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宵半夏:司教授的心尖孕事》 第1章 失恋后的觉醒 六月的晚风裹挟着城市最后的燥热,像一杯调坏的鸡尾酒,混杂着酒吧里嘈杂的音乐和酒精的酸涩气息,粗暴地扑在苏念脸上。 她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软绵绵地趴在吧台上,面前散落着几个空酒瓶,视线早已模糊成一片晃动的光影。 半小时前那幕场景仍在她视网膜上灼烧。 她提着精心准备的生日蛋糕站在虚掩着的包厢门口,从门缝的位置正好看到男友李远和他身旁坐着的那个叫何茜的女孩,两人举止亲密。 "天地良心,我心里的位置一直是茜茜的。是苏念一直对我死缠烂打,清汤寡水的,还特装,一点情趣也没……" 话音刚落,包厢里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像无数根针,扎进苏念的耳膜。 那个曾经对她深情款款的少年,此刻正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足以击碎她整个世界的话语。 这句话像把钝刀,生生剖开她二十一年来构筑的所有童话。 作为江城大学服装设计系的优等生,曾经以为自己的世界由两种颜料调成——素描本上飞舞的铅色线条,和李远学长笑靥里那抹虎牙的亮白。 如今,后者碎得比被揉皱的设计稿还要彻底。 威士忌滑过喉咙时,她想起母亲常说的话:"烈酒是懦夫的眼泪"。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口的钝痛。现在她终于明白,有些痛苦连眼泪都承载不了,只能交给酒精稀释。 苏念踉跄地扫码付款后,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酒吧。 电梯门开合的瞬间,苏念像片落叶般飘了进去,她根本就没注意电梯正在上行。 电梯门再开启时,她迷迷糊糊地跟在一个同样步履不稳的男人身后走了出去。 那个男人很高,至少有一米八以上,白衬衫的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昏黄的走廊灯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深邃。 "这是......几楼?"苏念感觉出不对劲,想抬手询问,却发现手臂软得抬不起来。 就在她即将摔倒的瞬间,那个男人突然转身,一把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小心。" 低沉的声音像冰镇过的玉石,清冽得让人心头一颤。 苏念勉强抬头,对上了细黑框眼镜后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眸。 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醉意却依然锐利,近距离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酒精的雪松气息。 该死,这让人迷恋的味道。 苏念踉跄中带着一丝放纵,跌入了男人好闻的怀抱。 男人抱着她打开房间的门,皆带醉意的两人,随即拥吻在了一起,暧昧的气息充满了整个房间。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男人压制住胸口跳跃的火焰,声音哑的发沙。 回应他的是一声细碎的呻吟。 娇小的身躯立刻被男人轻松抱起,丢进一张柔软的大床,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再次醒来时,陌生的房间,空气中淡淡的雪松香气,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射进来。 苏念瞬间清醒,宿醉的头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而比这更可怕的是——此刻被子下赤裸的身体就像一份罪证,正无声控诉着昨夜的疯狂。 身旁的男人仍在沉睡,呼吸均匀而绵长。床头柜上那副细黑框眼镜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像法官等待宣判的法槌。 "成年人的崩溃从不在深夜,而是在宿醉醒来的清晨。"当她爬下床,慌乱地捡起散落在地的衣物时,这句在朋友圈看过的话突然有了血肉。 苏念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男人。男人的侧颜在晨光中宛如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 而此时“雕塑”正皱了皱眉,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滚动。 苏念此刻只想立即把自己从这座耻辱柱上解救下来。 她屏住呼吸,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房间。 回到宿舍时,周末的空荡像一种仁慈的赦免。 她把自己锁进卫生间,在卫生间的花洒水流下冲洗了四十七分钟,镜子上的水雾起起落落,就像她不断试图模糊却又清晰浮现的记忆。 遮瑕膏覆盖脖颈红痕时,她忽然笑了——李远说她"清汤寡水、毫无情趣",可昨夜那个陌生男人灼热的呼吸、赤裸地纠缠、此刻肌肤上绽放的绯色印记、浑身的酸楚,都在无声地反驳:她不是寡淡的白开水,而是一杯被错认的烈酒,只是李远不配品尝她的醇厚。 "听说李远学长的白月光何茜回来了?" "那苏念岂不是要出局!?" 室友刘莹和周小梦的脚步声与窃窃私语穿透了卫生间的门板。 她推开浴室门的瞬间,外间的闲言碎语戛然而止,空气凝固成尴尬的琥珀色。 "苏念你在啊?昨天李远学长的生日会怎么样?"周小梦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好奇的光芒。 苏念连个眼神都欠奉。 有些人把别人的痛苦随手拈来当佐餐小菜,她偏不让她们如愿。 苏念收拾书本的声响在寂静的宿舍里格外清脆,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 "装什么清高......"周小梦转向刘莹的耳语像下水道里的污水,让苏念躲避不及,"听说当初学长是因为何茜出国......" "嘭......"门被摔上的巨响截断了这句未尽的恶意。 苏念的鞋跟"咚咚咚"地敲击着走廊地面,仿佛每一步都在践踏那些不堪的流言。 宿舍里,刘莹撇了撇嘴:"拽什么拽?她不过是李远学长感情空窗期的替代品......" 周小梦立刻附和:"就是,她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在这个四人宿舍的生态链里,成都来的刘莹是毋庸置疑的王者——家里开着服装厂,未来早已铺好红毯;南方小县城出身的周小梦是刘莹最忠实的跟班,靠贩卖八卦和对刘莹极度的奉承换取存在感;邻省农村的张秋燕此刻大概正在某个奶茶店打工挣学费;而江城本地的苏念,曾经是她们这两个羡慕又嫉妒的对象,因为有李远学长的青睐。 那个在所有人眼中完美无缺的李远:服装设计系的明星学生,家世好、能力强、谦逊有礼、获奖无数。 昨天之前,苏念不是也这样天真地认为吗——自己何其幸运能得到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爱! "呵,演技倒是配得上奥斯卡。" 苏念对着路边的垃圾桶"呸"了一声,仿佛要吐尽满腔的恶心。 那个追了她半年、写情书、送早餐、在女生宿舍楼下弹吉他的人,原来不过是个演技精湛的演员。 幸好她守住了最后的底线,没让那个伪君子得逞。 哪怕便宜昨晚这个陌生男人,都好过李远那个死渣男。 转角处,图书馆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阳光。 苏念眯起眼睛,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女人最傻的就是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暗暗发誓,要把那些关于李远的所有记忆打包、压缩、丢进回收站。 第2章 意外的相遇 接下来的日子,苏念没有理会那些看她笑话的流言蜚语,因为把自己活成了一台永不停歇的缝纫机。 上课时笔尖在纸上疯狂游走,下课后不是泡在图书馆啃专业书,就是扎在服装学院的画室里画设计稿到指尖泛白。 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都懂得一个道理:伤口要藏好,软弱只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苏念这身铜皮铁骨,连八卦雷达最灵敏的宿舍楼道都扫不出破绽,流言蜚语于她,约等于夏天的蚊子叫 —— 烦归烦,可叮不穿铠甲。 可偶尔夜深人静,那股酒店房间里的雪松气息还是会钻出来作祟,跟她画设计图时用的雪松味马克笔勾肩搭背,搞得她差点以为自己对马克笔产生了不该有的联想。 这个周六,苏念站在中医大学的香樟道上,看着2号教学楼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帆布背包的带子。 高中同学兼闺蜜的林非儿在这所大学就读,说好带她尝尝她们食堂传说中 "喝一口能治选择困难症" 的药膳。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草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司教授,这个穴位......"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人群簇拥着的男人身姿挺拔,浅灰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流畅的手腕线条,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温文尔雅,如沐春风 ——可偏偏这张脸,这副戴眼镜的样子,让苏念感觉自己的 CPU 直接烧了。 正是那个让她想格式化记忆的荒唐夜晚的男主角! 更要命的是,对方的目光突然越过人群,精准锁定她的方向,那眼神专注得像是在给她的灵魂号脉。 苏念本能地想躲进树影里,内心疯狂刷屏:我只是一棵会移动的香樟树苗,莫看老资! 她听见命运在耳边冷笑:有些相遇是缘分,而有些,是躲不掉的......债。 "念念!这里!" 林非儿的大嗓门像平地惊雷,直接把她从伪装模式炸回原形。 苏念恨不得冲过去捂住闺蜜的嘴 —— 这哪是打招呼,分明是给对方递了个 "她在这里" 的定位导航! 眼看那位 "司教授" 眉峰微蹙,迈开步子朝她走来,步伐沉稳得像是要去参加诺贝尔医学奖答辩,苏念再也绷不住了。 她一把上前猛地抓住林非儿的胳膊,"非儿,我们快走!" 苏念的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她一把抓住闺蜜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那是司严教授啊,你在害怕什么?"林非儿被拽得踉跄,仍不忘回头张望,"我们中医学院的明星教授,长得帅不说,出身中医世家的天才,多少人排着队就为听他一句指点......" 这一刻,苏念清楚地感知到什么叫做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司严——苏念把这个名字在舌尖反复碾磨,苦涩如未煎透的药汁。 她不敢回头,拖着林非儿仓皇逃离,香樟树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阴影,像是无数只试图挽留她的手。 直到冲出校门,苏念才扶着墙剧烈喘息。 六月的骄阳炙烤着后背,她却感到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原来最社死的不是一夜荒唐,而是你荒唐的对象,突然成了你闺蜜口中高山仰止般的存在。 “你到底怎么了?” 林非儿担忧地看着她,“脸都白了。” “非儿,” 苏念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微弱,“我完了,芭比Q了。” 再无论林非儿怎么追问,她硬是不说一个字,因为根本就说不出口嘛。 心里却暗暗发誓:这辈子再踏足中医大一步,她就把设计稿生吃了! 在中医大附近的小吃店里,苏念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菜,如同嚼蜡。 要命的是,林非儿还在一旁滔滔不绝:"司老师诊脉准得离谱,上次有个同学熬夜打游戏被他一把脉就看出来了,说他 '' 脉象乱得像没调过的缝纫机 ''......" 苏念一口饭差点喷出来 —— 缝纫机招谁惹谁了? 好不容易捱到吃完饭,她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总算可以活下去了。 昨天苏红女士打来电话让她今天回去吃晚饭,跟林非儿分开后,苏念坐地铁回家,车厢轻微的摇晃让她昏昏欲睡。 "下一站,锦绣花园......" 机械女声把她拽回现实,她猛地起身差点撞到旁边的大叔,道歉时声音甜得能齁死人,活像刚才狂奔的不是她。 六月傍晚的燥热裹着梧桐叶的味道扑过来,苏念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像块被扔进蒸笼的五花肉。 母亲住的小区还是老样子,梧桐树下三三两两的老人摇着蒲扇,孩子们追逐打闹。 这种平凡的日常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母亲苏红女士早在单元门口等她,手里拎着水果袋,看见她就皱眉:"你这是被设计稿榨干了?瘦得像根晾衣杆。" 苏念接过袋子,打哈哈:"最近在练轻功,体重轻了好飞檐走壁。" 苏红女士今年四十五岁,眼角细纹里都藏着优雅,作为把裁缝店从一间门面扩成三间的女强人,她瞥了眼女儿的黑眼圈:"少贫嘴,我炖了莲藕排骨汤,再瘦下去,旗袍都要撑不起来啰。" 苏念笑着挽着母亲的手说,"快放暑假了,要准备考试,作业也多,确实够累。" 跟着母亲上楼,熟悉的楼道让她有种回到安全港湾的感觉。 她和母亲两人的房子不大,但收拾得一尘不染。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菜,都是苏念爱吃的。 "先去洗手,马上开饭。"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苏念走进卫生间,冰凉的水流冲刷着她的手腕。她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色,干裂的嘴唇,眼下明显的黑眼圈。 她戳了戳镜中的人:"你是在演苦情剧吗?要不要给你配个唢呐 BGM?" "是因为李远这个死渣男,还是那个荒唐的夜晚,或者是因为今天意外的遇到非儿口中的司教授?"她在心里问自己。镜中的女孩没有回答,只是用空洞的眼神回望着她。 晚饭时苏红女士不停给她夹菜,筷子快成了自动投喂机:"多吃点,不然客人来做旗袍,看到你还以为我家布料缩水了。" 吃完饭,母女两人聊起了天。聊到暑假计划,苏念说这个暑假自己除了要准备全国服装创新大赛的作品外,就是去母亲的裁缝店帮忙。 苏红女士的旗袍手艺是一绝,老顾客都说穿她做的旗袍,走路都带风,吵架都比别人有底气。 裁缝店已经由小时候的一间门面发展为如今的三间,淡季时还兼顾缝制一些床品,这些年来,苏红女士硬是用缝纫机踩出了属于她们母女的小天地,堪称现实版 "针尖上的逆袭"。 "今年暑假争取让你练出 '' 飞针走线 '' 绝技," 苏红女士笑着说。 苏念噗嗤笑出声,一口茶水差点呛进气管 —— 果然,能治她所有焦虑的,还是母亲这自带弹幕的吐槽神功。 第3章 我们结束了 苏念在家住了一晚,星期天一早便去了苏红女士的"红姐服装定制"店。 晨光透过玻璃橱窗洒进来,给满屋子的布料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 她小心翼翼地从包里取出设计稿,那是她最近完成的夏装系列,每一笔线条都凝结着她的心血。她想从中选出好的作品去参加九月份的全国服装创新大赛。 她这个系列服装是把传统服饰增加一些现代风格元素。 "妈,您看这个收腰设计......"苏念将图纸铺在裁剪台上,指尖轻点着细节处。 阳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衬得那些因为最近摸索缝制工艺而被针扎出的小红点格外明显——那是她这些天来拼命用忙碌缝补伤口的证明。 苏红女士凑近细看,眼角细纹舒展开来:"这个盘扣设计很特别,用暗纹绸缎来做会更显质感。"她抬头望向女儿,目光里盛满骄傲。 自从苏念上大学后,她设计的改良旗袍和新中式连衣裙确实为小店吸引了不少年轻顾客。 "红姐,念念这设计真不赖!"芬姨从里间走出来,手里端着一杯花茶递给苏念。 这个年近四十的女人眼角已布满细纹,但手上的针脚依然细密匀称。她年轻时丈夫早逝,靠着在苏红这里学的手艺独自拉扯大儿子。 苏念微笑着接过芬姨递来的茶:"芬姨,这件斜襟的版型还得您帮着把关。"她抿了口茶,茉莉的清香在舌尖绽开,暂时冲淡了连日以来的苦涩。 茶水氤氲的热气中,她恍惚地想:人生就像一块布料,被剪坏了就重新打版,可有些裂痕即使用最细的针脚也缝补不完整。 三人忙碌到下午,样衣已初见雏形。苏念将半成品仔细挂好,手指抚平每一处褶皱。 布料在她指尖流淌,仿佛有生命般顺从地展现着设计的灵魂。 "你回学校吧,剩下的交给我们。"苏红女士替女儿整理着衣领,手指不经意掠过她消瘦的锁骨,"回学校记得按时吃饭。" 说完,递过一袋吃的给女儿,"跟秋燕一起吃,下次带她回家吃饭,哎,那可是个好孩子。" 母亲的眼睛里藏着没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像一件未完工的衣裳,针脚都藏在看不见的里衬。 苏念点点头,转身时没注意到母亲欲言又止的目光。 她推开店门,六月的热浪扑面而来,与店内凉爽的空调形成鲜明对比。就像她此刻平静外表下翻涌的心绪,表面波澜不惊,内里早已惊涛骇浪。 回到学校时,夕阳已将宿舍楼染成橘红色。 苏念刚走到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树荫里闪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念念,最近怎么了?怎么都不理我?"李远穿着她曾经最喜欢的白衬衫,虎牙在夕阳下闪着刺眼的光,像是往她心上扎的最后一根针。 苏念的脚步一顿。 抬眼看着这个曾经让她心动的少年,突然发现他的笑容里藏着那么多她从未察觉的虚伪。 原来有些人就像劣质布料,表面光鲜,一洗就褪色。 "哦?"她微微挑眉,声音轻得像是羽毛落地,"李同学这是在跟谁说话呢?"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仿佛再大的石头扔进去也激不起涟漪。 李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还生气呢?那天就是哥们儿起哄......" "起哄?"苏念轻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带子,"原来管劈腿叫起哄?何茜知道你这么定义吗?"她的声音像一把钝剪刀,缓慢而残忍地剪断最后的情丝。 那让她夜不能寐的背叛,此刻说来竟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还好时间是最好的熨斗,再深的褶皱也能被抚平。 李远伸手想拉她:"念念,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苏念侧身避开,声音冷静得可怕,"你知道吗?我该谢谢你。" 她直视着李远困惑的眼睛,"要不是你,我怎么会知道''清汤寡水、毫无情趣''的我,也能让人念念不忘呢?李远,我们结束了!" 有些成长就像布料的缩水,总要经历一次痛彻心扉的洗涤。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进宿舍楼。 玻璃门合上的瞬间,她听见李远在身后喊了什么,但那些话语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再也传不进她的心里。 心门一旦锁上,连回声都不会留下。 而此时,中医大的下课铃响了。司严正在黑板上写最后一味药材的性味归经。 粉笔末在指尖簌簌落下,像极了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学生们收拾书本的窸窣声漫过来,他却站在讲台上没动,目光落在窗外那排梧桐树上 —— 有些树叶被风卷着打旋,像些找不到方向的心事。 那天那个女孩看起来是林非儿同学的朋友,应该也是名大学生吧。 “大学生……” 司严低声自语,指尖在教案本上敲出轻响。 当“老牛吃嫩草” 这词从脑子里冒出来时,司严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失笑地摇摇头,伸手松了松领带。行医这些年,见过太多生离死别,自诩冷静自持,却栽在了一场荒唐的酒后。 那杯被发小秦川劝着喝下的威士忌,后劲竟这么足,足到让他把所有的克制都变成了温水里的糖,融化得一干二净。 那晚的事明显那个女孩吃了亏,自己不能无动于衷,是不是应该向林非儿打听一下那女孩的情况。 走到楼梯口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秦川发来的消息:“下周回江城,老地方聚?” 司严盯着那行字,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上次就是因为他,在国外待久了学了些江湖气,硬拉着他们几个喝了三瓶洋酒,美其名曰 “庆祝归国”。 酒液滑过喉咙时像火烧,他明明记得自己说了 “不能再喝了”,却还是被架着碰了杯。 酒精真是个坏东西。 它会让平日里严谨的诊断变得模糊,会让恪守的边界感溃不成军,会让他在醒来后,面对凌乱的床单和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满心的懊悔。 就像一味用错的药,不仅治不好病,还会凭添新的症结。 他按下回复键:“不了,最近忙。” 第4章 把脉调理?谢谢不用 服装学院的宿舍里,苏念上了楼,三个舍友难得都在。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射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金色的分界线,仿佛也将宿舍分成了两个世界。 "念念,你还好吧?"张秋燕放下手中的书,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她望向苏念的眼神里盛满了真诚的关切,显然大家都看到了刚才楼下的那一幕。 "张秋燕,人家都失恋了,能好吗?你的好心只怕要被人当成驴肝肺啰!" 刘莹翘着二郎腿,指甲油刷子在指尖划出刺眼的红色,"有些人啊,表面装得云淡风轻,背地里指不定哭湿了多少个枕头呢。" "就是,"周小梦对着镜子拨弄着新烫的卷发,阴阳怪气地接话,"人家心理强大着呢,哪用得着你安慰啊!" 苏念静静地站在门口,阳光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忽然觉得这些话语像是一把把钝剪刀,试图剪碎她的尊严,却不知她早已将自己缝制成了一件刀枪不入的铠甲。 "我没事,秋燕。" 苏念轻轻拍了拍张秋燕的肩膀,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对了,我妈让我下周带你回去吃饭呢。她说好久没见你了。" 张秋燕的眼眶瞬间红了。 在这个冰冷的宿舍里,苏念给她的温暖就像寒冬里的一件棉衣,裹住了她所有的脆弱。 上次寒假,当她为下学期的生活费发愁时,是苏妈妈特意让她去裁缝店帮忙,不仅给了丰厚的工资,还悄悄塞给她一件亲手缝制的新衣。 "嗯,阿姨总想着我。"张秋燕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低头掩饰自己发红的眼眶,"替我谢谢阿姨。" 刘莹和周小梦交换了一个不屑的眼神,但谁也没有再说话。 阳光渐渐西斜,宿舍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苏念走到窗前,望着楼下李远渐渐远去的身影,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就像不合身的旧衣服,再舍不得也要学会断舍离。 第二天清晨,阳光像一把利剑刺穿云层,却穿不透那些黏在苏念背上的目光。 走廊里,窃窃私语如同无数只蚂蚁,沿着她的脊背爬行。 "看,就是她......" "听说李远学长早就......" "装得挺清高......" 张秋燕像只炸毛的母猫,目光凌厉地扫视四周,仿佛要用眼神在苏念周围筑起一道防护墙。 苏念却只是挺直了脊背,任由那些闲言碎语像雨水般从身上滑落——她早已学会为自己缝制了一件防毒外套。对!她已百毒不侵。 下课铃刚响,一群女生就堵住了教室门口。 为首的女生涂着艳丽的红唇,嘴角挂着刻薄的笑意:"哟,这不是我们的''清汤寡水''小姐吗?" "当初李学长真是瞎了眼,"旁边戴着眼镜的女生推了推镜框,"还好醒悟得早。"她的语气像是在讨论一件打折的过季衣服。 红唇女生故作惋惜地摇头:"苏念,你就偷着乐吧,好歹跟李学长有过一段,也不算亏。" 她上下打量着苏念,眼神像在估价一件二手商品,"毕竟像你这样的......"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苏念脚边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 她忽然想起母亲常说的话:有些人就像劣质的亮片,远看闪闪发光,近看却满是毛边。 "各位,都醒醒吧,无论你们如何攻击我、贬低我,你们的好学长也不可能多看你们一眼。"苏念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让嘈杂的走廊瞬间安静。 "都说完了吧?"她微微扬起下巴,"说完了麻烦让一让,阳光这么好,都出去晒晒吧,你们太——太阴暗啦。" 人群不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苏念挽着张秋燕的手臂从容走过,身后传来不甘心的嘟囔声,却再没有勇气追上来。 转过走廊拐角时,一片梧桐叶恰好飘落在她肩头,像命运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晚上临睡前,手机震动起来,是林非儿的消息:念念,今天课后司教授问我来着,我太激动了,他主动问的我耶,哈哈哈—— 苏念心里一紧:这什么意思?话说,你这笑——好邪恶! 林非儿:那天他看出你脸色不好,问我的朋友,就是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念的手指僵在屏幕上,心脏猛地一跳。他问起她了?为什么?认出她了吗?无数问题在她脑海中炸开。 林非儿又发来一条:我说你那天可能是有点中暑,司教授人真的超好,还说有机会要给你把脉开个方子调理一下呢。 苏念颤抖着手指回复:不用,真不用,替我谢谢他。 她关上手机,额头抵在冰凉的床围栏上。 那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是真的认出她了,还是只是出于医者仁心? 那荒唐的一夜,大家都是成年人,忘掉就好了嘛!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念过得浑浑噩噩的。感觉自己那天就是给自己埋下了一颗雷,多么希望那是颗哑雷。 周五的晚上,苏念带着张秋燕回到家时,厨房里飘来的香气让她的胃突然打了个寒颤。 "苏阿姨好!"张秋燕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秋燕来啦,先去洗手,马上开饭。"苏红女士从厨房探出头,目光却落在女儿苍白的脸上。 砂锅里炖着的排骨汤咕嘟作响,香气却让苏念的喉咙发紧——这些天来,肉类的气味总像一把钩子,狠狠扯着她的胃。 苏念逃也似地躲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女孩眼下挂着淡淡的青影,像被人用毛笔轻轻扫过。她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像无声的眼泪。 最近的自己确实像块被晒蔫的布料。 "退!退!退!这些破事,不要再来影响我啦!"她对自己说。 饭桌上,苏红女士的筷子在女儿和秋燕的碗间来回穿梭。"秋燕多吃点。念念也是,怎么又瘦了?" 她的目光像最精准的裁缝尺,丈量着女儿每一寸消瘦。 第5章 母亲的心思 苏念勉强咽下几口米饭,平时最爱的排骨汤此刻却像一锅滚烫的铅水,沉甸甸地压在胃里。 "妈,我可能有点中暑。"苏念放下筷子说。 苏红女士担忧地看着女儿,"要不要喝点藿香正气水?" "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苏念站起身,"我去阳台透透气。" 阳台上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苏念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夜空。城市的灯光太亮,几乎看不到星星,只有一轮模糊的月亮挂在天边。 "念念,进来吃水果了。"母亲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茶几上的青李泛着诱人的光泽。苏念一连吃了好几个,酸甜的汁水在口腔炸开,暂时抚平了胃里的躁动。可下一秒,那些果子突然变成了一团团火球,从胃里一路灼烧到喉咙—— "呕——" 突然,胃里翻涌的酸水冲上喉咙,苏念赶紧跑到马桶前干呕不止。苏红女士焦急地跟进来,轻拍她的后背。 "怎么回事?吃坏东西了?"母亲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刚才多吃了几个李子,胃就不舒服了。我可能是肠胃炎,这段时间在学校没好好吃饭。" 苏念和秋燕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澡,又跟秋燕说了会话,苏念在疲惫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站在一间巨大的中药房里,四周是数不清的药柜。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在远处研磨药材,雪松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她想逃,却发现所有的门都消失了...... "念念,起床吃早饭了。"清晨,母亲的声音像一把剪刀,剪断了这个荒诞的梦境。 张秋燕早已洗漱完毕,正对着镜子涂口红,看见苏念从卧室出来,顺口抛来一句:“早啊,念念,你昨晚说梦话了。” “估计是最近太累了吧。”苏念有点懵了,啊?最近的遭遇对自己影响这么深远的吗?怎么梦话都出来了。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调整状态。 餐桌上,苏红女士准备了清粥小菜。苏念强迫自己吃了几口,幸好,这次没有反胃的感觉。 吃过饭,秋燕去了周末打工的奶茶店上班。 苏念窝在裁缝店的沙发里,指尖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屏幕。 刚巧停在一篇《如何优雅地避开前任》的攻略上,字里行间的弯弯绕绕还没来得及细看,手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 “林非儿” 三个字。 “念念!我暑假的实习定下来啦!” 电话那头的声音雀跃得像揣了只小兔子。 “是我家里托了些关系才进去的,你猜在哪儿?—— 是济世堂哦!就是那个特别有名的中医诊所济世堂!” 苏念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她由衷地笑起来,阳光在唇边漾开,“太棒了,非儿!你离成为''林神医''又近了一步呢!" 她太清楚这个闺蜜对中医的热爱——那些被翻烂的《黄帝内经》,那些密密麻麻的穴位笔记,那些熬到凌晨背诵药方的夜晚。 林非儿打小就念叨着要当中医,如今能进济世堂这种地方实习,简直是踩着梦想在往前跑。 两个小姐妹约着出去逛街庆祝一番。 听筒里林非儿咋咋呼呼的声音还在回荡:“步行街新开了家甜品店,据说他们家的杨枝甘露绝了!我们在那见面吧。” 挂了电话,苏念深吸一口气,试图把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压下去。 苏念刚挂了林非儿的电话,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听筒的温度,就被母亲苏红女士的目光锁定了。那眼神跟医院的 X 光机似的,穿透力强得能直接照进五脏六腑,吓得苏念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念念,最近心情不好吧?"苏红女士停下手里的活,压低了声音,“秋燕都跟我说了,你跟李远那小子分了?” 苏念的手指在牛仔裤缝上抠出个小毛球,正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母亲已经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早该分了,那小子我当初看着就不太行,太假,笑起来跟商场促销海报似的,满脸写着 '' 快来上当 ''。" 她把手里的真丝面料往案板上一拍,"就像没烫平的衬衫,骨子里全是褶子,穿出去都嫌丢人。" 苏念被母亲这比喻逗得差点笑出声,嘴角刚扬起就被母亲接下来的话勾住了心弦。 “感情就像做衣服,不合适的版型趁早改,硬撑着穿,难受的是自己。有些线头不及时剪,缠成死结,最后连料子都得报废。” 缝纫机又开始嗡嗡转,苏红女士的声音混在机器声里,轻却有力,“去吧,出去跟非儿好好逛逛街,别年纪轻轻把自己熬成皱巴巴的旧布。要妈给你转钱吗?” 苏念”嗯”了一声,说”不用”。 她抓起包出门时,听见母亲在身后喊:“记住了,好料子不怕没人懂,懂的人自然会捧着当宝贝!” 苏红站在门口,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知女莫若母,她敏锐地察觉到女儿近来心事重重的模样——眼神黯淡,笑容勉强,食欲不振,准是心里压着什么。年轻人的心事就像没锁边的布料,总有些线头露在外面,当妈的一眼就能揪住。 苏红让女儿带同学张秋燕来家里吃饭,实际上暗藏着一个母亲细腻的心思,她向秋燕打听了女儿最近在学校的状况,才知道失恋的事。 另外,苏红还想着把暑假帮工的事敲定,裁缝店最近生意不错,缺一个帮手。秋燕以前在她们裁缝店做过,是个手脚麻利的孩子,她能来最好,也省得秋燕再去找工作,算得上是桩两全其美的安排。 秋燕自己也明白,她学的也是服装设计,可是跟苏念比,无论是设计天赋还是实操基本功都差得远呢,能在裁缝店磨练一下她求之不得呢。 苏念跟林非儿约在步行街的甜品店见面。 刚走到甜品店门口,林非儿就风风火火地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总算来了!我跟你说……” 林非儿的话音突然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盯着苏念身后。 苏念心里咯噔一下,转身时手指不自觉地蜷紧了背包带。 第6章 街角的闹剧 阳光刺眼的街角。 李远正低头跟身边的女生说着什么,—— 那是何茜,他的初恋。 此刻她正仰头大笑,发梢像黑色的波浪拍打着李远的手臂,而李远正用那只曾经牵过苏念的手,温柔地把她两旁的碎发别到耳后。何茜顺势挽住他的胳膊,两人转身走向街角的咖啡店,影子在地上缠成一团,亲昵得像幅无缝拼接的画。 苏念虽然下了决心与李远分手,但此时遇见这景象,心里还是觉得膈应 —— 就像咬到包子里没切碎的姜块。 林非儿此时恨不得捂上闺蜜的眼睛,担忧地说,“念念,你不要紧吧?这个死渣男,我们跟他分。” 李远显然也看见了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只见他跟身旁的何茜说了句什么,又指了指街边的咖啡店,便快步朝苏念走来。 只见何茜嘟着嘴,用充满挑衅的目光看了一眼苏念,跺了跺脚,便转身走进了咖啡店。 “念念。” 李远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像被水泡得发涨的纸,“好巧,你也来逛街?” 苏念没说话,只是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 林非儿早已按捺不住,往前一步张开双臂护住苏念,活像只护崽的老母鸡。 非儿抱着胳膊挑眉:“巧?看样子你这是跟初恋旧情复燃了?脚踏两只船的死渣男,你把念念当什么了?” 李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抓了抓头发:“念念,你听我解释,我跟何茜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刚好手牵手逛街?” 非儿冷笑,“李远,你当我们眼瞎还是心盲?现在这出戏是给谁看呢?” 她转头看向苏念,语气瞬间软下来,“念念,这种人看着像件名牌衬衫,其实里子早烂成豆腐渣了,咱不穿了,硌得慌!” 苏念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跟他已经分手了。你自由发挥吧,不用顾及我!” 林非儿听了苏念的话心里有底了,夸张地撸了撸手臂,一副准备跟眼前这个死渣男大干一场的架式。 李远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伸手想去拉苏念的手腕:“念念,我跟她真的没什么,我心里……” “打住!” 林非儿一把拍开他的手,“你心里那点褶子还是留着自己熨吧!我们念念可是上好的料子,不是你这种糙人能糟蹋的。赶紧带着你的‘只是’消失,最好永久锁死了,别在这儿碍眼!” 非儿连珠炮似的发语,把李远噎得脸色极其难看。 他回头看了一眼苏念,眼神复杂,”念念,我改天再找你,有事跟你说。还有你上次那个服装设计稿,到时候我们一起交流一下......” 苏念连忙摆手,像拒绝推销的推销员,"别,可别!我们不宜再见面,我怕被你的 '' 渣气 '' 熏成二手烟民——我不配,真的不配!" 周围突然响起憋不住的笑声,几个路过的阿姨正捂着嘴偷瞄这场闹剧。李远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灰溜溜地转身进了咖啡店,玻璃门被他撞得嗡嗡作响。 苏念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那块一直硌着的石头消失了。原来放下一个人就像熨平一块布料,需要恰到好处的温度,更需要有个人帮你把那些顽固的褶皱狠狠扯平。 林非儿挽住她的胳膊往甜品店走,高跟鞋踩出凯旋的鼓点:"别想了!为那种人不值得。走,吃甜品去!芝士蛋糕治心碎,杨枝甘露疗情伤,实在不行咱就来份提拉米苏 —— 连咖啡带酒一起下肚,保证明天醒来,他是谁都记不清!" 苏念被逗得笑出眼泪,阳光穿过甜品店的玻璃窗,在她们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影。她舀起一勺芒果西米露,突然觉得母亲说得对 —— 好料子总会遇到懂得珍惜的裁缝,就像好姑娘迟早会遇见那个愿意为她熨平所有褶皱的人。 暑假前最后一周,阳光把教学楼的墙皮晒得发烫,空气里飘着青春期特有的焦躁。 对于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来说,这一周堪称 “炼狱模式”—— 理论基础和实践技能两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永远坐满抱着《服装材料学》啃的学生,缝纫机实训室的灯光常常亮到后半夜。 苏念抱着一摞画纸从制图教室出来时,正撞见张秋燕抱着头蹲在走廊拐角,速写本摊在地上,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西装版型,像被揉过的废纸。 “又卡壳了?” 苏念蹲下来,指尖点了点画稿上歪斜的肩线,“这里的角度错了,你看,从颈侧点到肩峰的距离应该是这样。” 她随手捡起支铅笔,寥寥几笔就把错误修正过来,原本别扭的线条瞬间变得流畅,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张秋燕盯着改后的画稿,哀嚎一声往墙上撞:“念念,你是不是偷偷给缝纫机拜过师啊?我画了三天的西装领,还没你三分钟改得像样。” 她的黑眼圈重得像烟熏妆,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活像刚从洗衣机里捞出来的毛线团。 苏念忍不住笑:“哪有什么捷径,不过是从小看我妈踩缝纫机,耳朵里都快长茧了。” 她把自己的笔记递过去,“你看这里,我标了不同领型的裁剪公式,其实原理都一样,就像包饺子,褶子怎么捏都离不开面皮的大小。” 张秋燕翻着笔记,眼睛亮得像发现了宝藏:“我的天,你这笔记比教材还清楚!怪不得你理论总能考第一,原来把知识点都煮成粥了,稠得能直接喝。” 她突然捂住脸,“可是实践怎么办啊?上次做的连衣裙,拉链歪得像蚯蚓,老师说再不合格就要重修了。” 苏念拍了拍她的背:“晚上去实训室,我教你装隐形拉链。” 接下来的几天,苏念成了张秋燕的 “专属导师”。 理论课上帮她划重点,把抽象的 “色彩心理学” 编成裁缝店的故事:“就像我妈总说,肤色偏黄的人不能穿土黄色,就像咸菜炒咸菜,越炒越没味道。” 实践课上更是手把手教学,教她怎么把布料绷得平整,怎么让缝线像直尺画过一样直。 “你看,” 苏念拿着熨斗,蒸汽把褶皱的布料熨得服服帖帖,“做衣服和考试一样,急不得。褶皱得一点一点烫,知识点得一个一个啃。” 张秋燕看着自己手里渐渐成型的半身裙,眼眶有点发热:“念念,你真是我的救星。要是没有你,我估计得抱着缝纫机哭到暑假。” 苏念笑了:“我们是朋友啊,朋友就像布料的经纬线,得互相拉扯着才能织出好料子,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就是这个理。” 第7章 宿舍风波 这几天在宿舍,苏念对张秋燕的帮助,自然落入了另外两个室友刘莹和周小梦眼里。 刘莹对着镜子涂口红,瞥了眼苏念桌上摊开的笔记,阴阳怪气地说:“有些人就是命好,没时间上课,也有人给补习,考试只怕也能顺利通过啰。” 周小梦附和道:“可不是嘛,上次我求某人给我讲讲立体剪裁的要点,她都说没时间,现在倒是有空天天帮别人,看来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就是大啊,有些人的时间,可是按亲疏远近分档次的。” 以前有次考试前,她俩想让苏念帮她们画完设计稿交差,被苏念拒绝了,从那以后,就总带着点嫉妒和不满。 张秋燕听得脸红,刚想替苏念辩解,却被苏念拉住了。 苏念平静地抬眼,目光像把磨得锃亮的剪刀,精准地剪开对方的含沙射影:“我想帮谁、不帮谁,那都是我的自由。就像某些人的嘴,有喷口水和喷污水的自由一样! —— 可是,不管是喷口水还是喷污水,都淹不死他人,只会弄脏自己的嘴。” 刘莹的口红差点涂出唇线外,她撇撇嘴,把镜子转了个方向,不再说话。 有些较量,不必声嘶力竭,一句话就能定输赢。 理论考试那天,苏念提前半小时就交了卷。选择题像辨认布料成分一样简单,笔下的文字流畅得像缝纫机的走线。 实践技能考试安排在最后一天。苏念抽到的题目是 “改良旗袍”,这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考题。 从小在裁缝店帮母亲锁边、盘扣,她闭着眼睛都能摸出真丝和棉麻的区别。裁布时,剪刀在她手里像有了生命,沿着粉笔线游走得又快又稳;缝制时,银针在布料间穿梭,针脚细密得像撒在上面的芝麻。 旁边的张秋燕紧张得手心冒汗,缝到盘扣时线突然打结,急得差点把布料扔了。 苏念趁监考老师转身的间隙,悄悄递过去一根新线,用口型说:“慢慢来,就像我们练过的那样。” 张秋燕深吸一口气,看着苏念专注的侧脸,突然就定了神。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苏念刚好缝完最后一颗盘扣。淡青色的真丝旗袍上,她创新地加了不对称的口袋设计,传统与现代像水和乳一样融在一起。 监考老师走过来,拿起旗袍仔细端详,点头道:“苏念,你的手艺里有灵气,这很难得。” 苏念笑了笑,灵气其实是岁月熬出来的。就像母亲常说的,好手艺不是天生的,是缝纫机嗡嗡转出来的,是针线在指尖磨出来的,是日复一日看着布料变成衣裳悟出来的。 回宿舍的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张秋燕抱着苏念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规划暑假:“等去苏阿姨店里帮忙,我一定要学做那个盘扣!太神奇了,几根线能变成花。” 苏念刚要接话,就看见前面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人 —— 李远。 七月的风卷着热浪掠过梧桐叶,在地上投下的光影像被打碎的鎏金。 李远站在树荫里,那件白 T 恤干净得有些刻意,袖口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仿佛能映出他此刻想要维持的完美模样。他手里的文件夹边缘泛着冷白的光,与周遭蒸腾的暑气格格不入。 她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半拍,脑海里瞬间蹦出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个词,精准得让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夕阳穿过叶隙,在李远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点,倒真有种虚伪被戳穿的破碎感。 张秋燕瞥见李远,嘴角撇了撇,轻轻拍了拍苏念的肩:“我先上去,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转身时特意加重了脚步,楼梯间传来咚咚的声响,像是在替苏念表达不满。 “念念。恭喜你考完试了。” 李远的声音裹着刻意调制的温柔,像加了过量糖精的饮料,让人发腻。 苏念胃里一阵翻涌,想起以前他总用这声音哄她熬夜改设计图,那时竟觉得是世上最动听的语调。 苏念往后退的半步,像是在划清楚河汉界。地砖缝里钻出的青苔沾了些尘土,蹭在她的帆布鞋上,倒比眼前这张笑脸更真实。 “有事?” 她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 李远似乎没察觉她的疏离,或者说,他选择无视。“念念,我们的工作室终于开起来了!” 他打开文件夹的动作带着仪式感,宣传页边缘烫着精致的金箔,在阳光下闪得人眼睛发痛。 “打住!” 苏念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下去,带着冰碴子,“我纠正一下,是你的工作室,我可高攀不起。” 她想起那些一起熬夜画的设计图,他总说 “我们的想法”,那时只觉得幸福。 “念念!你怎么能这么说?” 李远的眉头蹙起,像幅精心绘制的画突然添了败笔,“工作室设计师的位置,可是非你莫属!” 他指着宣传页上的照片,背景里的缝纫机锃亮如新,面料样本像彩虹般排列,“你看这意大利进口的面料,德国的锁边机。我们一起做原创,肯定能在时装周占有一席之地。” 苏念的目光扫过宣传页,那些华丽的辞藻像泡沫一样浮在纸面上。 “谢谢,你的工作室,我就不参与了。” 李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像被突然冻结的湖面。 “为什么?我们不是都计划好了吗?那些在图书馆查资料的夜晚,在面料市场磨破的鞋底,你都忘了?”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委屈,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都市游牧’系列,我们一起拿奖那天,你说我们是最好的搭档。” “那是以前。” 苏念的声音很轻,却像裁布刀划开厚帆布,干脆利落,“人总是要往前走的,总不能穿着去年的旧衣服过今年的夏天。” “就因为何茜?” 李远突然提高了音量,引得路过的学生回头张望,“那天我跟她只是商量投资的事!没有她,我们的工作室怎么可能这么快落地?”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知道启动资金有多难吗?我这都是为了我们的梦想!” “梦想?” 苏念笑了,眼里却没什么笑意,“你的梦想里,真的有我吗? 有些人的梦想是两个人并肩看风景,有些人的梦想是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 李远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像被染坏的布料。 “苏念,你别这么绝情。你的才华不该被困在教室里,就像上好的丝绸不该被做成抹布。” 他试图抓住她的手,被苏念猛地避开。 “我的才华在哪里发光,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苏念看着他,目光清明如洗,“你最大的问题不是背叛,是总把别人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就像做设计,你只看到自己的想法,却看不见别人的意愿。” 她想起当初他们一起做设计时那些被他 “借鉴” 的创意,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 她转身要走,李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再给我一次机会,工作室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求。 苏念轻轻挣开,手腕上留下几道红痕,像未干的朱砂。“不必了。” 她看着他,“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人生也要学会舍弃不合适的牵绊。” 第8章 看中医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远方的路。 苏念走了几步,又回头说:“祝你前程似锦!也祝福你和何茜!我们不必再见了。” 两条平行线,各有各的方向,挺好。 李远站在原地,看着苏念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楼拐角,手里的宣传页被风吹得哗啦响。 梧桐叶在她身后飘落,像在为这段关系落下帷幕。 回到宿舍,张秋燕正对着镜子试穿自己做的半身裙,虽然针脚还有点歪,但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念念,你回来啦,没事吧?“ 苏念耸耸肩,“放心,我没事!” “快看看我这裙子,是不是比上次进步多了?”张秋燕扬了扬手中的裙子。 苏念走过去,帮她把腰间的松紧带调了调:“进步很大,你看,只要肯用心,没有学不会的手艺。”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响亮,像一场盛大的交响乐。桌上的画稿被风吹得翻动,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她拿起画笔,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流畅的线条。 有些告别不是终点,而是起点。就像种子总要离开母体,才能扎根生长。 人生这场漫长的设计,从来没有标准答案,重要的是找到属于自己的版型,用真诚做针线,把日子缝制成想要的模样。 经过整整一个星期的考试,学校放暑假了,江城开启了高温炙烤模式。 苏念按照母亲的嘱咐,带着张秋燕来到了红姐服装定制店。 三间铺面,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墙上挂满了各色布料,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红正坐在缝纫机前忙碌,听见动静抬头笑起来,“来了?秋燕快坐,阿姨给你留了冰镇绿豆汤。” 秋燕放下包就熟门熟路地去厨房找杯子,苏念则走到母亲身边,看着她手里的布料在缝纫机下变成流畅的线条。“妈,我来吧。” 她伸手想接过,却被苏红按住手。 “你呀,先把自己的事理顺了再说。” 苏红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片刻,拿起剪刀咔嚓剪断线头,“秋燕这孩子手脚麻利,正好帮我打打下手。” 缝纫机又开始嗡嗡作响,苏念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母亲和秋燕忙碌的身影。秋燕正在给新到的布料分类,嘴里哼着歌,时不时跟苏红说几句笑话。 阳光穿过布料的缝隙落在她们身上,像披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江城的夏天真不是盖的,热浪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座城市裹得严严实实。 苏念的胃病却没被这热浪烤得好转,反而像揣着块冰疙瘩,时不时泛出丝丝凉意。 一早,苏念接到了闺蜜林非儿的电话。 "念念!你今天有空吗?我实习的济世堂今天缺个导医,你要不要来帮忙?报酬很丰厚哦!顺便让这的老中医给你把把脉,看看你的厌食症怎么样?" 苏念心动了,"济世堂......是中医诊所吧?" "当然!今天坐诊的是张教授,特别厉害,来问诊的病人肯定多,所以才缺导医。"林非儿的声音充满热情。 "好吧,位置发我。" 挂了电话,苏念跟母亲报备。 苏红女士正给旗袍锁边,闻言抬头,缝纫机的嗡嗡声都温柔了几分:“好事啊,正好让大夫给你看看胃,你这阵子瘦的,风一吹能当风筝放。”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苏念笑着对母亲说,"放心吧,我只是肠胃不舒服,没啥大事。" 上午九点,苏念站在了"济世堂"古色古香的门前。 这是一栋传统的中式建筑,红木门楣上挂着黑底金字的牌匾,那"济世"二字笔力遒劲,仿佛能镇住世间百病。门口的花坛里种着几株草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一进诊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中药味,苦涩中带着一丝奇特的安心感。 林非儿看见闺蜜来了,领着她去换衣间换上了粉色的护士服,把她安排在了分诊台的位置,并详细说明了她的工作内容。 "记住啊,遇到疑难杂症就往张教授那儿引。" 一上午,前来问诊的病人不断,可把苏念忙坏了,她可是连张教授的面也没见着,更不提帮自己把脉了。 趁中午休息的间隙,林非儿有模有样地给她搭了搭脉,又询问了症状,笃定地说:"就是普通胃寒,我给你开个半夏汤,保证药到病除。一会儿等张教授空了再去复诊看看。" 她唰唰写下药方,字迹潦草得像被猫抓过的线团。 苏念看着林非儿写着方子,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被突然推开的门给堵在了喉咙里。 司严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手里拿着一个古朴的药罐,显然是这里熟客。 他目光扫过大厅,在看到苏念时,脚步微微一顿,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苏念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椅子上,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司教授?” 林非儿惊喜地抬头,“您来啦。” 司严来到了分诊台旁,颔首示意,目光却始终落在苏念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这位,是那天你那位朋友吧?” 他开口,声音和记忆中一样清冽。 “嗯,我闺蜜苏念,她今天来诊所帮忙的。她有点胃寒,” 林非儿指着手中的方子笑着说,“我刚给她把了脉,这是方子。” 司严没说话,径直走到苏念面前。在苏念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伸出手,不容拒绝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微凉,带着常年接触药材的清苦气息,轻轻搭在她的脉搏上。 苏念像触电般想缩回手,却被他牢牢按住。他的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笃定。 林非儿在一旁看得有些发愣,想说什么,却被司严一个眼神制止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药香在鼻尖萦绕,苏念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她紧张地看着司严,只见他眉头微蹙,眼神渐渐变得深邃,像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层层涟漪。那涟漪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片刻后,他松开手,指尖离开她手腕的瞬间,苏念几乎虚脱。 “这方子,不对症!“司严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第9章 两种选择 “这方子,不对症!林非儿,你这医术……以后可别乱开方子了!” 司严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非儿愣住了:“啊?可是她的症状明明是胃寒……” 司严没理会林非儿,目光依旧紧锁着苏念,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了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波澜。 “她这脉象,圆滑如珠,往来流利,分明是……” 他顿了顿,看着苏念瞬间煞白的脸,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这绝非胃病! 分诊台上放着林非儿开好的药方,司严的目光落在 “半夏” 二字上。 半夏性温,能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治胃寒确实对症。 可苏念的这病,却不是半夏汤能治的。 “林非儿,我现在带你这位朋友去诊室,关于她的''胃病'',我需要再好好诊断一下。” 说完,司严不由分说地牵起苏念的手迈开了步子。 走出两步,司严又顿了顿,甚至都没有回头,“林非儿,你不用跟来!去好好反省一下你的医术!” 这句话让正准备跟上他们的林非儿怔住了。 林非儿摸了摸头,这什么情况?!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击中了苏念——她的生理期,好像推迟了。苏念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木然地起身跟着司严离开。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冷。她快速回忆着上次的日期。是五月中......现在已经七月初了...... "不可能......不会的,就那一次..."她喃喃自语,试图安慰自己,但记忆却不受控制地回到那个夜晚:酒精、黑暗、滚烫的肌肤......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事实。 "怎么不可能?"司严回头,眼神锐利如同鹰爪,"你是在质疑我的医术,还是在质疑我的......能力?"最后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像两记闷锤敲在苏念心上。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她拼命想锁住的那个角落。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侥幸是最危险的赌注,往往会输得一败涂地。 苏念觉得自己的天彻底塌了。完了,她真的、彻底完了!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是轰隆的雷声。夏季的暴雨来得又急又快,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像是上天对她的嘲笑。 进了诊室,司严关上门并利落地上了锁。他把这只受惊的小鹿扶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坐到她的对面。 那件事后,司严觉得自己犯了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第一次酒后失控跟陌生女孩上了床。第二天醒来,身边已经没了人,可床单上的那抹红让他始终很在意。 那天在中医大看到了女孩,可显然她吓坏了,硬生生逃走了。想着通过林非儿迟早能再见面,没想到,是今天这样的见面。自己比她年长,得负起责任来。 司严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节奏精准得像是在给病人把脉。 “苏念?我们谈谈。“他的声音突然放柔,像一味加了蜜的苦药,苦涩中带着一丝回甘。 窗外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像是在演奏一场急促的乐章。 有些谈话,注定要在风雨交加的时刻,才能说透心底的波澜。 “孩子是我的,对吧?”司严开口道。 苏念低着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现在都搞出孩子了,她也不敢撒谎,只能社死地点了点头,"我只有过你一个男人。"说完这句话,她的脸烫得能煎鸡蛋。 “嗯,我知道。”司严心知肚明,那晚是这个女孩的初夜。 “你有什么想法?”司严继续问道。 "司......教授,"苏念的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像是暴风雨中飘摇的蒲公英。 "我有点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那......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她喉咙发紧,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赖上你的。" “害怕也正常。”司严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 她只是一个21岁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大学生,知道怀孕这一刻肯定无助害怕。如果不是因为怀孕,估计她都不会承认那晚的事情。司严暗骂自己混蛋,一次失控毁了小女孩的人生。 “你这个年纪遇到这种事情,都会害怕。但恐惧不会解决问题,放心,我会跟你一起面对。” 他微微前倾,“你才二十出头,还在上学,目前最重要的是学业。所以,最好的选择是把孩子打掉。” “我不敢告诉我妈妈,可是手术需要家长签字。”苏念的睫毛轻颤,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完美复刻了抖音最火的"破碎感"妆容。 司严沉默了片刻,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首先,我要跟你道歉,那晚我喝了酒,一时失控。”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迟疑,“我比你年长,应该要克制一些——虽然古人云''酒后乱性'',但现代医学证明,那都是借口。” “我也有错。”苏念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像是在练习编中国结。 “如果你决定打掉孩子,我会全程陪同。”司严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像针灸时最细的那根银针,“手术费用和术后休养我会全权负责。直到你身体养好。” 至少,她不是一个人面对,有人出钱和签字,她也会省掉好多麻烦。 “好,那我......”苏念刚要开口,却被对方打断。 “我还没说完,接下来是第二选择。”司严深吸一口气,放缓语速,“我们结婚。” 啊?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雨夜的黑暗,在苏念的世界里炸出一片空白。她的大脑当场死机,CPU温度直逼滚烫的火锅汤底。 苏念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里仿佛盛着整个宇宙的星光与深渊。 “打胎对身体损伤不小,如果我们结婚,那么这个孩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生下来,” 司严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千钧,砸在她心湖最柔软的地方。 “我也会负起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至于学业,你可以选择休学,等生完孩子再继续完成学业。 孩子我会负责带,我有信心不会耽误你的学业——毕竟我们中医讲究''治未病'',预防工作最在行。” 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罕见的温和笑容,像冰川初融时露出的青草。 “虽然我年纪比你大一些,这也不完全是坏事,生活经验和阅历应该比你丰富,我们以后的生活可以少走一些弯路。就像老中医开的方子,年龄越大越见功力——虽然开出的方子也可能只是更苦而已。” 这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我再介绍一下我自己吧。”司严正了正神色,像是在进行一场重要的学术报告,标题是《论如何把师生关系发展成夫妻关系》。 “我叫司严,二十八岁,中医学博士,现在江城中医药大学医学院任教,也在家族的中医诊所坐诊,收入尚可,足够家庭生活开支。” 他停顿了一下,“不抽烟,不喝酒(当然,那天是例外),我不会家庭暴力,平时的爱好就是看书和运动。 我的父母也都是中医学教授,都有各自的工作,我们如果结婚,他们不会干预我们的生活,所以,也没有那些公婆关系。” 说完这一长串,他轻轻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智慧的光芒:“不知道我说的这些条件符不符合你对另一半的要求?” 第10章 无方抓药 苏念怔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短短几分钟,司教授不仅接受了有孩子的事实,连她的学业和以后带孩子的事都考虑得滴水不漏。 他确实妥帖稳重得像一味经过九蒸九晒的熟地黄,药性温和却功效卓著。 这么优秀的人,说要跟她结婚?不是做梦吧?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痛! 看司严一脸认真的表情,她意识到这不是在开玩笑。 可结婚,这可是比打胎更重要的事情。婚姻不是开方抓药,错了可以重来。 她迟疑地开口,声音很轻:"司教授,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多长时间?”司严问得直接,眼神却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像怕惊扰了枝头休憩的鸟儿。 “一周时间可以吗?” “好。” 他站起身,“不过要记住,无论做什么选择,都不要让恐惧主导你的决定。有时候最艰难的路,反而是最好的出路。” “还......还请你......不要告诉我的朋友林非儿,我想自己跟她说。”苏念有些为难地说道。 她已经在脑补闺蜜听到这个消息时可能表演的"瞳孔地震"。 “嗯,理解!”司严点了点头。 窗外,暴雨依旧肆虐,但雨声中似乎多了一丝温柔的韵律。就像命运在狂乱的鼓点里,悄悄埋下了温柔的伏笔。 看到苏念从诊室出来,林非儿关心地上前询问,“怎么样?到底是什么病症,方子在哪?我看看!” “林非儿,你很空吗?这个病人我负责!”司严不悦地厉声说道。 “现在张教授有空了,要不要……”林非儿小声为闺蜜争取道。 “不用!”司严斩钉截铁地说。 “司严来啦!什么不用?”一位中年女医生端着水杯出了3号诊室,“刚才非儿说她的闺蜜想让我给瞧瞧,来,小姑娘,过来我看看。” "妈,我看过了!没事!"司严一本正经地说。 "哦哦,没事就好!"张教授狐疑地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满脸通红的苏念,若有所思地往开水房走去。 "刚才还说我诊错了,这会又没事?"林非儿小声嘀咕,"我就想知道,念念到底是什么问题?" 司严狠狠瞪了林非儿一眼:"林非儿,忙你的去!这里不用你,我亲自去给你的闺蜜抓药!" 一旁的苏念没有在意闺蜜与司严的对话,因为她被司教授那句“妈”给彻底整懵了,大脑CPU直接烧毁——司严叫张教授"妈"?!这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剧情?!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司严转身走向药房,他的背影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非儿伸长脖子张望,只见司教授修长的手指在药柜间游走,像一位钢琴大师在黑白琴键上精准地弹奏。 更让她抓狂的是,司教授抓药竟然没有药方——这完全违背了济世堂的规矩! "司教授!"林非儿小跑着上去询问,"念念到底是什么病啊?您怎么连药方都不写?"她急得直跺脚,活像只被抢了鱼干的猫。 司严连眼皮都没抬,继续称量着药材:"林非儿,你现在的任务是分诊台。"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却让林非儿瞬间蔫成了霜打的茄子。 "可是念念她......" "她身体不适,不适合导医工作。"司严终于停下动作,一个眼神就让林非儿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再多嘴就让你去整理药材库"。 刚才不是说没事吗?怎么现在又身体不适?这可是关系到自己亲闺蜜的健康啊! 她眼睁睁地看着司教授提着药出了药房,苏念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带走了。 林非儿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像有千百只蚂蚁在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该找谁问去?! 司严的特斯拉平稳地行驶在雨后的街道上,车内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暂时只能......开保胎药。"司严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的弦音,"你吃不吃......都行!"最后几个字被他咬得极重,仿佛在强调什么。 苏念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嗯。我妈知道我来诊所看医生,还是吃吧!"她顿了顿,声音细若蚊呐,"这药......能吃吧?" "当然!"司严的回答像一记定音锤敲在两人心上。 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发白,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雨后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苏念悄悄瞥了眼司严的侧脸,那轮廓在柔和的光晕中显得格外锋利,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看似冷硬,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温柔。 苏念没去苏红女士的缝纫店,直接回了锦绣花园的家。 特斯拉稳稳地停在小区门口,像一只温顺的巨兽收敛了所有锋芒。 司严朝念念伸出手,"手机拿来。"这简短的要求不容拒绝。 苏念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把手机解锁,再递上去。 只见司严输入了一串号码,拨通,听到自己的手机响后,再存上自己的名字,接着又加了她的微信。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在心中演练过千百遍。 "在你还没有作出选择的时候,还是小心点为好。"司严将手机递还,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如果有任何不适,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嗯。"苏念低头应着,这个简单的音节里藏着太多说不出口的复杂情绪。 司严下车绕到副驾驶,为苏念打开门,目送她走进小区后。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纤细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开车离开。 苏念瘫在沙发上。终于到家了,真是狗血的一天! 这一天的经历像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回。 她打开手机看到通讯录里面"司严"的名字,再打开微信,微信名也是司严,那个对话框安静地躺在列表里,像一扇刚刚打开的门。 让她吃惊的是,对话框里还转给她一笔钱,一万元整,钱已经被点收取。 苏念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犹豫再三还是输入文字:为什么转钱给我? 对话框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信息,一会儿发来一段文字:怕你有急用。 这简短的五个字,像一块温热的姜糖,既驱散了寒意,又带着微微的辛辣。 苏念盯着屏幕出神,这个叫司严的男人,就像一味复杂的中药,她至今都尝不出全部的味道。 他可以在诊室里强势得不容置疑,又能在转账时体贴入微;他能在暴雨天为她撑伞,又能在阳光下保持距离。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苏念轻轻抚摸着小腹,她应该没有机会读懂这本厚重的"医书"吧! 第11章 煎熬 苏红女士推开门时,屋里正飘着淡淡的药香。她皱了皱眉,将钥匙放在玄关的瓷盘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念念?"她边换鞋边朝里屋张望,"医生怎么说?" 苏念正蜷在沙发上看电视,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就是......胃寒,开了点药。"她下意识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腿上,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苏红快步走到女儿身边,布满老茧的手背贴上她的额头:"我就说你这段时间不对劲。"她拿起茶几上的药包嗅了嗅,"这药......" "是调理肠胃的。"苏念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苏红若不疑有他,没再多问。她转身走向厨房,熟练地取出砂锅:"胃病要慢慢养,妈给你煎药。" 厨房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和瓷勺碰撞的脆响。苏念望着母亲忙碌的背影,喉咙突然发紧。 苏红挽起袖子露出的小臂上,还留着几道年轻时被熨斗烫伤的疤痕。 "妈......"苏念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母亲将药材倒入砂锅,"我自己来吧。" "去去去,你懂什么火候。"苏红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这煎药跟做衣服一样,火大了会糊,火小了不出味。"她突然顿了顿,"对了,今天给你看病的医生......" "是个老中医!"苏念急忙道,"特别专业,不信你问非儿。" 书房里,司严正对着电脑整理病历,笔尖刚碰到纸页就莫名其妙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这是有人在骂他还是想他? 砂锅里的水渐渐沸腾,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苏红的表情。 她轻轻搅动着药汤,声音混在咕嘟咕嘟的声响里:"胃病最忌生冷,明天妈给你炖个山药排骨汤。" 苏念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母亲靠着灶台守在炉灶前的样子,突然觉得那锅沸腾的药汤仿佛也烧在了自己心上。 "妈......"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说,"药味好重,我去开个窗。" 苏红望着女儿匆匆离去的背影,手中的木勺在砂锅边缘轻轻磕了两下,她低头看着锅中翻滚的药材。 药汤渐渐收汁,散发出浓郁的苦涩。苏红关小火,用纱布细细过滤着药渣。 "念念,"她端着药碗走出厨房,"趁热喝。" 苏念接过碗,黑褐色的药汁倒映出她闪烁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仰头将药一饮而尽。苦涩瞬间在口腔炸开,呛得她眼眶发红。 苏红接过空碗,伸手拂去女儿嘴角的药渍:"慢点喝......" 晚饭刚吃到一半,林非儿的电话就像催命符似的响个不停。苏念说了句在吃饭,等自己吃完饭再打过去,就挂了电话。她太知道非儿为何事找她。 七点刚过,母亲前脚出门散步,苏念后脚就钻进了卧室反锁房门,像做贼似的给非儿回电话:"喂?" "念念!司教授到底给你诊断的什么病啊?到底严不严重啊?"电话一接通,听筒里就传来闺蜜急切的声音,"我翻了一下午的医书,越看越心慌!" 苏念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睡衣下摆:"他只说不要紧,没告诉我其他的。"这话说得她自己都觉得假,谎言就像劣质的布料,轻轻一扯就能看见粗糙的针脚。 "真的吗?"林非儿这个粗线条姑娘居然没听出不对劲,"可司教授明明......" "真的没事,你别瞎想!"苏念急声打断,声音里的慌乱像撒了一地的纽扣,怎么捡都捡不完,"可能就是......气血不足之类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好吧,"林非儿终于让步,"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大不了我再去堵司教授,或者去找张教授。" 苏念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千万别!” 她急忙说,“真的没事,周末我跟你细说。” 她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谢谢你,非儿!"这句感谢倒是真心实意,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关心都像冬日的暖阳,让她既贪恋又愧疚。 "跟我你客气啥,"林非儿的声音又轻快起来,"对了,今天的工资,等我拿到了就转给你哈。" 两人约了周末一起逛街,就挂了电话。 苏念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床上。她望着天花板上的裂纹,那些蜿蜒的纹路就像她此刻纠结的心事,怎么理都理不清。人心是最复杂的迷宫,有时候连自己都找不到出口。 周末逛街时就向闺蜜坦白吧,她实在扛不住了。 苏念为了她一时鬼迷心窍犯的错误付出了代价。 这样的日子真是如履薄冰,每一天都像走在即将融化的冰面上,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坠入刺骨的寒潭。这几天的日子,简直比连续通宵赶设计稿还要难熬,身体的疲惫远不及内心的煎熬。 苏念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关于父亲的事,母亲始终三缄其口。小时候没少因为"没爸爸的孩子"这个标签受欺负,那些嘲笑像锋利的剪刀,把她童年的快乐剪得支离破碎。母亲靠着一台缝纫机一针一线把她拉扯大。这些年来,她和母亲的日子过得太不容易了,她不想让母亲伤心。有些伤口,宁愿自己捂着,也不愿让爱自己的人看见。 她真的好后悔,她知道错了! 可是这些都没用,她要作出选择,承担后果。 她现在连大学都没毕业,她知道这个孩子肯定不能要。 她想过去医院偷偷流产?不谈手术费用与手术的签字人,可术后需要休养,怎么跟母亲解释? 或者......跟司严结婚?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婚姻不是遮羞布,不能因为一个意外就把两个不相爱的人绑在一起。 她平生第一次这么深刻地感受到恐惧和慌张。不止如此,她还得把这些情绪埋在心底。 说来也怪,司严开的药确实有效,这几天胃不反酸了,连晨起的恶心感都减轻了,胃口还比以前好了。 这药就像司严本人,表面苦涩难咽,内里却藏着意想不到的温柔。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当上教授,果然有两把刷子。 苏红女士见女儿气色渐好,眼角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做母亲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就像一块朴素的棉布,不需要繁复的花纹,平整干净就足够美好。 第12章 冒充女友 终于熬到周末。 虽然跟林非儿约的是下午,但苏念吃过早饭就逃也似的出了门。 在家多待一秒都是煎熬,母亲的每一个关切的眼神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时时刻刻遭受着良心的谴责。 苏念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个游魂似的在人群中穿梭。此刻的闲逛,比 起在家强颜欢笑,倒更像是一种解脱。 逛累了,苏念走进了街角的一家咖啡店。 苏念蜷缩在咖啡店最角落的卡座里,双手捧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牛奶的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苏念小口啜饮着,她盯着杯中晃动的白色液体出神,没注意到咖啡店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念?"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猛地抬头,差点打翻牛奶。司严就站在她桌前,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的表情罕见地带着几分尴尬和急切,像块被揉皱的上好丝绸,失了往日的平整。 "司教授?"苏念慌忙放下杯子,牛奶在杯沿晃出一圈白沫。 司严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突然俯身低声道:"帮我个忙。" 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雪松气息,像阵清风拂过她耳畔,"一会就说你是我女朋友。" 苏念的眼睛瞬间瞪得像受惊的小鹿,还没来得及张口,司严已经在她对面坐下。 这时她才瞥见门口——一位穿着米白色西装套裙的中年女士正朝这边张望,珍珠耳环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嘴角带着几分探究的笑意。 “我姑姑。” 司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解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被她骗来相亲,我说我有女朋友,她非不信。” 他的嘴角扯出个无奈的弧度。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像在敲打着苏念紧绷的神经。 就在女士走到桌前的瞬间,司严突然伸手覆上她放在桌上的手。他的掌心干燥温暖,像块被阳光晒透的暖玉。 苏念的心跳骤然失控,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突突地跳动。 “这位是?” 女士在桌旁站定,目光落在苏念脸上,带着长辈特有的审视,却并不让人反感。 “我女朋友,苏念。” 司严的声音平稳得听不出破绽,只有覆在她手背上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像在安抚这只惊惶的幼兽。 那触感很轻,却像电流般窜上苏念的脊背,让她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女朋友?” 女士的声音陡然拔高半度,眼里的惊讶像投入湖面的石子。 “你这孩子,上月还说没心思谈恋爱,这会就藏着这么个漂亮姑娘?不会是骗我的吧?” 苏念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 司严这是被家人催婚催得急了,拿她当了挡箭牌。 好在这位女士的语气里没有怒意,反倒透着几分藏不住的欢喜,让苏念悬着的心稍稍落了落,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遭受无辜的挤兑。 她偷瞄对面的男人,发现他下颌的线条绷得紧紧的,像张拉满的弓。原来再冷静自持的人,也有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刻。 "姑姑,我和苏念刚在一起不久,还没来得及跟家里说。"司严面不改色地撒谎,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苏念身后的椅背上,这个带着占有意味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连苏念自己都差点信了。 "真的,多久了?"女士的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三个月。"司严脱口而出,让苏念心头一跳。他转头看向她,眼神突然变得柔软。 “姑娘,阿严说的是真的吗?你可不能骗阿姨,这小子是我们家五代单传,都快三十了还不谈女朋友,我们家人着急啊。” 司严的手指在苏念手背上轻轻一按,像是无声的提醒。 “嗯,我们认识不久。”苏念小声说道,声音细得像快要断裂的丝线。 女士注意到苏念面前的热牛奶:"现在喝牛奶的女孩很少了,这很好!" "她胃不好,我给她调理的。"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中医讲究养胃先温中。" 这个专业解释让女士很满意,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那可得好好说说,怎么认识的?谁追的谁?” 她看向苏念的目光越发柔和,像在打量自家晚辈,“姑娘看着面善,这么小,还在上大学吧?小点也好!” “姑姑!” 司严轻咳一声打断她,“您这查户口呢?” 他转头看向苏念时,眼神突然软下来,像被春风拂过的冰面,“苏念是江城大学服装设计系的高材生,去年拿了全国大学生设计大赛金奖。”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认真,“我追的她,更重要的是,我喜欢她。” 这句话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苏念心里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猛地转头看他,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刚才的慌乱,反倒盛着些她读不懂的东西,像蒙着薄雾的湖面,看不真切,却让人心头一颤。 原来谎言说得多了,连眼神都能装得如此逼真。 女士显然被这句话取悦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好好好,姑姑不打听了。” 她拍了拍司严的手背,“你这孩子,从小就犟,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既然喜欢,就好好对人家姑娘。” 她又看向苏念,语气温和得像春日午后的阳光,“我们家阿严看着冷,其实心细着呢,就是嘴笨。” 苏念扯出个僵硬的笑容,指尖在桌布下蜷缩起来。手心的汗浸湿了布料,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原来扮演别人的人生,比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还要别扭 —— 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刻意,每一句话都带着心虚。 “你们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女士拎起包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叮嘱,“阿严,周末带苏念回家吃饭啊,你爷爷奶奶可都盼着呢。” 司严含糊地应了声,直到高跟鞋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街角,他才松开了握着苏念的手。 咖啡店重归平静,只剩下舒缓的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 第13章 一个月零七天 咖啡店里,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空气里只剩下咖啡机运作的嗡鸣声。 "刚才实在没办法了。"司严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歉意, 他抬手松了松领带,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姑姑催得紧,这半年已经安排了七次相亲。" "正好看到你在咖啡店,"司严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临时起意。" "抱歉。"司严的声音低沉下来,"我欠你个人情。" 苏念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杯沿的奶渍:“没事,举手之劳。” 原来再风光的人,也有被生活逼到死角的时候。 司严招手示意服务员,"要杯美式,不加糖。"他转向苏念,"你还想喝点什么?" 苏念摇了摇头,“不用了。” 玻璃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叶子飘落在窗台上。 苏念盯着那片枯黄的叶子,突然问道:"为什么要撒谎说我们交往三个月?" 司严沉默片刻:"一个月零七天。" 他抬眼看她,"是那晚到现在的时间。" 这个精确的数字让苏念心头一颤。 她想起那个夜晚,想起酒精里的雪松味道,想起黑暗中滚烫的肌肤......记忆像潮水般涌来,让她呼吸困难。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司严开口又顿了顿,像在斟酌一味药的剂量,"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念的心猛地一跳,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这些天辗转反侧的问题,此刻突然被摊在阳光下,让她无所遁形。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司严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我......很害怕,不论做什么选择,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我妈妈开口。"最终,苏念听见自己细若蚊呐的声音。 司严的眼神柔和下来。他伸出手,又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我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苏念眼眶发热。 这些天来独自承受的压力、恐惧、委屈,突然像决堤的洪水般涌上来。 她急忙低头,一滴泪却不受控制地砸下来,在木纹桌面上晕开一朵透明的花。 "对不起......"她慌乱地去擦,却被司严握住了手腕。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那晚我喝醉了,但不是借口。" 服务员送来咖啡,暂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司严道了声谢,却没有松开苏念的手。 "如果需要我出面,你告诉我。"他说,"记住: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负责。" 这句话像一把伞,在她猝不及防的雨季里撑开一片晴天。 司严的指尖还停留在她的手腕上,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渗进来,像杯温吞的茶,不烫却余温绵长。 良久,苏念轻轻抽回了手,带起的微风吹动了桌角的纸巾,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我该走了,跟非儿约好了。” 司严也跟着起身,“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他替她拉开玻璃门。 “不用,很近。” “注意安全!记得我的话。”司严的声音追着她的背影。 苏念没回头,脚步有些快,帆布鞋踩在人行道的砖缝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司严转身走回座位,目光追随着苏念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的梧桐树下。 他抬手理了理衬衫领口,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握住她手腕时的温度,像余烬里未灭的火星,在微凉的空气里隐隐发烫。 刚才他点的这杯美式,黑色的液体在骨瓷杯里泛着细密的泡沫。 桌面上苏念留下的浅浅泪痕,水渍已经干涸,只留下一圈白色的边线,像她方才泛红的眼眶。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是姑姑发来的语音,语气里还带着方才在咖啡店见到苏念时的雀跃:“阿严啊,这姑娘看着就文静,你可得好好把握。” 司严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没有回复。 他点开通讯录,翻到备注为 “苏念” 的名字。这是那天为她诊脉后送她回家时索要的,对话框是上次她问为什么转钱的信息。 司严的拇指在屏幕上缓缓滑动,苏念的朋友圈停留在一个月前——一张她正在画设计手稿的侧脸照片,灵动而专注,让人移不开眼。 纸上铅笔勾勒的线条利落而温柔,旁边放着半块没吃完的三明治,生活与艺术就这样被她随意地摆放在同一个画面里。 再往前翻,九宫格照片里是"都市游牧"系列的得奖设计,还有一张她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一个男孩的身边,两人一起握着一张金奖证书,笑容在聚光灯下亮得像颗刚打磨好的珍珠。配文很简单:"最好的我们——总算没辜负熬的那些夜。"每一个字都闪烁着梦想成真的光芒。 司严端起美式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像吞下了一整个黑夜。 他点开那张证书的特写,能看见纸张边缘被指尖捏出的细微褶皱。那些褶皱里,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努力与梦想? 再往前,是去年冬天的雪景里,她裹着驼色围巾,睫毛上沾着雪花,手里却紧紧攥着一个大雪球,开怀大笑的模样特别生动。那笑容纯净得让人想起所有美好的、未被污染的事物。 每一条动态都透着一股鲜活的韧劲,全然不见那天夜里在他怀里颤抖的模样。 司严突然觉得,人就像一本书,朋友圈只是目录,而真正的内容,都藏在那些不为人知的篇章里。 司严将手机屏幕按灭,黑色玻璃映出他自己紧锁的眉峰。 想起她那晚眼角的泪,混着酒气砸在他锁骨上,烫得他至今都能清晰记起。 这么优秀的女孩,那晚的心碎到底是为谁?这个问题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邻座的情侣正分享同一副耳机,女生笑着把蛋糕上的草莓喂给男生,银叉碰到瓷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平凡的幸福,此刻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他内心的荒芜。司严又喝了口美式,这次尝到了些微回甘。 他从西装内袋里抽出钢笔,在咖啡店的便签纸上写下一行字,折成整齐的方块塞进钱包——那是刚才在她朋友圈看到的,她设计理念里的一句话:"所有褶皱里,都藏着被温柔熨帖的可能。 第14章 林非儿的主意 苏念从咖啡店出来,走到街角的梧桐树下,看到闺蜜林非儿正蹲着数蚂蚁。 原来这世上还真的有人能无聊到蹲下来数蚂蚁! 林非儿看见她过来,一蹦而起:“你可算出来了!刚才那个咖啡店里面是你吧,跟谁说话呢?我好像看见司教授了?” 她的眼睛瞪得溜圆,像只发现了新大陆的松鼠。 苏念拉着她往商场走,声音压得很低:“别嚷嚷,就是他。” “谢天谢地,还好没有贸然进去找你!” 林非儿拍了拍胸口,自从那天在济世堂给苏念莫名其妙误诊后,她对这个帅气的冷面教授都有些怕了。 “对了,你们俩怎么凑一块儿了?从实招来!” 林非儿甩开她的手,后退半步上下打量她。 咖啡店里的场景突然涌到嘴边,苏念深吸一口气,把司严姑姑来访的事简略说了说,唯独跳过了那句 “一个月零七天”。 非儿听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奶茶差点泼在衣服上:“我的天!这么帅的司教授居然会找人假扮女朋友?这剧情比我追的偶像剧还刺激!” 两人坐在商场休息区的长椅上,旁边的小孩在玩泡泡机,彩色的泡泡飘到她们脚边,轻轻一触就破了。 苏念突然低声说:“非儿,我有事跟你说。” 林非儿正咬着吸管,闻言眨眨眼:“你说,我听着呢。” “我……” 苏念的指尖在杯壁上划出细密的水痕,“我怀孕了。” 吸管从林非儿嘴里掉出来,滚在地上。她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过了足足半分钟,林非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啥?怀孕?李远这个人渣!我陪你去找他!” 苏念摇了摇头,眼眶突然就红了。 那些憋了好几天的委屈、恐惧、无措,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出来。 林非儿一把抱住了闺蜜,轻轻拍拍她的背,“不怕,有我呢!” “那天晚上……” 她的声音哽咽着,“我喝多了,然后……” “李远这个混蛋!” 林非儿猛地站起来,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她又急忙坐下,声音却还带着火,“这不趁人之危吗?” “不是他……”苏恋说。 “啊?”林非儿更加疑惑了,“不是李远那是谁?念念,你玩这么花的吗?” “司……司教授!” “啊啊啊啊啊……”高分贝尖叫声刚响起,就被苏念一把捂住了嘴。 “唔……”林非儿的眼珠子瞪得超大,剧情都不敢这么写? “嘘。“苏念示意她冷静。 靠,这谁能冷静。 她们中医大最年轻帅气的教授跟自己的闺蜜突然间搞出了孩子,这谁能冷静得下来。 她拉着苏念捂着自己的手,眼里透出满满的八卦欲。 苏念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林非儿的问题就脱口而出,“天,你怎么会和司教授搞到一起去,还能搞出一个孩子来?” “一夜情。”苏念又丢出一个炸弹。 接二连三的重磅炸弹让林非儿两眼一黑,虚弱地倒在了长椅上。 “我需要胸外按压,需要人工呼吸。快救救我!”林非儿觉得自己毫不夸张。 接着苏念把那晚的事都跟非儿说了,从被渣到被睡。 林非儿捶胸顿足,司教授那么优质的男人,为什么那晚的人不是自己! “司教授知道了吧。”林非儿想到那天在济世堂的事。 “嗯,那天你没把准脉……” “晕!”林非儿快速打断苏念,“能不能再别提把错脉的事了!” 她在心里腹诽,当时谁能想到你这个乖乖女会怀孕? “司教授什么想法?”林非儿最关心这个。 “他说会负责,但我不想……” “不想什么?” 林非儿打断她,眉头拧成个疙瘩,“这种事难道你要一个人扛?他司严是教授了不起啊?就能提上裤子不认账?” “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念拉住她的手,“那天我喝醉了,不能全怪他。他说我可以选择打胎或者结婚,他都会负责。” “这还差不多!”林非儿对司严的解决态度认可。 “别说,那晚的人还好是司教授,换作另外的人,哪会负责,甚至打胎的钱都不会给!” 林非儿说出了苏念的想法,现在的人都图一时欢快,哪会负责啊。 “但是你可不能自愿受委屈啊!” 林非儿突然戳戳她的胳膊,“要不咱就跟他结婚?” “不行!” 苏念几乎是脱口而出,“婚姻不能这么草率。” 林非儿贼兮兮地笑道:“其实你真可以选择跟他结婚…… 司教授长得挺帅的,个子又高,还是个教授,除了冷冰冰的、年龄大点外,况且这也不算啥缺点,话说你都已经试过了,应该好用吧?一发就中了,肯定好用……” 林非儿越说越露骨,苏念作势又要捂她的嘴。 “别胡说。” 苏念把脸埋进膝盖,耳朵却悄悄红了,“他说负责应该仅仅是因为责任。” “管他责任不责任呢,司教授这样的优质男,多看一眼都是赚到,何况结了婚以后天天可以抱着睡呢。”非儿觉得闺蜜太死脑筋了。 林非儿挠挠头,“要不…… 让他大出血赔一笔钱?我们拿着钱偷偷去医院,以后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苏念想起咖啡店里他那句 “一个月零七天”—— 原来有人把那场荒唐的意外,记得比她还清楚。 “我再想想。” 苏念抬起头时,眼里的迷茫少了些,“至少得先跟我妈坦白,可是怎么开口呢?” 林非儿拍拍她的背:“需要我陪你去吗?你妈要是骂你,我就帮你挡着。” “不用,” 苏念笑了笑,“该面对的总得面对。” “走吧!” 苏念拉着林非儿往前走。夕阳透过商场的玻璃穹顶照下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林非儿还在叽叽喳喳地出主意,说可以先让司严假装追求她,看看她妈的反应;又说要她拿了司严的钱后假装出去旅游,顺便把孩子打了…… 苏念听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有这样的朋友在身边,再难的坎好像也能迈过去。 第15章 借口,都是借口 和林非儿在晚风中道别时,街边的路灯已晕开暖黄的光晕。 晃荡了一整天,尤其是把藏在心底的秘密摊开在林非儿面前后,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像是被凿开了道缝,透进了些微光亮。 苏念推开家门才发现苏红女士不在—— 这个点,多半是去小区广场和她的"舞伴们"汇合了。 苏念深吸一口气,她打定主意:等母亲回来,就把一切都说清楚。 她点开电视,屏幕上的欢声笑语却像隔着层毛玻璃,怎么也钻不进心里。 脑海里反倒像放电影似的,一遍遍预演着可能的画面:母亲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或是突然拔高的声调里裹着失望,甚至可能是长时间的沉默,沉默得让空气都发僵……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 直到楼道里传来那串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苏念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慌忙按掉电视,手心沁出薄汗,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门开了,苏红女士带着一身烟火气走进来,脸上的笑容比路灯还亮,手里拎着袋黄澄澄的橘子。 "念念回来啦?"她换着鞋,语气里还带着跳完舞的雀跃,"今天广场可热闹了,李阿姨盯着我新学的那套步子,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妈,"苏念强压着心绪,故意打趣,"那有没有叔叔辈的,借着夸舞步偷偷看您啊?" "你这丫头,学会拿你妈开涮了?"苏红女士扬起手作势要打,眼底却盛着笑意,"皮又痒了是吧?" "我是说真的。"苏念收了玩笑,语气认真起来,"我都这么大了,您别总围着我转,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放心,妈妈心里有数。"苏红拿起睡衣往卫生间走,脚步轻快,"一般人可入不了我的法眼,若真有看得上眼的,我自然会考虑。"她推开门时又回头补了句,"我先洗澡去了,天气太热了,跳得一身汗。" 听着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苏念望着天花板轻轻叹了口气。 母亲今晚的兴致像被春风吹得正盛的花,她实在舍不得在此刻泼上一盆冷水,还是再等等吧。 苏念洗完澡刚躺到床上,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林非儿"三个字跳得格外急切。 "坦白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揣了只小兔子,透着按捺不住的紧张。 "没。"苏念的声音幽幽的,"苏红女士今天心情不错,我不想扫她的兴。" "借口,都是借口!即使苏阿姨心情不好,你是不是又要说不想雪上加霜?”林非儿一语点破。 “念念,拖着才更熬人啊!你信我,有些事就像扎在手里的刺,早拔早痛快。" "嗯,我知道。"苏念应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床单。 "行吧,你好好想想,别钻牛角尖。"林非儿的声音软了下来,"记住了,天塌下来我帮你一起顶,有事随时找我。" 挂了电话,房间里重归寂静。 生活最温柔的地方或许在于,无论你藏着多少忐忑,总有灯火为你亮着,总有人在你身后给你温暖。 苏念慢慢将手覆在小腹上,掌心下的温热里,藏着一个正在悄悄发芽的秘密。 当晚,苏念睡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好觉。梦里有大片大片的向日葵追着太阳旋转,像极了生命最本真的模样。 殊不知,司严的日子却像被打翻的调色盘,再也分不清原来的模样。 在咖啡店看到苏念的那一刻,他真的只是临时起意想搪塞一下姑姑。 对,可也不对! 扪心自问,如果当时换成其他人,他会找人来演戏吗? 答案是否定的。 有些选择看似偶然,实则是命运埋下的伏笔,只等合适的时机翻开那一页。 从下午开始,自己的电话就像被按了循环键,响 个不停。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每个人的声音里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和好奇。 特别是爷爷奶奶,恨不得自己明天就带人回去。 还有姑姑,动不动就会发来一条语音信息,若不是怕影响侄儿约会,只怕也会加入电话轰炸的行列。 司严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谎言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最终会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面是姑姑刚发来的消息:阿严,你爷爷说周末家宴,一定要带苏念回来哦!全家人都在等着见见她呢。 ——这场戏,已经演不下去了。 要么,要么……变成真的。 第二天醒来时,家里静悄悄的。餐桌上留有纸条:妈妈去店里了,早餐在锅里,记得吃。 苏念慢悠悠吃了早饭,就去了缝纫店。 店里苏红女士、芬姨,还有秋燕,早就忙活上了。 “早啊,各位!”她走进去脸上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容,“有啥事,尽管使唤我吧。” “那个本子上记了尺寸,拿上布料,按要求去裁吧。”苏红女士头也不抬地说,手里的剪刀沿着粉笔线走得笔直。 “好嘞!”苏念应得干脆,却站着没动,她看着母亲的侧脸,突然发现她眼角的皱纹又深了一些。 “秋燕,你放一下手中的活,去看着她去,帮她把把关。”苏红女士想了想说。 “好。”秋燕感激地点点头。 她明白苏阿姨的用心——就像给小鸟筑巢时,大鸟总会故意留下几根树枝,让小鸟学着完成最后的步骤。 两个年轻女孩一起裁剪布料,剪刀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她们有问有答,有商有量,像两只刚学会筑巢的小鸟,笨拙却认真地编织着未来的梦。 遇到不明白的地方,苏红女士就会走过来,手把手地教她们。 那些学校里学不到的技艺,就这样在一针一线间传承了下去。 午饭和晚饭四人都是在店里吃的。三间店面隔了半间出来做厨房和茶水间,虽然简陋,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饭菜的香气、此起彼伏的笑声,构成了最平凡也最温暖的日常图景。 第16章 挡箭牌 回家的路上,苏念和母亲并肩走着。 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个影子时而重叠,时而分开,就像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亲密中又带着些许说不清的距离。 苏念心里翻腾着要向母亲坦白的事,话到嘴边愣是拐了个弯,变成 "妈您看那棵树新长的叶子多嫩" 这种废话。 白天在店里干活时,她已经想好了,先拿朋友当幌子探探路,看看母亲有什么反应。 她甚至对着挂在衣架上的旗袍演练了好几遍,"我一个朋友......"、" 有个要好的同学......" 这就像在结冰的湖面上试探,先用脚尖点点看,确认安全才敢迈出整只脚。 洗完澡后,苏念站在母亲房门前,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了门。 "怎么?有话跟妈妈说吗?"苏红女士放下手中的服装杂志,看着站在门口有些反常的女儿。 "嗯,妈,我问你件事。"苏念走进来,坐在床沿,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同学,她不小心……怀孕了,不敢告诉家里,让我帮她拿主意。" "啊?是非儿那丫头吗?"苏红女士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苏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我要好的同学怎么就是非儿了? 苏红女士——别不承认,你的好朋友好同学,除了非儿还有谁? 苏念——不对,这什么脑回路嘛,妈你这关注点跑偏到姥姥家了啊!重点不是应该放在拿主意上面吗?管那人是谁干嘛! 但苏念转念一想,也许母亲是在用这种方式缓冲震惊,就像看到蟑螂,先尖叫一声 "这玩意儿长翅膀啦",而不是先想怎么拍死它。 她偷瞄母亲的脸,发现对方嘴角抿成条直线,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倒像是在盘算什么要紧事。 这一刻,母女俩八百个心眼子在空气里撞得叮当响。 "嗯,您就当是非儿吧,"苏念顺水推舟,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说成是关系亲近的人,母亲的反应估计更真实些。 苏念心里给好友默哀三秒钟,"妈,您可千万别去问她,这事怪难为情的。" 苏念心里对好友说了声抱歉,非儿,江湖救急,你可不能怪我,现在只能牺牲一下你了。 友情嘛,有时候就是这样,需要的时候可以拿来当挡箭牌。 苏红女士放下手机,拍了拍身边的床铺示意女儿坐近一些。灯光下,她眼角的细纹显得格外温柔,像是被岁月亲吻过的痕迹。 "念念,"她轻轻握住女儿微凉的手,"你告诉非儿,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决定必须慎重。" "她还在上大学呢,也不敢跟家里人说,这情况.....?"苏念追问道,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 她盯着母亲的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父母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苏红女士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更害怕孩子独自承担一切。首先让她告诉父母吧,家人的意义不就是在风雨来临时,成为彼此最坚固的避风港吗?" 苏念突然发现母亲的眼里闪着泪光,在台灯下像两颗小小的钻石。 这一刻她明白了,有些爱不需要言语,就像阳光不需要宣告自己的存在,却能让万物生长。 "行,我明儿就跟她说。" 苏念溜回自己房间,她轻轻关上房门,后背抵在门板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母亲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要温和得多,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跟拉满的橡皮筋突然泄了力似的。 下一秒,她的手机“叮”响了一下。 林非儿的消息像颗小炸弹:念念,苏阿姨刚才突然给我发微信,问我中医诊所实习的工作还适应吗,让我别太累,还说要给我炖鸡汤补补??? 苏念瞪大眼睛,手指飞快地打字:什么???她怎么—— 苏念的心跳几乎停滞,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指尖微微发颤。 "叮——" 又一条消息砸过来。 林非儿发来一张截图,是苏红女士发来的语音转文字:非儿,阿姨知道你实习辛苦,周末来家里吃饭吧,给你炖个老母鸡汤补补身子。年轻人不要太拼,身体最重要...... 她盯着林非儿发来的第二条消息,苏念感觉喉咙发紧,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咬着下唇,飞快打字回复:我可能......稍微......借用了一下你的名义...... 消息刚发出去,电话就炸响了。 "苏!念!" 林非儿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能清楚地听出牙痒痒,"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对不起!对不起!" 苏念捂着手机话筒,声音压得极低,"我就是......想试探下我妈的态度......,跟踩地雷似的,不得先找个排雷器嘛......" "所以我就是那个排雷器?!" 林非儿倒吸一口凉气,"等等...... 你该不会说...... 怀孕的是我吧?" 电话两头突然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苏念的眼泪 "啪嗒" 掉在地板上。 她蹲下来,后背贴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我不敢说......"她哽咽着说,"我怕看到我妈失望伤心的眼神......" 电话那头传来林非儿叹气的声音,她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傻念念...... 苏阿姨刚才跟我说话,温柔得能把冰山都化了。依我看啊,十有八九......她可能已经猜到了。" "猜到了?" 苏念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发飘。 "你想啊," 林非儿的声音带着点狡黠,"哪个当妈的会突然给女儿同学炖鸡汤?还特意强调 '' 身体最重要 ''?这不明摆着敲边鼓嘛。"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认真,"念念,你妈刚才说 '' 年轻人犯错难免,就怕错了还瞒着 '',这话听着像说给我听,我怎么觉得...... 更像说给你听呢?" 苏念猛地抬头,恰好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慌忙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床上。 手机 "咚" 地撞在枕头上,屏幕还亮着,林非儿最后发来的消息赫然在目:"别怕,她是你妈,不是洪水猛兽。" 第17章 坦白 门板外传来极轻的呼吸声,和她胸腔里的心跳声奇妙地共振着。 苏念蜷缩在地板上,抱着膝盖,鼻尖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 是母亲常用的护手霜,柑橘味的,带着点阳光的暖意。 "咔嗒",门锁轻轻动了一下。 苏念猛地屏住呼吸,看着门把手慢慢转动。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挤进来。 门开了条缝,母亲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软得像刚熬好的粥:"念念,地板凉,快起来。" 苏念抬起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她看见母亲站在门口。 "妈......" 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门外,母亲轻轻说:"妈妈知道,那个''要好的同学''其实就是你,对吗?" 苏念的手微微发抖,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打开了门。 苏红女士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眼眶微红,却带着温柔的笑意:"我们家的念念,什么时候学会跟妈妈兜圈子了?" 这一刻,苏念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扑进母亲怀里,闻着那熟悉的、带着淡淡洗衣液香气的温暖,终于哽咽着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妈,我错了......" 苏红女士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哄她睡觉时那样:"傻孩子,妈妈猜到了。" 原来,母亲的爱从来不需要试探,它一直都在那里,沉默却坚定,像一盏永远为她亮着的灯。 苏红伸手拢了拢女儿额前的碎发,指尖擦过泪痕,“哭够了?哭够了咱就好好说话。” 苏念吸了吸鼻子,把牛奶杯抱在怀里,温热顺着掌心爬到心口。“妈,您不怪我吗?” 声音还是闷闷的,像含着块湿棉花。 “怪啊。” 苏红女士答得干脆,见女儿的肩膀猛地一缩,她却笑了,眼角的细纹堆起来,像盛着星光的小坑,“怪你把事儿藏了这么久,晚上肯定没睡好,你看这眼下的乌青,都快赶上熊猫了。” 苏念愣住了,她原以为会等来疾风暴雨,会被质问,会被责骂,甚至做好了被赶出家门的准备,却没想等来这样带着嗔怪的心疼。 那些准备好的辩解、道歉、哀求,此刻都堵在喉咙里,化作更汹涌的泪意。 她咬着下唇,尝到淡淡的血腥味,眼泪又要涌上来,却被母亲用指腹轻轻擦掉。“傻孩子,眼泪是珍珠,不能这么不值钱地掉。” “可我……”苏念想说“我还在上大学”,想说“我对不起您的期望”,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压抑的呜咽,“我怕您觉得我丢人。” “丢什么人?”苏红拿起女儿冰凉的手,用自己的掌心裹住,轻轻拍了拍,“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别说你现在遇到难处,就是将来真犯了天大的错,这扇家门也永远为你开着。” 她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悠远。 “当年我怀你的时候,比你还小两岁,在制衣厂当学徒,你姥姥气得拿着扫帚追了我三条街,可最后还是把攒了半年的布票塞给我,说‘再难也得给孩子做身干净衣裳’。” 苏念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听到这儿忽然笑了,带着哭腔的那种,像被雨打湿的铃铛:“原来我妈当年也是‘问题少女’啊。” “去你的。” 苏红女士点了点她的额头,力道轻得像羽毛,“但妈得跟你说句实在的,怀孕不是儿戏,尤其你还在上学。可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不能光盯着‘错了’这两个字,得想想往后的路怎么走。” 她端起桌上的凉白开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语气渐渐认真起来:“孩子的爸爸是谁?是那个前阵子跟你分手的李远吗?他知道这事吗?” “不是李远。”苏念的声音低了下去。 苏红原本还在琢磨,若是李远,那孩子要不要留下确实得好好掂量。 听闻不是,她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眉峰微蹙,眼神里浮起几分疑惑:“念念,你……” “妈,我说了您不准生气。”苏念急忙打断她,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苏念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包括意外发生后司严的态度…… 她语速飞快,像倒豆子似的,把所有细节都抖了出来,说完时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苏红始终没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挲。 等女儿说完,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这事你自己拿主意,妈妈不能替你做决定。” 她拉过女儿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你要是想把孩子生下来,妈帮你带,是辛苦点,但总能熬过去。” 苏念猛地抬头,眼里闪着不敢相信的光,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漾起层层涟漪:“您……您不觉得太早了吗?我还没毕业。” “早是早了点,”苏红坦诚道,指尖轻轻点着女儿的手背,“但小生命来了就是缘分。你姥姥当年总说‘瓜熟蒂落是自然,提前摘了伤的是自己的身体’。不过这事儿得你自己想清楚,你要是觉得现在还没能力承担,妈陪你去医院,前前后后都给你安排好,检查、手术、术后调理,一样都不会让你受委屈,绝不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她加重了握着手的力道,像是要把自己的勇气分一半给女儿:“但有一条,不管你选哪条路,就像孩子爸爸承诺的那样,他得负责任。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他要是敢当缩头乌龟,妈去找他理论,哪怕他是天王老子,也得给咱娘俩一个说法。” 苏念“噗嗤”笑出声,眼泪混着笑意在脸上淌成小河,咸涩里裹着点甜。 她把脸埋进母亲怀里,闷闷地说:“妈,您觉得我能当好妈妈的角色吗?” “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苏红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轻柔得像在哄襁褓里的婴儿。 “嗯,”苏念重重地点头,声音闷闷的,“我觉得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但怀孕以来,肚子里有了一个宝宝,这种感觉好奇妙啊!” “你要好好考虑,尽早作决定,知道吗?”苏红温声说道,“因为宝宝在肚子里会一天天长大。” 苏红接着说,“你考虑好了约一下孩子爸爸,叫什么来着?司严是吧?我们一起谈谈,把话说清楚。” 苏念点了点头。 那些盘踞在心头这么久的焦虑、恐惧、纠结,此刻像被春风吹化的残雪,一点点消融在母亲温柔的目光里。 第18章 司教授,你变坏了 那些盘踞在心头这么久的焦虑、恐惧、纠结,此刻像被春风吹化的残雪,一点点消融在母亲温柔的目光里。 原来积压的心事一旦找到出口,连空气都会变得轻盈。 她从母亲怀里抬起头,鼻尖还蹭着对方的衣襟:“妈,我就搞不懂了,既然您已经知道了,怎么还给非儿发微信语音?” 苏红眨了眨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像偷吃了糖的小孩:“这叫‘引蛇出洞’,兵法三十六计之一。不过现在看来,我这是‘一箭双雕’,既知道了真相,还帮你考验了友情——你看,非儿到最后都没把你卖了。” 苏念被她逗得哭笑不得,伸手捶了下母亲的胳膊:“妈,您这是把生活过成宫斗剧了啊!” “那可不!”苏红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窗外,原本挂在中天的月亮不知何时悄悄躲进了云层,只留下几颗亮闪闪的星星,像是也被这对母女的对话逗笑了,正眨着眼睛偷偷瞧着。 苏念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牛奶杯,杯壁的温度还刚好,掌心的暖意顺着血管漫到四肢百骸,无比舒坦。 当晚,苏念蜷在被窝里给林非儿发消息时,指尖都带着暖意。 原来把心事说出来的感觉,这么轻松。 "我把事情都跟我妈说了,并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和鸡毛掸子。" 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红,"非儿,我错了,不应该隐瞒我妈这么久,应该早点说的。"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就收到了回复,林非儿的语音带着点刚敷完面膜的水润感:"傻念念,世界上最疼咱们的,不就是咱们的父母吗?苏阿姨是一位睿智的母亲,比一般人更懂得怎么爱孩子。" "嗯。" 苏念对着屏幕点头,眼眶又有点热了,"也谢谢你,非儿。" "谢啥呀。" 林非儿的声音突然凑近听筒,带着点促狭的笑,"不过下次再拿我当幌子,我就不理你了,哄不好那种。" "好好,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苏念笑着应下。 挂了电话,卧室里只剩下床头灯暖黄的光。 苏念犹豫了几秒,点开了司严的对话框。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键盘上悬了悬,最终敲下:"我跟我妈说了。"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怦怦跳,像揣了只刚醒的小兔子。 司严收到消息时,正坐在书房里,面前摊着一本医书,台灯的光在他脸上投出清瘦的轮廓。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到是小丫头发来的信息。 "嗯,让你受委屈了。出了这样的事情,妈妈一定很难受吧。" 苏念看着那行字,鼻尖一酸,手指飞快地回复:"我妈希望我们坐下来谈一谈。" "好。" 司严的消息回复得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应该的。时间你们定,定好了告诉我,我来安排地方。或者你问问阿姨,需不需要我家人也在场?" 司严想,这毕竟是件大事,特别是对女方来说受委屈了,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男方该有的诚意不能少。 "好,我问问我妈妈。" 苏念看着屏幕上的字,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又落了落。 “苏念,能不能……我和你先见个面?” 苏念也想把自己矛盾的想法跟他说一下,“嗯,好。” “好,明天我来接你。” 放下手机时,窗外的星星不知何时又钻出了云层,月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织出细碎的银网。 苏念摸了摸小腹,那里还是平平的,却仿佛已经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脉动。 她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有了家人的支撑,也不是那么难走。 明天会是新的一天呢,她往被窝里缩了缩,一夜无梦。 第二天中午,司严选了家环境清幽的西餐厅。空气中飘着轻柔的音乐,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洒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格子状的光影。 苏念坐在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柠檬水的玻璃杯壁。 “看看想吃什么?”司严体贴地递过菜单,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皮质菜单边缘轻轻一顿。 苏念低头翻了两页,指尖点在牛排那栏:“要份菲力吧,七成熟就好,酱汁要黑椒的。再配个蔬菜沙拉。” “需要再来份奶油蘑菇汤吗?”司严看着她,“他们家这个是招牌,温胃。” 苏念愣了下,下意识摸了摸小腹,轻轻点头:“好呀。” 司严招来侍者,声音清晰地报出菜品,末了补充道:“牛排的铁板温度调低些,沙拉里的生洋葱换成樱桃番茄,谢谢。” 苏念抬眼看他,正好撞进他含笑的目光里:“生的刺激性大,番茄更温和些。”她脸颊微微发烫,低头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 等餐的间隙,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司严:“我想了很久,关于我们……还有孩子的事。” 司严放下手中的菜单,目光专注地望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这件事,我妈妈希望我自己拿主意。”苏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笃定。 “你很幸运,有一个好妈妈。”司严由衷地说道。 “嗯,我也只有妈妈。”苏念轻声道,“没跟你说过吧,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我妈妈靠经营一家裁缝店把我养大。” “那你妈妈很伟大,把你培养得这么好。”司严略感意外,语气里满是真诚。 “我……心里一直很矛盾。”她开始说起这件事,“理智告诉我,我现在还是学生,该心无旁骛地完成学业,把服装设计学好。可是,这个小生命既然选了我,我又怎么能忍心不要他呢?” 她声音里添了丝迷茫,“这之前,我从没想过会在这个年纪当妈妈。我生活常识那么欠缺,怎么能当好一个妈妈呢?” “嗯,我理解。”司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有我呢!你欠缺的,我都能补上。”他顿了顿,轻声问,“这样想的话,是不是能多些信心?” “还有……”苏念咬了咬唇,“关于你说的另一个选择,司教授,你太优秀了,我和你差距太大。我们没什么感情基础,全靠一个孩子,应该不足以维系一段婚姻。爱不该是捆绑,责任也不该成枷锁。” “看来,我不符合你心目中另一半的条件,照你们年轻人的说法,我不是你的那盘菜。”司严自嘲地笑了笑。 “不是的不是的!”苏念急忙摆手,“司教授,你又帅又有能力,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苏念小声嘀咕,“你这盘米其林三星级别的大菜,哪是我能吃得起的?” 司严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不是已经吃过了吗?”这话被他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苏念一愣,脸突地变得通红。 司教授,你变坏了! 第19章 他只爱他自己 “苏念,在我心里,你很优秀。”司严的语气忽然郑重起来,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餐桌边缘,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你单纯善良,却又比同龄人多了份韧劲,是很出众的姑娘。” 他苦笑了一下,又说,“倒是我,比你大这么多,只怕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节奏。” 苏念握着玻璃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杯壁的凉意顺着掌心窜上来,心口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咯噔一声,乱了节拍。 他这话里的意思……是司教授看上自己了吗?她慌乱地抬眼,正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又急忙低头,耳根泛起薄红。 “如果你想留下这个孩子,要清楚,不是你一个人扛,我也会参与进来。当然,还是那句话,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承担起该负的责任。” 说完,他向苏念伸出手,示意她把手伸过来。 苏念正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犯嘀咕,只听司严微笑着补充:“别紧张,不拉手,我诊下脉看看。 苏念乖乖将手腕平放在桌面上。当司严修长的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脉搏时,一股暖意自他指尖传来,顺着血脉直抵心尖。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在心里哀叹:完了,这心跳快得都能给摇滚乐打拍子了,他该不会诊出个"窦性心动过速"吧? 司严垂眸专注感受脉象,神情认真而温柔。 过了会儿松开手,嘴角微扬,眼里漾着笑意:“脉象平稳,你和孩子都很健康。看来小家伙比你淡定,没被你那过速的心跳带跑偏。” 其实司严刚刚诊断出苏念有轻微的气血不足,估计是最近这丫头压力大,吃不好睡不好的缘故,等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再说。 苏念闻言,紧张的心瞬间放松下来,抬眼看向司严,空气里仿佛飘着粉色泡泡。 司严轻声道:“我们还得去医院做B超详细检查一下,这事我来安排就行。” 苏念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点了点头。 这时侍者端来餐点,铁板牛排滋滋地冒着热气,黑椒汁的香气混着奶油蘑菇汤的醇厚感漫开来。 司严先将盛着汤的白瓷碗推到她面前,又用刀叉把自己盘子里的芦笋切下来两根,轻轻放在她的沙拉旁:“多吃点。” 苏念轻轻抚了抚肚子,自从喝了司教授开的安胎药,自己就再没被折腾过,这应该是个懂事的宝宝。 她叉起一块牛排送进嘴里,七分熟的肉质鲜嫩多汁,温度刚好不烫嘴,不知怎的,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不远处的卡座,苏念的动作顿住了,真是冤家路窄——李远正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相谈甚欢。 苏念赶紧收回视线,不想再多看一眼。 李远跟客户约着谈合作签合同。他准备了充足的资料,把当初他和苏念一起的获奖设计都拿来让客户过目。 最终,顺利签了单子。目送客户推门离开后,李远低头整理着文件,起身准备离开。 转身时正好看到苏念的身影。他先是一愣,视线在对面的司严身上短暂停留,那目光里有惊讶,有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下一步他本来就准备拿着订单合同,去好好哄哄苏念,待她原谅自己,再让她好好完成这个设计单。 毕竟他心里清楚,苏念的才华是在他之上的。那些获奖设计说是他们一起完成,实际上都是苏念完成了大半,自己只略微改动了一点。 刚签完的这个设计订单,客户正是看到了自己跟苏念的那些获奖设计,才决定试一下水,跟他们这个新公司尝试合作一次的。 没想到刚签完合同就遇上苏念了。 李远很快收回目光,径直朝这边走来,语气里带着熟稔的亲昵:“念念,好巧!” 他扬了扬手里的文件,纸页边缘被攥出浅浅的褶皱:“工作室正按我们当初计划的那样,很快就能进入正轨。看,刚谈下来的单子,”他顿了顿,目光恳切地望着苏念,“念念,回到我身边来,我们一起做设计,好吗?” 司严就坐在对面,苏念不想把话说得太生硬,只是礼貌地摇了摇头,声音轻却坚定:“我就不参与了,祝工作室生意兴隆。” “念念,你真的变了。”李远的声音沉了下去,他察觉到周围食客投来的好奇目光,意识到场合不妥,下意识压低了音量。 他的视线再次探究地扫向司严,像是在寻找什么答案,顿了顿又说:“我希望你能再想想,我下次再找你谈。”说完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背影透着一股不甘。 苏念担忧地看了眼司严,正在想该如何措辞向他解释。 “这是跟你一起拿奖的那个男孩子吧?”司严看着苏念的眼睛,状似随意地问道。 苏念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应该是看过自己的朋友圈:“嗯。我和他以前一起做过设计。” “看样子他应该喜欢你?”司严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认真。 “错,”苏念毫不犹豫地摇头,语气带着淡漠,“他只喜欢他自己。” 不知怎的,司严紧绷的心弦忽然松了半分。就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原本紧绷的冰层悄然裂开细缝,底下的湖水悄悄漾开涟漪,连带着呼吸都轻快了些。 他没再多问,眼底的神色却明显柔和下来,像是落了层月光,轻声说:“多吃点,牛排要凉了。 苏红女士到了裁缝店,昨晚的事,她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可心里却是惊涛骇浪般难受。 她一闭上眼,就想起女儿泛红的眼眶,想起那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发闷。 她太怕了——怕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 当年被男方父母逼着分手,分手后才发现怀了孕,她咬着牙独自生下苏念,倔强地斩断了所有联系。这些年吃过的苦、受过的白眼,像细密的针,扎在记忆最深处。 这世上,多少好姑娘因为未婚先孕,毁了事业,毁了前途,甚至毁了一生的例子还少吗?她不敢想,要是苏念真的走上这条路,往后该有多难。 她没有责备女儿。一想到孩子担惊受怕了这么久,连亲妈都不敢说,她就心疼得厉害。那得多委屈,才会把这么大的事藏在心里? 木已成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好好解决。 今天是周末,张秋燕休息,只有阿芬在店里整理布料。苏红心事重重的样子,终究还是没瞒过这个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姐妹。 阿芬放下手中的活,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红姐,你还好吧?瞧着一上午你都没精打采的?” 苏红抬起头,勉强扯出个笑容,接过茶杯,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红血丝:“没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 她避开阿芬探究的目光,低头拿起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线头,像是要把那些翻涌的心事,也一并剪断在布料里。 第20章 你决定了就好 跟司严见过面后,苏念心里留下孩子的念头,像是被添了把柴的火苗,烧得更坚定了些。 晚上饭桌上,苏红的目光几乎没离开过女儿,筷子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不管最终决定如何,眼下这身子骨是最要紧的。 “念念,多吃点。”苏红把一块炖得软烂的排骨放进她碗里,语气里带着心疼,“前阵子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瞒我,肯定没吃好睡好,你看这小脸都瘦尖了。” “妈——”苏念拖长了调子,脸颊微红,“我知道错了,您就别再念叨啦。我吃,我使劲吃还不行吗?” “这才对。”苏红笑了笑,又给她盛了勺鲫鱼汤。想着女儿前段时间藏着心事,定是熬得辛苦,这阵子可得好好给她补回来。 正想着,苏红忽然抬头问:“你这怀孕的事,还没去医院检查过吧?他光靠把脉,准不准啊?别万一……” “妈,您放心吧。”苏念连忙解释,“非儿说他是中医大最年轻的教授,还是中医世家出身呢,应该准的吧,”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他已经在安排了,说要带我去医院做详细检查呢。” 苏红听着,缓缓点了点头。这么看来,这个叫司严的倒还算稳妥周到。 司家老宅的客厅里正热闹,姑姑司玉清和妈妈张明华,还有表妹李嘉微正凑在一起陪老太太说话。 司严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司玉清就像雷达扫描似的往他身后瞅,瞬间拔高了音量:“那个叫苏念的姑娘呢?阿严,你该不会那天是骗我的吧?害得我们全家白激动一场!” “姑姑,她今天有事。”司严无奈摊手,只能拿“有事”搪塞。 “哥,这么说,你真给我找嫂子了?”李嘉微眼睛一亮,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快说说,是什么样的天仙能收服我哥这棵高冷之草?” “阿严,跟奶奶说实话,”老太太急切地问,“啥时候能让我见着孙媳妇?我就等着看孙媳妇长啥样呢。” 司严挑眉笑道:“奶奶,您别急。搞不好到时候不单是孙媳妇,连重孙子都能打包带回来,给您个惊喜。” “你小子还有这本事?可别是吹牛不打草稿!”张明华笑着戳了戳儿子的胳膊,“当年你爸都没这么大口气。” “奶奶信你!”老太太立刻瞪了儿媳妇一眼,“都怪你们俩,整天就知道泡在诊所和学校,搞得孩子有样学样,也只顾工作,你们对阿严的终身大事太不上心了!” “是是是,您说得对!”张明华赶紧举手投降,笑着说,“以后我们一定把阿严的人生大事列为A级项目,天天催、时时问!” 眼看战火转移,司严脚底抹油就想溜——厨房历来是司家男人的避风港,老爸和姑父此刻准在那儿研究菜谱。 “站住!”老太太眼疾手快,“奶奶的话还没问完呢!” 司严只好乖乖转回来,摆出标准乖孙姿势:“您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少贫嘴,”老太太眯起眼,“关于重孙子那事儿,好好展开说说,是真的吗?打算啥时候抱回来?” 这话题现在展开还不合适,司严打着哈哈:“奶奶,再给我点时间,过一阵保证给您准信儿!” “合着还没搞定?不行啊,你这小子!”司玉清恨铁不成钢,“其他人如果有你这条件,放婚恋市场那是‘秒杀级’的,怎么到你这儿跟解微积分似的?” “我妈说得是,哥,你这明明可以靠颜值,却偏偏要拼才华。”李嘉微在一旁帮腔。 司严在心里腹诽:我这还算不行?孩子都有了好吧,只是保不保得住的问题。 “我努力,我加倍努力!”他举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再给点时间,你们等着听信儿!” 说着赶紧起身想溜:“我还是去厨房看看,我爸和姑父别把红烧肉烧成炭了!”话音未落,人已经闪进了厨房。 虽然司严没有带人回来,但一家人还是和和美美地吃了饭。 晚饭过后,苏红出门跳广场舞了,家里只剩下苏念。她坐在书桌前,摊开全国服装创新设计大赛的设计稿,眉头微蹙。 八月初就要截稿,上次的夏装系列成品总让她觉得差点意思,打算彻底推翻重来。 可这段时间被怀孕的事搅得心神不宁,进度耽搁了不少,如今只能抓紧时间赶工。 刚在设计稿上落下第一笔,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司严”的名字。 “苏念,我约了后天去医院检查,你准备一下,到时候我来接你。”电话那头,司严的声音沉稳里带着暖意。 “好。”苏念轻声应着,挂了电话,指尖却还残留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重新拿起画笔,思绪却总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忽忽地落在“后天的检查”上。 她画几笔就停下,望着窗外的夜色发愣,直到苏红敲门进来,嗔怪着让她早点休息,才合上画稿。 躺在床上,苏念翻来覆去烙饼似的,索性下床回到书桌前。 或许是深夜的静谧催开了灵感,这一次,脑海里竟像有烟花炸开——一个清晰的创意陡然浮现。 她想以“自然与城市的共生”为核心,探索工业文明与自然生态的平衡。用面料拼接展现坚硬与柔软的碰撞,用色彩对比呼应冷冽与温暖的交融,再通过结构重组,把现代人对可持续生活的向往缝进针脚里。 两套设计方案在脑海里渐渐清晰: 一套是“城市漫游者”,深灰再生纤维大衣裹着米白有机棉高领衫,铁锈红直筒裤配着马丁靴,像穿梭在钢筋森林里的行者; 另一套是“自然共生者”,米白羊毛斗篷短大衣搭着雾蓝色垂感长裙,腰间系一根质朴的木质腰带,仿佛从林间走来的信使。 对立的元素在两套衣服里和谐共生,诉说着“城市生活不必脱离自然”的道理。而那些可持续的面料,更是让服装成了连接人与自然的纽带。 等她回过神,窗外已泛出鱼肚白。第二天醒来时已近十点,起床后竟看见苏红在家。 “又熬夜了?”苏红端着砂锅从厨房出来,语气里藏着心疼。 “嗯,昨晚恰好有灵感,就多画了会儿。”苏念揉着太阳穴笑了笑,“妈,你怎么没去店里?” “给你煨了百合莲子羹,晾温了就去。”苏红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别再熬了,肚子里还有个小家伙呢。对了,你到底……想好了吗?” “妈,我想要这个宝宝。”苏念舀了一勺羹,暖意从喉咙淌到心里,“司严约了明天来接我去医院检查。” 苏红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决定了就好。放心,妈会帮你。” 瓷碗里的百合莲子羹冒着热气,氤氲了母女俩的眉眼。 第21章 不会犯错误了吧 头天晚上,司严特意发微信叮嘱苏念,次日去医院检查一定要空腹。 一大早,苏念就接到了司严的电话,说自己已在她家楼下,询问具体楼层,问上来是否方便。 苏念捂着听筒看向母亲苏红,苏红轻轻点了点头。 没几分钟,门铃响起。 司严穿着挺括的衬衣西裤,一身得体装扮显得稳重可靠,双手还提着几份看着就很贵重的礼品,站在门口。 一见到苏红,他立刻礼貌问好:“阿姨早,我是司严。之前的事给苏念和您造成了困扰,都是我的错,实在抱歉。”语气里的认真,透着几分恳切。 “眼下先不说这个,”苏红摆摆手,“念念都准备好了,你们赶紧去吧,”又转头对女儿叮嘱,“有事一定要告诉妈妈。” 两人出了单元楼,苏红站在窗边,看着女儿跟着司严上了一辆黑色奥迪越野车,才慢慢收回目光。 司严看着不错,换个不靠谱的人,自己肯定是要跟去医院的。 “换车了?”坐进副驾,苏念随口找着话题。 司严发动车子,笑着解释:“今天要来你家,特意换了这辆,想着开这一辆看着能稳重些。” “我们家不讲究这些的。”苏念轻声道。 车子很快到了江城人民医院——这家医院的妇产科在当地向来有名。 司严直接带苏念上到八楼,出电梯便走向主任办公室,却在门口稍停脚步,转头对苏念轻声说:“里面是妇产科主任刘阿姨,人很随和,别紧张。 “刘阿姨,要麻烦您了。”司严礼貌地打招呼。 “阿严,可算等到你的好消息了!”刘主任抬头看见两人,目光落在苏念身上,“这是你媳妇儿?看着好年轻!” “我们……还没领证……”司严语气稍顿,认真解释道,眼神不自觉地往苏念那边瞟了瞟,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哎,阿姨懂,这叫先上车后补票!”刘主任笑着打断,“放心,等喝喜酒可一定要叫上我!” “一定一定。”司严连忙应下。 一旁的苏念听闻,脸红得厉害。司严上前握了握她的手,小声说,“放松些,有我在,别怕。” 刘主任看着小两口的甜蜜互动,和蔼地笑了。 之后,刘主任亲自给苏念做了检查,又开了一串检查单,全程都有护士专门引导,效率格外高。 等所有检查结果出来,刘主任仔细看过,除了有点轻微贫血外,其他一切正常,两人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谢过刘主任,两人走到停车场,司严先拉开副驾车门让苏念坐进去,他没有急着启动车子,而是从包里拿出早就备好的牛奶和全麦面包:“先垫垫,别饿坏了。” 苏念听话地咬了一口,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跟苏念说了一声,才下车去接电话。 “阿严!你刘阿姨说你带媳妇儿去产检了?到底怎么回事?”电话那头,张明华的声音又急又惊,“这么大的事,你妈我居然最后一个知道!赶紧来济世堂,立刻,马上!” 司严无奈笑了笑:“妈,您这消息也太灵通了,我们这还没出人民医院大门呢。” “是知道得太晚了!”张明华在那头叹气,“孩子都有了我们才晓得,说出去都丢人!” “那能不能容我先把人送回去,再去接受你们的‘审判’?” “少贫嘴!把人安全送回去,赶紧来!” 司严无上车后,向苏念解释,“我送你回去后,得去一趟济世堂。” 苏念到家后家里没人,给苏红打了个电话告知一切正常。 司严到济世堂时病人好多,张明华一下子根本没有时间找儿子问话。 司严只好乖乖地坐诊看病人。中午时,张明华把儿子叫到会议室,丈夫司国清也来了。 "关于我跟苏念的事情……"司严老实说道,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就是你姑姑看见过的那女孩?"张明华好奇地打断询问。 "妈,其实您也看见过。"司严实话实说。 张明华正想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儿子口里的姑娘,就听儿子提醒道,"那天在这里,林非儿的闺蜜。" "哦,对,"张明华有点想起来,"当时非儿让我给她闺蜜诊脉来着,你不是说已经诊过脉了?还说没事。" "嗯,也不是没事,是怀孕,当时不好说。"司严的声音越来越低。 “怀孕?”张明华有点摸不着头脑。 "孩子是我的,一次偶然。"司严捡重点说。 听了这话,一直没做声的司国清猛地拍了下桌子,那"啪"的一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 "什么情况?"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我想对她和孩子负责的,她还没想好。" 张明华只选择性地听了"怀孕"二字,"那天你怎么不说?!"但随即又皱起眉头,"等等,''她还没想好''是什么意思?" 司国清倒是一开始就听出了不同的意味,厉声问道,"一次偶然?——你不会犯错误了吧?"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当时两个人都喝了酒,都怪我没控制住。"司严无可奈何地说,这事是他一生少有的失控。 "我听出来了:酒后放纵,一夜荒唐,后面在诊所遇见,恰好诊出女孩怀孕!"想起之前在济世堂诊所那一幕,张明华的分析带着几分逻辑推演的笃定。 司严点了点头,喉结上下滚动,"我说了我会负责任的。" "胡闹!这点分寸没有吗?"司国清严肃地说道,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你平时的稳重都去哪了?" "那孩子还小,大学都没毕业吧?"张明华忧心忡忡地问。 司国清听了妻子的话更加火大,"这么小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万一对方不饶人,岂不是得栽跟头?"他的声音里满是失望。 "那不能够,上次玉清遇见,听说那孩子主动承认跟阿严交往不久,今天还一起去产检。阿严,那姑娘同意生下孩子的吧?”张明华分析道。 “嗯,只是她年纪小,不太有信心能当个好妈妈。” “这就好办!我们主动点,赶紧上门。"张明华提议,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要准备什么礼物。 第22章 司教授这也太会了 张明华和司国清对着儿子的事直摇头,两口子此刻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他们心目中那个成熟稳重的完美儿子,居然干出了这种事! "爸,妈,我和苏念的事,你们能不能先不插手?"司严一脸严肃地说。 他有自己的盘算。 与其说苏念对做妈妈没信心,不如说是对他这个准爸爸没信心,他得让苏念相信他,依赖他,最终接纳自己。 “你自己能解决最好。你是男人,要主动点,体贴点……”张明华女士立刻进入"婆婆教学"模式,(此处省略《好男人守则》三千字)。 司国清在一旁默默点头,心想儿子这追妻之路,比他当年追张明华时难度系数高多了——毕竟他们那会儿可没闹出"人命关天"的大事。 如果两个孩子能培养出感情,那就谢天谢地——圆满了。 他们决定先不把真相告诉老爷子和老太太,等有了好的结果再说也不迟。 正在裁缝店忙碌的苏红接到女儿的电话,听说检查除了轻微贫血,其他都正常,也松了口气。 苏念的中午饭是母亲从缝纫店送回来的。 下午,苏念正画着设计图,门铃突然响起。开门瞬间,她差点把画笔戳在自己脸上——司严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活像个人形水果超市。 "司教授,你这是...…把人家水果店搬空了吗?"苏念看着满桌子的水果说道。 司教授淡定推了推眼镜:"昨天体检说你有轻微贫血,这些水果性温,适合你现在的体质。" 说着已经自动切换成"居家好男人"模式,问了厨房在哪,就一头扎进去开始洗切水果。 司教授洗切水果的动作简直行云流水。 只见他指尖修长,动作带着医生特有的沉稳,将颗颗饱满的樱桃、葡萄等洗净,装进果盘,又把苹果洗净削皮再切小块。 当那块苹果递到嘴边时,苏念的脸瞬间红得不行。 "张嘴。"司严的声音温柔却不容拒绝,像在哄不配合的小病人。 苏念不好意思张嘴,伸出手就要接过来,两人手指相触的瞬间,像有细微的电流窜过,下一秒她的小手被司严的大手一把反手握住,温热的掌心裹着她的微凉,苹果最终还是喂进了她嘴里,甜丝丝的,一直甜到了心里面。 哇靠!司教授这也太会了吧! 她偷偷瞄了眼司严的侧脸,心想这人是不是偷偷选修了"如何让人心动的一百种方法"。 “谢、谢谢。”苏念低头盯着地板,声音细若蚊吟。 司严笑了,自己随便逗逗就害羞了,这丫头胆子也忒小了。 他是抽空来送水果,一会又得到济世堂去坐诊。 第二天清晨,苏念还没起床,门铃就响了。 苏红开门看见身穿浅灰色衬衫领口系着深灰色领带的司严,一手提着食盒,另一手拎着个保温桶,出现在门口。 “阿姨早!还没吃早饭的吧,”他举了举手中的食盒,“从红枫斋打包的小米南瓜红枣粥,配着蒸饺和黑豆核桃豆浆,是养气血的。” 苏红把人迎进来,“你早上还要上班吧?” “嗯,上班还早。”司严熟门熟路地进了门。 苏红接过食盒,把早餐一一摆上桌,笑着对司严说:“红枫斋的早点是出了名的讲究,你有心了。” 司严也有眼力见地一边帮着拿碗筷,一边温和地说:“阿姨,您平时也忙,以后早餐都我送过来吧,您可以多睡会。念念现在需要营养,三餐得跟上。” 他顿了顿,看向苏红认真道,“要是您哪天没空做饭,或者想换个口味,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来安排,不麻烦的。” 说着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了苏红。苏红想想以后难免有事找他,就存下了。 苏红女士心里熨帖得很,摆摆手说:“号码我存下了,但不用总麻烦你,偶尔送一下让念念换个口味就行,你上班也辛苦。” “不麻烦的,阿姨,”司严语气诚恳,“照顾她和孩子,是我非常愿意做的事情。”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往苏念的房门瞥了一眼,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苏红看他这模样,心里跟明镜似的,笑着应下:“好,那阿姨实在忙不过来,再跟你开口。” 说着,她敲了敲苏念的房门:“念念,起床吃早餐啦!” 不一会,苏念顶着鸡窝头梦游般飘出来,“妈,今天怎么这么早.….."话没说完,突然发现餐桌旁多了个穿戴整齐的"不速之客"。 "啊!"她一个急刹车,双手下意识护住胸前——完蛋!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像个行走的蒲公英,更要命的是没穿内衣的那种! 司严礼貌地别过脸,但微红的耳根出卖了他。 苏念随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回房间,"砰"地关上门,心脏跳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苏红女士宠溺地说:“这孩子,你慢点,洗漱完过来吃早饭。” 洗漱完穿戴整齐,苏念才走到餐桌旁坐下。 司严打开保温桶,盛出一碗粥放到她面前,又将蒸饺和豆浆摆好,“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苏念拿起勺子,轻轻抿了一口。 粥熬得软糯,南瓜的甜混着红枣的香,恰到好处地融在小米的温润里,暖意从舌尖一直淌到胃里。 她一抬眼就撞进他含笑的目光里,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喝粥。 苏红看着两人,心底一阵欣慰。 等苏念吃完早饭,司严因为要去诊所上班,要先离开,“晚上我来接你,带你出去吃吧。” 苏念点点头,目送他转身下楼。 晨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像镀了层金边,挺拔、沉稳,却又带着让人安心的温柔。她站在门口,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电梯里。 客厅里,苏红正收拾碗筷,看着女儿魂不守舍的样子,悠悠道:"别看了,人都进电梯了。" 苏念嘴硬:"我是在看..….看天气预报!" "哦~"苏红拖长音调,"那司严就是你的''晴雨表''咯?" 苏念脸一红,走过去帮着收拾。心中那种暖暖的感觉愈发强烈,似乎对这个突然闯入自己生活的男人,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第23章 真有料 苏念在家里埋头赶工了一上午,终于完成了参赛设计图稿的最后修改。 眼下已是七月中旬,距离八月初的设计稿及样衣截止日期越来越近。 她深知从图纸到实物样衣的制作过程耗时费力,丝毫不敢耽搁,立刻带着画好的图稿前往裁缝店。 到了店里才发现还缺两种关键布料,下午苏念就要去布料市场。 "妈,我现在就得去。"她急切地说。 苏红正在赶制一件急单,头也不抬地劝道:"你先缝制其他的,等我忙完这件急单,明天陪你去。" "妈,我着急啊!"苏念跺了跺脚。 苏红这才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要不,我让司严陪你去?" "......算了,明天就明天吧。"苏念瞬间蔫了,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想到要麻烦那个男人,她就莫名紧张。 下午五点,司严的电话如约而至。 "我现在过来接你。"他低沉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两人早上约好的。 苏念正忙着给这条铁锈红直筒裤收尾。 "我手头还有点活儿没完,改天去吧?"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一丝倔强。 “给我!你去吧!”一旁干活的芬姨耳尖听出猫腻,一把拿过她手中的衣服,“年轻人别老闷在针线堆里,该约会约会去!” 芬姨又补充道:"对了,我家子浩那几道数学题快把他挠秃了,你啥时候有空?让他过来请教请教你?" "随时可以!"苏念爽快答应,笑容如春风拂面。 想到芬姨母子这些年和她们亲如一家,这点小忙她自然义不容辞。在这个世界上,有些情谊比血缘更珍贵。 在芬姨的连声催促下,苏念只好把裁缝店地址发给司严。 没过多久,就听见张秋燕热情洋溢的招呼声:"先生里边请!想做西装还是......" "我找苏念。"司严干净利落地打断。 正在带客人看面料的苏红瞥见走进来的司严,转头示意:"在后间呢。" 司严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打扰苏红,直接走进了里屋。 只见苏念正专注地摆弄着那条直筒裤。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精致的侧脸轮廓。她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操控着面料,睫毛随着动作轻轻颤动,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念念,有人找!"张秋燕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苏念闻声回头,看见司严正倚在门框上,高大的身影显得这门格外狭仄。 她莞尔一笑:"进来呀。" 司严迈着长腿走近,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能否想请苏设计师帮我做套衣服。"他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行啊!想要什么款式?"苏念摆出专业架势。 "你决定就好。"司严的回答简单得让人抓狂。 苏念掰着手指数道:"衬衫?家居服?西装?还是风衣?......"苏念把夏天连着秋天都考虑到了,也就这些了,总不能做羽绒服或棉袄吧。 "都要。"司严的回答干脆利落。 苏念小声嘀咕:"你干脆聘请我为你的私人服装定制师好了......"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那再好不过!”司严立刻接话,眼睛亮得像夜空中最亮的星。 这人脸皮太厚了吧! 苏念认命地拿起软尺:"先量下尺寸。"她的声音里掩饰不住微微颤抖的尾音。 司严立即张开双臂,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苏念深吸一口气靠近,当软尺环过他的胸膛时,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布料下结实的肌肉线条和有力的心跳。 哇哇哇——硬邦邦的触感,真有料! 司严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姑娘,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量到手臂时,两人的手指不经意相触,像是有电流窜过,苏念手一抖,软尺差点掉地上:"你别乱动!"她的声音带着娇嗔,像春风拂过湖面泛起的涟漪。 司严低笑,显而易见的愉悦。 好不容易量完所有尺寸,苏念如释重负地扔下软尺:"等我有空......" "不急。"司严意味深长地打断。 这时苏红走进来赶人:"别在这儿碍眼了,你们赶紧去吧。" 司严顺势握住苏念的手,在她试图挣脱时加重了力道,牵着她走出店门。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就像他们此刻紧扣的十指。 等两人走远,张秋燕立刻凑到苏红身边八卦:"苏阿姨!念念这是谈恋爱了吗?那男的长得跟明星似的,比杂志上的模特还帅!" 苏红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背影,笑而不语:"你直接问她呗。" 坐在司严车上的苏念,手机连续响了好几次,都是张秋燕发来的。 “念念,你啥时候谈的这么高品质男朋友?好帅啊啊啊——” “刚才测胸围时,有没有趁机试试手感?咋样?” “简直甩李渣男十万八千里啊,想想你能吃这么好,我就高兴——” …… 都是什么虎狼之词,苏念摇摇头,秋燕这孩子,也学坏了。 司严带着苏念去了一个私房菜馆。 私房菜馆藏在一条爬满青藤的老巷里,推开雕花木门,满院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司严熟门熟路地领着她穿过回廊,进了一间临窗的雅间。 “这里的清蒸鲥鱼很有名。”他翻开菜单递给她。 “厄…好贵……可以不吃吗?”苏念看到这价格,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像春风吹皱的湖面。 “就偶尔吃一次,我想把好的东西都给你。”司严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像是许下一个永恒的承诺。 厄——听着咋这么高兴呢! 窗外的蝉鸣伴着晚风起伏,司严忽然开口:“早上听阿姨说,你在赶设计比赛的稿子?” 苏念一顿:“嗯,还差两种布料没找到。” “明天我陪你去布料市场。”他语气笃定,不像商量倒像通知。 苏念刚想拒绝,“打住,不能拒绝,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苏念闭嘴了,独自腹诽,心里却泛起一丝甜蜜。 菜上桌时,司严自然地帮她挑掉鲥鱼的细刺。 苏念看着碗里堆起的鱼肉,脸颊又开始发烫,想起张秋燕发的那些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走出菜馆时,月亮已经挂上枝头。夜风拂过,带来栀子花的甜香,也带来了某个悄悄萌发的秘密。 第24章 什么神仙运气 连着几天,司严每天都准时送来早餐,粥品、粗粮、蔬果、蛋奶等等,搭配得恰到好处,而且日日不重样,可见是费了不少心思。 最近张教授连轴坐诊一周,林非儿忙得脚不沾地,连跟苏念聊聊近况的功夫都没有。 今天是周四,轮到她休息,总算抽得出空来找苏念。这一周以来,苏念的参赛样衣进度神速,下午也给自己放了个小假。 于是,两个小姐妹约着出去逛街。苏红女士跟在她们身后,反复叮嘱了好几遍,让她们出门务必当心。 她们没走一会,就在一家咖啡厅坐下来了。 “念念,你是真打算把孩子生下来?”林非儿问道。 “嗯。”苏念轻轻应了一声。 “这样也好,你就顺了司教授吧,”林非儿想了想,分析道,“人生大事总归要经历,既然来了,早点接受也早点踏实。” “非儿,”苏念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你说我挺着个大肚子,还能顺利完成学业吗?” “可以休学的吧?” “那应该从什么时候办理休学呢?”苏念感觉自己啥也不懂。 “到时候看你身体状况再定吧。你别担心,我去打听打听。”林非儿宽慰她道。 “非儿!”突然咖啡店有人跟林非儿打招呼。 林非儿抬头看见来人,脸上的轻松笑意瞬间凝住,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连带着椅子腿在地板上蹭出一声轻响。 “张教授?您也在这儿?”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张教授眼神深邃,但看起来和蔼,眼角的细纹里显出几分岁月沉淀的从容。 她目光扫过桌上的拿铁和苏念面前的牛奶,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眼神微亮,才又转向林非儿:“刚结束会诊,过来喝杯咖啡醒醒神。” 林非儿赶紧拉了把椅子:“教授您坐。我今天轮休,苏念是我闺蜜,正好她也有空……”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心脏猛地一跳——张教授是司严的母亲,而苏念怀的是司严的孩子,这层关系像张无形的网,瞬间把小小的咖啡座缠得密不透风。 林非儿心想这下可糟了。她知道张教授对司严期望极高,恐怕容不下一个还在上学就怀了孕的女孩。 非儿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苏念——后者正茫然地望着这位穿着改良旗袍的女士,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只见闺蜜正热情大方地打着招呼,“张教授好,我叫苏念。” 她显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张教授是谁。那天在诊所她整个人都是懵的,根本没有记住张教授的长相。 张明华却是知道苏念的,她担心吓到这丫头,在她们对面不动声色地坐下,侍者很快送来她点的耶加雪菲。 她用小勺轻轻搅着咖啡,香气漫开时,才缓缓开口:“非儿,你在我们诊所实习觉得怎么样?最近累坏了吧?” “张教授,累点不怕,我觉得在这工作,能向您这样优秀的前辈们学到很多东西,是非常好的学习机会。”林非儿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嗯,活到老,学到老,特别是咱们学中医的,就是知识和经验积累的过程,加油!”张教授的话非常有正能量。 她又看向苏念,“非儿,你闺蜜我怎么看起来很眼熟?也是学中医的吗?以前在我们诊所帮过忙吧?” 非儿一听张教授这话,心想她这是知道念念和自己儿子的事了吗?会为难念念吗? “张教授,我不是学中医的,但我确实去诊所帮过一次忙。”苏念看非儿有点懵逼的样子,主动回答了张明华的问题。 说完的瞬间,她突然想起眼前这位张教授到底是谁了!! 天啦!这是什么神仙运气! 苏念的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偏偏又要装作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张教授,我这位闺蜜可厉害了,每年服装设计比赛的奖项拿到手软。”林非儿已经拿定主意要向张教授多说闺蜜的好话,她得尽力帮念念。 “不止设计方面,她做衣服手艺也是厉害得不行哦,”林非儿指了指她身上的裙装,“从设计到制作,都是出自她手。”林非儿心里庆幸,今天她这衣服穿得太对了。 说起非儿身上的衣服,确实是苏念去年的设计,清新学院风的裙装,但是由苏红女士缝制的,所以非儿的话稍微夸张了一些。 “嗯,这衣服好看,苏念,你还没毕业的吧,那确实优秀!”张教授由衷地夸赞道。 “阿姨……不,张教授,”苏念深吸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不算什么。” 张明华心里暗自欣喜,这丫头长得漂亮,从刚才她的谈吐和表现看,大方得体,谦逊有礼,关键还这么有才华,真是特好的姑娘! 这丫头年纪这么小,唉,说到底还是自己儿子荒唐啊! 张明华看到她们面前快喝完的杯子,“今天跟你们俩个小姑娘谈的很开心,还想吃什么,我请你们!” “不用了!”两人异口同声道。 “我们一会儿还要去逛商场呢。”林非儿赶紧找了个借口,手心已经微微出汗。她偷偷用膝盖碰了碰苏念,示意她赶紧配合。 苏念立刻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是啊张教授,我们约好了要去买些东西,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她现在只想赶紧逃离这个让她浑身不自在的地方,尤其是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和眼前这位教授的关系,心脏就像被一只手攥着。 张教授看着她们明显有些紧绷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却没有点破,只是温和地摆摆手:“那好吧,你们年轻人玩得开心。非儿,下周上班别迟到,最近病人多,可不能松懈。” “知道了教授,您放心!”林非儿如蒙大赦,拉着苏念就想站起来。 “等等,”张教授突然开口,目光落在苏念身上,语气自然得像是长辈关心晚辈,“苏念,看你脸色有点浅淡,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女孩子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尤其现在天气热,别贪凉。” 苏念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拢了拢宽松的裙摆,含糊着应道:“谢谢张教授关心,我会注意的。”她总觉得张教授的话意有所指,却又不敢深想。 林非儿生怕再聊下去会出什么岔子,赶紧拉着苏念快步告辞:“教授我们先走了,您慢用!” 直到走出咖啡店很远,两人都还没缓过神来,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魂未定。 “我的天,吓死我了!”林非儿拍着胸口,声音还有点发颤,“那可是司教授的妈妈啊!我还以为要上演豪门婆婆棒打鸳鸯呢!” 苏念也心有余悸:“看样子……她应该……还不知道我吧?她看我的眼神挺正常的啊。”可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张教授那深邃的眼神,总让她觉得对方好像什么都知道。 “希望是我想多了。”林非儿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叮嘱,“以后出门可得小心点。” 苏念点点头,低头看了看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心里却乱糟糟的。 第25章 得寸进尺也变得可爱 苏念和林非儿选了部笑料密集的喜剧片,银幕上的捧腹桥段像温水煮茶,慢慢熨平了刚才的惊惶。 现在苏念怀孕了,可不敢再瞎吃路边摊。看完电影,两人进了一家西餐厅。 西餐厅的暖光漫过白色桌布,双人套餐配着清口的蔬菜沙拉,刀叉碰撞声里,苏念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司严”二字让她指尖一顿。 “在哪儿?”男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惯有的沉稳。 “下午跟非儿逛了会儿街,现在在吃饭呢。” “地址发我,我来接你。” “啊?不用麻烦……” “听话。”三个字不重,像无形的引力,让人没法拒绝。 苏念抬眼看向林非儿,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地点头。 挂了电话,林非儿夸张地捂住嘴:“天呐,司教授也太体贴了吧?这才叫神仙男友吧!” “他大概……是为了孩子。”苏念拨弄着餐叉,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没过多久,餐厅门口就出现了司严的身影。深色衬衫熨帖得一丝不苟,他目光扫过餐桌,精准落在苏念身上。 “司教授好。”林非儿赶紧起身打招呼,语气里带着点小粉丝见偶像的拘谨。 司严颔首示意,视线掠过半空的餐盘:“还需要加点什么?” “不了不了,我们吃得差不多了。”林非儿连忙摆手,连坐姿都不自觉端正了些,像是突然回到了大学课堂。 他又看向苏念,她摇摇头,正要开口说买单,司严已抬手招来服务员。 苏念和林非儿同时伸手去掏手机,却被他的眼神制止了。 “我来就好。”那眼神里带着不容分说的坚持,两人只好悻悻收回手。 出了餐厅,晚风卷起苏念的发梢。 林非儿识趣地后退半步:“司教授,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念念就交给你了。” 她冲苏念挤了挤眼,声音轻快:“念念,咱们下次再约!” “我们一起走啊!”苏念还想挽留。 “不顺路——”林非儿的声音已经融进了街角的人流里,只留下一个狡黠的背影。 苏念有点无奈,至于闪这么快吗? ——怎么不至于!念念,你可是跟我的大学教授在一起了,我才不要当这亮晃晃的电灯泡呢! “累了吧?”司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拉回她的思绪。 “还好,我们先喝了咖啡,又看了电影,没走多少路。”苏念仰头看他,语气不自觉地乖巧起来。 “对了,我们在咖啡店……看到张教授了,是你妈妈吧?”她小声问道,指尖微微蜷缩,像只不安的小兽。 司严了然。 他今天在市郊参加学术研讨会,母亲张明华特意打来电话说两个丫头在逛街,让他过来照看着点。 会议一结束他就赶来了,只可惜路上堵了会儿车,来晚了些。 “紧张了?”他问,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 “嗯,有点。”苏念老实点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别怕,她也只是位母亲,没有恶意的。”他的声音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这孩子胆小,今天只怕是被吓到了。 “对了,你吃饭了吗?”苏念忽然想起。 “还没吃,从郊区过来,堵了会儿车。”司严应道。 “那快去吃点东西吧。” “你陪我?”他侧过头看她,路灯的光晕落在他眼底,映出一点期待。 “好。”苏念毫不犹豫地应下,晚风里,她的声音轻快得像跳动的音符。 两人走了一小段路,进了一家私房面馆,司严点了一碗秘制牛肉面。 香喷喷的牛肉面端上桌,司严又找店家要来一副碗筷,分了少量出来,“再陪我一起吃点!” 苏念看着面前这一小碗面,心里暖烘烘的。她轻轻搅拌着面条,热气升腾,模糊了她的视线。 吃了几口面,苏念抬头,就看见司严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目光温柔。 “怎么一直看着我?”她脸颊微红,小声问道。 “看你吃饭就觉得很美好。”司严嘴角上扬,声音低沉而动听。 苏念的心“砰砰”直跳,她低下头,继续吃面,却吃得格外小心,生怕自己吃相不好看。 苏红开门发现是司严送回来的,明显一怔。 “阿姨好,晚上我有空,恰好送念念回来。”司严的语气礼貌又自然。 “嗯,明早不用送早餐,我泡了杂粮,念念要吃米稀。你明早可以多睡会!” “我习惯了早起,阿姨,明早我可以过来吃米稀吗?”司严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恳切,像个想蹭糖吃的孩子,眼里却藏着势在必得的温柔。 “好,好!”苏红被他逗笑,连忙应下。 苏念咋舌,这人脸皮厚得——偏生这份厚脸皮里,裹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真诚,甚至连“得寸进尺”都变得可爱,像春天的藤蔓,悄悄爬上心墙,却让人舍不得推开。 周末的司家老宅。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红木地板上。张明华正坐在沙发上,给老太太剥橘子:“妈,这次阿严应该是真的有戏,他这恋爱困难户终于开了窍。”张明华喜滋滋地说。 “那姑娘我见过了,看着就乖巧懂事,很优秀,服装设计得非常好,眉眼也周正,只是年龄稍小。” 老太太接过橘子瓣,“让他快点把人带回家我们瞧瞧。” “快了快了。”张明华喜滋滋地说,“搞不好到时候真连孙子都能一起带回来呢。” “那我们得赶紧准备见面礼。”老太太说着就站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我那对玉镯子放了好几年了,正好给未来孙媳妇戴上……” “妈,您别急啊!” ……需要这么着急吗?张明华想是不是自己表达有误啊,哪有这么快? 第26章 只要惊艳你就好 苏念把两套精心设计的衣服装进防尘袋时,手指轻轻抚过每一处缝线。 这些衣服现在终于到了最后一步——拍出完美的照片,让评委一眼就爱上它们。 “这次我得拍点不一样的,”苏念对母亲苏红说,“除了平铺图,我还想穿上去拍,让衣服活起来。” 衣服是设计师的语言,而模特是让语言变成诗的人。苏红望着高挑漂亮的女儿,一脸赞许。 妈妈的裁缝店隔壁就是芳姨的婚纱摄影,从小看着苏念长大的芳姨一听她要拍照,立刻拍板:“傍晚来,棚里没人,随便你们折腾!” 听说苏念要当自己作品的模特,这样的高光时刻,司严可不想错过。 苏念和司严走进了摄影棚,司严这个大教授此时抱着防尘袋,像个尽职的助理。 芳姨眼睛一亮,指着司严说:“哎哟,这小伙子帅啊!递道具太浪费了,干脆一起拍吧!” 司严笑了笑,没说话。 苏念偷偷瞥了他一眼——他今天虽然穿得简单,但高大挺拔的身姿,加上那股沉稳的气质,确实很养眼。 芳姨一边指挥助理调整灯光,一边对化妆的苏念说:“你妈说这两套衣服你付出了好多精力,今天可得让它们好好亮个相!” 苏念抿嘴前笑了,心里却有点紧张。这是她第一次把自己的设计穿给别人看,还是在大赛最关键的一环。 在司严等待苏念化妆的间隙,芳姨提议让他也换上相搭的衣服,可以充当移动背景板。 司严笑着说:“没想到我还有当移动背景板的潜力,早知道当年就不该学中医,该去当模特。” 苏念忍不住接话:“您这气质当模特太屈才了,得是设计师专属灵感缪斯。” “那请问我有幸当你的专属灵感缪斯吗?”司严问得认真。 苏念脸颊微微泛红,没接话。 司严给自己选了件炭灰色高领薄毛衣和一条带有做旧感的卡其色工装裤。 芳姨凑过来看了眼,立刻拍板:“就穿这件毛衣配工装裤,跟‘城市漫游者’的深灰大衣能呼应上。” 她转身从道具架上翻出顶黑色鸭舌帽,往司严头上一扣,“小伙子肩宽,穿得利落点,正好衬得念念这套更有行走感。” 接下来开始拍摄,苏念站在黑色几何背景前,司严被芳姨安排在侧后方的阴影里。 深灰再生纤维大衣的垂坠感在柔光下格外明显,苏念按芳姨教的姿势微微收肩,让大衣下摆自然堆叠在马丁靴上。 铁锈红裤子的裤脚故意留了两指宽的空隙,走动时能瞥见靴口的金属扣,像城市霓虹里偶尔闪过的火星。 她抬手拨了下被风吹乱的碎发,袖口露出的米白棉衫边角,恰好中和了整体的冷硬。 司严没敢多动,只偶尔帮她扶一下被风吹歪的大衣领。 最动人的瞬间往往不期而至。当苏念低头整理鞋带,司严伸手按住飞扬的衣摆,两人的身影在镜头里定格成钢筋森林中的偶遇。芳姨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画面,轻声感叹:"这就是设计要讲述的故事。" 有些照片拍的是衣服,有些照片拍的是人,而最好的照片,拍的是衣服和人之间的故事。 换下一套衣服前,芳姨提议给两个人再好好拍几个镜头。 司严被推到苏念身侧时,很上道,按照芳姨的要求很自然地就做出各种动作。 倒是刚才动作自然优美的苏念,此时反而显得很拘谨。身边多了个人,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芳姨忍不住笑:“丫头,你放松些,就当在街头散步好了。” 苏念往前走了两步,转身时大衣下摆扫过司严的裤脚,他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指尖刚碰到她的衣袖,芳姨就喊了声“好”—— 镜头里,苏念微微仰头看他,他低头时帽檐的阴影落在眉骨,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却像刚在街角并肩等过一盏红灯。 换“自然共生者”时,背景换成了渐变的浅绿纱幔。 苏念羊毛斗篷的绒毛在暖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雾蓝色长裙垂到脚踝,走动时裙摆扬起的弧度像沾了晨露的草叶。 司严换了件米白色针织衫。芳姨找了双棕色牛皮靴给他换上,又往他手里塞了束干花:“拿着这个,随意点走两步。” 苏念披着羊毛斗篷走在前面,雾蓝色长裙拖过地面时,司严恰好从侧后方跟上,干花的穗子轻轻扫过她的斗篷边缘。 有张抓拍里,苏念回头笑着说“花别掉了”,司严正温柔地看着她,暖光漫过两人交叠的视线,木质腰带的扣环在镜头里闪着微光,倒像从林间一同走来的模样。 “来张近点的。”芳姨退到相机后,“就像平时聊天那样。” 苏念往司严身边靠了靠,斗篷的绒毛蹭到他的针织衫,他抬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擦过她耳尖时,两人都顿了顿。 “咔”相机快门声响起,这温馨浪漫的一幕被定格。 最好的搭配不是颜色相近,而是气质相融——像两棵不同的树,根却悄悄缠在了一起。 拍了近三个小时,选片时,芳姨指着屏幕说:"看你们走路的姿态,连影子都在对话。" 苏念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她和司严的每个动作都透着难言的默契。 苏念和芳姨一起挑出二十张图用来做服装设计的资料,又帮她裁成大赛要求的尺寸。 这些照片,芳姨说要做一本精美的册子。 收工的时候,司严帮着把衣服叠进防尘袋,苏念翻着相机里的照片笑道:“没想到你还挺上镜。” “是摄影师技术好,把我这普通人拍出了明星感。”司严说得谦虚。 “明明是我设计的衣服衬托得好,”苏念不服气,“回头我给你设计一套,保证让你惊艳全场。” “不用惊艳别人,我只要惊艳你就好。”司严把情话说的义正言辞。 司教授可是越来越会撩了! 司严让苏念转发几张照片给自己,他得拿回家应付下奶奶,最近她老人家实在催得紧。 第二天,她把电子版资料按目录整理好,设计理念里特意标注了再生纤维的来源和羊毛斗篷的环保染色工艺。 纸质版用深灰卡纸做封面,内页有设计理念、设计稿、实物效果图、面料说明等等内容,整个册子配色低调高级,非常大气。 苏念把纸质资料寄了出去,离截止时间还有三十六个小时。对于这次的设计,苏念觉得自己付出了努力,就足够了。 她站在裁缝店门口,风里好像还带着摄影棚里的柔光,也带着布料经过无数次抚摸后,独有的温度。 第27章 这结婚照都拍了吗 周末的司家老宅暖意融融,客厅里,司家老爷子老太太正和儿女们说着话,唯独少了表妹李嘉微的身影。 司严刚进门,就被老太太一把拉住,语气里满是期待:“阿严,你说要给我找孙媳妇的事,拖了这么久也没动静,该不是哄奶奶开心的吧?” “奶奶,您看这个。”司严笑着掏出手机递过去,目光扫过客厅,故意扬高了声音,“微微今天没来?这么大的热闹,她错过了可别后悔。”他明知表妹最爱扒他的事,这话显然是说给身旁的姑姑听的。 “放暑假了嘛,微微跟闺蜜旅游去了。”司玉清解释。 “这就是我孙媳妇?哎哟,真漂亮,跟我孙子站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老太太盯着手机屏幕,眉开眼笑,“这……这结婚照都拍了?怎么才告诉奶奶?” 她宝贝似的把手机递给老爷子,语气里满是骄傲:“你瞧瞧,多俊的姑娘!” “嗯,很好。你准备了好久的镯子就要派上用场啰!”老爷子开口道。 司玉清和张明华一听“结婚照”,赶紧凑上前,屏幕上果然是司严和苏念的艺术写真,瞧着格外登对。 “阿严,这真是结婚照?”司玉清满脸疑惑。 “私定终身?简直胡闹!眼里还有没有父母?”一旁的司国清听了脸色一沉,沉不住气发了火。 “你先别急着凶孩子,你看这俩孩子,多般配!”张明华端详着照片,由衷赞叹。 “不是结婚照,”司严指着照片里苏念身上的衣服解释,“这是苏念设计的参赛作品,照片是参赛资料。” “这衣服真别致!老伴你看,这姑娘不光模样周正,还这么有才华!”老太太越看越欢喜,忍不住跟老爷子念叨。 司严在一旁暗自腹诽:你们连设计巧思都没看明白,就一个劲夸? 老太太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瞪了他一眼:“我孙媳妇设计的,当然要使劲夸!” “那拍作品照,怎么把你也拍进去了?”司玉清追问道。 “拍摄那天我在旁边帮忙,摄影师说我俩站一起挺和谐,就顺便拍了几张。”司严轻描淡写地解释。 “我们什么时候上门去?这事别拖。”张明华催促道。 “前一阵苏念在准备参赛作品,怕影响她我就没提,接下来我来安排吧,你们等信。”司严说。 “行吧,这事不能等,你明白的!要抓紧!”司国清沉着脸说。 暑假完成了这次全国服装创新设计大赛的设计,苏念一下子感觉轻松了许多。 张秋燕身为苏念的同班同学,这次服装设计比赛她都没有报名,觉得比起苏念简直差远了,有些郁闷。 苏红好一顿安慰,慢慢来,只要一天比一天进步就行。 司严站在苏念家门前,手里提着精心挑选的礼品盒,里面装着上等的燕窝和新鲜水果。他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他跟苏念的母亲苏红约好了,趁苏念在裁缝店的时候他们好好谈一谈。 虽然这里他已经来过多次了,但这次的心情格外不同。 苏红把门打开。看到司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又带这么多东西来。" "阿姨好,"司严微微欠身,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这次来,是想跟您单独谈谈。" 苏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侧身让他进门:"进来,我们到客厅说。" 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苏红给司严倒了杯茶。司严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似乎在组织语言。 "阿姨,前段时间我看苏念在全力准备服装设计大赛的事情,就没有提这件事情,"司严抬起头,目光坚定,"关于我和苏念的事。" 苏红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我知道,我和她之间的开始..….很荒唐。"司严的耳根微微发红,"都是我的错,那次我们都喝多了,没想到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会.…..更没想到还会有了孩子。在这件事情上,苏念受了委屈,我应该负责。从一开始知道后,我就是这样打算的。” 苏红静静地听着,表情难以捉摸。 司严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柔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发现苏念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她才华横溢,性格坚韧,对服装设计有过人的天赋,她也热爱设计。我…...我是真心喜欢她,可不仅仅是因为孩子。” 司严继续开口,“我想正式追求苏念,想和她确定关系。"司严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名正言顺地照顾她和孩子。希望能得到您的应允。” “荒唐的开始,未必不能有圆满的结局。”苏红缓缓开口,“但司严,你得明白,我不是要听你说多少保证,”她指尖在茶几上轻轻点了点,“念念肚子里的孩子是意外,可你的心意不能是。” 司严眼里瞬间亮了些,“嗯,我比苏念大,理应更成熟些,我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绝不是说说而已。请您相信我!” “我看得出你是认真的。我跟念念说过了,这件事得她自己拿主意。”苏红叹了口气,“念念这孩子,看着软和,其实心里有股倔劲。她总说不想因为孩子绑着谁,这些日子对你的照顾,她嘴上不说,心里都有数。” 司严往前倾了倾身,声音里带着恳切:“我明白。所以我才先来找您。我想让她知道,我要的不是‘负责’这个名分,是想跟她好好过日子。您要是能点头,我才敢跟她把话说透。” 苏红拿起茶几上的酸梅干,慢慢剥着包装纸:“你家里知道这些吗?包括……这荒唐的开头?” “嗯,我家人知道,他们起初非常失望,也责骂了我,但事已至此,唯有好好弥补。家里总催着要上门,想正式跟您道歉,也想表个态。" 苏红沉吟片刻才开口:“两家见面可以,但我得先问问念念的意思。你们年轻人的事,终究得自己愿意才行。” 她话锋一转,目光陡然坚定:“还有件事,我必须现在跟你说清楚。念念打小就只有我一个亲人,虽说如此,我也是拼尽全力护着她长大的,她是我心尖上的宝贝。” 她盯着司严,“如果你和你家人但凡有半分介意,那么就请远离我的女儿。她肚里的孩子我们也养得起,不稀罕谁来负责。” 司严立刻坐直身子,语气郑重:“阿姨,我和家人都不介意。我喜欢的是苏念这个人,她的一切我都接纳。况且在我心里,您是位伟大的母亲,开明又睿智。” 苏红望着他真诚的眼神,缓缓点头:“希望你说到做到。” 第28章 一个不爱妈妈的男人,不要也罢 晚饭后,苏红难得广场舞都没去跳,留在家里陪女儿。 她把上午司严送来的水果仔细洗净切好,装在玻璃盘里端过去时,苏念正在沙发上翻杂志。 “念念,你跟司严近来怎么样?”苏红把果盘往女儿面前推了推,叉起块黄桃递过去。 “就那样呗。”苏念咬着桃子,声音含糊不清。 苏红轻轻拍了拍女儿手背,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妈妈不干涉你的决定,只是觉得司严是个有心人。你不妨试着多处处看。” 苏念放下叉子,下唇被牙齿咬出浅浅的红痕。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低低地开口:“他对我这么上心,会不会……只是因为孩子?” “傻孩子,”苏红无奈地摇摇头,语气却带着笃定,“人家花这么多时间精力在你身上,哪能单单是为了孩子?再说,我女儿这么优秀,他又不瞎。” 苏念抬眼,眼神里裹着层犹豫的雾:“妈,那您觉得他……可靠吗?” “这种事,妈妈没法替你拿主意。”苏红伸手搂住女儿的肩膀,掌心的温度慢慢渗进她的衣料,“但真心这东西,藏在细节里。他每次来带的都是你爱吃的水果,早餐不重样,甚至知道你设计大赛的截止日期.……” 苏念往母亲怀里靠了靠,声音软下来:“其实我知道他很好,好到让我没法抗拒。可我就是怕……怕他做这些,只是出于责任。孩子该在有爱的家里长大,不是吗?”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套:“说真的妈,我特别感谢您。这辈子虽然只有我们俩,但您给我的爱,比起那些父母凑活过日子的家庭,可幸福太多太多了。 要是司严对我并非真心,只是为了孩子才选择在一起,那我再喜欢也不能要。我一个人,也能让孩子活得像个小太阳,就像您对我一样。” 苏红听着女儿的话,眼眶倏地红了。温热的潮意漫上来,把这些年藏在心底的委屈都泡得发软。 她抬手抹了把眼角:“妈总怕你怪我,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才不怪呢。当初那个男人应该是不爱您吧,要不您也不会选择独自生下我,一个不爱妈妈的爸爸,不要也罢!” 苏念伸手抱住母亲的腰,下巴抵在她肩上,“有您这份爱,我早就觉得很知足了。倒是我,总觉得这些年是我拖累了您,想想就心疼。” “傻瓜,”苏红拍着女儿的背,看着女儿这双酷似“那个男人”的眼睛,声音哽咽,“妈这辈子有你,就够了。”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梳理着女儿的长发,“但是人生啊,总要有勇气尝试,"苏红轻抚女儿的头发,"如果你永远不敢打开门,怎么知道门外等着的是不是幸福呢?” “其实……”苏念的声音突然低得像耳语,脸颊悄悄泛起红晕,“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他了。他那么帅,又是教授,我一看见他就会脸红,心会跳得乱七八糟,还总是忍不住紧张。这……大概就是喜欢吧?” 苏红心里一暖,女儿从未这样直白地袒露过心意。她笑着拍拍女儿的脸:“那就跟着心走。别慌,按自己的步子来就好。” 这时苏念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司严”两个字。 “妈,是他的电话。”苏念抓起手机,“我回房接。” 看着女儿快步走进卧室的背影,苏红端起果盘,轻轻叹了口气。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在地板上织出片银亮的网,她望着那扇虚掩的房门,在心里悄悄祈愿:我的女儿,一定要拥有她的幸福! 苏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么些年,女儿第一次提到“不爱妈妈的这个男人”,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苏红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灯影,恍惚间又看见南方车间里的吊扇,转得慢悠悠的,把空气中的棉絮和热气搅在一起。 二十岁出头的自己,扎着粗黑的辫子,手指在缝纫机上翻飞时,总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背上。 那是陈然,厂里的服装设计员,白衬衫总熨得笔挺,袖口挽起来露出小臂,铅笔在画纸上沙沙作响时,睫毛会投下细碎的阴影。 他总把最难做的样衣交给她,说“苏红的手最巧,能把图纸上的褶皱变成真的”。 有次赶工到深夜,车间只剩他们俩。陈然忽然递来块绿豆沙冰,纸包装外凝着水珠,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两个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 “你做的样衣,比我画的还好。”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吊扇的风掀起他图纸的边角,露出底下画着的一副小肖像画——扎辫子的姑娘正低头踩缝纫机,眉眼弯弯的。 苏红的心跳得比缝纫机还响。 后来她总趁午休帮他整理布料,他则教她学会看他画的图纸。 有次他出差带回来块新式碎花绸子布料,偷偷塞给她:“这个花色衬你。”她连夜做成条连衣裙,第二天穿去车间时,陈然笑眯眯了一整天。 他们的事被陈然母亲知道那天,苏红正在锁边机前忙活。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那个烫着卷发的女人指着她骂:“乡下丫头也敢攀高枝?我们陈家丢不起这个人!” “要么你现在滚蛋,要么我就让全厂都知道你勾引设计师!”女人的指甲几乎戳到她脸上,“陈然马上要去法国进修,你配不上他!” 苏红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她没哭,只是在那天傍晚收拾好行李,趁陈然去仓库盘点时,悄悄离开了那个有吊扇和绿豆沙冰的城市。 火车开动时,她从车窗里看见陈然疯了似的追着铁轨跑,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像只折了翼的鸟。 回家后第三个月,苏红在卫生院的诊室里攥紧了化验单。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她摸着小腹,突然想起陈然曾说“以后生个女儿,眼睛要像你”。 但是,女儿苏念的眼睛却一点也不像自己,倒长得跟陈然神似。 这些年她把往事叠得整整齐齐,压在箱底最深处。直到今晚苏念提起“不爱妈妈的男人”,那层纸才被捅破个小口,涌出的全是南方潮湿的风。 手机在床头柜上亮了亮,是苏念发来的消息:“妈,司严说明天带我去看荷花。” 苏红抹了把眼角的湿意,打字回复:“嗯,出去玩要当心些!” 第29章 找他要助攻费 司严被通知回老宅吃晚饭。 李嘉微刚从云南旅游回来。她带了不少礼物,在云南时就听说表哥司严真的给她找了嫂子,一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到了老宅,撺掇老太太把表哥也叫回来。 司家是中医世家,八十岁的老爷子老太太身子骨依旧硬朗,老爷子偶尔还会去自家诊所坐诊。司严与李嘉微都是被老太太一手带大的,跟两位老人的感情格外深厚。 司家分支简单,司国清与司玉清两兄妹,司国清夫妇都是中医教授,日常讲学坐诊忙得脚不沾地;司玉清学的药学,在研究所深耕药物研发,丈夫李承业则在卫生部门任职。整个家族里,唯有李嘉微学了美术,成了唯一不沾医药边的“异类”。 司严刚踏进老宅,就听见李嘉微像只雀跃的百灵鸟,正围着老爷子老太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讲丽江巷子里偶遇的手艺人,说香格里拉的星空亮得能照见人影……两位老人满脸宠溺地听着外孙女讲旅途趣闻,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笑意。 看见司严进门,李嘉微立刻两眼放光:“哥,我嫂子呢?” 司严板起脸:“叫我回来就为这事?我忙着呢。” “哥你太没良心了,有了媳妇就忘了妹妹!亏我还特意给你和嫂子带了礼物。” “那先谢了。”司严顺势转移话题,“云南之行收获如何?”出发前李嘉微就吵着要去写生找灵感,他还特意赞助了路费。 “哥你还真别说,收获大着呢!”她立刻掏出手机,献宝似的展示写生作品。 “嗯,有进步,继续加油。”司严扫了眼说道。 “敷衍!你根本没好好看!”李嘉微不满地撇嘴。 司严实话实说:“改天让你嫂……让苏念教教你,她学服装设计的,画画都比你强。” 李嘉微没在意表哥的打击,反倒来了兴致:“好啊好啊!那明天?我们一起去看荷花怎么样?” 司严这才懊恼自己嘴快,平白给自己挖了个坑。 “礼物拿来。”他岔开话题。 李嘉微从一旁的袋里翻出两个精致盒子,打开却是两件银饰——一只简约大气的纯银手镯,一对珐琅银袖扣。 “我可是斥巨资买的,够有心吧!” “有心有心。”老太太笑眯眯地打圆场,“微微给每个人都备了礼呢。”她就爱看这对小辈兄友妹恭的模样。 司严拿出手机要转账:“说吧,多少钱?” “不要不要!”李嘉微连忙摆手,“明天你让我陪你和嫂子去赏荷就行……”李嘉微幽幽地说。 司严无奈:“我问问,不过我先声明,苏念我还没追到手,你可不准捣乱。” “放心放心!我包帮你的!”李嘉微拍着胸脯保证。 一旁的老爷子乐呵呵递过一个红包:“来,拿着当游玩资金。” 李嘉微伸手要接,老爷子却突然收回手,把红包塞到司严手里:“让你哥拿着,你们一起花。” “外公偏心!”李嘉微小声嘟囔着,眼底却闪着笑意。 于是才有了昨晚司严说带苏念去西郊赏荷的事。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司严已经起床洗漱好。 他发了一条简单的信息:"早安,半小时后我去接你。" 苏念的回复几乎是立刻就到了:"好的,我准备好了。" 司严盯着那简短的回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换上了一件黑色短袖T恤和米色休闲裤,镜子里的男人眉眼舒展,褪去了平日里坐诊时的严肃,多了几分松弛感。 "哥!你终于下来了!"李嘉微已经在客厅等了十分钟,她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背着画板,活像只花蝴蝶。"你再不下来,荷花都要谢了!" 司严瞥了眼手表:"约的九点,现在才八点四十。" "提前到是礼貌!"李嘉微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外婆让厨房准备了点心,我已经装好了,路上吃吧。走吧走吧,别让嫂子等急了。" 司严任由她拉着,心里却有些忐忑。 他还没告诉李嘉微苏念怀孕的事,也没说清楚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他怕表妹的热情会吓到苏念,又担心苏念会因为怀孕而觉得不自在。 车停在苏念家楼下时,她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一袭淡绿色连衣裙衬得她肤若凝脂,才怀孕两个月的她根本看不出肚子,身材依旧纤细。阳光洒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嫂子好!"李嘉微抢先跳下车,热情地迎上去,"我是李嘉微,你可以叫我微微!" 苏念听了李嘉微对自己“嫂子”的称呼,脸颊倏地染上一抹红晕,正想纠正,只见司严走过来,接过苏念手中的随身包,轻咳一声,“昨晚休息得好吗? "嗯,挺好的。"苏念点点头。 苏念又温和地对李嘉微说:"你好,我是苏念。" "我知道我知道!我哥天天提起你。"李嘉微挽住苏念的手臂,"嫂子,你可真漂亮!" 司严——这丫头太咋呼了。上来就呼嫂子,还有,我怎么就天天提了?平时一个人住,我向谁提啊? 去西郊荷塘的路上,李嘉微坐在后排,不停地给苏念讲云南的见闻。出乎司严意料的是,苏念不仅听得认真,还时不时提出些专业问题。 "你在香格里拉看到的那些传统服饰,纹样是不是以几何图案为主?" "对对对!嫂子你怎么知道?"李嘉微惊讶地瞪大眼睛。 "微微,我们差不多大,你叫我名字就行。”苏念实在不好意思她一口一个嫂子的叫。 “那好……”李嘉微刚张嘴就被司严一阵咳嗽淹没。 “嫂子就是嫂子,哪能叫名字呢!”李嘉微立刻反应过来,“哥你嗓子不舒服?”李嘉微紧握着自己还没开封的矿泉水,冲苏念说,“嫂子,你的水借我哥喝口呗?” 苏念看着自己手里的吸管杯,犹豫的功夫,司严已经自然地接过去,对着吸管“咕咚”喝了一大口。 姑娘的脸“腾”地红了, 司严却面不改色,还咂咂嘴:“果汁?挺好喝。” 李嘉微在后座看得直乐,回家得找他要助攻费。 苏念心里的小人儿在疯狂捶地:那是我的吸管啊喂! 司严——都递到嘴边的好事,哪能拒绝,微微,助攻得好,回去我就转钱给你。 一个小插曲后,后面的两个丫头又聊上了。 “我研究过少数民族服饰文化。"苏念微笑着说,"纳西族的刺绣很有特色,尤其是他们的星月纹。" "天啊!我拍了好多照片!"李嘉微激动地掏出手机,"嫂子,你看这张,这位老奶奶穿的就是传统服饰.….." 苏念也不想管那个“嫂子”的称呼了,随她去吧。 司严透过后视镜看着后排相谈甚欢的两人,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对了,嫂子,我去云南旅游给你挑了个银手镯!"李嘉微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苏念有些惊讶地看向司严,后者轻轻点头:"收下吧,微微一片心意。" "谢谢,你太客气了。"苏念接过礼物,真诚地道谢。 第30章 牵手成功 西郊荷塘是城郊一处著名的湿地公园,七月中旬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他们到达时,停车场已经停了不少车,但荷塘面积广阔,游人分散开来并不显得拥挤。 "我去买票。"司严停好车说道。 "不用啦,我早就网上买好了!"李嘉微晃了晃手机。 司严挑眉:"你什么时候这么靠谱了?" "我一直很靠谱好不好!"李嘉微做了个鬼脸,转身挽住苏念,"嫂子,我们先去入口那边,让我哥慢慢停他的车。" 苏念被李嘉微拉着往前走,回头看了司严一眼,眼中带着询问。 司严冲她点点头,“你们慢点走。” 等司严停好车赶到入口时,李嘉微已经拉着苏念在荷花栈道上走了一段。 远远望去,两个女孩站在木质栈桥上,一个活泼一个文静,却意外地和谐。 苏念微微低头听李嘉微说话的样子,让司严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哥!你怎么这么慢!"李嘉微看见他,大声招呼道,"快来看,这边的荷花最漂亮!" 司严快步走过去,追上她们。 三人沿着栈道慢慢前行,荷塘里层层叠叠的荷叶间点缀着粉白相间的荷花,偶尔有蜻蜓点水而过,激起一圈细微的涟漪。 李嘉微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给他们讲解不同品种的荷花特点,俨然一副小导游的模样。 "这是''粉楼台'',花瓣层层叠叠像小楼一样;那边的是''白仙子'',纯白色,花型简洁..."李嘉微指着不同的荷花介绍道。 "你怎么懂这么多?"司严有些惊讶。 "哥,你可不能再小看我了,"李嘉微骄傲地昂起头,"我可是专业的!" 苏念轻声笑了:"微微是学美术的,对美的观察自然比我们细致。" "还是嫂子懂我!"李嘉微亲热地挽住苏念的手臂,"哥,你得多向嫂子学习!" 司严无奈地摇头,却注意到苏念对"嫂子"这个称呼似乎已经不再尴尬,反而自然地接受了。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热。 走到一处观景平台,李嘉微突然停下脚步:"啊!这里角度太好了!我要在这里写生!"她迅速支起画板,"你们先去前面逛吧,不用管我。" 苏念皱眉:"我们一起..…." "哎呀,艺术创作需要安静!"李嘉微冲司严使了个眼色,"你们先去前面那个亭子等我,我画完就去找你们。" 司严立刻明白了表妹的用意,这丫头还挺上道。他看向苏念:"我们走到前面去歇歇.….." 司严和苏念并肩走在栈道上,一时无话。荷塘的清香萦绕在周围,偶尔有微风吹过,燥热中带来一丝凉意。 "微微很可爱。"苏念打破沉默,"你们感情很好。" "嗯,从小一起长大。"司严点头,"她虽然闹腾,但心地纯善。" 他们走到一处亭子,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六角凉亭,建在荷塘中央,视野极佳。亭子里没有其他游客,两人得以独处。 "累了吗?"司严问道,示意苏念坐下休息。 "还好。"苏念坐下,目光依然流连在荷塘上,"这里真美。" 司严从背包里取出吸管杯递给她:"喝点水,天气有点热。" 看着身旁喝水的女孩,司严深吸一口气,"苏念,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我们可能永远不会有机会认识彼此。但现在..….我很庆幸命运让我们相遇。我不想错过你!" 苏念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水杯:"你不必因为责任而..…." "不是责任。"司严打断她,声音坚定,"一开始我确实这么想,但现在不是了。我喜欢看你专注工作的样子,喜欢听你谈论设计时的神采飞扬,喜欢..….喜欢你这个人。" 荷塘上吹来一阵风,带着荷花的清香,拂过两人的面庞。苏念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时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司教授,我害怕。"她轻声说,"害怕这一切只是因为孩子,害怕将来你会后悔。" 司严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给我一个机会,好吗?让我证明这不是一时冲动。我想名正言顺地照顾你,照顾我们的孩子。" 苏念望着远处的荷花,手在他的掌心微微颤抖,但没有抽走。 荷塘上,一朵荷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见证这一刻的承诺。 就在这时,司严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李嘉微打来的。“哥,我画完啦,你们在哪儿呢?我找不到你们啦。”司严看着苏念,轻声说:“微微找我们了。”苏念抽回手,整理了下情绪,“嗯,我们出去和她会合吧。” 三人汇合后,李嘉微献宝似的把画板转过来:“嫂子你看,我这张“荷塘清趣”怎么样?特意把‘粉楼台’和‘白仙子’画在一块儿了!” 苏念凑近细看,指尖轻轻点了点画纸:“荷叶的层次感抓得很准,你用了渐变的草绿色表现光影,比单纯平涂生动多了。”她顿了顿,指着花瓣边缘,“不过这里可以再大胆些——荷花花瓣边缘其实带点自然的卷边,像被风吹得微微翻卷的丝绸,加两笔弧度,会更有灵动气。” 李嘉微眼睛一亮:“对啊!我总觉得哪里差点意思,原来是少了这丝‘飘动感’!嫂子你太厉害了,比我专业课老师讲得还明白!” 苏念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指尖划过画中含苞的莲苞:“你色彩感觉很好,尤其是水面的反光,用淡蓝加了点紫调,很细腻。” “那是!”李嘉微得意地扬下巴,又偷偷瞄司严,“看来我哥没骗我,嫂子果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司严看着苏念认真点评画作的样子,阳光透过荷叶缝隙落在她发梢,连带着周遭的荷香都变得温柔起来。 他伸手替她拂开落在肩头的一片花瓣,轻声道:“走吧,热起来了,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沿着荷塘慢慢往回走,司严紧紧握着苏念的手,仿佛握住了全世界。 远处的荷花在夏日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娇艳。 李嘉微背着画板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交握的双手,偷偷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到家族群里,“任务完成,牵手成功!” 第31章 陌生电话 李嘉微把司严和苏念牵手的背影照发到家族群,还没来得及配文字,张明华的语音就炸了进来:“微微,你们仨凑一块儿了?” “舅妈!我今天可是帮我哥干了件大事!”李嘉微对着手机笑得狡黠,“助攻效果一级棒!” “好姑娘!舅妈给你发奖金!”下一秒,手机“叮”地弹出转账提醒。 紧跟着司玉清的消息也来了:“微微,任务完成得不错,赶紧撤,让他俩单独待会儿。妈给你转账,你自己找地方吃顿好的。” 又是“叮”一声,余额再添一笔。 李嘉微看着屏幕乐开了花——看来她哥的终身大事,就是她的致富密码。 “哥,你先送我回家吧,我妈催我回去吃饭呢。”她收起手机,一本正经地开口。 司严挑眉:“确定要错过蹭大餐的机会?” “嗯!”李嘉微头点得像捣蒜——谁不想蹭啊,可钱包不允许她恋战。 送完李嘉微,司严看苏念靠在副驾上透着一丝疲惫,心里有了主意。 车子拐进一个绿树成荫的高档公寓“嘉宸公寓”时,苏念睁开眼,满眼疑惑。 “外面太晒,去我家歇会儿吧。”司严停好车,侧头看她,“我们点外卖回去吃,省得跑了。” 苏念捏着裙摆犹豫:“这样……方便吗?” “我一个人住,”司严解开安全带,语气自然,“看你累坏了,就歇会儿,不干别的——除非你想干点别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苏念耳尖发烫,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司严开了门,把人往里引:“随便坐,我去给你倒杯水。”说完他快速打开空调系统。 苏念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目光忍不住在屋里打转。 公寓很大,装修是典型的现代简约风格,灰白主色调中点缀着深木色家具,整洁得几乎没有人气。 最引人注目的是开放式书房,一整面墙的书架,满满当当地放着医学书籍。 司严端着水杯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想吃什么,川菜、粤菜还是清淡点的?” “清淡点的吧,你看着点就好。”苏念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心里那点拘谨也散了些。 司严点开常点的那家粤菜馆,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他们家的竹荪莲子汤不错,清热解暑,适合现在喝。” 苏念顺着他的话看过去,菜单图片里的汤品清亮通透,莲子卧在竹荪的网状菌裙里,看着就清爽。“嗯,挺好的。” “再要份清蒸鲈鱼?”司严侧头看她,“刺少,也新鲜。”见她点头,又添了份蒜蓉上海青,“够了吗?” “够了,太多会浪费。”苏念把水杯放在茶几上。 “天气太热了,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嗯?”一上午看荷花,身上汗涔涔的,的确不舒服。 “洗个澡舒服些,换我的衣服。” 苏念只想躺着,想想自己肚子里有宝宝,他也不能做什么,“好。” 浴室里放好了干净的毛巾,架子上搭着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领口还带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 苏念洗去一身黏腻,换上司严的衬衫,衣服可以当裙子穿了,遮到大腿,袖子卷了两圈才露出手腕。 刚推开门,就闻到饭菜香。司严正把最后一盘上海青端上桌,回头看见她,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两秒,喉结轻轻滚动了下:“过来吃饭吧。” 鲈鱼蒸得恰到好处,鱼肉嫩得像云朵,竹荪汤喝着清甜,连青菜都炒得脆嫩。 两人没多说什么,却吃得格外舒心。 饭后司严收拾碗筷,苏念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 “去我房里睡会儿吧,沙发不舒服。”司严擦着手出来,语气自然得像说“喝杯水”。 苏念迷迷糊糊跟着他走进卧室,房间和客厅一样简约,灰色床单铺得平平整整。 她沾到床就困意汹涌,朦胧中感觉有人替她盖了薄被,随后便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时,窗外的太阳已经西斜。苏念坐起身,身上的衬衫被压出浅浅的褶皱。她起床去浴室拿她自己的裙子,却不见了踪影。 她又轻手轻脚走出卧室,看到阳台上晾着自己的衣服,心里一下子暖暖的。 她转头看见开放式书房里,司严正坐在书桌前翻看医书,侧脸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柔和。 书桌上摊着一本厚重的医书,旁边放着个笔记本,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书桌上的相架里,放着一张她们两人的合影:穿着自己设计的斗篷大衣,雾霾蓝裙子,司严近身站着给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这是那些照片里最亲密的一张。 看来司教授是懂得挑照片的。 “醒了?”司严转过头,合上医书,“饿不饿?我去切盘水果。” 苏念走到他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照片边缘:“这张照片……” “我们的合影,放一张在这里,感觉有家的味道。”司严伸手把她拉到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我专门去洗出来的。”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苏念,我不是一时兴起,是真的想和你,和孩子,好好过日子。” 窗外的风穿过纱窗,带着傍晚的凉意。苏念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未来好像没那么让人害怕了。 “接下来我想安排我们两家人见面,你有意见吗?”司严温声问道。 “嗯,好。” 晚上苏念回到家,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号码。 “请问是苏念女士吗?”听筒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审慎。 “我是,请问您是?”苏念捏着手机走到沙发边,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预感。 “我们这边需要核实一下,您是否是远信工作室的设计师?” “远信工作室”——这四个字像颗小石子投进苏念心里。那是李远的服装设计工作室,她和那里早已没了牵扯。“不是,我不在那里工作。请问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疑惑。 “是这样,”对方顿了顿,似乎在翻查资料,“远信工作室提供的材料显示,您与李远先生共同创立了该工作室。我们公司和他们工作室签过合同,明确要求所有设计必须由你们两人共同完成——上次你们的获奖作品,已经和我们品牌达成了合作,都投入生产了。” 第32章 奉陪到底 苏念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李远那个渣男,竟然用他们曾经的共同设计跟大公司合作,独吞她的劳动成果,真够无耻的! “您的意思是,他拿着我和他共同的获奖设计,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贵公司合作了?”她的声音里凝着一层冰。 “恐怕是的。”对方的语气也添了几分无奈。 苏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好的,请问贵公司是?”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陈氏服装公司。这件事我们会让法务介入,免得日后扯不清纠纷。” “谢谢您告知。”挂了电话,苏念将手机扔在沙发上,后背抵着冰凉的墙,胸口闷得发慌。 李远真够卑鄙的!怪不得那会儿天天跟个复读机似的厚着脸皮劝她去工作室工作,原来是打着这个算盘。 手机屏幕亮了下,是司严发来的消息:“睡了吗?” 苏念指尖悬在屏幕上,打了又删,最终只回了两个字:“还没。” 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过来。“怎么了?声音听着不对。”司严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苏念望着窗外的夜色,忽然不想逞强了。“李远……他用我和他一起的获奖设计和别的公司合作了,却没告诉我。”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随即传来键盘敲击声。“哪家公司?” “陈氏服装公司。” “知道了。”司严的声音沉了沉,“别慌,设计版权有你的署名记录,他翻不出浪花。明天我陪你去趟律所,把证据理清楚。”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打断她的犹豫,语气笃定得让人安心,“偷东西的人才应该着急,不是你。” 苏念望着茶几上的台灯,暖黄的光晕漫在手上,心里那点冰碴似的委屈,竟悄悄化了些。“嗯。” 挂了电话,她点开和李远早已沉寂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 最终锁屏起身,走到书桌前翻出那个落了灰的U盘——里面存着所有设计的原始手稿和创作记录,是她当初留的一手。 李远想玩阴的,那她就奉陪到底。 第二天一早,司严就带着早餐来了苏念家。 一起吃早饭的时候苏红女士知道这事,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阿姨,我一会陪念念去律所,您放心,一定会讨回公道的。”司严安慰道。 司严带着苏念去了发小钟杰的律所。那天为给刚回国的秦川接风,喝酒的几个人中,就有钟杰。 他、秦川、钟杰和吴一辰这四个是从小长大的交情。 “阿严,稀客啊!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钟杰正忙着理文件,抬头看见司严带着个姑娘进来,眼睛瞬间亮了,“哟,还带了位美女,这是……铁树开花了?” 司严没接他的茬,往沙发上一坐,下巴朝钟杰抬了抬:“正经点,这是我女朋友,苏念。念念,这位是我朋友钟杰。” 苏念第一次从司严嘴里听出“女朋友”这个词,脸上一下子热了起来,心里像有只小鹿乱撞。 “女朋友?!”钟杰手里的文件“啪嗒”掉在桌上,瞪着眼睛跟看外星人似的,“你这万年冰山居然开窍了?看起来这么小,司严,你这不会是……提前预定祖国的花朵吧?” 司严眉峰一挑,眼神里带着点危险信号:“再贫一句,我让秦川来。” 秦川有他的把柄,钟杰立刻收了嬉皮笑脸,搓着手凑过来:“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说吧,什么事需要我这金牌律师出马?” 苏念小声说了句:“你好,钟律师。” 司严看着苏念害羞的模样,嘴角不自觉上扬,他家的丫头就是胆子小,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别紧张。 钟杰回过神来,赶紧收起玩笑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行,不打趣了。说说具体情况吧。” 苏念深吸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钟杰边听边做笔记,听完后,他扶了扶眼镜,自信满满地说:“没问题,有原始手稿和创作记录,还有设计上的署名,这官司我们稳赢。我这就开始准备材料,争取尽快立案。” 司严看着苏念,眼神里满是鼓励:“别担心,有钟杰在,一切都会解决的。” 苏念感激地看了看司严和钟杰,心里的不安消散了许多。 司严站起身:“那就拜托了,有空再约。” “哎,就走?”钟杰跟在后面喊,“真没猜错,果然还大学没毕业,不多聊会儿吗?我还没问你俩是怎么搭上的呢……” 司严头也不回,拉着苏念就往外走,留下钟杰在原地嘟囔:“重色轻友的家伙!不过话说回来,这姑娘看着小点,倒挺配他……” 送苏念到裁缝店门口,司严叮嘱:“别多想,等我消息。” 苏念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原来他怼起人来,还挺带劲。 张秋燕最近好不容易在裁缝店见到苏念,“念念,你最近气色不错耶。” “秋燕,你想说啥?” “嘿嘿,说下你谈恋爱的事呗!”张秋燕一脸八卦地凑过来。 苏念的脸“唰”地红了,她想起司严那句“我女朋友”,心跳又开始加速。 “没有的事……”她嘴上否认着,可那藏不住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 张秋燕眨眨眼,“还不承认,你这一脸甜蜜,傻子都看得出来。快跟我说说,是上次那个帅哥吧?” 苏念轻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哇塞!”张秋燕兴奋地跳起来,“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太甜了吧!” 苏念不好说太多,只轻描淡写地把李远的事和司严帮忙的过程说了一遍。 张秋燕双手捧心,“司严也太靠谱了吧!你可要好好抓住他。” 苏念笑着点头,心里满是温暖。 她踱至面料区,指尖抚过几匹料子,最终挑中那匹藏青色的丝绸——光泽如深夜的海,触手滑凉。先给司严做套家居服,上次量过的尺寸,早已在心里盘得熟稔。 利落地剪下所需长度,她将布料平铺在操作台上。银亮的剪刀破开丝绸时几乎无声,只留下利落的弧线,顺着心里勾勒好的轮廓,裁出领口、袖管的形状。藏青的料子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像裹了层月光,静等着被缝制成贴肤的暖意。 第33章 肚子疼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洒进裁缝店,阿芬正整理着布料,店门被轻轻推开。 "欢迎光临,请问您想做什么衣服?"阿芬扬起职业性的微笑,却在看清来人时微微一怔。 这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西装笔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稳而深邃,举手投足间透着良好的教养。 男子没有立即答话,目光在店内逡巡,最终定格在正在给客人量尺寸的苏红身上。 阿芬觉得这人莫名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苏红刚收起软尺,转身正要招呼新客人,却在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僵住了。 二十年光阴仿佛在这个男人身上停滞,那张脸几乎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她下意识望向里间的女儿苏念,确认女儿没有注意到这边,才勉强稳住心神。 "是你啊..…."苏红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这么多年了,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你也是,还是记忆中的样子。"男人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 苏红深吸一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先生,你应该不是来找我做衣服的吧?不如我们出去叙叙旧?" 目送男人转身出门,苏红匆匆交代阿芬:"店里你照看一下,我...…去跟老朋友聊聊。" 附近的茶室静谧雅致,袅袅茶香中,两人相对而坐。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为沉默添了几分尴尬。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陈然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温和,像大提琴的余韵。 苏红指尖轻抚青瓷杯沿,杯中的碧螺春荡起细微的涟漪。"挺好的,"她抬眼微笑,"开了家小店,有一个女儿,日子平淡但踏实。" 陈然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仿佛要透过岁月看到当年那个在车间里帮他修改样衣的姑娘。"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 茶水的热气模糊了苏红的表情。她抿了口茶,喉间的苦涩不知来自茶叶还是回忆。"那时候太年轻,总觉得...…分开对大家都好。" "我找过你。"陈然的声音突然暗哑。 苏红握杯的手微微一颤:"你...…找过我?" "从法国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你老家,"他苦笑着摇头,"村里人说你们早就搬走了。我以为.…..你是真的不想再见我。" 苏红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那时自己怀了孩子,父母趁自己的肚子还看不太出来的时候搬了家。那年月,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可是能要人命的。再后来,自己带着女儿辗转来到了省城。 当年陈然父母那句"别耽误他的前程"犹在耳边,而那张飞往巴黎的机票就放在他抽屉里。她轻叹一声,转移话题:"你现在看起来可是位成功人士?" "还行吧。"陈然突然直视她的眼睛,"你先生..….对你好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苏红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苏红的心猛地一缩,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茶杯,骨节微微泛白。 都几十年了,何必再掀起波澜?他应该也是有家有口的,以后还是不要有牵扯的好。 想到这,苏红含糊地应道:“马马虎虎吧。”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苏红看到来电显示是阿芬,心头蓦地一紧。 "红姐!念念突然肚子有点不舒服,你回来看看!"阿芬焦急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苏红"腾"地站起身,茶水被打翻在桌面上:"我马上回来!" "我送你。"陈然已经拿起车钥匙。 "不用!"苏红几乎是喊出来的,随即意识到失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自己回去就行,改天.…..再聊。"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快步走出茶室,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得像在追赶什么,又像在逃离什么。 陈然站在原地,望着她几乎是小跑着的背影,眉头缓缓蹙起。 方才她提到“女儿”时眼里的柔光,接电话时骤然失色的慌张,还有那句脱口而出的“不用了”,像散落的拼图,在他心里隐隐拼出个模糊的轮廓。 苏红冲进店里时,苏念正趴在裁衣台上,脸色发白。"哪里疼?"她伸手探向女儿的额头。 "肚子......一阵阵的痛。"苏念的声音发虚。 "去医院!"苏红刚搀扶起女儿出了裁缝店的门,就见陈然开车停在店门口。 "是孩子不舒服需要上医院吗?坐我的车去吧。"他降下车窗。 苏红本想拒绝,可阿芬在路边拦了半天也没拦到出租车,只好点头。她让阿芬回店照看,自己扶着女儿上了车。 "司严,念念现在肚子疼,我正带她去医院。"上车坐稳,苏红拨通了司严的电话,指尖在发颤。 "阿姨别急,去最近的人民医院,注意看有没有出血。"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却掩不住焦急。 苏红下意识看向女儿的裙摆,"没有。"她知道,女儿怀了孕,任何一点不适都可能是大事。 "我马上到。"司严的声音里带着风声,好像是在奔跑。 陈然将车稳稳停在急诊楼前时,司严已经等在了门口。 他快步跑上前打开车门,看到一脸难受的苏念,心都要碎了,一把抱起她进了急诊室。 陈然看向后座落下一张卡片,顺便拿起瞄了一眼,“孩子的就诊卡——”赶紧递给苏红。 急诊医生检查后说:"应该是喝了冰镇绿豆汤的缘故,孕妇忌生冷。" 苏红听到女儿没大事,对还在外面等候的陈然客气地说,今天麻烦你了,帮了我们大忙,改天我请你吃饭。" "孩子没事就好。"陈然看着被司严扶着的苏念,目光在女孩眉眼间停顿片刻,略有所思,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司严不放心,又带着苏念去找妇产科的刘主任。刘主任仔细检查完,点着司严的额头说:"以后可得把人看紧点,寒凉东西碰都不能碰。你这未婚夫当的,还得再上点心。" "知道了刘阿姨。"司严笑着应下,伸手揽住苏念的腰,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瓷器。 苏红跟在后面,看着女儿靠在司严肩头的样子,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今天真是万幸,幸亏没出什么乱子。 回家的车上,苏念难过得快哭了,“都怪我,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傻孩子,是妈妈不好,以后我们家再也不喝绿豆汤了。”苏红搂着女儿拍了拍她的肩。 “我也有责任。”司严看着后视镜里的苏念,也有些后怕,以后可要再上心一些。 第34章 难道这孩子是他的 到了苏念家,司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将人安顿在沙发上。 他顺势在旁边坐下,目光掠过苏念略显苍白的脸颊,又转向一旁的苏红,沉吟片刻后,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开口:“阿姨,我能跟您商量件事吗?” “你说吧。”苏红应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 司严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向苏红,目光诚恳:“接下来,我们两家人见个面吧,把我和苏念的事定下来。您平日太忙,以后,就让我来照顾她。”他的视线落在苏红鬓角的几缕碎发上,语气里满是晚辈的恭敬。 “也好。”苏红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空气里几乎没什么分量。 司严心头一松,趁热打铁道:“那这个周六如何?地方我来定,到时候我来接您。”尾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行。”苏红应着,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好要好好照顾女儿,却总被工作绊住脚,连她一日三餐都顾不上。 一股强烈的自责漫上来,酸得鼻尖发紧。 更让她鼻酸的是,两家人碰面,意味着她的女儿要彻底展开自己的人生,要从这个家飞出去了。 她望向窗外,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司严察觉到她骤然低落的情绪,连忙欠身,语气愈发恳切:“阿姨,您别多想。我和念念在一起后,您不是少了个女儿,而是多了个儿子。我会和她一起常回家看您,好好孝顺您。” “妈!我不离开你!”苏念扑进母亲怀里,声音带着哭腔,肩膀微微发颤。 司严心头一紧——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像个拆散她们母女俩的恶人?他慌忙补救:“阿姨,要是您觉得仓促,见面的事……要不先缓缓?” “不用。”苏红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女儿的背,眼底的湿意渐渐散去,“就按你说的办。念念身边多个人疼,是好事。” 刚送苏念来医院的陈然正走出医院,脚步有些发飘。 午后的阳光透过梧桐叶隙落在地上,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升腾的热气让他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坐进车里,发动引擎的手蓦地顿住。往事像涨潮的海水,带着咸涩的凉意瞬间漫上来,从四肢百骸往里渗,将他裹得密不透风。 四十多岁的人了,他脊背依旧挺拔如松,绝非那些大腹便便的油腻大叔可比,这份利落,全赖多年严苛的自律——晨跑从未间断,饮食也始终克制。只盼着再见到她时,眼下这副模样,能让对方一眼认出自己。 二十二年了。当年苏红一声不吭地离开南方,他追到车站,眼看着火车带走了自己心爱的人,那一刻的撕心裂肺,仿佛还在胸腔里隐隐作痛。 刚才在医院门口,他瞄就诊卡的那一眼,正好看到孩子的出生日期:2002年5月17日。 陈然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指节泛白。算来算去——苏念的年纪刚好对得上,关键是孩子还随母姓苏…… 难道……这孩子……是他的? 心脏猛地一缩,惊得他后背发紧。可下一秒,一股陌生的热流就冲上来,烫得眼眶发酸。 没错,一定是他的孩子! 从国外回来后,他将全部心思都投入到了事业中,创立了陈氏服装公司。 这几年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分公司从南方开到了江城,可是随着年龄递增的孤独感还是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 前阵子他又去了趟苏红的老家,好一番打听,逢人就问那个当年梳着麻花辫的叫苏红的姑娘。 费尽周折才有了一丝线索,顺着线索找了三个月,才寻到这家藏在街角的裁缝店。 原来这些年,他的血脉早已在别处生根发芽,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 这母女俩该是受了多少苦,熬过了多少心酸…… 即便是受尽苦难,二十二年后的苏红,却也还是他心目中的样子。 陈然望着车窗外缓缓后退的街景,后视镜里自己的影子模糊不清,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翘,又猛地抿住,喉结滚动了两下,将涌到喉头的哽咽咽了回去。 司严留在苏红家陪苏念。 下午苏念睡着时,他坐在她的书桌旁,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墙上装裱着几幅设计图稿,角落标注着日期,最早的竟是三年前的。书架上摆着好些奖杯和奖状,是从市级到国家级各类设计大赛的得奖,还有校园奖,琳琅满目。 书桌上散落的稿纸,有的只是随意勾勒的几笔线条,有的却细致到标注了面料成分和针脚密度。 这分明是个艺术家的闺房。 苏念还是个大三学生,在自己从未涉足的领域里,已经如此优秀。 司严指尖拂过一张画着婚纱的草图,笔尖的痕迹带着少女的温柔。 他忽然想,如果没有那一晚的意外,没有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他们的相遇或许会是在某个设计展上,自己会被她的才华所吸引,然后以一种浪漫的方式认识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慌乱中开始。不过,命运既然让他们以这样的方式走到一起,那也没什么不好。他会用自己的方式,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 司严正沉浸在思绪中,苏念悠悠转醒。她揉了揉眼睛,看到坐在书桌旁的司严,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你在看什么呢?”她轻声问道,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司严起身走到床边,坐在她身旁,温柔地说:“在看你的才华,念念,你真的很优秀。” 苏念脸颊更红了,她低头摆弄着衣角,“哪有啦。” 司严轻轻握住她的手,“以后,我会一直支持你实现设计梦想。” 苏念抬起头,眼中满是感动,两人的目光交汇,房间里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晚饭是在苏念家吃的。 苏念晚饭喝了小半碗蔬菜粥,脸色好看了些,肚子疼也明显缓解了。饭后司严帮忙收拾碗筷,看着苏红在灯下洗碗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竟有了几分家的暖意。 第35章 两家人见面 刚躺床上,苏念的手机就响了,是闺蜜林非儿。 “念念,你跟司教授近来还好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惯常的热络。 “嗯,挺好的。”苏念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枕头,应得轻缓。 “那就好。”林非儿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好奇,“下午我看见司教授从诊所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像是出了什么要紧事,也不知到底是有啥事。” 苏念心里明镜似的——那时司严急匆匆赶去医院,就是为了她。 “是我那会儿肚子疼,可能是我妈给他打了电话。”她想着自己早已没事,便轻描淡写地说了。 “啊?你怎么样?要紧吗?”非儿的声音陡然提了八度,满是紧张。 “没事,喝了碗冰镇绿豆汤闹的。” “吓死我了!”林非儿在那头松了口气,又立刻板起语气,“你现在可不能碰寒凉的东西!绿豆、西瓜都得忌着……算了,说不完,我一会直接列个清单发你。” 挂了电话没片刻,手机“叮”地一声轻响,林非儿风风火火发来的长长一串忌口清单,已经占满了屏幕。 另一个房间里的苏红此时正忐忑不安,想着后天两家人见面的事,像块石头压在她心头。 司严家境看起来不错,他们会嫌弃单亲家庭吗?女儿怀孕,本就处于被动,会不会更被他们看不起? 她下床走到窗边,望着对面楼上亮着的灯火,忽然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同样辗转难眠的夜晚。那时,她在南方潮湿的梅雨季里,对接下来的人生完全不知所措。 如今的女儿,虽然也面临着不得已的选择,但照目前看来,司严是真心对她,只希望女儿能幸福。 而此刻,司家老宅里却是另一番景象。老太太想着该给未来孙媳妇准备多少见面礼。“首饰得要全套的,金镯子、玉坠子都不能少。”她一边念叨,一边让司严母亲张明华记下来。 司国清坐在一旁喝茶,看着母亲和妻子忙碌的样子,嘴角噙着笑:“只要孩子们愿意,商量好彩礼。早点把证领了,好让苏念安心养胎。” 司严靠在门框上,听着屋里的欢声笑语,拿出手机给苏念发了条信息:“早点休息!” 屏幕很快亮起,苏念回了个软软的“好”,后面跟着个小兔子的表情。他看着那个表情,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第二天下午,苏念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好了。她去了裁缝店,把给司严做的家居服收尾并熨烫好,小心地放进袋子里,想着哪天送给他。 司严把两家见面的地方定在了天悦酒楼,这是江城的高档餐厅之一。 苏红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一条深紫红花色的香云纱连衣裙,款式简洁利落,半长的卷发打理得服帖又不失蓬松,脚下一双黑色矮跟皮鞋,大方得体里透着股让人舒服的妥帖。 苏念穿了件浅蓝色连衣裙,领口处有圈细细的白色蕾丝边,配着双白色平底鞋,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悠。整个人清清爽爽的,像沾着晨露的栀子花,干净又透着点清甜。 司严来接他们,看到也是眼前一亮。“阿姨,您今天太美啦。”说得苏红心花怒放。 司严将苏红母女俩接到酒楼,一进包间,司严的父母已经到了。 天悦酒楼的包间装潢雅致,红木圆桌旁,司严的父母正坐着说话。 见他们进来,都站了起来。司严的母亲穿着一套花色国风连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着温和;父亲则是衬衫西裤,神情略显严肃,却在目光扫过苏红母女时,放缓了些神色。 “爸,妈,这是苏阿姨,这是苏念。”司严侧身介绍,“念念,阿姨,这是我父母。” “叔叔阿姨好。”苏念乖巧地打招呼,苏红也笑着点头问好。 落座时,司严特意将苏念的椅子往外抽了抽。服务员沏上茶,碧螺春的香气漫开来。 司严父亲司国清先开了口,“首先,我们作为司严的父母,要为他做出的荒唐事向你们道歉!苏念目前大学还没毕业吧,因为怀了孕,对她的学业肯定有所影响。好在他们两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也算有了感情,现在撮合他们也算是一桩美事。” 苏红缓缓开口,“司严爸爸,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司严的态度和行动我都看在眼里,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司严非常优秀,可苏念在我心目中也是顶顶优秀的孩子。他们两个在一起也只能是因为司严真心喜欢我们念念。一句话,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幸福!” “一定得是这样。”张明华朝自己的儿子看了一眼,心里着急地说,快点表态啊。 “阿姨,您放心,我是真心喜欢苏念,一定会对她好,给她幸福。”司严立刻看向苏念,目光真挚又深情。 苏念被他看得脸颊绯红,害羞地低下了头。 司严母亲张明华笑着拉过苏念的手,“念念啊,以后就把我们当成自己家人,有什么需求尽管说。” 说着便把一旁袋子里的首饰盒拿了出来,“这是阿姨给你的见面礼。” 苏念轻轻推拒,“阿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司严在一旁轻声道:“收下吧,这是长辈的心意。” 苏念这才红着脸接下。 苏红也欣慰地看着女儿,觉得司严一家通情达理,女儿应该会过得不错。 司国清又说,“关于彩礼,不知道您有什么想法?我们就盼着这两个孩子能够相亲相爱,早日把证领了,让苏念也能安心养胎。” 苏红点头,“彩礼我们没有什么要求。领证只要孩子们愿意,我也没意见。” 包间里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张明华瞧着苏红的连衣裙,忍不住夸:“你这手艺绝了,这香云纱穿在你身上,比商场里那些大牌还显气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起做衣服的生意,热络得像多年未见的姐妹。 苏念安静地坐着,偶尔被问到才答两句。目光落在茶杯里沉浮的茶叶上时,膝盖忽然被轻轻碰了下——是司严的腿。 她心头一跳,抬眼看见司严正若无其事地听父亲说话,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精心雕琢过。 她赶紧端起茶杯抿了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那点突如其来的慌乱,倒真压下去不少。 茶香混着笑声在包间里弥漫,两家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两个年轻人的未来,细细密密地织成了一幅暖融融的画。 第36章 这人怎么又来了 一清早,晨光刚漫进裁缝店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洇开片浅金。 苏红正弯腰整理着布匹,指尖抚过光滑的缎面,门口的风铃忽然叮铃作响,碎银似的响声漫了满室。 “早。” 她抬头,见是陈然,今天一身休闲打扮:雾霾蓝衬衫搭配黑色九分直筒休闲裤,裤脚微微堆叠露出脚踝。脚上是白色休闲鞋。 苏红不由得愣了愣——同样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人怎么一点不老?不对,这人怎么又来了? “你这么早来店里是有什么事吗……”苏红疑惑地问道。 “上次忘了要你电话。”陈然走到柜台前,指尖在台面上轻轻敲了敲,“特意赶在上班前来碰碰运气。呶,前面那栋写字楼,陈氏服装公司,我在那儿上班。” 苏红垂下眼睫,视线落在他手腕那块低调的腕表上:“没必要留号码吧。都几十年了没联系了,各有各的日子要过。” 她瞥见他脚上的手工皮鞋,想起那天他开的豪车,心里明镜似的——如今的他只怕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苏红不愿意留号码给他。她又不傻,真留了电话,哪天他家里人寻过来,唾沫星子都能淹了她的店。 大半辈子自己独自带女儿过活,她最看重的就是“清白”二字。 “留一个吧,万一有事呢。”陈然掏出手机解锁,屏幕亮着通讯录的新增页面,那架势分明是不给就不走。 苏红心里直犯嘀咕:几十岁的人了,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嘴上却没再说硬话,报出号码时特意放慢了语速,末了又添一句:“没事不要打电话,我忙着呢,也没时间陪你聊天,别做出让你家人误会的事。我这平静的生活可不想起什么波澜。” “放心,不会。”他当即拨了号码,听见柜台里传来清脆的铃声,才笑着保存,“对了,能帮我做套衣服吗?” 苏红抬眼打量他,眉梢挑了挑:“你在服装公司上班,还瞧得上我这小裁缝铺子的手艺?”这人难不成是来寻她开心的? “你的手艺,我心里有数。”陈然说着已走向布料区,“你来帮我看看。” 看样子是真要做衣服。苏红只好放下手里的活计,慢悠悠跟过去:“你眼光高,我哪敢提意见?选好料子,我给你量尺寸就是。” “这个做上衣,那个做裤子。”陈然指着两匹布料,语气笃定。 苏红眼皮跳了跳——他眼睛真毒,店里进的最贵的意大利羊绒和真丝混纺,他一眼就挑中了? “尺寸……应该没变。”陈然补充道,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像怕惊扰了什么。 苏红暗自腹诽,谁能记得几十年前的尺寸?你是高估了我,还是高估了你自己? “再量一下吧。”她拿起软尺展开,“以前的事,早忘干净了。” 陈然闻言,缓缓张开双臂。晨光落在他鬓角的几根银丝上,泛着柔和的光。 苏红垂着眼,软尺绕过他肩背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衬衫领口,布料下温热的体温透过指尖传来,苏红顿了顿,又像被烫到似的迅速移开目光。 这可怕的记忆,可千万别被唤醒啰? 终于把陈然打发走了,苏红靠在门框上吐出一口气,晨光漫过她松弛的肩头,才算找回了片刻清静。 司严和苏念两家人第一次见面称得上圆满,每个人心里都像落了场透雨,压着的石头轻轻浮了起来。 司家的老爷子老太太,几乎隔天就给司严打电话,听筒里的声音裹着笑意,催着让他带苏念回老宅吃顿饭。 苏念知道要去司严家,心又慌了起来,对着镜子转圈时都在琢磨送给两位老人什么礼物好。 前几天她缝制了一条森系棉麻风的连衣裙,靛蓝底布上绣着细碎的白雏菊,准备送给李嘉微的。 司严的意见是“不用准备礼物,对两位老人来说,你去就是最好的礼物。” 苏念对着他摇头,这话说了不如不说。 苏红正在熨烫刚做好的衬衫,闻言抬头:“念念,我有个主意。你给老爷子老太太各设计一款适合老年人穿的衣服,没尺寸没法缝制,就把设计手稿带去,以后妈妈帮你做出来。” 苏念眼睛一亮,这主意好,是她擅长的事。 另一边,陈然从电梯走出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想着刚存下的苏红的号码,嘴角不自觉上扬,连眼角的纹路都柔和了几分。 助理方朔抱着几个文件跟在后面,忍不住纳闷:陈董一大早心情不错啊,这棵老铁树,难不成真要开花了? 方朔跟着进了办公室,一摞文件在桌面上码得整整齐齐。陈然心情正好,签文件的笔尖都透着轻快。 直到翻到一份联合诉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他们公司和远信工作室被一个名叫“苏念”的人告了。缘由是几款和远信工作室合作的设计未经版权归属人同意,已经投入生产。 “苏念?”陈然皱起了眉头,指腹按在那两个字上,“是那个孩子吗?” “这是怎么回事?”他抬眼问方朔,语气沉了几分,“查一下这个苏念的情况,我要全部信息。” 方朔最近正跟进这事,连忙回话:“公司法务已经介入了。我们也是被远信工作室蒙骗,获奖设计的署名是两个人,对方说正是两位获奖人共同设立的工作室。”他递上一份资料,“这是远信工作室的介绍。” “凭这一纸资料就相信?”陈然把文件往桌上一拍,纸张边缘微微发颤,“我们是大公司,合同审计是摆设吗?” “这件事是由黄副总负责的。” “胡闹,把他叫来开会!”陈然的声音陡然提高,刚刚漫在眉梢的暖意瞬间散尽,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凝住了。 一连几日,李远的电话像甩不掉的梦魇般纠缠着苏念。 工作室收到律师函后,他发疯似的拨打她的电话,嘶哑的嗓音里透着走投无路的惶急。 苏念将手机重重扣在桌上,指尖发颤地拉黑了这个号码,不料转眼又有陌生来电亮起屏幕——他竟像阴魂不散的幽灵,换着不同的号码继续撕扯她的神经。 一次苏红在家楼下看到晃悠的李远,狠狠怼了他几句,才灰溜溜地走了。 第37章 礼物 司家老宅的院子里种着两株石榴树,结满了果子,很是诱人。 老宅的张妈听见车声就迎了出来,“这孩子可算来了,快进来,老爷子老太太等着呢。” 两人下车跟张妈打了招呼,司严牵着苏念手走进屋。 客厅沙发上两位老人正笑呵呵地看着如此般配的两个人走进来。 苏念赶紧开口叫人,“爷爷,奶奶,你们好,我是苏念!” “好好,坐奶奶旁边来。”老太太向苏念招手道。 苏念乖巧地坐上前去。 “模样真好!”老太太由衷地夸道。 苏念接着递上她为两位老人设计的服装图稿,“爷爷奶奶,这是我为你们设计的衣服,看看!” 苏念把卷成筒状的画稿轻轻展开,米白色的画纸上,线条流畅地勾勒出两款服饰,还配有布料填充图。 ——给爷爷的是件改良版唐装,立领盘扣,用了暗纹提花的料子,袖口和盘扣处藏着细巧的石榴纹样;给奶奶的则是件圆领开衫配直筒裤,衣襟绣着缠枝莲,旁边还用铅笔标注了“桑蚕丝混纺”“浅驼色”的字样。 “这是……给我们设计的?”奶奶戴上老花镜,指尖轻轻点着画稿,眼睛一下子亮了,“你看这勾线,多细致。” 爷爷凑过来看了半晌,摸着下巴点头:“唐装这版型好,丫头有心了。我们喜欢得很。” 司严坐在旁边笑:“她琢磨了好几天。” “别太累了,念念你现在可要注意休息!”奶奶知道苏念怀着孕,拉着她的手不放,指腹摩挲着她手上浅浅的薄茧,“这手上有功夫的孩子,错不了。” 转头朝厨房喊,“张妈,把那盘刚摘的石榴端来,让念念尝尝,院子里结的,甜着呢。” 张妈很快端来果盘,红宝石似的石榴籽堆得满满当当。奶奶拿起一颗塞到苏念手里:“尝尝,这树还是我跟你爷爷刚搬来时种的,每年结的果子都甜。” 一旁的司严很自然地接过苏念手里的石榴,掰开,一颗颗剥下来,再递给苏念,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抬头时正撞见爷爷对着画稿跟司严说:“下周让裁缝铺照着做。” “爷爷,我家的裁缝铺可以做,我一会来量尺寸。” “那挺好!” 这时只见奶奶拿出一个首饰盒,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对翡翠手镯,翠绿的色泽温润剔透。 “念念啊,这是奶奶送给你的。”奶奶把手镯拿出来,就要往苏念手上戴。 苏念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奶奶,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司严在一旁笑着说:“收下吧,奶奶的心意。” 爷爷也跟着说:“丫头,是我们给你的见面礼,一定要收下。” 苏念红着脸,伸出手。镯子贴在皮肤上,带着丝丝凉意。 “真好看!”奶奶满意地拍了拍苏念的手。 这时,司严的电话响了,一看是钟杰打来的。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苏念获奖设计维权的事。 此时,陈氏服装公司董事长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黄副总站在一旁,背脊挺得笔直,却掩不住浑身的僵硬,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一丝声响惊动了对面的陈董。 他此刻满心懊恼,悔不该轻信外甥女何茜的话。何茜投资了一家叫远信的工作室,口口声声说看中了对方顶尖的设计能力,软磨硬泡让他牵线,才让远信工作室搭上了陈氏服装这根线。 远信工作室提交的几次设计,确实带着获奖光环,设计部审核时也颇为认可,眼下相关款式早已投入生产。当初他被“获奖设计”几个字冲昏了头,想当然地认为这些作品定是远信工作室原创,压根没细究。 谁能料到,如今竟又冒出个共同版权人出来。 事到如今,黄总既对陈董满心愧疚,又对何茜和远信工作室憋着一股火,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 陈然现在已经打听清楚,这个“苏念”就是苏红的女儿,一名才上大三的学生,屡屡获得各类服装设计大奖,如此优秀,苏红把女儿培养得真好! 想到这点,他心里又觉得欣慰。一旁的张朔和黄副总看着老板阴晴不定的脸色,一脸懵逼。 张朔忍不住开口,“陈董,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版权问题,不然这批货都可能砸手里。” 陈然深吸一口气,“联系远信工作室和那个苏念,我要三方坐下来谈。” 司家老宅,司严接起电话,听了钟杰的话后,脸色变得严肃。 他轻声对苏念和两位老人说:“诊所有点事,我得去处理下,念念,你跟我一起去。” 苏念点点头,“奶奶,我跟司教……司严出去一下。” “好,你们忙去吧,忙完了回来吃饭。”老太太表示理解。 司严带着苏念匆匆离开老宅。 到了钟杰的律所,了解到陈氏服装提议的三方见面的事。 钟杰说,他可以代为出席。叫他们来,是商量他们的诉求,如果对方愿意赔偿,多少数额是合理的。 钟杰说了个数,按照设计作品的市场估值、侵权产品的生产数量以及可能造成的品牌影响,初步拟定了七位数的赔偿金额。 “这个数字既考虑了念念的创作价值,也给对方留了协商空间。” 钟杰指尖敲了敲桌面,“陈氏作为大企业,更在乎声誉,未必会硬扛。但你们得想清楚,除了赔偿,是否还有其他诉求?比如公开道歉,或者要求他们立即停售侵权产品。” 苏念攥着衣角,指尖微微泛白:“我要他们承认这些设计有我的份,还要远信工作室公开道歉。至于赔偿……按规矩来就好。”她抬眼时,眼里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执拗,“我不想让他们觉得,一个普通学生的心血就可以随便被窃取。” 司严伸手覆在她手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就按念念说的办。赔偿可以谈,但道歉和停售没得商量。” 苏念看向司严,“明天的谈判,我不想去。”她实在不想看到李远那副嘴脸。 “就让钟杰代你出面吧。”司严不知道最近李远对苏念的无赖纠缠,只是想到苏念怀着孕,确实不太方便。 第38章 明目张胆的偏爱 第二天下午,陈氏集团的会议室里,气氛比前一日的董事长办公室更显紧绷。 陈然亲自出席了这个会议,只是苏念没有来,而是委派钟律师前来。他心里那点小期待像被扎破的气球,蔫了半截。 远信工作室的李远全程把头埋得快钻进桌子底下,手指在公文包锁扣上磨来磨去,活像在给锁扣做抛光护理。何茜压根没敢来。 陈然坐在主位,目光扫过另两方时,带着几分审视,又藏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钟律师,”陈然先开了口,“关于设计版权的事,是我们审核疏漏,我代表陈氏服装公司先向苏念小姐致歉。” 钟律师没接话,只是看向远信工作室的李远。 李远被看得心里一慌,连忙说,“远信工作室与陈氏服装公司合作的设计,并非当初的获奖设计。”他极力撇开苏念。 话一出口就被陈氏设计部负责人给怼回去了,“当初我们的合同很清楚,就是针对他们工作室的获奖设计而开展的合作。”董事长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看得清风向,不能针对苏念。 李远看这架势,见陈氏不打算护着自己,赶紧换剧本:“我们远信工作室用获奖设计与陈氏合作,苏念是知情的!工作室成立之初,苏念也是参与其中的。这点很多同学朋友都能证明。” 钟律师开口,“李远先生,您说苏念知情,可有证据?或者您能拿出苏念放弃获奖设计版权的声明吗?另外,工作室成立初期,苏念虽有参与,但最多也就是以朋友的身份帮忙而已。自始自终,远信工作室的法人是您,出资人没她,难不成友情也能当注册资本?” 他顿了顿,眼神突然犀利如刀,又继续说道,“并且,那获奖设计从构思到成稿,苏念小姐有全套草稿资料。根据苏念小姐提供的与李远先生的微信对话可以看出,整个设计,李远先生只是最后参与修改了一处可有可无的小细节而已。” 陈然有些意外,原来真相是这样,苏念这孩子,怎么愿意吃这亏,看来其中也有故事啊!还是太年轻。 李远脸都白了,还嘴硬:“空口无凭!谁知道那草稿是不是后补的?” 钟律师“啪”地甩出一沓文件:“证据在这,从构思到成稿比您的脸皮还完整。倒是您,没经版权人同意就敢卖设计,这操作跟偷了人家钱包还敢去失主店里刷卡似的,胆子够肥。” 李远额头冒汗,仿佛刚从桑拿房跑出来。 陈然看着这出闹剧,嘴角忍不住上扬——苏念这姑娘,不仅有才华,战斗力还挺强。心中对苏念的聪慧又多了几分欣赏,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陈然抬手止住后续争执:“说赔偿方案吧。” 钟杰将拟定的协议推过去,赔偿金额分为陈氏服装公司和远信工作室两部分。 李远看到赔偿金额,彻底傻眼了,刚想反驳,被陈然一个眼神制止了。 “关于苏念小姐对陈氏的索赔金额我们接受。与远信的合作会立刻停止,接下来陈氏公司的法务会向远信工作室索赔。” 李远听完,脸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彻底蔫了。 陈然看向钟杰,“我有个提议,陈氏旗下有个新锐设计师扶持计划,我们可以同苏念小姐签约。” 钟杰顿了顿,没想到会等来这样的提议。这陈氏对苏念是明目张胆的偏爱啊! 他不动声色继续道,“这一点您可以直接同苏念小姐本人商议。但现在,苏念小姐委托我坚持要远信工作室公开道歉,并且立即停售所有侵权产品。” 陈然点头:“可以。我们可以立刻停产停售。”他看向助理方朔。 方朔得令起身,快步走出去。 与陈氏的问题完美解决,钟杰又看向李远,“那么,李先生的意思,是和解还是等着被我们起诉?” 李远额头的汗像断了线的珠子,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服软了,“和……和解,我们愿意公开道歉,只是这赔偿金额,实在不是我们一个小小的工作室能承受的。” 钟律师目光坚定,“李先生,这赔偿金额是根据损失合理计算得出的。若您觉得有困难,可提出一个您能接受的赔偿方案,咱们再协商。” 李远咬了咬牙,思索片刻后小心翼翼开口,“能不能减少一半,分两年付清?” 钟律师还未回应,陈然先开了口,“李远先生,您侵权在先,这赔偿已是最低限度。若不能按时足额赔偿,我们陈氏也会追究您的法律责任。” 李远脸色惨白,知道再无周旋余地,只好点头同意。 陈然看向钟律师,“还请钟律师回去转达我对苏念小姐的敬意,希望能尽快与她就扶持计划详谈。” 钟杰微笑着点头,“我会如实转达。苏念小姐若有意,自会与陈董联系。” 至此,这场版权纠纷会议暂时落下帷幕。 陈然走出会议室,他突然很期待和苏念的下次见面,想看看这个聪慧又倔强的孩子,在面对自己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而此时的苏念,心里头满是悔意——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司严,来济世堂给苏红女士取什么"安神茶",早知道张明华今天坐诊,说什么也她不会来。 司严忙着和实习医生探讨病历,便把苏念安置在了张明华的专用休息室。 可这位未来婆婆哪会让她安生待着?这不,下班了也不嫌累,把她叫过来把脉。 要知道,她对看中医把脉可是有些阴影的。 现在她就像只待宰的羔羊,被按在张明华诊室的红木椅上。 "舌头伸出来我看看。"张明华的手指搭在她脉搏上,眉头微皱,"念念,肝火这么旺?最近跟人吵架了?是不是司严那小子让你不开心了?" 苏念差点脱口而出"最近跟人打官司呢",话到嘴边变成:"可能...…熬夜画设计稿…..." “设计?”张明华眼睛突然亮了,“就是你给老爷子老太太设计的那身?” 诊室门突然被推开。司严穿着白大褂,手里却神奇地端着两杯果汁:"妈!您别逮着人就看病..….来,念念喝果汁。" “我就快结束了,再等一会就好了,要不去我那等?”司严实在不放心苏念在这里。 “你去吧,我就在这跟阿姨再说会话。”苏念想着只要不诊脉,就在这等吧,刚才的话题还没说完呢。 “你给爷爷奶奶设计的衣服,他们喜欢得紧呢。”张明华笑着说。 苏念立刻接话:“阿姨要是不嫌弃,我也给您设计一套?您到时候去我妈店里,她做旗袍的手艺一绝,我这点手工技巧,全是跟她学的。” 一听儿媳妇要给自己设计衣服,张明华顿时眉开眼笑,连带着对亲家的裁缝店也多了几分向往:“那有空可得去好好瞧瞧。” 上次两家碰面,她就留意到苏红身上那件香云纱裙子,一直记挂着呢。 原来再厉害的女教授女医生,在漂亮衣服面前也和寻常女性没两样。 第39章 彩礼 当晚,钟杰便将三方会谈的详细情况告知了司严。 令司严意外的是,整个过程出奇地顺利,他们提出的所有诉求都得到了充分满足。 至于远信工作室做过的那些无谓挣扎,被钟杰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在电话中,钟杰特意提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陈氏服装的董事长陈然对苏念的态度很特别。从会议开始到结束,他一直在为苏念保驾护航。不仅爽快地答应了全部赔偿金额,在执行停产停售的决定时也毫不含糊。最让人意外的是,他最后竟然主动提出希望苏念能加入他们公司。" 说到这里,钟杰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调侃:"司严,你说这位陈董是不是早就认识苏念?我看他那态度,八成是存了什么心思..…." "钟杰,过分了啊!"司严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那股寒意。 钟杰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打圆场:"别紧张,跟你比起来,那位陈董年纪更大,你优势明显得很。" "钟杰!"司严的声音又沉了几分。 "好好好,是我多嘴了。"钟杰赶紧告饶,"兄弟别往心里去。" 挂断电话后,司严的脸色依然阴沉。他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这位陈董事长到底是何方人物? 随后,司严将三方会谈的结果转述给苏念,当然,他刻意略过了"陈氏公司的陈董希望苏念加入公司"这一细节。 听到远信工作室终于要为自己的侵权行为付出代价,苏念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她所求的,不过是让远信工作室受到应有的惩罚而已。 尽管苏红对彩礼并无要求,司家还是商议决定给出100万彩礼。司严的婚房早已备好,只需按两个孩子的要求添置些家具便可。 选了个日子,司严父母专程登门送彩礼。苏红热情招待,双方落座后,司严父亲司国清拿出一张卡,笑着递给苏红:"亲家母,这是100万彩礼,代表我们家的诚意,也是对念念的认可。" 苏红连忙推辞:"哎呀,我们本就没什么要求,意思一下就好。" 司严母亲张明华拉过苏红的手:"这可不行。苏念是个好姑娘,能嫁给阿严是我们家的福气,礼数必须周全。" 苏念与司严在一旁相视而笑,眼里的甜意藏不住。谈及婚礼安排时,两人都主张先领证,不办婚礼,三位长辈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尊重年轻人的决定。 事情结束后,苏红兴致勃勃地拉着张明华的手:"走,去我裁缝铺瞧瞧,给你做身新衣裳。"张明华欣然应允,两人手挽着手出了门,亲热得如同相识多年的姐妹。 被晾在一旁的司国清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难道他就不配拥有一套新衣服吗? 周末,钟杰约饭,司严带上了苏念。推门而入,秦川、吴一辰都在,他们看到司严身旁的姑娘,两人眼睛瞪得溜圆。 "今天人这么齐?事先说好,我可不喝酒。"司严抛出一句,带着苏念落了座。 这会根本没人理会“喝不喝酒”这个话题。 "我靠!铁树开花了?"秦川率先惊呼。 “上次聚会不是还说不考虑的吗?阿严,你真装!” 钟杰在一旁闷笑。 几人一副“说好了一起单身,没想到你却默默结了婚”的无语表情。 司严正色介绍:"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念,我未婚妻。念念,这两位是秦川和吴一辰,都是我的朋友。" "才几天功夫,就从女朋友荣升未婚妻了?"钟杰打趣,"下次见面,该直接是太太了吧?" 司严挑眉不语,那神情仿佛在说"你说得没错"。 钟杰顿时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这让他们这几个单身汉情何以堪? "等等,这姑娘成年了吗?"吴一辰咋舌,"阿严,你这是老牛吃嫩草啊!" "别瞎起哄。"见苏念有些不自在,司严握紧她的手,"别理他们。" "行了行了,别吓着人家小姑娘。"钟杰知道小丫头脸皮薄,连忙打圆场。 这群人难得聚齐,上一次聚会还是小说开头为秦川回国接风。 这两个月,秦川回国后创办了一家科技公司,终日奔波于各地。吴一辰早就考上了市政府的事业编,进了体制内,听说现在混成了市委某领导的得力干将,前途不可限量啊。 席间他们喝的是啤酒,司严给苏念点了牛奶。 苏念插不上他们的话题,便专心吃菜——今天的菜偏辣,有点重口味,正对她胃口。 怀孕以来,苏念发现自己的口味有所改变,以前自己可是吃不了太辣。 司严在谈话间隙频频给她夹菜,不动声色间便摸清了她的喜好。吃太辣对宝宝可不好,他心想得弄个什么养生茶让她喝喝。 钟杰想起上次三方会谈的事,将话题转向苏念:"对了,苏念,陈氏服装公司的陈董,你认识吗?" 苏念有些懵,摇头道:"不认识!陈氏服装公司那可是大公司,我一个没毕业的学生到哪去认识?" 司严听了苏念的话暗自松了口气,不认识就好。可听她话里的意思,是在遗憾没有机会? 苏念——学服装设计的谁不想认识陈氏服装公司的陈董,不要说陈董这样的大人物,小小人事专员也行啊! "他们旗下有个新锐设计师扶持计划,陈董托我问你,有没有兴趣签约。"钟杰继续说道。 陈氏是业内巨头,这机会堪称镀金。苏念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司严却沉稳提议:"你慢慢考虑,等这边事情彻底了结再答复也不迟。" 钟杰心里门儿清,上次自己的话司严上心了,这是缓兵之计,便决定帮兄弟一把:"苏念,我也建议等那两方的承诺都兑现了再回复,稳妥些。" "嗯,我明白。"苏念点了点头。 秦川和吴一辰听得发懵——这姑娘看着还像学生,竟已优秀到让大公司主动抛橄榄枝? 原来优秀从不需要年龄背书,才华自会说话。 第40章 留宿 喝了啤酒,司严不能开车。吃饭的地方离司严的公寓不远,走路大概十分钟,司严看时间还早,提议一起走路回自己的公寓醒醒酒。 进到公寓,司严给她拿了一双新的女士拖鞋,跟他脚上的是情侣款,上次来还没有。 “我特意买的,想着你或许会常来。”司严看穿了她眼底的疑惑,语气平淡却藏着细心。 苏念心里微动:司教授竟如此心细。 司严倒了杯温水递给她,苏念双手捧着玻璃杯,困意却像涨潮般汹涌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绵长的哈欠。 "先睡会儿,"司严接过空杯,"我再送你回去。" 怀孕两个月的身体总是格外诚实。苏念点点头,身子已经歪向沙发,却被一双手稳稳托住。 "别,床上去睡。" "都没洗澡……" "不怕。"他声音里含着笑,像在哄不肯睡觉的孩子。 被褥间有洗衣液的香道,混合着淡淡的雪松气息——是司严的味道,苏念陷在这片温柔里,很快沉入梦乡。 再醒来时,黑暗中有盏小夜灯亮着,苏念眨了眨眼,陌生的吊灯轮廓渐渐清晰——这不是她的卧室。 记忆回笼的瞬间,她猛地坐起身,孕早期的眩晕感让她不得不扶住床头。 手机屏幕亮起:十二点十七分。 "天啊……"自己竟然睡了四个小时。苏念掀开被子,发现裙摆已经皱得不像样子。 推开卧室门,开放式书房里,司严正对着电脑屏幕。蓝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像给大理石雕像镀了层冷釉。 他换了睡衣,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让苏念突然想起那套放在衣柜里的藏青色家居服——她亲手缝制的,还没送给他。 "司教授……"苏念清了清嗓子,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沙哑。 司严转过来的脸庞瞬间柔和了,细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宠溺。 "醒了?"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都这么晚了……"苏念绞着手指,"你怎么不叫我?" "今晚住下吧。"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空气突然变得稠密。 "这……这不好吧?" 司严忽然伸手,将她轻轻一带。苏念跌坐在他腿上,隔着睡衣感受到对方胸膛的温度。 "我给阿姨打过电话了。"他说话时喉结震动。 "我妈……没说什么吗?" "阿姨让我好好照顾你。念念,"他声音沉下来,像大提琴最低的那根弦,"我们是未婚夫妻,马上就会领证,你得习惯我的照顾。" 苏念耳尖发烫。他们确实已经是未婚夫妻,可这样的亲密还是让她手足无措。 最终,她轻轻点头,像片羽毛落在湖面。 沉默了几秒,司严开口,"我去给你热牛奶,喝了就去洗澡。" “好。” 两人站起身,走到厨房区域。 厨房的灯光很暖。司严热牛奶的背影让苏念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插图——可靠又温柔。 喝完牛奶,她走进浴室,看见叠放整齐的粉色家居服,最上面那件蕾丝内衣却让她的脸倏地红到了脖子根。 天啊,连这个都准备了……心跳彻底乱了节奏,苏念把发烫的脸埋进毛巾——大型社死现场。 "我按照你身高体重买的。"门外传来司严的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讨论文献资料,"都已洗晒过了。" 她几乎能想象出这个男人在商场选购时的样子——眉头微蹙,目光专注,像是在完成某项重要实验,认真又可爱。 水声响起时,司严站在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笑了。夜空中繁星点点,而他掌心里,终于握住了最亮的那颗。 洗完澡出来,司严看着走过来的人儿,粉色家居服衬得她肌肤胜雪,娇艳欲滴,他买的尺寸刚刚好。 “我睡沙发。”司严说。 苏念愣了一下,急忙道:“还是我睡沙发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司严走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乖,你怀着宝宝呢,得睡床。” 苏念咬了咬嘴唇:“可是……” 司严一本正经地打断她,眼底却藏着笑意:“要不,我们明天就去领证,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一起睡了?” 苏念的脸“腾”地红了,像被泼了层滚烫的胭脂。她别过脸,耳尖却不听话地竖着,听他胸腔里溢出低低的笑,像石子投进深潭,漾开圈圈涟漪。 “没正经。”她小声嗔怪。 司严没再逗她,“去睡吧。” 他拉着她走进房间,语气自然得像他们已经这样相处了很久,“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嗯。”苏念点点头,缩进被子里。被褥上的雪松味混杂着她刚洗过澡的沐浴露清香,像两种植物在暗夜里悄悄缠绕。 司严关了卧室门,只留了道细细的缝。苏念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吊灯影子,心跳得有些快。外面传来键盘敲击的轻响,规律得像某种安眠曲。她知道他还在忙工作,却莫名觉得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键盘声停了。苏念屏住呼吸,听见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大概是他躺到了沙发上。黑暗里,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是她和他的。 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苏念把脸埋进枕头里,雪松味包裹着她,像被一个温柔的拥抱笼罩。这一次,睡意来得很快,她甚至没来得及多想,就沉入了甜甜的梦乡。 第二天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苏念坐起身,下床走到门口,看见司严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晨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背影,像一幅温馨的插画。 “醒了?”他回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快去洗漱,早餐马上好。” 餐桌上摆着煎蛋、牛奶和几片吐司,简单却精致。 苏念心里一暖,抬头看他,正好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 “司……严,”她忽然开口,声音轻轻的,“我们今天去领证吧。” 司严正在倒牛奶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 “好啊。”他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等吃完早餐,我们就去。”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得让人想把时间就此停住。 原来幸福有时很简单,不过是清晨的一顿早餐,和身边那个人眼里的,恰好与你相同的期待。 第41章 领证 清晨的阳光漫进厨房,早餐剩下的牛奶还带着暖手的余温,司严在利落地收拾碗筷。 苏念倚在门框上,望着他挽着袖口洗碗的侧影 —— 小臂线条利落,水流划过瓷碗的声响轻快,忽然觉得这样的清晨,比任何滚烫的誓言都更让人安心。 司严特意回房换了身,熨帖的白衬衫挺括如板,深红色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连袖口都扣得严严实实。走到苏念面前时,他微微歪头,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这样可以吗?” 苏念望着他绷得紧紧的领口,忍不住笑出声:“这也太正式了吧?” 她踮脚凑过去,指尖轻轻解开他的领带,又松开最上面那颗纽扣,“这样看看起来轻松些。刚才严肃得像要去开学术研讨会似的。” 司严低头认真地看着她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跟你领证,在我心里比任何会议都郑重。” 苏念心里猛地炸开一串烟花 —— 啊啊啊,这句话好撩人! 她抬头时,鼻尖差点撞上司严的下巴,两人都愣了愣,空气里像撒了把糖,甜丝丝的。 苏念抓起沙发上的包:“我回家拿户口本。” “走吧。” 司严自然地接过她的包挎在肩上,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像春日阳光轻轻掠过湖面,漾开一圈细碎的痒。 回到家时苏红不在,苏念拨通电话:“妈,户口本放哪儿了?” “干啥用?莫不是…… 要跟司严领证?” 苏红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试探的雀跃。 “嗯,是的。”苏念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 “好好好!在我房间衣柜抽屉里!要我回来吗?” 苏红的高兴几乎要从听筒里溢出来。 “不用,您忙您的。” 挂了电话,苏念转身进房,也换了件月白色的衬衫。两人站在客厅对视的瞬间,忽然都笑了 —— 像是提前约好的仪式,连衣角的褶皱都透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干净又妥帖。 此时的苏红正手忙脚乱地拨通张明华的电话,声音里裹着笑:“亲家母!天大的喜事!念念和司严今天去领证啦!” 电话那头,张明华正给兰草浇水,水流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连串抑制不住的惊喜:“真的?太好了!我这就去买喜糖!” 民政局的等候区坐了几对新人,空气里混着抑制不住的喜气。苏念和司严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两人鞋尖。 “紧张吗?” 司严低头时,呼吸拂过她的发顶,带着薄荷牙膏的清冽气息。 “有点。” 苏念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那里面映着个小小的、笑盈盈的自己,“像考试前等着发试卷。” 司严低笑出声,指腹轻轻刮过她的耳垂,触感温软:“放心,这张答卷,我给你兜底。” 哇,好暖心的话。 拍证件照时,司严很自然地揽过苏念的腰。苏念脸颊一热,索性大胆些,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两人对着镜头笑得分外灿烂,眼里的光如同星河般璀璨。 握着那本红得发烫的结婚证坐回车里时,苏念才有了种从云端落回地面的真实感。 看司严正举着结婚证拍照,她忍不住问:“发朋友圈吗?” “发家庭群,对了,把你也拉进去。” 就这样,苏念连同那张盖着钢印的结婚证照片,被司严 “官宣” 进了司家的家庭群。 李嘉微秒回:“哇哇哇!喜从天降!祝福我哥和我嫂子!” 司玉清紧随其后:“阿严,干得漂亮!” 张明华:“欢迎念念加入我们家!” 连平时在群里惜字如金的姑父李承业都冒了泡:“恭喜阿严!” 司国清更直接,甩了一连串的红包雨…… 两人笑着忽略群里沸腾的祝福。 这时,司严忽然变戏法似的从储物格里拿出一对戒指。他执起苏念的手,将戒指缓缓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动作温柔而虔诚。 “苏念,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司严深情地看着苏念说道,“感觉怎么样?司太太!” 苏念看着那枚闪耀的戒指,心中满是感动,她也拿起另一枚戒指,为司严戴上,“感觉不错哦,司先生!” 车子缓缓驶离民政局,苏念歪头看他:“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司严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侧头看她时,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带你去个地方。” 阳光穿过车窗落在戒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晃得人眼眶微微发酸。 车子最终驶入 “京华园” 小区。苏念懵懵地跟着司严下车,看着他刷开一栋单元门:“念念,这是我们的婚房,装修好了,你看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房子是一梯一户的设计,上下两层通透敞亮。主卧带衣帽间在楼上,阳光能铺满大半个房间。 司严牵着她的手走上楼梯,进了主卧,“还差个梳妆台,有空我们一起去挑。卧室旁边的次卧,以后可以改成儿童房。楼下那个小客卧,改成你的工作室怎么样?” “嗯,好。” 苏念声音轻轻的,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这里离你学校不远,开学就申请外宿吧。” 司严转过身,指尖拂过她的发梢,“看你身体情况,要是累就先办休学。这两天我们就搬过来住?” 原来幸福这趟车,真的会在某个不经意的转弯,把你载到最想去的地方。 从京华园出来,司严把苏念送回家,便赶去济世堂上班了。两人约好,中午司严来苏念家吃饭,晚上一起回司家老宅。 苏念刚进家门,就把红本本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闺蜜林非儿。 电话几乎是下一秒就打了进来,林非儿的声音穿透听筒:“念念!你真领证了?!怪不得一早张教授给大家发喜糖,我这猪脑袋,都没往这上面想!” “非儿,最近好多事,等你有空我慢慢跟你说。” 苏念笑着,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中午来我家吃饭吧?我妈做了一桌子菜。” “你坐司教授的车一起来!” 她补充道。 第42章 自家白菜被猪拱了 临近中午,林非儿踮着脚溜进诊室,看见司严正低头写病历,便笑嘻嘻地凑过去:“嘿嘿,司教授,恭喜呀!” “谢谢。” 司严笔尖没停,声音里带着刚看完诊的微哑,目光仍落在病历本上。 “中午我也去念念家吃饭,您看…… 顺便捎我一程呗?” 林非儿搓着手,语气里满是期待。 司严这才抬眼,眉峰微扬:“外面还有多少病人?” “刚又来了一波加号,排得老长呢。” 林非儿一想到这就垮了脸,嘴角耷拉得能挂油瓶。 司严今天到岗本就晚,诊所里候诊的人又多,估摸着忙完得挨到下午。他拿起手机,指尖划过屏幕给苏红打了个电话,说明没法过去吃饭的缘由。 “那我呢?” 林非儿戳着白大褂上的纽扣,眼神可怜巴巴的,像只被落下的小狗。 “把手头工作交接好,你去吧。” 司严说着点开转账界面,“我发个红包,你自己打车过去。” “谢谢司教授!祝您和念念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林非儿领了红包,乐得原地蹦了下,转身一阵风似的跑了。 这边苏红早想着孩子们晚上要去司家,特意关了店铺,还拉上阿芬、秋燕,连隔壁婚纱摄影店的闺蜜阿芳都请了来 —— 今天家里可是有大喜事,得热热闹闹地聚聚。 阿芬和张秋燕正收拾着准备锁门,门口却来了位客人。 阿芬抬头一瞧,认出来了:“您是找我们老板娘的吧?上次念念肚子疼,还是您帮忙送医院的呢。” 陈然点点头,目光扫过紧闭的店门:“我来问问上次的衣服做好没,苏红今天不在?” “您说的是那套秋装吧?还没缝好呢,得再等几天。” 阿芬心里犯嘀咕:秋装又不急着穿,犯得着特意跑一趟吗?实在不行打个电话问红姐不就完了? 她哪知道,这 “取衣服” 不过是陈然的来找苏红的借口。 “你们这是要关门去哪?中午也歇业?” 陈然看着两人拎着包,不禁疑惑。 “平时哪敢歇业呀,这不今天红姐家有喜事,叫我们去家里吃饭呢。” 阿芬没多想 —— 这位是老板娘的朋友,说一声也无妨。 “哦?没听她提过,什么喜事?” 陈然端着的手微微一顿,指尖不自觉收紧。 “她女儿跟男朋友领证结婚啦!” 陈然心里 “咯噔” 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女儿这就结婚了?不是还在上大学吗?那小子是谁?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露? 他脑子里瞬间涌满了问号,胸口像是堵着团棉絮,又闷又慌,竟生出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憋屈。 可他终究没好意思开口说要跟着去苏红家,只能勉强扯出个笑:“哦,那恭喜了。” 回到车上,他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拨通了一个电话,“去查一查苏念的结婚对象是谁?” 此时苏红家的厨房里,早就飘出了勾人的香味。苏红从上午就扎进了厨房,锅碗瓢盆叮当作响,不多时就张罗出满满一桌子菜:油光锃亮的红烧鱼,泛着琥珀色的糖醋排骨,翠绿的时蔬码得整整齐齐,连汤都炖得奶白浓郁,香气像长了腿似的,漫得满屋子都是。 张秋燕刚进门就被这阵仗惊到,听苏红和阿芬一说前因后果,才后知后觉地瞪圆了眼,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念念,是真的?司教授…… 真被你拿下了?” 说着还夸张地做了个 “抓” 的动作,惹得众人直笑。 “秋燕!” 苏念脸颊绯红,嗔怪地拍了她一下,耳根却红得更厉害了。 阿芬把上高中的儿子子浩也带来了,半大的小子扒着餐桌边,好奇地探着脑袋:“姐,我姐夫长啥样啊?” “大帅哥一枚!” 林非儿抢着答,语气里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芳姨笑着从包里掏出本相册,哗啦啦翻开,眼角的笑纹里都盛着喜气:“喏,自己看!这是上次拍服装设计照时顺便拍的,我特意洗出来做了册子。” 相册里,苏念和司严两人之间那欲言又止的亲密感,高级得像时装杂志的封面大片。 “哇,这也太好看了吧!” 林非儿忍不住咋舌,自家闺蜜的美她向来知道,可跟司教授站在一起,竟又美出了新高度,更有层次了,像是找到了最合拍的光影。 一桌人围着餐桌坐定,菜香混着笑声,碰杯声里满是祝福,连空气都浸着甜丝丝的暖意。 正在众人吃得正热闹时,有人敲门。 门一打开,司严站在玄关,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领口松开两颗纽扣,带着室外阳光的温度走进来。 “司严来了啊,不是说中午病人多忙不过来吗?” 他手里拎着个纸袋,目光落在苏念脸上:“忙完了,过来看看。” 苏念腾地站起来,椅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响:“不是说要很晚吗?” “加了把劲。” 司严把纸袋递给她,里面是刚买的草莓,颗颗饱满得泛着红光。 林非儿嘴里还塞着块排骨,含混不清地接话:“司教授效率杠杠的!” 张秋燕眼睛一亮,凑到阿芬耳边嘀咕:“这司教授真的比杂志模特还长得好!” 子浩扒着椅背,小声跟苏念说:“姐,我姐夫真帅。” 苏红笑得眼睛眯成条缝,起身要去添碗筷:“阿严还没吃吧?我再去炒两个菜。” “不用阿姨,我就这样吃。” 司严按住她的手。 “还叫阿姨呢?得改口了吧!”芳姨在一旁起哄。 “是,是,我的错。妈!您别忙活了,我就这样吃就行。”司严很上道,赶紧改口,那声“妈”叫得响亮。 “哎,好孩子。我给你盛汤去。”苏红被一声“妈”叫得眉开眼笑,高兴地应着。 转身去厨房从煨汤罐里盛了碗奶白的老鸭汤端出来,碗沿还冒着热气:“那先喝点汤。” 说着,苏红又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笑呵呵地递给司严,“妈给你的,拿着。” 看司严推辞,不好意思拿,芬姨在一旁笑着提醒,“改口费,司严,这得拿着。” 司严只好接过来,连声说,“谢谢妈,谢谢妈!”他把红包顺手递给了苏念,“你收着。” 林非儿在旁打趣,“哟,司教授看来是深谙‘钱包交老婆,日子准红火’的真理啊!” 苏念被说得脸一热,捏着红包的指尖微微发烫,抬眼时正撞上司严带笑的目光,两人眼底都漾着藏不住的甜。 司严极其自然地融入这热闹的氛围里。他没端半分教授的架子,跟每个人都能聊上几句。 他让苏念给子浩包了个红包,递过去时特意弯下腰,跟孩子平视:“第一次见面,姐夫的一点心意。” 子浩红着脸接过去,小声说了句 “谢谢姐夫”,惹得满桌人都笑起来。 对芬姨和芳姨,他温和地说:“诊所最近到了些新的养生茶,改天让念念带你们过去坐坐,我给你们把把脉,调理调理身体。” 芬姨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司严笑得坦荡,目光扫过满桌的人,最后落回苏念脸上,带着藏不住的暖意。 苏红看着这一幕,心里比喝了蜜还甜,嘴角就没合上过 —— 这女婿,不仅模样周正,性子更是妥帖,把每个人都照顾得熨熨帖帖,真是从里到外都让人满意。 第43章 烫手山芋 苏红家的热闹还在空气中弥漫。 正午的阳光懒洋洋地淌过餐桌,盘碟里的剩菜还冒着袅袅热气,茶几上那本摊开的相册正好停在最甜蜜的一页。 苏念听着满屋的欢声笑语,忽然觉得,这就是她这辈子最想要的日子 —— 安稳、热闹,还有身边这个人,恰好也爱着自己。 司严拿起颗饱满的草莓,指尖灵巧地旋去蒂头,轻轻递到苏念嘴边:“一会跟我去诊所吧,晚上直接去老宅。” “嗯。” 苏念微微仰头,含住那抹清甜,汁水在舌尖瞬间炸开,她眯起眼笑起来,阳光透过纱窗斜斜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戒指反射的碎光像揉碎了的星星,簌簌撒下来。 吃完午饭,众人笑着道了别。 司严让苏念收拾几套换洗衣物:“太晚的话就不回来了。” 苏红乐呵呵地凑过来帮忙,一边叠衣服一边念叨:“是啊是啊,结婚了就是一家人,多个人疼你,妈才放心。你们两个人要有商有量,把日子过好啰。” 她心里早就亮堂了,女儿能找到这样的归宿,是天大的喜事,比什么都强。 苏红把为张明华赶制好的香云纱裙子仔细装好 —— 那料子垂坠顺滑,泛着低调的暗哑光泽,是上次张明华来铺子一眼挑中的花色。至于另外两套秋装,还得再等些日子才能完工。 苏念想起什么,转身把自己给司严缝制的那套藏蓝色真丝家居服拿出来,还有上次给李嘉微做的那条裙子,一起放进包里。 “上次去老宅,都没来得及给爷爷奶奶量尺寸,衣服还没有影子,他们该等着急了吧。” 苏念有些自责地抿了抿唇。 司严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声音温醇:“他们最盼的是我们领证结婚,这些都是后话,不急。” 到济世堂时已是下午两点。 车子刚停稳,蹭车过来的林非儿拎着包就像一阵风似的蹿了下去,头也不回地喊:“我上班迟到了,先走啦,你们慢慢聊!” 那架势,生怕晚一步就要吃上满嘴狗粮。 司严解开安全带,侧头看苏念,眼里盛着化不开的笑意:“走吧。” 陈然坐在车里,将车窗降下半寸,热风卷着街角的喧嚣钻进来,吹得他心烦意乱。 从裁缝店离开后,他独自一人郁闷了一会儿,随便找了家饭店对付着吃了午饭。想到苏红家定是热闹非凡,自己这孤家寡人的,吃什么都没滋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快点认回女儿。 正准备回公司,收到助理发来的消息:苏念的结婚对象叫司严,在江城中医大任教,年纪轻轻已是教授;出身中医世家,家里开了数家中医诊所,赫赫有名的济世堂便是其中之一。 屏幕上的字却像针一样刺得他眼疼,他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 “中医?” 陈然嗤笑一声,自言自语,尾音里裹着不加掩饰的轻视,指尖猛地攥紧手机壳,塑料边缘被捏出几道深深的白痕。 他倒要亲自瞧瞧,这个司严究竟有什么能耐,敢把他的宝贝女儿娶走。 济世堂,正在给病人开药方的司严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他笔尖顿了顿,自己这是被谁惦记上了? 司严带着苏念到司家老宅时,家里人早已齐聚一堂,就等他们俩了。 看着两人相携走进来,李嘉微赶紧像只小蝴蝶似的扑上前,一把挽住苏念的胳膊,脆生生地喊:“嫂子,你们可算回来了,我外公外婆都念叨你们一天了。” “念念,过来坐!” 司玉清也热情地招呼着。 “姑姑好!” 上次假扮司严女朋友时,苏念见过司玉清,此刻喊得自然又亲切。 苏念刚一坐稳,司玉清就递过来一个厚实的大红包。 “乖侄媳,上次见面太匆忙,姑姑没来得及准备,现在补上。” 苏念又乖巧地跟屋内的长辈们挨个打着招呼: “爷爷,奶奶,爸,妈……” 特别是那声响亮又清晰的 “爸、妈”,让司国清和张明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满是欣慰。 从老爷子开始,长辈们纷纷递上改口红包,一个个又大又鼓,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李嘉微的父亲李承业是苏念第一次见,司玉清连忙介绍:“这是姑父。” “姑父好!” “好,好。” 李承业笑着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见苏念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脱,一旁的司严赶紧接过来,低声对她说:“姑父给你就拿着。” 这一波红包收下来,苏念的手都快拿不住了,心里又暖又甜。 她把给李嘉微的裙子拿出来,小姑娘眼睛瞬间亮了,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苏念又转向老爷子和老太太,略带歉意地说:“爷爷、奶奶,我这次来给你们把尺寸量了,赶紧把衣服做起来,可不能再耽误了。” “好,好,乖孙媳,我们不急,你们俩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老太太拉着苏念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苏红给张明华做的香云纱裙子,张明华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拉着苏念说:“走,念念,陪妈一起去试衣服。” 苏念跟着进了房间,只见张明华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漆器首饰匣,打开来,里面有金有玉,金翠辉映,满满一盒子可不少宝贝。 “念念,妈妈把这个给你。这些都是妈妈平时买来没戴过的,你收起来。” 苏念像看到什么烫手山芋似的,连忙摆手跳起身:“妈,这么贵重的东西,您自己收着,我不能要。” 这哪里是进来试衣服,分明是有 “私藏” 要给她。 第44章 今晚什么也做不了 在苏念的认知里,送礼讲究的是心意,这么贵重的首饰,按件、按套送已是厚重,哪有论盒送的道理! “傻孩子,我这辈子没个闺女,这些东西留着也是压箱底,早晚都是你的!” 张明华说着,把漆器首饰匣仔细扣好,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木匣传过来,“听话,一定要拿着。” 她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还有,现在你和阿严结婚了,家里的财政大权可得攥在自己手里,阿严的工资卡给你了没有?男人啊,可不能给他们太多钱,手里钱多了容易犯迷糊。” “妈,我…… 我压根没想过这些。” 苏念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手足无措地绞着衣角,“再说我也不会理财啊。” “不会就学嘛,妈教你!” 张明华拍着胸脯打包票,眼里闪着过来人的精明,“平时看上什么首饰衣裳,该买就买,别委屈自己。咱们女人为他们男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多不容易?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客厅里,司国清和司严这对父子正和大家一起闲聊着,不知怎的都不约而同地红了耳朵,心里都犯嘀咕:这是被谁编排呢? 苏红缝制的这款极简风的香云纱裙子穿在张明华身上,合身得不得了。她乐呵呵地走到客厅,司玉清一眼就看中了,满脸羡慕:“这版型、这花色,好看!” 苏念适时开口道:“姑姑要是喜欢,我给您做。哪天您有空,去我妈的裁缝铺选料子。” 司玉清扫了一眼自家闺女李嘉微,笑着答应:“还是侄媳妇贴心!” 李嘉微对着母亲做了个鬼脸 —— 看我有什么用,我也不会啊!再说我也得好好哄着嫂子,以后才能有漂亮衣服穿。 老爷子和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看着满堂子孙说说笑笑,眼里满是欣慰。人到了这个年纪,还求什么呢?不过是家庭和睦,子孙安康罢了。此刻,这满屋的热闹与温情,便是他们最大的幸福。 晚饭过后,司玉清他们一家人回去了,司国清夫妇和一对新人今天住在老宅。 司严带着苏念上楼,打开自己的房间,双双傻眼:房间被重新布置过,柜子、窗户上贴着喜字,大红的铺盖满含喜气,被面上放着红色真丝睡衣,衣柜里还给苏念准备了几套红色的衣服。浴巾、拖鞋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能用红色的地方全都红。 不要说苏念不知所措,就连司严也有点懵比,他们可是突然决定领证的好吧,短短一天时间,他们动作真够快的。 司严不动声色地咳了声,对苏念说:“去洗澡吧。” “要…… 要穿这个吗?” 苏念指着那套红得耀眼的真丝睡衣,声音细若蚊蚋。 “都行,你想穿就穿,随意。” “还是穿吧。” 苏念抿了抿唇,不能辜负长辈的心意。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一套藏青色的家居服,“对了,我给你做了套衣服,你试试?” 司严接过,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嗯,我喜欢,谢谢司太太。” 这声“司太太”让苏念心跳加速,赶紧拿着衣服逃进浴室。 司严看着正溜进浴室的小身板笑了笑,上次说做衣服,她还记得呢。 苏念洗完澡出来,司严看了看穿着一身红色真丝睡衣的人一眼,别说,这丫头穿着还挺好看。 司严进去洗澡了,苏念躺在床上刷手机,屏幕上的字明明认得,却一个也没看进去。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塞进了一团毛线 —— 今晚总归是要和他睡在一起了吧?心里又紧张又有点莫名的期待,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没一会儿,司严洗完澡出来了。他身上穿的正是苏念给他做的藏青家居服,衬得他肩宽腰窄,格外清俊。 苏念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红得发亮的睡衣,忽然觉得有点傻气,脸颊又热了起来。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句话,门外传来敲门声。 司严打开门,张明华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床上的苏念,笑着问:“这衣服穿着还合身吧?” 苏念的脸 “腾” 地一下红透了,像被火烧似的。 “妈,您有事?” 司严问道。 张明华却径直看向儿子,语气带着几分郑重:“阿严,妈知道你们今晚是新婚之夜,可念念怀着孕呢,还是孕早期,你可得把持住自己,千万别冲动啊。” 司严听得一阵无语 —— 他自己就是医生好吧,这些道理肯定清楚啊,需要专门跑上来叮嘱他吗? “知道了,妈!您放心吧。” 他只能耐着性子应道。 张明华这才满意地转身下楼。 床上的苏念把刚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猛地缩进被子里,连脑袋都埋了起来。天啊,这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司严关上门,看着床上的人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缩成一团,忍不住低笑出声。 “出来吧,别闷坏了。” 他伸手轻轻拉了拉被子,声音里带着笑意,“你也听见了,今晚我什么都做不了,放心吧。”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露出半张通红的脸,睫毛湿漉漉地颤着,像沾了晨露的蝶翼。 苏念咬着下唇瞪他,眼里却没什么火气,反倒带着点被戳穿心思的羞涩:“谁、谁不放心了……” 随即司严从另一边也上了床,暖灯被他伸手关掉,房间里陷入一片温柔的黑暗。 两个人都守着自己的楚河汉界,中间空着的地方足够再躺一个人了。 被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苏念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还有身侧男人平稳的呼吸声。 她偷偷侧过脸,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他 —— 他闭着眼,鼻梁挺直,下颌线绷得很干净,透着股清冷的斯文。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念以为自己要睁着眼睛到天亮时,身侧的人忽然动了动。 她吓得赶紧闭上眼睛装睡,连呼吸都屏住了,直到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上她的小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 “小家伙今晚乖不乖?” 司严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沙哑,像是在跟她说话,又像是在跟肚子里的宝宝低语。 苏念的睫毛抖得更厉害了,没忍住 “唔” 了一声。 他轻笑起来,指尖在她小腹上轻轻摩挲着,带着安抚的意味:“睡不着?” 她只好睁开眼,撞进他含笑的眸子里,那里面盛着暖灯的光,亮得像揉碎了星辰。“有、有点。” “在想什么?” “在想……” 苏念咬着唇,忽然鼓起勇气问,“你说,宝宝会像你还是像我?” “像你最好。” 司严毫不犹豫地说,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脸颊,“像你一样心软,像你一样爱笑。” 话音刚落,他一把握住了她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力道却不轻不重,恰好能让她动弹不得。 苏念的脸 “腾” 地又红了,猛地抽回手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瞪他:“流氓。” 司严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床垫传过来,带着奇异的安抚力。他重新躺好,这次没再刻意保持距离,手臂轻轻搭在她的腰侧,像个无声的拥抱:“好了不闹你了,睡吧。” 苏念窝在他身侧,心里忽然就踏实了。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他又往这边挪了挪,手臂收紧了些,把她轻轻圈进怀里。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轻得像梦呓:“念念,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苏念没来得及回应,就被睡意彻底淹没了。这晚她睡得格外安稳,连梦都是暖的,梦里有满室的红,有他温柔的笑,还有一个小小的、软软的婴儿,正睁着像他一样的眼睛,朝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第45章 闪瞎眼的赔偿款 第二天清晨,苏念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洗漱完毕,正打算换衣服下楼时,房门突然被推开。 司严带着一身湿气走了进来,运动T恤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他额前的碎发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你去跑步了?"苏念有些惊讶地问道。 "嗯,晨跑。"司严随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呼吸已经平复,"习惯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运动后的微喘,低沉而富有磁性。苏念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他被汗水打湿的锁骨。 "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下去。"司严说着走向浴室,"我冲个澡,很快。" 苏念点点头,转身去衣柜前挑衣服。看着衣柜里那几套红艳艳的衣裙,她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换上了自己带来的一件粉色连衣裙。 刚系好腰带,浴室门就打开了。 苏念下意识抬头,顿时屏住了呼吸——司严就这样赤裸着上身走了出来,水珠顺着他的胸膛滑落,在腹肌上蜿蜒出一道晶莹的痕迹。 他的身材比想象中还要好,肌肉线条分明却不夸张,腹肌的轮廓清晰可见。苏念的目光不自觉地顺着水珠往下,在心里默数着:一块、两块、三块...... "看好了吗?"司严突然开口,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好了我好穿衣服。" "没......"苏念正数到关键处,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啊啊啊,我看了吗?我、我才没看!" 她慌乱地转过身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笑。 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苏念气鼓鼓地想,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节奏。 司严看着她瞬间变脸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这丫头,倒是比他想象中要有趣得多。 楼下餐厅里,老爷子老太太见两人并肩走来,笑得眼角堆起褶子。 "爷爷、奶奶早!"苏念甜甜地喊人,声音软得像棉花糖。 "快来吃早饭。"老太太牵着她的手往餐桌带,"你爸妈一早就去邻市开会了。" "吃完饭让你爷爷给把把脉!"老太太话音刚落,苏念一口粥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司严眼疾手快地递过纸巾,"奶奶,前几天我妈刚给念念诊过脉,你们这样逮着人就看病,可别把我媳妇吓出阴影来。" 苏念在心里哀嚎:你媳妇儿已经有阴影了好吧! 老太太一听作罢,"那过阵子再说。" "好嘞,奶奶,我听您的。"苏念赶紧顺坡下驴,偷偷朝司严投去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吃完早饭,司严等苏念帮老爷子和老太太量完缝衣服的尺寸,把她送到裁缝店,自己才去济世堂上班,两人约好晚上来接她回京华园。 玻璃窗映着他转身的背影,苏念摸着发烫的耳垂,忽然觉得自己这婚姻,好像比想象中有意思多了。 上午,苏念接到律师钟杰的电话,让她提供银行账号——陈氏服装公司的赔偿款流程已走完,随时可以拨付。 钟律师又说了他和远信工作室协商的赔偿方案:双方协商赔偿款分三期、一年内付清,第一期十日内到账;至于道歉书,已约定好经公证后登报道歉,一个月内完成。 苏念心里直夸钟杰靠谱,又提起律师费的事,特意强调不能因为司严的关系打折。没想到钟杰在那头笑:“小嫂子,律师费你就别管了,我和司严,不谈钱!” 这可不行!苏念正想再说点什么,对方已笑着挂了电话。 下午,短信提示有钱进账,备注为陈氏服装公司的赔偿款。苏念盯着那串数字,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妈,妈,您看!"她举着手机冲苏红嚷嚷,屏幕上是刺眼的余额,"各位,今天晚饭我请!" 稍晚一些时,远信工作室的第一笔赔偿金也到账了。 苏念觉得自己最近怕是撞了财运,兴高采烈地给司严打去电话,说要好好感谢钟杰,问律师费多少,她马上转过去。 司严在那头低笑:"这些不用你操心,只管高兴就好,其他交给我处理就行。" 才下午,司严忙完工作就来接苏念了,两人今天要搬到京华园居住,需要去采购一些生活用品。 离开前苏念转了钱给苏红,说好了请晚饭的,可不能食言。 远信工作室里,空气沉闷得像要拧出水来。 如今远信工作室付完第一期赔偿金,已是苟延残喘,可只要工作室没倒闭,就不得不继续履约。 李远现在是走投无路——不赔付,就别想在服装界立足,毕竟苏念如今可是有陈氏服装公司撑腰,他得罪不起。 他一个服装设计专业的优等生,又怎么能甘心改行呢?只能硬撑着。继续忽悠何茜呗——毕竟从一开始,就是何茜撺掇他独吞获奖设计的。 想到这里,李远猛地攥住何茜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茜茜,你就信我这最后一次!”他声音里裹着前所未有的急切,“第一笔赔偿款是抽走了元气,但撑过这阵就好了!我们肯定能翻身!” 何茜猛地甩开他的手,眼圈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翻身?怎么翻?” 她后退半步,声音里夹杂着失望的尖刺,“工作室账户比脸还干净,连水电费都欠着!当初要不是信了你,我能把爸妈给我的嫁妆全砸进来?现在倒好,一身债不说,还成了圈子里的笑柄!” “我的设计能力你最清楚啊,茜茜。”李远的姿态瞬间放软,几乎是佝偻着肩恳求,“现在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你手里不是还有些私房钱吗?先拿出来周转下,就这一次!” 他急急忙忙往她手里塞画纸,“你看,这是我熬了三个通宵画的新设计,全是原创!跟一家童装品牌都谈得差不多了,他们就等着看样品!” 何茜看着画纸上潦草的线条,心里半点底都没有。 可转念想起大学时的李远——那时他站在设计大赛领奖台上,白衬衫衬着清瘦的肩背,眉眼间全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她当初可是倒追了好久才追上的他,虽说中间自己出国了两年,可回来后看到的却是一个更加帅气出色的他,要不自己为什么又选择跟他在一起呢? 这时候难道就甘心看他这么栽了?犹豫就像藤蔓似的缠上心头。 李远眼尖地瞅见她松动的神色,赶紧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又低又软:“茜茜,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出国两年我心里装的是谁,你还不清楚吗?我对设计是真有天赋的,就是不该跟苏念搅和在一起做什么设计……再给我次机会,等工作室缓过来,赚的钱全都给你,行吗?” 他伸手想抱她,却被何茜偏头躲开,发丝扫过耳尖,带着点慌乱的痒——李远心想,晚上自己可得主动点,多来些花样,把人给伺候好啰。 “我……我再想想。”何茜咬着唇,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她明知再投钱非常冒险,可眼睁睁看着自己投进去的心血打水漂,又实在舍不得。 李远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脸上却还挂着那副恳切模样:“好,你慢慢想,我等你。”他顿了顿,刻意把声音压得沉沉的,“但茜茜,时间不等人,我们的工作室可不能就这么关门啊。”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刺在何茜最纠结的地方。她皱着眉没说话,李远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算计——只要拿到钱先稳住局面,后面的事,谁说得准呢? 第46章 走了什么狗屎运 司严和苏念买了不少东西,从锅碗瓢盆到拖鞋牙刷,连主卧缺的梳妆台也一并选了回来。 车子在京华园的地下车库停下,司严利落地解开安全带,转头对苏念说:“你在车里等我,我先把东西搬上去。” 苏念哪里肯依,伸手去拉后备箱的开关:“我也能帮着拎点轻的。” 司严按住她的手,指尖带着刚握过方向盘的温热:“听话,这些重活我来就行。” 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你怀着孕,可不能累着。” 说着,他已经利落地搬下第一个大纸箱,里面装着新买的落地灯。苏念看着他弯腰时绷紧的肩背,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还夹杂着些难以言喻的感动。 从小到大,她和苏红的家里从来没有过男人的身影。尽管母亲一直把她护得很好,可现在这种被一个男人细致周全地呵护着、不用自己硬扛的感觉,是她前二十一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 她忽然想起母亲苏红 ——她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没有三头六臂,这些年却凭着一己之力撑起了她们娘俩的生活,全是靠母亲瘦弱的肩膀“硬扛”才走到今天。 想到这儿,苏念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酸意混着疼意漫上来,眼眶微微发热。 司严搬完最后一包东西进屋时,额角还带着薄汗。他回头看见苏念站在玄关,脸色有些不好,赶紧放下手里的袋子走过去:“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掌心的温度带着关切。 “我没事。” 苏念吸了吸鼻子,赶紧调整好情绪,努力扬起一个轻松的笑,“你累了吧?快歇歇,我来把这些东西归置好就行。” 司严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哪会信她没事,却没再追问,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一起弄吧,你指我放,省得我摆错地方。” 夕阳透过落地窗斜斜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念坐在小凳上分拣着小物件,司严则在一旁组装着刚买回来的置物架,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眼里的温柔像盛了满室的光。 不得不说,造物主实在是智慧,男女搭配着干活,效率堪比开了倍速,连空气里都飘着“合作愉快”的泡泡。 两人归置好这些物品,原本空旷的屋子瞬间有了生活气息,窗台上的绿萝垂着新抽的嫩芽,餐桌上摆着几个刚拆封的现代风格花瓶。 而这里 —— 是她的家。 想到这里,苏念的心情已经完全亮堂起来,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司严坚持不让苏念沾手帮忙做饭,催着她上楼:“去洗个澡歇会儿,晚饭我来准备。” 等苏念洗完澡换好家居服下楼时,楼下已经飘来了勾人的饭菜香。 厨房里,司严系着她新买的蓝格子围裙——那围裙套在他身上,居然有种反差萌的帅气,他正给一锅色香味俱全的面条撒上一把葱花,翠绿点缀着金黄,瞬间这锅面条像是镀了层“美味buff”,香出了新高度。 听见脚步声,司严回头笑了笑:“面条好了,快来吃吧。” 餐桌上摆着两碗番茄鸡蛋面,煎蛋的边缘焦脆得恰到好处,蛋黄颤巍巍地卧在面条上。 苏念眼睛都亮了,咽了口口水:“这看着也太好吃了吧,司先生这厨艺简直棒棒哒!” “那你多吃点。”司严笑着递过筷子,“以后我们尽量在家吃,你现在怀着宝宝,外面的东西油盐重,不安全。” 苏念——在家做多麻烦啊,再说她也不会做啊。 “不用你动手,我来就行。”司严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挑眉道,“再说了,给老婆孩子做饭,这叫‘甜蜜的负担’,比上班轻松多了。” “噗嗤”一声,苏念被他逗笑了:“行,以后我也学着做。” “不用学。” 司严语气平淡,却带着说不出的笃定,“司家的女性都不用做饭,你也一样。” 寻常的语速语调,竟说出了几分霸气侧漏的味道。 苏念愣了愣,随即心里像被蜜糖泡了似的 —— 天啦,自己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这泼天的福气怎么就降到自己头上了! 陈氏服装公司董事长办公室里,奢华感扑面而来——鎏金线条勾勒着皮质沙发的轮廓,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精心雕琢的贵气。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车水马龙的繁华街景,霓虹初上的光晕给钢筋水泥的城市镀上了层暖色。 可这份精致与喧嚣,却丝毫没能冲淡老板椅上那人的烦躁。陈然微微后靠,指节无意识地叩着光滑的红木扶手,两道浓眉拧得死紧,几乎要在光洁的额头上挤出沟壑来。 他今天给苏红拨了一天的电话,不下十个吧,可对方愣是一个也没接。他捏着手机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心里又急又气。 看来明天还是得继续去裁缝店。 而裁缝店里的苏红,今天忙得脚不沾地,傍晚又代替苏念请阿芬和张秋燕出去吃了顿好的,回来时已经快九点了。 洗完澡躺到床上,看着陈然拨来的那些未接电话,忍不住嘀咕:这人怎么那么空呢!上班时间老打电话,不怕被扣工资吗?他到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要紧事找自己啊? ——要不,现在回一个电话过去? ——还是算了,这个点打过去,他家里人得误会吧。 ——对哦,他估计也只敢在白天上班时间打电话过来。 她心里两个小人打了会架,最后还是按灭了手机屏幕。 对于苏红来说,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等待她的都是好日子!她才不想惹麻烦呢。 京华园的夜色漫进窗棂时,苏念望着卧室里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不知所措。 昨晚在司家老宅布置好的新房里,婆婆张明华特意上楼嘱咐儿子要把持住,不要乱来。 后来两人相拥而眠,迷迷糊糊中她分明感觉到半夜司严似乎去浴室冲了凉,回来时身上带着清冽的水汽。 此刻望着这满室静谧,苏念暗自思忖,京华园房间多,若是分房睡,或许才是最妥当的。 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看着刚从浴室出来的司严,声音细若蚊蚋:“我们……今晚怎么睡?” 司严的浴袍松垮地系在腰间,水珠顺着锁骨滑进布料深处。 他闻言抬眸,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昨天刚领证,今天司太太难不成就想分居?”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却又藏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苏念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垂眸盯着地板上交错的光影,连耳根都染上了热意。 “妈不是说让你……” “念念,”他低声打断,语气里的戏谑淡去几分,添了层沉稳,“我有分寸。” 几个字落在空气里,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苏念指尖一顿,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觉得那温热的目光还落在自己发顶,烫得她颈后都泛起薄红。 第47章 好年轻的专家 一大早,苏红来店里开门,老远就瞥见一辆黑色豪车泊在店门口的马路边上,银亮的车身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看着像陈然的车,她心里嘀咕“该不是他来找自己的吧”,脚下步子却没停,管他是谁呢,就当没看见,径直摸出钥匙插进锁孔。 门轴刚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果然,身后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陈然推门进来时,苏红在低头整理布匹。 她眼角余光扫到陈然眼下那圈青黑,连带着眼眶微陷,整个人面色憔悴,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一样。 “昨天打你一整天电话,你一个也不接。”陈然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刻意放轻的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大姐,你这是忙得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了吗?” 苏红正整理布匹的手顿了顿,心里冷笑:你自己通宵达旦地折腾,缺了觉心情不好倒好意思来质问我? 她转过身,眉眼都带着晨露般的凉:“我忙不忙,与你何干?有话就说,别在这儿绕弯子。” 陈然被噎了一下,反倒笑了——这嘴皮子功夫比以前长进了可不是一点点。 苏红翻了他一眼,还敢笑?我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几十年,那点纯真早就被生活磨成了茧。 陈然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几分无奈:“行,是我唐突了。那你……有空出去我们聊聊吗?” “我这店刚开门,还要做生意呢,哪来的空陪你聊天?”苏红的话像撒了把碎冰,“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 陈然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三秒,忽然换上一副“你确定要在这说?”的神情,一字一顿道:“苏念——是我的女儿吧?” 这话像道惊雷劈在苏红头顶,她瓷白的脸瞬间涨红。晨光透过玻璃门斜斜切进来,照在她颤抖的肩膀上,像极了当年那个兵荒马乱的清晨——有些记忆,哪怕尘封几十年,只需一个瞬间就能撕开所有伪装。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劈了叉。 “我说,苏念是我的女儿。”陈然又慢声重复了一遍,指尖在裤缝上摩挲着,喉结滚了滚,像是咽下了满肚子的话。 “胡说什么!”苏红猛地拔高声音,指甲掐进柜台边缘,指节泛白如霜,“都几十年没见了,我苏红的女儿,怎么就成了你的呢?你是缺女儿缺疯了吗?” “上次送孩子去医院,我看到了她就诊卡上的出生年月。”陈然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沉在水底的石头,“跟你当年离开的日子,只差了十个月。” 空气仿佛凝固了。苏红背过身去,肩膀抖得更厉害了,晨光在她发梢跳跃,却暖不透那层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寒意——有些秘密,藏得越久,揭开时就越痛。 陈然的喉结又动了动:“对不起。”他伸出手想拍拍肩膀安慰她,可是刚一碰到就被她猛地躲开,像要避开什么烫人的东西。 “所以呢?”苏红突然笑起来,笑声撞在玻璃上碎成碴,“你现在想来认女儿了??” “不,不是认……是想弥补。”陈然的肩膀垮下去,像被抽走了骨头,“这些年,我……” “我们不需要。”苏红拿起鸡毛掸子,慢慢拂去布匹上的浮灰,动作慢得像在数时间的纹路,“我和念念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任何人来‘弥补’。你有你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互不打扰,就是最好的结局。” 陈然没动,只是盯着她的背影,目光里缠缠绕绕的,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愧疚与执念。 这时,阿芬推门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脚步顿了顿。 她瞅瞅陈然,又瞅瞅苏红,忽然心里一亮——这位先生的眼睛,眉骨的弧度,甚至笑起来时的样子,跟念念那孩子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对,应该就是她心里想的那样,怪不得第一次见就觉得眼熟,原来症结在这里!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扬声道:“红姐,早啊!” 陈然像是被这声打断了思绪,定了定神,对苏红说:“我先走了,这事……我们以后再说。”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苏红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手里的鸡毛掸子滑落下去。 有些秘密藏了几十年,原以为能烂在肚子里,却没想过,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苏念今天来到裁缝店,感觉气氛有点莫名的压抑。主要是苏红女士,脸色有点不好,哪怕有客人来咨询,她也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少了往日的热情。 “念念,苏阿姨今天怎么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昨晚大家一起吃完饭分开时还好好的,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张秋燕凑到苏念耳边轻声问道。 “哪有,我昨晚也不在家啊。”苏念也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只有阿芬,没有理会两孩子的坐立不安,一如既往地做事。她心想,大人的不容易谁理解啊,那些藏在岁月褶皱里的故事,从来都是沉甸甸的。 另一边的陈然,从裁缝店里离开后,去了公司。 想到这层窗户纸可算是捅破了,正所谓“不破不立”,凡事想改变,一定要先破局。只是这破局的代价,他还没完全掂量清楚。 下午的济世堂依旧人来人往,前来看诊的病人排着长队。陈然握着上午方特助取的号单,坐在第三诊室外面的长椅上,等着里面那位年轻医生叫号。 他今天确实是来看病的。最近老毛病胃痛又犯了,总是隐隐作痛,还带着胀感,尤其进食后,那股难受劲儿更是缠人——大概是心里装的事太多,连身体都开始抗议了。 “下一位。” 听到叫号,陈然站起身走了进去。 “好年轻的专家。”他打量着对面的医生,不轻不重地来了一句。 司严抬眼看向陈然,他一眼就认出这位先生——上次在医院见过,就是念念肚子痛那次,好像是岳母的朋友,当时是他把念念送去的医院。 司严想自己是哪里得罪这位先生了吗,为何一进来就调侃自己的年龄? 是在怪自己当时没有好好感谢他?那会太着急,也确实疏忽了。 司严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先生过奖了,您请坐,说说您的症状吧。” 陈然见自己抛出的这个软钉子,被对方礼貌绕过,不由又看了对方一眼。 陈然坐下后,详细说了自己胃痛的情况。 司严边听边点头,当他把就诊卡插入电脑,病人信息里“陈然”两个字跳出来,司严的手突然顿了顿。 姓名和年龄都对的上,看来此人应该就是陈氏服装公司那个对念念有特殊用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