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孕肚随军后,娇气宝把糙汉大佬拿捏了》 第1章 孩子爹是那个土包子 七十年代,上海,凌家。 凌安安把自己裹成一团缩在被子里,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心里委屈极了。 “呜呜……妈,我不……我不去……” 她哭的抽噎地说:“那里连抽水马桶都没有!还有蚊子!我皮肤这么嫩,被咬了会留疤的!” 床边的凌夫人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又气又心疼。 她想拍拍女儿的背让她慢点哭,这家伙,哭的都要喘不过来气了。 凌安安直接甩开母亲的手,她现在烦得很,谁碰都觉得不顺眼。 “你以为妈愿意让你去?”凌夫人叹了口气,声音无奈。 “可你现在怀着孕,肚子里揣的是凌家的种,总不能生下来连爹都没有吧?到时候人家指着你脊梁骨骂,你让孩子怎么抬得起头?” “那也不能怪我啊!” 凌安安猛地从被子里探出头,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 “要怪就怪那个……那个土包子营长!谁让他......谁让他……”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脸颊“腾”地一下烧起来。 一个多月前,她至今想起来还心慌。 那天家里来了个当军官的客人,那个叫陆宴的男人。 来凌安安才知道,这个军官是因为在上海执行任务途中。 阴差阳错救了自己的表弟,自己的手被广告牌砸伤了。 凌家人为了报答他,得知他是来上海执行任务的军人,报告了陆宴的上级非把他接回家照看。 接下来的几天,成了凌安安二十年人生里最“兵荒马乱”的几天。 她嫌他粗手粗脚,走路带风。 嫌他吃饭太快,像饿狼扑食,一点规矩都没有。 更嫌他身上总有股硝烟和汗水的味道,闻着就呛人。 可偏偏,她又忍不住偷偷关注他。 看他忍着疼给自己处理伤口,眉头都不皱一下。 她会在心里嘀咕“这人还挺能扛”。 看他把管家端来的燕窝默默推到她面前,说:“你小姑娘,多吃点”。 她会别扭地想“谁要吃你的东西”。 甚至在台风夜里,家里人都回老宅去了。 电路被吹断,她吓得缩在被子里哭。 忽然听见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床边,给她掖了掖被角。 当时她就想到自己好朋友说的话,自己喜欢这个土包子营长。 于是那天晚上,她脑子一热。 她做了很大胆的事情,拦住他不让他走,勾引着他......偷尝了禁果。 完事之后那个土包子营长说要对她负责,娶她。 她才不想嫁给军官呢,听说军营里面苦死了。 当时她累困了就随口说:“本小姐才不要你负责,你配不上我,我要嫁个有钱人,才不要过苦日子。” 等天亮她醒来,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字条。 写着“陆宴北方某军区一营”。 凌安安当时还撇撇嘴,把字条随手放在一旁。 心想“算你有点良心”,转头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啊! 她愤愤地抓过枕头边的日记本。 “哗啦”一声翻到夹着字条。 这孩子,不用问,肯定是那个陆宴的! 她这辈子就没跟任何男人有过那么近的接触!除了他!!! “土包子!大老粗!”凌安安对着字条上的名字又捶又骂,仿佛真的对着一个人似的。 “凭什么啊!我凌安安要嫁也得嫁个门当户对的,知书达理的,谁要嫁给一个……一个连西餐刀都不会用的营长啊!” “安安!”凌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凌安安立刻闭了嘴,却还是梗着脖子,把脸扭向一边。 她知道父亲要说什么,无非就是。 凌家虽然现在不如从前风光,但规矩不能破,未婚先孕是大错,必须去找孩子的父亲负责任,而且还是自己闺女强迫的人家,想想就气。 “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凌父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棕色的牛皮行李箱。 “你妈给你塞了一百斤斤细粮票,两千块钱块钱,还有你奶奶留下的那对金镯子,藏在箱子夹层里,不到万不得已别拿出来。” 凌安安瞥了一眼行李箱,鼻子又酸了:“我不要!我才不要去那个鬼地方!” “由不得你。”凌父的语气硬了几分。 “爸!” 她哭着喊:“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给凌家丢人了?” 凌父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睛,心里软了软。 “傻丫头,爸怎么会不爱你?只是这事,必须去做。” “陆宴是军人,不是无赖,他会对你负责的,到了那边,收敛点脾气,别总像在家里一样任性,知道吗?” “我不!”凌安安把头埋进被子里。 “我就要在家里!我要我的钢琴,我的巧克力,我的梳妆台!” “安安!”凌夫人在一旁忍不住了。 “你怀着孕呢!总哭对孩子不好!那边虽然苦,但陆营长是个好人,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他就是个土包子!他懂什么叫委屈吗?”凌安安反驳道。 “他肯定觉得我娇气,觉得我麻烦!说不定还会打我呢!” 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 她长这么大,别说挨打了,连句重话都没听过。 要是到了那边,被那个土包子嫌弃,被他欺负,她该怎么办啊? “好了,别说了。”凌父打断她,把行李箱放在床边。 “赶紧起来收拾东西,用得上的,都带上。” 凌安安知道,这事没得商量了。 她抽抽噎噎地坐起来,看着镜子里自己哭花的脸,又开始心疼起来。 “我的雪花膏,我的胭脂,还有那件藕荷色的连衣裙,都要带上。” 她一边哭,一边抽噎着收拾自己的行李。 “还有我的睡衣,要真丝的,棉的穿着不舒服。对了,还有那几盒进口饼干,路上可以吃。” 第2章 军营相见,土包子营长傻眼了 凌安安磨磨蹭蹭地收拾着行李,把能想到的东西都往里塞。 “好了,箱子都满了。”凌夫人看着鼓鼓囊囊的行李箱,为难地说。 凌安安皱了皱眉,把里面的一件棉衣拿了出来:“这个太重了,不带了,到了那边再买吧。” 凌夫人欲言又止。 她听说北方的冬天很冷,而且那边的布票很紧张,哪有那么容易买到棉衣? 但看着女儿固执的样子,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下午,凌家的小轿车把凌安安送到了火车站。 看着绿皮火车,她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她拉着母亲的手,一步三回头:“妈,我要是在那边待不惯,就回来好不好?” 凌夫人眼圈也红了,拍着她的手说:“好,好,待不惯就回来,到了那边给家里写信,别让妈担心。” 火车鸣笛的声音响起,凌父红着眼眶沉声道:“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凌安安刚找到自己的卧铺,火车就开动了。 她趴在窗户上,看着站台上父母越来越小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小声哭起来。 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着她,指指点点。 “这姑娘怎么了?” “看样子是要出远门吧,舍不得家里。” “你看她穿的,细皮嫩肉的,肯定是娇生惯养的,怕是受不了这罪。” 凌安安听到这些话,哭得更凶了。 那个叫陆宴的土包子营长,他会不会真的像她想的那样,嫌弃她,欺负她? 早知道就不勾搭他了,禁果果然是禁果。 她蜷缩在床位上,抱着自己的行李箱,像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哭了一路。 她不知道,这趟开往北方的火车,不仅会带她找到孩子的父亲,还会彻底改变她的人生。 火车摇摇晃晃地走了三天三夜。 凌安安觉得自己这三天流的眼泪,比过去二十年加起来都多。 一开始是因为想家,想家里的抽水马桶和钢琴。 后来是因为火车上的饭菜太难吃,硬邦邦的窝窝头剌得她嗓子疼。 再后来,是因为睡觉的地方太挤,她被旁边的大叔打呼噜吵得一夜没合眼。 终于听到火车上的广播快到了,掀开窗帘往外看。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她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心里的绝望又深了几分。 火车到站,凌安安柃着重重的大行李箱又想哭了。 站台上风很大,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好冷啊……”她抱紧了双臂,现在后悔没把那件棉衣带来。 一路打听,包了一辆解放牌小汽车。 颠簸了快一个小时,才终于看到了远处那片整齐的营房和高高的围墙。 凌安安眯着眼睛看了看,心里五味杂陈。 到了军区门口,两个站岗的哨兵拦住了她们。 “站住!干什么的?”哨兵表情严肃,眼神锐利地打量着她们。 凌安安被他们看得有些害怕,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同志,我是来找陆宴那个营长的。” “找陆营长?”哨兵皱了皱眉:“你是他的什么人?” 凌安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他……家属。” “家属?”哨兵显然有点惊讶,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从没听说过陆营长有家属啊。 其中一个哨兵说:“同志你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凌安安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她看着眼前这肃穆的军营,心里越来越紧张。 那个陆宴,会不会不认账啊?应该不会的吧。 没过多久,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凌安安抬头一看,呼吸瞬间一滞。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身姿挺拔如松,肩宽腰窄。 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轮廓分明,鼻梁高挺。 好像比一个多月以前更黑了点,瘦了点,也更“土”了点。 陆宴也看到了门口的女人,脸色苍白,眼圈红肿,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姑娘,是脑海里回荡千百遍的脸!!! 突然在军营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出现在自己面前,陆宴愣住了。 凌安安看着他,心里的委屈、害怕、愤怒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她张了张嘴,眼泪先掉了下来:“你个土包子营长,不认得我了?上海的凌安安!!” 陆宴闻言,这才回过神,满脸的不敢相信。 “安安,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凌家发生什么事了吗?”陆宴有些紧张的问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凌安安被他的话激怒了,眼泪一下就上来了。 “你把我肚子搞大了,自己倒在这里逍遥快活,我不来找你找谁?” 这话一出,周围的哨兵都惊呆了,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好奇地往这边看。 陆宴被这话哄隆隆的震了一下,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有点发颤。 “我说我怀孕了!”凌安安跺着脚,几乎是吼出来的。 “孩子是你的!你必须负责!” 陆宴僵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脑子里还记得那天晚上,他说想娶她,她看不上自己...... 他看着凌安安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又乱又慌。 他是个军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敢作敢当。 但这突如其来的“父亲”身份,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还有就是自己毁了凌安安,她不想嫁他,他知道。 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先进去说。”陆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震惊和慌乱。 他提起凌安安脚边的行李箱,牵着她的手转身往里面走。 一路上,不少士兵都好奇地看着她们,窃窃私语。 “那是谁啊?找陆营长的?” “看样子像是城里来的,长得真漂亮。” “刚才我好像听到说怀孕了?是陆营长的?” 凌安安被这些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把头埋得更低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被人围观。 陆宴把她带到了军营里的招待所,说是招待所,其实就是几排简陋的小平房,墙皮都脱落了,院子里堆着一些柴火和杂物,看起来乱糟糟的。 陆宴打开其中一间房的门:“你今天先住在这里吧。” 第3章 初来乍到,先吵一架 他没有结婚,所以还没有分配家属院。 凌安安探头往里看了看,瞬间就傻眼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土炕,一个掉漆的木桌,两把椅子,还有一个黑乎乎的煤炉。 这……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凌安安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陆宴!你就让我住这种地方?” “凌小姐,我不知道你要来,我都是住宿舍的,今晚你先将就一下。” “将就?”凌安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看这炕,硬邦邦的,怎么睡啊?还有这煤炉,黑乎乎的,多脏啊!” 她越说越委屈,走过去拉着陆宴的衣袖撒娇:“陆宴,我想回家!我不想住在这里。” 门外,刚刚王大嫂看见陆宴带着个女的去旁边的招待所,立马就跟了上来。 凌安安正抓着陆宴的手晃呢,就见一个围着围裙的大妈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自己。 阴阳怪气地说:“哟,陆营长这是谁啊?城里来的?你亲戚还是你对象啊?看这样子是嫌弃我们这穷地方啊?” “有好戏看了。”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可不,谁不知道这王大嫂一直把陆营长当成自己妹夫嘞,这陆营长突然带回来一个姑娘,可有得看。” “她当人家是妹夫就是妹夫啊,我可没见陆营长对她家妹子有笑模样的。” 凌安安听着周围的议论,瞬间明白这大妈为什么对自己阴阳怪气了。 抬头一看,这大妈满脸褶子,眼神刻薄,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她心里有点害怕,但嘴上还是不饶人。 “嫌弃倒是谈不上,就是不想住,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家住海边呐,管的宽!” “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大妈立刻不高兴了。 “我们住在这里好好的,就你金贵?我看你就是个娇生惯养的资本家小姐,来这里享福来了!” “你才是资本家!我是娇生惯养怎么了?”凌安安梗着脖子说。 “也比你这蛮不讲理的老太婆强!” “你说谁老太婆呢?”大妈被激怒了,撸起袖子就要上来理论。 “我看你就是欠教训!” “王大嫂,别跟孩子一般见识。”陆宴沉声开口,挡在了凌安安身前。 他知道王大嫂是家属院里出了名的“管事婆”,最看不惯娇气的人,又总是想着给自己做媒。 可......安安现在怀着孕,真要是吵起来,吃亏的还是她。 王大嫂被陆宴这么一拦,气焰消了点,但还是不依不饶:“陆营长,不是我说你,这姑娘一看就不是能过日子的人,你把她带来,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找个跟俺们一样能吃苦能生养的不好吗?” 凌安安躲在陆战霆身后,听见这话更气了,探出头来嚷嚷:“我怎么就不能过日子了?我告诉你,我过的日子比你好一百倍!” “你——”王大嫂气得脸都红了。 “王大嫂,”陆宴的语气冷了几分:“这是我的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王大嫂见陆宴护着这娇气小姐,心里更不舒服了,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人关系不简单。 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瞪了凌安安一眼,嘴里嘟囔着“不知好歹”,转身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见没什么好戏了,也纷纷散去。 凌安安看着王大嫂的背影,心里还有点后怕,但更多的是委屈。 她拉了拉陆宴的衣角,带着哭腔说:“你看她!她欺负我!” 陆宴回头看了她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也少说两句。” 这娇小姐气人有一套,自己在上海的时候就领教过了,传说中犟种。 “我凭什么少说啊?”凌安安不服气:“是她先骂我的!” “这里不是上海林家,没人会像你家里人那样惯着你的,安安,你还.....还怀着孕呢,要是我不在的时候怎么办?”陆宴顺着她的脾气,像哄孩子一般温柔的对她说。 说完,她转身进了屋,开始收拾房间。 他把桌子擦了擦,又拿起扫帚扫地,动作熟练而麻利。 凌安安站在门口,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知道自己刚才有点过分,可她就是忍不住。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不舒服,她想家,想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环境里去。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炕边,用手指戳了戳,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舒服。 “这地方怎么住啊……”她小声嘟囔着。 陆战霆扫完地:“凌小姐,就将就一晚,明天我就去申请家属院去。” 他伸手揉了揉她炸毛的小脑袋。 “你!”凌安安被噎了一下,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陆宴,你是不是不想负责?我告诉你,这孩子是你的,你想赖也赖不掉!” 陆宴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看着她:“我没说不负责,安安,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陆宴有些紧张的看着她。 “不愿意有什么办法,我都怀孕了,都怪你都怪你,害我跟你来这破地方吃苦。”凌安安委屈极了。 陆宴有些后悔,他没想这样的,那晚他还以为这姑娘是喜欢他的,不由沉浸在里面。 他高兴的想要名正言顺的娶她,她不愿意,自己配不上她,她就想要玩玩而已。 她想嫁给有钱人,虽然军人工资多,但还不算是有钱人。 但事到如今,为什么,他心里好像很高兴,她怀了自己的孩子。 她要嫁给他,他陆宴就该努力,给她好的生活。 她来了这里好像一直在哭,他想看她在上海时,古灵精怪的可爱模样。 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凌安安的,但是她的话,让他自卑。 “好了,不哭了,是我对不起你。”他叹了口气:“我先去给你找点干净的被褥。”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凌安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今天她就是故意闹,故意折腾,就想看看陆宴是什么态度。 她一个人来军营,就怕陆宴对她不好,不喜欢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目前看来,陆宴还不错。 没过多久,陆宴回来了,手里抱着两床干净的被褥。 他把被褥铺在炕上,又找来一个小桌子,放在炕边。 “先凑合一晚,明天我再想想办法,好吗?我会尽我所能的给你好的生活。”他说。 凌安安看着铺好的被褥,虽然不如家里的柔软舒适,但总比刚才空荡荡的强。 她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但还是没说话。 晚饭吃的是陆宴从军区食堂带过来的两荤一素。 凌安安吃着还是忍不住小声抱怨着不好吃,这个嫌弃淡了,那个又咸了。 “等家属院下来了,我做给你吃,你爱吃什么,告诉我。”陆宴温柔的说。 凌安安撅了撅嘴没说话。 她嫌弃招待所里的洗澡房脏,就用自己的毛巾简单擦了擦身子。 在她洗澡的时候,陆宴已经把炕烧起来,出去了。 看着床上的被子虽然不好看,但厚实干净,她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第4章 窝窝头引发的“战争” 她躺在炕上,这还是她第一次睡炕,炕很硬,好在陆宴底下铺了一层棉被,炕暖暖的,她觉得新奇。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想家得厉害。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的推开,凌安安吓了一跳,赶紧坐起身子。 “是我,别怕。”见进来的是陆宴,凌安安才松了口气。 陆宴把手里拿着的军用水壶放在桌上:“这里面是热水,晚上渴了可以喝点,放心,这是新的洗过的。” 凌安安裹着被子,眨着大眼睛看着他,没说话。 “晚上有点冷,你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说完,看了凌安安一眼,转身就要走。 “陆宴。”凌安安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陆宴脚步一顿,回过头:“怎么了?”凌安安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说:“谢谢你。” 陆宴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谢谢,他点了点头。 “这是我应该做的,晚上别害怕,这里是军营,很安全的。”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凌安安躺下,拉了拉被子,看着紧闭的门,心里有些复杂。 这个土包子营长,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她这般想着,渐渐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凌安安是被冷醒的,炕下的火已经灭了。 北方的早晨格外冷,即使盖着被子,还是会觉得冰凉。 凌安安打了个寒颤,不情不愿地从炕上爬下来。 就在凌安安忍着寒冷,穿戴整齐的时候,门被敲响。 “安安,醒了吗?”是陆宴的声音。 “醒了,进来吧。”凌安安闷闷的说。 门被推开,陆宴走了进来,他穿的一身整齐的军装,看起来精神抖擞。 凌安安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房间里的煤炉。 “这个怎么用啊?我想烧点热水。”陆宴走过去,拿起旁边的煤铲和柴火,熟练的生火。 不一会儿,煤炉就开始冒烟,渐渐有了温度。 等火烧起来,陆宴就开始忙活着烧水。 凌安安看的心生佩服,这个土包子营长,看起来粗枝大叶的,没想到还挺能干的。 “谢谢你。”她小声的道谢。 陆宴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水烧好之后给她灌进昨晚的水壶里面,转身走了出去。 “我去食堂打早饭,安安,你暖和暖和等着我。” 没多久,陆宴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搪瓷盆,里面装着稀粥和窝窝头,还有一碟小咸菜。 “先吃点吧。”他把碗放在桌子上。 凌安安本来有点好的心情看着这早饭,又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啊?能吃吗?”她嫌弃的说,那稀粥看起来清汤剐水的,窝窝头硬邦邦的,一看就不好吃。 陆宴面色有些不好看:“这是食堂的早饭,大家都吃这个。” “我才不吃这个呢!”凌安安把头扭到一边:“我要吃牛奶和面包。” “陆宴,你就是这么对待孕妇的吗?我怀着你的孩子,你就让我吃这种东西?” “安安,不要任性,这里的条件就是这样,军营离市区远,买不到你想吃的。” 陆宴表情有些严肃,无奈的跟凌安安讲道理。 凌安安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她就说她想要嫁给有钱人家的嘛,呜呜呜。 看着凌安安那委屈的小模样,陆宴有些心疼,都怪自己没本事。 但是没办法,目前只有这个条件,只能控制住自己想要安慰她的冲动,木着一张脸。 凌安安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陆宴那张冷冰冰的脸,心里委屈极了。 她吸了吸鼻子,拿起一个窝窝头,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上次坐火车吃的窝窝头她直接就给扔了。 果然窝窝头都一样,硬邦邦的,刺她嗓子。 她差点吐出来,赶紧喝了一口稀粥,稀粥没味道,就是有一点糊味。 “太难吃了......”她忍不住嘟囔。 陆宴没理她,自己拿起一个窝窝头,就着咸菜,大口大口吃起来。 凌安安看着他好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样,香的很,心里就不平衡。 凭什么他吃这么香,自己却要受这种罪?她越想越气,把手里的窝窝头扔在桌子上:“我不吃了!” 陆宴看她又开始耍小性子,很是无奈。 此刻想着改改她耍小性子的脾气,冷着脸说道:“凌安安,收敛你的大小姐脾气,这里不是上海,没人把你当大小姐让着你。” 凌安安看着他冰冷的样子,想着自己一路来的委屈,顿时火大。 “我为什么要收敛,我就不,你让我住这么破的房子,吃这么难吃的东西,你就是在虐待我和孩子,你就是不想负责,想把我赶回上海去!”陆宴也被刺激到了,猛的站起来,声音提高了几分:“凌安安,你要是再这样无理取闹,我也没有办法,我送你回上海。” 说完,他转身就走,凌安安看着他的背影,气得发抖。 这个土豆子营长,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她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呢! “呜呜......太欺负人了......”她忍不住大哭起来。 “我要回家,我不在这里待了,呜呜......” 她的哭声很大,引来不少家属院的邻居围观。 王大嫂又走在第一个,站在门口不远处,阴阳怪气的说:“哟,这又怎么了?大清早的就哭哭啼啼,是嫌我们家属院太吵了,还是嫌早饭不好吃啊?” 凌安安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小脑袋凶道:“你管我!”“我可管不了你。”王大嫂说。 她从外面走进来,大着嗓门,“咱们这地方,能有窝窝头就不错了!想当年……” “我才不管当年怎么样!”凌安安打断她。 “哟,还挺横!”王大嫂双手叉腰。 “我看你就是资本家小姐的臭毛病没改!来我们这穷地方镀金来了?我告诉你,陆营长可不是那么好攀的!” “你胡说什么!”凌安安气得脸都白了:“我跟他是……” “是什么?未婚先孕?”王大嫂冷笑。 “我可听说了,你从上海追过来的,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陆营长的?这样不检点的姑娘也不知道陆营长看上你啥?还不如我妹子好,又温柔又体贴,会做饭会照顾孩子,看这样子陆营长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你赶出去,正好给我妹子腾地方!” 这话太恶毒了!凌安安浑身发抖,指着王大嫂说不出话来,眼泪掉得更凶了。“他敢!”凌安安大声说:“我怀着他的孩子,他要是敢把我赶走,我就去部队告他!” “你去告啊!”王大嫂不屑地说。 “谁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陆营长的?我看你就是个骗子,想来这里骗吃骗喝!”“你胡说!”凌安安气的浑身发抖。 她小手指着王大嫂说:“你凭什么说我是骗子?我凌安安从来不会骗人!” 第5章 娇小姐对土包子营长有了好脸色 “我凭什么不能说?”王大嫂也提高了音量。 “你一个资本家小姐,不好好待在上海,跑到我们穷地方来干什么?不是骗子是什么?” “你才是资本家小姐!”凌安安气死了,也不哭了,叉着腰就跟王大嫂吵。 两人越吵越凶,旁边的人看的好不热闹。 就在这时,陆宴回来了,他看到招待所门口围了这么多人,听到凌安安和王大嫂在吵架,脸色立刻沉下来。 刚刚他一时生气跑去了训练场,脑子里却全是凌安安哭红的双眼。 脑子里不停的闪过画面,凌安安穿着旗袍,蹲在他床边,捏着鼻子,嘴上一边嫌弃着一边给他换药。 台风夜守着她时,听见她小声哭着说害怕,声音软的像棉花糖。 他当时只觉得这资本家小姐娇气,却又沉溺在这娇小姐的怀里。 他确实对不住他,不管那晚是怎么回事,他一个大男人,没控制住自己,让人家姑娘怀了孕,就是他的错。 她一个娇小姐从金窝似的上海跑到这穷地方,住土炕、吃窝窝头,换谁都受不了。 在他眼里,凌安安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娇小姐,刚才是他话说重了。 陆宴往食堂走去,跟炊事员老李打个招呼。 他知道老李家里有个刚半年的小孙子,每天早上给他做好吃的。 他塞给老李两张细粮,拜托的说:“老李,分我两个白面馒头呗,再要一碗小米粥,多放勺糖。” 老李看着手里的粮票一愣:“陆营长,你平时不都吃窝窝头的吗?” “给......给家里人带的。”陆宴难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发烫。 老李秒懂,挤眉弄眼:“成,我去给你拿,拿热乎的。”谁知等他拿着早饭回来,这娇小姐就跟人干起来了?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陆宴沉声说。 围观的人听到声音,看到是陆宴回来了,都纷纷散开回家了。 王大嫂看到陆宴,赶紧说道:“陆营长,你可回来了!你看看你带来的这个姑娘,大清早的就哭闹,还说我冤枉她是骗子,我看她也是吃不了苦的人,直接给她送回上海去!”凌安安鼓着小脸,脸上还有泪痕,生气的眼神瞪着他。 陆宴看了看王大嫂,又看了看凌安安,眉头皱得紧紧的。 “王大嫂,安安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陆宴先对王大嫂说。 然后他又对凌安安说:“你也少说两句,王大嫂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我凭什么不往心里去啊?”凌安安满脸的不服气。 “她都那样说我了,你还帮她!” “我不是帮她。”陆宴赶紧否认,凑到凌安安身边,小声解释的说。 “这里的人思想都比较保守,你一个城里来的姑娘,突然跑到这里,还怀着孕,他们有疑点也是正常的,等时间长了,他们了解了,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我就是受不了她这么说我!”凌安安边说着,两个大眼睛还瞪着王大嫂。 陆宴看着两人又要开始的架势,连忙拉着凌安安回屋,把她关在里面。 这老是生气不说对孩子不好,对自己身体也不好啊。 “陆营长,你不能这么护着她,你让她给我出来,我看她就是个骗子。” 王大嫂对着陆宴一脸的苦口婆心。 “王大嫂,她能骗我什么,我没钱没身份的,她图我啥。” “话不能这么说,她就是骗你好欺负呢,未婚先孕,说不得是别人的孩子,让你接锅呢。” 陆宴一听生气了:“大嫂!注意你的言辞,安安未婚先孕是我的错,安安是个好姑娘,你不能玷污了她的名声。” 王大嫂被陆宴顶的下不来台:“她一个资本家小姐,娇气的很,肯定生不出来带把的,嫂子给你介绍我远房表妹......” 还没等王嫂子说完,陆宴就火了,眼神冷的吓人:“我媳妇,怀的是我的种,男孩女孩我都喜欢,轮不到你说三道四,别让我再听见这些话。” 说完,陆宴就沉着脸进了凌安安房间。 王大嫂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小声的骂骂咧咧回家了。 凌安安在门口一直听着,听到陆宴说我媳妇的时候,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心跳莫名加快。 她还以为今天自己这么作,本来想看土包子的态度。 没想到他转身就走了,还以为是自己作得过了呢,还好还好,加分加分,不错不错。 这个土包子,还挺护短的,小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 陆宴一进门就撞见她笑的样子,不好意思的咳了咳嗓子,把怀里包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来,过来吃饭。”他声音比刚才软了些,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 “我.....我真的不想吃窝窝头,拉嗓子。”凌安安委屈巴巴的说道。 “不吃窝窝头,我让老李蒸了点白面馒头,还有小米粥,放了糖的,你尝尝。” 凌安安看陆宴这么温柔的模样,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陆宴叹了口气,端起小米粥,递到她嘴边。 凌安安盯着他,心情好好哦,笑眯眯的接过碗吃起来。 “安安,我知道你委屈。”陆宴看着她的小模样,声音低沉下来,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疼惜。 “上海的日子多好,有钢琴有你爱吃的巧克力,可现在......我只能给你这些”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但只要我能弄到的,肯定给你最好的,细粮票我每个月能领二十斤,都给你,下个月发津贴也都给你,明天我请假去镇上给你买红糖和鸡蛋。” 凌安安听着他说,低着小脑袋。 “你要是还想吃别的告诉我,我写信让上海的同志捎回来。”陆宴继续说,语气笨拙却真诚。 “但你得先好好吃饭,把身子养着,啊?” 凌安安吸了吸鼻子,看着陆宴,心里暖乎乎的。 “明天我也去,我们去扯证。”凌安安抬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陆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丫头每次提到这男女的事情都直面出击,他记得一般的女孩说扯证的时候都害羞来着。 “诶诶,好,时候不早了,我去训练,顺便跟领导打结婚报告,申请家属院。” 陆宴心情极好的走了。 第6章 难道我才是流氓? 下午的训练刚结束,陆宴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快步朝着军营办公楼走去。 上午凌安安跟王大嫂的争吵的样子还在眼前转,她被人说是骗子时,那红着眼眶却小脸倔强的模样在他脑子里面不停的闪烁,他心里竟莫名的软了一下。 这个大小姐是不懂事,可怀着孕在这对她来说陌生的地方,除了自己,没有别的依靠。 王大嫂的话虽然刺耳,却也点醒了他。 凌安安没个名分,在这里只会招来更多的闲话和麻烦。 还好,还好,她今天说愿意跟他领证,他心里暖洋洋的。 政治部的办公室里,李主任正低着头看着训练报表。 见陆宴一身汗地跑进来,打趣道:“这刚下训练场就往我这跑,是有啥好事儿?” “主任,我来打结婚报告。” 李主任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他抬眼一脸正色的上下打量着陆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你说啥?结婚?跟上海那来的那个姑娘?你俩是真的?” “是。”陆宴点头,坚定的说:“安安怀了我的孩子,既然安安看得上我,我就得负起责任,给她个名分。” 他虽然目前给不了安安以前的生活,但是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顾她,不让她再看旁人的脸色。 李主任捡起笔,指尖敲着桌子:“你是军人,没有结婚就让人小姑娘怀孕就是你的不对,你没有逃避责任,是个爷们,幸好,我还没算看错你。” 接着,李主任又故意说道:“陆宴,你可真想好了,听说那姑娘城里来的小姐,性子娇,以后有你受的。” “想好了。”陆宴喉结动了动。 “安安她是娇气,可也不是蛮不讲理,既然是我的人,我就得护着。” 李主任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笑了,不错不错,是他看好的小伙子。 “行,报告明天来拿,明天给你放假去扯结婚证吧,至于家属院,你的级别,我看,西边那排有个带厨房的,三间屋子还带厨房的给你了。” “谢谢主任!”陆宴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往外走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陆宴拿着批下来的家属院钥匙回到招待所时,凌安安正在捣鼓她的行李箱。 “跟我走,收拾东西,搬地方。”陆宴走过去,开始接过她的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搬哪啊?” “家属院西边那排,大一点,还没人住过,有自带的小厨房。”陆宴语气中都透着轻快。 凌安安眼睛亮了:“真的?你申请的?” “嗯,我的职位等级,领导给我分的。”凌安安就在这住了一天,没啥东西,一会就收好了。 陆宴带着凌安安没一会就到了新房子的门前。 旁边两户就是王大嫂家,此时王大嫂倚在门框上,阴阳怪气的跟旁边人嘀咕。 “这资本家小姐就是有福气,刚来就住进了大房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凌安安她们才刚到钥匙还没掏出来呢,就听见这话。 凌安安能忍?她直接对上王大嫂的视线,扬高了声音 “王大嫂好歹也是军嫂,别天天资本家挂在嘴边,哼,少阴阳怪气的,我可不忍你,王大嫂要是羡慕,就去让你男人努努力升个官?” 周围几个家属听到这话笑出了声。 大家都知道,王大嫂的丈夫去年前因为训练偷懒被通报批评,凌安安无形之中戳到了她的痛处。 王大嫂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刚想回嘴,就被凌安安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堵了回去。 “不过王大嫂家人口好像有点多,这院子自带的小厨房怕是不够用,还是我们住着合适。”说完,她转身进了院子,留王大嫂在原地气的直跺脚。 陆宴跟在凌安安身后,听着刚才那番话,嘴角几不可查的一勾。 这大小姐,怼人的本事倒是见长,至少这次没哭不是。 新的没人住过的家属院,果然比招待所那小单间好太多了,一间主卧,两个次卧。 最让凌安安满意的就是那间独立的小厨房,虽然简陋,但灶台噌亮。 “怎么样?”陆宴看着她眼睛发亮的在屋里转来转去,嘴里嘟嘟囔囔的。 凌安安摸了摸干净的白墙,屋子里还算整洁,听到陆宴的问话声。 她回头看他,脸上带着傲娇别扭的笑意:“还行吧,比原来那个破地方强,但跟上海没法比。” 陆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天差不多就黑了,新房子锅都没有,他去食堂打的饭菜。 到了晚上快要睡觉的时候。 “晚上你可不准碰我啊,虽然我们是……是夫妻,但是现在我是孕妇,不行!”凌安安站在炕旁,小脸一本正经的对着陆宴说。 陆宴看着她满脸黑线,他就那么像禽兽吗?谁给她的错觉,难道是那一晚? 油灯灭了,凌安安平躺着,双手规矩的放在肚子上。 炕是通长的,她占了最里侧的三分之一,中间空出老大一块,陆宴就躺在最外边。 凌安安平静的呼吸,想要尽快入睡。 可是一想到旁边躺着的是陆宴,脑子就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想那一晚自己怎么勾引他,他的腹肌,胸肌…… 想得她脸红心跳,难道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流氓? 第7章 娇小姐拿到结婚证咯 正乱想着,身侧的被子动了动。 凌安安屏住呼吸,感觉他往外侧挪了挪,原本就宽的距离又拉开了些,几乎要贴到炕沿。 她忍不住开口:“再往外就掉下去了。” 陆战霆没回头:“没事。” “……”凌安安抿了抿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就这么不想靠近她? 切,她才不稀罕呢,哼!!! 这般气着气着就睡着了。 陆宴听着她平静的呼吸声,终于松了口气,心跳总算是降下来了。 转头看向她,伸手给她提了提被子,就这般看着她嘴里带笑睡着了。 搬新家的第一晚,两人都睡的格外踏实。 第二天,凌安安刚醒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人了。 “醒了?热水给你弄好了,去洗漱一下吃早饭吧。” 凌安安刚穿戴整齐,陆宴就端着脸盆进来了。 看着这娇小姐看着脸盆的眼神,陆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说。 “这虽然是旧的,但只有我一个人用过,刚刚已经仔细洗过一遍了,不脏。” 凌安安听着他解释的话,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也不说话,自顾自地洗漱。 等凌安安吃完白面馒头跟小米粥。 陆宴才道:“走吧,今天去镇上。” 凌安安烤着火还没反应过来:“去镇上干嘛?” 陆宴从抽屉里拿出张纸,递过来。 是昨天在政治部填好的结婚报告,上面盖着鲜红的印章,末尾签着他的名字。 “扯证。” 凌安安的脸“腾”地红了。 “快点收拾,早去早回。”陆宴转身往外走,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那现在就走吧。”凌安安从行李箱里面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件说道。 陆宴满脸疑惑的看着她:“外面这么冷,你穿这么点出去,不怕给你冻傻了?” 凌安安有些尴尬的咳了咳:“行李箱装不下,没带。” 看着陆宴看向自己那一脸的“你真是个神人。” 凌安安拉着他:“哎呀,走吧走吧,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不会哭鼻子的。” 陆宴看了她一会,转身从自己的行李里面拿出一件崭新的军大衣。 “这是我们军营今年刚发的冬装,穿上。”一边说着一边动手给她穿。 凌安安鼻子酸酸的,有点小感动。 自己来这给他找了不少麻烦,还骂他,他对自己还挺好的。 去镇上的卡车颠的厉害。 凌安安穿着陆宴的军大衣,人家穿到膝盖,她穿着都要到脚踝了。 不过该说不说,还挺暖和的。 就是领口有些大,她时不时要扯一下,生怕走光。 陆战霆坐在旁边,看着她那点小动作,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根红绳。 递过去:“系上。” 是根普通的棉线绳,大概是从哪个包裹上拆下来的 凌安安愣了愣,接过系在领口,刚好把缝隙遮住。 “谢谢。”她笑的甜甜的看着陆宴。 “嗯。” 陆宴应了一声,目光移向窗外,嘴角却没绷住。 她系红绳的样子,像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猫。 镇政府的办事员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看到陆宴手里的报告,动作效率极快。 “陆营长,这手续是齐的,很快就办好。” 他手脚麻利地填好登记表,拿出两个红本本。 “咔嚓”盖了章,将两个红本本分别递给两人:“恭喜啊。” 凌安安捏着那本结婚证,封面的“囍”字有点歪。 她偷偷翻开,看到自己和陆宴的名字并排印在一起,心跳忽然快了半拍。 “走了。”陆宴把自己的那本揣进怀里,拉着她往外走。 出了政府大门,阳光正好。 凌安安看着手里的红本本,忽然笑出声。 “陆宴,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了?” “不然呢?”他低头看她,阳光落在她笑弯的眼睛里,像落了星星。 “那你以后得听我的。”凌安安扬起下巴,一副要得寸进尺的小模样。 陆宴挑眉:“我是营长。” “我是你媳妇!”凌安安梗着脖子:“在上海,都是媳妇说了算。” 他低笑一声,没反驳,转身拉着她往供销社走:“陆营长媳妇,想买什么?” 陆宴带着她走进一家供销社,里面的商品不多,但种类还算齐全。 凌安安看到货架上的饼干和糖果,眼睛都亮了。 她跑过去,拿起一包饼干,高兴地说:“这个我要!” 然后,她又拿起几包糖果,还有一些水果罐头。 陆宴看着她拿的零食都不便宜,但还是点头:“喜欢就买。” 陆宴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麦乳精,走过去拿了两罐。 麦乳精可不便宜,三块钱一罐。 “你喜欢喝这个啊?”凌安安凑过来嬉笑的问。 没想到糙汉子也有精致的时候。 “给你买的,听同事说,这个有营养,你还怀着孩子,得补。” “我付钱。”凌安安一听是给自己买的,还挺高兴。 从布包里掏出钱票,是爸妈给她准备的全国粮票。 “你说的对我怀着孩子,得补营养。” 陆宴脸色沉下来:“我是你男人,给你买东西怎么有让你付钱的道理,我工资虽然不高,但还能养的起媳妇孩子。” 凌安安撇了撇嘴,又挑了块蓝底碎花的布料:“做件小褂子,好看。” 陆宴看着那块花布,觉得太扎眼,却没说什么。 接着都买了好些零食,吃的,锅,调料品啥的,这一天花了不下三张大团结。 买完东西回去的路上,卡车不那么颠了。 凌安安看着手里的红本本,忽然觉得这趟没白来。 她偷偷看陆宴,他正望着窗外,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陆宴,”她小声说:“晚上我想吃你做的面条。” “怎么要吃面条了,刚刚不还闹着要吃肉吗?” “我现在不想吃肉了,就想吃你做的面条。”凌安安晃了晃红本本。 陆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软了软,点了点头:“好。” 第8章 土包子的相好? 回到家属院,凌安安把红本本小心地放进木箱,又把麦乳精藏在最底层。 陆宴在厨房烧水,动作麻利地和面。 凌安安收拾完,靠在门框上看他。 忽然觉得,这个家属院,好像真的有了家的样子。 晚饭是鸡蛋面,陆宴卧了两个荷包蛋,都给了凌安安。 她吃得香,没注意到他只吃面,没碰鸡蛋。 吃完收拾碗筷,凌安安又拿出红本本看着。 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结婚证要不要挂起来?” 陆宴正在擦桌子,闻言愣了一下:“挂起来干嘛?” “好看啊。”凌安安把红本本摆在桌上。 “证明我们是正经夫妻,省得王大嫂她们说闲话。” 陆宴看着那本红本本,又看了看她认真的样子,忽然笑了。 他拿起红本本,放进抽屉最里面:“藏好,比挂着管用。” 夜里,凌安安躺在炕上,听着陆宴翻书的声音,心里踏实极了。 她摸了摸肚子,又摸了摸枕头下的红本本,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过了一会,陆宴进来给了她一个信封。 “这是啥?”凌安安疑惑。 陆宴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目前的存款,今年二十三岁,存款五百左右,之前的大部分钱都打给家里了,放心,我已经写信回去了,既然我们结婚了,彩礼肯定不能少,我妈说了存着钱给我娶媳妇的,这些年应该有个一千左右,你别嫌弃。” 他一鼓作气的说完,有些不敢看凌安安的眼睛。 “我才不稀罕呢,况且,是我娶你才对!”凌安安鼓着个小脸,一脸傲娇,眼神还透着你懂的意思。 陆宴瞬间明白她说的是啥意思,这……这还怪不好意思的。 早上凌安安起床的时候,陆宴已经训练去了。 煤炉里还烧着火,桌上放着还热乎的白面馒头,凌安安看着心里挺开心的。 吃完早饭,正当凌安安烤着火闲的没事干的时候。 院子门外传来“吱呀”一声响,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堵在了正屋门口。 “请问,这里是陆营长的住处吗?” 女人的声音?凌安安打开门。 就撞进一双带着审视的眼睛。 凌安安看着门口的女人,挺壮实的,一看身体就好。 穿着白大褂领口别着“卫生所”的徽章,手里还提着个药箱。 “你是?”凌安安往后退了半步,下意识护住小腹,她最不喜欢看医生了。 “我是卫生所的顾兰兰。”对方直接走进来。 凌安安就见她,目光像雷达一样在屋里溜了一圈。 最后看向自已:“听说陆营长这儿来了位……上海来的同志,还是孕妇,我来看看情况,顺便给新来的孕妇做个检查。” “我没事,不用检查,谢谢你。” 凌安安不喜欢她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在打量什么物件,让她很不舒服。 顾兰兰却像没听见似的,径直走到炕边,放下手里的药箱。 “那怎么行?”顾兰兰不由分说地打开药箱,拿出听诊器。 “怀孕初期最关键了,来,把衣服撩起来点。” 凌安安往后躲了躲:“真的不用了,我在上海检查过。” 顾兰兰的脸色沉了沉,又很快笑起来。 “凌姑娘是信不过我?我在卫生所工作三年了,营里多少孩子都是我看着出生的。” 她话锋一转:“不像有些娇小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照顾孩子?” 这话里的刺,凌安安听出来了。 这女的难不成是陆宴相好的,好你个土包子营长! 看来上门检查看情况是假,是来跟自己耍威风的。 她抬起下巴,杏眼一挑:“顾护士说得对,我确实不太会照顾自己,不像赵护士,又能干又懂奉献,肯定很受战士们欢迎吧?” 顾兰兰被夸得有点得意:“凌姑娘说笑了,我是卫生员,关心每个同志都是应该的,不像凌姑娘,细皮嫩肉的,怕是连自己都顾不过来,更别说关心别人了。” 凌安安笑了笑,她故意慢悠悠地从抽屉里掏出雪花膏,往脸上抹,雪花膏香气瞬间散开。 “顾护士说的是,不像我,只会用点雪花膏,让自己舒服点,毕竟怀着孩子,心情好比什么都重要,你说对吧? 女孩子家家的,可不能学别人那不要脸的,整天围着男人转,倒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连支雪花膏都舍不得用。” 顾兰兰原本得意的脸僵住了。 她哪能听不出来,凌安安这是在讽刺她粗糙,不懂精致! 顾兰兰的脸瞬间涨红了。 她最忌讳别人说她粗糙,尤其在陆宴面前,她总刻意把白大褂洗得雪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眼前这女人,光是现在那里,就把自己衬托得像块没打磨的石头! 她本来今天是想来给这娇小姐一个下马威,让她自己滚回上海去,她还骂自己不要脸! “凌姑娘倒是精致!”顾兰兰压着气,拿起药箱里的维生素片。 “不过这年代,光靠脸可不行,孕妇得补营养,这是营里发的维生素,你拿着吧,比你那香香甜甜的东西管用。” “不用了。”凌安安把雪花膏盖好,放进包里。 “我男人昨天去供销社给我了麦乳精,比这药片养人。” 她特意加重“我男人”三个字,看着顾兰兰的脸一点点沉下去,心里竟有点痛快。 顾兰兰眼神强压着怒火,瞪了凌安安一眼。 拎着药箱就走,脚步有点快。 看着顾兰兰的背影,凌安安哼了一声,想跟她斗?还差得远呢! 凌安安刚打算去关上院子的门。 就见一个面相看着和蔼的妇人,站在院子门外往里看,手里还端着两个摞起来的碗。 “同志,你好,你找谁?”虽然凌安安娇气又任性。 但是对没惹自己的人她还是很有礼貌的。 看着长相甜美的姑娘,妇人露出笑容。 “这还真是城里来的姑娘,长得可真好看,细皮嫩肉的,可招人稀罕。” 妇人一脸的姨母笑,看着小姑娘疑惑的眼神,又赶忙道。 “我是住你隔壁的,你叫我李嫂子就成,我们男人是一个队伍的战友嘞。” 第9章 娇气包和“煤炉”的战争 “李嫂子你好,你是来找我的?”凌安安见这嫂子挺喜欢的。 这还是她来这里除了陆宴以外,第一个对自己有善意的人。 “这不来新邻居,咱男人还是好兄弟,可不得来串串门。” 凌安安一听:“那走吧嫂子,里面暖和。” “哎呦,这房子可真亮堂,比我家的大。”一进屋里嫂子就夸着。 她把手里端的碗往桌子上放:“这是我家男人从乡下带来的红薯,熬了点粥,给你补补。” 凌安安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连忙道谢。 在李嫂子的眼神示意下,凌安安也不矫情了,端起碗喝起来。 李嫂子看着她喝粥,忽然开口:“刚才来的时候看见顾护士刚从你这走,脸拉得老长了,嫂子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那姑娘心思重,你可得防着点。” 凌安安舀粥的手顿了顿:“她跟陆营长......” “嗐,这姑娘看上陆营长好几年了!”李嫂子压着声音。 “总觉得自己是军属家庭出身,跟陆营镇最配,看谁都像跟她抢男人的,你刚来,又是这条件这模样,她能待见你才怪了!” 凌安安心里了然,却不是滋味:“我跟陆营长就是......” “就是孩子爹妈!”凌安安还没说完,就被李嫂子给打断了。 “这就够了!陆营长是咱们营的英雄,可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缠上,嫂子看你就挺好,没心眼,般配,哈哈哈哈” 看着李嫂子笑眯眯的样子,凌安安忽然觉得,这家属院好像也没那么可怕,至少不是所有人都是王大嫂那样带刺的。 又聊了一会儿,凌安安主动去把李嫂子的碗洗了给她带回去。 坐在家里,凌安安想着刚才李嫂子说要回家给自己男人做饭。 中午训练休息的时间不多,那陆宴回来给自己做饭,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会不会太累了。 望着小厨房的煤炉,她小脸上都是纠结。 那个煤炉看起来脏兮兮的,她连碰都不想碰。 但一想到陆宴训练都那么辛苦了,还要回家给自己做饭,到时候累垮了,自己不得被家属院的人欺负死。 她又鼓了鼓勇气:“不会可以学啊!我就不信,我凌安安,还搞不定一个破煤炉!”她走到煤炉边,学着陆宴的样子,拿起一块煤,想往炉子里添。 可煤块黑乎乎的,沾了她一手黑,她嫌弃地皱起眉头,赶紧把煤块扔了回去。 “真脏……”她小声嘟囔着,又回房间,从包里拿出一块香皂,舀出水缸里的水洗手。 水冰凉刺骨,她刚碰了一下,就赶紧缩了回来。 “好冷……”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又开始打转。 好不容易把手洗干净,回到厨房。 她再次拿起煤块,闭着眼睛往炉子里塞。 却没对准炉口,“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凌安安睁开眼,看着沾满灰尘的煤块,眼圈瞬间红了。 “什么破炉子!”她跺着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连添个煤都这么费劲!” “不行!”凌安安梗着脖子:“我就不信我搞不定它!” 她深吸一口气,再小心翼翼地把煤块塞进去。 这次总算塞进去了,可刚松手,就被炉口冒出的热气烫了一下。 “啊!”地尖叫出声,手背立刻红了一片,火辣辣地疼。 凌安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掉了下来。 “好痛……这破炉子故意跟我作对!” 她捂着烫伤的手,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越哭越委屈。 “在上海,我哪用得着自己烧火?凭什么到了这里,连做个饭都这么难?” 凌安安抽噎着,看着煤炉,一脸不服气。 “我就要自己烧!我偏要让他们看看,我凌安安不是只会哭鼻子的娇气包!” 她擦干眼泪,重新站起来,这次学乖了,找了块布裹在手上,继续跟煤炉“战斗”。 她划着火柴,想把煤点燃,可火柴刚靠近炉口,就被风吹灭了。 试了好几次,火柴用了大半盒,煤炉还是没动静,反而被呛人的煤烟熏得直咳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咳咳……这什么鬼东西……”她咳得直不起腰。 看着依旧冷冰冰的煤炉,终于泄了气,瘫坐在地上。 “我不干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就在这时,门开了,陆宴训练结束走了进来。 看到屋里的景象。 满地的煤块,柴火梗,炉口冒着黑烟。 凌安安坐在地上,脸上又是泪又是灰,他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这是怎么了?脏兮兮的?” 他走过去扶起凌安安,无奈又有些好笑的问。 凌安安看到他,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看到了家长,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想点火做饭,可这破炉子……它不着!” “你还会做饭?你就等我我回家做就行。” 陆宴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看了看煤炉,又看了看地上的煤块。 他拿起火钳,熟练地把炉子里的煤块摆弄了一下。 然后划着火柴,对着炉口一阵引火。 没一会儿,煤炉就“噼啪”响了起来,火苗窜了出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超过一分钟。 凌安安看着他利落的动作,又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心里又气又别扭。 她撇撇嘴,小声嘟囔:“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只是没练过而已。” 陆宴没说话,只是往炉子里添了块煤,然后转身去洗手。 凌安安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他就不能安慰她一句吗?哪怕只是说句“没事”也好啊。 陆宴再次回到厨房,拿着凌安安的手,把手上缠着的布拿下。 刚才看着她手有些红就知道是烫伤了。 陆宴拿着药膏小心翼翼的给凌安安涂着。 “疼吧,下次别弄了,我来就行,这次是烫伤手,下次你把方子点了,你跑的出去吗?” 凌安安听着他这话,本来还想耍性子。 可是看着他温柔的给自己涂药,心里暖暖的,刚刚的委屈也没有了。 “我就是想给你做饭。” 陆宴看着她,嘴角勾起:“心意我就领了。” 中午是陆宴做的白米饭和辣椒炒肉。 第10章 公共水龙头的“交锋” 第二天一早,凌安安依旧是被冻醒的。 来到厨房上面依旧是她熟悉的白面馒头。 她吃着,用手往脸盆里摸了下,冻得她立马缩回手,打了个寒碜。 看来今天自己起晚了,陆宴准备的热水已经冷掉了。 昨儿听陆宴说过家属院有个公共水龙头,那里能打到热水。 没办法,只能自己去打水了,这么冷的天,用冷水洗脸得要了她的命。 她穿上自己带来的厚毛衣,外面再套上风衣,还是觉得冷。 走到镜子前一看,脸色苍白,眼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我的皮肤都变差了……”她心疼地摸了摸脸,眼泪又开始打转。 “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会变成黄脸婆的。”她最爱美了。 待会用热水敷敷脸,再涂上雪花膏,可不能变丑。 拿起自己脸皮里的水倒在院子里,往公共水龙头走去。 水龙头在家属院的中间,是个水泥砌的池子。 已经有几个家属在那里打水了,看到凌安安,都好奇地打量着她。 凌安安刚走到一个空着的龙头前,就听见身后传来嗤笑声。 “哟,这不是陆营长家的娇小姐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自己来打水?” 说话的是张翠花,是王大嫂的好姐妹,昨天李嫂跟她提过。 她端着个豁口的铝盆,斜眼看着凌安安,嘴角挂着嘲讽。 旁边几个家属也跟着笑,七嘴八舌地搭话。 “人家是金枝玉叶,哪干过这种粗活?” “说不定是来视察我们这些‘泥腿子’怎么过日子的呢。” ...... 凌安安握着水龙头的手紧了紧,指尖被冻得发麻。 她深吸一口气,没回头,拧开了龙头。 热水“哗哗”涌出来,溅在盆沿上,烫得她缩了下手。 “嘶——”她没忍住低呼一声。 张翠花见状立刻来了劲。 故意往她身边挤了挤,盆沿撞到凌安安手,划得她手背起了红痕。 “哎哟,这就烫着了?我们天天用这水洗衣做饭,也没见谁像你这么金贵。上海来的大小姐就是不一样,碰点热水都跟要了命似的。” 凌安安闭了闭眼,压下涌到眼眶的泪。 她不能哭,一哭就真成了她们嘴里的“娇气包”。 “张嫂子是吧。”她转过身,声音有点抖,却没带哭腔。 “我烫没烫着,跟你有关系吗?” 张翠花愣了下,大概没料到她敢顶嘴,随即冷笑。 “怎么没关系?这水龙头是公家的,你占着茅坑不拉屎,耽误别人打水!” “我刚接满一盆,怎么就耽误了?”凌安安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倔强。 “倒是张嫂子,故意往我这边挤,是想把水洒我身上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张翠花脸一红,提高了嗓门。 “我就是站得近了点,你个资本家小姐,是不是看谁都像要欺负你?” “我没说你欺负我,是你自己往这上面靠。” 凌安安抱起刚接满的水盆,往后退了一步。 正好避开张梅故意伸过来的胳膊。 “不过张嫂子要是真想来点‘意外’,我也不怕。”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家属。 最后盯着面前的张翠花,声音清亮了些。 “还有,我是娇生惯养了些,但你们也不用一口一个资本家小姐的,真正的资本家小姐都下放了,别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张翠花被她堵得说不出话,只能梗着脖子:“你娇生惯养,根本不配住在这里!”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凌安安把水盆往地上一放。 发出“哐当”一声响,惊得周围议论的人都闭了嘴。 “我是陆宴明媒正娶领了结婚证的媳妇,随军,住他家里,用家属院的水龙头,天经地义。” 她走到张翠花面前,个子比高壮的张翠花矮些,气势却没输。 “你说我娇气,可我又没让你帮我打水,你说我金贵,我也没占你家一分钱便宜。 倒是张嫂子,一大早不打水,专盯着别人挑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的日子,是靠嚼舌根过的。” 这话够尖,张翠花的脸“唰”地红了。 指着凌安安:“你你你……” “我怎么了?”凌安安抱起水盆,转身就走。 突然又停下,回头看着张翠花。 “对了,张嫂子,你盆沿的豁口,小心划着手——毕竟,你可没人娇惯着。” 周围静悄悄的,没人再笑了。 几个刚才跟着起哄的家属,悄悄低下了头。 凌安安着水盆往家走,手冻得通红,腿也有点抖,可心里却像烧了团火。 回到家,她才靠在墙上喘了口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不是委屈,是憋着一股劲的酸胀。 她抬起手背擦了擦泪,看见自己冻得发红的指尖,突然笑了。 都想欺负我凌安安!哼!没门! 凌安安心情极好的洗漱一番,开心的给自己脸上做着保养。 只是家里冷冰冰的,看着客厅里面没有火星子的火盆。 凌安安还是想学烧火,不然土包子营长不在家,自己也怪冷的。 她愁眉苦脸,忽然想到一个人。 她连忙从自己的房间柜子里,拿了罐之前跟陆宴在供销社买的水果罐头,想了想,又拿了瓶雪花膏,反正自己带的多。 拿着东子凌安安就直接去敲了隔壁邻居李嫂家的门。 “哟,安安呐,你咋来了,快进来进来。” 李嫂一开门见是凌安安,笑眯眯的。 凌安安进去这瞧瞧那看看,跟自己家院子差不多,就是比自己家少了个房间和自带的厨房。 一进屋里,凌安安感觉活过来了,暖和。 她笑眯眯的把怀里抱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面。 “哟,这家伙,使不得使不得,贵着呢,拿回去啊。” 李嫂一看,眼睛瞪大,这都是金贵玩意嘞。 “李嫂子,你收着,我还有事想请你帮忙呢。” 凌安安讨好的笑着,在家里,她惯会撒娇卖巧了。 第11章 我就不信了,还搞不定个煤炉? “啥忙啊?得这么贵重的礼?”李嫂不由好奇。 “也不是啥大事,就是李嫂,我不会用那煤炉子,陆宴不在家,我要冻死了,能不能请嫂子教教我。”凌安安眨巴着大眼睛。 “这事啊,嫂子还当是什么大事呢,你不会叫嫂子一声,嫂子过去教你就是,走走走,嫂子现在就教你,把这东西拿回去。” “不行不行,要的要的,这东西是我的一点心意,嫂子得要。” 凌安安赶紧把东西往李嫂身旁推,眼睛红红的,带着点讨好,又有点委屈。 “我笨得很,肯定要麻烦你好多回,这些东西你收下,就当……就当我给你的见面礼。” 她怕李嫂不肯收,又补充了句,声音带着哭腔。 “嫂子,我是真的学不会,昨天对着煤炉弄了半天,手都烫着了……我知道我娇气,可我怀着孕,总不能一直饿着冻着吧?” 李嫂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眶,心里一软。 这上海来的小姐是娇气,可说话直爽,眼神也干净。 “哎,你这孩子。”李嫂笑着把东西收下了。 拉着她的手道:“跟我客气啥?走,我现在就教你。” 凌安安立刻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刚才的委屈好像一下子就散了:“谢谢李嫂!你真是好人!” 李嫂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拉着她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教:“烧煤炉得先引火,用干柴或者废纸,火起来了再添煤,煤不能添太满,得留着透气……” 凌安安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手指却悄悄捏紧了衣角。 刚才为了显得可怜,她故意挤出了两滴眼泪,没想到真管用。 李嫂手脚麻利,三两下就把她们家的煤炉生好了,火苗“呼呼”地舔着炉壁,屋里很快就暖和起来。 “你看,这就成了,”李嫂擦了擦手。 凌安安看着跳动的火苗,心里暖烘烘的,眼眶又有点发热。 这不是委屈,是有点感动。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为了学烧炉子,巴巴地给人送东西。 可看着这炉火,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丢人。 “李嫂,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凌安安吸了吸鼻子,笑得真诚。 只见她转身就往房间跑去。 “哎呦,安安诶,你可慢点,你还怀着孕呢,前三个月最是要紧了。” 李嫂子不停在身后担忧的叫着。 凌安安从房间里面拿了一把大大的水果糖,她的两只小手都快抓不下了。 “嫂子,快接着。” 李嫂子见那水果糖都要从她手里掉了,连忙接住。 “谢谢嫂子,这是我从上海带来的水果糖,给你闺女吃。”凌安安开心不已,笑得跟个小猫似的。 “哎呦,可不敢可不敢,刚刚你就拿了那贵重玩意去我家了,嫂子咋还能拿你东西。”李嫂子作势连忙要把手里的糖放桌上。 凌安安拦住:“嫂子,你就收下吧,我是真心的,就当是给孩子的见面礼,嫂子,你还是我来这里,除了陆宴以外,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高兴。” 李嫂见她那笑得灿烂的模样,可真招人疼,一点也不像王大嫂她们说的那样娇气又不讲道理。 “你这孩子,还跟我客气!行,嫂子就替我闺女谢谢陆婶婶了。” “嗯!”凌安安点着小脑袋,憨笑着。 等送走李嫂子后,凌安安走进屋里,杏眼得意的看着煤炉。 她哼了一声,故意扬起下巴:“我是谁?只要我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就一个煤炉而已,小意思。” 凌安安就去房间,拿出了她从上海带过来的绣线,没事干,正好,烤着火给肚子里的崽崽绣衣服。 谁知快到中午的时候,没见着那个土包子营长回家。 倒是一个小士兵跑来送饭了,说是今天忙走不开,陆营长叫他来送饭。 凌安安打开一看还不错吧,两个肉菜一个素菜。 吃完饭,凌安安就着煤炉烧热水把饭盒洗干净了。 她是娇气,但不是懒。 洗完碗,凌安安看着煤炉里的火小了些。 又想着李嫂教的,又添了点煤块。 盯着那跳动的火苗,心里打了个鼓,如今学会用煤炉了,她得学着自己做饭。 在上海时,她连厨房的门都少进,最多隔着玻璃看厨子颠勺,此刻对着煤炉上的黑铁锅,指尖都在发颤。 “怕什么,不就是做饭吗?”她给自己打气,从行李里翻出一小袋大米。 这是她临走时偷偷塞的,当时父亲还笑她,现在倒成了救命稻草。 她端着米碗,在水缸旁边淘米,这个她还是会的。 冷水激得她手一缩,赶紧把碗抱紧了,别待会饭没做成,浪费了她好不容易带来的米。 好不容易淘好米,倒进锅里,添了水,小心翼翼地放在煤炉上。 火苗“呼呼”地舔着锅底,映得她脸颊发烫。 她蹲在炉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 煤烟时不时飘过来,呛得她直咳嗽,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却还是死死盯着,生怕水烧干了。 “就快好了,就快好了……”她一边咳一边给自己顺气,手指把围裙攥得皱巴巴的。 过了一阵,锅里“咕嘟咕嘟”冒起了白汽,米香混着水汽飘出来。 凌安安眼睛一亮,刚伸手掀锅盖,手背“腾”地一下被蒸汽烫得发红。 “啊!”她疼得缩回手,指尖又麻又辣,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委屈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 在上海,别说被蒸汽烫了,就是杯子里的水烫了点,都有人赶紧给她换凉的。 她咬着嘴唇,看着发红的手背,眼泪掉得更凶了。 抽噎着骂:“这破炉子!这破地方!” 可骂归骂,锅里的粥还在煮。 她吸了吸鼻子,找来块布裹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掀开锅盖。 米粥已经熬得稠稠的,米粒胀得圆圆的,在水里打着转。 “好像……成了?”她凑近闻了闻,米香混着热气扑了满脸,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第12章 土包子还挺帅 她拿出中午小士兵送的咸菜,看着就爽口。 把粥盛进碗里,白花花的米粥冒着热气,配着咸菜,居然有模有样。 凌安安端起碗,吹了又吹,小口抿了一口。 米香在舌尖散开,带着点淡淡的甜味,比窝窝头好吃一百倍! 她眼睛弯成了月牙,又喝了一大口,烫得舌头直伸,却笑得停不下来。 原来,自己做饭是这种感觉,累是真的累,可香也是真的香。 傍晚,陆宴训练回来,刚走到自家院门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米香。 他愣了一下,推门进去,看见凌安安正坐在桌边,捧着碗喝粥。 只见她脸颊红扑扑的,嘴角还沾着点米粒,像只偷吃到糖的小松鼠。 桌上摆着另一碗粥,显然是给人留的。 “你做的?”陆宴问,声音里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惊讶。 凌安安抬起头,看到他,脸“腾”地红了,赶紧擦掉嘴角的米粒。 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小骄傲:“嗯,我煮的白粥,你……要不要尝尝?” 陆宴没说话,走过去拿起那碗粥。 米粥熬得很稠,入口软糯。 他喝了一口,温热的粥滑进胃里,熨帖得很。 “还行。”他放下碗,语气淡淡的,却把整碗粥都喝了个精光。 凌安安看着他的空碗,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土包子,以后你就不用回来做饭了,我煮粥给你喝。”凌安安心情极好的说道。 “安安,你还怀着孕呢,天天喝粥没有营养。”陆宴不赞成。 “那我还喝麦乳精的啊,你买的,有营养。”凌安安从碗里抬起小脑袋,笑嘻嘻的说道。 陆宴被她说的,脸上不自觉有些微热。 “那也不成,得吃肉啊,你听我的就成。”陆宴直接板着脸说。 凌安安也不理他,继续埋头喝着自己做的粥。 此时,陆宴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明天找同事打听打听。 谁家嫂子闲着,帮他给安安做好吃的,他给钱。 他一个月工资不往家里寄,都给安安吃还是很富裕的。 本来想着自己回家做,谁知今天这突然有事。 说不定以后还会经常这样,总不可能就让安安吃食堂没营养。 陆宴一边想着,一边等安安吃完,起身去洗碗。 洗完碗,正擦手时,突然瞥见凌安安的手背。 昨天被蒸汽烫红的地方还没消,今天又添了几道红痕。 “手怎么了?”他放下抹布,声音沉了沉。 凌安安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藏,眼神有点闪躲:“没、没事,不小心蹭到的。” 可不能让土包子知道自己被欺负了,她的面子往哪里放。 她越躲,陆宴越觉得不对。 “说实话。”陆宴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他走到她面前,轻轻抓起她的手腕,心疼。 “就是……就是早上打水的时候。”凌安安被他看得心慌,声音越来越小。 “张嫂子说我占着水龙头,挤着我身边,拿她的烂盆刮倒我了。” 她怕他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又娇气,赶紧补充:“也不疼,就是有点红,过两天就好了。” 陆宴的脸色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张翠花是秦营长的妻子,平时在家属院就爱搬弄是非。 因为那个秦营长跟自己是对头,大家都跟他说过。 他早有耳闻,只是没料到她会欺负到安安头上 “她还说什么了?”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的红痕,动作难得的轻柔。 凌安安咬着唇,有些委屈,想起张梅那些刻薄话。 她说“资本家小姐就是金贵,打水都慢悠悠的,占着茅坑不拉屎,耽误别人时间”。脸颊有点发烫,却还是小声说了。 话音刚落,陆宴就松开她的手,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凌安安赶紧拉住他的衣角,有点慌。 “别去了,一点小事,不值得。” 她虽然气,但也知道陆宴没必要为了这点事跟人起冲突,对陆宴的仕途不好。 陆宴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坚定:“小事?她欺负你,就不是小事。” 他轻轻的掰开她的手,大步往门外走,军绿色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竟透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凌安安追到门口,就看见陆宴径直走向斜对门不远处的张翠花家。 张翠花正坐在院子里择菜,看到他,愣了一下,笑着打招呼:“是陆营长啊?有事?” 陆宴没进门,就站在院门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张嫂子,以后离我家安安远点。” 张翠花脸上的笑僵住了:“陆营长这是啥意思?啥叫我离她远点?我又没惹她啊。” “没惹她?”陆宴的目光扫过她,带着寒意。 “今天水龙头那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事你不认也没法,那里人多,想知道事情经过不难,我媳妇怀着孕,经不起推搡。 以后再让我知道你找她麻烦,我就去找秦营长说道说道,看看他是怎么教家属的。” 张翠花的脸瞬间白了,她没想到陆宴会为了这点事找上门,更没想到他会直接搬出自己男人。 她丈夫最看重面子,要是知道她跟人起冲突,还是跟陆宴的媳妇,少不了一顿骂。 “我……我就是跟她开个玩笑。”张翠花讪讪地说:“下次不会了。” “最好是。”陆宴没再多说,转身就走。 回到家时,凌安安还站在门口,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 “你……你真去说了?”她小声问。 “嗯。”陆宴脱下外套,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淡。 “安安,不要瞒着不告诉我,以后她再敢惹你,别忍她,告诉我。”陆宴温柔的说道。 凌安安看着他,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在上海时,家里人把她捧在手心里。 却没人像这样,明明话不多,却把她的委屈放在心上,替她出头。 “谢谢你。”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哑。 陆宴没说话,只是转身去煤炉边,往里面添了块煤。 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映得他侧脸柔和了不少。 第13章 被土包子放在心上 “手疼不疼?”他突然问,从抽屉里翻出一小瓶红药水。 他拉过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往红痕上涂药水,动作有点笨拙,却很轻,怕弄疼她。 药水有点凉,凌安安却觉得手背烫得厉害,连带着心也跟着发烫。 她低着头,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土包子长得也挺帅的。 涂完药水,陆宴收拾着红药水瓶。 凌安安还在愣神,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 “明天想吃什么?”他突然开口,打破了屋里的安静。 凌安安猛地回神,对上他深邃的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吃……吃什么都行。”在上海时,她挑食挑得厉害,燕窝鱼翅都挑三拣四,可到了这儿。 能有口热乎的就知足了,哪敢再提要求,好像还真有一点要求,就是不想吃窝窝头。 陆宴却没放过她,盯着她怀孕两个月,还没显怀的小腹。 语气难得带了点耐心:“怀着孕,不能对付,说一个。” 他的目光太认真,凌安安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嘟囔。 “就是……突然有点想喝鸡汤。”说完又赶紧摆手。 “其实也不用,太麻烦了,只要不是窝窝头就行……” 这里不是上海,在这物资紧张的年代,鸡肉是稀罕物,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没真指望能喝上。 陆宴没接话,只是“嗯”了一声,收拾好东西就去洗漱了。 凌安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失落。 又有点庆幸,还好他没当真,不然多不好意思。 那天晚上,凌安安睡得格外安稳。 她梦到自己又回到了上海的家,却没了往日的欢喜。 反而惦记着北方小院里的煤炉,惦记着那个会替她撑腰的身影。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凌安安就听见院外有动静。 她披衣起身,走到院门口往外看,就见陆宴正和隔壁的李大哥说话。 李大哥是李嫂的丈夫,在后勤处当干事,跟陆宴是好兄弟,为人爽朗。 两人离得不远,声音顺着风飘进来几句。 “……想麻烦李嫂帮个忙。”是陆宴的声音,比平时温和些。 “我爱人怀着孕,想吃点鸡汤,我最近有些忙。” 李大哥笑着回话:“这有啥麻烦的!让你嫂子弄就是,她最会炖鸡汤了!” “麻烦您跟李嫂说一声,”陆宴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钱和几斤粮票递过去。 “这是给孩子和李嫂的,不能让她白忙活。” “哎,你这是干啥!”李大哥推辞着:“邻里邻居的,哪能要钱!” “必须的!”陆宴的语气很坚持:“她怀着孕,麻烦李嫂多费心了。” 两人推让了几句,李大哥最终还是接了。 笑着说:“行,我这就跟你嫂子说,保准给你爱人炖得香香的!” 凌安安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鼻子突然就酸了。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他居然真的记在了心上,还特意拜托李嫂,甚至准备好了钱和粮票。 在上海时,家里人对她千依百顺,可那是捧在手心的娇惯。 陆宴不一样,他的好藏在沉默里,笨拙却实在,像这北方的阳光,不炽热,却能一点点暖进心里。 快到中午时,李嫂端着个搪瓷盆过来了,老远就喊:“安安,快开门,鸡汤炖好啦!” 凌安安赶紧开门,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盆里的鸡汤炖得奶白,上面飘着层黄黄的油花,旁边还卧着两个荷包蛋,看着就诱人。 “你家陆营长可真疼你。”李嫂把盆递给她,笑得眉眼弯弯。 “一早就让老李跟我说,非要给我钱,拦都拦不住,我给你多加了点枸杞,补身子的。” 凌安安接过盆,指尖触到温热的搪瓷,心里暖烘烘的:“谢谢李嫂,让您受累了。” “谢啥。”李嫂拍了拍她的手:“快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送走李嫂,凌安安把鸡汤倒进碗里,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喝了一口。 鸡汤炖得烂熟,鲜得她眼睛都亮了,一点腥味都没有,带着淡淡的药材香。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软的,甜甜的。 傍晚,陆宴回来时,看到桌上的空碗,眉头几不可察地舒展了些。 “鸡汤好喝吗?”他问,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 “嗯!特别好喝,”凌安安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李嫂手艺真好,谢谢你啊。” “谢我干什么。”他避开她的目光,去看煤炉:“你喜欢就好。” 可凌安安分明看到,他转身时,嘴角悄悄勾起了一点弧度。 原来被人放在心上,是这种感觉啊。比上海最甜的糖果,还要甜。 第二天,一大早陆宴就去训练去了,桌子上照常放着两个白面馒头。 吃完早饭,凌安安正烤着火呢,就听到外面有小孩的声音。 看了看日历,今天是周六,难怪了。 凌安安从柜子里拿出铁皮糖盒,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水果糖,玻璃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是她在上海时最爱吃的,抓了两把要放兜里,看着铁盒子里没多少了,又心疼的放了几颗回去。 凌安安拿起糖盒往门外走,院外的空地上。 几个穿着打补丁棉袄的小孩正围着一个木陀螺玩,冻得鼻尖通红,笑声却脆生生的。 领头的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看着走过来的漂亮姐姐。 丫丫大眼睛一亮,小声问:“姐姐,你就是从上海来的小姐吗?真好看,你是来……找我们玩的吗?” 凌安安被小孩夸了,小脸得意,点了点头。 打开糖盒,里面的水果糖像小宝石一样:“给你们带了糖,想吃吗?” 孩子们的眼睛瞬间亮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动。 丫丫咽了咽口水,小声说:“娘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没事,这是姐姐给你们的。”凌安安拿起一颗草莓味的,递到她手里:“尝尝,甜的。” 丫丫犹豫着接过去,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哇!好甜!像草莓一样!” 第14章 娇小姐的小朋友 其他孩子见状,也纷纷伸出小手。 凌安安笑着给他们分糖,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捏着糖纸,生怕掉了似的,心里软软的。 “姐姐,你真好。”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说,嘴里含着糖,说话含含糊糊的。 其他小孩也纷纷点着小脑袋。 丫丫拍了拍小胸脯说:“姐姐,我叫丫丫,我是你邻居家的小孩,以后你可以来找丫丫玩。” 凌安安闻言笑着道:“你是李嫂的女儿呀,好好好。” 丫丫点点小脑袋,其他小孩也纷纷介绍起自己来,拉着这个漂亮姐姐一块玩木陀螺。 一片欢声笑语,正玩着呢,陆宴训练回来了,穿着军绿色作训服,裤脚沾着泥,额头还冒着汗。 他看到凌安安蹲在孩子堆里,手里拿着糖盒,脚步顿了一下。 孩子们看到他,吓得赶紧站好,齐声喊:“陆叔叔好!” 陆宴点点头,目光落在娇小的女人身上。 凌安安听到孩子们的声音,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完蛋,玩嗨了,午饭还没煮呢。 “陆宴。”凌安安站起身,有点不自在地把糖盒往身后藏了藏。 陆宴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走吧,外头冷,该回去吃饭了。” “哦。”凌安安应了一声,回头跟孩子们摆摆手:“我先回去了,下次再给你们带糖。” 孩子们欢呼着答应。 回到家,陆宴转身去厨房,凌安安在后头跟着。 “对不起啊,陆宴,我玩高兴,忘时间了。” “为什么要道歉,你玩的开心就好。” “刚才……”凌安安犹豫着开口:“那些孩子,挺可爱的。” 陆宴没抬头,干着手里的活:“嗯。” “我给他们糖吃了。”她补充道,像个等着被表扬的孩子。 陆宴终于抬眼看她,嘴角似乎动了一下:“嗯。” 得到肯定,凌安安小脸终于不再那么紧张了,从兜里掏出来一个东西,抓着陆宴的手塞了过去。 陆宴接过巧克力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像被细针扎了下,飞快缩回手。 他没立刻拆,只把那金箔包装的小方块塞进上衣口袋,转身掀开炉上的铝锅。 里面是刚炖好的玉米糊糊,冒着温吞的白汽。 “吃饭了。”他往两个粗瓷碗里盛糊糊,又从橱柜里端出碟腌萝卜,摆得整整齐齐。 余光瞥见凌安安盯着糊糊皱眉,喉结悄悄动了动。 这糊糊是他特意多炖了半小时的,怕太糙硌着她的胃,可比起上海那些精细吃食,终究是拿不出手。 “就吃这个?”凌安安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指尖在桌布上轻轻划着。 陆宴端起碗:“我多炖了会儿,不那么刺嗓子。” 凌安安舀了小勺放进嘴里,玉米的清甜混着软糯的口感漫开,比想象中好很多,可胃里还是空落落的。 她放下勺子,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碗沿,这饭不是不能吃,只是怀孕后总想吃点带奶香的东西,上海的牛奶面包像上辈子的事。 “不合胃口?”陆宴放下碗,眼神沉了沉。 “没有,挺好吃的。”凌安安知道自己不能太挑了,这里不是上海,条件有限,路演训练本来就很累了,没必要那么矫情。 陆宴眼神深深的看着她,心里有了打算。 早上训练的时候太忙了,都忘了打听家属院谁家嫂子有空了,下午得好好问问。 凌安安吃完午饭忽然想到什么,对正在洗碗的陆宴说道。 “陆宴,我来的时候,爸妈说要给我寄包裹,你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镇上拿一趟呗。” “好。”听着凌安安带着些撒娇的语气,陆宴心里就软乎。 下午训练休息的哨声刚落,陆宴就拽着李干事往操场边的树荫走。 尘土粘在军装上,他却顾不上拍,开门见山:“李哥,跟你说个事。” 李干事叼着草根笑:“看你这急样,啥事?” 陆宴看着李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我家那口子被家里照顾的很好,不会做饭,我本来想着中午回去给她做饭,但时间太短了,吃不上啥好的,打听了一圈儿,就你家媳妇儿有空。”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省下来的粮票和几张纸币:“想托你家李嫂,以后每天中午帮她做顿热乎饭,这些你拿着,不够再跟我说,你看行不?” 李干事愣了愣,随即把布包往他手里推:“你这是干啥?我还以为啥大事呢,瞅你那样,我家那口子跟我媳妇投缘,帮衬一把是应该的,哪能要你的粮票钱?” “必须要。”陆宴按住他的手,语气沉而认真。 “她怀着孕,得多吃点好的,天天麻烦李嫂,我心里过意不去。这些你收着,就当是我请嫂子帮忙。” 他想起凌安安喝了鸡汤时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她啃窝窝头时难过不已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着。 在上海时她锦衣玉食,跟着他来这苦地方,不能连顿热乎饭都吃不安稳,她还为自己着想,迁就自己。 李干事看着他眼里的执拗,心里叹了口气。 陆宴这人就是这样,嘴上不说,心里却把人护得紧。 他挠挠头:“行吧,我替我家那口子收着,这事包在哥身上了,我家那口子最会做菜,保准把弟妹伺候得好好的,顿顿有肉有汤!” “谢了。”陆宴松了口气,肩膀的线条都柔和了些。 “跟我客气啥!”李干事捶了他一下。 “晚上我就跟我家那口子说!” 重新回到训练场,陆宴端枪的手稳了不少。 心里想的却是,以后李嫂做的吃食,她肯定会红着脸说“太麻烦李嫂了”,却会吃得干干净净,连盆底的肉渣都不放过,想着陆宴嘴里勾起。 傍晚陆宴训练回来,推开门就见凌安安蹲在煤炉边,手里拿着锅铲,正对着锅里的青菜发呆。 油星溅到她手背上,她“嘶”了一声,却没躲。 “让开。”他大步走过去,接过锅铲,眼里有些责怪,却不是责怪她,是责怪自己。 炉火映着她红扑扑的脸,手背上的红痕格外显眼。 第15章 土包子哄媳妇 “我想学着做饭,”凌安安往后退了退,声音有点闷。 “总吃你做的,怪不好意思的。” 陆宴翻炒的动作顿了顿。 她中午喝麦乳精时,眼睛亮得像含着星子,他就该知道,这娇小姐看着软,骨子里却不肯轻易欠人情。 “以后你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就行,晚上我又不用训练,我来做饭。” 凌安安听着他冷漠的语气,小声哦了一声,出了厨房。 等陆宴把饭做好端出来,就看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 转身从柜子里拿出药膏,拉过她的手轻轻的涂药。 涂完药抬头看着她,眼眶红红的,心里不是滋味。 “我没有要凶你的意思,只是你好像跟火犯冲,老是烫着。”陆宴幽默的说。 凌安安听着噗嗤一声笑了。 她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是跟谁学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个土包子还会讲笑话呢。” 见她脸上有了小模样,陆宴这才放下心来,这都是李哥告诉他的,哄媳妇儿不能冷冰冰的说话,看来是对的。 看着凌安安乖巧的模样,陆宴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好了,吃饭吧。” 饭桌上,白瓷碗里卧着个圆滚滚的荷包蛋,蛋白嫩得像豆腐。 凌安安小口咬着,蛋黄流出来,烫得她吐舌头,眼里却笑出了光。 “比食堂的好吃。”她含糊地说。 陆宴没说话,低头扒着碗里的米饭,嘴角却悄悄扬了半寸。 第二天早上,今天凌安安起的早,陆宴刚从食堂回来。 凌安安对着桌上窝窝头叹气,陆宴看在眼里,没说话。 今天去食堂的时候,炊事员告诉他,自家里的白面也没有了,不能做白面馒头了。 趁着中午训练休息,他揣着津贴来这营里配的车,往镇上跑。 来回十里地,买了两斤白面回来,想着凌安安说的包裹又一块拿了回来。 凌安安一个人在家里,中午只能等陆宴回来做饭,他不让为了自己碰锅,昨晚,做完饭的时候,竟然直接把锅放到了柜子的最高处。 凌安安现在就是想做饭,也拿不到锅。 只是都快中午了,隔壁李嫂家都飘来了饭菜的香味,陆宴还没回来。 应该是训练又耽搁了吧,这般想着,凌安安继续干着手里的绣活。 不一会儿闻到浓郁的肉香,她眼睛一亮,连忙起身开门。 结果来人不是陆宴,是李嫂,手里还端着个盆儿。 “安安啊,来,嫂子今天炖的排骨汤,刚盛出来,热乎着呢!” “嫂子,这是干什么?咋把菜端我家来了?”凌安安小脸疑惑。 “你家营长没跟你讲?”李嫂子把装着排骨的盆儿放在桌上。 “讲什么?”凌安安小脸满是疑惑。 李嫂一拍大腿:“你家营长对你可真好呀,他昨儿特意跟我家男人说,给我票和钱,让我中午的时候做饭帮忙给你做一份,说你不会做饭,想让你吃点热乎的,他训练有时候赶不及。” 李嫂子一边说着一边打趣:“你家男人对你可真好。” “谢谢李嫂,真是太谢谢你了,给你添麻烦了。”凌安安反应过来连忙道谢,赶忙从屋里又拿出,陆宴给自己买的饼干糖啥的,往李嫂怀里塞。 “这可不成你家男人本来就给我塞了票跟钱,我咋还能收你的东西?不成不成啊,你赶紧趁热吃,嫂子先回家吃饭了。”李嫂赶忙摆着手跑回自己家去。 凌安安看着桌上,那飘着香气的排骨汤,眼眶一红。 心里感动,这土包子营长,还挺会关心人。 傍晚陆宴训练练结束,回来后凌安安小脸上满是笑容,甜甜的:“你回来啦?李嫂做的汤超好喝!” “李嫂说,以后每天中午都来给我做饭,”凌安安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软:“谢谢你。” 陆宴看着他高兴的小模样,心里暖暖的:“李嫂手艺好,你正好跟着沾光。” 其实他没说,早上特意嘱咐了让李嫂多做些带汤水的,少放辣椒,别太咸,这些都是凌安安怀孕后忌口的。 “今天这汤,比上次的鸡汤还香,你对我可真好。”凌安安拉着他的手撒娇。 陆宴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喉结动了动。 只要她能好好吃饭,不受委屈,这点粮票和钱,又算得了什么。 想着他把手里提着的面袋往桌上一放。 凌安安看着雪白的面粉,眼睛瞪得圆圆的:“这是……” “给你蒸馒头。”陆宴挽起袖子和面去了小厨房,凌安安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 看着他动作不算熟练,却很认真,面粉沾在他鼻尖上,像落了点雪。 凌安安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替他擦掉。 指尖碰到他皮肤的瞬间,两人都僵住了。 陆宴低头继续和面,耳根红得像火烧,凌安安看着好玩,又伸手摸他耳朵。 馒头在锅里慢慢发起来,白汽从锅盖缝里钻出来,带着甜丝丝的麦香。 凌安安玩了一会陆宴的耳朵,就守在炉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像等着什么宝贝出世。 “好了。”陆宴掀开锅盖,十个白白胖胖的馒头挤在一起。 凌安安刚想伸手拿,就被冒着的热气吓退。 陆宴勾起嘴角,伸手拿了一个,他掰了半块递过去:“你尝尝。” 凌安安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面香混着甜味在舌尖散开,她觉得比她吃过的任何馒头都好吃。 “比上海的好吃。”她眼睛亮晶晶的说。 “嗯。”他看着她沾着面粉的嘴角,喉结动了动。 “以后想吃,我天天给你蒸。” 凌安安点着小脑袋,不停的吃着馒头,结果就是到晚饭的时候,她吃不下了。 陆宴觉得好笑,给她泡了碗麦乳精让她喝。 接着想到什么,陆宴从院子里把从镇上拿的那个包裹搬进来。 “那是啥啊陆宴?” 陆宴拍拍手道:“你的包裹。” 凌安安刚想去拆,陆宴的眼神就盯着她,她赶紧喝完麦乳精,这才去拿包裹。 包裹打开的瞬间,银灰色的缝纫机露了出来。 第16章 娇气宝迷上了缝纫机 旁边叠着几匹厚实的棉布,藏青和深灰的,正是男子穿惯的颜色,想来是给陆宴准备的。 还有几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拆开一看,是上海的蝴蝶酥和奶糖。 “还有吃的!”凌安安拿起块蝴蝶酥塞进嘴里,酥皮簌簌往下掉,甜香漫开时,眼眶突然有点热,离家这么久,还是母亲最懂她的心思。 陆宴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嘴角悄悄扬了扬。 “我去把缝纫机搬进屋。”他撸起袖子,刚要动手,就被凌安安拦住了。 “我来吧!这小型缝纫机,我能行!”她拍着胸脯,还没等陆宴阻拦,她刚抬起,就被重量坠得一个趔趄,逗得陆战霆低笑出声。 “还是我来。”他弯腰将缝纫机抱起来,轻轻放在屋里靠窗的桌子上。 凌安安立刻凑过去,踩着踏板试了试,“咔嗒咔嗒”的机器声响起。 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太好了!” 凌安安随即想起来,这几天看着陆宴回来时的军装袖口被磨得有个窟窿,破破的。 赶忙把他换下来的军装,找出来拿在手里。 “我用缝纫机给你缝。”她把军装铺在缝纫机上,找出块颜色相近的厚棉布,比划着裁剪。 “我妈寄来的布够结实,缝上能再穿两年。” 陆宴没说话,就站在旁边看。 她的手指纤细,捏着剪刀时却很稳,剪布的动作不算熟练,却透着股认真。 “你去歇着吧,一会儿就好。”凌安安头也不抬地说,脚下踩着踏板,机器“咔嗒”作响,针脚在布上跑成整齐的线。 他没走,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着她缝补。 她偶尔会被线头绊住,蹙着眉低头去解,像只认真的小兽。 有次针扎偏了,戳在指腹上,她“嘶”了一声,把手指往嘴里含了含,又接着缝,半点没耽误。 等快要睡觉的时候,衣服也缝完了。 补好的军装放在桌上,肘部的补丁用双线缝了加固,针脚齐得像尺子量过的,边角还巧妙地收了个小褶,看着竟比原来还精神些。 “你试试?”她把军装递过来,眼里带着点期待。 陆宴穿上身,大小正好,肘部的补丁也很好,不硌得慌。 他抬手活动了下胳膊,布料结实,针脚扎实,显然费了不少心思。 “挺合适。”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有点哑。 凌安安笑得更欢了,自己在这里,终于不再是啥也不会干的,娇气大小姐了。 本来以前凌安安在家闲着没事,爱捣鼓缝小娃的褂子,现在更是迷上了用缝纫机。 白天李嫂来送午饭时,见着凌安安家里的缝纫机。 “哟,这从哪弄的缝纫机啊,怪好看的,花不少钱吧。”李嫂子走过去看着。 “嫂子来了,没花钱,从上海寄过来的。” “怪不得,我就是这颜色的缝纫机我没见过。”李嫂看着她缝的衣服不停的夸:“安安这手巧的,缝的可真好看,这玩意我的弄不来!” 凌安安开心的笑着:“嫂子要是有要缝的衣裳,尽管拿过来。” “那感情好,快,先吃饭,待会凉了。”说着,李嫂就乐呵呵的回家了。 这天傍晚,陆宴训练回来,刚进门就被凌安安拽到炕边。 她献宝似的举起件叠得整齐的衣服:“你看!我给你做的衬里!” 是件军绿色的夹袄衬里,用母亲寄来的细棉布做的,针脚密实,领口还巧妙地收了个小弧度,比部队发的粗布衬里精致多了。 “试试合不合身?”她仰着脸问,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 陆宴接过衬里,指尖触到棉布的柔软,心里像被温水泡过。 他脱了衣裳,把里衬套在身上,大小正合适,棉布贴着皮肤,暖乎乎的,比任何衣服都舒服。 “正好。”他低头看着她,喉结动了动:“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 凌安安得意的哼了一声:“有什么是本小姐不知道的,没见识。” 其实她是趁他夜里睡着时,悄悄用软尺量了他的肩宽和身长,记在小本子上,裁布料时改了三次才满意。 陆宴见她带笑的脸,没戳破她,只是把里衬叠好放进衣柜,小心地压在最上面。 “以后别总坐着,累着腰。” “知道啦,土包子。”她嘴上应着,转身又去翻布料。 “我还想给你做条棉裤,用新寄来的驼绒填里子,保准比你现在穿的暖和。” “好了,听我的,别做了,做了一天了,对眼睛不好,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陆宴拉着她的手,把缝纫机的布料收起来,凌安安只能作罢。 夜里,凌安安睡得沉,陆战霆却醒着。 他借着月光看她放在枕边的小本子,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尺寸。 还有几行娟秀的小字:“肩宽一尺三,身长三尺一,裤长二尺八……”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老虎,像他军帽上的徽章。 他忍不住低笑出声,指尖轻轻碰了碰那行字,像碰到了她藏在针脚里的心意。 第二日,陆宴走的时候,专门叮嘱了凌安安,不准再想着给他做棉裤的事情了,凌安安迷迷糊糊的应了。 结果等傍晚陆宴训练结束回回家属院时,在自己院子门口就听见了缝纫机的声音,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推开院门,果然见凌安安坐在缝纫机前,正往裤腿里塞驼绒,鼻尖沾着点白绒,像只刚偷完棉花的小耗子。 “回来了?”她听见开门声,抬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可爱极了。 “你看这驼绒,可软和了,填进去肯定暖和。” 陆宴走过去,替她拂掉鼻尖的绒絮:“别填太多,不然穿起来笨重,训练不方便。” “知道啦,我有数。”她把他的手打开,又低头忙活:“再缝几针就好,你先去洗手。” 他没动,就站在旁边看。 她的手指被驼绒蹭得有点红,却依旧灵活地穿针引线,机器声和她偶尔哼的小调混在一起,像支最暖的曲子。 等棉裤缝好,天已经擦黑了。 陆宴穿上试了试,驼绒填得不多不少,既暖和又轻便,裤脚还特意收了松紧,跑起来也不会灌风。 第17章 产检营养不良? “怎么样?”凌安安仰着脸问,眼里满是期待。 “嗯,我媳妇手艺真好。”陆宴难得的说了句贴心话。 凌安安笑得一脸自豪:“知道就好,娶了我,你可算是娶到宝了,哼。” 看着她那一脸傲娇的小模样,陆宴失笑。 吃饭的时候,陆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安安,你......你怀孕是不是两个月了。”陆宴问着,想到什么脸还红温上了。 谁知那个小祖宗一脸没放在心上的样子,满不在乎的说:“对呀,咋了?” 陆宴尴尬一咳:“两个月,该产检了。” “不用,我在上海的时候做过的产检。”凌安安不在意。 “要做的......我还没陪你做过产检呢。”陆宴认真的说道。 凌安安从碗里抬头看他认真的样子,想了想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九点钟的样子,陆宴带着凌安安来到了军区的卫生所。 军区的卫生所,是一排低矮的平房,石灰墙上刷着“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 一进去就闻见空气里面混着消毒水、碘伏的味道,凌安安皱眉。 陆宴带着凌安安来到一个房间,里面坐着的是一个男医生,五十出头的样子。 军区卫生所就他一个老资格的妇科兼全科的医生。 陆宴扶着媳妇在老郑医生对面坐下。 “小陆营长啊,把你媳妇肚子上的衣服捞起来,我要听听胎儿的胎心。” 老郑一边捂热胎心听诊器,一边对陆宴说道。 陆宴赶忙照做,两个人还有些不好意思。 直到肚子捞起来,老郑把听诊器贴在凌安安还没有显怀的肚皮上,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咚、咚、咚。”老郑专心的听着,像小火车一样。 听了一会,老郑才收起听诊器,陆宴赶忙把媳妇的衣服放下,免得冻着。 老郑皱眉道:“胎心弱,偏小,母亲营养没跟上,得多吃点荤腥。” 凌安安闻言,瞬间整个人像被定住的洋娃娃,愣了两秒,眼圈刷的就红了。 老郑扫了一眼陆宴精壮的身体,语气不客气的说道:“陆营长,不是我说你,你媳妇细胳膊细腿的,你咋养的。” 门外两个护士别笑,门口其他看病的家属们也探头探脑的。 陆宴耳根瞬间烧的比军旗还红。 看着旁边坐着的娇小的媳妇,肩膀一耸一耸的,像只被雨淋湿的猫。 是他的不是,安安一个人送上海大老远的过来,吃不好住不好的。 陆宴带着哭成泪人的凌安安走出军区卫生所。 她边哭边打嗝:“我......嗝......没把孩子喂饱......嗝我不该挑食的......我错了......宝宝还会长大吗,他会不会变丑......丑啊。” 陆宴看着她哭得打嗝,像只委屈的兔子,抬手温柔的给她擦着眼泪。 这些天在上海的老毛病又犯了,李嫂做的肉菜也吃不了几口,没想到会耽误了孩子发育。 “是不是……是不是我太娇气了?” 她声音发颤:“我总挑三拣四,这也不想吃那也不爱碰,都怪我没吃好……” “别哭。”他把她扶起来,声音沉而稳:“不是你的错,是我没考虑周全。” 回到家,凌安安坐在炕边发呆,摸着小腹一遍遍自责。 陆宴看在眼里,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收拾了下东西,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她赶紧抬头。 “训练。” 中午依旧是李嫂子给做的饭,凌安安这次没有像以前一样,吃的少,直接吃了个干净。 直到晚上天快黑了,凌安安才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她迎出去,见陆宴肩上扛着个麻袋,军裤沾着泥,袖口还划了道口子,麻袋里传来“咯咯”的叫声。 “这是……”她愣住了。 “野鸡。”他把麻袋放在院里,脸上带着点疲惫,眼里却亮得很:“后山打的,给你炖汤。” 凌安安看着那挣扎的野鸡,又看了看他胳膊上的划痕。 鼻子一酸:“你去山里了?多危险啊!” “没事。”他笑了笑,拿起刀去处理野鸡:“我熟门熟路。” 夜里的家属院格外静,只有陆家的烟囱一直冒着白汽。 陆宴守在煤炉边,把野鸡剁成小块,加了红枣和枸杞,小火慢炖。 肉香混着枣香慢慢漫开,顺着窗缝飘出去,半个家属院都能闻见。 李嫂被香味勾醒,隔着院墙喊:“陆营长,大半夜炖啥好东西呢?香死人了!” “给安安补身子的。”陆宴应了一声,掀开锅盖,浓郁的鸡汤鲜得人直咽口水。 凌安安坐在炕边,看着他把炖好的鸡汤盛进搪瓷碗,动作笨拙却仔细。 汤碗递过来时,还冒着热气,暖得能捂热心口。 “快喝,凉了就不好喝了。”他催着。 她舀了一勺,鸡汤的鲜混着红枣的甜在舌尖散开,暖流传遍四肢百骸。 “好喝吗?”他问,眼里带着期待。 “嗯。”她用力点头,眼泪却掉了进去:“以后别再去了,太危险。” “等你补回来就不去了。”他替她擦去眼泪,指尖带着茧,却温柔得很。 那夜的香味飘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才慢慢淡去。 没人知道,黑暗里,张翠花站在自家院墙边,看着陆家亮着的灯,又闻着那勾人的香味,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第二天一早,她就揣着满腹的火气,往团部走去。 陆宴仗着自己是营长,竟敢私自进山打猎,这不是滥用职权是什么? 她非得让团长评评理不可。 团部办公室的木门被推开时,这边陆宴起了个大早,刚把最后一块野鸡肉剁进搪瓷盆。 凌安安站在灶台边,正盯着锅里咕嘟冒泡的鸡汤笑。 那是他昨天带李干事在后山设陷阱逮的野鸡,肥得流油。 昨天是陆宴跟李大哥一块去抓的鸡,两人平分。 “陆营长,团长让你过去一趟。”通信兵赶到陆家,声音带着点异样,目光扫过灶台上的鸡汤,欲言又止。 陆宴心里“咯噔”一下,擦了擦手往外走。 第18章 公开刁难 凌安安追出来,把军大衣往他怀里塞:“外面冷,披上,是不是……是不是野鸡的事?” 她眼里的担忧像浸了水的棉花,沉沉的。 “别瞎想,我去去就回。”他捏了捏她的手,跟着通信兵走了。 团长办公室里,烟味混着茶气弥漫。 张翠湖坐在条凳上,见陆宴进来,立刻抹起了眼泪:“团长!您可得为我们这些家属做主啊!陆营长仗着自己是干部,带着人上山打野鸡,部队三令五申不让私猎,他这是明知故犯!” 副政委坐在一旁,脸色紧绷:“陆宴,张翠花同志反映的情况属实吗?” 陆宴立正站好:“属实,但我没带枪,用的是陷阱,也只带了李干事一人,全程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就不是违纪了?”张翠花拔高声音。 “我看他就是觉得自己立过功,就可以无视军纪!再说那野鸡是保护动物,他这是破坏生态!” “够了。”团长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 他看向陆宴,眉头皱着,却没动怒:“为什么要去打野鸡?” “报告团长。”陆宴的声音很稳:“家属怀孕,产检时医生说胎儿偏小,需要补充营养。”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撞开。 凌安安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脸色白得像纸。 “安安?”陆宴心头一紧。 她没看他,径直走到团长面前。 “团长!您别怪他!”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 “是我不好,是我总念叨着要喝鸡汤,是我没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他才……才会去冒险的。要处分就处分我吧,罚我去扫院子都行,千万别罚他……”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指节泛白。 陆宴冲过去想拉她走,却被她甩开:“你别管!是我连累你的!” 张翠花在一旁冷笑:“装模作样给谁看?军规面前,哭闹也没用……” “闭嘴!”团长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张翠花瞬间噤声。 他转向陆宴,板起的脸松动了些:“陆宴,私自捕猎确实违规,回头写份检讨,在营里做个自我批评。” 又看向副政委:“但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最后他看向还在抽噎的凌安安,突然笑了:“我那儿媳妇怀我大孙子时,馋得厉害,大半夜让我儿子去河摸鱼,回来被我骂得狗血淋头,转天照样去,男人疼媳妇,不是错,但得守规矩,下次不准再犯。” 凌安安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忘了掉。 陆宴扶着她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烫得她心里发暖。 团长拿起桌上的登记本,笔尖在张翠花的名字后顿了顿:“张翠花同志,举报违纪是好事,但动机不纯,添油加醋,煽动矛盾,这个月的思想分扣掉,回去好好反省,家属院要的是团结,不是搬弄是非。” 张翠花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出团部时,陆宴把凌安安裹进大衣里,低声骂:“逞什么能?不是跟你说了没事,怀着孕还跑!” 她往他怀里钻了钻,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我就是看着不太对劲,怕……怕你受处分。” “傻样。”他叹了口气,把她搂得更紧:“回去吧,汤该凉了。” 两人的脚印在雪地上叠在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属院走。 办公室的窗户后,团长看着那两道依偎的身影,端起茶杯笑了。 这陆宴小子,谁说他媳妇是城里的娇小姐不讲道理来这,自己看着倒是娶了个护着他的好媳妇。 而张翠花跟在后面,看着那两个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的火气混着寒意,冻成了冰疙瘩。 回到家属院后,也不知道她跟王大嫂说了啥,第二天两人天不亮就在家属院敲锣打鼓的叫军嫂起床集合。 凌晨五点半的操场,结着层脆生生的白霜。 零下十五度的寒气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凌安安裹着陆宴的军大衣站在队列里,牙齿忍不住打颤,呼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冻成了雾。 “都精神点!”王大嫂手里攥着面铜锣,“哐当”一声敲得震天响。 “从今天起,全体军嫂晨跑!强身健体,才能给战士们做好后盾!”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凌安安身上,嘴角勾起抹算计的笑。 “小凌同志怀着孕,更得锻炼!就站第一个,给大家带个好头!” 周围的军嫂们窃窃私语,李嫂想替她说话,被王大嫂一个眼刀瞪了回去。 凌安安攥紧了大衣下摆,她刚想开口说自己跑不动。 铜锣又“哐当”响了,王大嫂大喊:“预备,跑!” 她带头率先冲了出去,军嫂们跟着动起来,都不想丢了自己身为军嫂的脸。 凌安安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挪,没跑两步就喘得厉害。 冷风灌进喉咙,又干又疼,小腹也跟着坠得慌。 “慢点……我跑不动……”她摆着手,脚步踉跄。 “城里来的咋回事啊?才五十米就掉队?”王大嫂在前面喊,声音里满是嘲讽。 “这身子骨也太弱了,将来怎么给陆营长生大胖小子?” 这话像根刺扎进凌安安心里。 她咬着牙想再往前挪两步,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小腹传来尖锐的疼。 “啊……”她疼得弯下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别跑了……宝宝要被颠掉了……” 她蹲在地上,捂着肚子掉眼泪。 李嫂赶紧停下来扶她:“傻孩子,不能跑就别硬撑!” 王大嫂见状,非但没停,反而转身往回走,嘴里念叨:“一点苦都吃不了,资本家小姐就是娇气……” 话音未落,“扑棱棱”一阵响。 一只肥硕的野鸡突然从操场边的矮树丛里窜出来,直挺挺地往凌安安怀里撞! 她下意识伸手一抱,野鸡扑腾着翅膀,却被她死死搂住。 “呀!野鸡!”军嫂们都惊了。 凌安安还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乱扑腾的野鸡,眼泪还挂在睫毛上,鼻尖通红,看着又可怜又好笑。 第19章 真是不死心 她光顾着哭,忘了松手,那野鸡扑腾了几下,竟乖乖不动了。 “这……这是陆营长媳妇抓住的?”有人喊。 王大嫂的脸瞬间沉了,刚想说什么,就见陆宴和几个战士从操场另一头跑过来。 他们显然是刚结束晨练,军帽上结着白霜。 看到蹲在地上的凌安安,脸色骤变,大步冲过来:“怎么了?” “我……我肚子疼……”凌安安小嘴瘪着,把怀里的野鸡往他面前递。 “它自己撞过来的……” 陆宴没看野鸡,先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扶着她的胳膊往起站:“回屋去,我叫军医。” “不用不用。”李嫂赶紧说:“就是跑得太急了,歇会儿就好。” 这时,团长带着警卫员恰好路过,看到这一幕。 又听旁边的军嫂七嘴八舌说清了原委,脸色沉了下来:“王大妹子,谁让你组织军嫂晨跑的?还让孕妇带头?” 王大嫂吓得一哆嗦:“我……我是为了大家好……” “为了大家好,就不顾孕妇的安危?”团长指着操场。 “去,提两桶水,绕操场跑十圈!好好反省反省,什么叫真正的‘强身健体’!” 王大嫂不敢反驳,耷拉着脑袋去提水桶,军嫂们看了,心里都暗暗叫好。 只有人群中的张翠花咬牙切齿,但她心里也清楚,现在站出来只会跟着王大娘一块受罚。 凌安安被陆宴扶着往回走,怀里还抱着那只肥野鸡。 她低头看鸡脖子,发现上面竟系着根细麻绳,打了个特别的结。 她认出来了,那是陆战霆惯用的结法,又紧又牢,不易松开。 她猛地抬头看他,他正好低头,眼神撞在一起。 他飞快地移开目光,耳根有点红:“看什么?回去炖鸡汤。” 凌安安没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暖了一下。 零下十五度的清晨,这只从树丛里窜出来的野鸡,这熟悉的绳结……哪里是巧合? 她把脸埋进他的军大衣里,闻着那熟悉的皂角香。 刚才跑步的委屈和害怕,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这天下午,凌安安家里没水了,她拎桶去家属院的公共水龙头时,心里就犯嘀咕。 张翠花这几日看她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准没好事,可别又碰见她了。 谁曾想,越不想碰到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张翠花果然在接水,凌安安叹了口气,挑了个离她远的水龙头。 她刚把铁皮桶放在水龙头下,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冷笑。 张翠花裹着件洗得发白的棉袄,手里的扁担头上还缠着上次被团长批评时扯破的布条。 “哟,这靴子挺讲究啊,上海来的?”张翠花阴阳怪气地说,眼睛直勾勾盯着凌安安脚上的羊皮靴。 第一次见她就是在这里,被她教育了一顿。 还有上次在团长办公室丢了脸,思想分被扣,还被家属院的人背后笑话“小心眼”。 自己的好姐妹王大嫂帮自己出气,也被罚了。 她把这笔账全算在了凌安安头上,憋着股劲要一雪前耻。 凌安安没接话,拧开龙头接水,哗哗的水流刚没过桶底,手腕突然被人狠狠一撞。 张翠花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肩膀带着十足的力气。 “你干什么!”凌安安惊呼着去扶桶,可已经晚了。 铁皮桶“哐当”翻倒,刚打开的冰水劈头盖脸泼在她脚上。 “哎呀,对不住啊!”张翠花假惺惺地拍着大腿,眼里却闪着报复的快意。 “脚滑了,没站稳!你说这冰天雪地的,摔着可咋整?尤其是你这金贵的脚,要是冻坏了,陆营长不得心疼死?” 凌安安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脱靴。 脚趾冻得发木,连带着小腿都麻了。 她看着靴子里晃荡的冰水,想起这是母亲托人千里迢迢寄来的,就为了让她在北方过冬能暖和点,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我的鞋……这鞋湿了怎么穿啊……脚要冻掉了……” 张翠花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心里那口恶气总算顺了点。 “谁让你占着水龙头不走?这是大家共用的,不是你家私有财产,上次让你在团长面前装可怜,这次我看谁还能护着你!” 她说着,自己接了满满一桶水,故意把桶沿往凌安安脚边蹭,又溅了她半裤腿泥点子,才得意洋洋地往家走。 凌安安咬着唇,眼泪不停的掉。 这时后勤处的双胞胎兄弟背着工具箱经过,上次他们还跟着丫丫一块和这个新来的姐姐玩。 此时虎头虎脑的两兄弟瞧见她这模样,赶紧停了脚。 “凌姐姐,咋了?”大头把工具箱往地上一放,二头已经蹲下去帮她拾桶。 “没事。”凌安安抹了把脸,从兜里摸出两块水果糖。 是陆宴上次从镇上供销社特意给她买的橘子糖:“给你们吃,甜的。” 俩孩子摆摆手:“俺们不吃,姐姐你要是冷,去俺们屋烤烤火?” 凌安安摇摇头站起来,看着他们的工具箱,灵光一闪。 俩孩子摆摆手:“俺们不吃,嫂子你要是冷,去俺们屋烤烤火?” 凌安安摇摇头,指了指不远处张翠花家,轻声说:“刚才听张嫂子说,张嫂子家水缸边的石板松了,总往外渗水,你们要是去检修吗,可得仔细看看,别让水白淌了。” 二头眼睛一转,拉了拉大虎的胳膊:“哥,俺们先去看看张嫂子家的水缸吧,别真渗了水。” 大头点点头,俩孩子背着工具箱往张翠花家走,凌安安小手一抹脸,提上水桶,跟着俩孩子溜进张翠花家院子。 院子没人,看见张翠花刚倒满水的水缸时,凌安安“不小心”碰了下缸沿,本就没放稳的水缸猛地一晃。 大半缸水顺着松动的石板缝淌进了院子的排水沟,剩下的小半缸里还混进了沟里的泥沙。 她赶紧带着俩孩子跑回了自己家,给他们拿了自己最爱吃的巧克力。 没过多久,张翠花的骂声就从院里传了出来:“这啥破水缸!刚打满的水就剩这点泥汤子!后勤处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第20章 家属院的“公堂” 凌安安此刻坐在自家门槛上,看着张翠花拎着半桶浑水怒气冲冲地往井台走,小脸骄傲又得意。 张翠花路过时,一眼就瞥见凌安安脚边烤着的湿靴子,顿时明白过来。 指着她的鼻子骂:“好你个狐狸精!敢阴我!今晚上的政治学习,我非得让全院子的人评评理,看看你这资本家小姐安的什么心!” 凌安安心里一沉,她指的每周一次的政治学习是家属院的“公堂”。 以张翠花的性子,最会在这种场合哭哭啼啼扮委屈,颠倒黑白。 她摸了摸肚子,把烤得半干的靴子套上,脚还是凉的,可眼神却定了些。 要算账,那就算清楚。 上次她能护着陆宴,这次也能护着自己。 晚上还没吃完晚饭,营部会议室的煤油灯,把满屋子军嫂的影子投在土墙上。 凌安安缩在角落的木凳上,手里攥着块灌了热水的玻璃瓶。 她刚坐下没多久,张翠花就端着搪瓷缸子走了进来。 张翠花故意往她旁边的空位一坐,缸子底“咚”地磕在桌腿上。 政治学习的哨声刚落,主持的干事清了清嗓子:“今儿重点说说家属院的思想作风,谁先讲?” 张翠花“噌”地站起来,手里的缸子往桌上一墩:“我有话说!” 她扫了眼旁边的凌安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敌意,声音尖得像锥子。 “咱们家属院有些人,带着资产阶级小姐作风!冬天穿羊皮靴,用进口雪花膏,连挑个水都哭天抢地的,还暗地里使坏心眼子,搅得院子里不安生!” 屋里瞬间静了,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凌安安身上。 李嫂刚要张嘴,被张翠花狠狠剜了一眼:“李嫂别替她圆!不就是仗着陆营长护着?成分摆在那儿,资本家的小姐,骨子里就娇气!” 凌安安攥着玻璃瓶的手紧了紧,瓶壁的热度烫得掌心发疼。 她低着头,听见身后有人窸窣:“怪不得细皮嫩肉的……”心里像被冻住的泥块,又沉又硬。 “我不是……”她刚想说话。 张翠花立马就开口打断:“不是?那今下午公共水龙头旁是谁蹲在地上哭?不是你嫌靴子湿了冻脚?咱们老辈人光脚踩雪都过来了,你穿羊皮靴还喊冷,不是小姐作风是什么?” 凌安安听完,猛地站起来,玻璃瓶“啪”地掉在地上,热水溅湿了裤脚。 她却没顾上擦,眼泪“唰”地涌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却咬得很用力:“我家是有钱,但我爸干干净净做生意,从没盘剥过人!” 张翠花愣了愣,随即嗤笑出声:“有钱还不是资本家?难不成是劳动人民?谁信!” 凌安安咬着唇,手伸进棉袄内袋,拿出一张褪色的黑白照片。 只见照片上,凌安安的父亲穿着笔挺的中山装,站在自家工厂的车间门口,身边围着几个戴安全帽的工人,墙上挂着“诚信经营”的木牌。 “这是我爸的纺织厂。”她举着照片。 “我爸二十岁白手起家办厂,厂里工人都管我爸叫‘凌大哥’,逢年过节还给工人发肉票布票!去年洪水,他还捐了两卡车棉纱给灾区!” 李嫂凑过去看了看,突然点头:“这厂我知道!我娘家亲戚在上海棉纺厂上班,说过有个凌老板,对工人特厚道!” 张翠花的脸“唰”地白了,嘴还硬着:“办厂的就是资本家!还装什么好人……” “够了!”一直没吭声的副政委突然拍了桌子,脸色铁青地瞪着张翠花。 “张翠花同志!无凭无据污蔑同志,还拿成分搞人身攻击,这是严重的思想错误!”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经支部研究,你这是二次犯错,给你记过一次,全营通报!” 张翠花瘫在椅子上,眼神直勾勾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凌安安把照片小心收好,她不是要炫耀家里有钱,只是不想被人指着鼻子骂“资本家吸血鬼”。 父亲总说,钱要挣得干净、用得踏实,她不能让父亲被这样冤枉。 张翠花不是要举报自己资本家吗?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洗掉这个标签。 散会时,张翠花被王大娘拉着往外走。 经过凌安安身边时,猛地停住脚,眼里的怨毒:“你给我等着。” 凌安安翻了个白眼,没理她,手下败将。 凌安安蹲在地上捡玻璃碎片时,李嫂凑过来按住她的手:“我来我来,你怀着孕呢,别扎着。” 指尖触到她掌心的红痕,又叹口气,“张翠花那性子,你别往心里去。” 等回屋时,陆宴正坐在炕边擦枪。 军靴上的泥还没擦净,显然是刚训练回来就赶了回来。 见她进门时眼尾发红,他手里的枪油布顿了顿:“开会受委屈了?” 凌安安摇摇头,把兜里的照片掏出来放在桌上。 陆宴拿起来打开,指尖拂过照片上“诚信经营”的木牌,沉默了片刻才说:“你爹是好人。” “可张翠花说……” “她说的不算。”他打断她,把枪往墙角一靠,攥住她冰凉的手往炉边带,一下就发现了凌安安手上的红痕。 “这是怎么回事?”陆宴脸色沉下来:“张翠花跟你动手了?” “没有,那么多人,她哪敢啊,再说了,她哪斗得过我,我可赢了呢。” 陆宴看着凌安安骄傲的扬起小脸,嘴角无奈勾起。 “你啊。”揉了揉她的头,又给她手心擦药。 冬季的日头刚暖一点。 家属院的槐树下就聚了半院子人。 不少军嫂们搬着小马扎围坐成圈,手里捏着针和雪白的棉布,正赶制这季度的军用鞋垫。 凌安安在家闲着无聊,也被李嫂拉出来透透气。 此刻她正坐在李嫂旁边,只是手里的针总不听使唤。 凌安安自小在上海长大,绣过精致的苏绣小帕子,却从没缝过这粗针大线的鞋垫,棉布硬邦邦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条小虫。 “得用顶针顶着,不然手疼。”李嫂见她指尖泛红,递过个黄铜顶针。 第21章 给战士们做贡献 凌安安刚把顶针套上,针尖猛地一滑。 “哎哟”一声,血珠“啪嗒”掉在雪白的棉布上,晕开个小红点。 她看着那团红,又看看自己缝得歪七扭八的针脚,鼻尖一酸。 眼泪就涌了上来:“我缝不好了……这布太硬了,针也沉……” 周围几人看过来,王大娘见状撇了撇嘴。 王大娘就是上次组织晨跑的那位,上次被团长罚了提水桶跑圈。 现在心里还憋着气:“娇小姐就是娇小姐,干点活儿就哭鼻子。” 凌安安没理会,抹了把眼泪,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回屋抱来个布包。 包里是几块软乎乎的羊毛毡,是母亲托人捎来的,本想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襁褓。 凌安安拿起起剪刀,“咔嚓”一声把软毡剪成鞋垫大小的方块。 “这是干啥?”李嫂子有些不解。 “这毡子软,垫在里面试试?”凌安安小声解释道。 李嫂就见凌安安把软毡夹在两层棉布中间,拿起针换了种绣法,不是大家常用的平针。 凌安安此时是用细针在边缘绣出细密的回针,针脚藏在布缝里,既结实又不硌脚。 不过半小时,一只边缘齐整、摸着软乎乎的鞋垫就缝好了,比旁边硬邦邦的粗布鞋垫秀气了不止一点。 “呀!这法子好!”李嫂看完她秀的样式,眼睛瞬间都亮了。 “软乎乎的,战士们穿在鞋里肯定舒服!” 旁边几人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陆营长媳妇,你这针脚咋绣的?教教我们呗!” 凌安安红着脸,拿起针慢慢示范:“就是从底下起针,回半针再往前……” 凌安安讲得细致,就连最手笨的军嫂都听明白了。 不一会儿,她身边就围了一圈人,都学着用软毡做夹层,绣回针绣,刚才还冷清的角落倒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王大娘此时看着自己手里硬邦邦的鞋垫,又看看人家缝得精致的。 脸一阵红一阵白,悄悄把自己缝了一半的硬垫往身后藏,她也不好意思上前学。 等会儿没人看见,得偷偷塞进灶膛烧了,省得被人笑话。 正热闹着,团长夫人拎着菜篮子路过,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看了一会团长夫人疑惑的问道:“你们这鞋垫咋不一样?” 说着,她拿起凌安安篮子里最先缝的那只,摸了摸夹层,眼睛一亮。 “这软毡垫着不硌脚,回针绣也结实!比原来的粗布鞋垫强多了!” 团长夫人越看眼睛越亮,当场拍板:“就按这样板做!我让后勤处多弄点软毡来,全团的拥军鞋垫都照这个样式缝!既舒服又经穿,战士们训练也能少遭点罪!” 军嫂们都欢呼起来,看向凌安安这位娇小姐的眼神里满是佩服。 凌安安被夸得不好意思,低头继续缝,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不远处的墙根下,张翠花正拎着洗衣盆路过,听见这话脚步猛地顿住。 她看着被众人围着的娇气小脸,又想起自己上次被记过的事,脸“唰”地绿了。 这资本小姐凭什么? 先是让自己丢了脸,现在又得了团长夫人的青眼,难道真要让自己在这家属院抬不起头? 张翠花站在墙根下,指甲几乎要掐进洗衣盆的木沿里。 直到槐树下的笑声又起,她才猛地转过身,盆里的水晃出大半,溅湿了裤脚也浑然不觉。 回屋时,张翠花的丈夫秦营长,正坐在桌前抽烟。 见妻子进来,眼皮都没抬:“又去看人家热闹?” “我看她得意!”张翠花把盆往地上一墩,声音尖得发颤。 “凭什么她一个资本家小姐,能让团长夫人都护着?不就是会耍点小手段,拿块破毡子哄人!” 秦营长把烟摁灭在缸里,脸色沉得像要下雨:“你少惹事。” 本来秦营长明年有希望升职做副政委,自己妻子被记过,虽然没牵扯上自己,但终归是丢了脸面。 “我惹事?”张翠花急了。 “上次记过的是我,现在全都学她做鞋垫,往后家属院还有我站的地方?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跟陆宴踩在咱们头上?” 秦营长没接话,只是从抽屉里抽出份文件,上面“冬季拉练物资清单”几个字格外醒目。 他指尖在“棉鞋”那栏顿了顿,眼里闪过点深不见底的光。 凌安安这边倒没察觉暗涌。 连着几日,她都带着军嫂们在槐树下缝鞋垫,软毡用得快,陆宴就隔三差五去后勤处领。 有时他训练完路过,会站在树影里看一会儿,嘴里总是不经意的勾起。 这天傍晚,凌安安正收拾针线,李嫂突然凑过来低声说:“方才听后勤处的人说,拉练的棉鞋要提前赶制,可布票不够了……” 凌安安愣了愣,她知道拉练是冬天的大事,战士们在雪地里走,棉鞋不顶用可不行。 凌安安想了想,突然站起身:“李嫂,我回屋拿点东西。” 陆宴回来时,见桌上摆着好几匹细棉布,是岳母先前寄来给孩子做小衣裳的,还有两匹厚实的咔叽布,是托人捎来让他做冬装的。 见凌安安正拿着剪刀要剪,陆宴赶紧按住:“你这是干啥?” “布票不够,这些能做不少棉鞋面子。”凌安安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很。 “我爸说过,东西要用到实处才值钱。” 陆宴看着她指尖的细针痕迹,又看了看那几匹崭新的布。 知道这些是她宝贝得舍不得用的,却要拿出来给战士们做鞋。 他没说话,只是蹲下身,帮媳妇把布铺平。 夜里,家属院的灯亮到很晚。 凌安安带着几个军嫂在屋里赶工,缝纫机“咔嗒咔嗒”响着。 陆宴就坐在旁边,帮她们递布、剪线头。 煤炉上炖着的鸡汤冒着白汽,香得满院都能闻见。 是团长夫人下午送来的老母鸡,说给凌安安补身子,可是帮了营里大忙了。 “陆营长对嫂子可真好。”缝到半夜,有军嫂笑着打趣。 陆宴没说话,只是往凌安安手里塞了个装满热水的玻璃瓶。 凌安安捏了半宿针,指尖冻得发红。 凌安安低头看他的手,上面还沾着剪线头时蹭的棉絮,心里软得像炉上的汤。 可她们都没注意,院墙外有双眼睛盯了很久。 第22章 凌安安偷偷换布票? 张翠花站在暗处,看着陆家窗户透出的光,又闻着那飘过来的鸡汤香,牙齿咬得咯咯响。 转身回屋时,她故意撞翻了院门口的柴火垛,枯柴滚落的声响在夜里格外刺耳。 “啥动静啊?”李嫂疑惑。 陆宴起身往炉里添了块煤:“不管它,应该是刮风了。” 凌安安点点头,捏着针继续缝,布边要锁得匀实些,战士们穿时才不容易磨破。 可大家都没想到的是。 第二天一早,凌安安用自家细棉布换后勤布票的话就悄没声传开了。 李嫂端着针线笸箩来串门时,压低声音说:“方才听张翠花跟人念叨,说你拿细布去后勤处‘走后门’,换了本该分下来的布票给自家用……” 凌安安手里的针“啪”掉在布上:“我没有!” 那些布全裁成了棉鞋面子,堆在墙角还没送过去,怎么就成了换布票? “我知道你不会。”李嫂凑过来,眉头拧着。 “可架不住有人瞎编排,张翠花昨儿在后勤处转了半天,指不定是她……” 话没说完,后勤处的干事就来了。 小伙子站在院门口,脸上带着点为难:“凌嫂子,秦营长让问问,您前儿领的那批软毡,是不是多领了两捆?说是仓库账对不上了。” 凌安安一愣,每次领软毡都是陆宴跟着自己点数,怎么会多领? 她刚要开口,陆宴从外面回来,沉声道:“账在哪?我去对。” 跟着干事去仓库的路上,陆宴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 秦营长从刚入冬开始,分管后勤物资,张翠花又憋着气,这“账对不上”十有八九是冲着自己媳妇来的。 果然,仓库的登记本上,“陆营长家属领软毡四捆”那行字后面,被人用铅笔轻轻描了个“六”字,痕迹新鲜得很。 管仓库的老班长直拍大腿:“肯定是我记错了!陆营长每次领都数得清清楚楚,哪能多领?” 陆宴没说话,指尖蹭过那行被描过的字,眼里冷得像结了冰。 回去时,正撞见张翠花站在槐树下跟人说:“我就说嘛,有些人看着和气,背地里净搞这些小动作……” 陆宴脚步一顿,声音不高却带着劲:“张嫂子。” 张翠花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他,强装镇定:“陆营长咋了?” “软毡的账对清了。”陆战霆看着她:“仓库登记本被人改了。秦营长管后勤,这事该查查。” 张翠花的脸“唰”地白了,支吾道:“我咋知道……” “不知道最好。”陆宴打断她,目光扫过围过来的军嫂。 “安安拿自家布给战士们做棉鞋面子,没换过布票,也没多领过软毡。谁要是再瞎传,就跟我去团部说清楚。” 军嫂们顿时明白过来,张翠花咬着唇,没敢再吭声,灰溜溜地回了屋。 凌安安站在院门口看着,心里暖极了。 陆宴走过来,捏了捏她的手:“别往心里去。” “我没事。”她摇摇头,往墙角看了看:“就是棉鞋面子还得赶赶,别耽误了拉练。” 可这事并没过去。 当天下午,秦营长就以“物资管理不严”为由,把管仓库的老班长调去了伙房。 老班长临走时来跟陆营长和凌安安道别,叹着气说:“秦营长那意思,是嫌我没‘看住’你……” 凌安安捏着刚缝好的棉鞋面子,指尖微微发颤。 她原以为凭着手艺和真心能融进来,却忘了这家属院的风,从来都不只是家长里短。 夜里,陆宴翻来覆去睡不着。 凌安安知道他在想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要不……那棉鞋面子别送了?” 陆宴转过身,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她的脸:“送,凭什么咱们做了好事,倒要藏着掖着?”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点狠劲:“往后有事,我顶着。” 凌安安往他怀里钻了钻,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渐渐去见庄周去了。 陆宴望着窗外出了很久的神。 秦营长动了老班长,这是要跟他掰手腕了。 冬季拉练在即,物资上要是被使绊子,遭殃的是全营战士。 这夜的家属院格外静,只有风吹过槐树叶的沙沙声,像谁在低声盘算着什么。 老班长被调去伙房的事,像颗小石子在家属院落了地,没掀起大浪,却让军嫂们心里都揣了数。 再凑到槐树下做棉鞋时,没人再高声说笑,缝针的手也都快了几分,像是怕慢了半分,就沾了什么是非。 凌安安把裁好的棉鞋面子码得整整齐齐。 李嫂蹲在旁边帮着锁边,低声叹:“秦营长这次是明摆着给陆营长使绊子呢,老班长在仓库干了十年,账比谁都清,哪能记错数?” 凌安安没接话,只是把针脚缝得更密了些,她知道这次没那么简单。 正缝着,后勤处的人推着板车来了,车上堆着半车驼绒。 “陆营长媳妇,团长夫人特意让人送的,说填棉鞋里子暖和。”干事笑着把驼绒卸在院里。 “还说您捐的那些布做得真好,比仓库里的粗布耐穿多了。” 驼绒白得像雪,蓬松地堆在墙角,看着就暖乎乎的。 李嫂和凌安安眼里都亮了亮,先前的沉闷散了些。 团长夫人这话,分明是给凌安安陆营长撑场子呢。 可这暖乎劲没持续多久,傍晚陆宴回来时,脸色阴沉沉的。 他把凌安安拉进屋里,低声道:“秦营长刚才在会上说,拉练的棉鞋要统一验收,不合格的得返工。” 凌安安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咱们做的……” “他没明说。”陆宴捏了捏眉心:“但他话里话外,是嫌咱们用的细棉布‘太娇贵’,不如粗布耐磨。” 凌安安攥着手里的布角,指节泛白。 “细棉布比粗布细密,明明更耐冻耐磨,怎么就成了娇贵?” 她突然想起张翠花白天路过时,往驼绒堆里瞥的那眼,眼神不善。 “要不……”她犹豫着开口:“我把剩下的细布换成粗布?” “换什么?”陆宴打断她,声音沉而稳。 第23章 军区仓库少煤了? “你做得没错,战士们在雪地里拉练,脚暖和了才能跑得快,他要验收,就让他验。” 夜里,陆宴翻出尺子,把每双棉鞋的鞋帮、鞋底都量了一遍,又用称称了驼绒的分量,记在小本子上。 凌安安坐在旁边缝最后几针,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渐渐不慌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验收的人来了,领头的是秦营长身边的干事,身后跟着的居然是张翠花。 凌安安不知她怎么混进了验收队,只见张翠花手里捏着个小本子,下巴抬得老高。 “凌嫂子这棉鞋做得是秀气。” 干事摸着鞋面子,话里带刺:“就是这布太细了,怕是经不住草刮吧?” 张翠花立刻接话:“可不是!我就说资本家小姐做事不实在,净挑些中看不中用的料子!战士们是去训练,又不是去走亲戚!” 凌安安没急着辩解,只是拿起双棉鞋递过去:“你可以试试。” 她转身从院里抱来块冻得硬邦邦的木柴:“往鞋面上刮刮就知道了。” 干事愣了愣,没好意思动手。 张翠花却直接抢过棉鞋,拿着木柴就往鞋面上划,细棉布被刮得“沙沙”响,却连道白痕都没留下。 她还是不信邪,又使劲刮了几下,鞋面子依旧平整。 “这……”张翠花的脸僵了僵。 “我爸的厂子做纺织的。”凌安安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楚。 “这布是按军用标准织的,比普通粗布结实三成,你要是不信,可以拿仓库的粗布鞋试试。” 干事的脸有点挂不住,刚要打圆场,就见团长夫人拎着菜篮子过来了。 “验收呢?”她凑过来看了看棉鞋,拿起一双掂了掂:“这驼绒填得匀实,针脚也密,比我年轻时做的强多了!” 团长夫人转向干事,脸色沉了沉:“战士们穿的鞋,就得又暖又结实,细布怎么了?能让战士少遭罪的就是好布!秦营长要是觉得不合格,让他来跟我说!” 干事讪讪地笑了笑,没敢再说话。 张翠花攥着手里的小本子,指甲都快嵌进纸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等人走了,团长夫人拍了拍凌安安的手:“别理那些歪理,往后有事儿,直接来找我。” 凌安安点点头,眼眶有点热。 晚上陆宴听说后,站在家门口,望着秦营长家的方向,眉头却没松开。 验收是小,秦营长盯着棉鞋不放,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冬季拉练在即,他最担心的是秦营长在更要紧的地方使绊子! 比如,拉练的路线,或是物资补给。 拉练的日子定在三日后。 头天夜里,陆宴在桌上摊开路线图时,凌安安正给他缝补磨破的绑腿。 煤油灯的光落在图上,蜿蜒的蓝线像条蛇,从营地一直延伸到百里外的山坳。 “这次路线绕远了。” 陆宴指尖点在图上一处标记:“按往年,该走河谷那条近路。” 凌安安闻言凑过去看,那处标记旁写着“陡坡多,易积雪”。 她捏着针线的手顿了顿:“是秦营长定的?” 陆宴没吭声,只是把图折了折塞进怀里。 第二日天没亮,陆宴就去了营区团部。 凌安安起来时,就见李嫂慌慌张张跑进来:“安安啊!不好了!仓库的煤少了半车!” 凌安安心里咯噔一下。 拉练时战士们在野外扎营,煤是用来烧开水暖脚的,少了半车,天寒地冻的,指不定要冻出病来。 她跟着李嫂往军区仓库跑,就见张翠花正跟后勤干事吵:“我昨晚还见煤堆堆得好好的!准是有人监守自盗!” 干事急得满头汗:“锁是好的!谁能进来?” 凌安安扫了眼煤堆旁的脚印,是军靴的印子,边缘沾着点黄泥土,看着不是仓库附近的土。 她蹲下身,捏起块没烧透的煤渣,上面竟沾着根细棉线,她认出来了,是她给土包子补绑腿用的那种蓝线。 凌安安眼睛一直盯着喊来喊去的张翠花。 “看什么看!”张翠花被盯得不由发着泄火。 但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心虚还是被凌安安捕捉到了。 又想着最近发生在自己和陆宴身上的事,她知道了。 “别吵了。”凌安安站起身,声音沉了些:“煤不是被偷了。” 说着她指着煤堆旁的排水沟:“你们看沟里。” 众人凑过去,才见沟底积着层黑灰,混着些没燃尽的煤块,显然是有人夜里偷偷往外运煤,没留神撒了一路。 张翠花的脸白了白,强嘴道:“那也是仓库的人没看好!” “我知道是谁了。”凌安安没理她,转身往张翠花家走。 李嫂赶紧拉住她:“你去干啥?别再惹事!” “不惹事,就等着战士们冻脚?”凌安安挣开她的手,脚步没停。 张翠花家的烟囱正冒着烟,院里堆着半垛新煤,煤块的大小成色,跟仓库丢的那批一模一样。 凌安安站在院门口,没进去,只是扬声喊:“秦营长,仓库丢了半车煤,瞧见了吗?” 屋里的烟顿了顿,秦营长出来时,脸上还带着刚抽完烟的红:“什么煤?” “就是拉练要用的那批。”凌安安看着院角的煤堆:“你家这煤看着眼熟得很。” 张翠花从外面一路冲出来,指着凌安安骂:“你少血口喷人!这是我们自家买的煤!” “哦?”凌安安挑眉。 “这煤里混着块带蓝线的煤渣,是我给我男人补绑腿时掉的,昨晚我还在仓库煤堆里见过,你自家买的煤,怎么会有这个?” 张翠花的脸“唰”地没了血色。 秦营长的脸色沉得像锅底,却没发作,只是对干事说:“把煤拉回仓库。” 干事愣了愣,赶紧让人搬煤。 凌安安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最后一块煤被搬走,才转身往回走。 陆宴从团部回来时,正撞见搬煤的队伍。 听李嫂说了前因后果,他赶紧回家,拉着小媳妇的手,指尖凉得像冰:“以后别自己去。” “我没事。”凌安安反手握紧他:“倒是你,路线的事怎么样了?” 陆宴从怀里掏出路线图,上面的蓝线改了,河谷那条近路被重新标了出来。 “团长改的。” 他顿了顿:“秦营长还说陡坡危险,团长说战士们不怕险,就怕冻着。” 第24章 黑风口 夜里,陆宴收拾拉练的行囊时,凌安安往他背包里塞了包干辣椒和她自己爱吃的巧克力:“冷了就嚼两颗。” 又把缝好的软毡鞋垫垫进他的棉鞋里:“别磨着脚。” 陆宴一时不自觉地把她搂进怀里,没说话。 煤油灯的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叠在一起,像团暖烘烘的火。 第二日清晨,拉练的号声吹响时,凌安安早起站在院门口送他。 陆宴走在队伍最前面,军靴踩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风里飘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听得真切:“等我回来。” 凌安安点点头,看着队伍渐渐走远,直到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她摸了摸肚子,轻声说:“宝宝,爸爸去执行任务了,我们等他回来。” 不久,家属院的槐树下,军嫂们又坐了下来,继续缝没做完的鞋垫。 李嫂缝着缝着,突然说:“等拉练结束,我请大家吃饺子。” “那感情好,到时候我去给你打下手。” 大家都其乐融融的,凌安安笑了笑,拿起针线。 土包子跟她说过,只要心齐,再冷的冬天,也总能熬过去。 只是她没看见,秦营长没去拉练,此刻站在团部的屋顶上,望着拉练队伍远去的方向,手里的烟卷燃到了指尖,也没察觉。 拉练队伍走后的第三日,天就落了雪。 起初是细碎的雪沫子,后来越下越密,家属院的屋顶很快铺了层白,连槐树上都坠着雪团,风一吹就往下掉。 凌安安把陆宴的军大衣晒在院里绳上,雪落在衣肩上。 她伸手拍了拍,指尖触到硬挺的布料,突然想起他临走时的样子。 军帽压着眉骨,眼神亮得很,那是一种骄傲。 “安安,进屋吧,雪大了。” 李嫂端着今中午给凌安安的饭菜过来,见她站在雪地里发愣,赶紧喊了声。 凌安安点点头,转身往屋走,脚边的炭火盆烧得正旺。 吃过饭,她坐在缝纫机前,把剩下的软毡裁成小块。 她打算给土包子做双厚棉袜,拉练时套在棉鞋里,更暖和些。 可针脚缝到一半,就听见院外传来动静。 是后勤处的通讯员,裹着件军大衣,军帽上还落了不少的雪。 “凌嫂子!”他掀起门口的帘子进来,带进一股寒气。 “前哨传消息,拉练队伍在黑风口遇着暴雪了,暂时没法按原路线走,可能要晚两天回来。” 凌安安闻言手里的针“当啷”掉在布上。 黑风口她听过,是那条近路必经的山坳,风大得能把人吹走,冬天常积雪没膝。 凌安安攥着软毡的手紧了紧:“战士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通讯员赶紧摆手。 “陆营长带着队伍找着避风的山洞了,就是煤可能不太够,烧不了太多热水。” 这话没让凌安安松多少心,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钱票。 突然站起身:“通讯员同志,后勤处还有多余的棉花吗?我想做些棉手套。” 李嫂在一旁听着,也跟着点头:“我家还有两斤羊毛线,我给战士们织几双厚袜子!” 消息很快在家属院传开,军嫂们没等招呼,都揣着针线往凌安安家凑。 王大娘也带来了攒着的碎棉布,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自家男人也去了拉练。 张翠花隔壁的顾嫂抱来半袋新弹的棉花,连平时不爱说话的老嫂子,都坐在炉边帮忙翻棉絮。 “黑风口的风邪乎,棉手套得厚点!” 王大娘咬着线打结,指尖冻得发红也没顾上搓。 “我家那口子去年在那儿住过,说手套薄了根本攥不住枪!” 凌安安没说话,只是把棉花铺得厚了些,针脚走得又密又紧。 缝纫机“咔嗒咔嗒”响着,混着军嫂们的说话声,竟把屋外的风雪声都压下去了几分。 直到后半夜,雪才小了些。 凌安安炕边的桌上堆着小山似的棉手套和厚袜子,数了数,竟有两百多双。 她把东西捆好,又找出土包子的军用水壶,灌了满满一壶姜茶。 是凌安安自己用红糖和老姜片熬的,听说冷天喝这个,暖得能焐透心口。 “我跟通讯员去前哨站一趟。”凌安安把水壶揣进怀里。 “让他们明天一早捎给队伍。” 李嫂拉住她:“天还黑着呢,路又滑……” “没事。”凌安安笑了笑,眼里亮得很。 “早一点送到,他们就能早一点暖和。” 军嫂们都点头想快点送到战士手里,凌安安让她们先回家睡觉,自己裹着大衣就出门了。 前哨站离家属院有五里地,雪没到脚踝,走一步陷一步。 凌安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棉鞋很快就湿了,冷风顺着鞋帮往里钻,脚趾冻得发麻。 可她怀里的水壶是暖的,想着战士们拿到手套时的样子,竟也不觉得冷了。 到前哨站时,天刚蒙蒙亮。 哨兵见她抱着堆棉物站在雪地里,赶紧迎出来:“凌嫂子?这么早您怎么来了?” “麻烦你们明天送拉练队伍那儿去。”凌安安把东西递过去。 接着又掏出水壶:“这个麻烦给陆营长。” 哨兵接过东西,看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尖,忍不住点头:“您放心!我们一定送到!” 往回走时,冬日的太阳慢慢升起来了。 凌安安踩在自己的脚印里,突然觉得,这等待的日子虽然难熬,可身边有这些心齐的军嫂,也没那么孤单。 团部办公室里,秦营长也收到了消息,正看着窗外的雪,指尖在桌前的路线图上顿了顿。 黑风口的暴雪是意料之外的,陆宴带着队伍困在那儿,物资补给跟不上,可不是小事。 他摸了摸下巴,眼里闪过点复杂的光。 而此时的黑风口山洞里,陆宴正把最后一块煤添进火堆,战士们围着火搓手。 陆宴望着洞外的雪,突然想起媳妇缝的棉鞋,指尖不自觉地攥了攥。 不知道她在家,是不是又在担心,鼻尖肯定又哭红了。 她最是娇气了,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 前哨站的通讯员送物资时,黑风口雪还没停。 第25章 土包子回来,娇小姐委屈 “凌嫂子凌晨送来的,说让给战士们添暖。”通讯员把军用水壶递过来。 “这是给您的,姜茶,还温着呢。” 陆宴拧开壶盖,红糖混着姜的暖香涌出来,呛得他鼻尖有点酸。 他仰头喝了两口,暖暖的,连带着冻僵的指尖都活络了些。 转身进洞时,见战士们正围着棉手套翻来覆去地看。 王大娘缝的手套虎口处加了层厚布,凌安安锁的边齐整得像用尺子量过,软毡垫在里面,摸着比老棉袄还暖。 “嫂子们手真巧!”有新兵把手套往手上一套。 战士们笑得露出白牙:“这下攥枪不冻手了!” 陆宴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棉鞋脱下来,将凌安安新缝的棉袜垫进去。 羊毛线软乎乎的,贴着脚底板暖得很。 他抬头看向洞外的雪,雪势小了些,风却还在呜呜地刮,按这势头,傍晚或许能赶路。 可没等他部署,秦营长就带着两个干事踩着雪来了。 棉鞋陷在雪地里,发出“咯吱”的响。 他掀帘进洞时,脸上带着点不阴不阳的笑:“陆营长,听说你们物资不够?军营团部特意让我送点煤来。” 陆宴皱眉,团部离黑风口远,这秦营长又向来跟自己不对付,自己带兵拉练,他怎么会好心亲自来送煤? 他瞥了眼跟在后面的干事,两人手里只拎着个小煤筐,里面的煤还不够烧半壶水。 “多谢秦营长关心。” 陆宴没接煤筐:“战士们刚分到棉手套,不冷。” 秦营长的笑僵了僵,把煤筐往地上一放:“陆营长这是嫌少?雪天路滑,能运这么多就不错了,倒是你们,怎么选了这么个山洞?我瞧着旁边那处背风坡更安全。” 陆宴心里咯噔一下,旁边的背风坡看着平整,实则土层松,雪一压容易塌。 秦营长好歹也在部队待了十年,当上了营长马上升官了,不可能不知道。 “这里地势高,能防雪塌。”陆宴声音沉了些。 “就不劳秦营长操心了,回吧。” 秦营长没再说什么,只是绕着山洞转了圈,目光在火堆旁的煤渣上顿了顿,才带着人走了。 他刚走没多久,陆宴就叫过班长:“去背风坡看看,别让人动了手脚。” 班长领命去了,回来时脸色发白:“营长!坡下埋了些松枝,像是有人故意堆的,雪一化怕要滑坡!” 陆宴捏紧了手里的军用水壶,姜茶的暖意全散了。 他望着秦营长消失的方向,眼里冷得像结了冰,这人是真敢拿战士们的命开玩笑。 傍晚雪停时,陆宴带着队伍出发了。 他没走那人提的背风坡,而是绕了段更远的山脊。 月光落在雪地上,亮得能照见脚印,战士们踩着雪往前走,棉手套攥着枪杆,竟没一人喊冷。 “营长,您说嫂子们这会儿在干啥?”新兵凑过来问,眼里闪着光。 “我娘说,等我拉练回来,给我做猪肉炖粉条。” 陆宴笑了笑:“大概在缝鞋垫,等咱们回去呢。” 他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凌安安凌晨踩雪送物资的样子,棉鞋湿了大半,却还笑着跟哨兵说“麻烦了”。 心里突然盼着快点回去,回去给她烤烤脚,给她炖锅热汤。 而家属院这边,凌安安正坐在炉边等消息。 李嫂端着碗热粥进来:“别等了,先吃点东西。陆营长机灵,准没事。” 凌安安点点头,舀了口粥却没咽下去。 她摸了摸肚子,轻声说:“宝宝,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突然,院外传来敲门声。 还没等凌安安动身,李嫂赶紧起身去开。 见是团部的警卫员,心里一紧:“是不是拉练队伍出事了?” “没有没有。”警卫员笑着摆手,跟着李嫂进屋。 “团长让我来问问,嫂子们做的棉手套还有多的不?秦营长说他那儿的干事也冻着了,想讨几双。” 凌安安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 秦营长怕是去土包子那里没讨着好,又想拿棉手套找补。 她转身从屋里拎出两双最薄的,递给警卫员:“就剩这些了,让他们凑合用吧。” 警卫员接过手套走了。 风还在吹,却没那么冷了。 她回屋把陆战霆的军大衣收进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炕边。 拉练队伍的军号声刚飘进家属院时,凌安安正蜷在炕头织小毛衣。 听到声音,竹针“咔嗒”掉在褥子上,她掀着棉帘往外望,眼尾先红了。 远处雪地里那队身影越来越近,最前头那个穿军大衣的,肩背挺得笔直,不是土包子陆宴是谁? 她没顾上穿棉鞋,光脚踩着毡垫就往外跑。 风刮在脸上冷得疼,可看见陆宴停在院门口望她,鼻尖一酸,眼泪先掉了下来。 “土包子,你可算回来了!”她扑过去攥住他的胳膊,手指冻得发僵,却攥得死紧。 “黑风口雪那么大,你怎么不多等两天?脚冻没冻着?手呢?让我看看!” 陆宴被她晃得踉跄了下,低头见她光脚站在雪地里,赶紧把她往屋里带:“怎么不穿鞋?冻着了怎么办?” “想你想得忘了嘛。”凌安安瘪着小嘴,被他按在炕沿上坐好时,眼泪还在掉。 “你走这几天,我晚上总睡不着,总梦见你陷在雪窝里……还有张翠花,前儿还故意往我门口泼脏水……” 她越说越委屈,声音软乎乎地发颤,像只受了欺负的小奶猫,把陆宴的心都揪紧了。 他蹲下来替她穿鞋,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脚时,眉头皱得更紧:“怎么不跟李嫂说?让她帮你看着点。” “说了也没用呀。”凌安安把脸埋在他肩上蹭了蹭,眼泪沾湿了他的军大衣。 “她就是瞧着你不在才欺负我,还有那棉手套,我缝得手都疼了,她还说我是瞎显摆……” 陆宴摸着她的头发,听她碎碎念着这些日子的委屈,没打断。 直到她念得累了,抽噎着停了声。 陆宴才从怀里掏出个冻硬的红果子,塞到她手里:“黑风口摘的,甜。” 凌安安捏着果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愣了愣,抬头见他眼里带着点笨拙的哄意,心里的委屈突然就散了大半。 第26章 好心当作驴肝肺 可凌安安嘴上还是不饶人:“就一个呀?我怀着宝宝呢,得吃两个才够。” “下次给你摘一筐。”陆宴失笑,拿过果子往炉边烤。 “刚进家属院的时候,听李嫂说等会儿吃饺子。” “那你得喂我。”凌安安往他怀里靠得更近,手指勾着他的军扣玩。 “我手酸,缝了好几天鞋垫呢。” “好,喂你。”陆宴顺着她的意,指尖替她擦去眼角的泪。 “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别忍着,等我回来收拾。” 凌安安点点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刚才的委屈都成了撒娇的由头。 其实张翠花泼脏水时,她也怼回去了。 缝手套手疼时,李嫂也帮她揉了。 可就是想在他面前软一软,把那些没说出口的惦记,都化成这点娇气。 院外传来李嫂的喊叫声时,陆宴正拿着烤软的红果子喂她。 凌安安咬了口,甜得眯起眼,见他指尖沾着果渍。 没想,直接就替他舔掉,陆战霆的耳根唰地红了。 “陆营长!安安呀!包饺子咯!” “来啦!”陆宴应着,却没动,只是把她往怀里搂得更紧。 低声道:“以后不许光脚跑出去了,听见没?” “知道啦。”凌安安蹭着他的下巴笑,眼里的泪早干了。 “那你以后也不许走这么久了。” “嗯,不走这么久了。” 走出去,隔壁院外很快热闹起来。 李嫂拎着猪肉馅的篮子喊“包饺子咯”,王大娘端着面盆跟在后面,军嫂们围着案板说笑,唯独最爱凑热闹的张翠花没露面。 凌安安往她家院门口瞥了眼,门帘紧闭着,像堵没透风的墙。 “别瞧了。”陆宴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她那样的性子,改不了。” 凌安安没说话,只是跟着包饺子,把包好的饺子摆得更齐些。 王大娘擀着皮儿笑:“张嫂子准是不好意思呢!前儿还跟我念叨,说棉手套缝得真暖。” 李嫂接话:“要不我去叫叫她?” “不用。”凌安安轻声道:“她若想来,自然会来。” 果然,直到饺子下锅冒热气,张翠花家的门也没开。 倒是秦营长下班路过时,站在院门口看了眼,凌安安见了,递过去一碗饺子,他接了,却没进门,转身就走。 夜里收拾碗筷时,凌安安听见院外有动静。 扒着门缝一看,张翠花正往墙角倒饺子汤。 是秦营长带回去的那碗,没动过,汤里的饺子还圆鼓鼓的。 风一吹,汤在地上结了层薄冰,映着月光,亮得刺眼。 陆宴不知从哪来的,小声在凌安安背后道::“看见了?” 凌安安点点头,两人也没声张,转身继续帮李嫂做着收尾的工作。 第二日一早,凌安安和李嫂去接水,正撞见张翠花在倒脏水。 水“哗啦”泼在地上,溅了她们一裤脚泥点子。 “对不住啊,没看见呢。”张翠花说着,眼里却没半点歉意。 凌安安没看她,只是把水桶往水龙头下放。 “听说陆营长要升副团了?”张翠花突然开口,声音轻飘飘的。 “真是恭喜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坐稳。” 凌安安拎着水桶转身,水晃得厉害,却没洒。 她看着张翠花:“张嫂子要是没事,就早点回去吧,天冷。” 张翠花哼了一声,转身走了,棉鞋踩在冰上,发出“噔噔”的响,像在较劲。 这事陆宴跟自己说了,他把秦营长去黑风口的事情告诉团长了,团长让秦营长写了检讨。 原本年底能升副政委的事情也推了推。 但是陆宴拉练表现优异,团长想给他升职来着,秦营长家两口子肯定有气。 夜晚,北风呼呼的吹着。 凌安安此刻缩在被窝里,小腹胀得发慌。 睡前被土包子哄着喝了两碗小米粥,这会儿肠子跟拧了似的疼。 凌安安咬着唇不敢动,怕吵醒陆宴。 他拉练回来才歇了两天,眼下眉头还蹙着,显见得没缓过劲。 可憋得久了,凌安安鼻尖一酸,眼泪就出来了。 “怎么了?”陆宴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带着刚醒的沙哑。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指尖触到湿意,瞬间清醒了大半,见她捂着肚子,忙问:“肚子疼?” “不是……我想去茅房……可外面太黑了,还有味儿……”凌安安把脸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道。 她在上海住的洋楼有抽水马桶,瓷砖墙擦得发亮,哪见过这土茅房? 墙是碎砖砌的,风一吹直掉渣,蹲位旁边就是冻硬的粪堆。 上次去时还看见只耗子窜过去,回来恶心得吃不下饭。 白天都是李嫂陪着去,回来恶心半天,夜里更是想都不敢想。 陆宴愣了愣,随即失笑。 他披了军大衣下床,刚要拿马灯。 结果凌安安死死拽着他袖子,眼泪掉在他手背上:“我不去……我憋着……” “傻丫头,憋坏了咋整?”陆宴心揪得慌,蹲在炕边替她擦泪:“我陪着你。” 凌安安想想还是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张翠花家就在茅厕旁边,她要是看见我这样,指不定怎么笑话……” 陆宴没说话,默默翻出那只铁皮手电筒。 全营就这一个,是他立了三等功得的奖品。 他又去扛过墙角的竹扫把,拿麻绳把电筒绑在杆顶,往院门口一插。 光柱“唰”地刺破黑,照得去茅厕的小路亮堂堂的。 “走吧安安,你看亮了,不黑,别拍,我陪着你。” 凌安安磨磨蹭蹭下了炕。 刚走到院外,就听见张翠花家院门“吱呀”响了声,她赶紧缩到树后。 张翠花披着棉袄站在门口,看见那杆“路灯”,嗤笑一声:“真是闲得慌,上个茅房还得搭个灯杆,当是给娘娘引路呢?” 凌安安脸“唰”地红透:“关你屁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大半夜的不睡觉凑什么热闹,闲得慌!” 梗着脖子怼完张翠花,也不理会张翠花说的什么,赶紧往厕所跑。 有亮光外面还有张翠花叫骂的声音,凌安安都不那么害怕了。 张翠花被陆宴盯着骂了几句就回屋了。 第27章 土包子自己建厕所? 凌安安赶紧解决完跟着陆宴回家。 洗完手上炕,凌安安把脸埋进陆宴怀里,又开始娇气。 “张翠花又笑话我!那茅房又臭又脏,我不想待在这儿了!土包子我想回上海了” 陆宴这才反应过来她膈应这旱厕。 他轻轻拍着凌安安的后背,突然沉声道:“不回上海,咱在家建个厕所。” 凌安安本来还在撒娇呢,闻言愣了愣:“在家建?咋建?” “我自己砌。”陆宴说得笃定。 “明儿我去后勤处拉点砖,在院角砌个小土房,再弄个粪桶,每天都清,保准干净。” 第二日天刚亮,陆宴真扛着铁锹去了院角。 军嫂们路过都瞅稀罕,李嫂凑过来问:“陆营长这是要干啥?盖小厨房?你家不是有小厨房吗?” “建厕所。”陆宴头也不抬地挖坑。 这话传出去,张翠花在公共水龙头那听说,又开了腔:“哟,这是要把上海的洋楼搬来?连厕所都得在家砌,咋不直接把茅房搬炕头呢?” 有些军嫂听不下去,怼了句:“人家陆营长疼媳妇咋了?总比有些人闲着没事嚼舌根强。” 张翠花翻了个白眼,端着洗衣盆往家走。 路过陆砌的墙基时,故意把脏水“哗啦”泼在旁边,泥点子溅了陆宴一裤脚。 陆宴直起身看她,眼神冰冷。 张翠花此时也心里发虚,却梗着脖子:“手滑!” “下次可要看好了。”陆宴声音不高,却带着劲。 张翠花没敢再吭声,快步回了家。 等陆宴把半人高的土坯墙砌起来时,团部的警卫员送来了洋灰。 “团长说您要建厕所,让我把库房那袋洋灰送来。”警卫员笑着说。 “还说您这主意好,往后家属院都能学着建。” 凌安安站在门口看,见陆宴卷着袖子和泥,额角汗珠子往下掉,心里又暖又酸。 他在营里扛枪训练,回家还得为她砌厕所。 “累不累?歇会儿吧。”她递过毛巾。 “不累。”陆宴接过毛巾擦了把脸,指着墙基笑。 “再过两天就能上顶,到时候糊上石灰,跟你家那瓷砖墙似的亮堂。” 正说着,张翠花家突然传来“哐当”一声。 原来是她家吊在房梁上的煤油灯被风吹断了,灯罩摔得粉碎。 张翠花在院里骂骂咧咧找火柴,抬头看见陆家院角立着的土坯墙。 又瞥见陆宴手里的洋灰,脸青一阵白一阵。 凌安安轻轻拽了拽陆宴的袖子:“要不让警卫员给她送盏马灯?” 不然那人又去告状多不好,虽然自己家也没做错啥,但总是这样,麻烦。 “不用,她男人可是要升副政委的,要灯不会自己去要?”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 “她跟你不对付,一半是瞧不上你,一半是恨我挡了她男人的路,这梁子结着就结着,不用凑近乎。” 凌安安点点头,她本也不想跟张翠花凑近乎,便没再说话。 风还在刮,可看着土包子砌墙的背影。 好像只要他在,自己心里就很踏实。 夜里陆宴正给她擦脚时,凌安安问:“你跟秦营长……真的处不来?” “工作上的事,他总想着走捷径,我瞧不上。”陆宴替她掖了掖被角。 凌安安嗯了声,往他怀里钻了钻。 陆宴把厕所墙刷得雪白那日,凌安安蹲在窗台上摆薄荷时。 突然就听见院外张翠花跟人说话的声音。 “也就有些人金贵,把茅房当宝贝修,不知道的还以为住了多大的官呢。” 凌安安没抬头,指尖捏着薄荷叶子轻轻晃。 陆宴从营部回来,手里拎着个粗瓷盆,里面是炊事班刚育的蒜苗:“放窗台上,比薄荷泼辣,冻不死。” 他蹲在墙根摆盆时,瞥见墙上那道泥点子印。 是之前张翠花泼的,安安见了,擦了半宿也没擦净。 陆宴看着,又拿抹布蘸了热水,闷声擦了起来。 “别擦了,冻手。”凌安安瞧见拽了拽他的袖子。 “没事,看着碍眼。” 今夜里风刮得更凶,呼呼得响。 凌安安好不容易刚睡着,就被院外的巨响惊醒。 只听哐当一声,接着是张翠花的哭喊:“烟囱!烟囱倒了!” 陆宴瞬间坐起来,摸过枪套就往起站,听到是张翠花的声音,又停下了。 放好枪继续躺下睡觉。 凌安安跟陆宴四目相对,都不由笑了。 不是他们冷血,是他们知道,这时候递过去的好,只会被当成理所当然,甚至还会被嫌恶。 第二日天刚亮,见张翠花家院门口堆着堆碎砖,烟囱塌了半截。 张翠花正蹲在碎砖旁抹眼泪,看见探出头的凌安安。 立刻红着眼站起来:“看啥看?幸灾乐祸?” 凌安安没说话,转身往回走。 刚到院门口,就见陆宴拎着工具箱要出门。 凌安安知道,这是天亮了,不管是谁,见到了就得帮。 陆宴走到张翠花家院门口时。 张翠花正拿根木棍扒拉碎砖,见他来,梗着脖子别过脸:“不用你管。” 陆宴没理她,蹲下身敲了敲没塌的烟囱根。 他没说话,直接闷头往起砌。 张翠花愣了愣,嘴上却不饶人:“假好心给谁看?是不是盼着我谢你?” 陆宴手上的动作没停,也没搭理她。 不一会,也有不少家属院的军人们拿着工具箱过来帮忙。 秦营长中午回来时,正撞见陆宴往自家烟囱上抹最后一把水泥。 他站在院门口没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才憋出句:“谢了。” 陆宴嗯了一声,跟着其他战士,收拾好工具箱就走,没多待一秒。 凌安安在院门口等他,见他手上沾着水泥印,把准备好的热毛巾递给他。 张翠花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眼里的怨毒比昨儿淡了点,却多了些说不清的别扭。 凌安安看了一眼就跟陆宴回房了。 她知道陆宴修烟囱,不是为了缓和什么,只是不想让人抓着见死不救的话柄。 就像她不会再对张翠花笑,张翠花也不会真的领这份情。 她们的男人是营里的两头,明里暗里较着劲。 第28章 就是是土包子也是我的 她们这院里的墙,也就永远隔着道看不见的缝。 下午李嫂来找凌安安借针线,凑过来小声说:“张翠花刚才在水龙头说,你家厕所的石灰墙白得晃眼,不如她家用泥巴糊的实在。” 凌安安捏着针线的手没停,只是淡淡道:“她觉得实在就好。” 冬季拉练总结联欢会的彩排在操场搭了台。 雪化了半截,木板台踩上去黏糊糊的。 凌安安裹着件驼色羊绒大衣,在灰扑扑的家属院人群里格外打眼。 她本是陪李嫂来送缝好的棉鞋垫,拉练时战士们磨破了不少鞋。 结果没成想彩排台上,文书举着铁皮喇叭喊:“陆营长家的!来个节目呗?拉练刚结束,唱首《红星歌》鼓鼓劲!” 周遭哄笑起来,凌安安闻言刚要摆手。 身后就飘来句凉飕飕的话:“别难为人家了,娇小姐哪懂这些。” 回头一看,是好久不见的卫生所的顾兰兰。 她还穿着白大褂,辫子梢系着块蓝布,正抱着胳膊站在台阶上。 顾兰兰的眼神扫过凌安安的大衣,像在打量件不相干的摆设。 “上海来的,怕是只听过舞厅里的靡靡之音,红歌调子都认不全吧?陆营长在拉练时带战士们啃冻窝头、蹚冰河,她倒好,穿得这么金贵,哪配得上?” 凌安安捏着大衣袖口的手紧了紧,她是娇气。 但是不代表她能容忍肖想她男人的人,还说她配不上土包子。 她抬眼看向顾兰兰,声音不大却脆生生的:“顾护士怎么知道我不会?拉练时我熬了三夜缝棉手套,你忙着给陆营长送药时,没瞧见?” 顾兰兰愣了愣,大概没料到她会怼回来。 嗤笑一声:“哦?那你唱一个?别是开口跑调,倒让刚从拉练场回来的战士们笑话。” “唱就唱。”凌安安扬了扬下巴,眼尾扫过舞台侧的旧手风琴。 她在上海弹惯了钢琴,手风琴虽不熟,可键盘乐器的底子还在。 《红星歌》的调子她听李嫂哼过不少次,早记熟了。 凌安安走到手风琴旁,刚要弯腰。 顾兰兰又补了句:“别是弹不成又哭鼻子,浪费大家时间,战士们拉练够累了,可没空哄你。” 凌安安回头,唇角勾了点笑:“总比有些人只会站着说嘴强,顾护士要是觉得我不行,不如咱俩比一比?咱俩一块唱,看看拉练回来的战士们更爱听哪个?” 这话堵得顾兰兰脸一白,她原是想挤兑凌安安,没承想反被将了一军。 台下战士们倒来了劲,拍着巴掌喊:“比一个!比一个!” 他们刚从拉练场回来,就爱瞧这实在的较劲。 顾兰兰咬了咬唇,硬撑着说:“比就比,我还怕你不成?” 她是真心觉得这娇小姐肯定不会唱,在这故意激她。 凌安安没再理她,抱着手风琴坐在台边的木箱上。 指尖落在琴键上时,先按了个沉稳的起音,正是《红星歌》惯有的昂扬调子。 顾兰兰站在一旁,清了清嗓子,等着开口跟唱。 “红星闪闪放光彩~” 凌安安跟着琴音唱起来,声音清亮又透着股韧劲,风箱推拉得稳稳的。 她弹钢琴时练过的气息控制派上了用场,每个字都落得扎实,比单纯清唱更有分量。 顾兰兰跟着开口,可刚唱两句就被比了下去。 顾兰兰的声音偏细,遇上凌安安带着琴音的清亮嗓子,竟显得有些单薄。 战士们起初还分神听她唱,后来目光全落在凌安安身上。 跟着琴音的节奏点头,军靴在木板上轻轻打拍子,渐渐齐了声。 一曲终了,台下爆发出喝彩。 文工团的老团长挤过来,看着凌安安笑:“好!有劲儿!拉练回来听这歌,心里头热乎!你这手风琴弹得稳,比单唱还带劲!” 凌安安没接话,只看向顾兰兰,眼神里带着点赢了的坦然:“顾护士,还要比吗?” 顾兰兰脸涨得通红,攥着白大褂下摆没吭声,转身就走,步子快得像在逃。 傍晚凌安安正坐在炕上给陆宴缝军装,听见院门打开的动静。 以为是土包子回来了,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迎出去。 果然是土包子,只是在看到土包子后面跟着的白色身影。 凌安安一张带笑的小脸立马垮了下去,直接转身回屋。 陆宴看得一头雾水,现在有外人在又不好问。 陆宴进房间拿出一个笔记本放在桌上。 “谢谢陆营长。”顾兰兰一改在外对着凌安安刻薄的样子,此刻声音恨不能掐出水来。 听得凌安安身上都起鸡皮疙瘩。 “不谢,这也不是我的,你抄完之后还给王大哥,拉练他放我这的。” 顾兰兰笑着的脸僵了一瞬,又立马调整好。 她笑着去拿桌上的笔记本,手指“不小心”碰到陆宴的手背,陆宴立马收回。 “陆营长,下次训练别太拼,上次你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吧?” 凌安安看着这一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下,有点发闷。 她眼神不善的瞪着陆宴。 “慢走,不送。”陆宴眼神一沉。 顾兰兰的笑容僵了僵,出门时,脚步比来时重了不少。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陆宴刚想喝口水,就见娇小姐一眨不眨的瞪着自己,像只发怒的小猫。 还没等陆宴说话,就见凌安安眼眶红红的:“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陆宴眼睛立马瞪大:“没有的事。” 语气斩钉截铁:“我心里只有你和孩子。” 这话哄得凌安安小脸一红,立马又道:“那你带她回家,你两还眉来眼去的。” “什么眉来眼去!没有的事,就是之前开会的笔记,她的丢了,团长叫我处理,我把王大哥放我这的笔记给她了。” 陆宴见凌安安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赶紧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 凌安安这才作罢:“哼!算你还有眼光。” 陆宴又见娇小姐一脸乖巧的烤着火说道:“听说你今天把顾兰兰怼得没话说?” “谁让她先找我茬。”凌安安侧头看他。 “我娇气归娇气,可不服输!她总盯着你,我还没找她呢。” 第29章 跟战士们分享洋玩意 陆宴捏了捏她的脸,眼里带着笑:“知道,我媳妇厉害着呢。” 正说着,院外传来李嫂的声音:“安安啊!顾护士刚才来问,明天正式演出你还弹不弹……” 凌安安立刻扬声应道:“弹!怎么不弹?” 她知道顾兰兰心里准憋着气,往后指不定还会找茬。 可那又怎样? 她是娇气,可骨头里那点不服输的劲儿,不输任何人。 拉练的战士们能顶着风雪往前冲,她凭本事怼回轻慢,也不算输。 往后再有人轻慢她,她就拿出本事怼回去,娇气不是错,输了才丢人。 第二日正式演出,雪倒停了,风却更烈。 凌安安今日没穿大衣,裹着陆宴的军大衣,怀里揣着暖手袋。 被陆宴护着往操场走时,正撞见顾兰兰从卫生所出来。 白大褂里换了件枣红色的棉袄,辫子上还别了朵绒布花,瞧着比昨日精神些。 “陆营长,凌嫂子。” 顾兰兰先开了口,声音听着平和。 眼神却往陆战霆身上扫了扫:“今儿可得好好唱,别辜负了战士们的期待。” 凌安安没接话,只往陆宴身边靠了靠。 顾兰兰笑了笑,目光落在凌安安怀里的暖水袋上。 又添了句:“凌嫂子倒是娇惯,这点风就揣上暖手袋了,不像我们在卫生所,大冷天还得洗手换药呢。” “我媳妇怀着孕,仔细点应该的。”陆宴开口声音淡了些。 说完护着凌安安往前走:“失陪。” 顾兰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握拳指节泛白。 此时舞台上已生起了炭火盆,倒是不那么冷了。 凌安安刚坐下调手风琴,文工团的老团长就凑过来。 递了杯热姜茶:“别紧张,就照昨儿彩排那样唱就行,有劲儿!” 凌安安道谢,接过姜茶抿了口,不经意瞥见顾兰兰坐在台下第二排,正跟旁边的卫生员说话,时不时往台上瞟一眼。 只是那眼神不像来看演出,倒像来挑错的。 等轮到凌安安上场时,陆宴就站在台侧的柱子旁,微笑看着她。 凌安安深吸口气,手风琴的风箱一拉,《红星歌》的调子就开始了吗。 “红星闪闪放光彩~”她开口唱时,台下瞬间静了。 战士们都忍不住的跟着合唱,激情昂扬。 顾兰兰坐在台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 她原想着凌安安许是昨日侥幸,今儿准会怯场。 没成想这一开口,连她自己都跟着心里发颤。 一曲终了,台下的喝彩声差点掀了棚顶。 老团长在台边直拍手:“好!比昨儿还好!” 凌安安红着脸鞠躬,下台时。 就见顾兰兰突然站起来,扬声说:“凌嫂子唱得是好,就是手风琴拉得还有些生,要是练得再熟些,怕是能去文工团了。” 这话听着是夸,却藏着话,暗指凌安安手风琴底子差,全靠运气。 凌安安还没开口,陆宴就先道:“我媳妇钢琴弹得极好,手风琴是头回碰,能成这样,我瞧着比不少练了几年的都强。” 台下战士们也跟着哄:“陆营长说得对!我们听着就好!” 顾兰兰的脸白了白,坐下没再说话。 演出散了,陆宴牵着媳妇往回走。 “刚才咋不怼回去?”陆宴低头看她,眼里带着笑。 “犯不着。”凌安安踢着脚边的雪粒。 “她要是真觉得我不行,往后总有机会再比。” 凌安安顿了顿,又小声说:“她好像真挺喜欢你的。” “我眼里只有你。”陆宴停下脚步,一脸认真。 “以前在卫生所她救过我,我记着情分,但仅此而已,往后她再找你茬,不用忍,我在。” 凌安安点点头,心里暖烘烘的。 又过了几天,这天操场边的雪化得差不多了,露出黑黢黢的地皮。 几个刚下训练的战士蹲在老槐树下,围着个雪堆扒拉。 凌安安路过,是刚有小兵回家说是拿陆营长的笔记本,她不放心亲自去送的笔记本。 领头的战士王铁见了她,举着根树枝戳了戳雪堆,笑着喊:“凌嫂子!来尝尝?刚埋进去的红薯,保准甜!” 旁边两个战士也跟着起哄:“是啊凌嫂子!咱这雪堆烤的,比灶上蒸的香!” 凌安安停下脚,看着王牛徒手从雪堆里扒出个焦黑的红薯,皮上还沾着泥,指缝里蹭得黑乎乎的。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不了,谢谢你们。” 王铁举着红薯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淡了些。 旁边有人嘀咕了句:“怕是嫌脏吧?不是说是上海来的娇小姐,哪瞧得上咱这土法子。” 这话扎得凌安安脸一红,她刚要解释。 又有人接话:“可不是嘛,说不定还觉得咱工农出身的手脏呢。” “我没有!”凌安安急得眼圈都红了。 “我不是嫌弃……是怕烫……”她在家哪见过徒手抓热红薯的?可这话听着软乎乎的,倒像在找借口。 王铁“哦”了一声,把红薯往雪堆边一放,没再说话,低头扒拉自己的。 空气一下子静了,只有柴火噼啪响。 凌安安站在那儿,进退不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真不是看不起人,正僵着,她突然摸了摸口袋。 早上陆宴出门训练时,他塞了两个煮红薯让自己当零嘴,用上海带来的锡纸包着,还温乎。 她眼睛亮了亮,蹲下身,把锡纸掏出来:“我这儿有锡纸,要不……咱用这个试试?” 战士们都愣了愣,王铁瞅着那银闪闪的锡纸,稀奇道:“这是啥?洋玩意儿?” “是锡纸,能包着烤。”凌安安没敢再矫情,把锡纸剥开点,露出里头的红薯。。 “这样烤,皮不会焦,还干净。” 王铁几人赶紧腾出块地方,让她来展示。 凌安安蹲在火堆旁,把包着锡纸的生红薯放进去。 没多大会儿,锡纸就鼓了起来,甜香顺着缝往外钻。 王铁咽了口唾沫:“熟了吧?闻着比咱的香!” 凌安安用树枝挑着锡纸角掀开。 里头的红薯烤得软乎乎的,皮一撕就掉。 第30章 娇小姐馋哭了 凌安安捏着锡纸边递过去:“你们尝尝?” 王铁先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却含糊着喊:“我嘞个去!甜!” 旁边两个战士也抢着拿,一口下去,嘴角沾着糖汁也顾不上擦,眼里全是光:“凌嫂子这洋法子绝了!比咱瞎烤的强百倍!” 凌安安看着他们吃得香,刚才的委屈早没了。 几人正吃着,张翠花挎着篮子从操场另一头过来。 鼻子使劲嗅了嗅,凑到跟前笑:“哟,你们在烤红薯呢?真香,给我也尝尝呗?” 王铁嘴里塞得满当当,头也没抬:“没啦!就俩,刚分完!” 另个战士跟着点头:“是啊张嫂子,下次吧!” 其实王铁还有半块,他揣在怀里没拿出来。 张翠花平时总爱拿腔拿调说凌安安娇气,他们刚才还真以为陆营长的媳妇跟她说的一样了。 张翠花脸上的笑僵了僵,瞥了眼凌安安手里咬了一半的红薯。 又看战士们嘴边的糖汁,“哼”了声,挎着篮子走了。 大家也没在意,王铁抹了把嘴笑:“凌嫂子,你这个叫锡纸的真好用!往后烤红薯我也找你借借?” “行啊。”凌安安点头笑道:“我那儿还有不少。” 等陆宴带的队训练完找到她时。 就见她蹲在火堆旁,手里捏着张锡纸,正跟战士们说上海用锡纸烤苹果的法子,脸被熏得有点黑,眼里却亮闪闪的。 “聊啥呢?”他走过去,自然地把她拉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她的脸。 “陆营长!”王铁赶紧站起来,举着手里的锡纸角。 “凌嫂子教咱用这洋玩意儿烤红薯!甜得流油!比啥都香!” 陆宴捏了捏凌安安的手,眼里带着笑。 往后几日,战士们训练完总爱往老槐树下凑,有时还会托人问凌安安借锡纸。 有回凌安安还听见王铁跟人说:“咱营有凌嫂子这‘红薯西施’,往后烤红薯都不用愁了!” 她红着脸没作声,心里却甜滋滋的。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张翠花男人因为升职的事情被警告。 张翠花也识相的没有在凌安安面前奔达了。 只是偶尔在家属院碰见时,还是吹胡子瞪眼指桑骂槐的。 凌安安没当回事,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转眼在军区待了一个月,也到冬季最冷的时候了。 零下二十度的天,风跟小刀子似的刮,卷着雪沫子打在窗纸上“沙沙”响。 凌安安缩在炕头,摸着三个月还没显怀的肚子,鼻尖泛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觉得嘴里寡淡得厉害。 其实就是馋极了炖得酥烂的猪蹄。 做梦都是那糯叽叽的皮、黏糊糊的汤,想想都咽口水。 她馋的厉害的时候,还连着去镇上供销社问了三回。 都说肉联厂没送货,连肉票都换不来半点油星。 这天,陆宴夜里从营部回来时。 刚掀门帘就见凌安安趴在炕沿上掉眼泪,棉袖口蹭得满脸都是泪痕。 “咋了这是?”他赶紧脱了军大衣凑过去。 冻得发红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冻着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都不是。”凌安安抽抽噎噎地抬头,眼圈红红的像小兔子。 “我就是……就是想吃猪蹄了……馋死我了……” 说着说着,眼泪掉得更凶。 “我知道这时候金贵,不好买,可我控制不住想……” 她在上海时,家里厨子总能变着法做猪蹄,红烧的、白炖的,从没为口吃食愁过。 偏到了这北方家属院,连块像样的肉都成了稀罕物。 陆宴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心里揪得慌。 捏着她的手哄:“别哭,我想办法,一定给你弄着。” 凌安安只当他是宽心,抽了抽鼻子没接话。 她就是馋哭了,发泄发泄。 她又不傻,这大雪封山的天,去哪弄猪蹄? 没承想第二日天都黑了,陆宴才从后山回来,肩上竟扛着个粗布麻袋。 往地上一放“咚”地一声,雪沫子都震起来了。 “啥呀这是?”凌安安在屋里听着动静,赶紧跑到院里来。 凑过去扒麻袋口,眼都直了。 里头是两只带毛的野猪前蹄,比她巴掌还大一圈。 “这……这哪来的?”她拉着陆宴的胳膊直晃。 “后山老猎户张大爷给的。”陆宴拍了拍麻袋上的雪,脸上沾着点泥也没顾上擦。 “前儿他下的套子,昨儿套着只野猪,刚处理干净。我今早去给他送咱腌的酸菜,瞧见这俩蹄子,就跟他换了。” 凌安安看着他军靴上沾的泥疙瘩。 后山雪深,他准是踩着没膝的雪走了来回。 鼻尖一酸刚要掉泪,又被他捏了捏脸:“哭啥?快去烧热水,咱炖猪蹄。” 陆宴没歇脚,直接在院子里支起土灶烧水。 他蹲在雪地里,拿小刀一点点刮蹄子上的细毛。 凌安安端着热水出来递抹布:“我帮你刮。” “不用,你进屋待着。”陆宴把她往屋里推了推:“外头风大,冻着肚子。” 他烧旺了火,把蹄子剁成块,先用开水焯去血沫。 土灶的火苗“噼啪”舔着锅底,锅里的水慢慢冒起小泡。 后来肉香越炖越浓,顺着雪风往周遭院子飘。 家属院的人睡得早,可这香味太勾人。 李嫂先披了棉袄出来,扒着院门缝喊:“陆营长?大半夜炖啥呢?香得我家娃直蹬被子!” 接着王大嫂几个住的近的军属们。 就连张翠花家的灯也亮了。 没多大会儿,陆宴家门口围了好几个人,都吸着鼻子笑:“闻着像猪蹄子!陆营长这是弄着稀罕物了?” 凌安安站在门口,看陆战霆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着他侧脸的胡茬,暖得心里发慌。 她拿了件厚棉袄过去披在他肩上,又递过个热烤红薯:“你先垫垫。” “不急,等炖烂了一起吃。”陆宴把红薯塞回她手里,往锅里撒了把盐。 “得炖到后半夜才够糯,你先回屋睡。” 凌安安没动,就蹲在灶边陪他,听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响。 雪落在两人肩头,竟一点不觉得冷。 张翠花也站在院门口,鼻子使劲嗅着那香味。 闻着闻着脸就黑了,转身回屋酸溜溜地跟自家男人说:“你瞅瞅人家陆营长,多疼媳妇!知道弄猪蹄子补身子!你咋就不会去后山问问?说不定也能弄着野猪蹄!” 第31章 犯不着在这酸 秦营长此时正对着台灯写报告,头也没抬:“那是陆宴跟张大爷换的,张大爷的套子哪能随便给人?再说这大雪天,后山路滑,去瞎折腾啥?” “我不管!”张翠花拧着性子往他跟前凑。 “明儿你就去后山!就算套不着野猪,套只兔子也行!” 秦营长放下手里的笔,眉头皱了皱,语气沉了沉:“你别胡搅蛮缠,团部天天强调安全,大雪天去后山找野猪不是胡闹?想吃肉我明儿去供销社再问问,能买到就买,买不到也别在这撒泼。” 张翠花没料到他敢顶回来,愣了愣,又要撒泼。 却见秦营长已经站起身,往炕边走:“我累了,要睡了。” 说完就脱了鞋上了炕,背对着她没再理。 张翠花站在屋里,闻着陆宴家飘来的肉香,又瞅瞅炕上背过身的男人。 冻得打了个哆嗦,咬了咬牙,却没敢再闹了。 她知道自己男人看着温和,真犟起来,她也没辙,只得悻悻地吹了灯。 这边陆宴家的猪蹄刚炖得差不多了。 他拿筷子戳了戳锅里的肉,一戳就脱骨,那肉汤看着就香。 他先给凌安安盛了碗,又挑了块最糯的皮:“快尝尝,小心烫。” 凌安安吹了吹,小口咬下去。 肉烂得抿嘴就化,汤汁甜津津的,暖得从嗓子眼一直热到心里。 她没忍住,夹了块递到陆宴嘴边:“你也吃。” 陆宴张嘴咬了,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样子笑了:“好吃不?” “好吃。”凌安安使劲点头,眼眶却湿了。 这次却不是馋的,是被这雪夜里的热乎劲烫的。 炖猪蹄的香味缠了半宿,第二日天刚亮,凌安安还没醒,就听见院外有动静。 陆宴早去营部了,她披了棉袄挪到窗边,掀帘角一瞧。 李嫂正蹲在她家门口,手里捧着个粗瓷碗,碗里是小半盆切得碎碎的酸菜。 “李嫂?”凌安安开了门,冻得缩了缩脖子。 李嫂赶紧站起来,把碗往她手里塞:“刚腌好的酸菜,酸脆得很!昨儿闻着你家炖猪蹄香,想着你许是想吃口酸的解腻,就给你端了点。” 她搓着手笑,“也不瞒你说,我家娃昨儿夜里盯着你家方向瞅了半宿,直问‘姐姐家炖啥呢’。” 凌安安接过碗,连连道谢。 她往屋里让:“进屋坐,我给你盛碗猪蹄汤?昨儿炖得多。” “不用不用!”李嫂赶紧摆手。 “那是陆营长给你补身子的,我哪能沾光?就送点酸菜,走啦!” 说着就往回走,棉鞋踩在融雪的泥地上咕叽响。 凌安安捧着酸菜碗站在门口,心里暖烘烘的,想着待会热完猪蹄让陆宴给李嫂家送去。 转身要进屋,却见张翠花站在院门口,正往这边瞅。 见凌安安看过来,她“哼”了一声,转身进了院,院门哐当一声关得挺响。 凌安安撇了撇嘴,回屋把酸菜倒进搪瓷盆里。 刚要热猪蹄汤,就听见有人在院外喊:“凌嫂子!在家不?我给你拿了两个新蒸的玉米面窝窝!” 上午功夫,家属院的婶子嫂子们来了好几个。 王大娘送了窝窝,赵大姐端来半碗腌辣椒,连平时不爱说话的刘婶,都给她送了把刚摘的冻白菜。 凌安安虽不知道哪些是真心的,却还是挨着给她们装了小碟猪蹄肉,推搡着才让收下。 等陆宴中午回来时,见灶台上摆着好几个碗,忍不住笑:“这是啥?开杂货铺了?” “都是婶子们送的。”凌安安给他盛汤。 “她们还总夸你疼人呢。” 陆宴不自在地“嗯”了一声,出去洗手时瞥见了秦营长正从屋里出来。 手里捏着张纸,脸拉得老长。 跟陆宴对上眼时,直接别过脸往营部走,连个招呼都没有。 “又呛上了?”凌安安刚好出来看见这一幕,问道。 “训练方案吵了两句。”陆宴擦了擦手:“他总想着求稳,哪像带兵?” 正说着,张翠花突然在自己屋里发疯:“副政委!你倒管不管?人家炖着肉香飘满院,咱就啃白菜?” 那声音故意扬得高,明摆着说给自己听。 凌安安眼睛一瞪,刚要开口。 陆宴按住她的肩:“犯不着。” 可张翠花没停,又喊:“有些人就是命好,上海来的娇小姐,哪像咱,粗茶淡饭惯了……” “张嫂子。”凌安安忍不了,扬声应了句。 “我家猪蹄是我男人跟后山猎户换的,用的是自己腌的酸菜,没占公家半点便宜。你要是想吃,自个儿找猎户换去,犯不着在这儿酸。” 张翠花像是没料到凌安安会出声一样,瞬间不说话了。 陆宴挑了挑眉,没说话,只往她碗里多舀了块猪蹄。 凌安安咬着肉,心里那点堵得慌的劲儿散了。 她是娇气,可也没软到任人拿捏。 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还是知道的。 她不会主动的去招惹谁,但是谁也别想欺负她。 她就是要让这家属院的有些人知道! 她凌安安才不是她们口中不讲道理的娇气做作的大小姐! 今晚下了很大的雪,一直到后半夜的雪才停了。 天刚蒙蒙亮,凌安安就一阵心慌醒了。 昨儿炖猪蹄吃多了,夜里总渴得厉害,喝了两次水还觉得嗓子干。 伸手手往肚子上一放,竟莫就名想起李嫂之前说的“妊娠糖尿病会让娃长大头”,她的心咯噔一下沉了。 “咋了?”陆宴被她翻来覆去的动静弄醒,迷迷糊糊摸她的额头。 “我想去卫生所看看。”凌安安声音发颤,“我总渴,会不会是……” 陆宴瞬间清醒了,披了衣服就往灶房走:“我去烧热水,洗漱完就带你去。” 卫生所的老郑刚生了火,正用搪瓷缸子烤馒头。 见陆营长护着媳妇进来,赶紧把缸子往桌上一放:“咋了这是?” “老郑医生,我媳妇这两天总渴,夜里喝好多水,是不是……” 陆宴话没说完,凌安安就红着眼接了句:“会不会是妊娠糖尿病?我怕娃长大头……”说着眼泪就掉下来,手捏着衣角直哆嗦。 第32章 娇小姐讲课,张翠花睡着了? 老郑皱着眉拉过她的手号脉,又翻了翻她的眼皮,半晌才道:“不好说,得测尿糖才知道。可巧了,所里的尿糖试纸昨儿刚用完,后勤说雪大,得后天才送过来。” “那咋办?”凌安安小脸着急:“万一真是呢?娃会不会有事?” “你先别急。”老郑搓着手转圈:“这试纸是精密东西,咱也没法瞎凑……”话没说完。 就见凌安安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门口跑,边跑边喊:“我回家拿东西!”陆宴赶紧跟上。 没一会儿,凌安安怀里抱着个小铁盒回来。 盒里是几条印着红格的试纸——是她妈从上海寄来的。 说她怀孕后饮食精细,让她时不时测着放心,她刚想起来。 “这是……”老郑眼睛一亮。 “我家寄来的医学试纸。”凌安安打开盒盖,看着里面仅有的五条试纸。 咬了咬唇,拿起剪刀剪了半条。 “所里肯定不止我一个要测的,剪半条够我用了,剩下的……” “这可使不得!”老郑赶紧拦:“这是你家特意寄的……” “没事。”凌安安把半条试纸递过去。 “郑医生,你看这样,把试纸折成两半,用的时候只用需要的那截,用完晾干还能再辨颜色,一条能当两条用。” 她边说边拿过干净的玻璃片,演示着把半条试纸对折,只留着带试剂的一头。 “这样既不浪费,又能测准。” 老郑蹲在那儿瞅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妙啊!我咋就没想过这法子!” 他赶紧拿过尿杯忙活,没一会儿就举着试纸笑:“没事!阴性!就是你昨儿肉吃多了燥得慌!” 凌安安悬着的心“咚”地落了地,腿一软差点坐地上,被陆宴赶紧扶住。 正这时,两个挺着肚子的军嫂互相搀扶着进来。 都是来测尿糖的,听说没试纸,正愁眉苦脸呢。 老郑举着凌安安剩下的试纸喊:“有法子了!陆营长媳妇教了咱折半用的招,这几条够咱用两天了!” 两个军嫂喜出望外,围着凌安安直道谢。 顾兰兰刚好端着药盘从里屋出来,瞅着凌安安手里的试纸愣了愣,没吭声,转身去给伤员换药了。 老郑拿着试纸翻来覆去看,直夸:“你真是小专家!这法子救急了!咱卫生所往后都能学着点!” 等陆宴牵着安安往外走时,老郑追出来喊:“陆营长!后天我给卫生员上课,讲讲孕期血糖那些事,让你媳妇也来坐坐呗?给咱当当老师!” 凌安安红着脸不好意思摆手,陆宴见状替她应了:“她要是不忙就来。” 后天上课那天,凌安安刚走进卫生所。 就见张翠花也坐在角落的板凳上,手里捏着个小本子,眼神却有点飘。 看着不像是自愿来的,许是秦营长硬让她来学的。 老郑先讲了两句,就让凌安安说说上海医院里咋测尿糖的。 她没怯场,拿着剩下的半条试纸,讲得条理分明:“试纸得存干燥地方,蘸了尿不能超过两秒,不然颜色就不准了……” 正说着,大家也都听得仔细,就听见角落里“咚”一声。 大家伙都转头看去,就见张翠花坐着打盹,脑袋磕在墙上了。 她猛地惊醒,揉着后脑勺瞪凌安安,眼里满是不忿,却没敢再打瞌睡,只悻悻地低头抠本子。 凌安安没理她,接着讲怎么从试纸颜色辨血糖高低。 老郑跟卫生员们听得直点头,连顾兰兰都停下手里的活,悄悄往这边瞅了两眼。 等凌安安讲完时,老郑带头鼓掌:“讲得比我清楚!要是来卫生所当护士,准是把好手!” 凌安安红着脸摆手,刚要走。 张翠花突然站起来哼了句:“不就是懂点洋玩意儿嘛,有啥了不起的。” 凌安安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懂总比不懂强,张嫂子要是认真听了,就知道这不是洋玩意儿,是能救命的法子。” 张翠花被噎得脸一红,悻悻地坐下了。 陆宴在卫生所门口等她,见她出来,递过个烤红薯:“讲完了?” “嗯。”凌安安咬着红薯笑。 “原来我也不是只会弹钢琴。” 陆宴捏了捏她的脸,眼里的笑暖得很。 卫生所上课的事刚过两天,暴雪就裹着寒风扑了过来。 大雪下得密不透风,到夜里时,家属院的院墙快被雪埋了半截。 风刮在窗上“呜呜”响,像极了凌安安小时候在上海听过的鬼故事。 她此时正缩在炕上给陆宴缝补磨破的袖口,针脚刚走了一半。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混着女人的哭喊砸进门来。 “陆营长!安安!快开门啊!张嫂她……她要生了,可生不下来!”是李嫂,此刻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 “卫生所的人说,这是难产,卫生所条件有限,老郑也不在卫生所,得赶紧送医院!” 陆宴刚从营部回来,军大衣上还沾着雪粒。 一听“难产”两个字,瞬间绷紧了脸:“我去叫人!”他转身要走,又回头握着凌安安的手:“你在家锁好门,别出来,雪太大。” 凌安安却跟着站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炕头的煤油灯。 之前在卫生所上课时,老郑还跟她念叨过,产妇难产拖不得,稍有不慎就是两条命。 她点亮煤油灯,昏黄的光映着她发白的脸,却没半分退缩:“我跟你去,这灯能照路。营里大半男人都去边境加固铁丝网了,剩下的战士要抬担架,没人举灯根本不行。” 陆宴愣了愣。 是啊,前几天团部紧急调令,半数兵力支援边境。 营里留守的战士本就少,要是再分人举灯,抬担架的人手更紧张。 而那些军嫂又有几个愿意自告奋勇的呢? 他没再反驳,只是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牢牢裹在凌安安脖子上:“跟着我,踩稳脚下的雪。” 两人赶到张嫂家时,屋里已经乱作一团。 张嫂躺在床上疼得直喊,额头上全是冷汗。 张嫂的男人是陆宴队里的连长,此时急得在屋里转圈。 第33章 我媳妇真棒 看见陆宴就像抓着救命稻草:“陆营长!快!老郑说必须送军区医院做手术,晚了就来不及了!” 留守的六个战士很快扛着担架赶来,可雪太大,家属院的路早就被积雪盖得没了痕迹。 凌安安举着煤油灯走在最前面,灯芯被风吹得呼呼的跳。 她的手冻得发麻,却死死捏着灯柄。 这盏灯是唯一的光,要是灭了,担架在雪地里准得打滑,张嫂和孩子都危险。 刚走出家属院大门,脚下突然一滑。 凌安安“啊”地叫了声,灯差点脱手,陆宴赶紧上前扶住她。 雪灌进棉鞋里,冻得她脚趾发疼,眼泪突然涌上来:“路太滑了……要是赶不上……两条命……” 她不会医疗护理,帮不上别的忙,只能拼尽全力举好这盏灯。 可越急越怕,声音都在发颤。 “别怕,我在。”陆宴把她往身边拉了拉,又冲后面的战士喊。 “都跟着凌嫂子的灯走!脚步稳点,别颠着张嫂!” 凌安安抹了把眼泪,把灯举得更高。 风刮得灯影晃来晃去。 她盯着脚下的路,一边走一边喊:“前面有个土坡!大家慢着点!” “左边是井台,往右边挪!” 她的声音因为大声嘶喊哑得厉害,却没停下,每多走一步,张嫂就多一分希望。 走了约莫快一个时辰,终于看见军区医院的灯。 老郑今天在军区医院值班,刚准备下班回家。 就见门口的担架,看到上面躺着的是孕妇。 立刻喊护士推进手术室:“快!准备接生!” 张嫂被推进去时,她男人张连长还站在雪地里。 看着最前面的凌嫂子,举着灯的手还在抖,突然红了眼,声音哽咽:“谢谢……谢谢你们。” 凌安安刚想说话,就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直直往地上倒。 长时间的寒冷和紧张,早把她的力气耗光了。 陆宴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起来,是稳稳的公主抱。 看着眼前的俊脸上满是紧张的土包子,凌安安有气无力的说:“我没事,就是累了。” “好,我带你先回家。”陆宴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是真的没事,才放下心来。 跟几个战士说了一声,陆宴就抱着媳妇,转身往家属院走。 回到家,陆宴跟凌安安又洗了个热水澡。 两人才舒舒服服的躺在炕上。 陆宴看着凌安安因为被寒风刮得此刻小脸还是通红的,眼里满是笑意。 “怎么了?”凌安安被他盯的有些莫名其妙。 “我媳妇真棒。”陆宴轻笑着说道,语气里满是自豪。 他的娇小姐,总是能带给他惊喜。 别人都不敢大雪天的走夜路,她敢。 不是她胆子大,他最知道了,安安胆子小怕黑,娇气。 但是安安的心软,善良。 “那当然了!”凌安安还骄傲上了,小下巴一昂,臭屁的不行。 惹得陆宴没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手感不错。 “土包子,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知不知道。” 凌安安被掐脸了,瞬间炸毛,小猫一般钻进陆宴的被窝,伸出罪恶的小爪子,挠陆宴的腰。 她知道的,陆宴这个铁面营长,居然怕挠痒痒。 陆宴被她挠的笑得直喘气,两人瞬间闹作一团。 玩累了,凌安安躺在陆宴胳膊上,眼皮渐渐沉了下去,陆宴贴心的给她提了提被子裹紧。 第二天,凌安安再次睁开眼时,窗外的雪已经停了。 陆宴坐在炕边,正拿着块干净的布巾,轻轻擦着她冻得发红的指尖。 手边还放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缸,里面是熬得浓稠的小米粥。 “醒了?”陆宴见她睁眼,立刻放下布巾,把搪瓷缸递过来。 “刚温的,慢点喝,垫垫肚子。” 凌安安接过缸子,粥的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她小口啜着:“谢谢土包子。” 她喜欢叫他土包子,只是现在叫的语气跟以前不一样。 用陆宴的心里话来说,现在安安叫他土包子,就好像在撒娇一样。 陆宴勾唇,坐在她身边,声音放得柔。 “老郑一早来报了信,孩子有六斤多重,哭声亮得很,产妇输了点葡萄糖,也能说话了。她男人特意让老周捎了话,说等雪化了,一定要带着鸡蛋来谢你。” 正说着,院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另一个连长赵铁的大嗓门:“营长!嫂子醒没醒?俺给带了好东西!” 门帘一掀,赵铁扛着个布袋子走进来,脸上还沾着点雪沫:“嫂子,你可算醒了!昨儿你举着灯走在前头,可真是给我们指了路!这是炊事员刚蒸的白面馒头,还有俺媳妇腌的酸黄瓜,营长说你爱吃酸的,让俺给你拿点。” 凌安安看着布袋子里白胖胖的馒头,心里暖烘烘的:“谢谢赵连长,也替我谢谢炊事员。对了,昨天抬担架的战士们,都没冻着吧?” “没!”赵铁一拍胸脯:“营长早让炊事员烧了姜茶,我们回来都喝了,暖和得很!” 陆宴拍了拍赵刚的肩:“营里还有事吧?你先回去忙,这里有我就行。” 赵铁走后,陆宴又给凌安安添了碗粥,看着她喝完。 过了两天,雪化得差不多了,产妇的丈夫果然提着一篮鸡蛋来了。 张营长穿着军大衣,局促地站在院门口。 见凌安安出来了,把鸡蛋往她手里塞:“大妹子,俺也没啥好东西,这鸡蛋你收下,给你补补身子。要是没你们,俺媳妇和娃就……”说着,眼圈又红了。 铁汉落泪啊,也不知道如果是陆宴会不会也这样。 最后凌安安推辞不过,收下了鸡蛋。 又从屋里拿出两包上海寄来的奶糖,递给他:“给孩子留着吧,甜丝丝的。” 等陆宴训练完回来听媳妇一脸骄傲的说完后。 不由嘴角上扬:“我媳妇越来越像家属院的人了。” “我本来就是家属院的人。”凌安安好笑。 * 雪化后的靶场还留着残冰,风裹着沙粒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 凌安安今天跟着陆宴来送物资时,正撞见战士们蹲在雪地里啃午饭。 第34章 “野战烤箱” 窝头硬得能硌出响,咸菜冻成了冰疙瘩,喝口热水都得捧着搪瓷缸子焐半天。 “咋样?能咬动不?”陆宴拿过一个战士的窝头,掰了掰,硬得像块石头。 那战士嘿嘿笑:“营长,没事!咱牙口好,就是吃完腮帮子有点酸。” 凌安安拿起一个,看着手里的窝头,试着咬了一口,“咯”的一声,牙床子瞬间麻了。 她皱着眉吐掉渣子,眼圈突然红了:“这咋吃啊?牙都要硌掉了!天这么冷,吃冷的还得肚子疼……” 陆宴拍了拍她的肩,正要说话。 就见安安盯着旁边废弃的铁皮桶发愣。 那是之前装汽油的桶,桶身还算完好,就是少了个盖。 她突然眼睛一亮,拉着陆宴的胳膊:“有了!咱把这桶改改,做个烤箱!” “烤箱?”陆宴没明白。 “对!”凌安安蹲在桶边比划。 “把桶侧面凿几个孔透风,底下烧柴,上面架铁丝,就能烤东西!窝头烤热了软乎,还能烤红薯,比啃冷的强!” 战士们一听,都围了过来。 赵铁撸起袖子:“嫂子,俺们来凿孔!保证又快又好!” 没一会儿,铁皮桶就改好了。 侧面凿了两排通风孔,桶里架上战士们找来的细铁丝,底下用砖块围出个小灶,捡点枯枝就能烧。 凌安安把带来的红薯,放在铁丝上,又把硬窝头切成片,也摆了上去,还撒了点从家里带来的粗盐。 火一烧起来,铁皮桶很快就热了。 没一会儿,红薯的甜香就飘了出来,顺着风往靶场飘,连正在调整枪靶的战士都忍不住回头瞅。 “熟了没啊嫂子?”一个年轻战士凑过来,吸着鼻子问。 凌安安掀开桶上盖着的麻布,用筷子戳了戳红薯,软乎乎的:“好了!小心烫!” 战士们围着铁皮桶,一人拿一块烤馒头片,一口下去,外脆里软,带着点盐香,比冷窝头好吃十倍。 下午打靶时,战士们的劲头格外足。 之前啃冷窝头时,总有人因为胃里凉得慌没精神。 现在吃了热乎的烤红薯、烤馒头,个个精神抖擞,枪声打得又准又稳。 报靶员跑回来时,脸上带着笑:“营长!命中率比早上高了三成!” 陆宴看着远处欢呼的战士,又看了看蹲在铁皮桶边。 正给下一轮战士烤馒头片的娇小的人儿,眼里满是暖意。 他媳妇总能在不起眼的地方,想出让人惊喜的法子。 傍晚收队时,团长正好来靶场视察,一进门就闻见了香味:“这啥味儿啊?这么香!” 等听说凌安安用铁皮桶改了“野战烤箱”,让战士们吃上热乎饭,还提高了命中率。 团长当即拍了板:“好!从明天起,只要是打靶日,就请凌同志随队保障!让战士们都能吃上热乎的!” 这话正好被也来送东西的张翠花听见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被战士们围着的凌安安,手里的布包攥得紧紧的。 之前凌安安举灯救难产产妇,现在又弄出个“野战烤箱”,连团长都夸她,凭啥好事都让这娇气小姐占了? 她心里酸溜溜的,转身就走,连要送的东西都忘了递。 收队时,战士们围着“野战烤箱”舍不得走。 赵铁还特意把桶里剩下的烤馒头渣都刮干净,边刮边笑:“嫂子,明儿咱还烤不?俺把家里藏的两个红薯也带来!” 凌安安笑着点头:“烤!明儿咱还多烤点,让值班的同志也尝尝。” 陆宴走过来,把军大衣披在她肩上。 傍晚的风更凉了,她蹲在桶边忙活半天,鼻尖都冻红了。 “别忙了,先回家,晚饭我来做。” 两人往家属院走时,还能听见身后战士们的讨论声,全是盼着明天打靶日的。 凌安安想起早上咬不动的冷窝头,再看看现在战士们满足的样子,忍不住笑:“其实我就是瞎琢磨,没想到真能帮上忙。” “你这可不是瞎琢磨。”陆宴攥紧她的手。 “战士们吃热乎了,训练才有劲,你这是在帮我带兵。” 回到家,陆宴去厨房生火。 凌安安则坐在炕边,她想着明天可以多带点粗盐。 再找李嫂换半袋晒干的辣椒面,烤馒头片撒点辣椒面,肯定更开胃。 正想着,院外传来敲门声,是李嫂。 她手里拿着个布袋子,进门就说:“安安,听说你弄了个烤箱,给战士们烤红薯吃?俺这袋子里是新收的玉米面,你明儿要是想烤窝头,就用这个,比陈粮软和。” 凌安安接过袋子,心里暖烘烘的:“谢谢李嫂,你真是太贴心了。” “跟俺客气啥!”李嫂摆摆手。 “你为战士们着想,俺们也能帮衬就帮衬。对了,张翠花刚还在问大家有没有多余的红薯,还说你那烤箱没啥稀奇的,她也能弄。” 凌安安愣了愣,没接话。 李嫂看出她的心思,又道:“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眼红。你做的这些,谁都看在眼里,战士们心里也有数。” 等李嫂走了,陆宴正好端着菜出来:“别想了,吃饭,明天要是张梅来捣乱,你不用管,有我在。” 凌安安“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吃饭。 她不想跟张翠花置气,只要能让战士们吃上热乎饭,别的都不重要。 第二天一早,凌安安刚看着土包子把玉米面和好,就听见院外有动静。 出门一看,张翠花正蹲在隔壁院门口,摆弄着一个破铁皮桶,身边还围着几个军嫂。 “我就说我也能弄吧?”张翠花拿着锤子敲桶,声音故意扬得高。 “不就是凿几个孔吗?谁不会!等会儿俺烤的红薯,肯定比那娇小姐的还香!” 凌安安就看了会,没理会。 陆宴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别理她,咱们去靶场。” 到了靶场,战士们早就等着了,赵刚还特意捡了一堆干柴,堆在“野战烤箱”旁边。 而张翠花那边,折腾了一上午。 铁皮桶倒是凿了孔,可火一烧就冒烟。 烤出来的红薯要么没熟,要么烤焦了。 军嫂们尝了一口就皱着眉吐了,没一会儿就散了。 张翠花看着手里焦黑的红薯,气得把桶踢倒在地。 第35章 这可是我第一次得奖状 连着三天打靶日,凌安安发明的“野战烤箱”成了靶场的香饽饽。 每天天不亮,赵铁就带着战士来抬铁皮桶、捡干柴。 几个热心的军嫂们也会提前把和好的面团、洗干净的红薯送来。 这天中午,凌安安正忙着翻烤红薯。 就见团部的通讯员骑着自行车过来,手里拿着张纸,冲陆宴喊:“营长!团长让您带着凌嫂子去团部一趟!” 两人到了团部,团长正拿着个烤红薯。 见他们进来,笑着招手:“凌同志,你这‘野战烤箱’可是出大名了!其他营的营长都来问,能不能让你去给他们也指导指导,让战士们都吃上热乎饭!” 凌安安闻言愣了愣:“指导谈不上,就是个笨法子,只要有铁皮桶、铁丝和柴,谁都能弄。” “那正好!”团长一拍桌子。 “下周一团里要开后勤保障会,你给各营的后勤班长讲讲咋改烤箱、咋烤东西,咋样?” 陆宴低头看着她,眼里带着鼓励。 凌安安咬了咬唇,点头应了:“行,我试试。” 回家属院的路上,凌安安心里有点慌:“我从没给那么多人讲课,要是讲不好咋办?” “你就把平时咋做的咋说,没人会笑话你。”陆宴嘴角勾起,握着她的小手。 “再说,你做的这些,战士们都看在眼里,你讲的话,他们肯定愿意听。” 接下来几天,凌安安没去靶场,而是在家琢磨讲课的内容。 她拿了张纸,把改铁皮桶的步骤一条一条写下来。 还画了个简单的烤箱示意图,连烤红薯、烤馒头的火候都标得清清楚楚。 李嫂知道了,还特意帮她把纸裁得整整齐齐,用线缝了个小本子。 到了开会那天,凌安安跟着陆宴去了团部。 会议室里坐满了各营的后勤班长,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见她进来,都好奇地看过来。 凌安安虽说见过大场面的,但还是有点紧张,手攥着小本子,指尖都发白了。 陆宴在她身边坐下,轻声说:“别怕,我在。” 等轮到她讲时,她深吸一口气,把小本子摊开。 从怎么选铁皮桶说起,语速不快,却条理分明。 讲到关键处,还拿起桌上的铁皮模型,是陆宴提前帮她做的,演示怎么凿孔、怎么架铁丝。 底下的班长们听得认真,还时不时提问:“凌同志,烤窝头片得烧多大的火啊?” “红薯烤多久能熟啊?” 她都一一答了,越讲越放松,最后还笑着说:“其实没啥技巧,多试两次就会了,主要是让战士们能吃上热乎的,训练才有劲。”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就响起了掌声。 团长笑着说:“讲得好!简单实用,这才是咱需要的保障法子!” 散会时,好几个班长围着凌安安,要抄她写的步骤,还有人说:“凌嫂子,等俺们改好了烤箱,一定请你去尝尝!” 凌安安笑着答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陆宴走过来,递给她一块糖:“我就说你能行。” 两人回家属院,往家走时,正好遇见张翠花。 她手里拿着个破铁皮桶,脸色不太好。 前几天她也试着给秦营长所在的营改烤箱,结果桶没凿好,还差点烧了柴堆,被秦营长说了两句。 现在见到她最看不上的凌安安,心里更不是滋味,扭头就走了。 凌安安也没在意,她现在满心都是战士们吃上热乎饭的样子。 夜里,陆宴给她端来热水泡脚,笑着说:“我媳妇现在可是团里的‘后勤专家’了。” 凌安安靠在他肩上,心里暖融融的。 她想起刚来时的手足无措,娇气任性的试探陆宴的态度,想起第一次举灯救产妇的慌乱。 再到现在能给战士们做热乎饭、给班长们讲课。 突然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只会想家的上海娇小姐,而是能为家属院、为战士们出一份力的人了。 夜里的家属院静悄悄的,只有煤炉的火苗还跳着。 凌安安坐在炕边,摸着还没显怀的肚子,手里捏着白天团长给的奖状。 红纸上写着“后勤保障能手”,字是用毛笔写的,笔锋刚劲,看着就暖心。 陆宴端着盆热水进来,见她盯着奖状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还看呢?都看半个时辰了。” “这可是我第一次得奖状。”凌安安把奖状递给他,眼里亮闪闪的,带着点小得意。 “在上海时,我妈总说我除了弹钢琴、画画,啥也不会,是个娇小姐。现在你看,我不仅能举灯救产妇,还能改烤箱、给班长们讲课,连团长都夸我呢!” 陆宴接过奖状,又递回给她,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肚子:“咱媳妇厉害,咱娃也跟着沾光。” “谁跟你咱娃!”凌安安娇瞪了他一眼,可嘴角的笑却藏不住。 “你以前是不是也觉得我是没用的娇小姐?刚来时,家属院的人都背后骂我‘资本家小姐’,说我吃不了苦,只会拖累你。” 陆宴沉默了一下,坦诚道:“你刚来时,是觉得你娇气,吃窝头嫌刺嗓子,冻着点就哭,连生个火都能把自己熏着......” 凌安安一听,都没等听完,伸手拧了他胳膊一下:“好啊!你果然这么想!” “但现在不这么想了。”陆宴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暖着。 “你举着灯在雪地里走,冻得眼泪直流还不撒手,改烤箱时,手被铁皮划了口子,裹块布继续忙,给班长们讲课前,对着镜子练了好几遍。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你不是没用的娇小姐,你是我陆宴的媳妇,是能为战士们办事的凌同志。” 凌安安心里甜滋滋的,往他怀里靠了靠,声音软下来:“以前在上海,我连煤气灶都不会用,哪想过自己能在野外生柴火烧烤箱? 刚开始听他们骂我‘资本家小姐’,我还觉得委屈。后来才知道,光委屈没用,得拿出真本事,让他们知道我不是来享福的。” 第36章 你看,我又帮上忙了 她抬起头,下巴轻轻蹭着他的军装,带着点小自豪:“你看,我做到了吧?李嫂现在总给我送酸菜,还跟我学织毛衣,连之前总瞪我的刘婶,都给我送过晒干的红枣。他们再也不骂我娇小姐了,还说我是‘能干的上海媳妇’。” 陆宴看着她眼里的光,忍不住笑了。 以前的她,哭的时候会躲在被子里,受了委屈只会找他撒娇撒气。 现在的她,能自己扛事,能靠双手赢得别人的认可,连炫耀的时候都带着股鲜活的劲儿。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里满是宠溺:“是,你最能干,以后要是再有人说你是娇小姐,我第一个跟他急。” 凌安安小嘴“哼”了一声,却往他怀里钻得更紧了:“不用你急,我自己就能怼回去。现在我可是团里的‘后勤专家’,他们要是再敢说我没用,我就把烤箱搬到他们家门口,让他们尝尝我烤的红薯有多香!” 陆宴被她的脑回路逗笑,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了个吻:“好,听你的。快睡吧,怀着孕呢,别熬太晚。” 凌安安点了点头,用陆宴端来的热水泡完脚。 把奖状放在枕头边,闭上眼睛。 大雪连着下了两天,军营宣传部的屋顶积了厚厚的雪。 凌安安身为军嫂,也想着为军区出一份力。 于是就跟着李嫂来帮着宣传部扫雪。 刚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急乎乎的说话声。 宣传队的人围着一架旧手风琴,个个愁眉苦脸。 “这键咋就断了呢?下周就要汇演,没伴奏咋排节目啊!” 宣传队队长王姐急得直转圈,手风琴的黑键断了两根,断口处还露着尖锐的木茬,一碰就刮手。 李嫂凑过去看:“之前冬季拉练联欢会,安安不是弹过钢琴吗?那手巧得很,说不定能有办法!” 王姐听着顿时眼睛一亮,赶紧拉过一旁的凌安安:“凌嫂子,你懂乐器,能不能帮咱看看?这手风琴要是修不好,节目就黄了!” 凌安安走到手风琴前,轻轻碰了碰断键,木茬一下子刮到指尖,疼得她缩回手,指尖渗了点血珠。 她看着断成两截的琴键,手指疼得她眼圈突然红了:“这键断得太碎了,连不上……要是弹的时候再刮到手,说不定连琴都不能弹了……” “别急别急。”陆宴正好训练完来宣传部找她。 见她红着眼,赶紧走过来:“有啥困难咱慢慢想,别伤着自己。” 凌安安抹了把眼泪,指着断键:“我想把断口磨平,虽然不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但至少能接着用,就是得找把锉刀。” “我去拿!”宣传队的小战士立刻跑出去,没一会儿就拎着把锉刀回来。 凌安安坐在琴凳上,左手扶着琴键,右手拿着锉刀,一点一点磨着断口的木茬。 她怀着三个月身孕,肚子还没显怀,只是久坐会有点累,可她没停下。 宣传队的人都围着她,眼里满是期待,她想让大家看看,她不仅能烤红薯、改烤箱,还能修好乐器。 陆宴站在旁边,时不时给她递块干净的布,让她擦去手上的木屑。 磨了约莫半个时辰,断键的边缘终于变得光滑,再也不刮手了。 她试着按了按,手风琴发出浑厚的声音,虽然少了两个黑键,却不影响基本演奏。 “能弹!”王姐激动地拍手:“凌嫂子,你能不能帮咱伴奏?就弹《打靶归来》,战士们都爱听!” 凌安安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手指落在琴键上。熟悉的旋律从手风琴里飘出来。 宣传队的战士们跟着旋律唱起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歌声刚落,宣传部的门被推开,文工团的刘团长站在门口,眼里满是惊喜:“这伴奏太好!是谁弹的?” 王姐赶紧指了指凌安安:“是我们营陆营长的媳妇!她刚修好断键,还即兴弹了曲子!” 刘团长走过去:“凌同志,你这水平,来我们文工团吧!下周我们就给营里发借调函,想请你去文工团帮忙排节目!” 凌安安愣了愣,心里又惊又喜。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专业团队认可,比得了“后勤保障能手”奖状还开心。 正说着,张翠花突然挤进来,笑着说:“刘团长,我会跳舞!我以前在村里跳过秧歌!” 刘团长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我们需要的是专业的舞蹈演员,你不符合要求。” 张翠花的脸一下子红了,悻悻地退到一边,看着被众人围着的凌安安,眼里满是嫉妒。 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从凌安安一来,就什么好事都能赶上。 凌安安没在意张翠花的神色,她看着陆宴,眼里满是自豪:“你看,我又帮上忙了!” 陆宴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眼里满是宠溺的意味。 跟着陆宴回家的路上,雪还在飘。 凌安安的手还带着弹琴后的酸胀,心里却甜滋滋的。 她想起刚来时被人骂“资本家小姐”,再看看现在,她靠自己的本事,赢得了战士们的认可,还被文工团看中。 她摸了摸肚子,轻声说:“宝宝,你看妈妈厉害不?以后妈妈还要为爸爸、为军营做更多事。” 陆宴牵着她的手,走在雪地里,脚印深深浅浅,却一步比一步稳。 他知道,他的上海娇小姐,早就不是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姑娘了。 虽然现在还是会忍不住掉眼泪,但是她用自己的实力告诉大家她不只是会掉眼泪。 转眼很快到了过年,这是凌安安第一次在外地过年。 傍晚五点,天彻底沉了, 凌安安挺着三个半月一点点的孕肚,站在厨房灶台前,鼻尖被锅里冒出来的蒸汽熏得通红。 铁锅炖着野猪蹄,汤面浮着一层浅黄的油花,香得勾人。 这猪蹄是陆宴凌晨四点摸黑去后山下的套子。 天寒地冻,他回来时手指冻得紫黑,搓了半天才缓过来,却只说“山里的野物补,你怀着娃得吃”。 凌安安搅着汤勺,眼泪突然吧嗒掉在锅里:“宝宝,你看你爸,为了给咱们娘俩补身子,手都冻僵了……” 第37章 新年快乐 正说着,院外传来李嫂的声音:“安安!快出来搭把手!战士们把灯笼翻出来了!” 凌安安擦了擦眼泪往外走。 家属院的空地上,几个留守战士正踩着梯子,把仓库里翻出来的红灯笼往槐树上挂。 李嫂正踩着小板凳,手里拿着浆糊往门框上刷。 刚刷完就冻成了白霜,她笑骂:“这破天气,连春联都跟咱作对!” 凌安安也搬来小凳子,坐在旁边裁红纸。 天黑透时,军营操场中央支起了一口大铁锅。 战士们拾来干柴,点燃土灶,锅里炖着从后勤借来的老母鸡,汤色乳白,浮着金黄的鸡油。 冻白菜、土豆、红薯被码成小山,雪地里垫块油布,就算是桌子。 凌安安被陆宴按在唯一的马扎上,军大衣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陆宴单膝跪在雪地里,从锅里夹起一块炖得软烂的猪蹄,放在自己碗里吹了又吹,才递到她嘴边:“慢点吃,别烫着。” 凌安安咬了一口,香得直眯眼。 可嚼着嚼着,突然想起上海妈妈做的年糕。 桂花味的,蒸得软糯,沾着白糖,是她从小到大的小年记忆。 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进碗里,她吸了吸鼻子:“土包子,我想我妈做的年糕了……” 话音刚落,陆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只铝饭盒,捂得严严实实。 他打开盒盖,一股甜香扑面而来。 凌安安看过去,里面竟然是切成方块的桂花年糕,还冒着热气,显然是用什么温过。 “上海带来的,”他声音放得很柔,指尖蹭了蹭她冻红的脸颊。 “我托团部的同志换了侨汇券,跑了三个供销社才换到这一盒,用军用水壶装着热水温了一路。” 凌安安看着面前的男人,小嘴瘪着,眼泪彻底决堤。 最好连哭带笑把年糕塞进嘴里。 她含着年糕,含糊地说:“土包子,你怎么这么会啊……你是不是偷偷学了哄人?” 陆宴蹲在她面前,帮她擦着小脸上挂着的眼泪,指尖带着雪地里的寒气,却暖得人心头发烫:“只哄你一个。” 十二点的钟声从营部的钟楼传来,清脆地撞在雪幕里。 战士们放下手里的碗筷,齐声喊:“嫂子!新年快乐!明年等小营长出来,咱们再吃火锅!” 凌安安扶着小肚子慢慢站起来,她的声音有点哽咽,却清亮得很:“新年快乐!明年这时候,咱们桌上就多一个小人儿,跟你们一起吃猪蹄、啃年糕!” 掌声、口哨声混在一起,热闹不已。 寒暄了一阵后,陆宴朝安安走过来,拉住她的小手。 凌安安看着他,喝了酒的裤子脸颊红红的,有点可爱。 他眼神温柔的看着安安的肚子,声音低得像在说悄悄话:“宝宝,听见没?爸爸和叔叔们都在等你,等你出来,带你去后山套野物,给你烤红薯。” 凌安安没忍住笑了,像哄小孩一般揉了揉陆宴的头。 不远处的哨所旁,顾兰兰独自站在雪地里,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春联。 红纸被雪水浸透,上面绣着的“早生贵子”四个字晕开了墨,只剩模糊的轮廓。 这春联是她熬了三个晚上绣的,红线上还缠着细绒,本想趁乱塞进陆宴的口袋。 可刚才看着他蹲在雪地里给凌安安吹猪蹄,看着他从怀里掏出温好的年糕,她突然没了勇气。 她眼神愤恨的看着背对着她的凌安安。 都怪她,陆宴跟自己才是一对! 都怪她横插一脚! 越想她的双眼越红。 看够了,顾看看轻轻把春联揉成一团,丢进雪地里,转身往卫生所走。 脚印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痕迹,没一会儿就被新落的雪覆盖,像她从没来过一样。 操场中央的铁锅还在冒着热气。 凌安安此刻靠在陆宴肩上,轻声哼起小时候妈妈教的沪语小调:“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陆宴不会唱,却跟着调子,把掌心贴在她的孕肚上,一下一下地打拍子。 雪光、火光、泪光,交织成一幅滚烫的年画。 画里有挂着灯笼的槐树,有冒着热气的铁锅,有笑着闹着的战士和军嫂。 而最中央,是紧紧相依的两个人,和他们肚子里那个尚未出世的小生命。 凌安安摸着陆宴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声说:“陆宴,明年咱们带着孩子一起烤年糕,好不好?” 陆宴把她搂得更紧,声音里满是笑意:“好,都听你的。” 正月初十的午后,太阳总算出来了些。 凌安安挺着四个月的孕肚,坐在靠窗的炕边缝小棉袄。 浅蓝的细棉布是陆宴托人从县城供销社换来的,上面被她用粉线描了老虎头。 窗台上的瓷碗里,卧着两个糖水蛋,是陆宴早上出门前特意煮的。 他走时还反复叮嘱:“要是孕吐犯了,就先吃口蛋压一压,我中午回来给你炖鸡汤。” 从过完年之后,凌安安就突然开始孕吐了,之前没有还以为运气好呢。 她用筷子戳了戳蛋黄,正想张嘴吃,院外突然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接着是顾兰兰带着刻意轻快的嗓音:“凌嫂子在家吗?卫生所刚领了慰问品,我来给你送两罐。” 凌安安手里的筷子顿了顿,自从上次联欢会的事情已经好久没见过顾兰兰了。 如今突然上门,还带着“慰问品”,怕是来者不善。 她扶着炕沿慢慢起身,刚站稳,门帘就被掀开,一股寒气裹着顾兰兰闯了进来。 顾兰兰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军绿色卫生员服。 手里提着两罐印着麦乳精字样的铁皮罐,罐身闪着亮,一看就是刚拆封的新货。 她把罐子往炕边的小桌上一放,眼神先扫过凌安安微鼓的肚子。 眼神又落在那碗糖水蛋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哟,陆营长不在家啊?也是,营部开春要搞训练,他这个当营长的,自然是忙得脚不沾地。” 她顿了顿,伸手假意拂去罐上并不存在的灰,话里藏着刺:“正好他不在,省得他看见我来,又要紧张你这娇贵身子,毕竟凌嫂子怀个孕,可是让咱们整个营都跟着操心,连营长都得天天围着你转,生怕你受半点委屈。” 第38章 我永远是你和宝宝的靠山 这话像根针,精准扎在凌安安最在意的地方。 她想起正月初那阵,孕吐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 陆宴心疼她,不让她碰凉水、不允许她干重活。 家属院就有闲言碎语飘进耳朵:“资本家小姐就是金贵,怀个孕跟要了命似的,哪像咱们农村媳妇,怀着娃还能下地割麦。” 那时她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明明自己都以为靠着实力改变了大家的看法,没想到只要一有点啥事以前的努力又白费了。 陆宴那时就抱着她说:“别理她们,你是我媳妇,我宠着你天经地义。” 之前她们还是背地里说,李嫂告诉自己的。 可现在顾兰兰明晃晃地把“娇气”两个字摆出来,还暗讽她拖累陆宴,凌安安气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攥着衣角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改烤箱让战士们吃上热乎饭,修手风琴帮宣传队排节目。 她以为自己早就不是那个只会哭鼻子的上海娇小姐了。 可在顾兰兰眼里,甚至是大部分军嫂眼里,她永远是那个需要陆宴庇护的“累赘”。 “顾护士这话就错了。”凌安安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扶着肚子慢慢走到桌前,目光落在那两罐麦乳精上。 “过完年后,我孕吐一直没好利索,闻不得甜腻的东西。这麦乳精看着金贵,我却一口也吃不下,要是浪费了,反倒辜负了卫生所的心意。” 她抬眼看向顾兰兰,眼神里没了之前的躲闪,多了几分坚定:“顾护士在卫生所忙前忙后,既要给战士们看病,又要照顾托儿所的孩子,比我辛苦多了。这麦乳精,你还是留着自己补身子吧,你要是累垮了,营里的同志可都要担心。” 顾兰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本想拿麦乳精当敲门砖。 既显了自己的大方,又能暗讽这个娇小姐靠男人才能吃上细粮。 没想到反被凌安安一句“吃不下”堵得哑口无言。 凌安安这是明着说她“用不上的东西才拿来做人情”,顺带还捧了她一句辛苦,让她连反驳的话都找不到。 “凌嫂子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顾兰兰的语气冷了下来,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她的肚子。 “难怪陆营长把你当成心尖上的宝,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只是这肚子里的孩子,可别随了娘,要是也这么娇气,以后在军营里可不好养活。” “我家孩子好不好养活,就不劳顾大夫费心了。”凌安安挺直脊背,手轻轻护在孕肚上。 “我男人说了,这是他的心头肉,就算娇气点,他也乐意宠着。倒是顾护士,卫生所还有那么多伤员等着换药,要是因为在我这儿耽误了功夫,影响了治疗,反倒不好。” 顾兰兰被噎得胸口发闷,看着凌安安那张带着浅浅笑意却寸步不让的脸,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来。 她猛地抓起桌上的麦乳精,转身就往门外走。 走到门槛时,脚步突然一顿,手“一抖”,两罐麦乳精“哐当”一声摔在院心的冰面上。 铁皮罐撞在冻硬的地上,罐身瞬间裂了道大口子,乳白的粉末像雪似的撒出来,甜腻的香气混着寒气,一下子飘满了整个院子。 顾兰兰回头,脸上挂着假惺惺的歉意:“哎呀,真是对不住,手没拿稳,把凌嫂子的东西摔坏了。不过这麦乳精也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凌嫂子家大业大,肯定不稀罕,对吧?” 凌安安站在门口,看着地上裂开的铁皮罐和撒了一地的粉末,心里清清楚楚。 顾兰兰这哪里是手滑,分明是在宣战。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顾兰兰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直到那抹军绿色彻底看不见了,才慢慢蹲下身,伸手去捡地上的罐子。 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铁皮,眼泪就吧嗒掉在雪地上。 她不是心疼那两罐麦乳精,而是气自己。 为什么每次面对顾兰兰的挑衅,她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肚子里的宝宝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安慰她,凌安安突然就硬气起来: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得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这个小生命,不能再让别人欺负了去。 正收拾着,巷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陆宴回来了。 他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凌安安蹲在地上无声的掉眼泪,面前还撒着一地麦乳精,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语气又急又疼:“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凌安安靠在他怀里,眼泪蹭在他的军装上,哽咽着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陆宴的脸越听越黑,抱着她往屋里走。 把她放在炕上,又拿热毛巾给她擦脸:“别哭了,不值得。她要是再敢来招惹你,我直接去找卫生所的领导,让她给你道歉!” “不用。”凌安安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我自己能应付。顾兰兰要是再来,我不会再让她欺负我了。” 陆宴看着她眼里的坚定,心里又疼又暖。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了个吻,又轻轻摸了摸她的孕肚:“好,我媳妇最厉害。不过要是实在应付不来,一定要告诉我,我永远是你和宝宝的靠山。” 凌安安点了点头,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柴火气,心里渐渐踏实下来。 那两罐摔裂的麦乳精还躺在雪地里,像是顾兰兰扔下的战书。 而凌安安知道,这场仗,她必须赢。 正月十二的上午,太阳没了,雪又开始落下。 卫生所门口的石阶铺着层薄雪,踩上去簌簌响。 凌安安揣着托儿所的药方来拿感冒药。 自从认识了李嫂的女儿后,她就时不时的散步去托儿所看孩子们。 想着以后自己的娃上学的模样,渐渐成了托儿所的常客。 这两天气温骤降,三个军娃咳得夜里直哭,托儿所的王阿姨要照看二十多个孩子,实在抽不开身,只能托她跑一趟。 凌安安裹着陆宴的军大衣,扶着四个月微鼓的孕肚,走得格外慢。 第39章 上海的老乡? 棉鞋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 凌安安缩了缩脖子,把围巾往口鼻处拉了拉。 卫生所的木门虚掩着,里面飘出老郑大夫的声音:“沈文书,你这风湿性关节炎得注意,开春前别沾凉水,我再给你包点草药,熬着泡泡手。” “麻烦老郑大夫了。”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带着点上海话特有的软糯尾调。 “公社春耕报表多,总免不了要写东西,手一僵就握不住笔。” 凌安安轻轻推开老郑办公的门,就见药柜前站着个年轻男人。 穿件洗得发白的灰中山装,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细瘦却干净的手腕。 戴副细框眼镜,听见动静转头时,露出张白净的脸。 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瞬间冲淡了中山装的陈旧感。 “你就是凌安安同志吧?”男人快步迎上来,声音轻得怕惊着她。 “我叫沈家明,是附近红星公社的文书,上海来的。前几天去托儿所送春耕通知,听王阿姨说您也是同乡,没想到在这碰见你了。” 凌安安愣了愣,看着他镜片后温和的眼睛,突然想起上海家里隔壁的顾先生。 每次见她放学,都会笑着递块奶糖,也是这样温文尔雅的模样。 她放松了些,点点头:“沈同志好,我是凌安安,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同乡,真是太巧了。” “可不是缘分嘛。”沈家明从包里掏出个小巧的白瓷瓶。 “我来的时候从家里带了两盒雪花膏,北方风大,您怀着孕,皮肤容易干得掉皮。这盒您拿着,算是老乡的一点心意,别嫌弃包装旧了。” 凌安安见是同乡好意刚要接。 突然想起陆宴上次看到顾兰兰送麦乳精时沉下来的脸,手猛地缩了回去:“不行沈同志,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您自己留着用吧,您的手也冻得发红了。” “不算贵重。”沈家明把瓶子往她手里塞了塞,语气诚恳。 “您别多想,我就是见着同乡亲切,这雪花膏不仅能擦脸,擦手也滋润。怀孩子本就辛苦,对自己好点是应该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一个大男人,用不上这些,另一盒给了公社食堂的张婶,她总帮我热饭。” “不用不用。”她还是摇头,声音带着点哽咽。 “陆宴知道了会误会的,他……他看着粗,心思细,会生气的。” 沈家明看着她急得鼻尖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立刻收回手。 把雪花膏放进自己包,笑着摆手:“是我考虑不周,您别往心里去。我就是见着同乡,忘了分寸了。” 他顿了顿,从包里又拿出张叠得整齐的方格纸。 “这是我之前抄的上海小菜谱,一直留着,有腌笃鲜、荠菜豆腐羹的做法,都是清淡解腻的,适合孕妇吃。您要是想家了,照着试试。” 凌安安觉得这个可以收,于是接过了纸。 刚要道谢,就见卫生所的门被猛地推开,陆宴大步走进来,军大衣上沾着雪,脸色沉得像锅底。 他从营部回来,路过卫生所,听说媳妇在这。 一进来就看见媳妇和个陌生男人站在一起,男人还往她手里递东西,心里瞬间揪紧,生怕媳妇再受欺负。 “陆营长来了。”老郑大夫先开了口,手里的药包往桌上一放。 “这是红星公社的沈文书,上海来的,跟凌同志是同乡,还给了凌同志上海的菜谱嘞。对了,凌同志是来给托儿所娃拿感冒药的吧?我这就给你找。” 陆宴没说话,快步走到媳妇身边,自然地把她往身后护了护,大手轻轻覆在她的孕肚上,像是在宣示主权。 但他看向沈家明的眼神却很温和,只是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沈同志,谢了。” “陆营长客气了。”沈家明主动伸出手,笑容依旧温和,却刻意往后退了半步,保持着两臂远的礼貌距离。 “我跟凌同志是同乡,刚才就是送张菜谱,没别的意思。凌同志是个好姑娘,在这儿不容易,您多疼着点。” 陆宴握着他的手,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又看了看媳妇手里的菜谱,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 沈家明温尔一笑:“老郑,陆营长凌同志,我这就回公社了,下午还要整理春耕报表,不打扰了。” 说完,他点了点头,拿起包就往外走,走到门口还回头笑了笑:“凌同志,菜谱有不懂的地方,让陆营长去公社找我,我住后院小瓦房,很好找。老郑大夫,草药我下次来拿。” 看着沈家明的背影消失在雪地里,凌安安才松了口气。 拉了拉陆宴的衣角:“你别生气,沈同志就是同乡,人特别好。” 陆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没生气,就是看见别的男人跟你说话,心里有点慌。这沈同志,倒是个通透人,知道保持分寸。” 他转头对老郑大夫说,“老郑,拿三盒儿童感冒药,要甜的,托儿所的娃不爱吃苦药。” 老郑大夫笑着点头,从药柜里拿出药包:“早给你准备好了,王阿姨特意嘱咐的,我加了点葡萄糖,娃们肯吃。” 正月十五的傍晚,元宵节,家属院的公共接水的地方挤满了人。 各家军嫂提着水桶来挑水,准备晚上煮元宵,雪地里的脚印踩得乱七八糟,冒着点热气。 凌安安也找了个小木桶,打算一点点提回家。 陆宴中午说要带战士们去后山砍松枝扎灯笼,让她在家等着吃元宵,还特意叮嘱“别挑重水,累着宝宝”。 “安安,我帮你提!”李嫂刚挑完水,看见凌安安扶着肚子弯腰勾水桶,赶紧放下自己的桶过来搭手。 “嫂子,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来就行。”凌安安笑着摆手:“你快回去煮元宵吧,李大哥训练了一天,肯定饿坏了。” 正说着,就听见张翠花的大嗓门炸开:“哎,你们听说没?有人看见陆营长跟个戴眼镜的男人在卫生所门口拉拉扯扯,那男人还送她东西呢!” 第40章 戴眼镜的男人 张翠花上次经过文工团的事情,已经好多天没作妖了。 她心里一直都不服气,觉得“一个资本家小姐凭什么抢风头”。 这会儿找到点事情,就故意把声音扬得老高,眼神直瞟凌安安,像是要把她钉在耻辱柱上。 这话像颗炸雷,接水的军嫂们瞬间静了。 军嫂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带着好奇和揣测。 凌安安是上海来的,长得白净秀气,跟军营里的糙汉子格格不入,本就容易引人议论。 “真的假的?那男人是谁啊?” “好像是公社来的文书,戴眼镜,长得白白净净的,听说是上海同乡。” “同乡也不能拉拉扯扯啊,陆营长还在呢……” 凌安安听的气急,手里的水桶“哐当”砸在脚背上。 冰凉的雪水溅进棉鞋,冻得她脚趾发麻,疼得倒吸冷气,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她明明跟沈家明只见过一面,连手都没碰过,怎么就成了“拉拉扯扯”? 这些人为什么总盯着她不放? “张嫂子,你又胡说什么!”凌安安脚背又麻又疼,此时声音却没了往日的软嫩,带着点颤音却格外清亮。 “沈同志是公社的文书,就是给我送了张上海菜谱,什么拉拉扯扯?你看见了?你在场?” “我是没看见,可有人看见了!”张翠花双手叉腰,唾沫星子乱飞。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人亲眼看见那男人给你塞东西,你还推来推去的!你一个上海资本家小姐,嫁给咱们陆营长,本来就高攀了,现在还想跟别的男人勾搭,要不要脸?是不是觉得陆营长是大老粗,配不上你这个娇小姐?” “你闭嘴!”凌安安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掉得更凶。 却突然想起陆宴教她的“遇事别慌,拿证据说话”。 她声音哽咽却字字清晰:“张嫂子,我跟陆宴是领过结婚证的合法夫妻,登记日期是去年十月初八,盖着团部和民政局的公章! 我虽然是上海来的,但我知道什么是夫妻本分,什么是礼义廉耻!” 她往前迈了一步,盯着张翠花的眼睛,气势一点不输:“张翠花,你说我跟沈同志不清不楚,你有证据吗? 是看见我们拉手了,还是听见我们说暧昧话了?你要是拿不出证据,就是造谣! 我现在就可以跟你去政治处,让组织评评理,看看是谁在破坏家属院团结,是谁在给革命军人泼脏水,是谁在侮辱军婚!” 张翠花被她眼里的决绝吓住,往后退了半步,嘴里还硬撑:“我……我就是听小李说的……他总不能骗我吧……” “小李是谁?你让他出来对质!”凌安安追问。 “前几天顾兰兰送麦乳精摔我家院子,今天你就来造谣,你们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见不得我在这儿好好过日子?”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张同志,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军婚受法律保护,造谣军属可是要受处分的。” 众人回头,只见沈家明站在巷口,手里提着个袋子。 里面装着些干荠菜和干笋,布袋子上还沾着点泥土,显然是刚从公社菜地挖的。 他快步走到凌安安身边,转向张翠花,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就是你说的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红星公社文书沈家明。那天我跟凌同志第一次见面。 因为我们都是上海来的,所有觉得亲切,我给凌同志送的是上海菜谱和一盒雪花膏,雪花膏她没收,菜谱是我作为同乡的心意,没想到倒给她惹了麻烦。” 他从布袋子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递给旁边的李嫂:“这是公社开的证明,我因成分问题下放基层,一直遵守纪律,从不与人结怨 下面是的工作手册,上面记着那天的行程。 上午九点到卫生所拿药,九点十分遇到林同志,九点十五分离开,全程有老郑大夫在场,后有陆营长在场,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公社或者卫生所调查。” 他顿了顿,又从袋子里拿出捆干荠菜,递到凌安安手里:“这是我早上在公社菜地挖的,用开水烫一下拌香油,能解孕吐。 凌同志怀着孕,还想着托儿所的孩子们,战士们冬天吃冷窝头,是她改了烤箱让大家吃热乎饭这些事,家属院的同志都看在眼里,你怎么能因为私人恩怨,就编造谣言诋毁她?” 张翠花看着工作手册上的记录,又看看周围人鄙夷的眼神,脸涨得通红,像块烧红的烙铁。 李嫂把工作手册递给众人传看,嘴里骂道:“张翠花,你真是缺德!安安好心好意帮大家,你却背后造谣,快给安安道歉!不然我们就去找政委评理!” “对,道歉!”周围的军嫂也跟着附和。 “凌嫂子是什么人,我们心里清楚,你别在这儿挑拨离间!” 张翠花没辙,只能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声音像蚊子哼:“我错了,我不该听别人的话胡说八道,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凌安安没说话,只是扶着肚子往家走。 沈家明跟在她身后,轻声说:“凌同志,你别往心里去,以后要是再有人因为这事刁难你,就去公社找我,我虽因成分问题不能参军,但帮你说句公道话还是能做到的。” “谢谢你,沈大哥。又给你添麻烦了,你本来就因为成分问题处处受限制……” “同乡之间不用客气。”沈家明笑了笑,把布袋子里的干荠菜和干笋都塞给她。 “这个给你,用开水烫一下拌香油,能解孕吐。陆营长是个好男人,你们好好过日子,别让不相干的人影响了心情。” 送走沈家明,凌安安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陆宴站在院门口。 手里提着个袋子,里面装着松枝和元宵,军大衣上还沾着松针。 他快步走过来,把她搂进怀里,摸了摸她冻红的脸:“我都听说了,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受委屈。”凌安安靠在他怀里,笑着举起手里的干荠菜。 “沈大哥给的,说能解孕吐。陆宴,咱们晚上煮元宵,再拌个荠菜,好不好?” 陆宴点头:“好,都听你的。” 院墙外的树影里,顾兰兰握着拳头的手慢慢松开。 第41章 你对得起陆营长吗! 她本想趁着张翠花的造谣,再挑拨陆宴两人。 却没想到沈家明会突然出现,还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她看着院里两人相携的背影,心里又酸又涩,恨恨的转身往卫生所走。 正月十七的清晨,雪终于歇了,风却刮得更烈。 自从开始孕吐后,凌安安就叫不用麻烦李嫂做饭了。 闻到肉汤就想吐,于是就跟着李嫂和她们两的男人在食堂吃。 凌安安揣着陆宴临走前塞给她的粮票,扶着四个多月的孕肚,慢慢往食堂挪。 她自己也有粮票,但是土包子说没了再用她的。 陆宴昨天奉命去县城拉开春训练的物资,临走前蹲在炕边,反复摸她的肚子。 语气又急又软:“你乖乖的,别单独去水龙头那边,吃饭等李嫂一起,要是有人找事,先忍着,等我回来收拾她们。” 凌安安当时笑着点头,可今早李嫂要赶在太阳出来前晒李大哥的训练服。 她想着食堂人多眼杂,速去速回也无妨,便自己来了。 军嫂们排着歪歪扭扭的队,手里的搪瓷碗磕得“叮当”响,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盖过了窗外的风声。 凌安安找了个队尾站着,刚站定,就听见前面传来张翠花刻意压低却又能让周围人都听清的声音。 “哎,你们说,陆营长媳妇那肚子里的娃,真能确定是陆营长的?” 这话像颗火星子,“噌”地燃着了周围人的好奇心。 排队的军嫂们都顿了顿,手里的碗停在半空。 眼神齐刷刷地瞟向凌安安,有探究的,有好奇的,还有带着点看好戏的。 张翠花见有人搭茬,脖子一梗,声音又高了些:“前几天的事你们也看见了,那公社的沈文书,又是给她送菜谱,又是挖荠菜的,可上心!你说要是没点猫腻,能那么贴心?” “可人家是同乡啊,”排在中间的王嫂小声嘀咕:“沈文书看着斯斯文文的,不像那种人。” “同乡?”张翠花撇撇嘴,眼角飞快扫到刚走进来的顾兰兰,故意把嗓门提得更高。 “同乡能这么贴心?再说了,人是上海来的,以前在城里什么样谁知道?沈文书也是上海人,说不定早就认识,陆营长就是个冤大头!” 凌安安着搪瓷碗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 她想上前反驳,上次沈大哥已经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张翠花怎么还敢造谣? 这时顾兰兰端着空碗走过来,看似无意地站在张翠花身边,轻轻叹了口气:“张嫂子这话可不能乱说,传出去影响不好。 不过……前几天我去卫生所换药,听见老郑大夫说,凌嫂子怀孕后总吐,沈文书还特意托人从公社带了止吐的草药来,叮嘱老郑大夫别说是他送的……” “真的假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偷偷送草药?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那孩子……该不会姓沈吧?” “陆营长要是知道了,不得气疯?他可是立过功的人!” 这些话像冰雹似的砸在凌安安头上,她浑身的血都凉了。 顾兰兰说的草药,明明是沈大哥托老郑大夫转交给托儿所孩子的,怎么就成了给她的? 她想张嘴解释,可胃里翻江倒海,孕吐的恶心感涌上来,手里的搪瓷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虽没碎,却滚出去老远,盆沿沾了圈黑灰。 她想弯腰去捡,可手一抖,整个人晃了晃,扶着孕肚才勉强站稳。 她眼睛通红:“你们胡说八道,我跟沈大哥连单独说话都没有过。” “谁信啊?”张翠花双手叉腰,往前迈了一步。 “你要是没鬼,沈文书为什么偷偷给你送草药?你一个上海资本家小姐,嫁给陆营长本来就高攀了,现在还想在外头勾搭男人,要不要脸?你对得起陆营长吗?” “你闭嘴!”凌安安猛地抬起头,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眶通红,却迸发出一股狠劲。 她踉跄着捡起地上的搪瓷盆,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却让她找回了一点力气。 她转身走到食堂中间的方桌前,用力把搪瓷盆往桌上一扣。 “啪”的一声脆响,盆底磕在木桌上,震得桌上的筷子筒都晃了晃,盆里残留的一点水溅了出来。 “够了!”她的声音清亮,带着哭腔却压过了所有议论。 “张翠花,顾兰兰,你们上次造谣我和沈同志不清不楚,沈大哥已经把话说得明明白白,这次又编造偷偷送草药,还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姓沈!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是见不得我在这儿好好过日子,还是见不得陆宴安心训练?” 她指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又指着张翠花和顾兰兰。 手指因为用力而发抖,却字字铿锵:“我凌安安今天就申请组织调查!查我和沈同志所有的见面时间,查卫生所的草药到底给谁的,查所有能查的证据! 我和陆宴的结婚证、我的怀孕诊断书、沈同志的工作手册,你们要什么我都给!” 她深吸一口气,眼泪又掉了下来,却眼神坚定:“要是查不清楚,证明不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陆宴的,我就绝食! 一天查不清,我一天不吃饭,三天查不清,我三天不吃饭!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生下来就背着‘野种’的骂名,更不能让陆宴因为我被人戳脊梁骨!” 食堂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凌安安的决绝吓住了。 张翠花脸色发白,往后退了半步,眼神躲闪,不敢再看凌安安。 她本以为这个娇小姐会像上次一样哭着辩解,没想到她会这么刚。 顾兰兰也慌了,她只是想添点料,让军嫂们议论几句,没料到凌安安会直接申请组织调查,还把话说得这么绝。 就在这时,食堂门口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政委穿着军大衣,领口系得严严实实。 脸上带着刚从训练场过来的风霜,身后跟着两个政治部的干事。 他刚到食堂门口,就看见满场寂静。 见人群中的凌安安攥着搪瓷盆站在桌前,眼泪挂在脸上,脸色瞬间铁青。 第42章 三天内,必须把这件事查清楚 “怎么回事?”政委的声音带着军人的威严:“在食堂大吵大闹,还敢造谣军属,诋毁军婚?谁给你们的胆子!” 李嫂挤开人群跑进来,刚才她晒完衣服就往食堂赶,远远听见里面的动静,心都揪紧了。 一旁跟李嫂关系好的军嫂,赶紧把张翠花造谣、顾兰兰补刀。 再到凌安安申请调查的事一五一十说清楚,连顾兰兰编造“沈文书送草药”的谎话都没落下。 政委越听越气,指着张翠花的鼻子,手指都在抖:“张翠花!上次的事还没给你算账,你又敢造谣!你是秦营长的家属,本该带头维护家属院团结,可你看看你做的事!搬弄是非,造谣生事,你对得起你丈夫穿的这身军装吗?对得起‘军属’这两个字吗?” 张翠花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赶紧低下头,声音发颤:“政委,我……我就是听别人说的,不是故意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不该听顾兰兰撺掇,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 “听别人说的就能乱传?”政委怒喝。 又转向顾兰兰,语气更沉:“顾兰兰!你是卫生所的工作人员,是组织信任的同志,更该知道说话要讲证据! 你说沈文书给凌同志偷偷送草药,证据呢?老郑大夫的记录你看过?还是你凭空捏造的?你知不知道造谣军属是什么后果?” 顾兰兰被问得哑口无言,头垂得更低了,手指死死攥着衣角,心里快恨死凌安安了。 政委又转向凌安安,语气缓和了些。 上前两步,注意到她手里攥得发白的指节,轻声说:“凌同志,你先冷静点,别伤着自己和孩子。你放心,组织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更不会让革命军人的家属被人平白污蔑。” 他转身对身后的干事下令:“通知政治部,立刻成立调查小组,联合公社和卫生所,三天内,必须把这件事查清楚! 查清楚谣言的源头!要是查出来是张翠花和顾兰兰造谣,立刻按纪律处理,该写检讨写检讨,该通报通报,绝不能姑息!” “是!”干事立刻立正敬礼,转身就往外走。 炊事员赶紧从窗口递出一个热乎的玉米窝头,又盛了碗玉米糊糊。 用搪瓷缸装着递到凌安安手里:“快趁热吃点,你怀着孕,可不能空腹生气。” 凌安安接过搪瓷缸,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是感动的泪。 她看着政委严肃的脸,哽咽着说:“谢谢政委,谢谢组织……我相信组织,也相信陆宴,我会好好吃饭,等调查结果出来。” 顾兰兰拉着张翠花,趁着混乱悄悄溜出食堂。 一出门口,顾兰兰就压低声音埋怨:“都怪你!我让你稍微提一句就行,你怎么说得那么难听?现在惊动了政委,要是查出来是咱们造谣,咱们都得倒霉!” 张翠花也慌了,脸涨得通红:“还不是你说沈文书送草药?我以为你有把握……现在怎么办?陆营长回来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扒了我的皮?我男人要是知道我给他惹麻烦,肯定饶不了我!” “慌什么!”顾兰兰咬着牙,强作镇定。 “沈文书是成分有问题的人,就算他说清白,也未必有人信。咱们只要一口咬定是听别人说的,组织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 张翠花点点头,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上次被沈文书怼得下不来台,这次又撞在政委手里,她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 食堂里,李嫂扶着凌安安,帮她擦了擦眼泪:“安安,你别担心,组织肯定能查清楚,到时候看张翠花和顾兰兰怎么收场!等陆营长回来,咱们让她们给你好好道歉!” 凌安安点点头,咬了一口玉米窝头。 她摸了摸肚子,轻声说:“宝宝,别怕,妈妈一定会证明你的清白,让爸爸回来的时候,能堂堂正正地抱着你,告诉所有人,你是他的宝贝。” 回到家,凌安安把自己和陆战霆的结婚证找出来。 红绸封面,上面印着金色的五角星,登记日期清清楚楚,还有民政局和团部的公章。 又找出沈文书送的菜谱,还有上次他给的公社证明,一起放在旁边。 她坐在炕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了陆宴,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为了自己,她必须等一个清清楚楚的结果。 而公社那边,沈家明刚整理完春耕的报表。 就听见公社通讯员说“营部食堂闹起来了,有人造谣凌安安同志的孩子是你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抓起自己的包就往营部跑。 包里还装着给托儿所孩子找的干笋,是他昨天在公社后山挖的。 本来想下午送过去,让孩子们炖在粥里吃,没想到又因为自己连累了凌同志。 他一路跑,寒风刮得脸生疼,眼镜上蒙了层白雾。 他心里又急又气,他跟凌同志就见过两面。 而且每次见凌同志时都有第三人在场,连话都只说同乡间的客套话,怎么还会被人造谣? 要是因为他,毁了一段军婚的感情,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跑到营部,沈家明直接冲进政委办公室。 手里举着自己的工作手册:“政委,我是红星公社的沈家明,我要作证!我和凌同志只有两次见面,每次都有第三人在场, 第一次在卫生所有老郑,后来陆营长本人也在场, 第二次在家属院的公共场合,旁边有其他军嫂,我的工作手册上都记着时间,您看!” 政委看着沈家明冻得通红的脸,又翻了翻手册上工整的记录,点点头:“沈文书,你别着急,调查小组已经成立了,会把事情查清楚的。你能主动来作证,很好,这说明你是个正直的同志。” 沈家明松了口气,又急忙说:“政委,那草药是给托儿所大虎的,他总吐,我托人从公社卫生院带的, 特意让老郑大夫别说是我送的,怕孩子家长多心,没想到被人歪曲成给凌同志的……我这就去把大虎的家长叫来作证!” 第43章 看到她就想起了我妹妹 “不用急。”政委拍拍他的肩膀:“调查小组会去核实的。你先回去,有需要会通知你。” 沈家明走后,政委脸色依旧严肃。 他知道,这不仅是凌安安的清白,更是关乎整个营的军心。 要是军属都被人随意造谣,战士们怎么能安心训练? 三天内,他必须给陆宴、给凌安安、给全营战士一个交代。 家属院里,凌安安坐在炕边,摸着肚子,心里默默数着日子。 还有三天,她就能等到一个清白,等到能堂堂正正站在所有人面前。 告诉他们,她凌安安,对得起陆宴,对得起肚子里的孩子,更对得起“军属”这两个字。 这三天,调查组不停地在搜查不同的证据,物证人证。 毫无疑问凌安安跟沈家明两个人在卫生所之前根本就不认识。 虽然两人都是上海来的,但两人不在同一个地方。 而且沈家明是早就因为成分问题来到这里,过年都不曾能回上海如何在这之前认识凌安安。 这些证据都用不着三天就出了结果。 正月二十的上午,因为事情的严重性,今天停了半日的训练时间。 军区团部的会议室,长条桌两侧坐满了人。 政委坐在主位,旁边是团部的干事。 张翠花和顾兰兰站在桌前,头垂得快贴到胸口,她们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凌安安坐在靠墙的椅子上,陆宴昨天傍晚刚从县城回来,此刻正坐在她身边。 大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安心不少。 托儿所的王阿姨、卫生所的老郑大夫,还有几个当时在场军嫂也来了,都是调查小组叫来的证人。 门被轻轻推开,沈家明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中山装,手里拿着包,里面装着工作手册和公社开的证明。 他脚步轻缓,走到政委面前,微微欠身:“政委同志,红星公社文书沈家明,应调查小组要求前来作证。” 政委点点头,指了指桌旁的空椅子:“沈文书坐,今天叫大家来,就是要把凌安安同志的谣言查清楚,你如实说就行。” 沈家明坐下,先看向凌安安,眼神温和却带着歉意:“凌同志,让你受委屈了。” 凌安安摇摇头,轻声说:“沈大哥,辛苦你了。” 张翠花听见两人说话,头埋得更低,手指死死攥着衣角。 上次在家属院手龙头那里,沈家明就把她怼得哑口无言,这次他又来作证,她心里直打鼓。 顾兰兰则悄悄抬眼,眼神躲闪,不敢看沈家明。 “沈文书。”政委开口:“有人说你和凌安安同志有私情,还说你给她送草药、送东西,你怎么说?” 沈家明从帆布包里拿出工作手册,翻开递到政委面前,声音清晰:“政委同志,我和凌同志是老乡,见面也就两次,并且每一次都有第三人在场,手册上都记着时间和事由。” 他顿了顿,接着又拿出公社开的证明,上面盖着鲜红的公章:“这是公社出具的我的工作记录,我除了去营部那次,每天都在公社处理春耕报表,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都有同事作证,根本没有时间私下见林同志。” 老郑大夫这时也开口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是卫生所的就诊记录:“政委,沈文书说的是实话。那天,他确实来拿药,凌安安同志当时替托儿所的孩子们来拿药,两人在卫生所待了不到十分钟,全程我都在,后来陆营长也来了。 还有所谓的‘送草药’,那是沈文书托人从公社卫生院带的止吐草药,是给托儿所大虎的,大虎那几天总吐,沈文书特意叮嘱我别说是他送的,怕家长多心,没想到被人歪曲成给凌同志的,这是就诊记录,上面写着用药时间,大家可以看。” 托儿所的王阿姨也跟着点头:“没错,那天我确实是走不开,拜托凌同志替我去卫生所拿药的,还有大虎那几天确实吐得厉害,老郑大夫给用了草药后就好多了,我可以作证。” 几个军嫂也纷纷开口:“正月十五在家属院打水那边,我们都看见了,沈文书就送了把荠菜,说了两句话就走了,特别规矩。” “食堂那天的事,我们也听见了,张翠花和顾兰兰就是瞎造谣……” 张翠花听着众人的话,脸涨得通红,突然开口:“你……你就是跟凌安安走得近!不然你为什么总给她送东西?” 沈家明看向张翠花,眼神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张同志,我给林同志送菜谱、送荠菜,只是因为我们是同乡。我老家在上海,父母都是教师,我因为成分问题下放来公社,这几年一直一个人过,在这儿没什么亲人。 遇见上海的同志,就像遇见自家妹妹一样,她怀着孕在军营不容易,又是同乡,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我从来没把她当成过别的什么人,更没有过任何越界的想法,我尊重军婚,绝不会做破坏别人家庭的事。” 他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上面是个年轻姑娘,眉眼和沈家明有几分相似。 “这是我妹妹,比凌同志小两岁,在上海当老师,我看见凌同志,就想起我妹妹,所以才多照顾了些,要是这让大家误会了,我道歉,但我和凌同志之间,绝对是清白的。” 陆宴这时握紧了凌安安的手。 看向张翠花和顾兰兰,声音低沉却有力量:“张翠花,顾兰兰,你们听见了?沈文书把话说得明明白白,还有这么多证人,你们还敢说我媳妇和沈文书有私情?” 张翠花和顾兰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纸一样。 顾兰兰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老郑大夫打断:“顾兰兰同志,你之前说听见我和护士长嘀咕沈文书给林同志送草药,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听见的?我和护士长从来没说过这话,你这是编造谎言!” 第44章 跪着认错 顾兰兰被问得哑口无言,见辩无可辩,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政委,我错了!我就是听别人瞎说的,我就信以为真了,我再也不敢了!” 张翠花见顾兰兰招了,也瘫软在地,哭着说:“政委,我也错了!这就是一场误会啊,是我误会了凌安安和沈文书,我道歉!” 两人哭着认错,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你口口声声说是听信别人的谣言,可调查组的结果,你们才是造谣的开始。” 政委见两个人还想哭着不承认沉声说道。 听着政委的话,顾兰兰和张翠花知道现在就是咬紧牙关不承认也没用了,低着头呜呜的哭着,就是不说话。 凌安安看着她们,心里的委屈终于散去,眼泪却也掉了下来。 这些天的压力、害怕,在这一刻都化成了泪水。 陆宴轻轻帮她擦去眼泪,柔声说:“没事了,都过去了。”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团长夫人走了进来。 她穿着军装,头发梳得整齐,脸色严肃。 她刚从师部开会回来,一听说团部在查凌安安的谣言,就赶紧过来了。 “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团长夫人走到张翠花和顾兰兰面前,声音严厉。 “你们两个,身为军属,不想着维护家属院团结,反而编造谣言诋毁战友家属,破坏军婚,你们知道这有多严重吗? 陆宴同志在前线为国家拼命,他的家属却被你们这样污蔑,你们对得起他吗?对得起‘军属’这两个字吗?” 张翠花和顾兰兰哭得更凶,连连说“我错了”。 团长夫人走到桌前,“啪”地一拍桌子,声音响亮:“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以后谁要是再敢在背后嚼舌根、造谣军属,不管是谁,不管什么理由,直接按破坏军婚、影响军心处理,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这话像一颗定心丸,让在场的军嫂们都松了口气。 政委点点头,对干事说:“把张翠花和顾兰兰带下去,写深刻检讨,在全家属院通报批评,扣发一个月的家属补贴。顾兰兰身为卫生所工作人员,停职反省一个月,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 干事上前,把张翠花和顾兰兰带了出去。 两人走的时候,头埋得更低,再也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 会议室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政委看向陆宴两个人,语气温和:“凌同志,陆营长,让你们受委屈了,组织给你们一个清白了。” 陆宴站起身,拉着安安一起对政委和团长夫人鞠了一躬:“谢谢政委,谢谢团长夫人,谢谢组织。” 沈家明也站起身,对政委说:“政委同志,谣言查清了,我就先回公社了,春耕报表还等着处理。” 政委点点头,笑着说:“沈文书,辛苦你了,以后常来营部坐坐,有什么需要公社帮忙的,你也多费心。” 沈家明应下,又对凌安安和陆宴说:“凌同志,陆营长,以后有什么事,随时去公社找我。” 陆宴真诚地说:“沈文书,谢谢你,以后有空来家里吃饭。” 众人陆续离开,回家属院。 陆宴把她搂进怀里,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了个吻:“对不起,媳妇,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凌安安靠在他怀里,笑着摇摇头:“没事,都过去了,有你在,有组织在,我不怕。” 她抬头看着陆宴,眼神明亮:“对了,沈大哥帮了咱们这么多,等开春了,咱们请他来家里吃顿上海菜吧,照着他给的菜谱做。” 陆宴点头,紧紧抱着她:“好,都听你的。” 下午陆宴去训练去了,凌安安就去托儿所看孩子顺便遛弯。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凌安安才从托儿所遛弯回家属院。 刚走到自家家那条路,就听见小孩的哭声。 王大嫂的孙子小远在雪地里追兔子,摔在结冰的石阶上,膝盖蹭破一大块皮,又红又肿,哭得撕心裂肺。 王大嫂翻遍家里的药箱,只找到半瓶过期的红药水,急得直掉眼泪。 卫生所已经下班,顾兰兰又被停职去宿舍找人也没瞧见。 她实在没辙,只能抱着小远在家属院转圈。 现在正好看见被小远哭声吸引过来的凌安安。 “陆营长媳妇,你……你有治擦伤的药膏吗?小远摔得厉害……” 王大嫂拉不下脸,却看着孙子哭得可怜,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凌安安听着她的话,看着她怀里的小孩。 没犹豫,立刻转身回家,从柜子里拿出擦伤药膏。 她拿着药膏跑回来,蹲在雪地里,小心翼翼地给小远清理伤口,又涂上药,动作轻得怕碰疼孩子。 “这药膏是我妈给的,消炎快,每天涂两次,过两天就好了。” 凌安安帮小远裹好裤子,又把药膏塞给王大嫂。 王大嫂接过药膏,看着凌安安冻得发红的手指,又看看孙子渐渐止住的哭声,心里突然一阵羞愧。 她之前总觉得凌安安娇气又有心眼,可眼前的人,却连句抱怨都没有,还把自己的东西毫不犹豫地给了她。 那天晚上,她看着小远膝盖上慢慢消肿的伤口,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小姑娘有偏见。 她早年来随军,一直把陆宴当表妹夫来看,她觉得陆宴年轻有为,跟自己表妹相当的般配。 知道凌安安的出现,王大娘总觉得凌安安一个上海来的“资本家小姐”配不上陆宴。 之前凌安安刚来随军时,她就没少明里暗里嘲讽挑衅。 后来食堂闹谣言,她虽没跟着张翠花起哄,却也在私下嘀咕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现在停下来冷静地好好想一想,才发现是自己一开始就对人家小姑娘有偏见,才会觉得人做什么都是错的。 完全忽略了凌安安为军区做出的贡献,之前只觉得她是想出风头。 可今天才知道,这个小姑娘就是心软善良...... 想通之后,王大嫂就渐渐睡着了。 第45章 慰问野男人? 正月二十的雪下到傍晚还没停,卫生所宿舍铁皮窗框刮得“呜呜”响。 顾兰兰坐在冰冷的宿舍床上,手里攥着个印着“优质麦乳精”的铁皮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停职反省的处分下来后,她在卫生所抬不起头。 张翠花被家属院的人指指点点,也没心思跟她来往。 夜里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到凌安安那个贱人谣言被澄清,心里就像堵了团火。 凭什么一个上海来的“资本家小姐”,能在军营里顺风顺水? 思来想去,她摸出麦乳精罐,又找出张皱巴巴的作业纸,歪歪扭扭写了行字。 “赠沈文书,慰问野男人”。 等字迹晾干,她小心翼翼把纸条贴在罐底,用指甲反复刮了刮,确保贴得严实,才把罐子塞进棉袄内袋。 她想趁着夜里家属院人少,悄悄把罐子放在凌安安家门口。 到时候纸条一露,就算之前的谣言清了,大家也得怀疑凌安安和沈文书还有猫腻。 刚要起身,宿舍门突然被轻轻敲了两下。 王大嫂的声音带着急意传进来:“顾护士,在家吗?我家小远半夜咳嗽得厉害,你这儿有止咳药吗?” 顾兰兰心里一慌,赶紧把麦乳精罐塞回木箱,扣上盖子才去开门。 “王大娘,进来吧,我找找药。” 她转身翻药箱时,没注意到王大嫂身后跟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正是王大嫂的孙子小远,孩子裹着厚厚的棉袄,小脸通红,还在小声咳嗽,目光却直勾勾盯着床底的木箱。 刚才顾兰兰开门时,小远瞥见木箱缝里露着的铁皮罐。 跟上次托儿所李阿姨分麦乳精的罐子一模一样。 他咽了咽口水,趁大人不注意,悄悄溜到床边,伸手把罐子摸了出来,飞快揣进棉袄口袋。 顾兰兰找好止咳药,递给王大娘:“按说明书吃,要是还咳就明天去卫生所打针。” 王大嫂连声道谢,牵着小远往家走。 一路上,小远紧紧攥着口袋里的罐子,生怕被奶奶发现,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回到家,王大嫂给小远喂了药,哄着他躺在床上。 可小远满脑子都是麦乳精的甜香味。 等奶奶睡着后,他偷偷爬起来,摸出铁皮罐,费了半天劲才拧开盖子,用手指蘸了点粉末放进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让他眼睛一亮,就在这时罐底的字条没粘牢,掉了一些。 “这是什么呀?”小远不认识字,却觉得纸条碍事,伸手一扯,纸条掉在地上。 他拿起罐子想再吃点,却没拿稳,“哐当”一声,罐子摔在地上,麦乳精撒了一地。 响声惊醒了王大嫂,她披衣跑进来。 看见满地的粉末和哭丧着脸的小远,又捡起地上的纸条,凑到煤油灯前一看,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 “‘赠沈文书,慰问野男人’?”王大娘气得手发抖。 “小远,你这纸条跟麦乳精哪里来的?”“在顾姨姨.....床底下拿的。”小远看着奶奶的样子有些害怕,想要狡辩又不敢。 “这罐麦乳精是顾兰兰的!她竟然敢写这种话,是想栽赃给陆宴媳妇?” 小远见奶奶生气,吓得“哇”地哭了出来:“奶奶,我错了……我看见顾姨姨的罐罐,就想尝尝……我不是故意摔的……” 王大嫂揪着孙子的耳朵,好好的教育了一顿,怎么能拿别人的东西呢? 这叫偷! 疼得小远连连认错大哭不止,直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教训完孙子,王大嫂看着手里的字条,心里却越想越气。 她之前总觉得凌安安是个资本家小姐配不上陆营长。 可她不仅没计较,前几天小远摔破膝盖,还不计前嫌的把自己的膏给了孩子。 顾兰兰倒好,上次造谣还没受够教训,现在又想耍阴招害别人,这良心也太黑了! 家属院不少家属们都被小远撕心裂肺的哭声给惊醒了。 此刻都站在自己院门口不停的看着王大嫂家门。 别是把孩子给打死了。 王大嫂穿好衣服出门想去问问顾兰兰,一开门就见原本黑沉的家属院周围不少邻居都亮了灯。 转头一看,凌安安家没亮灯,想来是怀着孕睡得沉,于是也就没去特意告诉她这件事。 见大家都起来了,那就一块去看个热闹吧:“家属院的姐妹们,都来看看顾兰兰干的好事!她想栽赃人,太恶毒了!” 有瓜! 李嫂、还有好几个军嫂都披衣从自己院里跑了出来,围着王大嫂问怎么回事。 王大嫂把纸条和空罐子递过去,又把小远偷拿麦乳精的事说了一遍,红着眼眶道:“前几天小远摔破膝盖,是陆营长媳妇把自己的药膏给了我,她待人这么实在,顾兰兰却一次次害她,咱们不能让她再受委屈!” 众人一听,个个气愤。 李嫂攥着拳头说:“走!咱们现在就去她宿舍,让她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卫生所宿舍走,雪地里的脚步声踩得“咯吱”响。 顾兰兰刚躺下,就听见门外的动静,心里一紧,还没等她藏好东西,门就被推开了。 “顾兰兰,你给我们说说,这罐麦乳精和纸条是怎么回事!” 王大嫂把纸条和罐子扔在顾兰兰面前,声音又急又气。 “你是不是想把这罐东西用来栽赃凌安安跟沈文书不清不楚?” 顾兰兰看见纸条和罐子,脸色瞬间惨白,手脚冰凉:“不……不是的……这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李嫂上前一步:“你敢说不是你的?小远还说在你宿舍拿的,你还想狡辩!” 周围的军嫂也纷纷开口:“上次造谣让你停职反省,你还不长记性!” “凌嫂子那么好的人,你怎么忍心害她!” 顾兰兰被说得哑口无言,眼泪掉了下来,却没人同情她。 之前造谣的事大家还记着,现在又加上她忘恩负义的对比,谁还会信她的话? 王大嫂见她不说话,转身对众人说:“走,咱们现在就去找政委,让组织好好处置她!” 第46章 居然有蛇,谁放的? 一群人押着顾兰兰往营部走,雪还在下,却挡不住众人的怒气。 政委听说后,连夜叫来了卫生所的所长和政治部的干事。 当着所有人的面,顾兰兰再也撑不住,哭着承认了自己一时糊涂气不过想栽赃的事。 但她却咬定自己只是想,没有这么干,她想把纸条撕掉的时候,已经被人拿走找不见了。 “你真是屡教不改!” 政委气得拍了桌子:“上次造谣给你停职反省,你不仅不认错,还想继续栽赃陷害,心思太恶毒了!” 最终,组织给出了处分:给顾兰兰记大过一次,停职三个月,再有下次直接下农场改造! 第二天王大嫂提着一篮刚蒸好的白面馒头,走到凌安安家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凌安安开门,看见王大嫂,有些惊讶:“王大嫂,这么早有事吗?” 王大嫂把馒头递到凌安安手里,脸上带着愧疚:“安安啊,之前是我糊涂,你别往心里去。那天小远摔破膝盖,多亏了你帮忙,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谁要是再敢说你一句坏话,我第一个不答应!” 凌安安有些不可思议的接过馒头,心里暖暖的,笑着说:“王大嫂,过去的事就别提了,邻里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快进来坐,我给你倒杯热水。” 凌安安是真的没想到王大嫂会跟自己关系和解。 上次只是心疼孩子,自己跟王大嫂的不对付没必要牵扯到孩子身上。 接着王大嫂就跟凌安安聊着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凌安安听到前面脸色还有些阴沉。 这个顾兰兰真是还不死心,这要是没有王大嫂跟小远那件事。 真不知道这一招要怎么破解了,就算是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也还会有人在背地里议论。 王大嫂又坐了会儿,聊了些家常,说孩子膝盖上的疤快消了,才起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凌安安靠在陆宴肩上,轻声说:“没想到王大嫂会这么帮咱们。” “是你人好,把人心焐热了。” 陆宴摸了摸她的肚子,眼底满是温柔,“以后家属院没人再敢乱嚼舌根,你就能安心养胎了。” 凌安安眼睛带笑的看着陆宴。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 二月初的后山还裹着残寒,融化的雪水顺着坡地往下淌。 在枯枝败叶间积成小水洼,倒让底下藏着的荠菜冒得更嫩了些。 凌安安拎着竹篮站在山脚下,指尖捏着篮沿,心里正憋着股劲。 听王大嫂她们说后山有新鲜的荠菜,她想来摘。 跟土包子说了,结果早上他听后,随口开玩笑的说了句:“你这娇小姐,怕是连荠菜和苦菜都分不清”。 凌安安鼓着小脸,哼,她不服。 她偏要挖一篮新鲜的回去,做道荠菜豆腐羹堵住他的嘴。 刚往山上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尖酸的声音:“哟,凌同志这是来体验生活了?别到时候挖错了草,吃坏了肚子,又得让陆营长担心。” 听到熟悉的声音,凌安安回头。 就看见顾兰兰倚在树干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手里也拎着个破竹篮,眼神里满是嘲讽。 自从顾兰兰因栽赃被停职三个月,留在营区待岗,见了她就没给过好脸色,两人碰面必拌嘴,早成了家属院公开的“水火不容”。 “我挖什么吃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凌安安挑眉,语气也冷了下来。 “顾同志还是管好自己吧,待岗期间少到处闲逛,免得又惹出什么事。” 顾兰兰被戳到痛处,脸色沉了沉,却又突然笑了,晃悠着往山深处走:“我可不像某些人,娇生惯养的,连后山哪片野菜嫩都不知道。实话告诉你,废弃菜窖那边的荠菜长得最好,就是……” 她故意顿了顿,回头瞟了眼凌安安的孕肚:“那边潮得很,你这怀着孕的,怕是不敢去吧?” 这话正好戳中凌安安的好胜心。 她最恨别人说她“娇弱”“不敢”,尤其还是觊觎她男人的顾兰兰! 她攥紧竹篮,冷声道:“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是个菜窖,还能吃了我?” “那可不一定。”顾兰兰笑得更意味深长。 “说不定里面还有老鼠青蛙啥的呢,吓死你,娇小姐就别出来晃悠了,省得给陆营长丢脸!” 顾兰兰一脸挑衅得意的看着她。 凌安安听着老鼠啥的想想就起鸡皮疙瘩,但她的性子不允许她在顾兰兰面前丢脸。 她轻哼一声,顾兰兰肯定是吓唬自己。 看着顾兰兰挑衅的眼神。 她咬咬牙,拎着竹篮就往山深处走,故意没跟顾兰兰搭话。 她才不会让顾兰兰看笑话,等她挖满一篮嫩荠菜回去,看陆宴还敢不敢说她“娇生惯养”。 后山的路越走越偏,风从树林里钻出来,带着股潮湿味。 凌安安走了约莫一刻钟,终于看见前面塌陷的土坑。 那就是顾兰兰说的废弃菜窖,周围堆着破草席和枯枝,底下果然冒出成片的荠菜,绿油油的,看着就嫩。 她蹲下身,刚要动手挖,突然觉得脚踝处传来一阵凉意,像是有东西在蹭。 她心里一紧,不会真的有老鼠吧!慢慢低头,瞳孔瞬间缩成针。 一条小臂粗的青绿色蛇正贴着她的裤脚游走,三角形的脑袋微微抬起,分叉的舌头“嘶嘶”地吐着,冰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孕肚。 “啊!”凌安安吓得猛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竹篮“哐当”掉在地上,里面的野菜撒了一地。 这里怎么会有蛇,她最怕的就是蛇,更别说现在怀着孕,浑身的血都像冻住了,手脚冰凉,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蛇还在往前爬,速度不快,却带着步步紧逼的压迫感。 凌安安后背撞到枯树干,退无可退,只能死死抱着肚子。 声音发颤却带着股不服软的劲:“别过来!你敢过来试试!” 可蛇听不懂人话,依旧慢悠悠地往前挪,离她的脚边越来越近。 第47章 水火不容 凌安安的眼泪掉得更凶,不是软弱,是委屈和愤怒。 她知道,这蛇肯定是顾兰兰放的! 不然这又不是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蛇! 顾兰兰就是故意引她来这里,想害她和孩子! 就知道她没安好心!本以为最多不过是想看自己笑话罢了,没想到! 就在蛇头快要碰到她裤脚时,凌安安突然想起棉袄口袋里还装着瓶上海带来的花露水。 上次陆宴说北方蚊虫多,让她带着防叮咬,瓶身是金属的,刚才走路时还硌了她一下。 她颤抖着伸手,指尖因为紧张而打滑,好几次才拧开盖子,对着蛇身狠狠喷了过去! 刺鼻的香味瞬间散开,蛇像是被烫到似的,身体猛地一扭,掉头就往废弃菜窖的破草席里钻,很快就没了踪影。 凌安安手里的花露水“啪”地掉在地上。 她顺着树干滑坐在地,抱着肚子,眼泪还在掉,却咬牙没让自己哭出声。 她不能让顾兰兰看笑话,更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感受到她的害怕。 “凌同志!你怎么样?” 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凌安安头,看见沈家明拎着公文包往这边跑,手里还攥着根捡来的粗树枝。 他是从公社送文件回营部,路过后山时听见动静,赶紧跑了过来,远远就看见坐在地上的凌安安,脸色瞬间变了。 “沈大哥……”看见他,委屈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哭腔。 “顾兰兰……顾兰兰引我来这里,还放了蛇……” 沈家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废弃菜窖,又捡起地上的花露水,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他刚要说话,就听见草席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那条青蛇竟然又探出头来,似乎想往别处爬。 “小心!”沈家明立刻挡在凌安安身前,举起粗树枝,盯着蛇的动向。 等蛇完全爬出来,他猛地挥下树枝,“啪”的一声,蛇头被狠狠砸在地上,蛇身扭动了几下,很快就不动了。 他又用树枝戳了戳蛇身,确认蛇已经死了,才松了口气。 转身蹲下来扶凌安安:“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疼不疼?” 凌安安摇摇头,被他扶着站起来,腿还有点软:“我没事……就是有点怕……” “别怕,蛇已经死了,”沈家明把她扶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又从公文包里掏出水壶递给她。 “喝点水缓缓。陆营长呢?怎么让你一个人来后山?” 凌安安接过水壶,把自己被顾兰兰激将,来挖野菜的事说了一遍。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远处传来陆宴的吼声:“安安!安安!你在哪儿?” 两人抬头,看见陆宴带着几个战士往这边跑,军帽歪在脑后,脸上满是焦急。 原来陆宴训练完回宿舍,没看见着媳妇。 问了李嫂才知道她来后山挖野菜,心里不放心,赶紧带着战士们赶了过来。 正好在山脚下遇见往这边跑的沈家明,才知道可能出了事。 “安安!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陆宴冲到凌安安身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声音都在发抖。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开玩笑说那些话,让你一个人来冒险。” “我没事……”凌安安靠在他怀里,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是安心。 “就是顾兰兰太过分了,她故意放蛇害我!” 陆宴的脸色瞬间铁青,看向地上的死蛇,又看向沈家明,眼神里满是怒火:“沈文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安安又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沈家明接着又补充道:“这蛇是青竹蛇,有剧毒,不是后山常见的品种,应该是有人特意带来的。顾兰兰刚才也在山上,还故意把凌同志引到这里,这事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好,好得很!”陆宴咬着牙,对身后的战士说。 “你们现在就去营区,把顾兰兰带到团部问话!另外,去附近的村子查,看看最近有没有人见过顾兰兰买蛇或者接触过蛇贩!务必查清楚!” “是!”战士们立刻领命,转身往山下跑。 陆宴小心翼翼地抱起凌安安,动作轻柔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保护欲:“安安,咱们回家,以后再也不让你跟顾兰兰单独碰面了。” 凌安安靠在他怀里,看着地上的死蛇,心里的火气还没消:“陆宴,这次一定要查清楚,不能再让她逍遥法外!她都敢放蛇了,下次还不知道会做什么!” “我知道。” 陆宴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了个吻,眼神坚定:“我不会让她再伤害你和宝宝,这次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下山的路上,凌安安靠在陆宴怀里,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心里暗暗想着。 顾兰兰一次次找她麻烦,这次还敢用这么恶毒的手段。 之前还单纯的以为只是勾心斗角罢了。 现在都想要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她绝不会再忍气吞声。 她虽然是上海来的“大小姐”,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这次一定要让顾兰兰知道,惹到她的下场。 回到家,陆宴给安安煮了杯红糖姜茶,又让她躺在床上休息,自己则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没过多久,去查访的战士就回来了,带来了关键线索:“营长,附近村子的蛇贩说,昨天下午顾兰兰去买过一条青竹蛇,说要用来‘驱鼠’,还特意问了‘怎么让蛇往指定地方爬’!” 陆宴握着媳妇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证据确凿,看她这次还怎么狡辩!” 凌安安喝了口姜茶,心里的寒意散了些,眼神也变得坚定:“等会儿去团部,我要亲自跟政委说,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床边,却驱不散屋里的凝重。 凌安安知道,这次她和顾兰兰的“水火不容”,终于要画上一个句号了。 顾兰兰犯下这么大的错,绝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只受轻罚。 团部审讯室的木门紧闭,屋内长条木桌两端。 一边坐着政委和两名政治部干事,桌上放着个扎紧的粗布袋子,袋子里隐约能看见蛇身的轮廓,透着股让人发怵的寒意。 第48章 都是顾兰兰的主意 另一边,顾兰兰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双手攥着衣角,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那个布袋子,藏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门被轻轻推开,陆宴扶着凌安安走了进来。 凌安安裹着厚棉袄,脸色还有些苍白,手紧紧抓着陆宴的胳膊。 孕肚在棉袄下微微隆起,每走一步都透着小心翼翼。 她刚一进门,目光就落在桌上的布袋子上,身体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蛇吐信子的画面又涌进脑海,眼眶瞬间红了。 “凌安安同志,你先坐。”政委指了指桌旁的空椅,语气缓和了些。 “今天叫大家来,是为了昨天后山蛇患的事,你如实说就行,不用怕。” 陆宴扶着安安坐下,大手始终没离开她的腰,掌心的温度试图帮她压下恐惧。 凌安安咬着唇,定了定神,把被顾兰兰激将、引到废弃菜窖,再到遇到青竹蛇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说到蛇爬向自己孕肚时,声音忍不住发颤:“那条蛇就在我脚边……我以为它要咬我……要不是我带了花露水,我和宝宝……” 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伸手摸着肚子,身体抖得更厉害,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我想回上海……我想回家生产……这里太吓人了,我怕有人再害我的孩子……” 这话像根针,扎在在场每个人心里。 陆宴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声音发沉:“别怕,有我在,组织会给咱们做主,没人能再伤害你和宝宝。” 政委看着凌安安的样子,脸色更沉,转头看向顾兰兰:“顾兰兰同志,凌安安同志说的是真的吗?昨天你是不是故意引她去废弃菜窖,还放了蛇?” 顾兰兰猛地抬起头,眼神慌乱却嘴硬:“不是!我没有!我就是随口跟她说了句菜窖附近有野菜,谁知道她真去了?那条蛇跟我没关系,我连蛇都怕,怎么可能放蛇害她?” “你怕蛇?”陆宴冷笑一声,指了指桌上的布袋子。 “那你昨天下午去附近村子的蛇贩那里,买了一条青竹蛇,还问人家‘怎么让蛇往指定地方爬’,这又是怎么回事?” 顾兰兰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眼神躲闪:“我……我没有去买蛇!你们别听人瞎说,肯定是蛇贩认错人了!” “认错人?”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沈家明提着公文包走进来,手里拿着几张纸。 “蛇贩不仅没认错人,还认出了你穿的这件旧棉袄——他说你衣服袖口有个破洞,跟他讨价还价时,破洞里掉出了卫生所的旧工作证碎片。这是蛇贩的口供,上面有他的签字和手印,还有公社干部的见证,你要不要看看?” 沈家明把口供递到桌中间,纸上的字迹清晰,末尾是蛇贩的签名和鲜红的指印。 顾兰兰看着口供,身体猛地一僵,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盯着纸上的字,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却不是委屈,是绝望:“我……我就是气不过……她凭什么能嫁给陆营长,凭什么所有人都护着她……我就是想吓吓她,没想真的让蛇咬她……” “吓吓她?”政委拍了桌子,声音严厉。 “青竹蛇有剧毒,咬到轻则截肢,重则丧命!凌同志还怀着孕,你这是想一尸两命!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有多恶劣?” 顾兰兰被骂得浑身发抖,瘫坐在椅子上,再也没了之前的狡辩:“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陆宴眼神冰冷。 “你造谣时,组织给过你机会,你想栽赃她时,组织又给过你机会,现在你敢放毒蛇害她和孩子,你觉得你还配要机会吗?” 政委看着瘫软的顾兰兰,沉思片刻,对干事说:“顾兰兰同志,因故意购买毒蛇意图伤害军属,性质恶劣,现决定:延长停职期限至六个月,移交师部政治部进一步审查。 即日起,禁止进入家属院和营区,由公社农场专人看管,不得擅自离开。” 干事上前,拿出文件让顾兰兰签字。 顾兰兰颤抖着签下名字,被干事带走时,路过凌安安身边,眼神里满是怨毒,却不敢再说话——她知道,这次自己彻底完了。 审讯室的门关上,屋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些。 政委看着凌安安,语气温和:“凌同志,让你受委屈了,组织已经给出处分,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要是想回上海生产,组织可以帮你开证明,让陆营长陪你回去。” 凌安安摇了摇头,靠在陆宴怀里,情绪慢慢平复:“谢谢政委……我再想想……现在事情解决了,我想先在这儿养胎,等稳定了再说。” 就在这时,门又被推开,张翠花拎着个布包走进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政委同志,我……我有件事要反映。” 她看了眼凌安安,又赶紧低下头,“之前造谣的事,都是顾兰兰撺掇我的!她跟我说的坏话,还让我在食堂散播谣言,我一时糊涂就听了她的……现在她犯了这么大的错,我跟她可没关系,我早就不跟她来往了!” 这话让屋里的人都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 张翠花这是见顾兰兰彻底倒台,赶紧来撇清关系,生怕被连累。 陆宴皱了皱眉,没说话。 凌安安看着张翠花的样子,心里冷笑一声。 这种趋利避害的人,之前跟着顾兰兰造谣,现在又来卖友求荣,真是可笑。 政委看着张翠花,语气平淡:“你反映的情况,我们会核实。但你之前参与造谣的事,处分已经下来了,扣发的家属补贴不会取消。以后好好反省,别再跟着搬弄是非。” 张翠花连忙点头,又说了几句“我一定好好反省”,才拎着布包匆匆离开,生怕多待一秒就被牵连。 看着张翠花的背影,沈家明摇了摇头:“这种人,真是……” “算了。”凌安安打断他,站起身:“不管她了,只要以后别再来找我麻烦就行。” 第49章 整个家属院一半人都偏向她 陆宴扶着她,对政委和沈家明说:“谢谢政委,谢谢沈文书,今天辛苦你们了。我们先回去了,安安还需要休息。” 政委点点头:“去吧,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 两人慢慢往家属院走。 而团部里,政委看着桌上的口供和布袋子,脸色依旧严肃。 他知道,这次的事虽然解决了。 但家属院的风气还需要好好整顿,绝不能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另一边,张翠花回到家,赶紧把之前顾兰兰送她的半块肥皂扔进灶房的柴火堆里。 又把顾兰兰跟她说话的事在心里过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 从团部出来往家属院走,风里的寒气弱了些。 她靠在陆宴身边,脚步慢慢的。 肚子里的宝宝像是感受到她的放松,轻轻踢了踢她的掌心,惹得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宝宝刚才动了?”陆宴立刻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把手贴在她的孕肚上,眼神里满是期待。 等了几秒,感受到那轻轻的一下触碰,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个拿到糖的孩子。 “他是不是也知道坏人被收拾了,高兴呢?” 凌安安被他逗笑,之前的后怕和委屈散了大半:“说不定是嫌你走路太急,想让你慢点。” 陆宴闻言,眼睛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妻子,笑得一脸不值钱。 两人刚走到家属院门口,就看见李嫂站在院墙边张望。 看见他们回来,赶紧迎上来:“安安,你们可算回来了!我刚听说你碰上蛇了,怎么样?顾兰兰那事查清楚了没?” “查清楚了。”凌安安点点头。 “她承认是故意放的蛇,组织也给了处分。” 李嫂松了口气,又压低声音:“刚才张翠花慌慌张张跑回来,把顾兰兰之前送她的肥皂都扔柴火堆了,还跟街坊邻居说‘早就跟顾兰兰没关系了’,那模样,看着都好笑。” 凌安安没意外,张翠花本就是趋利避害的性子,现在顾兰兰倒台,她自然要赶紧撇干净。 “随她去吧,只要别再来找我麻烦就行。” 三人正说着,王大嫂提着个竹篮走过来,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玉米饼子:“陆营长媳妇,我给你拿了两个玉米饼,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凌安安接过玉米饼,指尖触到温热的竹篮,心里暖暖的:“谢谢您,王大嫂。” 王大嫂笑了笑,又说:“以后你要是想出门,跟我说一声,我陪你去。后山那地方,以后可别一个人去了,太危险。” 陆宴在一旁道谢:“那就麻烦大嫂了,我训练忙,总顾不上家里,有您帮衬,我们也能放心些。” 几人在院门口聊了会儿,李嫂和王大嫂怕孕肚累着,催着她回家休息。 回到家,陆宴把玉米饼放在灶房的搪瓷盘里。 又给安安倒了杯温水,看着她喝完,才放心去营部销假。 早上因为担心安安,他没来得及跟部队请假就往后山跑,现在得回去补手续。 凌安安坐在炕边,摸着肚子,心里踏实极了。 没一会,院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她还以为是陆宴回来了,起身去开门。 却看见张翠花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布包,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 “安安啊,你在家啊?”张翠花搓了搓手,眼神躲闪。 “我……我来给你送点东西,之前都是我糊涂,听了顾兰兰的话,跟你说了不少不该说的,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凌安安皱了皱眉,没让她进门:“张嫂子,之前的事都过去了,我没放在心上。东西你拿回去吧,我这儿不缺。” 她知道张翠花是怕自己记恨她,现在来讨好。 可是她只是做得事真的只是因为顾兰兰挑唆嘛?不见得。 张翠花的脸瞬间红了,站在门口进退两难,手里的布包攥得更紧:“我……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以后我再也不跟顾兰兰来往了,也不瞎议论你了……” “道歉我收下了,东西你拿回去吧。”凌安安语气平淡。 “我怀着孕,想多休息,就不招待你了。”说完,她轻轻关上了门,没再看张翠花的反应。 门外的张翠花站了半天,脸上的笑慢慢消失,最后只能拎着布包悻悻地离开。 路过李嫂家门口时,李嫂正好开门倒水,看见她这副样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砰”地关上了门。 傍晚,陆宴从营部回来,手里还拎着个纸包,里面是从县城供销社买的红枣和桂圆。 “给你买的,老郑大夫说你最近受了惊吓,吃点这个补补气血。” 他把纸包递给安安,又说起营部的事。 “政委说以后家属院会定期开座谈会,让大家有话好好说,免得再出矛盾。还有,顾兰兰已经被公社农场的人接走了,以后不会再出现在营区了。” 凌安安点点头,接过纸包,小脸上总算是又了笑模样。 “以后你就可以安心养胎了,年底就能见到我们宝宝了。” 陆宴眼睛发亮,语气温柔的说着,逗得凌安安大笑。 这边秦营长回到家,就见自己媳妇没个好脸色。 “真是的,有什么可傲气的,还不把我放在眼里,我都不稀得去讨好她,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张翠花一边摘着菜一边骂骂咧咧。 “这又是怎么了?谁又惹着你了?”秦营长一脸不解,怎么一回家这么大气性。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资本家小姐了,除了她还有谁敢跟我甩脸子,不就仗着团长两口子给她点好脸色,不得了了现在。”张翠花说的咬牙切齿。 “你说你,没事老跟她过不去干啥,合不来就不往一个跟前凑不就行了,省的在外面天天给我丢脸.”秦营长说完甩手回了屋子里。 最近发生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还好没有牵连到自己身上,不然他非得给张翠花颜色瞧瞧。 张翠花见自己男人这样子更气了:“你媳妇在外面受了气,你不帮着也就算了,怎么还尽说一些风凉话,你看看人家陆营长,哪次要是没有他给那小姐撑腰,她一个娇小姐能斗得过我!现在好了,整个家属院一半人的心都偏向她了!” 第50章 屁股摔成两半了 秦营长听着也不应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现在就想着赶紧把自己的职位给升上去,别的他都不在乎。 张翠花可是气个半死,恨恨的想着凌安安。 今天被人拒之门外还是她在家属院这么些年的头一遭。 自从凌安安来了之后,自己可是出尽了洋相。 既然她不想和好,那就干到底,她就不信了,一个娇小姐能一直得意下去!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顾兰兰不在,张翠花也消停了,没有往凌安安跟前凑。 她终于能腾出空来又开始做小孩衣裳给孩子爹做衣裳。 别的凌安安不敢保证,但是做衣服她还是行的。 这天午饭后飘起了又下起了一场雪。 凌安安把窗推开一条缝,指尖探出去,被冰晶一蛰,麻得直想哭。 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四个多月的腰身,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 陆宴天不亮就带队训练,临走放下一句话:“下雪别出门。” 可今天跟李嫂她们吃饭的时候聊起副食站有新到的鸡蛋,她想去领。 反正之前也不是第一次走下雨路了。 她穿着母亲从上海新寄过来的羊皮小靴,围了狐狸毛披肩,提竹篮悄悄出门。 雪越下越大,凌安安走出家属院小心翼翼迈猫步,嘴里念念有词:“慢点慢点,宝宝乖,妈妈给你买鸡蛋……” 话音未落,左脚“哧溜”一滑,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 “啊——”她短促尖叫,手臂在空中乱抓,披肩飞出,身体侧坐下去,顺着坡道“呲溜”往下滑。 竹篮先着地,“咔啦”滚出几米,雪花顺着衣领往里灌,冰得她眼泪当场飙出来。 “陆宴——”她吓得声音都劈了叉。 好巧不巧,她摔倒的坡底正是训练场。 一群刚跑完五公里的战士闻声回头,只见一个裹狐狸毛的“雪球”直冲而来,最前面的兵吓得原地劈叉跳开。 凌安安滑着雪停在操场边缘,头晕目眩,肚子隐隐发紧。 人群安静两秒,瞬间炸锅: “陆营长媳妇!” “快叫卫生员——” “别乱动她,孕妇!” 凌安安半坐雪地,掌心火辣,眼泪啪嗒啪嗒掉:“屁股……裂成两瓣了……” 战士们手足无措,围着一圈,谁也不敢伸手。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拨开人墙冲进来,肩上的雪花都没拍掉,单膝跪在雪地里:“安安!” 虽是开春,但跟冬天没什么区别,陆宴训练服被汗水浸透。 此刻却顾不上寒冷,大手小心地扶住她后背,声音低而急:“摔到哪?肚子疼不疼?” 凌安安一见他,情绪瞬间决堤,哭得更大声:“陆宴,对不起......我要是流、流产了,宝宝咋办啊!” “胡说!”男人脸色发白,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冲周围吼:“让道!” 战士们唰地闪开一条通道。 雪还在下,陆宴抱着她一路小跑,热气在空气里凝成白雾。 凌安安窝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地自查:“肚、肚子好像抽了一下……屁股没知觉了……腿还成,就是冷……” “别怕,有我在。”他手臂肌肉绷紧,尽量稳当,免得颠到她。 营部卫生所里,老郑听完胎心,松口气:“母体没出血,胎心正常。雪厚缓冲了,尾骨轻微挫伤,不碍事。” 凌安安眼泪汪汪:“那就好......” 老郑笑:“不过这高跟靴子,雪天属实穿不得。” 她听完,抬脚就想把靴子蹬掉,又舍不得最贵的羊皮,只能瘪嘴看向陆宴:“陆宴……我错了,你别生气……” 男人沉着脸,蹲到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是我不好。” 随即起身,对卫兵吩咐:“拿双平底棉鞋来,这靴子雪不化别拿回来。” 凌安安隔着门听见,破涕为笑,小声嘟囔:“暴君。” 陆宴回身,替她掖好被角,声音低哑:“以后再下雪,别出去了,想要什么告诉我,省得你摔。” 她心头一暖,嘴角刚要翘,摔倒的屁股又痛得“嘶”一声,眼泪再次涌出来:“疼……你帮我揉揉屁股。” 陆宴闻言耳根瞬间红了,瞥一眼门口,确定没人,他才伸手隔着被轻轻按在她尾骨处,动作笨拙却温柔。 凌安安哭腔里夹着撒娇:“轻点……我皮嫩!” “知道嫩还乱跑?”他嘴上训,掌心却更轻,像怕碰碎瓷器。 炉火噼啪,房里只剩两人。 凌安安窝在棉被里,摸着肚子,小声和宝宝说话: “乖,别怕,爸爸来了。” 尾音软软,带着一点哭过的沙,却全是安心的味道。 凌安安被抱回营部卫生所的消息,像雪一样飞遍家属院。 李嫂跟王大嫂都想往卫生所凑,却被陆宴一句“产妇需要静养”统统挡在门外。 屋里,炉火噼啪,药箱散着淡淡的酒精味。 凌安安趴在硬板床上,尾骨疼得一动就冒泪花,偏偏又耐不住冷,脚趾蜷得像猫爪。 陆宴把军大衣烤得微热,盖在她背上,自己只穿件训练短袖,露出一臂的汗碱和雪水。 “还冷吗?”他低声问。 凌安安把半张脸埋进枕头,呜咽:“冷……骨头里钻风。” 老郑掀帘进来,手里端着搪瓷缸,热气腾腾:“红糖姜茶,先祛寒。孕妇不能用药,只能靠这个发汗。” 姜块切得有大拇指粗,辛辣味冲鼻。 凌安安刚撑起身子,眼泪就被呛出来:“这么辣,要杀人呀!” 陆宴单手扶住她后颈,像抱猫一样把人圈进怀里,另一只手接过缸子,先吹了吹,嗓音低哑:“趁热喝,一口闷。” “我会被辣哭的……” “你已经哭了。”他一本正经,实事求是。 凌安安抽抽噎噎,就着他手里的缸沿,小心抿了一口。 辛辣瞬间炸开,从舌尖一路烧到胃里,额头当即渗出细汗。 她“哇”地一声,把脸埋进他肩窝,鼻涕眼泪全蹭在迷彩布上:“辣死我了!陆宴,你故意报复!” 男人任由她蹭,掌心稳稳地端着缸子,等她缓过劲,又递到嘴边:“再两口,喝完给你吃糖。” 像是哄小孩,却出奇有效。 第51章 腿抽筋,咬陆宴 凌安安含泪咬牙,咕咚咕咚连喝几大口。 陆宴这才满意,把缸底最后一点渣晃了晃,自己仰头喝了,眉都没皱一下。 凌安安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他:“你不辣?” “野外生存时,连生姜皮都啃过。”他放下缸子,拿袖口给她擦汗,动作糙却轻。 “跟那时候比,这是甜的。” 话音落下,他伸手轻贴在凌安安饱满的额头。 声音更低:“发汗了,烧应该能退。” 凌安安心口一跳,尾骨都忘了疼,小声嘟囔:“土办法,还挺管用……” “那以后听话,下雪别再乱跑。” 语气带着训,却掩不住疼惜:“再摔一次,我就——” “就怎样?”她红着眼,却扬起下巴:“把我绑炕上?” “把你绑我腰上。”男人声音哑得厉害。 “走哪都带着,省得惦记。” 凌安安愣住,泪珠挂在睫毛上忘了掉。 半晌才“噗”地一声,把脸重新埋进他肩窝,嘴角翘得老高,声音却还带着哭腔:“土包子,你学坏了……” 炉火跳跃,将两道重叠的影子投在墙上,晃得温柔又安静。 窗外,雪还在下。 屋内,辛辣的姜茶香气却驱散了所有寒意。 凌安安闭上眼,听见自己心跳怦怦。 比姜茶更灼人的,是那句“走哪都带着”。 三月的夜格外沉,回到家属院时,家属院的灯早就灭了大半,只有零星几户还亮着微光,映着窗外飘落的细雪,透着股安静的冷。 凌安安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孕中期的腿抽筋越来越频繁,尤其到了夜里,常常睡着睡着就被一阵钻心的疼惊醒。 今晚更是刚眯眼没一会儿,右腿小腿就突然紧绷起来。 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她瞬间睁开了眼。 “唔……”她咬着下唇,想悄悄把腿伸直。 可肌肉绷得太紧,稍微一动,疼就顺着小腿往膝盖窜,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怕吵醒身边的陆宴,他明天一早还要带战士们去山里训练。 凌安安只能死死咬住枕头边的被角,把哭声憋在喉咙里,浑身都在轻轻发抖。 可她攥着床单的手太用力,还是惊动了陆宴。 男人迷迷糊糊睁开眼,在黑夜中他的眼神就像老鹰。 看见媳妇蜷缩着身子,额头渗着冷汗,被角都快被她咬出洞来,瞬间清醒了大半,赶紧坐起身,伸手扶住她的腿:“是不是又抽筋了?哪条腿?” “右……右腿……”凌安安声音发颤,眼泪掉在枕头上:“疼……动不了……” 陆宴立刻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小腿。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秋裤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暖意。 他轻轻揉着抽筋的部位,从脚踝往上慢慢按,动作轻得怕碰疼她,嘴里还低声哄着:“别怕,我给你揉揉,一会儿就好了。” 可肌肉疼来得太猛,凌安安还是忍不住发抖,牙齿咬着被角,牙龈都快咬出血了。 陆宴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又疼又急。 他犹豫了一下,突然把自己的手背凑到安安嘴边,声音坚定:“别咬被角了,咬我这儿。你使劲咬,总比你咬自己好,我皮糙肉厚,不怕疼。” 凌安安愣住了,眼泪掉得更凶,摇着头躲开:“不行……会疼的……” “没事,你咬吧。”陆宴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躲开,手背还往前递了递。 “我是你男人,替你受点疼怎么了?总不能看着你疼得难受,我却什么都不做。” 小腿的疼还在持续,凌安安实在忍不住,只能轻轻咬住他的手背,不敢太用力。 可疼到极致时,还是控制不住地用了劲。 陆宴的手背很快就留下两排清晰的牙印,泛着红,甚至能看见淡淡的牙痕印。 他却没哼一声,只是更用力地揉着她的小腿,直到感觉她腿部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才松了口气。 抽筋的劲儿过去后,凌安安赶紧松开嘴。 打开灯,看着他手背上的牙印,眼泪掉得更凶。 伸手轻轻摸着那片泛红的皮肤,声音哽咽:“陆宴……你疼不疼啊?都咬出印子了……” 陆宴把她搂进怀里,用没受伤的手擦去她的眼泪。 语气依旧淡定,甚至带着点调侃:“这点疼算什么?比训练时被树枝刮伤轻多了。再说了,这牙印是我媳妇给的,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他顿了顿,又认真地说:“以后再抽筋,别硬扛,直接叫醒我,知道吗?” 凌安安靠在他怀里,点点头,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又暖又酸。 陆宴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似的。 直到她慢慢睡着,才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自己则盯着手背上的牙印,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这牙印虽然疼,却是媳妇依赖他的证明,他心里甜得很。 第二天一早,陆宴醒得比平时早,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怕吵醒还在睡觉的安安。 洗漱时,他看着镜子里手背上的牙印。 还是红彤彤的,甚至比昨晚更清晰,忍不住笑了笑。 没太在意,想着过两天就消了,便穿上军装,拿着训练服往训练场走去。 到了训练场,战士们已经列队站好,看见陆营长过来,纷纷立正敬礼。 陆宴回了礼,开始安排今天的拉练任务。 只是伸手比划路线时,手背上的牙印正好露在外面,被前排的战士赵铁看见了。 赵铁眼睛瞪得溜圆,悄悄碰了碰身边的战友小李,压低声音:“哎,你看营长手背上的牙印,两排,还挺整齐,这是咋弄的啊?” 小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见了那牙印,忍不住偷笑:“还用问?肯定是嫂子弄啊!” 两人的小声议论很快传到了其他战士耳朵里。 大家都偷偷看向陆营长的手背,憋着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肩膀都在偷偷发抖。 陆宴一开始没注意,直到安排完任务。 看见战士们一个个眼神古怪,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瞬间明白过来。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52章 凌总指挥 他却没生气,反而故意举起手,对着战士们扬了扬。 语气严肃却带着点调侃:“都看什么呢?这是你们嫂子给我的‘勋章’,怎么?你们羡慕啊?” 这话一出,战士们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全笑喷了。 赵铁憋红了脸,大声说:“报告营长!我们不羡慕!就是觉得嫂子这‘勋章’太特别了!” “特别就对了!”陆宴收起笑容,板起脸。 “行了,别笑了,赶紧整理装备,十分钟后出发训练!谁要是迟到,就罚跑五公里!” 战士们立刻收住笑,赶紧跑去整理装备,可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翘。 谁也没想到,平时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陆营长,在嫂子面前这么“没脾气”。 连被咬伤都当成“勋章”! 只是这件事凌安安并不知情。 傍晚陆宴带着一个袋子回到家属院时,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不少。 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今天陆宴训练路上摘的野山楂,红红的看着就喜人。 “安安,我回来了。”他关上自己的院子门,声音里的透露着笑意。 凌安安此时正坐在炕上做小衣服,闻言抬头。 就看见陆宴手上拿着个袋子掀开门帘进来了。 她放下手里的活,眼睛好奇的看着他:“训练还带了战利品?是什么好东西啊?”陆宴把袋子放在炕桌上,掏出袋子里一把野山楂。 果子不大,表皮红得发亮,还带着山里的寒气。 “今天训练路过后山,看见坡上长了片野山楂,想着你如今爱吃酸的,就摘了一兜,你尝尝。”他拿起一颗递到安安嘴边,眼里满是期待。 凌安安看着那鲜红的野山楂,眼睛亮晶晶的。 确实有些馋,怀孕后总想吃点酸的,嘴里淡得发慌。 她张嘴咬住山楂,刚嚼了一口。 酸意瞬间涌上来,她秀气的眉头瞬间皱成一团。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连话都说不利索:“酸……太酸了!” 她赶紧把山楂吐在手里,舌头还在不停往外伸,眼眶红得像小兔子。 陆宴看着她这副模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出声:“这么酸?我摘的时候尝了一颗,觉得还行啊,怎么到你这儿就酸哭了?” “你那是训练累狠了,味觉都迟钝了!” 凌安安揉着眼睛,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口温水,才压下嘴里的酸意。 “这山楂要是直接吃,能把牙酸掉,可扔了又可惜,怎么办啊?” 两人对着一兜野山楂犯了难,凌安安盯着果子看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 她想起母亲以前用糖腌梅子的法子,野山楂酸,多放些糖腌起来,说不定能当零嘴,还能开胃。 “有了!咱们用糖腌起来!”她拉着陆宴的手,兴奋地说。 “我妈以前总用糖腌酸果子,腌好后酸甜可口,还能泡水喝,正好卫生所的护士们最近总说胃口不好,送她们开胃肯定行!” 陆宴一听,立刻点头:“行,都听你的!家里还有多少糖?不够我明天去供销社再买。” 说干就干,凌安安找出家里的玻璃罐,洗干净晾干。 陆宴则帮忙把野山楂的核抠掉,两人坐在炕桌边,一个去核一个洗果子,配合得格外默契。 玻璃罐底部铺了层白糖,放上一层山楂,再撒一层糖。 直到把罐子装满,最后封紧盖子,放在炉火边保温,等着糖分慢慢融化,把山楂腌透。 “得腌三天才能吃,到时候咱们先尝尝,好吃再给卫生所送过去。” 凌安安擦了擦手上的水珠,看着罐子里红彤彤的山楂裹着白糖,心里满是期待。 陆宴笑着点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辛苦我媳妇了,等腌好了,我先替战士们谢谢你。” 三天后,凌安安打开玻璃罐的瞬间,酸甜的香味立刻飘了出来。 原本通红的野山楂吸饱了糖分,变得晶莹剔透,咬一口酸甜多汁,再也没有之前的涩味。 她尝了一颗,满意地眯起眼睛,赶紧装了一小碗,让陆宴送去卫生所。 卫生所的护士们正围着桌子吃午饭,看见陆宴手里的小碗。 还以为是普通的腌菜,没想到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这是什么啊?酸甜的也太好吃了!比供销社买的蜜饯还开胃!” “这是安安用野山楂腌的,知道你们最近胃口不好,特意让我送来给你们。” 陆宴笑着把小碗递过去,护士们立刻围上来,你一颗我一颗。 没一会儿就把小碗吃空了,还追着问野山楂在哪儿摘的,想自己也腌一罐。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没半天就传遍了营区。 凌安安看着大家这么喜欢,干脆把剩下的腌山楂都拿了出来,分给家属院的军嫂们,还教她们用糖腌的法子。 军嫂们尝了之后,也跟着心动,纷纷拉着自家男人,让他们去后山找野山楂。 没过两天,后山就热闹起来。 训练结束的战士们,扛着枪还没来得及回营房,就被自家媳妇拉着往山里跑。 连平时严肃的排长、连长,都跟着战士们在坡上扒拉灌木丛。 时不时还对着手里的野果喊:“凌嫂子说要红透的,这个太青了,不能要!” 凌安安坐在院子里晒被子,看着战士们三五成群往后山跑。 路过她家时,手里还举着刚摘的野山楂往她这边晃,忍不住笑出声。 李嫂拎着半兜野山楂过来,笑着说:“安安,现在你可是咱们的‘凌总指挥’!战士们都说,找野山楂得听你的,要红透的、没虫眼的,不然腌出来不好吃!” “什么总指挥啊,就是跟大家一起找个乐子。” 凌安安笑着接过野山楂,帮李嫂挑出几个青果。 “你看,这种青的得放两天,等红透了再腌,不然还是会酸。” 接下来的几天,家属院家家户户都飘着糖腌山楂的香味。 军嫂们腌好后,还会互相送一罐,分享自己的成果。 卫生所的护士们把腌山楂放在值班室,谁胃口不好了就吃一颗,工作起来都有精神了。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53章 “包养”? 就连营部的政委,都收到了一罐,尝了之后笑着说:“凌同志这是给咱们营区办了件好事啊,这野山楂比食堂的咸菜开胃多了!” 很快,“凌总指挥”的名号就在营区传开了。 凌安安看着营区里因为野山楂变得热闹起来,心里满是成就感。 这天的阳光暖得正好。 凌安安正在军区的供销社,拎着布兜站在柜台前,正跟售货员说着要扯半米碎花布。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夹杂着张翠花尖细的声音,让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张翠花正踮着脚,对着围过来的几个军嫂比划。 手指还时不时往凌安安这边指:“你们是没看见!上次我去沈家明同志宿舍送东西,瞧见他桌上放着一沓侨汇券! 听说那玩意儿金贵得很,能买进口奶粉、细粮,他自己不用,听说全给凌安安了!你们说,要是没点啥猫腻,他能这么大方?” “侨汇券?那可是稀罕东西,一般人哪能有啊!” “是啊是啊,凌嫂子总买些好东西,难道真是沈家明给的?” “可沈家明不是有对象吗?听说在上海呢……” 议论声像潮水似的涌过来,凌安安手里的布兜“啪”地掉在地上,碎花布滚了出来,沾了层灰。 她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想开口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堵得慌,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她跟沈家明不过是同乡,平时互相帮衬着,怎么到张翠花嘴里,就成了“包养”? 而且自己跟沈同志上一次见面还是蛇的事情。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的目光像针似的扎在她身上。 凌安安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到柜台,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想冲上去跟张翠花理论,可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 只能死死咬着下唇,眼泪掉得更凶,连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每次都是这样,明明已经往好的地方发展了。 但只要有点风言风语大家就听风就是雨。 “张翠花!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 一声厉喝从人群外传来,沈家明拎着公文包快步挤进来。 他刚从公社送完文件,路过供销社就听见张翠花的造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看见角落里哭得发抖的凌安安,他心里又急又气。 赶紧走过去,轻声安慰:“凌同志,别难过,我来跟她们说清楚。” 张翠花看见沈家明,眼神闪了闪,却还是强撑着嘴硬:“我胡说?我明明看见你有侨汇券,还都给了凌安安!大家都看见了,她最近买的那些好东西,不就是用侨汇券换的?” “我是有侨汇券,但那是我在国外的舅舅寄来的,给我妹妹买东西的!” 沈家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侨汇券和一张购买清单,举到众人面前,声音清亮。 “这是我上次用侨汇券买东西的清单,买的全是奶粉、饼干、布料,当天就送到家属院托儿所了!你们可以去问托儿所的李阿姨,是不是有这回事!” 人群里立刻有人点头。 之前确实听说托儿所来了批进口奶粉,孩子们天天都能喝上,原来是沈家明捐的。 张翠花看着清单,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还想狡辩:“那……那你说不定还有剩余的,给了凌安安!” “剩余的在这里!”沈家明掏出剩下的几张侨汇券,又从包里拿出一封信。 “这是我妹妹昨天寄来的信,让我帮她买罐好奶粉,替她给凌同志的宝宝带过来。我本来想今天买了送去,没想到你倒先造起谣来了!” 周围的人瞬间明白过来,看向张翠花的眼神满是鄙夷。 有军嫂忍不住开口:“张翠花,你没搞清楚就乱造谣,真是太过分了!沈同志好心捐东西给托儿所,凌嫂子怀着孕还被你这么污蔑,你良心过得去吗?” 张翠花被说得无地自容,头埋得低低的,再也说不出话。 这时,营部的司务长也挤了进来。 他本来来供销社买细粮,正好撞见这一幕。 看着手里攥着粮票、想悄悄溜走的张翠花。 司务长皱了皱眉,开口道:“张翠花同志,你上次申请买细粮,说家里孩子病了需要补营养,可我昨天去家属院了解,你家孩子根本没病,细粮全被你自己吃了。这次的细粮购买名额,营里决定取消你的,给更需要的军嫂。”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张翠花彻底蔫了。 她攥着粮票的手松了松,粮票掉在地上,她也没捡,捂着脸挤出人群,匆匆跑了。 围观的人见状,也纷纷散去,临走前还不忘安慰凌安安几句。 供销社里终于安静下来,沈家明把侨汇券叠好,塞进刚到这的陆宴手里。 陆宴刚训练完,听说这边出事,就立刻赶了过来,正好撞见沈家明澄清的一幕。 “陆营长,这几张侨汇券你拿着,”沈家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诚恳。 “我妹妹特意交代,让给凌同志的宝宝买罐好奶粉,你帮我转交一下。以后要是再有这种造谣的事,别让凌同志一个人扛着,咱们一起跟她解释清楚。” 陆宴接过侨汇券,紧紧攥在手里,又把媳妇搂进怀里,声音带着心疼:“媳妇,让你受委屈了。以后我一定多陪着你,不让你再被人这么欺负。” 凌安安靠在他怀里,眼泪还在掉,却比刚才平静了许多。 她抬头看着沈家明,声音哽咽:“沈大哥,谢谢你……还有替我谢谢你妹妹了……” “不用谢,都是同乡,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沈家明笑了笑,又叮嘱了几句,才拎着公文包离开。 司务长也走过来,对着凌安安抱歉地说:“同志,让你受委屈了。营里以后会加强家属院的管理,绝不让这种造谣生事的情况再发生。” 陆宴牵着凌安安的手,帮她捡起地上的碎花布,又去柜台买了她想要的布料,才慢慢往家走。 路上,凌安安轻声说:“陆宴,刚才我真的好害怕……怕大家相信张翠花的话,可是我就是不想说话,怎么每次别人一开口我就要上去解释,明明我又没做错什么,但是怕你也误会我……” 第54章 张翠花的钱包丢了? “我怎么会误会你?”陆宴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你跟沈同志只是同乡。以后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要相信我,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凌安安点点头,心里暖融融的。 回到家,陆宴把侨汇券放在桌上,又去灶房给她煮了杯红糖姜茶。 看着桌上的侨汇券,凌安安突然想起沈家明的妹妹。 听沈家明说,他妹妹在上海当老师,等宝宝出生了,一定要请她来家里做客,好好谢谢她。 而另一边,张翠花跑回家后,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半天。 她本来想让凌安安难堪,没想到反而让自己丢了脸,还失去了买细粮的资格。 可她心里不仅没有反省,反而更恨凌安安。 她总觉得,是凌安安抢了本该属于她的关注和好处。 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再给凌安安找点麻烦。 第二天一早,凌安安去家属院的水井打水,刚走到,就看见几个军嫂围在一起说话,看见她过来,都热情地打招呼。 “凌嫂子,昨天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张翠花就是瞎造谣,你别往心里去。” 李嫂率先开口,递给她一个刚蒸好的玉米饼:“刚出锅的,你尝尝。” 王大嫂也跟着说:“是啊,沈同志捐奶粉给托儿所的事,我们都知道,张翠花就是眼红,想找你麻烦。以后她再敢胡说,我们帮你骂她!” 凌安安接过玉米饼,心里暖暖的,笑着说:“谢谢大家,我没事了。以后咱们还是好好过日子,别跟她一般见识。” 军嫂们点点头,又跟她聊起给宝宝做小衣裳的事。 有人说要帮她缝棉袄,有人说要给宝宝织小袜子,气氛热闹又温馨。 而张翠花躲在家里,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热闹的景象,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越想越气,攥着拳头,心里又冒出个坏主意。 她记得后天是家属院集体去公社领物资的日子,到时候人多眼杂。 她说不定能再找个机会,让凌安安出丑。 这天下午,陆宴训练回来,手里还拿着张通知单。 营里要组织军嫂去公社的纺织厂参观,顺便学习做军袜,后天一早出发。 凌安安看着通知单,心里有点期待。 她还没去过纺织厂,正好能学学新东西。 陆宴看着她期待的样子,笑着说:“后天我陪你去,正好训练任务不重,我跟营里请假。” 凌安安摇摇头:“不用,你忙你的就行。我跟王大嫂、李嫂一起去,她们会照顾我的。” 陆宴还是不放心,叮嘱道:“那你一定要小心,要是张翠花也去,离她远点,有什么事立刻跟带队的同志说。” 凌安安点点头,心里却隐隐有点不安。 她总觉得,张翠花不会就这么算了,后天的参观,说不定还会有麻烦。 可她不想让陆宴为自己担心,想着可能是自己多心了,盼着后天能顺顺利利的。 转眼到了参观的日子,凌安安跟着军嫂们坐上去公社的卡车。 王大嫂和李嫂特意坐在她身边,时不时跟她聊聊天,怕她被张翠花欺负。 张翠花果然也来了,坐在卡车的角落,眼神时不时往凌安安这边瞟,透着股不怀好意的劲儿。 卡车很快到了纺织厂,带队的同志领着大家参观车间,一切都很顺利。 可就在大家参观纺纱车间时,意外发生了。 张翠花突然大喊一声:“哎呀!我的钱包不见了!”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看向张翠花。 张翠花急得直跺脚,眼睛却瞟向凌安安,大声说:“我刚才还看见钱包在口袋里,就刚才跟凌嫂子站在一起后,钱包就没了!肯定是被人偷了!” 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凌安安身上。 凌安安愣住了,没想到张翠花竟然会污蔑她偷钱包,脸色瞬间白了……... 车间里的纺纱机还在“嗡嗡”转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凌安安身上,连机器的声响都仿佛淡了几分。 凌安安气极了,张翠花上次造谣还不够,这次竟然直接污蔑她偷东西! “张翠花,你别血口喷人!”没等凌安安开口,王大嫂先站了出来,指着张翠花的口袋。 “你刚才弯腰看纺纱机时,我明明看见你钱包从口袋滑出来,掉在地上了!你自己没注意,怎么能赖凌嫂子?” 李嫂也跟着点头,语气带着怒气:“我也看见了!就在那边的棉线堆旁边,你赶紧去找找,别在这儿冤枉好人!” 张翠花脸色一白,眼神慌乱地往棉线堆那边瞟。 她根本没丢钱包,就是想故意栽赃凌安安。 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没想到被当场拆穿。 她刚刚走在最后面明明应该没人会看见的啊。 她哪里知道王大嫂跟李嫂都盯着她呢,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可能记错了……我去那边找找……” 说着,就慌慌张张地往棉线堆跑,蹲在地上假装翻找,半天没敢抬头。 带队的同志皱着眉,看着张翠花的样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对着众人说:“大家先继续参观,注意别影响车间生产。张翠花同志,找到钱包后赶紧归队,要是再无故闹事,下次家属院活动就别参加了。” 军嫂们都没再理张翠花,继续往前走,有人小声安慰:“凌嫂子,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故意找事。” 凌安安点点头,心里却一阵发寒。 张翠花一次又一次找她麻烦,这次没成,下次指不定还会想出什么歪主意。 参观结束后,大家坐卡车回营区。 张翠花躲在车厢角落,没人跟她说话,连之前偶尔跟她搭话的军嫂,都刻意避开她。 她看着不远处和王大嫂、李嫂说笑的凌安安,心里又气又恨,却不敢再出声。 她知道,再闹下去,不仅没人信她。 还会被带队同志批评,连参加家属院活动的资格都保不住。 第55章 都快胖成球了 第二天一大早,广播喇叭就响了起来,带着电流的“滋滋”声。 把营部的通知送进每家每户:“全体军嫂注意!本月底开展家属院卫生评比,从院落整洁、室内收纳、环境美化三方面打分,排名第一挂红旗,倒数第一挂黑旗,连续两次倒数的,要在家属院大会上做检讨!” 凌安安正在屋里做小孩衣服呢,听见黑旗两个字。 她猛地站起身,耳朵贴着喇叭的方向,确认自己没听错,眼圈瞬间红了。 在上海时,母亲总说“黑字不吉利,丧气”。 现在要给家里挂黑旗,多晦气啊! “不行,我家不能挂丧气旗!”她放下手里的衣服,想了想。 转身翻出家里的布兜,又找出几个空搪瓷盆,往家属院的空地上跑。 那里总聚着一群半大的娃,都是军嫂们的孩子,平时爱跟着她玩。 “小虎、丫丫,你们过来!”凌安安喊了一声。 几个正在玩弹珠的娃立刻围过来,仰着小脸看她:“凌姐姐,咋了?你咋哭了?” “没哭,就是眼睛进沙子了。”凌安安揉了揉眼睛,把布兜递过去。 “你们帮姐姐个忙,去营区周边捡罐头瓶,越干净越好,捡得多的,姐姐给你们糖吃,好不好?” “好!”娃们一听有糖吃,立刻欢呼着散开,有的往操场跑。 有的往后山方向去,连平时最调皮的小虎都跑得飞快。 凌安安又回屋翻出之前从上海带来的花种子。 都是耐活的野花种,本来想等天再暖点种,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没过多久,娃们就拎着布兜回来了,里面装满了洗干净的罐头瓶,有铁皮的、玻璃的,摆了一地。 凌安安赶紧拿出一袋水果糖,每个娃平分有六颗,又把罐头瓶分给他们。 孩子们得了糖,开开心心的道谢跑回家了。 “把种子种在罐头瓶里,放在院子门口,既好看又干净,卫生评比就能拿高分,不用挂黑旗啦!” 凌安安拿着兜子里的罐头,蹲在自己院里地上。 往罐头瓶里装土、撒种子,再浇点水,一边教一边念叨,声音还带着没消的哭腔。 “土要装到瓶颈下面,种子别撒太多,不然长不开……要种得整齐点,颜色搭配着来,像上海弄堂里的小花坛那样,要好看,要……要那种清爽的样子!” 凌安安记得以前在上海看画报,上面的小花坛都摆得错落有致,颜色清新,不像有的院子里乱糟糟的。 现在就想照着那模样弄,让自家院子看起来干净又别致。 凌安安看着自家院子门口摆得整整齐齐的罐头瓶,里面撒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种子,心里踏实了不少。 陆宴训练回来,看见院子里的景象,愣了一下:“媳妇,你这是弄啥呢?摆这么多罐头瓶干啥?” “月底卫生评比,倒数第一挂黑旗,我怕得倒数,就种点花儿美化院子。” 凌安安拉着他的手,指着罐头瓶,“你看,等种子发芽开花,咱们院子门口就会变得特别好看,卫生评比肯定能拿高分!” 陆宴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又看了看摆得错落有致的罐头瓶,忍不住笑了:“我媳妇真能干!不用怕,就算拿不了第一,也绝不会拿倒数,我晚上帮你打扫院子,保证干干净净的。” 陆宴说落下了东西回部队去拿。 凌安安坐在炕边,盯着桌上的弹簧秤,手指反复摩挲着秤。 秤是陆宴前两天托人从县城供销社买来的,说是让她定期称体重,好掌握孕期情况。 她还没用过呢,现在看到刚好试试。 她没觉得自己胖了,就肚子大了些,一脸自信的站上去。 指针“唰”地滑到55公斤,瞬间让她红了眼眶,不可置信。 “怎么就这么重了……”她盯着指针,声音发颤。 孕前她才90斤出头,穿旗袍能显出细细的腰。 她不信,肯定是称不行。 她脱掉棉衣外套,伸手捏了捏腰上的软肉,眼泪“吧嗒”掉在秤面上。 “我都成球了……以后肯定穿不上好看的衣裳了……” 院门口传来军靴踏地的声音,陆宴回来了,这次还拎着个米袋。 里面装着从食堂领的30斤大米。 他刚进门就看见媳妇坐在炕边抹眼泪,赶紧放下米袋走过去:“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凌安安指着弹簧秤,哽咽道:“你看……我都55公斤了,再这么长下去,我就成胖子了,你会不会嫌我丑?” 陆宴顺着她的手指看向秤,又低头看了看她泛红的眼睛,忍不住笑了。 他蹲下身,单手穿过她的膝弯,轻轻一用力就把她抱了起来。 另一只手拎起地上的米袋,稳稳地站在原地:“你看,我一只手能抱你,另一只手还能拎30斤米,这说明你一点都不重,还能再长点。” 凌安安被他抱在怀里,悬空的脚轻轻晃着,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你就哄我!这米袋都没我沉,你当然能拎动。” “我没哄你。”陆宴把她放在炕上,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语气认真。 “医生说孕期体重增长是正常的,你多吃点,宝宝才能长得好。再说了,你胖点才好看,抱着软乎乎的,比以前更招人疼。” “真的吗?”凌安安眨着大眼睛问他。 这眼神看得陆宴心里一动,媳妇怎么这么可爱。 “真的,饿了吧,我现在去做饭。” 凌安安看着陆宴收拾米袋,突然想起上次在上海看的画报,上面有孕妇和丈夫一起拍照留念的画面,眼睛顿时一亮。 “陆宴,咱们拍照吧!把我现在的样子拍下来,等宝宝出生了,还能看看我怀他的时候有多胖。” 陆宴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啊!我明天去营部借相机,咱们就在院子里拍,让李嫂帮忙照。” 第二天一早,陆宴真的从营部借来了相机,还找了块红布挂在院子里的树上当背景。 李嫂听说要拍照,特意梳洗了一番,拿着相机站在台阶上,笑着说:“安安啊,你站在陆营长旁边,笑一个,咱们拍个好看的!” 第56章 我第一个不答应 凌安安脸上带笑,手不自觉地放在肚子上。 虽然才五个月,肚子已经隆起,穿着宽松的碎花棉袄,倒也显得圆润可爱。 陆宴站在她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 还特意把身子往她那边靠了靠,对着镜头露出难得的笑容。 “咔嚓”一声,相机定格下两人的模样。 凌安安嘴角带着笑,眼里还闪着光,陆宴眼神温柔地看着她,连肩上的军徽都透着暖意。 李嫂又帮他们拍了几张,有两人并肩站在罐头瓶花园前的。 还有凌安安拿着糖糕笑的,每一张都满是温馨。 照片第二天就加急洗出来了,凌安安把它们都夹在相册里,还在照片下面写了日期和体重。 陆宴凑过来看,指着她写的“55公斤,成球了”。 忍不住笑:“哪有这么形容自己的?明明是我媳妇最可爱的时候。” 凌安安也笑了,摸着相册里的照片,心里满是幸福。 从那以后,凌安安不再纠结体重,每天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陆宴不用外出训练,每天训练回来,都会帮她揉腿,陪她在院子里散步,还会跟她肚子里的宝宝说话:“宝宝,你要乖乖的,别让你妈妈太辛苦,等你出生了,爸爸带你去后山看野花。” 凌安安只觉得好幸福。 二月底的风还裹着寒气,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 可家属院的大平台已经聚了不少军嫂。 趁着天暖,大家都愿意出来晒晒太阳,织织毛衣,顺便聊聊家常。 凌安安也裹着件厚棉袄,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给宝宝织了一半的小袜子。 指尖冻得有点发红,却还是一针一线织得认真。 “有些人啊,怀个孕就以为自己多金贵,天天躲在家里不干活,我看那怀相,尖肚子朝下坠,八成是个女娃,到时候看她还能不能在陆营长面前得瑟!” 尖细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凌安安的手一顿。 她抬头一看,张翠花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攥着个毛线球,眼神往她这边瞟,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张翠花经过上次的事情,安分了好一阵子,没再找她的麻烦。 凌安安本以为日子能清净些,可没想到,麻烦还是找上了门。 周围的军嫂们瞬间安静下来,有人想打圆场,却被张翠花一个眼刀瞪了回去。 凌安安心里又气又委屈,怀男怀女跟怀相有什么关系? 张翠花就是故意找事,想让她难堪! 她深吸一口气,刚想站起身理论,就看见张翠花又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更大了。 “我说错了吗?咱们军区谁不盼着生个带把的,能继承陆营长的本事,要是生个丫头片子,以后还不是得跟咱们一样,围着灶台转?” 这话彻底戳中了凌安安的火气。 她猛地站起身,正好看见身边有个装满温水的搪瓷盆。 那是王大嫂刚打来准备洗头的,还放在小马扎旁边。 凌安安端起水盆,快步走到张翠花面前。 还没等张翠花反应过来,就把盆里的水劈头盖脸泼了过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凌安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格外坚定。 “我怀的是男是女,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当着我娃的面说她坏话,她都听见了!你要是再敢乱说话,我就跟你去营部评理!” 温水顺着张梅的头发往下淌,打湿了她的棉袄,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尖叫着想去推凌安安:“你敢泼我!我跟你拼了!” “住手!” 一声厉喝从人群外传来,陆宴快步走了过来。 他刚训练结束,路过家属院就看见这边闹哄哄的。 走近了才听见张翠花的话,又看见安安端着空盆站在原地,眼泪还挂在脸上,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张翠花看见陆宴,嚣张的气焰瞬间灭了一半,却还是强撑着嘴硬:“陆营长,你看你媳妇!她泼我水,还冤枉我!” “冤枉你?”陆宴走到安安身边,伸手把她护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 “刚才你的话,我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怀男怀女都是我的孩子,轮不到你在这儿说三道四!你要是再敢嘴碎,挑唆是非,我就找营部给你记处分,让你在家属院大会上做检讨!” 张翠花被陆宴的眼神吓得后退了两步,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军嫂们也纷纷开口:“张嫂子,你就是故意找事,泼你水也是你自找的!” “是啊,怀男怀女都一样,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陆营长说得对,你再敢挑事,就该给你处分!” 张翠花看着众人的眼神,又想起陆宴的话,不敢呛声,再也撑不住,捂着脸哭着跑回了家。 凌安安靠在陆宴身边,刚才强撑的力气瞬间没了。 眼泪掉得更凶:“陆宴,她怎么能这么说咱们的宝宝……我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咱们的宝贝,她凭什么说坏话……” “我知道,我知道。”陆宴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软了下来。 “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嫉妒咱们,才故意说这些话气你。咱们的宝宝肯定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也知道妈妈是为了保护她,对不对?” 王大嫂走过来,递过一条干毛巾:“陆营长媳妇,快擦擦脸,别冻着了。那人心眼坏,以后别理她,有咱们在,她不敢再欺负你。” 其他军嫂也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凌安安。 有人给她递热水,有人帮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毛线,气氛又渐渐暖和起来。 凌安安接过毛巾擦了擦脸,看着身边关心她的人,心里的委屈慢慢散了。 陆宴牵着安安的手,往家走。 路上,凌安安还在小声嘀咕:“我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直接泼她水,会不会让别人觉得我不好相处?” “不冲动。”陆宴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先招惹你,你反击是应该的。再说了,就算别人有意见,我也站在你这边。谁敢说你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 第57章 都是为了她 凌安安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忍不住笑了。 回到家,陆宴赶紧让她坐在炕边,给她倒了杯红糖姜茶。 又找来干净的棉袄让她换上:“快喝点热的,别感冒了。你现在怀着孕,可不能着凉。” 凌安安捧着搪瓷杯,喝着温热的姜茶,心里暖融融的。 她知道,不管遇到什么事,陆宴都会一直护着她,护着他们的宝宝。 下午,秦营长从部队回来,听说了上午的事,气得在家跟张翠花大吵了一架。 他本来最近在部队就因为表现一般,没少被领导批评。 现在张翠花又在家属院挑事,还被警告。 要是真被记了处分,他的前途就全毁了。 张翠花被骂得不敢吭声,只能躲在屋里哭,心里却更恨了。 她总觉得,是凌安安毁了她的好日子,以后一定要找机会报复回来。 天还没亮,凌安安缩在炕角,眉头紧紧皱着,额角渗着冷汗。 嘴里断断续续地哼着,像是被什么魇住了。 陆宴今天比往常醒的更早一些。 他常年在部队保持着警惕,安安细微的动静都能让他瞬间清醒。 他伸手摸向安安的额头,冰凉的汗意沾在指尖。 再看她紧闭的眼睫不停颤动,嘴唇动着。 突然一声带着哭腔的“妈妈”,清晰地落在他的耳朵里。 “安安?安安醒醒!” 陆宴赶紧坐起身,把她轻轻搂进怀里,手掌顺着她的后背慢慢拍着。 可睡梦中的凌安安没听见,头往他怀里蹭了蹭,哭声更委屈了。 “妈妈……我想吃小笼包……你做的……” 陆宴的心一下揪紧了。 他知道安安想家,自从去年冬天来军营,她就没回过上海。 夜里梦到妈妈,想家里的吃食,再正常不过。 他没再喊她,就这么抱着她,坐在炕边轻轻晃着。 另一只手攥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一点点传过去。 像哄襁褓里的孩子似的,低声呢喃:“不怕不怕,我在呢。等天亮了,咱们就想办法,啊?” 就这样抱着安安,等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 陆宴的胳膊早就麻了,却没敢动一下,生怕惊扰了怀里的人。 直到看见窗外的天,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炕上。 掖好被角,低头看着她眼角还没干的泪痕,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想起她梦里喊着“小笼包”,营部附近的镇子只有馒头包子。 没有上海风味的小笼包,要想买到,只能去县城。 他轻手轻脚地穿好军装,没敢开灯,从抽屉里揣了几块钱和粮票,悄悄推开门往院外走。 清晨的风刮在脸上,带着霜气,陆宴却没觉得冷,跨上自行车就往县城的方向骑。 他得赶在县城的早点铺收摊前,买到小笼包。 自行车在土路上颠簸着,两旁的白杨树飞快地往后退。 陆宴骑得满头大汗,军装的领口都被汗浸湿了,却只敢偶尔停下来喝口水,又立刻跨上车继续赶。 他想着安安醒来看见小笼包的样子,心里就满是劲。 媳妇怀着孕受了苦,这点累算什么。 等赶到县城的早点铺时,太阳刚爬过屋顶。 铺子里的小笼包还冒着热气,陆战霆赶紧跑过去,掏出钱和粮票:“同志,给我来两笼小笼包,要刚蒸好的!” 店主笑着递过油纸包好的小笼包:“您来得巧,最后两笼了,再晚来就没了。” 陆宴接过小笼包,小心地揣进怀里。 想借着体温给包子保点温,又怕压坏了,只能放慢脚步往自行车那边走。 往回骑的时候,他特意骑得慢了些,尽量让车子稳一点,生怕包里的小笼包撒了。 等回到家属院时,已经快到九点了。 陆宴推着自行车往家走,刚到院门口,就看见安安站在门口,眼圈红红的,像是刚醒没多久。 “你去哪了?”凌安安跑过去。 看见他满头的汗,军装的前襟还沾着土,心里一下就慌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陆宴把怀里的油纸包递过去,喘着气笑:“没出事,去县城给你买小笼包了。你昨晚梦里喊着要吃,我想着早点买回来,你就能早点吃上。” 凌安安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的小笼包早就凉透了,皮也有点塌,可香气还是透过油纸飘了出来。 她捏起一个小笼包,放进嘴里,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油纸包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怎么哭了?是不是不好吃?”陆宴赶紧伸手擦她的眼泪,心里有点慌。 “早知道路上耽误这么久,包子会凉,我该再快点的……” “好吃,特别好吃。” 凌安安摇着头,哽咽着说:“我就是……就是觉得太委屈你了。为了我一句梦话,你天没亮就骑车去县城,这么远的路……” “傻媳妇,跟我还说这个。”陆宴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怀着咱们的宝宝,辛苦的是你。别说去县城,就是去更远的地方,只要你想吃,我都去给你买。” 两人走进屋,陆宴赶紧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又把小笼包放进锅里,想蒸热了再让她吃。 凌安安却拉住他的手:“不用蒸了,凉的也好吃。我想现在就吃,跟你一起吃。” 陆宴点点头,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小笼包,自己也捏起一个放进嘴里。 凉了的小笼包确实不如刚蒸好的好吃,可看着媳妇满足的样子,陆宴觉得比自己吃了山珍海味还开心。 “其实我昨晚梦到妈妈了。” 凌安安放下手里的小笼包,轻声说:“梦到妈妈在上海给我蒸小笼包,我跟在她后面,喊着妈妈,可妈妈突然就不见了,我就哭了……” 陆宴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等你生完宝宝,天气暖和了,我就陪你回上海看看。” 凌安安点点头,靠在他肩上,心里满是暖意。 她知道,陆宴虽然不善言辞,却把所有的好都给了她。 为了她一句梦话,就能天没亮骑车去县城买小笼包。 为了让她安心,愿意陪她回上海。 为了保护她,在张翠花挑事时永远站在她前面。 第58章 我就说咱们能拿第一 吃过小笼包之后,陆宴就去营部请了假。 下午,王大嫂路过院子,看见陆宴在院里劈柴,笑着走过来。 “陆营长,听说你今早去县城给媳妇买小笼包了?你可真疼你媳妇,咱们家属院谁不羡慕啊!” 陆宴停下手里的斧头,笑着说:“应该的,她怀着孕不容易,我多疼她点是应该的。” 王大嫂点点头,又对着屋里喊:“陆营长媳妇,你可真有福气,嫁了个这么好的男人!以后可得好好跟陆营长过日子!” 凌安安在屋里听见,忍不住笑了,对着窗外喊:“知道啦大嫂,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二月底的最后一个傍晚,凌安安站在小板凳上,踮着脚擦窗玻璃。 肚子已经显怀五个月,宽松的棉袄也裹不住微微隆起的弧度。 每抬一次胳膊,都得小心地扶着腰,生怕抻着。 窗玻璃上结着层薄霜,她哈了口气,用抹布来回擦着。 视线却时不时瞟向桌上的日历。 明天就是卫生评比的日子,上次她带着娃们用罐头瓶种的花苗已经冒出嫩叶。 院子也扫得干干净净,可她还是觉得不够,总怕哪里没收拾好,拿不到第一。 “媳妇!你干啥呢!快下来!” 陆宴刚训练完回来,进门就看见她踮着脚,半个身子探在窗外,手还举着抹布往玻璃高处擦。 吓得他赶紧扔下手里的包,几步冲过去。 他伸手就把凌安安抱了下来,语气又急又疼:“你怀着孕呢,怎么还爬高?要是摔着了怎么办?擦玻璃这种活,我来干!” 凌安安被他抱在怀里,脚尖还悬着,却皱着眉挣扎:“我不放心,你擦得没我干净。明天评比要检查窗户,要是玻璃有灰,肯定要扣分,我想拿第一,不想挂黑旗……” 要是拿不了第一,不仅自己心里难受,说不定还会被张翠花笑话。 又会说她上海来的娇小姐不会过日子,给陆宴拖后腿。 她越想越委屈,靠在陆宴怀里,肩膀轻轻发抖:“我就要第一……咱们家的窗户要擦得锃亮,院子要扫得没一根草,罐头瓶里的花也要摆得整整齐齐……” 陆宴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心里又软又疼。 他把凌安安放在炕边,蹲下来帮她擦眼泪,语气放得柔。 “别哭了,我保证擦得比你还干净,院子我也扫,罐头瓶的花我帮你摆,咱们肯定拿第一,好不好?” 说完,他转身就去灶房找抹布,还特意烧了盆热水,往水里加了点盐,这样擦玻璃更干净。 凌安安坐在炕边,看着陆宴搬来梯子,小心翼翼地爬上去。 手拿着抹布,一点一点地擦着玻璃,连窗缝里的灰都没放过。 他平时在训练场扛枪跑圈,动作利落得很。 可擦玻璃时却慢得像怕碰碎什么,额角很快就冒出了汗。 “你慢点,别着急。”凌安安忍不住开口,声音还带着哭腔。 “要是擦不完,明天早上再擦也来得及。” “没事,肯定擦完。”陆宴回头冲她笑了笑:“你乖乖坐着,给我递递抹布就行。” 凌安安点点头,坐在小马扎上,帮他拧干抹布,偶尔递过去热水。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陆宴点上煤油灯,灯光映在擦干净的玻璃上,亮得能照出人影。 他又去院子里扫落叶,把罐头瓶里的花重新摆了一遍。 按照凌安安说的,高的瓶子放后面,矮的放前面,颜色错开,看着清爽又整齐。 忙到天大黑,屋里屋外终于收拾妥当。 陆宴累得坐在炕边直喘气。 凌安安赶紧递过温水,帮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辛苦你了,要是我能多干点就好了。” “傻媳妇,我是你男人,照顾你和宝宝是应该的。” 陆宴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暖着。 “你放心,明天评比,咱们家肯定是第一。” 第二天一早,凌安安醒得格外早。 她摸了摸肚子,宝宝轻轻踢了她一下,像是在给她加油。 陆宴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最后检查。 把落在地上的花瓣捡起来,把歪了的罐头瓶摆正,连门口的木凳都擦了一遍。 “怎么样?有没有漏的?”凌安安走到院门口,小声问。 陆宴笑着摇头:“没有,都收拾好了。你看,这玻璃亮得能当镜子,院子扫得能坐人,肯定没问题。” 没过多久,营部的评比小组就来了。 带头的是宣传科的干事,还有两个战士跟着,手里拿着评分本和笔。 军嫂们都站在自家门口,紧张地看着评比小组。 张翠花更是时不时往凌安安家瞟,眼神里满是不服气。 她昨晚也把家里扫了一遍,还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今天就要证明这个娇小姐就是个空瓶子,啥都干不了。 评比小组先从家属院东头开始检查。 走到凌安安家时,干事眼睛一亮:“哟,这院子收拾得真干净!你看这窗户,擦得锃亮,还有这罐头瓶里的花,摆得真整齐,还好看!” 凌安安站在陆宴身边,心里又紧张又期待,手紧紧攥着陆宴的衣角。 干事走进屋里,看见炕柜擦得没一点灰,锅碗瓢盆摆得整整齐齐。 连窗台上的搪瓷盆都擦得发亮,在评分本上打了个高分。 “凌安安同志,你家这卫生,没的说!室内室外都干净,还特别有创意,值得大家学习!” 凌安安听见这话,眼眶瞬间红了。 昨晚的担心和紧张,一下子都变成了高兴。 陆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小声说:“你看,我就说咱们能拿第一。” 评比小组继续往西头走,走到张翠花家时,干事的眉头皱了起来。 张翠花家的院子里还留着几片落叶,窗户玻璃上有明显的灰印子。 屋里的桌子上还放着没洗的碗,被子也叠得歪歪扭扭。 干事在评分本上打了个低分,摇着头说:“张翠花同志,你这卫生跟别家比,差得太远了,还得好好收拾。” 第59章 卫生倒数第一 干事在评分本上打了个低分,摇着头说:“张翠花同志,你这卫生跟别家比,差得太远了,还得好好收拾。” 张翠花站在门口,脸涨得通红,却不敢反驳。 这些干事怎么要求的这么严格,她觉得自己昨天已经弄得很干净了。 中午的时候,评比结果在营部的板报上公布了。 凌安安家果然是第一,张翠花家倒数第一。 按照规定,要在第一名和倒数第一名院门口挂红黑旗。 军嫂们都围在板报前看,看见结果后,纷纷向凌安安道喜。 没一会营部的干事就把红旗挂在了凌安安家门口。 鲜红的旗帜在风里飘着,格外好看。 凌安安看着红旗,又想起昨晚陆宴忙碌的身影,眼泪又掉了下来,却笑着鼓起了掌。 这面红旗,是她和陆宴一起努力的结果。 是他们对这个家的用心,更是他们幸福生活的见证。 王大嫂和李嫂也过来看着门口的红旗,笑着说:“安安,这红旗挂在你家门口,真好看!以后咱们家属院的卫生,就以你家为榜样,大家一起努力,都不挂黑旗!” 凌安安点点头,心里满是欢喜。 “凌嫂子,恭喜你啊!拿了第一!” “你家收拾得就是干净,拿第一当之无愧!” “张嫂子也是活该,谁让她总偷懒,还爱挑事,挂黑旗正好让她长长记性!” 凌安安跟着大家往张翠花家走,看见营部的战士正把黑旗挂在张翠花家的院门上。 黑旗上用白漆写着“卫生倒数第一”,格外扎眼。 张翠花站在屋里,没敢出来,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 军嫂们看着黑旗,有的小声议论,有的忍不住笑。 凌安安看着挂在张翠花家院门上的黑旗,心里突然更开心了。 傍晚陆宴从营部回来,手里拿着个小礼物。 是营部奖励给卫生第一的搪瓷缸,上面印着“军民一家亲”的字样。 他把搪瓷缸递给安安:“营部给的奖励,以后你就用这个喝水,比以前的搪瓷杯好看。” 凌安安接过搪瓷缸,摸了摸上面的字,笑着说:“真好看,我要好好留着,等宝宝出生了,给宝宝当玩具。” 卫生评比的红旗还在院门口飘着,凌安安心里的欢喜劲儿还没过去,夜里却出了桩让她羞得想钻地缝的事。 后半夜她迷迷糊糊想上厕所,刚要起身,就觉得身下一阵温热,瞬间清醒过来。 伸手一摸,褥子湿了一大片。 她的脸“唰”地红透,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怎么了?”陆宴被她的动静惊醒,伸手摸向她,触到一片潮湿,瞬间明白过来。 他赶紧坐起身,拉亮煤油灯。 看着凌安安红着眼圈、咬着下唇不敢说话的样子,心里又疼又好笑。 之前产检的时候,老郑说过,怀孕到五个月,胎儿压迫膀胱,漏尿是常有的事,她却把自己羞成这样。 “没事,就是漏了点尿,很正常。” 陆宴凑过去,轻轻擦掉她的眼泪。 “你怀着宝宝,身子不方便,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这就去换床单。” 凌安安赶紧拉着他的袖子,声音细若蚊蚋:“别……别换了,等天亮再说吧,太丢人了……” “傻媳妇,有什么丢人的?”陆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咱们是夫妻,我还能笑话你不成?你乖乖躺着,我去拿干净床单,别冻着了。” 他说着,起身从柜子里翻出干净的褥子和床单。 动作轻手轻脚地换好,又把湿床单卷起来,放进盆里。 凌安安躺在床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脸还是烫得厉害,心里却暖暖的。 这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早就笑话她了。 可陆宴不仅没嫌弃,还处处替她着想。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陆宴就端着盆去家属院的水井边洗床单。 三月初的水还带着冰碴子,他却没在意,挽着袖子,拿着搓衣板使劲搓着。 刚搓了没几下,就听见身后传来“嘻嘻”的笑声。 几个早起训练的战士路过,看见陆营长洗床单,还以为是他自己尿床了,忍不住小声议论。 “哎,你看营长,竟然自己洗床单,不会是……” “嘘,别乱说,营长听见该生气了!” “不过营长也太疼嫂子了,连床单都自己洗,我家那口子还总让我洗袜子呢!” 笑声不大,却清清楚楚传进陆宴耳朵里。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眼神扫过那几个战士,冷呵一声:“笑什么?回去好好训练!等你们以后娶了媳妇,有了孩子,天天给老婆洗尿布,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战士们被他一训,瞬间收住笑,立正站好。 “是!营长!” 说完,赶紧一溜烟跑了,跑远了还忍不住回头看。 谁也没想到,平时雷厉风行的陆营长,不仅会给媳妇洗床单,还这么护着媳妇。 陆宴没再管他们,继续低头洗床单。 搓得手都红了,才把床单洗干净,拧干水,搭在院门口的绳子上晒着。 凌安安站在屋里,透过窗户看见他冻得发红的手,心里又酸又疼。 赶紧倒了杯热水,递到他手里:“快暖暖手,以后别这么早洗,等太阳出来再洗也不迟。” “没事,早点洗早点干,免得你看着心里不舒服。” 陆宴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笑着说,“刚才那几个小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凌安安摇摇头,靠在他身边,小声说:“我就是觉得太丢人了,要是让其他军嫂知道了,肯定会笑话我。” “谁敢笑话你?”陆宴把她搂进怀里。 “怀孕漏尿是正常的,她们要是有怀孕的,说不定也会这样。再说了,就算她们知道了,也只会羡慕你有个愿意给你洗床单的男人。” 凌安安被他逗笑了,心里的害羞也散了大半。 可这事还是没能瞒住。 上午王大嫂和李嫂来串门,看见院门口晒着的床单,又看了看凌安安看着床单泛红的脸,瞬间明白了。 笑着说:“陆营长,是不是漏尿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怀我家小子的时候,比你还厉害呢,有时候白天都控制不住。” 第60章 批娇会 李嫂也跟着附和:“是啊,我怀我家丫丫的时候也这样,我家那口子还总说,这是娃在跟咱们打招呼呢!你别往心里去,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安慰凌安安,还跟她分享孕期的小窍门。 凌安安听着,心里的顾虑渐渐没了,也跟着加入聊天,说起自己怀孕后的趣事。 可谁也没想到,陆宴洗床单的事,竟在营里引起了“连锁反应”。 当天下午,训练场上突然晾满了军绿色的床单。 原来是早上那几个战士回去后,把陆营长给媳妇洗床单的事说了出去。 战士们纷纷效仿,有的想起自己媳妇怀孕时的辛苦。 有的想提前“练习”照顾孩子,都把家里的床单找出来洗了。 晾在训练场上,五颜六色的床单在风里飘着,成了营区里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营部的政委路过训练场,看见这场景,笑着问身边的干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床单?” 干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政委听完,忍不住笑了:“陆宴这小子,还挺会带动气氛!不过这也是好事,让战士们多体谅体谅军嫂,知道军嫂怀孕的辛苦,以后更疼老婆,家庭和睦了,训练也有劲头。” 没过几天,营部的板报上就登了篇文章。 标题是《向陆宴同志学习,体谅军嫂辛苦》。 还特意提到了凌安安,说她怀孕后依然积极参与家属院卫生评比,为家属院做出了贡献。 陆宴同志主动承担家务,值得所有战士学习。 凌安安看到板报时,脸又红了,可心里却满是骄傲。 陆宴训练回来,看见她对着板报笑,走过去搂住她的腰:“怎么样?我就说没人会笑话你的。” “别取笑我了。”凌安安靠在他怀里,笑着说:“都是你,洗个床单还洗出这么大动静。” “这说明咱们的战士都懂事,知道心疼老婆。”陆宴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 凌安安呐笑着捶了他一下,心里却甜滋滋的。 整个家属院或许也就只有张翠花一家见不得凌安安好了。 看着陆营长扶着那个娇小姐回家,张翠花把院门一关就开始发牢骚。 “真是不害臊,尿床还这么大张旗鼓,这城里来的就是开放!不要脸!”她的好好想个办法,挫挫这个娇小姐的锐气。 这要是让她接着风光下去,这个家属院恐怕就没有她张翠花的一席之地了! 第二天,张翠花就踩着晨光在院门口转悠,见着军嫂就往自家院子引。 “下午来我家坐会儿,咱开个小会,说说军嫂该有的样子,别让有些人把风气带坏了。” 话里的“有些人”,明眼人都知道指的是凌安安。 自打卫生评比凌安安拿了第一,张翠花心里就像扎了根刺。 尤其昨天还因为陆营长洗床单的事情,又让她出了个大名,张翠花更是坐不住。 凭什么一个上海来的娇小姐,能在家属院站稳脚跟? 她偏要组织个“批娇会”。 把凌安安“不接地气”“腐蚀军民”的“毛病”摆出来,让大家都疏远她。 下午,张翠花家的小院挤了十多个军嫂,有的是被她硬拉来的,有的是好奇凑个热闹。 张翠花站在屋门口,手里攥着个布包,清了清嗓子就开腔。 “咱们当军嫂的,就得能吃苦、接地气,不能总搞些花里胡哨的!有些人啊,刚来就嫌这嫌那,还弄什么罐头瓶,战士们训练多辛苦,她倒好,天天琢磨怎么好看,这不是腐蚀军民是什么?” 她边说边往院门口瞟,就等凌安安“自投罗网”。 早上她故意在凌安安院门口说“下午开个重要的会,都得来”,料定凌安安会来。 果然,没过几分钟,凌安安就抱着肚子慢慢走了过来。 她知道张翠花要开“批她”的会,本不想来。 可转念一想,躲着反而让张翠花更嚣张,干脆大大方方过来,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样。 凌安安没进院,就拿着个小马扎,坐在张翠花家院门口的石阶上。 从口袋里掏出个纸包,打开是炒得喷香的瓜子,慢悠悠地嗑了起来。 她脸上没半点生气的样子,反而带着点笑意,听着张翠花批评她的的话,还时不时点点头。 张翠花见她这副样子,更气了,声音拔高了些:“有些人自己不觉得,咱们当军嫂的,就得跟战士们同甘共苦,不是来享清福的!天天穿得干干净净,还总吃细粮,哪像个能过日子的?” 这话一出,底下的军嫂们就小声议论起来。 凌安安平时用自己的缝纫机,帮大家缝补衣服。 还教大家用罐头瓶种花美化院子,哪有张嫂子说的那么不堪? 王大嫂忍不住开口:“张嫂子,话不能这么说,陆营长媳妇怀着重身子,吃点细粮怎么了?再说她还帮战士们缝过裤衩呢,这不是同甘共苦是什么?” “就是啊,上次卫生评比,安安还带动咱们一起收拾院子,怎么就腐蚀军民了?”李嫂也跟着附和。 张翠花没想到这是批评凌安安的会,大家会帮她说话,脸涨得通红,指着门口的凌安安。 “你们看她!都被说的了,还在那儿嗑瓜子,一点都不重视!” 凌安安这才停下嗑瓜子的手,吐掉瓜子皮,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点刚哭过的沙哑。 其实是刚才风大,吹红了眼睛,倒显得像受了委屈:“张嫂子,你继续说,我听着呢。我怀了五个月,医生说多听听声音对宝宝好,你说的这些‘笑话’,正好当胎教了,省得宝宝以后跟人吵架,连话都说不利索。” 这话一出,院里的军嫂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人忍不住嘀咕:“张嫂子这哪是批人,明明是给凌嫂子当胎教素材了。” 张翠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凌安安:“你……你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啊。”凌安安又拿起一颗瓜子,慢慢嗑着。 第61章 在集体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你说我搞花里胡哨的,可罐头瓶种花既环保又好看,家属院变干净了,战士们回来看着也舒心。 你说我吃细粮,我用的是自己的粮票,没占营里一点便宜,你说我不接地气,我帮战士缝裤衩、跟大家一起收拾院子,哪点不接地气了?” 她每说一句,张翠花的脸就白一分。 底下的军嫂们也跟着点头,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帮凌安安说话:“凌嫂子说得对,张嫂子就是故意找茬!” “是啊,咱们散了吧,别在这儿听她瞎折腾了!” 说着,军嫂们就纷纷起身往外走。 有的路过凌安安身边,还递过一把瓜子:“凌嫂子,别理她,咱们回家嗑瓜子去。” 没一会儿,张翠花家的小院就空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手里的布包掉在地上,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本来想让凌安安出丑,没想到反而让自己成了笑话,连军嫂们都不站在她这边。 凌安安见人都走光了,才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 对张翠花说:“张嫂子,以后别总组织这种没用的会了,多花点时间收拾收拾你家院子,下次卫生评比,也别再挂黑旗了,多丢人啊。”说完,抱着肚子慢慢往家走。 张翠花站在原地,看着凌安安的背影,气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她心里又恨又委屈,却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她只是想让这个娇小姐跟她一样,过苦日子,不想让凌安安出风头,怎么就成了笑话? 凌安安刚走到自家院门口,就看见陆宴站在门口等她。 他训练提前结束,听说张翠花开“批娇会”,赶紧往家赶,生怕安安受委屈。 看见媳妇没事,还带着点笑意,才松了口气:“媳妇,没受委屈吧?” “没有,我把她的话当胎教了。”凌安安笑着说,把刚才的事跟陆宴说了一遍。 陆宴听了,又气又笑:“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还开起会来了,下次再敢找你麻烦,我直接找营部反映!” “不用,”凌安安拉住他的手。 “她就是心里不平衡,以后没人跟她一起折腾,她自己就老实了。再说,今天大家都帮我说话,说明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用跟她计较。” 陆宴点点头,把她搂进怀里:“还是我媳妇懂事。走,回家给你煮红烧肉,补偿补偿你。” 晚饭时,凌安安边吃红烧肉,边跟陆宴说:“其实张翠花也挺可怜的,总想着跟别人比,却不知道怎么好好过日子。” 陆宴夹了块肉放进她碗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咱们管好自己就行,别再让她欺负你就好。” 夜里,凌安安躺在床上,摸着肚子跟宝宝说话:“宝宝,今天妈妈没跟人吵架,还把别人的话当笑话听了,你以后也要做个开朗的人,别跟人斤斤计较,知道吗?” 陆宴靠在她身边,轻轻摸着她的肚子,笑着说:“宝宝肯定随你,又聪明又大度。” 张翠花回到屋,她越想越气,坐在炕沿上抹眼泪。 正巧她男人秦营长训练回来,看见她哭红的眼睛,皱着眉问:“又怎么了?跟谁置气呢?” 张翠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批娇会”的事说出来。 还故意添油加醋:“那个娇小姐太狂了!我好心提醒她当军嫂要吃苦,她倒好,嗑着瓜子拿我当笑话,还撺掇军嫂们不搭理我! 你看看她,天天穿得光鲜,哪有一点军嫂的样子!” 秦营长本就因为上次卫生评比,自己家挂了黑旗被战友调侃,心里就憋着火,听媳妇这么一说,对陆宴的意见更重了。 “行了行了,别哭了!往后少跟她打交道,我在部队也离陆宴远点,省得惹一身麻烦!” 自那以后,秦营长在营里果然处处跟陆宴拧着来。 有次营部安排两人带队搞战术训练。 陆宴提出分两组对抗演练,秦营长偏要坚持“统一训练”。 还说是“新人多,对抗容易受伤”。 两人在训练场上争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政委来调解,才按陆宴的方案来。 可训练时秦营长那组明显没尽全力,演练效果打了折扣。 陆宴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能尽量避免工作上的直接配合。 没过几天,营里要搞野外拉练,战士们的训练裤磨破得更频繁了,有的裤膝盖磨出了洞,有的裤脚裂了缝。 后勤的同志都忙不过来了,陆宴晚上回家跟凌安安随口提了一嘴:“拉练路不好走,战士们裤子破了没的换,夜里宿营冷得慌。” 凌安安听了,第二天一早就拎着布筐去家属院挨家转,跟军嫂们说:“战士们拉练辛苦,裤子破了没的穿,咱们一起帮着缝补吧,多个人多份力。” 王大嫂、李嫂还有其他军嫂她们一听,立刻答应,回家找针线, 凌安安路过张翠花家门口时,犹豫了一下。 虽说上次“批娇会”闹得不愉快,但多个人手总能快些。 在集体利益面前,凌安安觉得,自己跟张翠花这点恩怨不算什么。 她敲了敲门:“张嫂子,战士们拉练裤子破得多,咱们一起帮着缝补吧?” 张翠花正在屋里织毛衣,听见凌安安的声音,翻了个白眼,隔着门喊。 “我可没那闲工夫!你们愿意缝就缝,别拉上我!再说了,战士们有后勤管,用得着咱们瞎操心?” 凌安安碰了一鼻子灰,也没计较,转身继续找其他军嫂。 等她们把收集来的破裤子堆在王大嫂家的院子里,满满两大筐。 军嫂们围坐在一起,穿针引线,说说笑笑,倒像个热闹的集市。 凌安安坐在中间,教大家怎么缝补丁更结实,怎么锁边不容易磨破。 大家一边缝一边想着战士们能穿上暖和的裤子拉练,缝得可有劲了。 傍晚的时候,秦营长从营部回来。 路过王大嫂家的院子,看见满院子军嫂缝裤子的热闹景象。 但一院子的人里他都没看见自家媳妇的影子,他不由脸沉了沉,没敢停留,赶紧往家走。 第62章 吃力不讨好的事 回到家,他跟张翠花说:“人家都在帮战士缝裤子,你倒好,在家织毛衣,传出去不怕战友笑话?” 张翠花把毛衣往炕上一扔:“笑话什么?我又没吃他们的饭!凌安安就会装好人,缝两条裤子就想让全营都夸她,我才不上她的当!” 秦营长被她怼得没话说,只能闷头抽烟。 他知道自己媳妇说得没道理,可又拉不下脸去陆宴缓和关系,只能任由矛盾越积越深。 拉练前一天,凌安安和军嫂们把缝补好的裤子都叠得整整齐齐,送到营部后勤。 战士们拿到裤子,都高兴得不行。 有个年轻的战士摸着缝好的补丁,笑着说:“这补丁缝得比新裤子还结实!谢谢嫂子们!” 陆宴站在一旁,看着人群中媳妇那笑颜如花的小脸,心里满是骄傲。 他的媳妇,总能用自己的方式,给战士们带来温暖。 团长听说了军嫂们缝裤子的事,特意在全营大会上表扬。 “咱们的军嫂是后盾,是亲人!凌同志带头帮战士缝补衣物,其他军嫂积极参与,这种军民同心的精神,值得大家学习!” 台下掌声雷动,秦营长坐在队伍里,头埋得低低的,脸上火辣辣的。 张翠花在家听说了团长又表扬了凌安安,气得晚饭都没吃。 她站在院门口,看着凌安安家亮着的灯光,听着偶尔传来的笑声,心里的恨意更浓了。 凌安安坐在炕边,陆宴帮她揉着发酸的手指。 她笑着说:“下次战士们再需要缝补,咱们还跟军嫂们一起,人多力量大。” 陆宴点点头,把她搂进怀里:“好,都听你的。只要你开心,咱们就做。” 野外拉练结束那天,营区门口挤满了迎接的军嫂,凌安安也站在人群里。 远远看见队伍走来,战士们肩上扛着装备,裤腿上还沾着干掉的泥。 等陆宴看见媳妇快步走过来时,凌安安看着他裤腿上新破的洞,心里一紧。 等陆宴走近,她伸手摸了摸他的破洞:“这才拉练几天,裤子就破了,晚上我再给你重新补补,缝个严实的。” 陆宴摸了摸媳妇的头,笑着说:“不止我,大家的裤子都无一幸免。” 这话被旁边的王大嫂听见,立刻笑着说:“那咱们还跟上次一样,一起帮着战士们缝,人多力量大,速度也快不是。” 李嫂也跟着附和:“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家针线还有一大堆上次剩下的呢,明天我们还到王大嫂家一块缝,热闹!” 军嫂们都笑着应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军嫂们就带着针线布料到了王大嫂家。 大家你一块我一块的缝的好不热闹。 突然就有人提议:“要不叫上张嫂子吧?我记得她可会缝衣服了,多个人手快些,她要是来了,说不定也能缓和缓和关系,免得说集体活动不带她。” 话落大家都看着凌安安,张翠花跟凌安安的不合大家都知道。 凌安安抬头看了眼张翠花家的方向,想起上一次叫张翠花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行,我去叫她。” 凌安安扶着腰身走到张翠花家门口,敲了敲门,里面就传来了张翠花没好气的声音:“谁啊?” “张嫂子,我们在帮战士缝补磨破的裤子,你要是有空也过来一起呗?” 张翠花听着是凌安安的声音,门都没开,站在院子里翻了个白眼。 这团长表扬都表扬完了,也不会表扬第二次,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可不干。 张翠花隔着院门喊道:“我没空!家里一堆活儿没干,再说了给战士们缝破裤子也不是军嫂的义务,你们天天围着这些破布转,也不嫌掉价!果真是跟着城里来的学的惺惺作态!” 凌安安站在门口,听着张翠花意有所指的话,心里没什么波澜,早就料到会这样。 没有留恋,凌安安转身回了王大嫂的房子。 刚进门,李嫂立马迎了上来:“她没来吧?我就说她不会来,别白费功夫了。” 军嫂们也说:“没事,咱们人多,不缺她一个。” 之后大家都没再提张翠花,继续缝补说笑,没一会王大嫂家又热闹了起来。 而营部那边,秦营长跟陆宴的矛盾又添了新茬。 后勤要给拉练回来的战士发新的训练服,政委让陆宴负责统计人数,秦营长负责分发。 可秦营长故意拖了两天才把衣服运到,还少了五套,导致几个战士只能继续穿破裤子训练。 陆宴找他理论,秦营长却梗着脖子说:“仓库里就这么多,我有什么办法?你要是急,自己去县城调啊!” 陆宴见他这赖皮样子,没跟他吵,转身去了县城。 来回骑了两个小时自行车,才把缺的训练服运回来。 等他把衣服送到战士手里时,政委正好撞见。 问清缘由后,政委把秦营长叫到办公室批评了一顿:“战士们训练辛苦,你却因为私人矛盾耽误事,像话吗?陆营长是为战士们着想,你呢?你这是置集体利益于不顾!” 秦营长被骂得满脸通红,他是真没想到陆宴这小子真能骑着自行车去县城。 傍晚的时候,张翠花在家门口择菜,听见王大嫂院子里的笑声。 恨恨的把手里的菜摔进菜篮子里,转身回屋,把门关得死死的。 秦营长晚上回来,看见媳妇坐在屋里生气,问清缘由后。 叹了口气:“你说你,要是跟她们一起缝补,团长说不定也会夸你,咱们家也不至于这么孤立。” 张翠花瞪了他一眼:“夸我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凌安安就是会装好人,你没看她天天围着军嫂转,就是想让大家都捧着她!” 秦营长没再说话,只是闷头抽烟。 与此同时,凌安安正靠在炕头,手里捏着张信纸。 是妈妈从上海寄来的,说等她生了宝宝,就把家里的银锁寄过来。 她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指尖轻轻划着信纸,突然抬头看向正在擦枪的陆宴:“咱们给宝宝起个名字吧?” 第63章 念是想念的意思 陆宴停下手里的动作,把枪小心放在枪套里,凑到炕边坐下:“好啊,你想叫什么?” 他早就琢磨过这事,之前在训练间隙跟战友聊起,还记了几个名字在小本子上,此刻赶紧翻出来,念给安安听。 “我想了几个,男孩就叫陆凌,跟咱们俩的姓,简单又实在,要是女孩,叫陆凌凌,你看怎么样?” 凌安安听着好笑,随即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飘向窗外。 她想起上海的弄堂,想起了爸爸妈妈还有好久没见的哥哥,眼眶慢慢红了:“我想叫‘念沪’,陆念沪。‘念’是想念,‘沪’是上海,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叫这个名字,好不好?”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声音带着点发颤:“我来军营这么久,总想起上海的样子,给宝宝起这个名字,就像把家乡带在身边,也让宝宝知道,他的根还有一半在上海。” 陆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瞬间软了。 他伸手擦去她的眼泪,把她搂进怀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好,就叫陆念沪。咱们的宝宝,既要记得军营的家,也要记得上海的根,这个名字好。” 其实他还琢磨过一个名字叫“陆沪生”,想着既有上海的“沪”,又有“生”的鲜活。 可此刻听安安说“念沪”,觉得这两个字里藏着她的牵挂,比任何名字都更有意义。 他低头贴着媳妇的肚子,轻声说:“宝宝,听见没?以后你就叫陆念沪,要记得妈妈的家乡,也要好好爱妈妈。” 凌安安靠在他怀里,眼泪还没干,嘴角却扬了起来。 她知道,陆宴懂她的思乡情,懂她把上海放在心里的分量。 第二天一早,李嫂端着刚蒸好的鸡蛋羹来串门,听见两人说宝宝叫“陆念沪”。 笑着点头:“这名字好!又有念想,又记着根,比那些光叫‘建国’‘爱国’的有味道。” 她放下碗,伸手摸了摸凌安安的肚子:“等你们的娃出生了,我给娃做双虎头鞋,鞋面上绣个‘沪’字,跟名字配!” 王大嫂下午也来了,手里拎着个布包,打开是她给宝宝织的小袜子。 针脚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很用心:“我听说你们娃叫念沪,特意在袜子尖上绣了个小波浪,像上海的黄浦江,你别嫌弃。” 凌安安接过小袜子,指尖摸着软软的毛线,心里暖得发烫:“不嫌弃,太好看了,谢谢王大嫂。” 她知道,这些军嫂们或许不懂“沪”字里的牵挂。 却用自己的方式帮她把这份念想藏进了宝宝的衣物里。 没过几天,营里的战士们听说陆营长媳妇给宝宝起了名字。 训练结束后特意凑钱买了块上海产的细棉布,让通讯员送过来。 通讯员笑着说:“凌嫂子,这布是县城供销社里最后一块上海布,战士们说让您给宝宝做件小衣裳,穿着舒服,也跟‘念沪’的名字配。” 凌安安捧着那块印着小碎花的细棉布,眼眶又红了。 果然人心换人心。 她没想到,连战士们都记着她的家乡,记着宝宝的名字。 陆宴回来后,她赶紧把布拿给他看:“你看,战士们送的,正好给念沪做件小褂子。” 陆宴摸着布,笑着说:“咱们的念沪,还没出生就这么招人疼。等你缝好小褂子,我带着你和念沪去后山拍照,把布上的花和山上的杏花都拍进去。” 可这事传到张翠花耳朵里,又成了她嘴里的“闲话”。 那天在供销社买盐,她听见两个军嫂说“凌嫂子给宝宝起的名字有味道,还带着上海的念想”。 立刻插话说:“什么念沪不念沪的,听着就矫情!咱们在军营里,就该起个跟部队有关的名字,像‘陆拥军’‘陆卫国’多好,偏要扯什么上海,好像谁不知道她是上海来的似的!” 其中一个军嫂听不下去,怼道:“张嫂子,人家起什么名字跟你有啥关系?” “就是啊,凌嫂子离家远,想家,给宝宝起个念家乡的名字,怎么就矫情了?你要是想家,也给你家娃起个念老家的名字啊!” 张翠花被怼得哑口无言,拎着盐袋悻悻地走了。 她心里又气又嫉妒,凭什么凌安安现在起个名字都能被人夸,自己在家说句话都没人愿意听? 可她没想想,凌安安的名字里藏着的都是牵挂。 而她的话里藏着的,从来都是计较。 陆宴听说张翠花又说闲话,心里有点气,想去找她理论。 却被安安拉住:“别去,她爱说就让她说,咱们的宝宝叫什么,咱们自己喜欢就好。” 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再跟张翠花起冲突,更不想让肚子里的念沪跟着受气。 过了几天,陆宴去营部办事,特意找干事咨询了出生证的事。 虽然宝宝还没出生,但他想提前把手续弄清楚。 尤其是籍贯那栏,他特意跟干事强调:“我爱人是上海的,宝宝的籍贯要写上海,跟我爱人一样。” 干事笑着点头:“没问题,按规定,籍贯可以随父也可以随母,你想随母就随母。” 他还特意给了陆宴一张临时的登记单,让他先把宝宝的名字和籍贯填好,等宝宝出生后再换正式的出生证。 陆宴拿着登记单,一路小跑回家,进门就喊:“媳妇,你看!” 他兴奋地把单子递到安安面前,上面“姓名”那栏写着“陆念沪”,“籍贯”那栏清清楚楚写着“上海”。 凌安安接过单子,指尖反复摸着“上海”两个字,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却笑着说:“咱们的念沪,有上海的籍贯了,以后他就知道,他还有个家在上海。” 凌安安看着面前英俊的男人,眼里满是感动,泪中带笑。 陆宴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伸手把她和肚子里的宝宝一起搂进怀里:“等宝宝出生,天气暖和了,我就陪你回上海。” 凌安安点点头,靠在他怀里,心里满是期待。 第64章 是早上好的意思 转眼到了四月,家属院新的小教室里。 凌安安正扶着腰,站在黑板前,手里攥着半截白粉笔,正踮着脚写板书。 黑板上画着小五星,下面是一行行英语单词。 每个单词旁边都标着拼音。 字里行间还留着她特意空出的间距,方便战士们记笔记。 这小教室原是家属院的杂物间,前几天政委来家属院视察。 来看见凌安安帮战士缝补衣服时,随口提了句“营里不少战士想学家常外语,以后要是有对外交流的机会,也能说上两句”。 话里话外都透着想让凌安安来教的意思。 凌安安一听就动了心,她的英语底子不算差。 再说能把知识教给战士们,总比在家闲着强。 当天就拉着陆宴把杂物间收拾出来,擦干净黑板。 搬来几张长条木凳,连专门研究的英语教案都写了两页纸。 “凌嫂子,这咋念啊?我总记混。” 提前来帮忙搬桌子的小战士挠着头,指着黑板上的单词问。 凌安安笑着转过身,特意放慢语速:“‘Good m’是早上好的意思,你跟着我念,‘古德毛宁’,慢慢念,多念几遍就记住了。” 她怀孕刚满六个月,转身时得小心地扶着腰,可脸上的笑意却藏不住。 能把自己会的东西教给别人,这种感觉比拿卫生评比第一还让她开心。 小战士跟着念了两遍,终于念顺了,高兴地说:“凌嫂子,你教得真清楚!等开课了,我肯定第一个来!”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政委带着营部的干事走了过来,老远就笑着喊:“凌同志,教室准备得怎么样了?我来看看。” 凌安安赶紧迎上去,刚想开口说准备得差不多了,政委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孕肚上。 宽松的薄外套也遮不住明显隆起的弧度,上次见她还是一个月前没这么大呀。 看着凌安安刚才站着写板书,额角还沁着点薄汗。 政委脚步顿了顿,看着她的孕肚,语气瞬间变了。 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关切:“你这肚子都这么显了,怎么还站着忙?快,先回家躺着!这外语课的事,以后再说!” 凌安安闻言,带笑的小脸愣了一下。 她看着政委,又看了看黑板上没写完的单词,眼眶瞬间红了。 “政委,我能行的!我站累了就坐着,教案都写好了,战士们也等着学呢……” “不行!”政委打断她,语气比刚才更坚决。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养胎,不是教课。战士们的外语课,我让营部找其他有底子的同志来教,你就别操心了,安安心心在家待着,等肚子里的娃出生了,有的是机会教大家!” 凌安安的眼泪“吧嗒”掉在衣襟上,声音带着哭腔:“可我学的知识能够帮到大家,我不想在家躺着,我想做点有用的事……” 她从上海来军营,一直怕自己是“娇小姐”,怕帮不上忙,尽力做好自己能帮的上忙的事情。 好不容易有机会教外语,却因为怀孕被拦了下来,心里又委屈又失落。 干事在旁边帮腔:“凌同志,政委也是为你好,你怀着孕,站久了对身体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正说着,陆宴训练回来了接媳妇,刚进院就看见安安哭,赶紧走过来把她护在身后。 对着政委敬了个礼:“政委,谢谢您关心,我这就带她回家。” 说完,弯腰捡起地上的粉笔,又把黑板旁的粉笔盒拿起来,揣进自己口袋里。 转头又笑着对媳妇说:“粉笔先没收,等咱们的娃出生,给你攒够了脑细胞,再还给你教课。” 凌安安攥着他的袖子,还在小声哭:“可我教案都写好了……” “没事,教案留着,等你生完宝宝,咱们再开小课,到时候我第一个报名当学生。” 陆宴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家走,边走边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和宝宝,等宝宝健健康康出生,比教多少节外语课都强。” 回到家,陆宴把她扶到炕上坐下,又去灶房煮了杯红糖姜茶。 凌安安捧着温热的陶瓷杯,看着桌上的教案,眼泪还在掉。 她突然想起刚才没写完的板书,想起小战士期待的眼神,心里实在不甘心。 伸手从陆宴口袋里把粉笔盒掏了出来。 里面还有十几根彩色粉笔,红的、白的、黄的。 是她上次从供销社特意买来的,想用来给板书画点小图案,让战士们学得更开心。 她把粉笔盒放在炕上,倒出里面的粉笔,一根一根摆起来。 陆战霆凑过来一看,她正用红色的粉笔摆“上”字,白色的粉笔摆“海”字。 摆得歪歪扭扭,眼泪却掉在粉笔上,把白色的粉笔头洇出一小片湿痕。 “想上海了?”陆宴坐在她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凌安安点点头,声音哽咽:“我想妈了,想弄堂的小黑板,以前我放学,总在弄堂口的黑板上写英语单词,邻居家的小朋友都跟着我学……” 她摆完“上海”两个字,又拿起粉笔,在旁边摆了个小小的“念”字。 是宝宝名字里的“念”,也是她对上海的念想。 陆宴看着那三个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伸手把她搂进怀里,轻声说:“咱们给妈写封信,把你想教外语的事告诉她,她肯定会为你高兴。等你生完宝宝,我就陪你回上海,带你去弄堂口的小黑板,再教小朋友们念英语。” 凌安安靠在他怀里,慢慢止住了哭。 她看着炕上的“上海念”三个字,突然觉得,就算不能站在小教室里教课,也未必不能把知识教给战士们。 她可以把单词写在本子上,让陆宴带给战士们。 战士们有不懂的,再让陆宴回来问她,这样既不用站着,也能帮到大家。 正琢磨着,院门口传来王大嫂的声音:“陆营长媳妇,在家吗?我给你带了刚蒸好的玉米饼!” 王大嫂走进来,看见炕上的粉笔和凌安安红红的眼睛,想着外面听说的事情,瞬间明白了。 第65章 腰酸了?我给你揉揉 王大嫂笑着说:“是不是政委不让你教课了?你别往心里去,政委也是为你好。你怀着孕,可不能累着。” 她说着,把玉米饼放在桌上:“快尝尝,刚出锅的,甜丝丝的。” 李嫂也跟着进来:“我听说是不让你教课了,你别伤心,你要是想教战士们,咱们可以帮你啊! 你把那些个什么英语单词写在本本上,我帮你分发给战士们,他们有不懂的,我再回来问你,这样你就不用累着了。” 凌安安眼睛一亮,这正是她刚才琢磨的主意! 她赶紧点头:“好啊!李嫂,谢谢你!我现在就写,咱们一起帮战士们学外语!” 陆宴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忍不住笑了:“你啊,就是闲不住。不过得答应我,每天只写几张,不能累着,不然写也不让你写。” 凌安安用力点头,拿起笔和纸,开始写外语。 王大嫂和李嫂坐在旁边,帮她裁纸,屋里的气氛又热闹起来。 傍晚的时候,张翠花路过凌安安家院门口。 听见里面传来笑声,心里又开始嘀咕——凌安安不是不能教课耍威风了,怎么还这么热闹? 真是让她本来还想着专门来看凌安安的笑话都没看着! 第二天凌安安就在炕头桌上不觉疲惫地写外语本本。 昨儿下午陆宴把她写的第一批单词带给战士们,晚上回来时,怀里揣着半袋炒瓜子,说是战士们凑的。 战士们都说:“凌嫂子写得清楚,训练间隙背两句,比啃干粮还提神”。 这话让她干劲更足,天不亮就摸出藏在枕头下的笔。 想趁着陆宴训练,多写几张带图,把“苹果”“香蕉”这些单词画成小果子,战士们记着更方便。 “媳妇,别写了。”陆宴刚洗漱完,就看见这自家媳妇起个大早就开始摸笔。赶紧走过去把笔抽走。 “今天说好去卫生院产检,你忘了?医生让你每月按时来,你倒好,起这么早就想着写。” 从第一次在卫生所产检过之后,基本每个月陆宴都会抽出一天时间陪凌安安去产检。 老郑请假回老家了,卫生所没有像老郑那样精通的医生,所以后来两人都是去的公社卫生院做的产检。 凌安安噘着嘴,伸手要笔:“就写最后一张,你看我把‘梨’画得多像,战士们肯定喜欢。” “不行!”陆宴直接把笔揣进兜里,伸手扶她起来。 “产检要紧,卡片等咱们从卫生院回来再写。你忘了上次政委说的?宝宝的事比啥都大。” 他说着,从柜子里翻出件厚点的外套,仔细帮她系好扣子——四月的风早晚还凉,他怕她吹着。 凌安安拗不过他,只能乖乖跟着出门。 陆宴推着自行车,让她坐在后座,慢慢往公社卫生院骑。 路上遇到去供销社的王大嫂,笑着打招呼:“去产检啊?可得让陆营长多给你买两块糖,补补身子。” “知道啦大嫂!”凌安安笑着应着,手轻轻扶着肚子。 最近总觉得宝宝动得少,她心里其实也有点慌,只是嘴上不说,怕陆宴担心。 公社卫生院不大,就三间砖瓦房,墙上刷着“计划生育,人人有责”的标语。 负责产检的是李医生,五十多岁的老阿姨,戴着副老花镜,手里的听诊器用布擦得干干净净。 她见是凌安安两口子进来,笑着招手:“来啦?躺到里屋的床上,我听听胎心。” 凌安安听话的躺在铺着白粗布的床上,陆宴站在旁边,手不自觉地攥紧,每次安安做产检,他比当事人还要紧张。 李医生把听诊器贴在她的孕肚上,来回移动着,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怎么回事?胎心有点弱啊,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 凌安安心里一紧,小声说:“前阵子教战士们学外语,写了点单词,还帮军嫂们缝了点东西,没怎么闲着……” “你这丫头!”李医生放下听诊器,板起脸。 “怀孕六个月正是关键时候,胎动弱就是累着了!你以为自己年轻就没事?再瞎折腾,孩子出点问题怎么办?必须卧床五天,除了上厕所,其他时间都得躺着,不许再干任何活,不然就得住院保胎!” 李医生故意说的很严重,就是想让小两口重视起来。 陆宴一听“住院保胎”,吓得赶紧说:“李医生,您放心,我肯定盯着她,让她好好躺着,绝不瞎折腾!” 李医生又摸了摸凌安安的孕肚,语气缓和了些:“也别太紧张,卧床歇五天,多吃点有营养的,让宝宝缓过来。下次产检要是胎动还这么弱,可就真得住院了。” 她让陆宴去药房拿点钙片,又叮嘱了几句“别吃凉的”“少走动”,才让他们离开。 从卫生院出来,陆宴推着自行车,没让凌安安再坐后座,而是扶着她慢慢走:“你看,我就说让你别累着,现在知道怕了吧?” 凌安安低着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声音带着点委屈:“我就是想帮点忙,不想总躺着当闲人……” “帮人也得先顾好自己和宝宝。”陆宴停下脚步,蹲下来看着她。 “你要是出点事,我和宝宝怎么办?以后听话,先把身体养好了,有的是机会帮大家。” 回到家,陆宴立刻开始“大扫除”——把小板凳搬到院子里,针线筐锁进柜子,连媳妇藏在枕头下的笔和纸都找出来,收进抽屉里。 凌安安看着他忙前忙后,心里又气又暖:“我又不是犯人,你至于吗?” “至于!”陆宴把最后一张纸收起来:“李医生说了,必须卧床,我得盯着你。”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凌安安就只能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数数。 腰背酸得像木板板,连翻个身都得咬着牙。 怀里抱着垫肚子的枕头都被她攥得皱巴巴的。 她喊陆宴,声音带着点憋出来的委屈:“陆宴!我腰快生锈了!” 从卫生院回来就开始躺,才躺了两个时辰她都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 陆宴此刻正在小厨房里做饭,听见喊声赶紧跑进来:“怎么了?是不是腰又酸了?我给你揉揉。” 他坐在炕边,小心翼翼地帮她按揉腰侧,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了瓷娃娃。 第66章 运筹帷幄小孕妇 凌安安靠在他怀里,蹭着他的军装,小声嘀咕:“我不想躺了,我想缝衣服,哪怕让我给罐头瓶里的花浇点水也行啊。”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娃们的笑声——是大虎、丫丫他们,拿着弹珠在院子里追跑,好不热闹。 凌安安眼睛突然亮了,伸手拽住陆宴的袖子:“我有办法了!你把我那盒巧克力拿出来,就是妈妈从上海寄来的那个!” 陆宴愣了一下,还是从柜顶上翻出了铁盒巧克力——这是她馋的厉害写信叫妈妈寄来的,她舍不得吃,一直藏着。 陆宴疑惑:“你要这个干什么?” “你就等着瞧就知道了!”凌安安拆开铁盒,拿出里面的巧克力。 随即朝着窗外喊:“大虎、丫丫,你们过来!” 娃们听见喊声,立刻涌到窗边,仰着小脸看她:“凌姐姐,咋啦?” “你们帮我个忙好不好呀?”凌安安举起巧克力,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我躺着不能动,你们帮我给李嫂传句话,就说我知道她想绣杯垫,我能教她绣五星图案,你们帮我们传话,传一次,我给你们一块巧克力,好不好?” “好!”娃们一听有巧克力,眼睛都亮了,大虎跑得最快,转身就往李嫂家冲。 丫丫和其他几个娃守在窗边,等着当“传话筒”。 陆宴看着她这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又气又笑:“你这是把卧床改成‘卧床指挥所’了?小心李医生知道了说你。” “我这是动嘴不动腿,不算瞎折腾!”凌安安小脸阴转晴,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再说了,教李嫂绣杯垫,也是帮她的忙,不算偷懒。” 没一会儿,大虎他们几个娃娃就领着李嫂跑了过来。 “安安,你真能教会我绣五星?我绣了好几次,要么角不尖,要么线歪了,总绣不好,只是......这怎么教啊。” 之前也想叫安安教自己来着,就是安安一直在忙,忙完了绣军裤,又忙外语,现在能教自己她真是求之不得。 就是这,李嫂有些脸红,从来就没有人家主人家两口子在屋里炕上躺着亲热还来串门子的。 “肯定能行,但是我不好下床去你家,你回家绣,叫孩子们拿给我看就成,我教你。” 凌安安转头可怜巴巴的找陆宴要被他锁起来的笔和纸。 陆宴拿她没办法,总不能现在下了她的面子,无奈的拿了一张纸和笔。 凌安安对着陆宴谄媚的感激,随后在纸上画了个五角星的轮廓,还标上了绣法步骤。 “李嫂,你先把布对折,按我画的样子描轮廓,绣的时候用‘回针绣’,针脚别太密,五角星的五个角要绣得尖一点,你先描,描好了让丫丫把布拿给我看看。” 丫丫拿着图纸跟着妈妈跑回去,一会儿又把妈妈描好的布递回来。 凌安安趴在枕头上,指着布上的轮廓:“这里歪了点,让李嫂往右边挪半寸,描的时候用尺子比着,别画歪了。” 丫丫又跑出去传话,来来回回跑了三趟,李嫂终于把五角星的轮廓描得工工整整。 接下来绣线更麻烦,李嫂不知道用什么颜色的线。 凌安安就让大虎去问:“告诉李嫂,用黄色的线绣五角星,蓝色的布当底,绣出来好看,像国旗上的星星。” 大虎跑过去传话,回来时还带回李嫂的疑问:“李嫂问,线从哪里起头?” 凌安安想了想,让陆战霆帮她找了块小碎布,在上面绣了个迷你五星,让丫丫拿给李嫂当样子。 “让你妈妈从五角星的一个角起头,线要拉紧,别松松垮垮的,绣到拐角的时候,针要扎得准一点。” 丫丫不停的点着小脑袋,娃们像一群小麻雀,在李嫂家和凌安安的炕边来回跑。 传着话,拿着布和针线,偶尔还能得到一块巧克力,跑得更起劲了。 陆宴看着忙得满头大汗的娃们,又看了看炕上心满意足的媳妇。 只能无奈地帮她递纸、拿剪刀,当起了“后勤部长”。 中午的时候,李嫂终于把第一个五星杯垫绣好了。 兴奋得她不管不顾了,拉着自己闺女,赶紧把自己绣的新鲜出炉的杯垫,送到凌安安面前。 五角星绣得端端正正,针脚虽然不算特别细密,却比她之前绣的好看太多。 “安安,你真是太厉害了!还是你有办法,这杯垫绣得真好看,以后我就能给你们李大哥用了!” 凌安安看着杯垫,心里满是成就感,眼睛都亮了。 李嫂从布包里拿出一篮鸡蛋,放在炕边:“安安,这是我家鸡刚下的蛋,给你补身体,谢谢你教我绣杯垫。” 凌安安看着鸡蛋,又看了看自己动弹不得的腿,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却笑着说:“我这躺着都能赚口粮,也太厉害了!以后我就是‘卧床指挥所’所长,专门指导大家做针线活!” 陆宴坐在旁边,帮她擦了擦眼泪,笑着说:“你啊,真是闲不住。不过看着你开心,比什么都强。” 下午的时候,王大嫂知道今天陆营长休息在家陪媳妇,就没去凌安安家。 闲的无聊,抓起一把瓜子,去李嫂家串门子去了。 一进门就看见李嫂在摆弄她刚绣好的五星杯垫,眼睛一亮:“这杯垫绣得真好看!李嫂,你教教我呗?” 李嫂笑着说:“不是我教的,是安安躺着教我的,她可厉害了,用巧克力指挥娃们传话,比我自己琢磨强多了!” 王大嫂赶紧跑到凌安安家的院子里,两条腿瞪得贼快。 也不进屋,就在院子里喊道:“陆营长媳妇,听李嫂说你教她绣的杯垫,你现在有空不?你也教教我呗?我想给我家老头子绣个杯垫,他总说他的杯子没地方放。” 第67章 别凑一块就行 凌安安在屋子里听着立马兴奋的回喊:“好啊!王大嫂,我教你绣,保证能教会你!” 得到凌安安的话,王大嫂马上出门去找在外面玩弹珠的孩子们。 丫丫和大虎他们听说又有“任务”,跑得更欢了,因为巧克力,太好吃了。 凌安安的炕边顿时热闹起来,纸和笔堆了一堆,娃们拿着布和针线跑来跑去。 偶尔还能听见他们喊:“凌姐姐,王大娘问线怎么穿!” “凌姐姐,王大娘绣歪了!” 陆宴下午去部队转了一圈,回来就见满院子的娃和飞舞的针线,无奈地摇了摇头。 凌安安靠在枕头上,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心里满是得意。 谁说卧床只能躺着? 她这“卧床指挥所”不仅能帮军嫂们做针线活,还能收获鸡蛋,简直是“躺赢”! 可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张翠花耳朵里。 她在家门口择菜,看见娃们都往凌安安家跑,还听见他们说“巧克力”“绣杯垫”,心里又开始嘀咕。 正好有个路过的军嫂跟她说:“张嫂子,你知道吗?凌嫂子躺着都能教大家绣杯垫,还收了一篮鸡蛋,真是能干!” 张翠花手里的菜叶子“啪嗒”掉在地上,心里又酸又气。 凭什么现在凌安安躺着都能出风头? 她绣了那么多毛衣,也没人夸她,凌安安不过是教绣个杯垫,就有人送鸡蛋,太不公平了! 她越想越不甘心,悄悄走到凌安安家院门口,往里面看。 娃们围着炕边,凌安安靠在枕头上,手里拿着笔,正指挥丫丫给王大嫂传话,脸上满是笑意。 张翠花咬了咬牙,转身回了家,心里冒出个念头。 她也要绣点东西,而且要绣得比凌安安教的杯垫好看,让大家都夸她。 而凌安安还不知道张翠花的心思,她正忙着呢。 娃们传着话,陆宴打不过就加入帮着递东西,屋里的笑声飘得老远。 她摸着肚子,跟宝宝说:“宝宝,你看妈妈多厉害,躺着都能帮大家做事,以后你也要做个能干的人,好不好?” 陆宴凑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笑着说:“咱们的宝宝肯定随你,又聪明又能干。不过你得答应我,别太累了,得歇会儿,不然娃们都跑不动了。” 凌安安点点头,瘾也过完了,不无聊了,拿起一块巧克力,递给旁边的大虎:“大虎,你跟大家说,咱们歇会儿,吃块巧克力,等会儿再继续绣。” 大虎接过巧克力,欢呼着跑出去,娃们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只是她没料到,张翠花也开始琢磨绣东西,想跟她比一比。 不知道接下来,这看似热闹的“躺赢”,还会闹出什么意想不到的趣事。 这天,凌安安正盯着天花板数数。 这是她卧床的第四天,腰杆酸得很,可是她答应了陆宴不让他担心,她得听话,不然陆宴就打算请假就为了盯着她。 百无聊赖,凌安安小脑袋瓜就想到,昨儿晚上陆宴回来,卸装备时跟李大哥叹的那句。 “拉练的战士们惨了,裤子磨破了没针线补,有的裤脚裂着大口子,风往里面灌,冻得直搓腿。” 这话凌安安记在了心里。 早上陆宴了去训练,她就一边数数,一边竖着耳朵听院外动静。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李嫂的声音,还有丫丫清脆的喊“凌姐姐”。 是李嫂带着闺女来串门了。 “李嫂,你进来!”凌安安朝着窗外喊,声音有点雀跃。 李嫂牵着丫丫走进来,看见她靠在枕头上,赶紧问:“咋了安安?陆营长还没放过你呢?” “不是,哎呀,没事,他就大惊小怪。” 凌安安笑着说:“今儿有点事想麻烦你,你要是不来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啥事你说就是。”李嫂拉着闺女坐下。 “对对,凌姐姐你说就是。”丫丫在妈妈旁边学着妈妈说话,小脑袋还一点一点,头上两个小啾啾一点一点,萌极了。 “就是昨儿陆宴说,战士们拉练时裤子破了没针线补,我就想着咱们军嫂闲着也是闲着,一起给他们做针线包呗?布剪小点,里面装些针线和碎棉花,他们揣在兜里,想补个扣子、缝个洞都方便。” 丫丫眼睛一亮,晃着李嫂的手:“妈妈,咱们做!我帮凌姐姐传话!” 李嫂也乐了:“这主意好!战士们保家卫国,咱们帮着缝个针线包,是该的!我这就回家拿布和针线,再叫上王大嫂她们!” 没半个钟头,李嫂、王大嫂就拎着布、线、棉花聚到了凌安安家院子里,院里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凌安安隔着窗户指挥:“布剪巴掌大就行,对折缝三边,留个小口装棉花和针线,最后缝上就行——简单,你们肯定一学就会!” 王大嫂拿起剪刀剪布,笑着说:“可不是简单嘛!战士们用着也实用。” 怕妈妈和姐姐喊得累,丫丫和小伙伴们自告奋勇又当起了“传话筒”。 李嫂她们有啥不懂的,孩子们就跑进屋问凌安安,得到答案再跑回去,院子里满是他们的脚步声和笑声。 凌安安靠在枕头上,听着外面的热闹,开心不已,能帮战士们做点实在事,比啥都强。 可这热闹,却刺得张翠花心里发慌。 她听人说凌安安要组织做针线包,心里就不服气:“不就是个破针线包吗?有啥好显摆的?我绣个更厉害的,让团长都夸我!” 只是下午家属院的人就听见张翠花家里传来甩甩打打的动静。 等动静停了,就见张翠花就气冲冲地从家里出来,头也不回地往供销社走。 王大嫂路过,顺口喊:“翠花,来一起做针线包啊?” 张翠花脚步都没停,只闷头往前走。 在她眼里王大嫂就是个叛徒,亏得以前还跟自己是好姐妹呢。 王大嫂摇摇头走进凌安安的屋:“这翠花,还是老样子,怕是又要瞎折腾。” 凌安安摸了摸肚子,轻轻叹了口气:“她想折腾就折腾,咱们做咱们的,别凑一起就行。” 她心里清楚,张翠花跟她不是一路人。 第68章 见了凌安安就躲着走 两人早就没了缓和的余地,与其勉强凑和,不如各自安好。 张翠花又在供销社挑了块最大的红布。 她今天听自家男人说团长今天在营部,还带了师部领导。 她就想绣面“军民同心”的锦旗送过去,比凌安安的针线包“有分量”。 要是得到了师部领导的赞扬,准能压过她的风头。 只是她哪里会绣花? 绣着绣着就绣砸了早上刚买的布, 可她还偏要绣,还要绣的比凌安安的针线包好。 从供销社离开,回到家属院就埋头苦干,天黑时总算绣完。 她抖了抖红布,只觉得看着就“气派”,心满意足的给男人做饭去了,连字上少了个点都没发现。 第二天一早,张翠花揣着锦旗就往营部冲。 刚推开门,就看见团长和师部领导正说话,她赶紧举着锦旗喊:“团长!领导!我给部队送锦旗来!” 团长和领导都愣了,看向她手里的锦旗。 张翠花得意地展开,下一秒脸就白了。 只见“军民同心”的“民”字少了个点,看着怪别扭,金线松松垮垮的,风一吹线头飘得晃眼。 师部领导皱了眉,没吭声。 团长的脸沉下来:“张翠花,你绣之前就没好好看看?字都绣得含糊,针脚也不规整,你这是应付了事,还是想丢人?” 要是今天没有领导在的话,他还能夸一夸张翠花为营区做贡献的精神,可这…… “我……我连夜绣的……”张翠花的声音发颤,扭头就跑,锦旗掉在地上都没敢捡。 陆宴正好去营部办事,捡起锦旗看了眼,皱着眉叹了口气。 回到家,他把这事跟媳妇说了,没敢说太细。 凌安安听了,只是淡淡说:“她自己急着出风头,没走心,怨不得别人。咱们别管她,省得沾一身麻烦。” 她从没想过跟张翠花和好,这人心里只有攀比,跟她凑一起,只会没完没了地生事。 陆宴点点头:“我知道,就是怕她再来找你麻烦。” 话音刚落,李医生就骑着自行车来了,是亲自来给凌安安复查的,听王大嫂说了张翠花送锦旗的事。 李医生检查完皱着眉跟陆宴说:“凌同志这胎动刚稳,可不能再被张翠花的事惊着。她那性子太拧,你可得看好了,别让她再来闹。” 陆宴赶紧应下:“您放心,我肯定拦着,不让她靠近安安。” 复查完没一会儿,就有军嫂来跟凌安安说:“张嫂子又去供销社了,买了好些彩线,说要绣个‘比锦旗还厉害的’,怕是没打算歇着。” 凌安安听了,只是让陆宴多留意,没再多说。 她懒得跟张翠花置气,眼下最重要的是养胎,还有帮战士们把针线包做够数。 傍晚的时候,团长突然来了家属院,直接走到陆宴家。 把陆宴两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张翠花又惹了事。 没想到团长笑着说:“凌同志,师部领导听说你卧床组织军嫂做针线包,觉得这主意好,想在全师推广!你可真是个好同志,尽给我长脸,哈哈哈。” 听这语气就知道可把团长高兴坏了。 凌安安忙摆手:“我为没做什么,都是大家的功劳。” “嘿,你这媳妇就是谦虚。”团长笑着喝了口陆宴倒的水。 陆宴也是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己媳妇。 聊了一会,团长就起身告辞了。 陆宴送走团长,凌安安正高兴着,就听见张翠花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不用想,她准是听见了团长的话,又气不过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军嫂来报信:“张翠花收拾了个布包,偷偷往师部的方向走了,嘴里还念叨着‘要去告状’!” 陆宴一下子站起来:“我去把她追回来!” 凌安安忙拉住他:“别去,她要走就让她走。她想告就告,咱们做的事光明正大,咱们做针线包是真心想帮战士,师部领导要是问,咱们实话实说就好,没必要拦着她。” 王大嫂和李嫂正好在院子里收拾娃们跑来跑去掉在院子里的线跟碎布。 听见这话,都凑过来说:“可万一她在师部乱说话,让领导误会咱们咋办?” 凌安安笑了笑,摸了摸肚子:“不会的。咱们做的针线包,战士们都拿到手了,针脚齐不齐、实不实用,他们最清楚。 再说团长和师部领导又不糊涂,张翠花那性子,说的话能不能信,他们心里有数。”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大虎的喊声:“凌姐姐!秦叔叔骑着自行车追张阿姨去啦!” 众人抬头往院外瞧,果然见秦营长骑着自行车,车把晃得厉害,往营部外的大路追去。 他中午刚从部队回来,听邻居说张翠花揣着布包往师部走,吓得赶紧骑车去拦,生怕她真闹到师部,把他都给搅黄了。 陆宴见状这才松了口气:“有人拦着,她走不远。” 下午训练时间快到的时候,秦营长带着张翠花骑自行车回来了。 后座上张翠花低着头,脸上又红又肿,像是哭过,秦营长的脸色也难看。 等停好了自行车,秦营长直接把人拽回了家,关上门就传来争吵声。 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股子火气,隔着院墙都能感觉到。 大家不敢进门去劝都小声议论着。 只是第二天一早,凌安安昨天因为李医生的话,争取了不再躺着的机会,正在院里散步,就听见院门口有人嘀咕。 李嫂得了一手消息赶紧跑进来,小声说:“张翠花今早去供销社,跟售货员说你‘装病卧床,让大家替你干活,自己落好名声’,还说针线包是‘你想出来的噱头,根本不是真心帮战士’。” 凌安安无语顿了顿:“随她怎么说,咱们做的事,战士们知道,军嫂们知道,就够了。” 陆宴听了,气得想去找张翠花理论,被媳妇拦住了:“别去,你一去,反而显得咱们心虚。她就是想激怒咱们,咱们越冷静,她越没辙。” 话虽这么说,可张翠花的闲话还是传开了。 有几个不常跟大家一起做针线包的军嫂,见了凌安安就躲着走,眼神里带着点怀疑。 第69章 有了政委这句话,咱们就放心了 凌安安看在眼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没解释。 她知道,说不如做。 等战士们用着针线包,说着好,这些闲话自然会散。 可她没料到,张翠花的胆子越来越大。 这天下午,军嫂们正聚在院子里做针线包。 张翠花突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没绣完的布片,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么热闹呢?大小姐,你躺着指挥大家干活,倒挺清闲。” 李嫂立刻站起来:“张翠花,你这话啥意思?做针线包是大家自愿的,安安是因为医生说胎心不稳才躺了几天,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我胡说?”张翠花举着布片:“你们看,我也想帮战士做东西,可有些人就是不让,怕我抢了她的风头!” 王大嫂皱着眉:“翠花,你这话可别乱说,谁拦着你了?你要是想做,现在也能坐下来一起做。” 张翠花却不接话,只是盯着凌安安:“大小姐,你敢说你不是想借着这个出风头?团长夸你,师部领导夸你,你心里美得很吧?” 凌安安手里没拿针线,陆宴不让她干, 要不还让她躺着,她只教军嫂们绣。 她看着张翠花:“做针线包是为了战士,不是为了谁夸,你要是想做,就坐下来一起,不想做,就别在这儿搅和大家的心情。” 张翠花被她看得有点发慌,却还是硬撑着:“我就不做!我看你能得意多久!” 说完,转身就走,走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一下桌子,桌上的针线都掉了。 陆宴训练回来时,听说了这事,气得晚饭都没吃好:“下次她再敢来闹,我直接找营部反映!不能总让她欺负你!” 凌安安劝他:“别气,她就是这样。等过阵子,她觉得没趣了,自然就不闹了。” 可她心里清楚,张翠花不是那种会觉得没趣的人。 果然,当天晚上,就有军嫂说,张翠花去了后勤部。 说是“凌安安组织做的针线包用料不好,怕战士们用着不舒服”,还让后勤的人去“检查检查”。 陆宴听了,再也忍不住:“她这是没完没了了!明天我就去找政委!” 凌安安赶紧拉住他安抚,眉头也皱了起来。 她不怕张翠花说闲话,可要是后勤真来检查。 就算查不出问题,也会让军嫂们心里不舒服,觉得她们的心意被质疑了。 更重要的是,她怕这事闹大,影响到肚子里的宝宝。 李医生说过,她不能受惊吓,不能动气。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张翠花找完后勤,还没歇着。 又去找了之前跟她走得近的一个军嫂,偷偷说了些什么。 那军嫂听了,脸色变了变,没吭声,却在第二天一早,悄悄去了营部…… 张翠花心想,我说的你们都不信,那就换个人来说。 天刚大亮,凌安安家的院子桌边就围了不少军嫂。 大家正忙着在战士们拉练回来前多做几个针线包。 突然,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是营部后勤的班长老周,手里拿着个本子,表情有点为难。 “凌同志。”老周搓了搓手。 “昨儿张翠花同志去后勤反映,说咱们做针线包的布和棉花是次品,怕战士们用着不舒服,领导让我来看看情况。” 这话一出,军嫂们都炸了:“啥次品?这布都是咱们从自家找的好布,棉花也是新弹的,她张翠花凭啥胡说!” 李嫂气得手里的剪刀“啪”地拍在石桌上:“我家那布,是我陪嫁时的,舍不得用,拿来做针线包给战士们,她倒好,张嘴就说次品!” 凌安安扶着腰慢慢坐直身子,把堆在炕上的针线包递过去:“班长同志,您看看。这布是咱们军嫂们自愿拿出来的, 有新的,也有洗干净的旧布,但都是完整的,没破没烂,棉花是王大嫂从县城供销社买的新棉,您摸摸,都是蓬松的。” 王大嫂赶紧递过一袋棉花:“您闻闻,这棉花有新棉的香味,哪是次品?张嫂子就是眼红,见不得咱们帮战士们做事!” 老周拿起一个针线包,翻来覆去看了看,又摸了摸棉花,脸上露出愧色:“这针线包做得多规整,布和棉花都是好的,战士们用着肯定放心。我这就回营部跟领导说清楚,让张同志别再乱反映了。” 老周刚走,张翠花就从自家院门口探出头。 她一早就在盯着,想看看后勤的人怎么“找茬”。 结果没成想老周不仅没挑刺,还帮着凌安安她们说话。 气得她转身就往屋里走,摔门声震得院墙都颤了颤。 “她这是没捞着好处,更气了。” 王大嫂摇摇头,拿起布继续剪:“不管她,咱们做咱们的,战士们等着用呢。” 凌安安没说话,只是摸了摸肚子——刚才宝宝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安慰她。 她怕动气影响宝宝,可张翠花这么没完没了,她心里也堵得慌。 中午,陆宴训练回来,听说了后勤来人的事,当即就往营部走。 找到政委,把张翠花几次三番找事的情况说了一遍:“她不仅说针线包是次品,还到处说安安装病卧床,让大家替她干活。军嫂们都是自愿做针线包的,她这么一闹,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政委皱着眉,叹了口气:“张翠花这性子,真是太偏执了。你放心,我会找秦营长谈谈,让他管管媳妇。 另外,下午我会去家属院一趟,跟军嫂们说清楚,肯定你们的心意,别让大家受委屈。” 下午,政委果然来了家属院,还特意把军嫂们都叫到一起。 他手里拿着个针线包,笑着说:“上午后勤的老周跟我汇报了,咱们军嫂做的针线包,用料实在,针脚规整,是真心为战士们着想。 团长和师部领导都夸咱们,说咱们是部队的好后盾! 张同志反映的情况,是误会,大家别往心里去,继续跟着凌同志、王大嫂她们,为战士们多做点实事。” 军嫂们听了,心里的堵得慌一下子散了。 李嫂笑着说:“有政委这句话,咱们干活更有劲儿了!” 张翠花躲在自家屋里,听见政委的话,气得把炕上的针线筐都掀了。 第70章 装病卧床 她没想到,政委不仅没批评那个大小姐,还公开夸她们,这让她更不甘心了。 傍晚的时候,张翠花又想出个主意。 她趁着人都回自己家了,溜到凌安安家院里。 想翻找她们做针线包剩下的布,看看能不能找到“次品”的证据。 可刚蹲下来,就被丫丫撞见了:“张阿姨,你在找什么呀?” 张翠花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找什么,我就是路过。” 说完,转身就跑,没注意脚下的石头,差点摔一跤,引得丫丫哈哈大笑。 陆宴回来时,丫丫把这事告诉了他。 他皱着眉,跟凌安安说:“她这是真没完了,我得再找秦营长谈谈,再这么闹下去,早晚出事。” 凌安安摇摇头:“别去了,你们关系不好,去了也讨不着好,再说我觉得秦营长也管不住她。” 张翠花回到家气的都要冒烟了,想着怎么叫那个人去告状怎么等来了夸奖? 其实张翠花找的那个军嫂,是住在家属院最西边的赵嫂。 赵嫂性子软,平时少言寡语,之前跟张翠花一起择过几次菜,张翠花就觉得能说动她。 头天晚上,张翠花偷偷摸到赵嫂家,塞给她一把瓜子。 压低声音说:“赵嫂,你看那个城里来的大小姐多会装!明明能下床,偏要躺着让大家替她做针线包,还让团长和师部领导夸她,咱们军嫂的力气都被她白用了!” 赵嫂捏着瓜子,没敢接话。 她那天也跟在军嫂后面去看热闹,见过凌安安不像是装的。 可张翠花说得急,眼睛瞪得溜圆,她又有点怕。 “你明天去营部,跟政委说说这事。”张翠花又推了推她。 “就说大家做针线包都是被凌安安催的,布和棉花也是她让大家凑的,她自己倒清闲。你放心,政委要是问,我会帮你作证!” 赵嫂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含糊应了声“知道了”。 可第二天一早,她走到营部门口,又犹豫了。 想着她今天要是真瞎说了,对得起大家的心意吗?自己到时候会不会落的跟张翠花一样。 纠结了半天,赵嫂还是没进去,转身回了家。 可她没敢跟张翠花说“没去”,只说“政委不在,没说成”。 张翠花信以为真,还以为是时机不对。 这事赵嫂藏在心里,没敢跟任何人说,直到那天下午,李嫂去她家借剪刀,看见她坐立不安的样子,追问了几句。 她才红着脸把实情说了:“……张翠花逼我去营部说凌嫂子的坏话,我没敢去,可她后来又去后勤告状,我总觉得是我连累了大家。” 李嫂听了,叹了口气:“这事不怪你,是张翠花太过分,拿着你的软性子当枪使。你别往心里去,咱们没做亏心事,不怕她闹。” 李嫂把这事跟凌安安说了,凌安安愣了愣,随即摇摇头:“赵嫂也是被她逼的,别为难她。张翠花这人心眼小,见不得别人好,咱们只要不搭理她,她闹够了自然会停。” 可张翠花就是没停。 后勤检查的事刚过,她又盯上了营里要组织的“慰问拉练战士”活动。 听说军嫂们要带着针线包和糖水去迎接战士,她心里又盘算起了“出风头”的主意。 她翻出家里压箱底的花布,想绣个“光荣花”当慰问品。 可她手笨,绣了半宿,还是歪歪扭扭的,气得她把针扔在地上。 秦营长躺在炕上劝她:“你别瞎折腾了,上次送锦旗已经丢了人,这次再闹,营里该批评我了。” “你懂什么!”张翠花瞪着他:“我要是能在战士们面前露脸,团长说不定会夸我,到时候你脸上也有光!” 秦营长实在没辙,只能任由她折腾。 张翠花绣不好光荣花,终于放弃,改成剪窗花。 她找了张红纸,剪了个歪歪扭扭的五角星,贴在硬纸板上,打算到时候举着去慰问。 心里还想着:“凌安安的针线包是实用,我的窗花好看,战士们肯定会先注意我!” 第二天一早,军嫂们拎着针线包、提着糖水,在营部门口集合,准备去迎接拉练回来的战士。 张翠花突然挤了过来,手里举着她剪的五角星窗花,大声说:“我也要去慰问!我这窗花比针线包好看,战士们肯定喜欢!” 王大嫂皱着眉:“慰问名单是大家一起定的,你没提前说,而且战士们需要的是实用的东西,你这窗花……” “我不管!”张翠花梗着脖子:“都是军嫂,凭什么你们能去,我不能去?我就要去!” 正吵着,陆宴和政委走了过来。 政委看了看张翠花手里的窗花,又看了看她气冲冲的样子。 没忍住叹了口气:“张翠花同志,慰问是为了给战士们送温暖,不是为了出风头。 你要是真心想为战士们好,就帮着李嫂她们拎糖水,要是只想凑热闹,就先回家,别在这儿耽误事。” 张翠花没想到政委也不帮她,脸涨得通红,手里的窗花差点掉在地上。 她瞪了凌安安一眼,又看了看周围军嫂们的眼神。 终于是没敢再闹,只能悻悻地说:“我帮着拎糖水还不行吗?” 队伍出发了,张翠花跟在最后面,手里拎着半桶糖水,心里却憋着气。 她没放弃,心里想着:等见到战士们,她就把大小姐“装病卧床”的事说出去。 就算不能出风头,也要让她丢脸。 凌安安扶着腰走在前面,隐约听见身后张翠花的嘀咕声,心里有点发紧。 她不怕张翠花说闲话,可战士们刚拉练回来,又累又饿,要是张翠花在跟前闹起来,会影响大家的心情。 更重要的是,她怀着孕,走了这么远的路,已经有点累,要是再受刺激,怕对宝宝不好。 陆宴看出她的不安,悄悄放慢脚步,跟她并排走,小声说:“别担心,有我在,她不敢闹。要是她敢说闲话,我直接把她送回去。” 凌安安点点头,摸了摸肚子。 第71章 土包子做的军功手环 远远地,已经能看见拉练战士们的身影。 队伍越来越近,张翠花拎着糖水的手也攥得越来越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走在最前面的战士。 心里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只要我说出来,战士们肯定会相信我,凌安安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李嫂率先迎上去,把搪瓷缸递到小战士手里:“快喝口甜的,渴坏了吧?” 张翠花跟在队伍最后,手里还攥着那窗花,眼睛直勾勾盯着走在最前面的战士,心里盘算着等会儿怎么开口说大小姐的闲话。 可没等她凑上去,一个脸上沾着灰的小战士就冲着陆宴凌安安跑过来,举着手里磨破的袜子。 “营长嫂子姐姐!你看我的袜子,脚趾头都露出来了,能不能给我点线补补?” 这话一喊,好几个战士都围过来,有的举着破裤子,有的拿着脱了线的手套:“嫂子们,我们的线也用完了,上次你给的针线包,线都缝完啦!” 张翠花的话堵在喉咙里,看着战士们围着其他军嫂的热闹劲儿,手里的窗花悄悄垂了下去。 可是没人注意她,更没人看她的窗花。 她悻悻地退到一边,心里憋着气,却没敢再往前凑。 凌安安看着战士们手里的破衣物,心里咯噔一下。 之前做针线包用了不少线,剩下的这点,根本不够这么多战士补衣服。 李嫂也凑过来小声说:“咱们带来的线都空了,下次再想帮他们,怕是没材料了。” 陆宴刚帮战士卸完装备,走过来听见这话,皱着眉说:“营部后勤的线也紧张,最近拉练消耗大,优先给训练服补用了。” 凌安安想起箱子里那条米白色的羊毛围巾,那是过年前妈妈特意给她织的。 是上海最时兴的样式,又软又暖,一直压在箱底,只在最冷的天拿出来过两次。 回到家,她翻出围巾,铺在炕上。 她心里有点舍不得,可一想起战士们露着脚趾的袜子,破洞的裤子。 又咬了咬牙,拿起剪刀,开始拆。 “你干啥?”陆宴进来,看见她手里的剪刀,赶紧按住她的手。 “这是你最宝贝的围巾,妈给你织的,拆了多可惜。” “线不够用了。”凌安安的眼圈有点红,却没停手。 “战士们补衣服、补袜子都需要线,这围巾拆了能出不少线,染成军绿色,正好能用上。总不能让他们穿着破衣服训练吧?” 陆宴看着她眼里的坚定,没再拦着,只是接过剪刀:“我帮你拆,你别伤着手,怀着孕呢。” 他拆得小心,把线头理得整整齐齐的。 王大嫂和李嫂听说了,也赶过来帮忙。 王大嫂还抱来几个大盆:“我家有陈茶叶,泡了水熬煮,能把线染成军绿色,不掉色,以前我给老头子染旧衣服都用这法子!” 李嫂帮着烧了热水,把晒干的陈茶叶倒进去。 凌安安把拆好的羊毛线放进茶汤里,用棍子轻轻搅动,米白色的线慢慢变成了深绿。 “这颜色好看!跟咱们的军装差不多,战士们肯定喜欢!”李嫂凑过来看,笑着说。 凌安安看着锅里的线,心里的舍不得淡了点。 这条围巾是妈妈的心意,可把它变成能帮战士们的线,也是另一种心意。 染好的线捞出来,拧干,搭在院子里的绳子上。 路过的战士们都停下脚步看,好奇地问:“嫂子们,这是给我们补衣服的线吗?颜色真好看!” “是啊,等晒干了就给你们分!”凌安安笑着应。 第二天一早,战士们排着队来领线,有的要补袜子,有的要缝训练服的袖口。 每个人都领到一小绞军绿色的毛线,手里攥着线,笑得露出白牙:“谢谢嫂子!有这线,我的袜子能再穿半年!” “我这训练服的破洞,终于能补好了!” 等给战士们分完了线,院里都没人了,凌安安回屋。 突然鼻子一酸,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声音带着点哽咽:“我的上海时髦没了……妈给我织的围巾,再也戴不成了……” 陆宴赶紧走过来,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傻媳妇,哭啥?你的时髦没白丢,你看,战士们有了线,能穿得暖、训练得安心,这比啥时髦都金贵。” 晚上,战士们都领完线,院子里还剩下些零碎的线头。 陆宴没扔,坐在炕边,把线头理整齐,慢慢把线头编成了个细细的手环。 还从之前绣五星剩下的布上,剪了个小小的布五星,缝在手环上。 他把手环戴在媳妇手腕上,军绿色的毛线手环戴在凌安安白皙的手腕上格外好看。 “你看,这是‘军功手环’。”陆宴握着她的手,笑着说。 “你的上海时髦,换了战士们的暖,换了咱们军营的心意,这比任何军功都值。” 凌安安摸着手环,眼泪还挂在脸上,嘴角却慢慢翘起来。 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心里却暖烘烘的,比戴着那条羊毛围巾还暖。 营部的小黑板前围了不少战士,政委正叉着腰说:“拉练总结的墙报得赶紧贴出来,让大家都学学标兵的经验,可后勤的胶水用完了,谁有法子?” 这话被来刚好送针线包的李嫂和凌安安听见了。 凌安安仔细想了下凑过去说:“政委,我有办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你等我消息。” “行!你能解决,啥都成!”政委眼睛一亮。 凌安安转身就回了家属院。 陆宴训练回来,刚进院就闻见一股甜香味。 就见凌安安蹲在小厨房的门口,手里拿着勺子不停的在锅里搅着。 “你这是熬啥呢?”陆宴走过去,伸手想扶她起来。 却看见她往盆里加了两勺面粉,不由面露疑惑:“咋还加面粉?你想做奶饼?” “不是,营部缺胶水粘墙报,我用奶粉熬糨糊。”凌安安搅着盆里的糊糊,声音有点软。 “这奶粉是妈寄的,本来想留着给宝宝喝的,现在……只能先救急了。” 她说着,眼圈有点红,指尖摸着盆边沾的奶渍,舍不得擦。 第72章 张翠花同志,你这是干什么? 这可是她攒了好久的“宝贝”,一口都没舍得尝。 陆宴没多说,接过她手里的勺子:“你站远点,别被热气烫着,我来熬。” 他搅得匀,火开得小,锅里的糊糊慢慢变稠,甜香飘得更远。 路过家属院的战士们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凑在院门口往里看,眼睛里满是好奇。 “陆营长,嫂子,你们家煮啥呢?这么香!”一个扛着训练枪的小战士探着头,语气里满是稀罕。 又夸张的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闻着比过年的糖糕还甜!” “是熬糨糊呢,营部贴墙报缺胶水。”凌安安站起来:“这是上海来的奶粉,兑了面粉熬的,粘得牢,还……还香。” 战士们都围过来,凑在门口看锅里的糨糊,没人伸手碰。 只是小声议论:“这糨糊咋这么香?嫂子真是舍得,把这么金贵的奶粉拿来用。” “下午看墙报,说不定都能闻着奶香,学起来更有劲儿!” 陆宴把熬好的糨糊倒进玻璃罐里,盖紧盖子,走过来把凌安安扶着。 院里正热闹着,院门口的战士们突然都往后退了退——是政委和干事来了。 政委一进院就被奶香勾着,笑着说:“这隔着老远就闻见香了!做啥好吃的了!这么多人!” 听战士们一通解释政委才明白这香气是怎么回事。 他接过陆宴手里的玻璃罐,打开盖儿闻了闻,忍不住赞:“好东西!粘墙报肯定牢,战士们看着香,学起来更上心!” 凌安安赶紧说:“政委,这糨糊粘完墙报,要是有剩的,我想留着下次教战士们学外语时,冲点淡甜水……” “留!必须留!”政委拍着胸脯:“等下次去县城,我让后勤给你多买两罐奶粉,补回来!你可是咱们家属院的好榜样!” 战士们听了,都笑着鼓掌:“谢谢嫂子!谢谢政委!下午我们肯定好好看墙报,好好学外语!” 说完,才恋恋不舍地散开,往训练场走去,走的时候还回头闻了闻飘在风里的奶香。 可这热闹,却被张翠花看在眼里。 她趴在自家窗台,看着凌安安又被政委夸了,看着战士们围着她家的院门笑,手里紧攥着半团粗毛线。 她早上翻出了织到一半的军绿色毛衣,本想织好送给团长“露脸”。 现在看见有些人用奶粉熬个糨糊都能被人夸,心里更不服气了。 “不就是罐奶粉吗?熬个糨糊也值得这么多人围着?”张翠花把毛线团往炕上一扔,又翻出更粗的针。 “我织件毛衣给团长,比她的糨糊实用一百倍,到时候团长肯定夸我,战士们也得围着我转!” 她织得更急了,她心里憋着股劲,非要压过凌安安的风头不可。 傍晚,政委把墙报贴好了,几张彩纸牢牢粘在砖墙上。 奶香飘得老远,路过的战士们都忍不住停下看两眼。 凌安安靠在陆宴怀里,摸着手里剩下的小半罐糨糊。 闻着淡淡的奶香,心里的舍不得渐渐散了。 这奶粉糨糊没白熬,不仅粘住了墙报,还粘住了战士们的心意,比单独喝掉奶粉,更有意义。 当晚张翠花家的灯亮到后半夜,炕上堆着半成型的军绿色毛衣。 她熬了两晚,总算把毛衣织得能看出个样子,只是针脚歪歪扭扭。 可她看着手里的毛衣,还是得意地笑:“就算针脚差点,也是我亲手织的,比凌安安的糨糊实在,团长肯定会喜欢。” 第二天一早,张翠花把毛衣叠得整整齐齐,用红布包着,直奔营部。 她算准了团长早会结束会在办公室,推门就进去,把红布包往桌上一放:“团长,这是我给您织的毛衣,军绿色的,您训练穿,暖和!” 团长愣了一下,看着桌上的红布包,没伸手去碰,脸色慢慢沉下来:“张翠花同志,你这是干什么?” “给您送毛衣啊!”张翠花把包打开,露出里面歪歪扭扭的毛衣。 “我熬了两晚织的,虽然不太好看,但暖和,您穿着肯定合适。” “不合适。”团长的声音很严肃。 “营里有规定,官兵不能收受军嫂的私人馈赠,尤其是给领导送东西,这会影响官兵关系,也容易让战士们有想法。你这心意我领了,但毛衣我不能收,你拿回去。” 张翠花脸上的笑僵住了:“团长,我不是送礼,就是……就是想给您做点实事,您天天训练,也需要件暖和的毛衣……” “做实事不是这么做的。”团长指了指窗外。 “你看凌同志,用自己的奶粉熬糨糊帮营部贴墙报,帮战士们补衣服、做针线包,这些都是惠及大家的实事。 你要是真想为部队做事,就跟着大家一起,帮战士们做点实用的小事,而不是给我个人送毛衣。” 张翠花攥着毛衣的手紧了紧,指节都泛白了。 她费尽心机织的毛衣,不仅没被夸,还被教育了一顿。 再想起凌安安不管做什么都被政委夸、被战士们念着好,心里的不服气又涌了上来,眼眶一下子红了:“我知道了……” 她拎着毛衣,低着头走出营部,没回家属院,反而往供销社走。 她不甘心,想再买点毛线,织件更“像样”的东西。 这次不送团长,送拉练回来的小战士。 她就不信,自己做的事,永远比不过那些娇养的只会做表面功夫的大小姐。 而凌安安这边,正和陆宴整理之前写的外语单词。 她把每张纸的单词内容分好类,又在每张纸背面画了单词意思的小图案,这样战士们记起来更方便。 凌安安把刚画好的第一张纸递给陆宴,眼里闪着光:“等墙报贴好,就把这些分给大家,训练间隙背两句,也能学点实用的。” 陆宴看着纸上的小图案,笑着说:“我媳妇真能干,比某些人瞎折腾强多了。” 他没明说张翠花送毛衣被拒的事,怕安安又为这事操心。 可这事还是传到了隔壁李嫂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