、黄瓜、辣椒从土里钻出来,鲜嫩的可爱。 回到牛棚时,天色已晚。 方澜正坐在床边,低着头,针线飞快,手里那件补了又补的旧衣裳摊在膝头。 刘明槐就坐在她对面,肩膀微微前倾,眼睛看着,神色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温和与专注。 苏梨脚步一顿,眸光微闪。 那眼神……不对。 若说是单纯的感谢,未免太热切了些。 那眼底的微光,像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又隐约藏着几分不敢逾越的克制。 苏梨心里微微一动:难不成,刘明槐对自己妈有意思?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自己都愣了下。 可仔细一想,倒也未必不是好事。 方澜如今也不过四十五六,保养得宜,眉眼之间依旧带着几分年轻时的秀色。 若是她妈真能有个伴儿,倒也是件好事。 刘明槐,正直稳重,有责任心,有正义感,比她那个渣爹靠谱多了。 她轻咳了一声,算是提醒屋里两人自己回来了。 方澜抬头,见是闺女,眼睛笑了笑:“回来了?快进来歇歇。” 这几天,闺女可累得不轻。 一个女孩子,顶几个壮劳力用。 稍微有点时间,还得赶到公社,买鱼买肉。 现在大棚建起来,可得好好歇歇! 刘明槐也把眼神收回,淡淡笑了笑:“梨丫头回来了?我这衣裳又扯坏了,多亏你妈手巧……” 苏梨:“……” 苏梨嘴角抽了抽,你那褂子上的补丁,哪个不是我妈缝上去的?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这事儿,她心里有数就够了。 只要时机合适,她顺势推上一把,说不定还能成全一桩好事。 人家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要是真成了,她妈以后的日子,定也是幸福美满。 “外公去哪儿了?”苏梨转了一圈,没发现方济川。 “这几天人多,牛棚的粮食不多了,他们去山上背点粮食。” 方澜一边补着衣服,一边说。 苏梨点点头,确实是费粮,每人每天带走三个馒头。 这几天她妈和陈伯母只管蒸馒头,也累的够呛。 一小时后,沈谦和方济川各背了一背篓玉米回来。 “我怎么总觉得后面有人,心里冷飕飕的。”沈谦一边放下玉米一边说。 苏梨一怔。 莫不是这几天管社员吃了几顿饱饭,被人盯上了? 第159章 于婷的发现 知青院里,门“哐”的一声被推上。 于婷气喘吁吁,脊背靠在在门框上,脸色惨白,手脚发凉,嘴唇止不住地哆嗦。 她刚从山上回来。 在一处不起眼的岩壁后,她发现了那山洞地秘密。 一麻袋一麻袋的玉米,整整齐齐地堆着,几乎要把山洞塞满。 她当时腿一软,差点没摔倒。 牛棚的人……竟然私自藏匿粮食! 这要是捅出去,可不是小事。 想到这里,于婷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冲,心跳快的想要炸开。 前几天,她收到一封信,军区医院刘璐的信,信里写得明明白白,让她好好盯着苏梨。 要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苗头,立刻给她打电话,信里还特意写下了电话号码。 这几天大队社员们议论纷纷:去帮苏梨干活儿的社员,伙食好的没法说,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 甚至一个婶子还尖酸刻薄的说:“猪肉炖土豆,红烧鱼,一人一大碗,怕是把她爹给的钱粮都吃光了。” “可不是,只看见她往家里卖肉菜,可没见她往家里搬粮食呀!” 于婷听到后多了个心眼。 于婷最近多了个心眼。 晚上吃过饭后,她便装作散步,三不五时往牛棚附近转悠。 谁知道,真让她给发现了。 今天晚上,月亮才爬上山头,夜色朦胧。 于婷蹲在牛棚不远处,眼睛死死盯着院门口。 没多久,便见到方济川和沈谦两人一前一后出来。 各自背着一个大背篓,脚步沉稳,神色格外谨慎。 于婷心头一跳。 这么晚了,他们要干什么? 没有多想,她赶紧猫着腰,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不敢离太近,只远远跟着,借着月光和树影掩护自己。 两人往山上走,脚步很熟悉的样子。 绕过几道山梁,竟在一片乱石后停下了脚步。 于婷屏住呼吸,只见他们推开乱石丛中一条窄缝,竟然闪身钻了进去。 等了好一会儿,两人又背着背篓走了出来,神色淡定,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可那背篓,一看就沉甸甸的。 等他们走远了,她再也忍不住,快步挤进了那条石缝。 手电筒一照,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山洞不大,却极为隐蔽。 可里面的场景,却让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一个又一个麻袋,整整齐齐码在石壁下。 袋口微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玉米粒。 满满一山洞,全是粮食! 她伸手摸了一下,冰凉的玉米粒从指缝间滑落,溢出一股浓烈的粮香。 于婷只觉得眼前发黑。 粮食!这可是战略物资! 在公社粮仓里,每一斗都要管得死死的。 可牛棚这些人……竟私下藏了一山洞! 难怪—— 难怪苏梨能大方到天天买肉买鱼,还敢说什么“她爸给了五百斤粮票”。 粮票?哼! 这哪里是粮票! 分明是不知道从哪儿倒腾来的大批粮食! 再想想这几天的光景,于婷心口火辣辣。 牛棚的那些“坏分子”,之前还一个个骨瘦如柴,脸色蜡黄。 可这几天呢? 一个个面色红润,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比生产队里那些劳力还精神! 这哪里像是挨斗挨饿的“坏分子”? 分明是吃得比谁都好! 于婷咬紧了牙关,心头又惊又怒。 这可是一桩天大的把柄! 要是她把这件事捅出去,苏梨和牛棚里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于婷,这么晚去哪儿了,怎么还不睡?” 同屋的女知青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分明是碰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自从钱小雨被带走,李冬青就安排她和于婷同住。 一来宿舍确实紧张,二来也担心于婷一个人夜里出什么岔子。 可这几天住下来,她愈发觉得这位于知青,表面温声细语,骨子里却藏着歹毒心肠。 她记得清清楚楚,王大妮出事的那晚,于婷回来时,整个人神情轻快,眼睛亮得吓人,好似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搬开。 可一听到是王大妮出事,她脸色瞬间铁青,那咬牙切齿的样子让她隔着被子都觉得心里发毛。 一看就是算计人没成功的失落和愤怒心态! 今晚,于婷同样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既有惊惶又带着隐隐的兴奋。 女知青心里一紧:这女人,又在背地里打着谁的主意? 玉婷看到同宿舍知青投过来的疑惑目光,敛了敛心神: “饭后无聊,去外面转了转,这就睡。” 说完脱衣上炕,“噗”一声吹灭油灯,便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军区医院 上午刘璐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摘下口罩,长长吐了口气。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正准备去医院食堂吃饭。 自从那天在营区食堂被苏梨怼的下不来台,她就再没踏进去过。 并不是死了心,相反,她对傅景南的心思只增不减。 只是想换个方向,再走别的路子,要把傅景南牢牢抓在手心里。 可那天的画面,始终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 苏梨笑着坐在傅景南的车里,窗玻璃映出她那张气定神闲的脸。 刘璐当时胸口一窒,惊愕至于,涌起的就是汹涌的恼怒。 苏梨,一个从乡下冒出来的女人,凭什么? 刘璐咬紧牙关,指甲陷入掌心,危机感一寸寸吞噬着她。 她很清楚,要不提前下手,这个臭丫头迟早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想到这里,刘璐缓缓吐出一口气,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既然苏梨挡路,那就得想办法……让她彻底消失在傅景南身边。 “刘医生,值班室电话。” 一个小护士急匆匆过来告诉她。 “好的,马上去……” 刘璐答应一声,皱了皱眉。 父母一般不会给她电话。 自从去年毕业没有听父母的话留在京都医院,父母早就有意见了。 那可是父亲花了很多心血搞来的名额,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大医院。 结果,她自己做主来了西北军区。 父亲气得大发雷霆,说是再也不认她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了。 母亲虽然没有不认她,却也颇多怨言,很少给她打电话,有事至多写信告诉她一声。 那会不会是…… 想到这里,刘璐快步向值班室走去。 坐在牛棚外石墩子上的苏梨正美滋滋地看着这五个大棚,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把她串联在内的阴谋正一步步地走来。 第160章 要回彩礼 “苏姐姐,刘阿姨让你去吃瓜——” 吴毅从远处跑来,额头还冒着细汗。小嘴油乎乎的,一看就是刚啃完猪蹄的样子。 苏梨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中午的炖猪蹄,全便宜这小子了! 还有—— 什么乱糟糟的苏姐姐刘阿姨? 她怎么就比刘媛媛还差了一辈儿?! “吃瓜?” “嗯,刘姨说让你赶紧去王寡妇家吃瓜。” 苏梨愣了愣,随即“噗嗤”一笑。 王寡妇和刘树英这几天安静得出奇,原来是又开场子了? 她就知道这两女人不会辜负她的期望。 别忘了,“三转一响”还在王寡妇家放着呢,刘树英能甘心吗? “王寡妇家有瓜吗?” 苏梨嘿嘿一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此吃瓜非彼吃瓜。 你这小破孩儿怎么懂得她和刘媛媛的暗语? 她一甩手,利落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尘土,脚步轻快地往王寡妇家跑去。 吴毅张着嘴,愣愣地看着她背影。 “……王寡妇家的瓜就有这么好吃?” 此刻,王寡妇家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一大圈人。 “啧,你瞧见没?刘树英这次胆子真肥,把她娘家兄弟全叫来了。” “这可不是小打小闹,那可是三转一响,六七百块钱呢!谁能咽下这口气?” “王寡妇这回惨喽,里子面子都要丢尽了。” 社员小声议论着,带着一股压不住的幸灾乐祸和兴奋。 苏梨推开人群挤进院子。 刘媛媛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清冷美人的模样,可那眼神看的比谁都专注。 看到苏梨跑过来,向旁边靠了靠,默默给她移出了一个位子: “别急,还来得及。” 苏梨闻言,也立刻扯起脖子往里看。 只见堂屋里,王寡妇披头散发,哭喊着扑在缝纫机上,声嘶力竭: “这是我的!都是我家的东西!李跃进那狗东西做的孽…… 刘树英,你个黑心不要脸的,送出去的东西,你怎么好意思往回拿!” 刘树英铁青着脸站在堂屋里,指着墙角的那一堆东西: “看清楚了!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全是当初定下的彩礼。 现在两家婚事作罢,东西理应抬回去。” 她身后七八个壮汉齐齐上前,二话不说,抬的抬、搬得搬。 王寡妇急红了眼,猛地扑过去,死死拽住那辆自行车的把手,嗓子都撕裂了: “不准动!这是留给我家大妮的!谁敢拿走,我跟谁拼命!” 她眼睛通红,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往前扑。 可七八个壮汉一起上,胳膊一挥,便将她推倒在地上。 王寡妇满脸狰狞,心口都在滴血。 ——这些东西,可是她闺女用清白换来的! 如今说搬走就搬走,她怎么能甘心?! “刘树英,你不要逼人太甚……” 她声嘶力竭地喊。 刘树英冷笑一声,声音冰冷: “王凤喜,这是你们自找的。那晚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 跃进是喝醉了,那你闺女呢?她也醉得不省人事?” 屋里屋外顿时安静下来。 社员们心头一震,面面相觑。 刘树英抬手一指:“跃进已经进去了,这桩亲事也就算了。 可三转一响,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还有——手表……” 她眯起眼,盯住王寡妇手腕。 那只闪亮的手表,此刻正好好戴在她的胳膊上! 刘树英气得胸口起伏,咬牙切齿: “呵,这不是给你闺女要的手表吗?怎么跑你手上了?” 王寡妇猛地缩了缩手,慌慌张张用衣袖遮了又遮,可还是晚了一步。 刘树英上前一步,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往下一撸! “你干什么?!你这个贱人!你要干什么?!” 王寡妇声嘶力竭,拼命挣扎。 可后头立马走上来一个壮小伙子,二话不说,摁住了她的胳膊。 刘树英手腕一拧,利落得很,那手表轻轻巧巧便落进了她的掌心。 王寡妇看着空空的手腕,眼睛血红,整个人几乎都要疯了。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委屈呀?! “刘树英,你不要得意。等会儿等广宽过来,有你好看……” 刘树英冷哼一声,李广宽过来他也不怕。 原来为了孩子,她默默承受,现在跃进进去了,闺女出嫁了,她还怕什么! 她双眼在屋子里来回扫视。 这还是她头一回踏进王寡妇家。 呵,倒是比她想象得阔气多了! 墙上那只挂钟,“滴答——滴答”,钟摆来回晃动,声音清脆得刺耳。 刘树英眼神一沉,心里泛酸。 再往卧室一瞥,她猛地怔住。 只见墙角处,一个崭新的五斗柜稳稳立着,漆面光亮,抽屉整齐。 刘树英胸口狠狠一抽。 她闺女出嫁时,她曾想置办个五斗柜作陪嫁。 可李广宽一句“公社家具厂要家具票,买不来”,硬生生断了她的念想。 如今却在王寡妇家里,真真切切瞧见了! 五斗柜高高立在那里,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炫耀。 那刺眼的存在,戳着她的眼,戳进她的心口,疼得发紧。 “你干什么?不要动那边!” 王寡妇见刘树英往五斗柜走去,心里猛地一紧,暗叫不好。 那里头,可还藏着她攒了多少年的嫁妆料子,都是准备给大妮用的。 她扑身要去拦,却被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刘树英推开柜门,眼睛瞬间红了。 整整一柜子衣裳,叠得齐齐整整,料子一块块码得好好的,崭新崭新的。 她下意识摸了下自己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心里又酸又涩。 再想到那次,自己好不容易给外甥攒的六尺布票,被李广宽硬生生送给了王寡妇,她胸口的火腾地一下子烧了起来。 下一刻,她抓起桌上的剪刀,猛地拎出柜子里的衣服料子,抱到院子里。 “咔嚓——咔嚓——” 剪刀一下一下落下去。 几下子,原本好好的衣服料子,就被剪成一地碎片。 王寡妇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那可是她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家底啊! 院子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大家盯着院子里飞舞的布片,眼神复杂。 再看看刘树英——灰扑扑的旧衣服,缝得七零八落。 一对比,没有一个人替王寡妇开口说话。 “姑,差不多了,走吧?” 刘树英的一个侄子见场面够热闹了,试着去拉刘树英。 刘树英却猛地甩开,胸口憋着的火死死压不下去。 不甘心!怎么能甘心?! 第161章 砸得干干净净 她盯着墙上那只挂钟,心头像被针扎似的疼。 一百多块钱的玩意儿,就那么大喇喇挂在王寡妇家,像是在嘲讽她这些年白受的窝囊气。 “咔哒——” 刘树英冲过去,利落地把钟表从墙上摘下来。 双手一抡,重重摔在院子地上。 “啪!” 一声巨响,钟面四散裂开,零件滚了一地。 院子里瞬间死寂。 “天呐……刘树英真疯了!” “那可是挂钟啊,一百多块呢!” “一个工人半年工资,全砸没了。” 社员们低声惊呼,一个个瞠目结舌。 王寡妇扑上前,眼睛都红了,心像被刀剜一样。 这是她全部的家当,让刘树英这一折腾,毁得干干净净! 周围一片寂静,只剩下王寡妇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的声音了。 围观的社员越看越心惊。 谁都知道王寡妇家底厚实,可没想到厚实到这种地步。 一柜子穿不完的衣料,一堆做好的新衣裳,连身都没上过。 再看看刘树英——浑身灰扑扑的补丁。 有人心里暗暗算账: 这些年,李广宽到底给王寡妇补贴了多少? 就在众人还没回神的时候,刘树英的侄子从厨房里拎出来一个大麻袋。 扑腾一放,粮食溢出来,金灿灿一片。 “亲娘啊!”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咋舌。 “这娘儿俩就是天天敞开肚子吃,一年都吃不完吧!” 等王大妮哭着去把李广宽找来时,刘树英和她的娘家兄弟、侄子已经走了,现场只剩下满地狼藉。 打破的钟表壳子…… 剪得一块块的碎布片儿…… 李广宽几步走到屋里,眼前的一切让他愣住: 空空的大衣柜,厨房里空荡荡的粮食柜。 原来从他家搬来的三转一响彩礼,也不翼而飞。 一股无力感猛地涌上心头,他整个人一软,重重坐在了椅子上。 这是他的第二个家,自从王老三去世后,他就把王寡妇看作自己的女人,护着、疼着。 看到王凤喜坐在院子里,脸色惨白,全身上下狼狈不堪的样子,他心里一阵抽疼。 怒火在胸口翻腾,却又无从发泄。 刘树英带走的一切,像一把无形的刀,割开了他多年的心血和守护。 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怒火与无力交织,让他几乎要咬碎牙关。 他站起身,脚步有些散乱的回家想要跟刘树英算账,可家里哪还有刘树英的身影。 从王寡妇家搬来的东西,还有自己家里的粮食,全被刘树英以及娘家兄弟送到闺女家去了。 看来,这婆娘是不准备和她过了。 王寡妇家的大戏散场,众人慢慢散去。 苏梨站在王寡妇家门口,双手插兜,头微微一歪,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得有些坏坏的。 她看着地上散落的布片、破碎的钟表,还有王寡妇那张惨兮兮的脸,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这画面,简直比她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宫廷宫斗还精彩。 她心里那个爽啊,简直比夏天吃了三碗冰西瓜还痛快。 刘媛媛看了眼她那收都收不住的幸灾乐祸,悠悠来了句: “收着点,让人看见了不好。” 苏梨嘿嘿一笑:“看见王寡妇哭叫无门的样子,我心里就爽歪歪。” 随后又暗暗撇了撇嘴:“哪像你一样,看戏不出声,默默点赞。” 刘媛媛瞪了她一眼,点赞是个什么鬼?没听说过。 两人一边拌着小嘴一边窃窃私语往家走,王寡妇家的喧嚣与与争斗,暂时留在了身后。 下午,苏梨的大棚已经建好,刘媛媛便照常上工。 苏梨独自守在大棚里,从空间开出了那台小型耕地机。 “嗡”的一声,马力十足,铁犁翻开湿润的泥土,哗啦啦的声响在大棚深处回荡。 方济川站在大棚外,身子挺得笔直,给孙女把着风。 这是老祖宗留下的,可不能给外人瞧了去。 近些日子,队里的社员对牛棚里的“坏分子”,态度明显变了。 没看见吗? 连公社周书记都把侍弄蘑菇温室的重要任务,点名交给苏梨外公方济川。 周书记就代表组织,组织上都表了态,那方老同志还能是坏人? 隔壁生产队上个月就有一个下放的“坏分子”平了反,听说被部队的人接走了。 大家心里都在琢磨: 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哪天,牛棚的人也会平反,风风光光地回京都了。 大棚里,机器犁开湿润的泥土,翻出一道道整齐的沟壑。 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整个大棚很快弥漫着新翻泥土特有的清新味道。 五个大棚,苏梨早就盘算好了: 两个种蘑菇,见效快,收益大。 一个大棚种小青菜,清脆鲜嫩; 一个大棚栽种黄瓜,清脆爽口。 最后一个大棚栽种西红柿,酸甜适口, 这些,都是她妈和外公最爱吃的。 嘿嘿! 虽然是给生产队集体创收,但也要兼顾他妈和外公的口味不是? 收拾苗床时,苏梨洒下空间里小七独创的生态肥料。 那是由植物秧茎粉碎后,加入特制的发酵素制成。 即使在后世,也是非常好的肥料:肥料足,纯天然,不伤根。 小七早就准备好了上好的种子,粒粒饱满。 苏梨小心翼翼将他们一一播下,埋土、洒水,动作干脆利落。 一下午工夫,三个大棚全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安静等候发芽。 两个大棚的蘑菇床架,队里也在赶制。 小七的菌种也已经培育成熟,只等她带领社员制作菌包。 忙完这一切,苏梨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抬起头,额头全是汗水。 她随手一抹,反而在脸上蹭出一道黑乎乎的印子,活像个小泥猴。 “梨丫头,你这是干农活呢,还是干架回来?” 方济川走过来,皱着眉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摇头: “傻丫头,干累了就歇一歇。” 苏梨“嘿嘿”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接过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冲外公做了个鬼脸。 “外公,我这是劳动人民的光荣本色。” 方济川瞪她一眼,看着大棚里整齐的苗床,微微点头。 ——这丫头,是真有本事。 可苏梨知道: 这一下午,她翻得不止是土地,还有自己、外公和她妈未来的生活根基。 第162章 信里举报的对象是苏梨 第二天一大早,苏梨陪着方济川把蘑菇摘好,整整齐齐摆放在竹筐里。 等忙完,她拍拍手,把篮子一推: “外公,这些交给你,等供销社的人来收。我上山去走一趟。” 方济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里带着责备: “你个丫头,哪有女孩子独自上山打猎的?万一遇上野猪野狼怎么办?” 苏梨“嘿嘿“一笑:“外公,遇上我,是它们运气不好。你忘了,上次的那两头大野猪。” 方济川看着孙女脸上带的那股倔劲儿,最终叹了口气,没再阻拦,只是叮嘱道: “你小心些,真遇上对付不了的,就赶紧跑,别逞能。” “您放心,我今天不去深山,只在外围转转。” 她今日的目标很简单——抓几只野鸡,给牛棚里的人好好补补。 这几天建大棚,饭食算是不错,可活儿也真是累人。 沈谦那个平时只拿纸笔做实验的教授,手心都磨出了水泡,疼得直咧嘴。 其他人更不消说,背酸腿疼,晚上躺下去就直哼哼。 苏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活干完了要是不管了,那叫什么? 那是卸磨杀驴! 她苏梨可不是这种人。 身体的保养必须搞起来。 这些人都是她要护着的,可不能一个个拖垮了。 望着眼前这片郁郁葱葱的大山她, 心里暗暗琢磨: 守着这座大山,还怕没肉吃? 笑话!这就是最天然的粮仓、无尽的肉库! 上次自己不是还打了两头野猪回来吗? 这次,野鸡、野兔、野猪……总有一个跑不了。 苏梨舔了舔唇角,脚步干脆利落地往山里走去。 顺着后山的小溪一路往上走,苏梨并没有看到什么猎物。 直到往山里走的越来越深,小溪变成了小河。 苏梨走到小河边,左右看看,确定无人。 视线盯住小河里游来游去的鱼,蹲下身,空间的水顺着手指流进河里。 不一会儿,正在游泳的鱼像疯了一样游过来,大口大口地喝着她面前那一小块水域的水。 苏梨“嘿嘿”一乐,这么多的鱼都想到她的餐桌上来呢! 她手指微微轻勾,水流沿着手指快速流进了她空间的池子里。 刹那之间,正游泳游得好好的鱼便换了地方。全然不知自己早晚要成为眼前这个怪物的盘中餐。 几条鱼到手,苏梨高兴的起身,沿着小路继续往山里走去。 比起吃这种淡水鱼,苏梨更爱吃禽类的动物。 而且要补身体,最好还是弄一些蛋类,既方便,又大补。 山林里,阳光被枝叶切割的零零碎碎。落在地上斑斑点点。 苏梨踩着厚厚的落叶,耳朵微微竖起。 她眼角一抹亮色闪过。蹲下身子,扒开草层一看——一堆鸡蛋! 白生生、圆滚滚,安安静静地躺在草窝里,足足有十几枚。 “好家伙……” 她小心翼翼捧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心里那个乐呵啊,跟捡到了宝似的。 再者,鸡蛋宝宝都在这里了,鸡妈妈还能跑远吗? 苏梨自认是一个善良、有爱心的人,并不忍心看着鸡蛋宝宝一家母子分离。 既如此,就把他们一家带回去,让他们在锅里团聚吧! 随手把这窝鸡蛋一个个捡进空间,这鸡蛋给牛棚的人煮汤补身子最好。 正想着,忽然前面的草丛里“扑棱棱”一阵响动,一只野鸡被惊飞起来。 苏梨抬眼一看——高耸的鸡冠,羽毛五彩斑斓,尾巴长长拖在身后,双翅扑闪的呼呼作响。 哟,这不是鸡妈妈,这是鸡爸爸? 不管了,还是赶紧团聚吧! 苏梨微微蹲下身,悄悄捡起两颗小石子,在野鸡就要飞走的那一瞬,出手如电,手指稳准狠,两粒石子迅猛快捷地从她的手里飞出。 “噗噗”两下,野鸡哀鸣一声,扑腾几下倒在地上,翅膀还在微微颤动。 苏梨快步走过去,把猎物提在手里。 那沉甸甸的重量让她心里乐开了花。有蛋有鸡,今儿运气不错。 视线扫了眼附近那棵枝叶繁茂的大树,苏梨装作若无其事,提着猎物快步离开。 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汪泽明才从树上跃下,身姿矫健,落地无声。 紧接着,另一棵树上也窜下一道身影,是个年轻小伙子。 “啧!这苏知青,手脚太利落了。”小伙子忍不住咋舌。 “一个姑娘家,上山打猎抓鸡,比不少老猎户都要干净利落。 那两粒石子出手的角度和力道……绝了! 要不是我亲眼瞧见,真不信她是个下乡知青。” 汪泽明微微挑眉,目光沉了沉:“认识?她是什么身份?” 这丫头绝不像表面看起来的单纯,身上那股锐利劲儿,哪怕放到部队里,都是少有的沉稳和果断。 小伙子立刻回道:“知道,她是红星大队的下乡知青,名叫苏梨。” 若苏梨在此,一定能认出这小伙子,正是钱小雨案发时,县公安局派来调查的那个小公安。 “苏梨——”汪泽明声音一顿,眼神骤然一凝。 这名字,他太熟悉了。 不就是老战友苏景和的闺女嘛! 几天前,苏景和才打电话托他帮忙,顺便打听闺女的近况。 没想到今日竟在这山里撞上了,还偏偏是以这样不同寻常的方式。 汪泽头深深叹一口气,记忆不由被勾起。 小时候见过这孩子,当年顽皮得很。 没少听苏景和抱怨,说他这闺女三天两头闯祸,他只能在后头赔礼道歉擦屁股。 可一转眼,这丫头竟长这么高了。 他想起苏景和电话里提到的:前妻下放到红星大队,闺女不放心,便也跟着来了。 彼时他还觉得,女娃子意气用事,怕是受不住苦。 可现在看来,他倒是改观了。 调皮捣蛋不打紧,关键时候知道保护家人。 这样的孩子,哪会是个不好的? 想到这,汪泽明心底涌上一股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苏景和在电话里一再叮嘱:“闺女能惹事,万一撞上不长眼的,还得劳你护着点。” 这点战友情还是有的。 他当时就拍着胸脯保证:只要不做违法乱纪的事,他一定护她周全。 可没成想,电话刚放下,他手里就接到了一封从西北军区转来的举报信。 信里举报的对象就是苏梨。 第163章 汪泽明的担心 信里举报的内容很严重。 红星大队知青苏梨,伙同牛棚里的坏分子,藏匿粮食于山洞,而且数量还不少。 老战友的闺女呀! 若是真的,可就要命了。 这边儿刚挂了苏景和的电话,还拍着胸脯说护着点人家闺女,这边儿就把人给抓起来了。 以后还怎么见老战友的面儿呢?! 可这年代,粮食是战略物资,藏匿买卖粮食可是大罪。 分分钟能扣上“投机倒把”“破坏经济”的大帽子。 轻则管制,重则吃枪子。 可他又不愿意相信。 那丫头……哪怕再淘气,也不至于真往死路上走。 他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 是不是……那丫头到了这穷地方,见她外公和她妈饿肚子,一时心急去黑市里买的粮食? 听苏景和说,他可是给了那丫头三千块钱。 这要是全换成了粮食藏在山洞里,被人发现传到军区,这也有可能。 可不管怎么说,不能冤枉了那丫头,还是得亲自看一眼才放心。 于是他带着年轻公安小于,按照信里的提示,来到红星大队的后山。 刚到深山中的小路,便发觉有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立刻翻身上树,藏好行踪。 看到苏梨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林深处,王明泽心口一紧。 看这丫头的身手,不简单呀! 是不是胆子真的那么大呀,汪泽明的心是沉了又沉。 摊开手里的地图辨认方向,他低声吩咐道:“走吧!” 两人穿过密林继续往山上走去。 苏梨走出这一片山林,便停下了脚步。 方才那阵轻微的呼吸声……绝不是幻觉。 树上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是部队的战士?可不对啊! 这边巡逻的战士,是独立团的人,正常巡山,不用隐藏行踪。 那是谁?难不成……又来了特务? 苏梨越想越觉得可能。 山的北面便驻扎着军区部队,若是特务来探查情报,这里最容易成突破口。 她越想越不放心,爱国之心骤然爆棚。 要是就两个特务,倒也不用害怕,她一个人完全可以搞定。 想到这里,她背上小背篓,又折返到刚才捉野鸡的地方。 果然,草丛里新添了两串脚印,脚型宽大,一看就是男人留下的。 看来自己一走,他们就现身了。 顺着那两串脚印,苏梨悄无声息地一路追了上去。 可越追,眉头皱得越紧。 这方向……怎么这么熟悉呢? 她脚步一顿,心里骤然一沉。 ——鸡头岭。 这两个家伙去鸡头岭干嘛? 她可不认为他们大白天来深山旅游的,那不是闲得慌么!? 不好!那里可有一个大秘密! 鸡头岭的山洞里,藏着他们七八口人的救命粮! 苏梨心口一紧,全身冒出了一层冷汗。 要是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脑海里猛地闪过一个画面: 她大棚建好那天晚上,沈谦和外公上山背粮,还小声嘀咕,总是感觉身后有人跟着。 当时自己还嘲笑他胆子小,心里有鬼云云。 现在想想,搞不好就是那晚被人发现的。 很可能还写了举报信,这是公安来探查真相呢! 这要是被他们找到山洞,不光是外公要完,牛棚所有的人都得统统遭殃。 那批粮食可不老少。 那是最好的玉米种子,加上她的神仙水加持,亩产两千多斤,一共出产靠万斤。 当时收获后,沈谦好几天没缓过神儿来。 要不是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他边,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会出产这么多。 要不是他是一个搞科研的无神论者,他都得以为这是天神降幅。 连这几天帮工的社员都说,他们家的玉米馒头香香糯糯的,带着一股子甜味儿。 比他们逢年过节吃一次的白面馒头都好吃。 怎么办? 要是发现山洞里的粮食,就把外公他们全塞进空间? 虽然那是个好去处,但也不现实呀。 根本行不通。那是最后的下下之策。 要不……干脆把这两个人打晕? 不行,这是公安的人,被打出个好歹,她就是自投罗网。 眼看再拐过前面的小路,就是鸡头岭。 再有十几分钟就能到那隐秘的山洞。 苏梨真的麻爪了!! 到山洞只有这一条路,难道还能让她长翅膀飞过去不成? “小七!小七——” 苏梨心急如焚,一个转身,整个人闪进来到空间。 小七早已焦急的守在竹楼旁。 刚才竹楼旁的泉眼“咕嘟咕嘟”地不停冒泡,它盯着水面不停探究。 上次苏梨在黑市遇到危险,泉眼也曾轻微翻腾,如今动静更大,莫不是主人又遇到了什么危险? 它正在忐忑不安,便看到苏梨神色慌乱地闯进来。 “咋了,出事儿了?”看到苏梨有些发白的脸色,小七急忙问道。 苏梨面色凝重,语气有些急迫: “小七,有人举报!公安正往山洞去查粮,再有十几分钟就能到。 我得在他们之前赶过去。快!帮我找一下最近地路径。” “别慌,跟我来!”小七连声催促。 苏梨跟着它快步走进机械仓,里面停着一架半人多高的飞行器,金属光泽泛着冷光。 “这是最新的成果。”小七得意地介绍。 “别吹牛,快告诉我怎么开。” 苏梨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急切。 “卧槽!” 小七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他差点忘了,眼前这家伙除了开汽车,对飞行器几乎一窍不通。 它走上前,调出控制面板,熟练地操作起来。 “小心坐好,出了空间,两分钟内直接把你送到山洞顶上。 不过到山洞还得你自己爬下去,那里有些危险,记得拉住绳索。 不过以你的身手,这点小事儿完全没问题。” 说完,他又把一捆绳子放了进去,动作干脆利落,确保万无一失。 “小七,这东西靠谱吗?”苏梨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没底。 小七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苏梨叹了口气,心里默念着“小七出品,必属精品”那句老话,认命的钻了进去。 扣上头盔,双手紧紧攥住扶手。 出了空间,按下开关,小飞行器嗖的一声,机身直飞天空,像离弦的箭直冲云霄,直直的朝着山洞方向飞了过去。 第164章 眯着眼又看了一圈,空的 放眼望去,山岭没有那么高了。 密林好像绿色的绒布覆在大地上,山路蜿蜒,像一条盘踞的小蛇。 细看之下,两个缓慢移动的小黑点正艰难前行,正是方才那两个躲在树上的公安人员。 “局长,天上那是什么?” 小于突然指向高空一处。 汪明泽看了半晌,只能勉强辨出个黑点: “是……是鸟儿?” “不是什么飞行器吧?” “飞机哪有那么小的?” 王明泽不满地看了小于一眼,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咋咋呼呼的? 小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好像听见嗡嗡声了……” 王明泽停下脚步,天空中早已没有那只“鸟”的影子。 没听说国家发明出了什么先进飞机呀? 若是这么大发明,那报纸不得上头版头条呀? 正在二人争论之际,苏梨的微型飞行器已经如鬼魅般掠过天际,精准降落在山顶一块平岩上。 三分钟!一分不差! 苏梨看看腕间的手表,脸上扬起明媚的笑。 小七,果然好样的! 她利落地把飞行器收进空间。 绳索在歪脖子树上绕了三圈打了个死结,找好方向,扯住绳子,身体像灵猫般急速下降。 脚一落地,解开绳索,搬开门口伪装用的石头,走了进去。 洞内堆满的麻袋整齐码放,苏梨不带一丝迟疑,抬手一挥。 刹那间,所有物资尽数收入空间,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当她重新攀回岩顶解开绳索时,山洞口也传来脚步声。 好险!! 苏梨长长舒了一口气,连忙躲在石头后的隐蔽处。 粮食保住了,牛棚的人也保住了。 汪泽明观察一下山洞,位置确实偏僻,要是没有举报信里详细标注,普通人还真不会找到这个地方。 搬开洞口石头,汪明泽心情忐忑地走进山洞。 山洞阴凉干燥,手电光在石壁间来回扫,除了几块石头和干草以外,山洞里哪里有半点粮食的影子? 小于一愣,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 “局长,不是说这里囤着不少粮食吗? 王泽明脸色沉了沉,眯着眼又看了一圈儿,空的。 他心里瞬间轻松了。 好!好极了! 老战友的闺女,他哪愿意真查出什么来? 要真翻出几袋粮,他得进退维谷。 此刻一无所获,倒成了最好的结果。 他收起手电,板着脸,装作不耐烦:“回去!举报不实,空耗功夫!” 小于还想说什么,被他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他还想去红星大队看看。 那丫头得罪了什么人?怎么好好的就有人写信举报呢? 二人快速离开,一路往山下走去。 等苏梨从洞顶下来,回到生产大队时,汪泽明和小于已经走访了大半个生产队了。 原本以为从城里来下乡的女娃娃,才来红星大队几个月,能有什么矛盾呀。 这一调查,汪明泽的嘴角抽了又抽。 这是他老战友家的闺女吗? 抓人贩子、抓特务、抓野猪,现在又给生产队实验搞大棚。 麻烦事也不少,小丫头强势,和生产队书记、知青院、甚至是和队里社员,都闹过矛盾。 但无一例外,只要是和小丫头对上的,就没有能赚到便宜的。 上次,县委员会的石松华带人来开批评会,最后狼狈回去。 把她外公和她妈方澜,护得严严实实。 汪泽明忍不住想,这哪是调皮捣蛋的孩子干出的事儿啊! 他要是有这样的孩子,来个十个八个,他也不嫌麻烦。 苏景和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老婆孩子不知道护着,听说娶了家里的保姆,简直是脑子进水了。 走访完,他来到苏梨家。 苏梨挑了挑眉:这是山上没搜到又来家里查看吗? 对不起,我家里可没粮食。 “丫头,还认识伯伯吗?” 汪泽明望着苏梨,这丫头长大了,但眉眼间依稀还有小时候的影子。 眼神干干净净,但也透着一股倔强,是个好孩子。 苏梨愣了愣,扒拉开原主的记忆,是有这么一个人,渣爹的战友,姓汪,只是后来调到别的军区了,现在县公安局局长? 苏梨眯了眯眼,自己正愁县里没有认识的人,这不就送来了么? 还是局长,一根粗大腿! “您是汪泽明伯伯?” 汪泽明听到苏梨还记得他的名字,高兴地哈哈大笑。 有十年没见这丫头了,竟还记得他,难得呀! 苏梨赶忙招呼人坐下,冲茶倒水,一阵手忙脚乱。 “汪伯伯,您今天来……”苏梨试探着问道。 汪泽明笑了笑,开门见山地说道:“丫头,为了你的事儿来的。 收到军区转过来的举报信,说你伙同牛棚的人买了大量粮食,藏在山洞里。” “军区?”苏梨腾一下坐直了身子,这刘璐没完没了了是不? 这女人疯了不成? “咋?认识?”汪明泽有些诧异,这丫头咋和这边军区还联系上了? “上次外公住院,和医院的女医生闹了点矛盾。” 苏梨不太想细说,这事儿是傅景南引起的,她去找傅景南处理就好了。 汪泽明看她不太想说,也没有强求。 反正山洞里没有粮食,这丫头没事儿就行。 只是…… “在队里和其他人有矛盾?这举报信里可是说了亲眼所见,我觉得和生产队里的人也有关系。” 苏梨嘿嘿一笑:“汪伯伯,你不是已经调查了么! 队里和我有矛盾的人好几个,李书记、王寡妇母女、陈荷花,还有…… 不过,这次我认为应该和知青院有关。” “是那个叫于婷的知青?” 苏梨挑眉:“您咋知道?” “刚才我和她谈话时,她旁敲侧击想打听是不是找到了山洞里的粮食。我觉得她有点问题。” 自家孩子,和她说说人心险恶,不要什么人都交往。 那于婷刚才可是说了苏梨不少坏话! “那找到了吗?”苏梨挑了挑眉。 “无稽之谈,哪里有?” 苏梨心里暗自腹诽:真有,只不过我家小七给力,早一步转移了。 “听你爸爸说,队里的李书记欺负你了?” 汪泽明的声音有些凝重。 “嗯!” 苏梨眼睛一亮,小嘴叭叭叭一顿输出。把李广宽做的事儿扒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