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夜我生死不明,丈夫和新欢直播激吻》 第1章 我还没玩腻她 海城。 晚上七点,青云精神病院。 “乔小姐,接你的人已经到楼下了。” 护士推开门,恰好对上一双沉寂的、了无生气的眼睛。 “好。” 乔宁轻声应和,拿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困了她三十天的地方。 出了医院,陆淮颂的车已经停在门口。 许言接过她的行李,把后排门打开,“乔小姐,总裁在云景湾等你。” 乔宁点点头,平静地坐进车内。 车辆驶离的刹那,她回头望了眼“精神病院”这四个醒目的大字,讽刺一笑。 婚后第四年,因为在宴席上当众扇了顾清瑶一巴掌,她被陆淮颂关到这里。 陆淮颂说她疯了,该好好养养脑子。 于是她困在十平米的病房,不见天日地待了整整三十天。 “乔小姐,到了。” 后排门被打开,乔宁看着熟悉的别墅,胸口像被巨石压着。 闷得慌。 别墅里的隔音很好,乔宁推开门,才听到一阵嘈杂的人声。 也许是玄关处的光线太暗,没人发觉她的到来。 他们似乎在聚会。 “颂哥,”江宇晃荡着酒杯里的酒,“今天把人接回来了?” “嗯。” 陆淮颂慵懒地倚在靠背上,长腿随意交叠,昏暗中只能瞧见男人指尖的一点猩红。 林笑见状,开始为自己的好闺蜜打抱不平,“颂哥,你还是罚得太轻了,你可没瞧见,清瑶姐的脸到现在都是肿的!” “这个毒妇,下手够狠的。” 乔宁站在阴影处,抿紧了唇。 她知道自己该忍住的,事到如今她早就不是那个可以为所欲为的乔家大小姐了,可听到顾清瑶诋毁早已过世的母亲时,还是忍不住动了手。 “要说狠,还得是她爹狠。” 秦萧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口,“敢在女儿的大婚之日把新郎官的父亲撞死,那才是真正的千古第一人!”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没一人敢应声。 “诶你们看没看过当时的车祸视频,乔英他妈就跟疯了一样,他平时哪里是这样的?” “啪。” 陆淮颂面前的酒杯毫无征兆地砸落,簌簌流出的酒像鲜血般将地毯染红。 而他像没看到似的,垂眸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仿佛秦萧嘴里的“新郎官”不是他。 “你差不多得了。” 江宇瞥了秦萧一眼,警告似地说。 “哎,”秦萧无所谓地摆摆手,“这些话媒体这些年都说烂了,颂哥要在意这些,早就封住那些媒体的口了。” “是啊,”林笑试探性地看了陆淮颂一眼,大着胆子说,“乔宁这个毒妇,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要我说,她爸撞死人这事跟她脱不了干系。” “她肯定一早知道婚礼当天要发生什么,才急着在婚礼前一天瞒着所有人拉颂哥领证。” “不然陆太太的位置能是她的?” “哎哎哎,”江宇抬手制止了林笑,“有些事私下里知道就好,没必要放到台面上来说。” 林笑白了他一眼,娇嗔地嘟囔一句,“这不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吗?”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嗤笑。 乔宁站在阴影里,听着周围人的笑声,像被泡在冰水里,从头到脚都凉得彻底。 换做以前,她势必冲上去,一人一个大嘴巴子,抽他们个干净利落。 可她不能,乔宁指尖微颤,有些痛苦地闭上双眼,因为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三年前大婚,她满心欢喜地准备和陆淮颂交换戒指,大门却被保镖“哗”地一下打开。 “死人了!” “陆总被乔英撞死了!” 全场哗然,乔宁跟着众人夺门而出。 在此起彼伏的警笛声中,她看到陆伯父浑身血污地被人从车内抬出来,看到父亲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驾驶座上疯狂阴鸷地大笑…… 从那之后,乔家一落千丈,濒临破产,叔伯纷纷逃到外地接手子公司,留下乔宁一人承受陆家的怒火。 回忆当初,就像是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不说这个了。” 秦萧颇有些头疼地看着为首的男人,“淮颂,你到底什么时候跟她离婚,顾清瑶早就等不及了,三天两头来找我做你的工作。” “烦都烦死了。” 乔宁微微抬眼。 众目睽睽中,陆淮颂一挑眉,喉结上下滚动,朝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烟雾缭绕中,那双寒潭一样的眸子浮起一丝讥诮,“不急。” “我还没玩腻她。” 众人哄堂大笑。 “不愧是颂哥,当年宠得跟宝贝似的,狠起来倒是没人比得过你。” 乔宁看着陆淮颂嘴角噙着的一抹笑意,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慌乱中不知碰到了什么。 “砰”的一声,放在台子上的瓷器轰然碎裂。 众人这才发现拐角的玄关处还站着一个人。 “你怎么在这?” 林笑腾的一下站起来。 “哟,宁宁也在呢,偷听多久了?” 秦萧语调高昂,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乔宁条件反射地后退几步,低头屏蔽了所有肆无忌惮的目光。 自从父亲的事发生后,她甚至恐惧暴露在大众面前。 林笑最看不惯她那副受害者的模样,冷笑一声,“乔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清瑶还等着你跟她道歉呢。” 乔宁抿紧了唇,始终沉默。 林笑上前一步,“又哑巴了?” “别说了,都回去。” 江宇突然出声,硬是破坏了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半推半拉地把人送走。 “诶诶诶,你别推我啊,我还没说完呢……” 随着“咔哒”声响起,大门被关上,别墅又恢复了安静,乔宁只觉得解脱。 抬头,瞧见陆淮颂坐在光影下,垂眸看着地毯上晕成一滩的酒渍,似乎并不在意别墅里的闹剧。 也不在意她。 乔宁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当年她压根不应该留下来的,她以为自己留在陆家,当牛做马一辈子,能替父亲赎罪,能平息陆家的怒火,更重要的是…… 能减轻陆淮颂的痛苦。 可她实在错得离谱,谁会喜欢杀父仇人的女儿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呢,当初爱得再深又如何,现在的陆淮颂简直对她恨之入骨。 不然怎么会在明知她有幽闭恐惧症的情况下,因为顾清瑶的一句“淮颂哥哥,你惩罚她好不好”,就把自己囚禁在病房整整三十天。 她甚至以为自己会死在那。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乔宁定了定神,掏出包里的离婚协议书。 朝陆淮颂走去。 第2章 我们离婚吧 陆淮颂一掀眼,见她走来,长腿一迈,当即就要离开。 擦肩而过时,乔宁拉住了他。 陆淮颂拧眉,“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乔宁眼睛一暗,把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名字我签好了,等周一一到,就能去民政局办手续。” 这份离婚协议书,是陆淮颂四年前给她的,名字他早就签好了,只是乔宁不肯签。 可她早该想明白了。 “你说什么?” 陆淮颂的声音骤然变轻,古井无波的眼睛泛起一丝波澜。 “淮颂,我们离婚吧。” 乔宁以为他没听清,又复述了一遍。 “他们不就说了你几句,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吗?” “我是认真的。” 她的嗓音软和而坚定。 别墅在霎时间沉寂下来,变得落针可闻。 陆淮颂自喉咙发出一声轻笑,“好样的,真是长本事了。” “恭喜你,终于解放了。” 乔宁的眼眶微微发胀,不愿再纠缠下去,只说:“顾清瑶还等着你结婚呢。” 听到这话,陆淮颂猛地钳住她的下巴,嗓音压抑着怒气,“现在知道她在等我结婚了,四年前你怎么不知道?” “现在在这装什么好人?别忘了当时是你求着我别离婚的!” 字字诛心,乔宁表面平静,心却在滴血,“是我耽误你们了,对不起。” “所以我们离婚吧,我会走得远远的,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闻言,陆淮颂像被踩到雷区,眉间阴鸷层层落下。 “走?” 他近乎发狠地盯着乔宁,“你爹欠的死人债还没还清,你有什么资格走?” 乔宁的心重重一跳。 下一秒,他将攥在手里的协议书猛地撕碎,纸片洋洋洒洒地落在地上。 “我告诉你,你乔宁生是陆家的人,就算死了,也得给我从陆家的坟头爬出去!” “想离婚,下辈子吧。” 说完,“砰”的一声把大门关上。 独留乔宁在原地怔愣许久,不明白他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她当然不会认为陆淮颂对她还心存爱意,舍不得离婚。 大约是气不过离婚这事是她提出来的,抹不开面子罢了。 乔宁缓缓蹲下,看着散落四周的纸片,情不自禁笑出声。 谁敢信呢?她和陆淮颂年少相恋,一度是海城有名的神仙眷侣,竟也会走到如今地步。 那些两人相爱过的年岁,仿佛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 “铃铃铃”,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乔宁一看,是发小钟灵打来。 “宁宁,回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还是林笑那贱人说漏嘴我才知道。” 听到发小的声音,乔宁忽然变得特别委屈,那些在陆淮颂面前强撑着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钟灵,我想去你家。” - 钟灵打开门,看到乔宁憔悴的面容,心瞬间被揪起来。 “快进来,吃饭了吗?” 听到这话,乔宁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饥饿。 十分钟后,她嗦着刚煮好的泡面,恨不得把脸埋进去。 “慢点吃慢点吃,还有好多呢。” 钟灵轻轻拍着她的背,偏头将眼泪抹去。 “宁宁,我真没用,明知道陆淮颂把你关到精神病院,可我却救不了你,只能看着你在里面受苦。” 乔宁心头一暖,有这句话就够了。 “没关系,我刚才跟他提离婚了。” “真的?” 钟灵的眼睛一下子瞪大。 “但是他把离婚协议书撕了,”乔宁轻描淡写地略过方才激烈的冲突,“我想请你帮我再拟一份。” “好好好!我今天没带电脑回家,你等着,我明天就把协议书给你拟出来。” 钟灵欣慰地拉着她的手,这些年乔宁在陆淮颂那吃尽了苦头,好在她终于想通了。 “我已经想好了,这个婚我一定要离。” 乔宁看着远方,眼里却满是悲伤,“至于我爸犯下的错,我会想办法用其他方式补偿陆家。” 她的存在,就像一个旗帜。 时时刻刻提醒着所有人,看,这事还没过去呢。 说到这,钟灵小心翼翼地开口,“乔叔还是不愿意见你吗?” 乔宁摇摇头。 自从四年前父亲入狱,就拒绝一切探视,乔宁想尽一切办法,父亲始终不愿见她。 “所以……还是不知道乔叔为什么要那样做啊?” “乔叔怎么会无缘无故撞人,他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乔宁也很想问为什么,当年父亲被警方抓走,轻易地承认了所有罪行,只是问到原因,却怎么都不肯说。 她甚至问遍了父亲的好友,却没有人知道他和陆伯父有什么仇。 “哎,别想了!” 钟灵揽过她的肩,“今晚先好好睡一觉吧,这些天你肯定没睡好。” 乔宁轻轻点头,阴霾多日的心终于漏了点光进来。 第二天。 乔宁一觉睡到了中午,钟灵早就去上班了,餐桌上有她留的纸条。 “宁宁,饭在冰箱里,你热一下就能吃。对了,我把协议书拟出来发到你手机了,书房有打印机,你直接打印出来就好!” 乔宁情不自禁地微笑,来到客厅喝水,习惯性打开电视。 陆淮颂的脸忽地出现在屏幕上。 似乎是几天前的发布会,顾清瑶挽着他,笑意吟吟地出现在媒体面前,宛如一对璧人。 这些年都是顾清瑶陪他出席这些重要场合。 “顾小姐,网传你们好事将近,是真的吗?” 顾清瑶有些羞涩地望向一旁的男人。 乔宁握着水杯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动。 镜头移给陆淮颂,顾清瑶却抢先回答,“你们不要问啦,有好消息会公布的。” 全场哗然,这么明显的言外之意怎么可能不懂。 媒体纷纷恭喜这对璧人,屏幕上的喜气甚至传到了乔宁身上。 她凝神看了好久。 “明明就要结婚了,昨天为什么不同意离婚?” 乔宁讽刺一笑。 四年前陆承去世,陆氏股市大跌,一时人心惶惶,很多合作商都驻足观望,是顾家强势注资十几亿,宣布站队陆家,陆氏才有所好转。 从那之后,顾清瑶和陆淮颂开始频繁出现在社交场合。 整个海城都默认,顾清瑶会嫁给他。 而她只是个一定会被抛弃的炮灰。 吃完午饭,乔宁拿着离婚协议书,来到了陆氏。 第3章 杀人犯的女儿,也配谈祭拜 “你好,我想见陆总。” 前台上下打量这个衣着朴素的女人,有些嫌弃地问,“你叫什么?” 乔宁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当初父亲撞人的事被媒体大肆报道,作为父亲唯一的女儿,她的名字、照片一度在社交软件上滚动播放。 很多人光是听到她的名字,都会忍不住破口大骂。 “叫什么?” 前台有些不耐烦。 “乔宁。” 也许是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前台顿了顿,最终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好意思,总裁不见。” 乔宁毫不意外,“那这份文件给他送过去,可以吗?” “不好意思,总裁说了,无论什么东西都不收。” “但这是……” 前台有些烦躁地打断了她,“都说不收了。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打秋风了。” 乔宁脸色一白,有些难堪地退到一旁。 “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乔大小姐吗?”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乔宁回头,见林笑和顾清瑶笑意吟吟地从电梯里出来。 “颂哥刚喝完清瑶送的汤,你来这干什么?” 乔宁的视线移到顾清瑶手上提着的保温盒,呼吸有些不畅。 “手里拿着什么?”林笑瞥了她一眼,忽然一拍脑袋,“我忘了你进不去了,需要帮忙吗?” “不必了。” 乔宁警惕地看着她,转身就要走。 “诶等等。” 有人拉住了她,她回头一看,是顾清瑶。 “能跟我谈谈吗?我没有恶意。” 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要不是她吃过亏,或许就信了顾清瑶的鬼话。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乔宁蹙眉,将衣角抽走,离开了陆氏。 “清瑶,你看她什么态度嘛。” 林笑不满。 “没事,她嚣张不了几天。” 顾清瑶看着她的背影,敛起了笑容 离开陆氏后,乔宁先拐去花店订了一束花,才回到云景湾。 “下次再让他签字吧。” 她攥着手里的协议书,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 - 次日。 “铃铃铃。” 尖厉的闹铃声划破寂静的空气,乔宁睁眼,眼底一片清明。 才五点,卧室早已天光大作,夏天的天总是亮得很快。 她匆匆收拾好自己,捧着花店送来的花束,掐着点上了网约车。 一个小时后到了凤凰山。 司机把车开到半山腰就停下了,乔宁下车时,触摸到空气中飘来的丝丝细雨。 她熟练地躲在大树下,看着公路上一辆接一辆的黑色劳斯莱斯依次上山。 心像放在火上烤,片刻不得安宁。 今天是陆承的忌日。 每年的今天,乔宁都会偷偷过来,等陆家人祭拜结束,才上前。 车辆行至半山腰便停下,保镖恭恭敬敬地拉开车门。 陆淮颂修长的腿迈出车外,一身纯黑手工西装,他微微抬头,冷峻的面容显得愈发深邃。 周身气压却低得吓人。 跟在他身后的是陆筝,陆淮颂的亲妹妹。 哪怕掩饰得很好,还是能看到她红肿的双眼。 小雨在这时候变成中雨。 陆家人到齐后自发在墓前站成一排,周遭是沉默的,偶尔能听到雨珠砸到地上的“噼啪”声。 “爸,我来看你了。” 陆筝抱着鲜花,哭腔很明显。 乔宁忍不住瑟缩一下。 “哥,你在那边好好的,这边都有我照顾。” 陆二伯抚摸着冰冷的墓碑,轻声叹气。 一个小时后,雨势忽然变大。 “要不回去了吧,我看这雨,短时间停不了啊。” 三婶用手护着头,脚步一刻未停。 “走吧,都走吧。” 陆家人陆陆续续离开了,除了陆淮颂。 “哥,你怎么还不走?” “你先回去,我等下回。” 陆筝走后,墓前只剩一个人。 密集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到乔宁脸上。 倚在树下的花束被雨浇透,可怜巴巴地垂下头。 滂沱大雨里,陆淮颂独自一人站在冰冷的墓前,深色的衣料早被打透,宽肩微垂,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他在想什么? 为什么下雨了还不走? 密不透风的雨幕中,乔宁几乎看不清他的背影,却奇异般地感受到他的痛苦。 心像被无数蚂蚁啃噬,她不自觉地扣着树皮,指尖缓慢渗出血,企图让身体上的痛盖住心里上的痛。 脑子一片混沌,乔宁忽然想到六年前,也是这样的大雨。 当时她和陆淮颂还是异国恋,那年冬天第一份草莓蛋糕的梗特别火,钟灵一大早发了男友送的草莓蛋糕的照片给她。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乔宁忽然觉得特别委屈,打电话冲陆淮颂没头没尾地哭诉了一通,挂断电话才察觉自己的无理取闹。 整整一万千米的距离,哪里是说来就能来的。 凌晨一点,她接到陆淮颂的电话,叫她去阳台。 那晚下了很大的雨,她走到阳台,却看到陆淮颂左手拿着草莓花束,右手提着亲手做的草莓蛋糕,冲她得意扬扬地挑眉。 他连伞都来不及撑,就那样站在雨里。 那一刻,乔宁以为他们会相爱一辈子。 …… 乔宁近几年已经很少想起过去的事了,那没有意义。 她和陆淮颂之间,隔着人命,隔着生死。 早就回不去了。 思绪回笼,她突然听到许言的声音。 “陆总,您怎么一个人在这?也不撑伞?” 许言赶紧把伞移向老板。 “走吧。” 陆淮颂声音沙哑。 乔宁看着他走远,向前一步,却忘了山路泥泞,经过雨水的冲刷变得更加湿滑,不留神滑到地上。 尾椎骨生疼。 “嘶。” 她倒吸一口气,手撑着树干,刚想站起来,一抬头,陆淮颂撑伞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乔宁瞳孔一缩,暗道不好。 “你怎么在这?” 陆淮颂抬步走来,垂眸,眼底一片冷色。 乔宁咬牙站起来,后退一步,背紧紧贴着树干。 “你来这干什么?” “我…”乔宁舔了舔湿润的唇,强装镇定,“我来爬山,然后…不小心走到这了。” 陆淮颂瞥了一旁被雨毁得面目全非的菊花,没说话。 周遭只剩激烈的雨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乔宁有些呼吸不畅。 “你…” 她微微抬头,却被陆淮颂骇人的神色吓到了。 “今天是我爸的忌日,”他轻轻开口,“你说你来爬山。” “谁他妈信!” 乔宁被吓得一抖,湿漉漉的衣服裹在身上,沉重而冰冷。 陆淮颂早就将她视为杀父仇人,在这种场合遇到她,愤怒是一瞬间的事。 “怎么?人死了你们乔家还不肯放过?” “要掘坟还是开棺?”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乔宁看着他眉宇间藏也藏不住的戾气,心底涌起巨大的无力感。 “对不起,我没有恶意。” 她不断重复,试图平息陆淮颂的怒火 我只是想来祭拜……” “祭拜?” 陆淮颂眼底闪过一抹痛色,随手将伞丢弃,紧紧握住乔宁的肩膀,猛地提高音量。 “杀人凶手的女儿,也配谈祭拜?” 第4章 死的怎么不是你 “轰隆—” 半空劈下一道惊雷,乔宁惶惶然扭头,瞧见了陆承冰冷的墓碑,控制不住地战栗。 “说啊,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来干什么?” 陆淮颂死掐着她的肩膀,低吼出声。 乔宁惊恐地看向他喷火的眸子,瞬间被拖入四年前灵堂之上千夫所指的可怖场景。 陆家人将她团团围住,目眦欲裂地盯着她,翻涌的怒火几乎要突破眼眶。 所有的指责,唾骂像雪花般飘来。 “贱人,死的怎么不是你!” “你这个丧门星,害死了老的,临了还要趴在小的身上剥他的皮,喝他的血。” “你怎么不滚远点,我可怜的儿啊。” “你们乔家人给我等着,百年之后,我就算做鬼,也得从阴曹地府爬出来咒死你们全族!” …… 乔宁浑身一抖,活像失了魂,忽然分不清过去和现在,只能冲着陆淮颂反反复复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死,都是我的错……” “求求你原谅我……” “我该发现父亲的异样的,我应该阻止他的…” 陆淮颂似乎被她吓到了,尚未褪去的愤怒与怔愣一同僵在脸上,很奇怪的表情。 “别说了。” 他晃了晃乔宁。 乔宁恍然未闻,眼神空洞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只会重复地道歉。 “停下,别说了!” “你在装什么!” 陆淮颂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我该死,我真该死…” 雨都快停了,乔宁仍旧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许言,叫救护车!” 陆淮颂大喊。 随即将乔宁横打抱起,匆匆跑下山。 山林寂寥,一阵尖锐的救护车声响彻云霄。 ……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乔宁都身处一片混沌中,眼睛像被纸糊住了,怎么也睁不开。 只能在某个偶然的时刻听到一阵熟悉的嗓音。 “她到底怎么了?” “乔小姐应该是创伤后遗症,在特定的场景下勾起了曾经的回忆,应激了。” “怎么会这样?” 她听到陆淮颂迟疑的声音。 是啊,怎么会这样,薄薄的眼皮下,乔宁的眼珠不断转动,很想接着听,却瞬间被拖入无间梦境。 可就算在梦里也不得安宁,她总能感受到有人在触碰她,有时是手臂,有时是双颊,有时是嘴唇…… 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只是那人从不出声,沉默得像是一尊雕像。 …… 等到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 她是被午后猛烈的阳光晃醒的。 乔宁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意识到她已经回到云景湾。 刚想起身,恰好被进来送饭的林嫂看见。 “诶,乔小姐,你醒啦。” “别动,别动,我扶着你。” 乔宁只觉浑身都没力气,揉了揉眉心,“我这是怎么了?” “淋雨发烧了!” “哎哟烧了整整三天三夜,吓死我了,还好昨晚退烧了。” 身体的无力感得到了解释。 林嫂心疼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多亏陆总及时把你送到医院,不然指不定还得遭多少罪。” 什么? 乔宁眼睫微颤,回忆却只能追溯到暴雨滂沱中陆淮颂几欲喷火的眸子。 “陆总刚走没多久,要叫他回来吗?” 林嫂明显有些兴奋,在别墅干了快四年,终于见到两人感情升温,话像机关枪一样不断往外射。 “陆总这两天可上心得很,每天下班后都会过来看你,药也是他……” “不用了。” 乔宁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林嫂你把饭端下去吧,我到楼下吃。” 再次坐在餐桌上,乔宁刚喝了几口粥,放在客厅才插上充电线的手机开始狂震。 于是她放下勺子,起身将手机拿到客厅。 三天没开机,信息像乱码似的弹得飞快,大多是林笑的。 乔宁赶紧拨通电话,将已经急疯的发小安抚好后,发现手机里还有好几通同一个人打来的陌生来电。 犹豫了一会,没接听。 当初的阴影尚未消退,她不想再经历接通电话后被陌生人骂得狗血淋头的场景了。 吃完饭,乔宁感觉自己好多了。 心里却始终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事忘了。 客厅里老式座钟的摆锤在玻璃罩后有节奏地晃悠,拖出一声声沉闷而清晰的“嘀嗒”声。 嘀——嗒—— 乔宁忽然缓而慢地睁大了眼睛。 “林嫂,今天几号?” “月末啦,三十号。” 什么! “乔小姐,怎么了?” 林嫂还没走到客厅,乔宁人已经离开了别墅。 马路上。 云景湾不好打车,乔宁都走到马路边了,司机应答率还只有百分之二十。 只好一边往外走一边叫车。 阳光把柏油路晒得发软,她低头看手机,没发现身后跟着一辆银色宾利。 - 盛丛南远远就瞧见了乔宁。 午后阳光穿过叶隙,斜斜地漫在她柔软的白裙上,整个人像被泡在融化的蜜罐里。 温温柔柔的,又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车内,男人修长的手握紧了方向盘,眼睛隐匿在金丝眼镜下,完美掩盖了汹涌的情潮。 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司机接单。 乔宁有些焦急地抬头,这时几缕碎发被风撩到颊边,盖住了视线。 她微微蹙眉,抬手捋了一下。 “嘀嘀嘀——” 身后突然传来冗长的鸣笛声,她往里靠了靠,声音却没停。 回头一看,却愣在原地。 …… 等到反应过来,车已经开了十分钟。 轻快的钢琴曲缓缓流淌,却始终打不破车内沉闷到尴尬的气氛。 这实在不是久别重逢的旧友应该有的状态。 乔宁目视前方,游刃有余的模样,绞动的双手却出卖了她。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盛丛南,甚至不敢偏头看他一眼。 盛丛南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关系好,住得也近,他比乔宁虚长几岁,从小就很照顾她。 当初父亲出事,也是他忙前忙后,努力为父亲求得一线生机。 乔宁很感激他,一直把他当可靠的大哥哥。 要不是发生了那种事…… 乔宁闭了闭眼睛,即使知道那只是误会,可她还是迈不过那道坎。 事情发生后,盛丛南很快出国,两人自此断了联系。 “宁宁,”盛丛南开口,打破了表面的平静,“对不起。 “以前的事,我还欠你一个道歉。” 乔宁眼睫一颤。 “即使我当初不太清醒,但切切实实地伤害了你。” 盛丛南忽然一顿,有些艰涩地开口:“我就是认错人了,你别害怕。” “这些年我一直很愧疚。” 男人嗓音清朗,像玉一样滚进乔宁心里。 她忽然松了口气。 “没关系,丛南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当年那件事一直堵在两人之间,如今盛丛南直接把事摆到太阳底下说,乔宁堵在心间多年的郁气终于散开了。 “当时我反应也过激了。” “我早就不怪你了。” “所以现在我们算是说开了?” 乔宁扭头,见盛丛南笑着看她。 镜片后他的眼睛细长,眼尾微微上挑,不笑时总是显得冷清,一笑起来倒是如沐春风。 一如当年。 “嗯!” 乔宁重重点头,内心是欢喜的。 自从父亲出事以后,她已经没多少朋友了。 “所以以后可以接我的电话了吗?” “我可是废了好大劲才打听到你的电话号码。” 乔宁这才恍然大悟,“这两天打给我的那通陌生电话是你的?” “嗯。” 盛丛南在这时候踩了刹车,他甚至没问她要去哪,就已经把人带到了目的地。 “到了。” 乔宁转头,监狱大门就在眼前。 第5章 奸夫回来了 每月的三十号,是监狱规定的探监日子。 乔宁每个月都会来。 “你好,我是乔英的女儿。” 乔宁熟练地来到探视大厅,同其他人一样将证件递给工作人员。 四周嘈杂不堪,人潮中满是别后重逢的喜悦。 只有她平静得格格不入。 “不好意思,乔小姐,乔先生拒绝会面。” 乔宁漠然地看着证件被送回来,早已习惯,却还是忍不住开口。 “麻烦你再问问,我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来了。” “怎么了,您没事吧。” “没事。” 乔宁摇摇头,近乎呢喃,“我大概要换个城市生活。” “这样吗?” 工作人员想了想,“那我再去确认一下。” 她没有等很久,不到两分钟,工作人员就回来了。 “怎么样?” 乔宁微微抬眼,她的眼睛很静,像一汪落满雪的湖面。 工作人员看着她的眼睛,少见地愣了一下,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父亲怎么说?” “乔先生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您。” “让您以后别来了。” 一阵尖锐的苦涩毫无预兆地从口腔漫开。 乔宁攥紧了拳头,忍不住追问。 “这到底是为什么?” “嗯?您说什么?” 工作人员凑近她。 乔宁惊觉失态,摆摆手说“没什么”。 “他…在里面怎么样?” “挺好的,乔先生为人和善,在里头帮了不少人。” 已经很少听到“为人和善”这样的评价了。 乔宁笑了笑,眼泪终于还是砸落在手背。 她将早就准备好的信件递过去。 “麻烦帮我把这封信拿给他,谢谢你。” “好的。” 走出探视大厅时,乔宁看了眼手表,甚至只过去了十分钟。 四年来近五十次的探视,每次都是这样的流程,送了封信就出来。 快得令人咋舌。 大门在她走后“吱呀”一声关上,乔宁福至心灵般回头,恍然间看到了曾经走投无路的自己。 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父亲给了她双倍的宠爱。 乔宁自小娇生惯养,对苦难几乎没有太过深刻的认知,更遑论承受它。 于是在又一次出门被媒体围剿,甚至被过激民众泼了一身冷水时,她也曾拖着沉重而冰冷的身躯跪在狱前。 用尽全身力气将紧闭的监狱大门砸得哐哐作响,无助的泪水淌满了她全身。 “爸爸,你出来看我一眼好不好?” “求你告诉我真相,求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乔宁声嘶力竭地哭喊,几乎要把心都呕出来。 里头的工作人员纷纷被她惊动,跑出来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 “小姐,如果您还不走,我就报警了。” 乔宁恍若未闻,颓唐而绝望地说,“我要真相,我只想要真相。” “爸爸,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在工作人员即将报警的前一秒,原本应该在外出差的陆淮颂毫无征兆地赶到,发狠似地将她拖到车上。 乔宁的头猝不及防撞到车门,脑瓜子“嗡”的一声,眼前一黑。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又猛地被拎起。 “你他妈闹够了没有!” 车内的光被陆淮颂挡住,他的脸隐在黑暗中,活像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这就撑不住了?” 陆淮颂指尖攥得发白,冷硬的声音砸到空气里。 乔宁忍不住睁大眼睛。 “这才哪到哪?” “乔宁,我告诉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给我慢-慢-熬。” …… 思绪回笼,明明是酷暑般的天气,她却如坠冰窖。 盛丛南见她这么快出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 话已经到了嘴边。 在看到乔宁明显低落的神情时,终究什么也没问。 车辆驶离了监狱,车内气氛甚至比来时更加沉寂。 乔宁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压下情绪,她不应该让别人被自己的情绪影响。 “丛南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晚上的飞机。” “我之前在新闻上看到你了,没想到你现在这么成功。” “小打小闹而已,算不得什么。” 乔宁转头看他,有些不明白,“你之前不是很讨厌经商吗?” 早些年盛叔想让他到自家公司历练,盛丛南死活不干,两人甚至为此大吵一架。 可如今,他不仅接手了自家公司,还在国外创立了一家新公司。 短短几年,俨然跻身华尔街新贵。 盛丛南静默一瞬,意味不明地说:“还不够。” “什么?” “时间不早了,去吃晚餐吧。在国外待久了,格外想念家乡的味道。” 盛丛南轻而易举转移了话题。 - 夜色撩人,引擎的轰鸣声划破云景湾的寂静。 刹车灯骤然亮起,一辆银色的宾利轻轻一顿,停在了别墅门口。 乔宁下车,朝车内人挥手。 “丛南哥,谢谢你。” 吃完饭,乔宁的心情好多了。 朝着他挥手再见。 没想到盛丛南直接下车。 “这些年过得好吗?” 他倚在车身,很随意地问候。 乔宁被问得一愣,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可以。” “你撒谎。” 盛丛南看着乔宁毫无神采的双眸,斩钉截铁地反驳她。 “考虑离婚吗?” 依旧是很随意的语气,“我可以带你走。” “什么?” “陆淮颂那样的渣男,不配绑着你。” 盛丛南忽然站直,额间青筋跳动,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宇间是藏不住的戾气。 “你怎么了?” 乔宁怔怔地看着他。 察觉到自己失态,盛丛南有些懊恼地扶了扶金丝眼镜,“对不起宁宁,没吓到你吧。” 这些话,他本想缓缓再说,可他实在等不了了。 “这些年,我虽然人在国外,但陆淮颂是怎么对你的我都一清二楚。” “现在我有能力带你走了,你没必要留在这里进行所谓狗屁不通的‘赎罪’!” 盛丛南极力克制的怒气还是忍不住泄露出来。 “乔宁,没有什么罪过是值得人赔上一辈子的。” “可以了,够了,再说你到底有什么错。” 夏夜的蝉叫声总是不要命的聒噪,乔宁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少女温和清凉的脸庞在月色下犹如沁着光。 她突然毫无征兆地对着盛丛南展开笑颜。 “丛南哥,你说得对。” “其实我早就想好要离婚了。” 盛丛南怔愣在原地,原以为要多费唇舌,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 “难办吗?用不用我帮忙?” 乔宁像听到笑话一样笑出声,眼泪都几乎要飙出来,“怎么会难办呢?” 陆淮颂巴不得她滚得越远越好。 - “陆总,我们还进去吗?”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默默停了好久,几乎围观了全程。 许言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胆战心惊地看向后视镜。 陆淮颂望着窗外,侧脸覆着阴翳,每一秒的安静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在许言撑不住要说话的刹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低笑。 陆淮颂猛地摁下打火机,垂眼看着蓝色火焰在指缝间跳跃,面无表情地开口。 “聊得真开心。” “难怪要跟我离婚,原来是奸夫回来了。” 第6章 毁天灭地的打击 乔宁回到别墅后,开始认真清点起自己的账户。 父亲出事后,家中财产几乎被瓜分殆尽,分到她手上什么也不剩。 这些年乔宁一直躲在家里,恐惧见到生人,也不想花陆淮颂的钱,有点什么事都是划自己的卡。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卡里已经没多少余额了。 是时候该找个工作了。 乔宁疲惫地躺在床上,空调风徐徐输送冷气,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文件吹得微微扬起。 - “你这个杀人凶手!” 乔宁猛地睁开眼睛,额间沁着细细密密的冷汗。 她起身,不以为然地擦干脸上的汗。 这些年总是会做这样的噩梦,她都习惯了。 乔宁刚要下床,却见林嫂慌慌张张地跑来,连门都忘了敲。 “怎么了?” “乔小姐,不好了!” 林嫂话都说不利索。 “老宅的人叫你过去,说是前几天有人在陆先生的墓地上看到你了!老太太气得连摔了好几个瓷器!” 乔宁下意识地看了眼日历,今天不是十八号。 一直好端端挂在手上的手表悄然落地,砸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乔宁闭上眼睛,很轻地说:“我知道了。” “乔小姐,请吧。” 没想到这次是管家亲自来接,直到车开了好一段路,乔宁才发现自己连手都在抖。 自从和陆淮颂结婚后,每个月的十八号,她都会在晚上八点坐上老宅的车,跪在陆承的牌位前一天一夜,美名其曰“赎罪”。 整个空间都被黑布笼得死死的,唯有陆伯父的牌位亮着莹莹的光。 乔宁怕得发抖,不敢抬头看,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却总会在某个随机的时刻听到一阵很轻的脚步声,拖着一根长长的藤条。 藤条带着破风的“咻”声抽下来,尖锐的刺痛顿时蔓延至乔宁全身。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陆老太太声音发涩,像从地狱而来。 乔宁死死忍住,不敢尖叫,鲜血却随着齿缝流出。 老太太下手全凭心情,运气好的时候,跪一天就完事,有时运气差,往往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这四年来,陆淮颂回云景湾的次数屈指可数,竟一次也没察觉到她的异样。 “到了。” 管家的声音响起。 乔宁只顾低头跟着管家,竟没有察觉到宅子里不同寻常的热闹。 穿过长长的走廊,就来到一座四方宽大的庭落,老太太平日就住在这里。 大门被人从内打开,乔宁抬头,陆筝俏丽的脸蓦地出现在面前。 “今天是我奶奶八十大寿,你来干什么?” 陆筝面色不善地上前一步,阻断了她进门。 乔宁这才发现院内红灯笼高挂,彩绸绕着老槐树缠出吉祥结,红地毯从院门直通向厅堂,奔腾的喜气扑面而来。 “陆小姐,是老太太吩咐她来的。” 管家在后头补充了一句。 “哼”,陆筝后退一步,“奶奶怎么把她叫来了,晦气!” 乔宁没有反驳,只顾着低头算自己总共走了几步。 仿佛这是全世界顶顶重要的大事。 “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 “老太太,人到了。” 背上突然传来一股力,乔宁不受控地上前一步。 厅堂内坐满了人,老太太坐在中间,两旁都是她的子女。 老太太一生养育了三子一女,陆老爷子去世后,她就一直守着这个家。 最小的一个女儿早早嫁到国外,其余三人都留着海城,而陆承是长子,也是最有出息的一个。 他的离世,对陆氏来说,就是毁天灭地的打击。 乔宁进来后,原本融洽的氛围霎时间变得沉重。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她。 她忽然很想逃。 “跪下。” 老太太开口,毫无起伏的声线,藏着经年累月养出来的威仪。 伺候的佣人们纷纷撤离,没有人敢在这时候触霉头。 乔宁下意识地顺从,膝盖都快弯下去了,耳边却突然浮现出昨晚盛丛南说的话。 “可以了,够了,没有什么罪过是值得你付出一辈子的。” “再说你到底有什么错。” 乔宁的心忽然一颤,久违地迟疑了。 出事后,几乎所有人都在指责她,没有丝毫逻辑地把她当成杀人凶手。 乔宁甚至来不及委屈,只余满心满眼的愧疚,几乎被驯化成逆来顺受的机器人。 她微微抬眼,看着站在对立面的一众长辈,像看猴似的见证老太太教训孙媳妇。 久违的羞耻心终于浮上心头。 太难堪了。 “我说话你没听见是吗?” 老太太加重了语气,满是皱纹的脸上射出浓浓的怨恨。 这把年纪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谁能过得去? “妈,我看她是翅膀硬了。” 陆二伯端起茶杯,轻飘飘地说。 “哎,说起来还是妈您心善,不仅肯让她进门,这么多年还好声好气地供养着她。” 三婶情不自禁嗤笑一声,“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我们陆家的恩人呢?” “砰!” 此言一出,老太太脸色骤变,手边的茶杯被摔下,骨碌碌地滚到乔宁身旁。 “跪下!” 所有细碎的交谈声在此刻通通消失不见,乔宁浑身一抖,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勇气顿时烟消云散。 当即就要跪下去。 陆筝却在这时候闯进来。 “奶奶,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气得胸膛起伏,连脸上的皱纹都涨得通红。 随着陆筝进屋,外头的晚辈也跟看好戏似的一个个闯进来。 “阿筝来啦。” 三婶瞥了乔宁一眼,“还记得几天前我们去墓地祭拜你爸吗?她当时也在场。” “不知偷摸躲在哪?咱们这么多人居然没发现。” “什么?” 陆筝提高了音量,俏丽的脸拧成僵硬的一团。 乔宁下意识后退一步,陆筝直冲她而来。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以后你要是再敢来墓地骚扰我爸,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陆二伯率先反应过来,“阿筝,你这话什么意思?她之前也去过我哥的墓地?” “两年前的事了,”陆筝咬牙切齿,“当时我从爸的墓地下来,正好在半山腰碰见了她。” “我当时问她来干什么,她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说话,还拿着不知哪来的刀。” “没等我反应过来,人就跑远了。”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 “拿刀干什么,搞不好要掘坟?” 三婶有些害怕地捂住了嘴。 陆筝一把扯住乔宁的头发,头发拉扯的痛感让她直皱眉头,“第二次了,乔宁。你说我该不该现在就打死你?” “你和你爸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些年我爸在生意场上处处帮衬你们家,乔英转过头就是这么报答我们陆家的?” 陆筝猛地推开她,乔宁踉跄着后退,猛地撞上柜子一角,眼泪瞬间飙出。 “说啊,你去墓地干什么?” 陆筝不打算放过她。 “我……” 乔宁张了张嘴,腰部在此时袭来剧痛。 该怎么说? 说她只是去除坟头上的草吗? 谁信? 场面顿时僵住了,乔宁看着厅堂正中央高悬的“寿”字,无力的悲切感充满身体。 “奶奶!祝你福如东海,寿…” 外头突然一阵甜腻的女声传来,顾清瑶提着一大袋礼物笑意盈盈地走来,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景,一时不敢进屋。 “怎么了?” 陆淮颂自她身后缓缓出现。 第7章 搅动 “淮颂啊,你可算来了。” 陆二伯抿了口茶,意味深长地说。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乔宁惶惶然抬头,像是受惊的小鹿般,下意识拉住来人的衣角。 “淮颂…” 乔宁脑子一片混乱,语无伦次地说,“我没有要做什么,我…我只是想…” “放开。” 男人冰冷的嗓音砸到她耳边。 乔宁无措地抬头,视野中只余陆淮颂冷峻的侧脸,哪怕掩饰得很好,紧抿的唇线仍泄露出藏不住的烦躁。 心被刺了一下,怔愣的瞬间,手里攥着的衣角早就消失不见。 陆淮颂快步来到老太太身边。 “奶奶,怎么了?” 老太太还没开口,陆筝像见着救星似的,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跑到陆淮颂身边,“哥!” “奶奶气坏了,因为她私自跑到爸墓地上的事。” 陆淮颂这才正眼瞧她。 乔宁穿着一袭月白色棉麻长裙,抿着泛白的唇,站在人群中央。 她的眼尾带着天然的垂坠感,眼眶盛着未落下的泪,一垂眸,泪珠便顺着眼尾的湿痕滑下来。 我见犹怜的模样。 就是这张脸,迷惑了自己。 陆淮颂的思绪不知不觉飘到昨晚她对着盛丛南笑得灿烂的一幕,眼色一沉。 “淮颂,我不管这事你知不知情,但你得管管。” 三婶掐着嗓子喊,“有次阿筝还撞见她带着刀去,幸好是被阿筝拦下来了,不然指不定做出什么事。” “虽说我们看见的就两次,实际上到底多少次,谁也说不清。” 陆二伯平铺直述地开口。 周遭变得嘈杂起来,围在一旁看戏的小辈也跟着交头接耳。 乔宁站在正中间,听着陆家人叽叽喳喳的恶意揣测,像被泡在冰水里,从头到脚凉得彻底。 即使已经知道解释的结果,她依旧选择开口。 “奶奶,对不起,我不该擅自跑到陆伯父的墓地。” 乔宁忽略了一旁压迫感极强的眼神,对着老太太说:“但我真的没有恶意…” “我呸!” “谁敢信你们乔家人的话。” 三婶迅速打断她,“你们可别被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骗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乔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看着和和气气,心却比烧透的煤渣还黑!” “不是这样的…” 乔宁下意识反驳,对上陆淮颂寒凉的双眸时,喉咙像被塞了棉絮,怎么张口也发不出声音。 这就是个无解的死局,木已成舟竟是这世上最残忍的成语。 “淮颂,人交给你了,你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长时间的情绪波动早就让她疲惫不堪。 “但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 老太太动作缓慢地朝顾清瑶招手,等人过来,便拉着她的手同孙子的手交叠在一处。 “奶奶,您怎么…” 一抹红悄然爬上顾清瑶的脸颊。 “淮颂,作为陆氏继承人,我一直当你有自个的盘算,不爱干涉你。” “但这几年,你拖拖拉拉,就是不跟她彻底断了,你想干什么,难道要让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也跟着寒心吗?” 老太太语调不高,却自带穿透力,像一张网,牢牢网住了陆淮颂。 陆淮颂垂睫,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没给出任何回应。 不多时,老太太轻笑一声。 “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管不了你了。” 说罢,自顾自地离开了。 “妈,您别生气!” 三嫂见状,跟着追了过去。 陆筝站在老太太身边,清晰地看见了她眼中浓浓的失望,有些焦急地对着陆淮颂说:“哥,你赶紧跟她离了,你到底在等什么,奶奶都生气了!” 说完,也跟着追了出去。 处于风暴中心的三人一走,场子顿时冷了不少。 乔宁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习惯性地屏蔽了周遭的声音,陆淮颂和顾清瑶紧握的双手仍深深刺痛了她。 她只在新闻中见过两人亲密的样子,现实生活中几乎没怎么看到。 乔宁无意识地摊开自己的手。 “为什么你的手比我的大那么多,都能把我的包住了,好不公平!” 记忆中自己也曾拉着陆淮颂的手,不满地嘟囔着。 “因为我要保护你啊,”男人嗓音低沉,蛊惑人心似的朝她耳边吹气,“不紧紧裹起来怎么保护,宝宝?” 年少的陆淮颂低头亲吻着她,眸色柔软得像一滩水。 …… 怎么又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乔宁狠掐手心,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乔宁姐,你回去吧,奶奶那边我来说。” 顾清瑶突然走来,拉着她的手,善解人意地说:“奶奶那么喜欢我,我好好劝劝,她肯定不会怪罪你的。” 乔宁想也没想就把手抽出来,却在下一秒一巴掌呼在顾清瑶脸上。 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啊!” 顾清瑶捂着脸,惊慌地退到一边。 乔宁怔讼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碰到她的脸了。 “你在干什么?这简直无法无天!” “淮颂,这个寿宴,算是被这个女人彻底毁了。” 二伯怒气冲冲地低吼,离开时狠狠剜了她一眼。 “还杵在这干什么?都散了!” 围着看热闹的小辈也纷纷被他驱走。 “乔宁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何必打我。” 顾清瑶泫然欲泣,脸却朝着陆淮颂。 “不,不是我,”乔宁有些无措地抬头,“我没动手。” “呵。” 陆淮颂眼见着大厅从热闹到冷清,自喉咙处发出一声冷笑。 “人都被你逼走了,你满意了吗?” 乔宁看着陆淮颂阴沉的脸色,心被搅得血肉模糊,他总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一切罪责推给自己。 乔宁再次轻声解释:“我总共才说了五句话,而且不是我要来的。” “还想狡辩?” 陆淮颂上前一步,牢牢钳住她的咽喉,窒息感让乔宁喘不过气,只能张嘴大口呼吸。 “你要没跑到凤凰山去,能有这么多破事?”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没事别出去,你听过吗?” 乔宁使劲拍打他的手,努力挣扎。 “滚去外面跪着,奶奶什么时候消气了,你再什么时候起来。” ”还有,”陆淮颂松开了她的咽喉,手指却闯入齿关,近乎恶劣地搅弄她的舌头,听着乔宁咿咿呀呀的呜咽声,胸中郁气才散了大半。 蓦地放开她。 乔宁弯腰,惊天动地地咳嗽,发红的眼眶怒视着陆淮颂,“你!” 陆淮颂不以为然地擦了擦手指,眼尾垂着的阴影藏着没压住的戾气。 “回到云景湾后,禁足两个月。” “既然在疗养院的一个月不够你醒醒脑子,那就两个月。” 第8章 姜雪 什么? 乔宁眉心一跳,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陆淮颂明明知道她有幽闭恐惧症,精神病院的一个月已经够折磨她了。 乔宁胸腔内早已燃尽的怒气又不可遏制地燃起来。 “凭什么?你没有权利禁锢我的人身自由,你这是违法!” “违法?”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陆淮颂眼神淬着冰,嘴角却是上扬的。 “等你坐到我这个位置,再跟我谈人身自由这件事。” 陆淮颂扯了扯领带,“来人,把她拖到外面跪着。” “别!” 原本坐在地上的顾清瑶竟一把拉住他,“淮颂哥,要不算了吧,我看外面这天色,要下大雨啊。” 顾清瑶忧心的皱眉,一副以德报怨的模样,“乔宁姐肯定不是故意打我的,我保证。” 此言一出,陆淮颂周身寒意更甚。 乔宁看着这荒诞的一幕,扯了扯嘴角,自顾自走到顾清瑶身边。 “乔宁姐,我现在就去跟奶奶说情!” 顾清瑶作势要起身。 “不用了。” 乔宁按住她的肩膀,漠然地看着她,说: “你可真有意思。” 两人对视良久,顾清瑶的表情在瞬间变得阴鸷,又很快恢复成那副无害的模样,扭头对着陆淮颂。 “淮颂哥…” 算了,乔宁摇摇头,没等陆淮颂发作,利落地来到院子里,双膝下跪。 - 院子很大,围在她身边的人也很多。 乔宁很熟悉这种被打量的感觉,低着头,屏蔽了一切肆无忌惮的视线和声音。 渐渐地,陆家人发现无论怎么闹腾,她都没反应,也就无趣地走开了。 顾清瑶果然神通广大,像她所说的那样,将老太太劝了出来,厅堂内逐渐有了谈话声。 偶尔还会传来细碎的笑声。 将她打发走后,所有人都开心了。 寿宴照常进行。 冰冷的石砖上嵌着一颗一颗的小石子,乔宁的膝盖被磨得生疼,腰椎也跟着作乱,一度隐隐作痛。 乔宁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色,风逐渐变大,老槐树上的吉祥结也跟着摇摆。 父亲常常夸赞她,她这人就算有千般不是,总有个忘性大的好处。 一些不开心的事,也就难受那么一会,没过多久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可为什么她已经痛苦了整整四年,苦痛却完全没有消散的趋势。 乔宁有时能听到里头的交谈声。 “淮颂,你跟三婶说实话,你一直拖着不跟那贱人离婚,不会还爱着她吧。” “怎么可能?” “那你要为清瑶想想啊,人家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到底什么时候和她离了?” “你要是嫌麻烦,直接交给律师去办,你签个字就成。” “好…我有时间就去。” …… “他妈的。” 乔宁盯着厅堂里那一抹高大宽阔的身影,眼泪还是忍不住砸到石砖上。 …… 不知过了多久,“轰隆”,一声惊雷落下。 寿诞将歇,陆家人陆陆续续出来,经过她时不免落下一声不屑的冷哼。 乔宁的膝盖疼得直抽,仍挺直腰杆,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啪嗒啪嗒”,几乎没有任何缓冲,暴雨倾盆而下。 乔宁高烧将将才好,又暴露在雨下,寒意自身体内部往外渗,冷得她直打颤。 陆淮颂撑着黑伞走出来,瞳仁像浸了墨的冷玉,垂眸看着她狼狈的模样。 “知错了吗?” 乔宁勉力睁开被雨糊得不成样子的眼睛,心被搅得血肉模糊,始终沉默不语。 这时顾清瑶小跑几步,挽住了陆淮颂的臂弯,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淮颂哥,要不算了吧。” “由着她跪,正好醒醒脑子。” 陆淮颂向前,一次也没有回头。 - 天黑了,雨也停了。 屋檐下高高挂着的灯笼发出幽幽的红光,照亮了角落一隅。 乔宁眼前一黑,不由自主晃了晃。 身后蓦地传来一阵栀子花香,有双柔软的手托住了她。 乔宁转头,来人穿着一身香槟色的真丝旗袍,秀发在头顶盘成一个髻,俨然是个高贵典雅的富家太太。 只是眉宇间总笼着淡淡的哀愁。 乔宁觉得她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起来吧,孩子。” 她的声音轻软,像揉过的棉絮。 “不用跪了。” 听到这个声音,乔宁脑子“咔哒”一声,她好像想起来了。 一旁的佣人将她扶起,乔宁艰涩地开口,“是陆夫人吗?” 她轻轻点头。 陆夫人姜雪,是陆淮颂的母亲,平日里深居简出,听说她和陆承感情并不好,在陆淮颂十岁的时候,就独自搬到香山居住,几乎不出来见人。 乔宁只在陆伯父的葬礼上见过她。 陆伯父头七入土那天,陆家人哀嚎一片,唯有她静静地站在角落,无悲无喜。 “他们做得太过了。” 陆夫人盯着她的眼睛,失了神,很久没说话。 “她跟其他陆家人不太一样。” 乔宁在心里想。 “夫人。” 一旁的佣人提醒她,她才如梦初醒,方知自己失态了。 “我找司机送你回去吧。” 乔宁刚想说话,旁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一看,许言到了跟前。 “夫人,您…怎么在这?” 他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嗯。” 姜雪微微点头,见许言来了,也就离开了。 “夫人怎么会在老宅?” 许言看着她的背影,惊疑不定。 “乔小姐,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许言回头,却被乔宁惨白的脸色吓到了。 “乔小姐,怎么了?没事吧。” 乔宁虚弱地摆摆手,几乎要站不稳。 顾不得思考太多有的没的,许言当即搀扶着她回到车内。 乔宁是被体内的燥意生生逼醒的,一睁眼,车已经快开到云景湾了。 乔宁调整了坐姿,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许言,问:“许助理,谁让你来的?” “是陆总。乔小姐,您别怪罪陆总,他也是没办法…” 乔宁扯了扯嘴角,脑子又浮现出陆淮颂在雨里的身影和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 手麻麻的,连心脏也跟着抽痛。 十分钟后,车辆稳稳停在别墅门口,后排门被打开。 林嫂见着她满脸通红的狼狈样,忍不住惊呼,“这是怎么了?” 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手不小心碰到额头,“怎么又这么烫?” 许言迎着林嫂责备的目光,“乔小姐淋雨了。” “怎么能淋雨呢?她发烧才刚好没多久!” 林嫂脸都黑了。 乔宁被烧得神志不清,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本想抬手安慰林嫂说自己没事,却连手都抬不起来。 就这样颤颤巍巍地走到了门口,“滴”的一声,门从内推开了。 “陆总。” 乔宁在一片混沌中听到林嫂恭敬的声音,脑子“当啷”一声,抬头。 第9章 好聚好散,先把钱还了 陆淮颂静静地站在玄关处,墨色的眸子在暖光下像笼着一层薄薄的雾,辨不清眼底的情绪,鼻梁下的那颗黑痣在光下却显眼了。 乔宁没想到他会在这,略微清醒了些。 不期然对视良久,是她最先撇过头。 既然在这,就把事办了吧,毕竟下次再见他,不知又是猴年马月。 乔宁挣开林嫂的手,走到陆淮颂面前的每一步都像针扎似的痛。 “麻烦你等我一下。” 女人软和的声线因虚弱而显得飘忽,像一团散在空气的蒲公英,怎么也抓不住。 陆淮颂目送着她上楼的身影,衣裙尚未干透,湿哒哒地勾勒出细弱的身形。 “她什么时候怎么瘦了?” 陆淮颂脑子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 “陆总,”林嫂听许言说完大概发生什么后,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上前一步,“您怎么能放任乔小姐跪在雨里?” “她的身体状况您再清楚不过了,何况她高烧刚退,怎么能受得了这么折腾?” …… 乔宁走到卧室时,受不住似的靠墙站了会,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只觉眼皮都发烫。 缓了一会才来到床头柜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 转身时,发现陆淮颂不知何时已站在门边。 “你来了,省得我再下去一趟。” 乔宁只想快点结束她和陆淮颂的关系。 一室寂静。 “滴”的一声,空调在检测到房间里有人时自动打开,冷风徐徐往房间里灌。 陆淮颂看着乔宁被烧得滚烫的脸颊,不由得拧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乔宁蹙眉,把空调关掉。 “不用了,就现在。” 她连耳尖都泛着一层通透的红,说话时气息总带着微热的轻颤。 见陆淮颂没有朝她走来的意思,乔宁来到他面前。 “名字我签好了,你也签了吧。” 乔宁脑子一片混沌,视线也变得模糊,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把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淮颂,我们好聚好散。” 对面却很长时间都没说话,长到乔宁都忍不住抬头。 还没看清他的脸色,陆淮颂就利落地抽走了离婚协议书。 “随便你。” 他转身就走,连一个眼神都不屑分给她。 没过多久,窗外传来引擎轰鸣的响动,陆淮颂离开得很快,仿佛一秒都不肯多待。 乔宁长出一口气,望着外头的月色,内心竟奇异般的毫无波澜。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她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 等到她再次醒来时,外头的天色还是黑的。 手一动弹,“嘶”,却传来了一阵难言的刺痛。 乔宁这才发现手背插着针,头顶的吊瓶传来“滴答滴答”的响声,差不多流尽了。 乔宁一咬牙,把针头拔了出来。 刚走到楼梯间,就碰到林嫂要上来。 “乔小姐,您怎么自己下来了?” 林嫂赶紧过来扶住她。 “现在几点了?” “已经是第三天晚上七点了,您昏睡了整整两天!” 是么? 乔宁没什么感觉,突然庆幸自己前天晚上在即将睡死过去的时候给钟灵发了信息,不然肯定又是短信电话轰炸。 “来吃饭吧,我正好把晚饭做好了。” 林嫂热情地招呼她。 两碗热粥下肚,乔宁只觉浑身力气都恢复了。 “来!乔小姐,这是刚出锅的山药排骨汤,你喝点补补。” 林嫂热火朝天地在厨房忙活,像变戏法似的端出一道道菜肴。 也许是食物的热气太过滚烫,氤氲在半空中,将乔宁的眼睛都润湿了。 林嫂是四年前来的,那时她被陆淮颂扔在云景湾,没有人来看她,也没有人跟她说话。 那段时间,乔宁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不吃饭也不睡觉,经常整夜整夜地坐在窗边发呆。 林嫂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她扛着一身腾腾的热气而来,用她絮絮叨叨的话语硬生生将乔宁从天寒地冻的孤寂中拉了出来。 乔宁很感激她。 但两人的缘分也许就到这了。 “林嫂,别忙了,过来一起吃吧。” 乔宁强行把人拉过来,静静地凝视了她好一会,才说:“林嫂,我要走了。” 林嫂喝粥的动作一顿。 “我和…他要离婚了。” “这两天我就搬走。” “这……”林嫂张着嘴酝酿了好久,才开口,“乔小姐,要不再等等呢?陆总这几年确实对你不上心,但最近真的有好转,他每天都会打电话问你的情况。” 乔宁笑出声,“您就别哄我了。” 换做早些年,她也许就相信了,可惜狼来了的故事发生了太多次,她早就不信了。 “这次是真的!” 林嫂有些急了,“我没哄你!” “不是这样的,您不清楚我和他的事,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林嫂见她坚持,也就没再劝。 “那什么时候走啊,走了你能住哪?” 林嫂眼里满是担忧。 乔宁还没张口,门铃却突然响起。 “我去开门。” “不用了,我去吧。” 乔宁按住了她,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彪形大汉,乔宁很熟悉他,他是陆淮颂身边的保镖头子——陈让。 “乔小姐,这是陆总让我送来的。” 陈让递来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的似乎是一份文件。 “陆总说了,既然您已经想好了要离婚,他也不好强人所难。” “但天底下也没有白吃的午餐,还请您把账单结清了再谈好聚好散。” 陈让说完就走,留下一头雾水的乔宁站在原地。 “乔小姐,怎么了?” 林嫂闻讯赶来。 “没什么,”乔宁摇摇头,攥紧了手里的袋子,“您休息吧,我有点事,先上去了。” 乔宁还没走到卧室,就迫不及待地把文件拿出来看。 只是薄薄的几张纸,封面言简意赅地写着“账单”二字。 乔宁翻开,里头是密密麻麻的表格,一笔一划地记录着这四年来她在陆家花的钱。 包括房费、餐费、佣人费、这些年生病的医药费,甚至连她去精神病院的三十天也算进去了。 林林总总有一百万! 乔宁发狠地盯着那薄薄的几页纸,几乎要将它们洞穿,气得手都发抖。 他就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自己的钱早都花得差不多了。 乔宁立刻给陆淮颂打了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乔宁动作很快地挂断,转而给许言打电话,很快被接通。 “许助理,陆淮颂在吗?我找他。” “乔小姐,不好意思,陆总在开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九点了,你告诉我他在开会?” 许言有些为难地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周身气息很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第10章 王八蛋 “是的,乔小姐。” 许言很快挂断了电话。 乔宁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火腾地一下冒上来。 事已至此,她只能再一次仔细检查名下的银行卡。 可无论怎么翻,撑死也只有一万块钱。 乔家破产后,资金链断裂,很多工程的款项都没结清,她的钱都拿去还债了。 哪来的一百万还他? 乔宁想不明白陆淮颂是什么意思? 这简直是耍无赖。 他就是不想让自己好过,乔宁环顾四周,看着待了四年的别墅。 当即收拾行李,一秒都不想多待。 多待一秒都要多算一百块钱。 在这四年了,等到真正要走时,却没几件东西是属于自己的,24寸的行李箱甚至显得有些大材小用。 乔宁拖着行李箱走到楼下时,撞上了林嫂惊愕的眼神,胸腔的怒火霎时间熄灭大半,只余羞愧。 “乔小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乔宁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棉絮堵住,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只能仓皇而逃,留下一句,“对不起林嫂,我先走了。” 隐匿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目送着她离开,陈让立刻给陆淮颂打电话。 “陆总,乔小姐收拾行李从云景湾离开了。” 陆淮颂站在落地窗前,垂眸望着底下的车水马龙,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眼底一片冷色。 “这么多年了,气性还是这么大。” “跟着她,等她在外面吃够了苦头,自然会回来。” - 已经十点了,夜色浓重,背靠山林的云景湾则显得更加吓人。 乔宁托着行李箱,走在空旷的马路上,风透过衬衫的领口灌进她的身体,让本就虚弱的她忍不住打了寒颤。 乔宁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明天早上再出来了,这乌漆嘛黑的,也打不到车。 祸不单行,就在这时,“滴”的一声,手机因电量不足而宣布罢工。 乔宁沮丧地叹了口气,默默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她知道陆淮颂在云景湾门口安了监控,自己一旦出门他就能看到,现在回去算怎么回事。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小时,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脚后跟被磨出血泡,缓慢地渗入运动鞋内。 可还没走到市区,就像鬼打墙一样,怎么走都是这个破地方。 乔宁忍了又忍,终于受不住似的拖着行李蹲到路灯下。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唯有她站着的地方印着路灯投下的一小片阴影,风吹过山林露出沙沙的响声,更显孤寂。 乔宁嘴一撇,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落。 “王八蛋。” “陆淮颂,你就是个王八蛋!” 她蜷缩在路边,不敢哭得太大声,怕动静太大引来山林里的动物。 甚至一边哭,一边唾弃自己怎么那么没用。 她从前没觉得自己生存能力很差,直到父亲出事后举目无亲,她才惊觉自己被父亲保护得那么好,好到出了事什么都不会做,只能不争气地掉眼泪。 就在这时,一束刺眼的光线射向她,醒目到乔宁哪怕捂着眼睛,依旧觉得很难受。 “嘀嘀嘀”,冗长的滴声响起。 乔宁起身,看到了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有些警惕地后退一步。 此时有只手从车内伸出来招呼她,一道浑厚的女中音响起。 “小姑娘,大晚上在那干嘛呢?要不要姐姐送你一程?” 听到是女声,乔宁的心放下去大半,当即拖着行李箱朝那走。 车内坐着个有些胖乎的中年妇女,笑起来和蔼可亲,很轻易让人放下戒心。 “小姑娘,是不是叫不到车啊,姐稍你一程,一个人怪不容易的。” “可以吗?” 乔宁感激地点点头,“谢谢!” 历经在外流浪的三小时,她总算有了奔头。 “去哪啊小姑娘?” “不用麻烦的,您开到市区把我放下就成。” “没事,好人做到底,我把你载回家吧。” 乔宁报了钟灵家的地址。 “您有充电器吗?我手机没电了。” “有啊,在柜子里,你自己拿。” “谢谢。” - 等到了钟灵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 乔宁在大姐接连不断的推诿下,还是往她微信里扫了两百块钱。 “谢谢您,您回家注意安全。” 乔宁目送这辆车走远,默默记住了车牌号——海A SN633 输入密码,她打开了钟灵家的门,一推门,就瞧见她倚在沙发上,头撑着扶手,一副昏昏欲睡又强撑着的模样。 上了一天班,她早累得不行。 “宁宁,你来啦。” 乔宁难免很愧疚,上前,轻轻将她扶起,“是呀,我来了,我扶你回去睡觉吧。” “唔……好。” 第二天。 今天是周六,钟灵不用上班。 乔宁起床的时候,她还在呼呼大睡。 瞧着时间也快中午了,乔宁打开冰箱,就这里头的剩菜,炒了番茄炒鸡蛋和酸菜牛肉。 多了她也不会。 饭菜的香味将钟灵唤醒,她摇摇晃晃地来到乔宁身边,自然地靠着后背。 “感谢乔大小姐亲自下厨。” “免礼平身。” 乔宁打趣了一句,赶紧说:“好啦快去刷牙,准备吃饭了。” 等待钟灵一起吃饭的间隙,乔宁自然地点开了微博热搜。 “新能源汽车在我国普及率再创新高,金属锂需求量猛增。” “看什么呢?” 钟灵凑过来,“这个锂,作为新能源电池的关键矿产,需求量确实蛮高的。” “宁宁,你们不是靠矿产发家的吗?你对这个应该很熟悉吧。” 乔宁摇了摇头,“还好。” 乔家早年确实是靠矿业起家,但后来被开采得差不多了,企业传到乔英手里,早就和矿业没什么关系了。 “我还没问你呢?” 钟灵碰了碰她,“怎么大晚上的突然来我家,出什么事了?” 乔宁脸色一僵,只说:“灵灵,在你这借住几天行吗?” 乔宁小时候因为父亲的关系,在江城普通学校读过三年小学,和钟灵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钟灵只是普通家庭,和陆淮颂他们不一样,乔宁不想拖累她。 “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 第11章 哭着求他别碰我 刚吃完午饭,钟灵就被领导的夺命连环call叫去公司加班了。 “我的天爷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这是周六!周六!” 钟灵一边收拾好东西,一边说:“宁宁,你一个人在家乖乖的啊,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乔宁笑意未达眼底,随着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眼神刹那间又变得沉重。 钟灵这只是暂时的避风港,可她不能永远靠别人。 乔宁凝视大门好一会,决定去找陆淮颂问清楚。 她还没蠢到真的要还陆淮颂一百万,陆氏家大业大,怎么可能看得上这区区一百万。 无非是陆淮颂又一次折磨自己的把戏罢了。 一个小时后,她站在陆氏大门前。 虽然今天是周六,但集团一贯沿用单休制。 乔宁深吸一口气,走进后,前台依旧是那个人。 “呦,打秋风的又来了。” 前台显然认出了她,又不止于此,“乔小姐,我是不是该尊称您为陆夫人啊?” 有恃无恐的模样,似乎知道就算如此轻慢乔宁,也不会有人来怪罪。 “别叫我陆夫人,我不是。” 乔宁听多了这些奚落,并不放在心上。 “那乔小姐,不好意思,总裁特意嘱咐过,姓乔的都不见。” 乔宁动作很快地皱了皱眉头。 她走到大堂的沙发上坐下,不再同她纠缠,而是打电话给了许言。 “喂?乔小姐,怎么了?” “许助理,陆淮颂在公司吗?” 一贯的软和嗓音。 “啊…”电话那头的许言顿了顿,隔了好一会才说,“陆总确实是在公司。” “你能不能带我上去找他,我有急事。” “不好意思,乔小姐。” 这次许言倒是很快地回绝了她,“总裁下了死命令,不让您上来,您就别为难我了。” 乔宁眼睛一暗,“他为什么不让我见?” “这…我就不知道了,您别为难我一个打工的,陆总的心思哪是我能揣度的。” “好,我知道了。” 乔宁没有再纠缠,平静地挂断了电话。 “许助那么忙,哪有空搭理你。” 前台淡淡地嘲讽了一句。 乔宁懒得理她,但陆淮颂越不见她,离婚就拖得越久。 她不想再等了。 现在不离婚,难道等到他和顾清瑶结婚那天又被曝光到媒体面前大肆羞辱吗? 乔宁甚至能想到到那时媒体会怎么写她。 不要脸的小三,恬不知耻的荡妇。 等等! 结婚? 顾清瑶? 乔宁一激灵,上次来时林笑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说顾清瑶中午会来给陆淮颂送汤。 乔宁看了眼时间,才一点半,立马来到前台面前。 “怎么了?都说不能进了,烦不烦啊。” “顾清瑶今天有来吗?” 前台一怔,“你问顾小姐做什么?” 随即警惕地往后躲了躲,“我可不会告诉你。” 乔宁见她不肯说,咬咬牙,“付款码给我。” 前台更是狐疑地皱眉,手却很诚实地打开了付款码。 乔宁利落地往里扫了一百块钱,“现在可以说了吧。” “顾小姐刚走你就来了。” 前台回答得更利落。 刚走? 那也才过了十分钟。 她很快从通讯录的角落里翻出顾清瑶的号码,“嘟”声持续了好久,才被接通。 “乔宁?” 顾清瑶的声音比往日低沉许多。 “是我。” “乔宁姐,怎么是你呀?有什么事吗?” 顾清瑶的嗓音又恢复了往日的甜腻。 乔宁直截了当地说:“我在陆氏大堂,你应该还在附近吧,能带我去见陆淮颂吗?” 见自己的丈夫,居然还得求到小三头上,做妻子做到这份上,还真是够失败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 顾清瑶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厉,“带你去见淮颂哥,平白为你们制造相处的机会,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 “我是去谈离婚的。” 电话那头静默一瞬,“你说真的?” “信不信由你。” 乔宁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五分钟不到,顾清瑶的身影出现在了陆氏门口。 她带着墨镜,浑身上下都是奢侈品,一旁甚至还有保镖帮忙撑伞,免得酷暑的热气散到她身上。 乔宁是通过陆淮颂认识她的,当时她的身份只是陆伯父好友的女儿,乔宁只当她是个乖巧的小妹妹。 不曾想,就是这个小妹妹,在四年前将她迷晕,又对盛丛南下药,然后和她关在同一酒店。 乔宁简直不敢回忆那一晚。 彼时她刚被体内的燥热逼醒,一睁眼,就发现自己从小敬重的哥哥欲念深重地压在自己身上,身上衣裳半褪,盛丛南那双作乱的手却不肯放过自己,“刺啦”一声,是布料撕裂的声音。 乔宁几乎要被恐惧淹没,崩溃地哭着求他下来。 好不容易将人推开,乔宁甚至还没来得及将衣服穿好,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陆淮颂和顾清瑶一同出现在门口。 “啊!” 顾清瑶捂住了眼,“你们在干什么?” 乔宁似有所感地瞧了眼外头乌云密布的天色,大大的眼睛浸满了惊恐。 她这辈子都没看过陆淮颂如此恐怖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人。 “淮颂,你听我说,我跟丛南哥没什么,这都是误会。” “真的是误会,求求你相信我。” 乔宁扯着陆淮颂的裤脚,跪在地上,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轰隆——” 半空劈下一道惊雷,乔宁被掐着脖子往上看,闪电照亮了陆淮颂青筋暴起的脸。 那简直是比噩梦还恐怖的地狱。 “乔宁姐,没骗我吧。” 顾清瑶甜腻的嗓音将乔宁从往事剥离出来。 “真是和颂哥谈离婚?你终于开窍了!” 乔宁扯了扯嘴角,点点头。 “跟我走吧。” 顾清瑶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顾小姐,您来啦!” 前台一改刚才的鄙夷,满脸堆笑。 可惜顾清瑶看也不看她一眼。 乔宁见着这一幕,总觉得心寒。 拜高踩低,嫌贫爱富,已经成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从前她是立在规则之上的人,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有些事,总得摔狠了才明白。 顾清瑶自然地拿着通行证刷开门禁,按下了通往顶层的电梯。 一路上有不少员工冲她问好,俨然将她当成了陆太太。 却没人认识乔宁。 如果不是陆淮颂的默许,他们不会这么肆无忌惮。 乔宁自嘲地笑了笑,再一次对两人的“情投意合”有了深刻的认识。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 乔宁从没来过顶层,发现这儿竟意外地没几个员工,左侧隔出好几间办公室,右侧则摆着零星几个工位。 最尽头有间密闭的屋子,大门紧闭,那应该就是陆淮颂的办公室。 “你…你们…” 许言率先发现她们,看到站在后头的乔宁时明显有些慌张。 “乔小姐,您怎么会在这?” “怎么了?”顾清瑶上前一步挡住她,“我带来的,不可以?” “可以,当然可以。” “淮颂哥哥呢?我要见他。” 许言擦了擦额间的冷汗,“陆总在办公室。” “走-吧-” 顾清瑶拖长了音调,不屑地睨了乔宁一眼。 第12章 不会笑就别笑 “扣扣”的敲门声响起,门内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 “进。” 陆淮颂的注意力全在摊开的文件上,头也不抬,见对面长时间不说话,不悦地拧眉。 “什么事?” 这才见着顾清瑶花枝招展地站在门边。 “淮颂哥工作得好认真呢。” 顾清瑶甜甜一笑,“你看我带谁来了?” 下一秒,乔宁手臂一痛,被硬生生扯了过去。 熟悉的面容撞入眼底,陆淮颂瞳孔一缩。 “怎么是你?” 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很差。 简直是十足惨烈的对比。 “淮颂哥,你别生气。” 顾清瑶小跑着奔向他,“是我叫乔宁姐来的,她说找你有事,自己又上不来,我就自作主张将她带上来了。” “你来干什么?” 陆淮颂直直地看向站在门边的那个身影,眉宇间是压不住的烦躁。 “我…” 乔宁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顾清瑶抢先。 “淮颂哥,你是在怪我吗?我不是故意的。” 顾清瑶嘴一撇,十足的委屈。 “没有,”陆淮颂揉了揉紧皱的眉头,脸色稍有缓和,“我没怪你。” “那就好,我就怕惹你生气…” 乔宁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忽然觉得自己不该站在这里。 简直太突兀了。 她攥紧了衣角,是难堪的惯用表现。 许是陆淮颂说了什么好话,顾清瑶很快又开心起来。 “还杵在那干嘛?快来呀。” 顾清瑶热情地招呼她。 乔宁低头,想扯出一抹微笑,尽量让自己足够体面,可落在旁人眼底,却是皮笑肉不笑的丑态。 “不会笑就别笑!” 刚走没几步,迎头撞上陆淮颂的低喝声。 他好似被惹怒了,唇线绷得紧紧的,线条显得更加冷硬。 顾清瑶被吓得一抖,绽放的笑容僵在脸上,很扭曲的表情。 又是我? 乔宁脚步一顿,情不自禁笑出声,忽然很想问问他。 是不是在他眼里,自己连呼吸都是错的? 和平的假象被撕碎。 顾清瑶有些不知所措,是了,她哪见过这种场面,陆淮颂哪舍得对她大吼大叫。 乔宁熟练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平静地走到陆淮颂面前,似乎没受任何影响,声音温软又绵长。 “反正我来都来了,不如我们谈谈吧。” “对对对,你们好好谈谈。” 顾清瑶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走开。 关上门的刹那,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淮颂哥哥,别忘了晚上的晚餐。” “我等你。” 说完关上了办公室门。 乔宁嘴角微微抽动,心又开始控制不住地酸麻。 算了,没必要。 离婚协议书一签,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办公室内只剩下她和陆淮颂两人,很沉默。 “我只需要五分钟,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要谈什么,离婚吗?” 桌上摊开的文件“啪”的一声被人狠狠摔在桌上,乔宁就在这时候同他墨色的眸子相触。 “对。” “陈让没跟你说清楚?” 陆淮颂不耐地拧眉,“把钱还了,再来谈其他的。” 乔宁狠狠闭上了眼睛,胸膛剧烈起伏。 “陆淮颂,你不是小孩子了,这样有意思吗?” “对其他人就没意思,但对你,”陆淮颂冷笑一声,“就很有意思。” “你到底要干什么?” 乔宁终于受不了了,忍不住大吼。 “陆家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地方吗?凭什么要白白养你四年?” “你就差那一百万?” 乔宁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再退一万步讲,我们是夫妻,从法律上讲你对我就是有供养义务的!” 陆淮颂沉默着没说话。 空调风徐徐输送着冷气,他对乔宁的崩溃不为所动,只在开始时瞥了她一眼,而后权当她是陌生人,自顾自地开始翻阅文件。 纸张翻动的“哗哗”声和笔尖的“沙沙”声无一不彰显着他的忙碌。 “淮颂,你把字签了,我不会再来烦你。” 乔宁不想像个疯子一样撒泼,努力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尽可能平和地开口。 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事,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麻烦? 陆淮颂“哗”的一声将文件合上,“没看到我在忙吗?耽误了事你赔吗?” “如果再闹,陆氏的保安可不是吃素的。” 乔宁快要被气笑了。 “行,我等你忙完。” 太阳穴隐隐作痛,乔宁往周围扫了一圈,发现唯一能坐的是沙发,可她很轻易地排除了这个选项。 她至今忘不了三年前在凌月山庄,自己仅仅只是从大门走到客厅,陆淮颂就把地毯和沙发全都换了。 仿佛这个房子一旦沾染上她的痕迹,就得了瘟疫似的。 他说:“我嫌你恶心。” 吃一堑长一智,乔宁在办公室搜寻了一圈,最终蹲在空调边的角落。 这里也挺好,靠近大门,陆淮颂一走近,她就会发现。 乔宁双手抱胸,屋内的冷气实在太足,她蜷在墙角尽可能地安慰自己。 “事情解决了就好,其他的细节都不重要。” 十分钟过去了,文件仍停留在第一页,陆淮颂不经意地略过角落那一抹娇小的身影,笔尖“啪”的一声断裂。 许言就在这时候进来,显然被蹲在门边的乔宁吓到了,和陆淮颂交接好工作后,悄悄走到她面前。 “乔小姐,去沙发上坐着吧,总裁这一时半会的结束不了。” 还没等乔宁摇头拒绝。 “滚出去,无关紧要的人你别管。” 陆淮颂声线冷硬,像含了块千年寒冰,直刺人心。 乔宁安抚似的笑了笑,示意他先出去。 许言走后,陆淮颂依旧头也不抬地翻开文件。 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上位者的冷冽感,他实在变了好多。 曾经的他远没有如今的冷漠,也远没有如今的喜怒无常。 更不可能这么对我。 乔宁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睡着了,刚做了个美梦,梦里却隐隐有人踹了她一脚。 力道之大,令她瞬间清醒。 一睁眼,陆淮颂程亮的黑色皮鞋出现在视野中,乔宁猛地一激灵,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走远了。 “不是,你等等我!” 她立马跟上去。 电梯缓缓关闭,乔宁在门关上的前一秒,看到了陆淮颂眼底一闪而过的嘲弄。 动作一顿。 第13章 不是着急离婚吗,我成全你 “当啷”一声,门彻底关上。 乔宁想也没想就去按旁边的电梯,却忘了自己没有通行卡,电梯停在顶层动也不动。 她只好又冲去楼梯间,陆淮颂的办公室位于二十三层。 乔宁将将大病初愈,又长期缺乏运动,等她跑到第五层,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匆忙的步伐骤然停顿,乔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陆淮颂肯定早走了。 泄气般地砸向楼梯上的扶手,疼得一激灵,才算罢休。 不管了,我就不信他能躲我一辈子。 下次再来。 乔宁就这么想着,推开了楼梯间的大门,夕阳金灿灿的光辉洒满公司大堂。 她眯了眯眼睛,瞧见不远处似乎有人要上车。 宽肩窄腰的挺括背影,不是陆淮颂还能是谁! “等等!” 乔宁在男人即将坐进车内时拉住了他。 陆淮颂弯腰的动作一顿,落日余晖打在他脸上,弱化了冷峻的面部线条,无端窥出几分从前平易近人的意味。 “放手。” 陆淮颂神色冰冷地开口,刚才的平易近人只是错觉。 “你答应过我要谈谈的!” 乔宁急了,执拗地不肯放手。 “怎么?” 陆淮颂挑眉,露出个邪气十足的笑容,“我现在不想谈了。” “你!” 乔宁急了,“你说话不算话!” 陆淮颂自顾自坐进车里,车门“啪”的一声要合上,千钧一发之际,看到了乔宁夹在中间的手。 动作猛地一顿。 “你找死吗?”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阴沉下来。 “跟我聊离婚的事。” 乔宁眼神闪烁,近乎执拗地开口。 陆淮颂深深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作势要合上门。 “淮颂,有那么急吗?” 乔宁几乎是吼出来。 “就那么急着跟她吃饭吗?你们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泪水在眼眶打转,乔宁形容不了此刻的感觉,只觉得心痛,“我甚至不需要跟你谈什么有的没的,我只需要一个签名。” “而已。” 长久的沉默。 两方对峙间,终究是陆淮颂先败下阵。 他自喉咙内发出一声轻笑。 “行,你要谈就谈。” 乔宁如愿坐进车内,和陆淮颂眼神相触的刹那,他的表情忽然变得生动。 “不过正式谈话之前,我还是得先跟清瑶吃个饭。” “陆太太要是不介意的话,一起吧。” “可以。” 良久,乔宁听到自己艰涩地开口。 “真够大度的。” “为了离婚,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陆淮颂喉结无声滚动,周身气息更冷了。 两人分坐在后排两侧,像隔了一条银河那么宽。 - 香山。 姜雪坐在窗边,看着满山翠绿在夕阳下疯涨,无意识拨弄着腕间老旧斑驳的佛珠。 “夫人,老宅来人了。” 老仆上前,站在离她半米开外的地方说。 姜雪这才从藤椅上起身,瞥了眼站在门口的管家,“进来吧。” 老仆凑上前,俯在姜雪耳边轻声道:“夫人,八成是为了您自作主张把乔小姐放走的事。” “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现在找来干什么?” 老仆很是不满,连带着目光都不加掩饰地厌恶。 那天姜雪原本不想去的,拦不住老太太八十大寿,老宅那边的人三催四请,她到时寿宴已经快结束了。 刚踏进宅门,就瞧见满地的红上跪着一个人。 屋内老太太爽朗的笑声接连不断地传来,屋外只剩雨中那抹孤绝的身影,外头布置得越喜庆,姜雪就越心疼她。 明明那么脆弱,脊背却始终是直挺挺的。 就跟,就跟她爹一样。 姜雪只是觉得没必要,没多想就放走了她。 “夫人,老太太请您去老宅一叙。” 管家的突然出声打断了姜雪的思绪,眉宇间隐隐笼上一层焦躁。 “跟老太太说一声,我身体不适,就不过去了。” 姜雪摆摆手,作势就要走。 “等等,”管家拦住了她,“老太太说了,平时都由您,但今天必须去。” “就为了我把那丫头放走的事?” 姜雪向来温和,此刻也不免疾言厉色起来,“我当时到的时候,她跪了也得有四五个小时了,你们陆家非得把人逼死才开心吗?” “错了。” 管家声音沉沉,目光中满是看破不说破的精明。 “夫人,您简直大错特错。” “不是你们陆家,是我们,陆家。” 他特意加重了“我们”两个字。 姜雪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而且夫人,也不单单是这件事。” “那到底还有什么事?” 姜雪语速都变快了,陆家人总能轻而易举地将她逼疯。 “您在监狱安插了人手吧。” 管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就在乔英的狱房。” “你…”姜雪瞳孔一缩。 管家微微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夫人,请吧。” 被请出香山的那一刻,姜雪听到管家说:“您越界了。” -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在悄无声息中,一辆黑色的宾利稳稳停在望江阁门口。 望江阁地如其名,挑高的穹形犀顶,笼罩着浓浓的复古风情。 乔宁的情绪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低落起来。 “陆总,到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清了坐在后头的两人。 从开始到现在,这车里静得跟死人了一样。 陆淮颂微微颔首,打开车门。 乔宁也跟着下车。 “你不用下来。” 陆淮颂冷淡地扔下这句话后扬长而去。 “乔小姐,陆总这是什么意思?” 司机也是个健谈的,憋了一路了逮着机会就问。 “也许是不想让我进去打扰到他们。” 乔宁疲惫地闭上眼睛,从刚才到现在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没过多久,“咔哒”一声,车门被拉开,露出了陆淮颂英气逼人的眉眼。 “陆…陆总!” 司机被吓得一哆嗦,没想到刚在背后蛐蛐老板,下一秒老板就出现了。 乔宁被这动静吵醒了,一扭头,陆淮颂已经坐回车内。 “回凌月山庄。” “你…” 乔宁眉头紧皱,“这么快。” 陆淮颂当即冷下脸,飞速地转动拇指上的指环。 “你不是着急离婚吗?” “我成全你。” 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司机前所未有地开得飞快,一到凌月山庄,陆淮颂几乎是拖着把她拉下车。 “砰”的一声,大门被甩上。 别墅内连灯都来不及开,乌漆麻黑的一片。 乔宁整个人撞到墙上,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起身,“啪”的一声,双手被扣住,牢牢地摁在墙上。 “你干什么!唔…” 下一秒,陆淮颂倾身压了下来。 第14章 我平时满足不了你? 屋内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因此在黑暗中,触感更加敏锐。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一侧,胸膛上下起伏,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放开我。” 乔宁仰着头,无力地靠在墙上,像只折翼的天鹅。 从进门开始,两人就一直维持这个诡异的姿势。 “想离婚?” 陆淮颂终于开口,嘴唇嗡动,扫过锁骨,乔宁忍不住发颤。 “嗯…” 乔宁拼命朝外躲,想离他远一点,可她躲得越远,陆淮颂倾身的动作就越凶。 “你…能不能放开我!” 乔宁努力推搡着他,可男人像一堵墙一样,怎么推也推不动,“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淮颂终于起身,声音有些低哑,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扫过女人滑腻的肌肤。 “这么着急离婚,找到下家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 乔宁狠皱眉头,趁他起身,推开人就想往外头走,“你就是个疯子。” “过来!” 陆淮颂音量骤然提高,一股大力袭来,乔宁猛地撞上他的胸膛。 “这么着急离婚,不就是因为盛丛南回来了吗?” 陆淮颂狠掐住她的下颌骨,近乎咬牙切齿。 “还说你们没什么,真没什么人家一回国你就巴巴地往上贴?” “不是…” 事态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乔宁愣了愣,“这事跟丛南哥有什么关系?” “丛南哥,叫得可真好听。” 陆淮颂赤红着双眼,满脑子都是那晚云景湾门口女人灿烂的笑颜。 “你怎么就这么贱呢,看到个男的就忍不住往上扑,笑得那么好看,我平时满足不了你?” 劈头盖脸的荤话配着陆淮颂低沉的嗓音,犹如恶魔的低语。 眉心一跳。 乔宁被吓到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连说出口的话都是哆嗦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不就想着早点把婚离了,好跟盛丛南双宿双飞吗?” “我凭什么满足你?” 几缕碎发垂落额间,随着粗重的呼吸轻轻颤动。 陆淮颂的眼底跳跃着不正常的红。 “刺啦”一声,是布料撕碎的声音。 “想离婚,做梦!” 直到胸前传来一阵凉意,乔宁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 “你疯了!” 乔宁扯着衣服就想往外逃,身后一股大力袭来,陆淮颂一把将她扛过肩头。 “你要干什么?” 乔宁眼里满是惊恐,眼前这个浑是戾气的男人,早就不是她认识的陆淮颂了。 “放开我,你放开我!” “咚”的一声,乔宁深深陷到床上,陆淮颂紧随其后。 “不要,不要……” 乔宁的双脚无力地悬在半空,一样的黑暗,一样的触感,恍然间又回到了三年前在酒店的那一夜。 她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乔宁,你有什么资格提离婚,你是不是从跟我在一起开始,就一直想着那个男人!” 陆淮颂控制不住内心的暴戾,急切地想发泄出来。 一把将女人作乱的手扣在头顶。 “不要,求求你,淮颂,求求你……” 乔宁怕得一直发抖,几近崩溃。 “我求你了,别这样……” 一抹湿润划过脖颈,陆淮颂动作一顿,手指拂过乔宁的脸,一片湿润。 他愣了愣。 从乔宁身上下来。 “我……” 陆淮颂嘴唇微动,脸上有种少见的迷茫。 乔宁逃也似往前爬,颤抖着将衣服穿好,眼底满是哀痛,一秒也不想多待。 “等等。” 陆淮颂扣住了她的手腕,似乎要说什么。 “让我走,求你让我走。” 乔宁的神经早已在崩溃的边缘,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令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陆淮颂终于还是放开了手。 在乔宁即将踏出房门的刹那,听到里头的男人说:“让司机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乔宁早就走远了。 陆淮颂扭头盯着凌乱的被塌,眼睛晦暗不明。 下一秒。 狠狠将床头灯砸到地上。 “啪!” 嵌在灯上摇曳的流苏终于还是无力地落到地上。 - “乔小姐,我送您回去。” 司机倚在车后,见她一来,立马拉开后排门。 “谢谢。” 乔宁上车前扭头冲他道谢,司机这才发现她红肿不堪的双眼。 望了望那栋精致的别墅,不敢想象在里头的一个小时都发生了什么。 乔宁报了地址后疲惫地合上眼,指尖悬在半空,仍不受控地颤抖。 几个小时前决心同陆淮颂一耗到底的勇气终于还是荡然无存。 闭上眼,陆淮颂那双赤红的双眼像鬼魅一般阴魂不散。 时至今日,乔宁心中对他仅存的那丝期盼终于消失不见,陆淮颂早就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了。 算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回到家已经九点了,钟灵还没回家。 乔宁看手机才看到钟灵给她发的信息。 “宁宁,公司突然来了急活,今晚我可能得睡在公司了,就不回去了。” 乔宁回了句“好”,附带一个安慰的表情包。 夜色深重,乔宁洗漱完回到侧卧,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从行李箱深处将相框拿出来,那时他们一家三口唯一的合照。 彼时还是婴儿的她坐在父亲怀里,母亲靠在父亲身上,一家三口对着镜头笑得甜甜的。 乔宁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她将相框死死捂在心口,告诉自己要振作,要振作。 - 隔天。 乔宁一大早醒来,发现钟灵已经回到卧室熟睡。 她坐在书房,开始频繁地刷新招聘软件。 精神已经很集中了,可她还是会看电脑看着看着就走神。 身体不自觉地痉挛,总是在无知无觉中想到昨晚,一抹脸,惊觉已然泪流满面。 “坚强,乔宁,你要坚强,一个男人而已,没有办法打败你的。” 她开始絮絮叨叨地给自己洗脑。 她太脆弱了。 生活早就剥夺了她脆弱的权力。 她必须要强大起来,不再依靠任何人。 这样想着想着,情绪终于平复下来。 网站上的岗位如过江之鲫,越刷越多。 余光忽然瞥到杂志社空缺的摄影师岗位,手指久久停留在那个页面,很长时间没滑动。 第15章 雪夜独行 “近日,年仅十九岁的乔氏千金乔宁一举摘得摄影界荷赛金奖。” “据悉,该奖是世界上最大、最有威望的新闻摄影比赛,她也因此被称为——天才摄影师。” 荷奖,是摄影界的殿堂。 六年前,乔宁远赴荷兰,颁奖现场掌声雷动,少女高举奖杯,笑容灿烂。 舞台上落在她身上的光远不如她本人的星光耀眼。 国内在第一时间转播颁奖现场,无数主持人争相播报新闻。 “据我所知,您的男友也来到了现场。” 主持人将话筒对准她,乔宁有些羞涩地回答了是。 “想听听他有什么话对您说吗?” “哇——” 台下纷纷起哄,热烈的氛围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陆淮颂在人群中迎着追光而立,隔着欢呼声专注地同乔宁对视。 薄唇开合间,眼神亮得像盛了星光。 他说:“我清楚地看见你。” 乔宁的心猛地一颤。 脑子里响起了昨晚海风习习,陆淮颂在背后环抱着她,低沉温和的嗓音裹着风声,像一捧流经手掌的沙砾。 “阿宁,你知道吗?” “哈萨克文化里,人与人之间产生友情或爱情,是由于被看见,所以在哈萨克语中,我喜欢你,意思是,我清楚地看见你。” “我的眼里只有你。” 那时乔宁觉得她拥有一切,人生已经不能再圆满了。 …… 不过几年,天旋地转间,命运急转而下。 三年前。 “紧急通报,经核实,三年前荷赛金奖得主乔宁所呈作品为抄袭。” 新闻支持人语速飞快地转播新闻,“主委会震怒,对自己的失察表达了深深的歉意,同时表态,摄影界绝不允许有抄袭舞弊的事件发生。” “特此收回乔宁小姐的金奖,永久剥夺其参赛资格!” 那天,乔宁站在商场大屏下,静静地看着自己热烈的颁奖现场由鲜活变成黑白,手机在包里狂震。 质疑的信息、邮件像漫天大雪般向她涌来。 将奖杯寄回主委会的那天,她看着窗外枝桠新长出来的翠绿,仿佛听到了命运的嘲弄声。 - 乔宁吸了吸鼻子,忍住心底的酸涩,很快筛掉了一切有关摄影类的工作。 为了能尽快找到工作,乔宁几乎把能看得过去的公司都投了简历。 一切都完成后,她来到钟灵的卧室前,准备叫她吃饭。 “爸,怎么了?” 门内传来钟灵漫不经心的嗓音。 “什么?你们要来海城?” 由于她开的是免提,乔宁不费力地听清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 “这不是你邻居陈阿姨生病了吗?家里人想着手术到海城来做,大城市医疗也有保障,就想去你那借住几天。” “但……” 钟灵有些犹豫。 “你这孩子,怎么还不愿意了?陈阿姨从小到大帮助了咱家多少,你那不是有空房吗?让她住着。” “不是,爸,我这里有人……” 钟灵连忙解释。 “别废话,就这样,他们明天的高铁,直接到你家。” 钟爸当机立断,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不是,都不带商量一下的。” 钟灵气得把手机甩到一边,满脑门官司地打开门,发现乔宁就站在门口。 登时很是尴尬,“宁宁,你都听见了?” “嗯。” 乔宁点点头。 钟灵挠了挠头,“没事,你想住就住,我让他们住酒店去,酒店环境多好。” 乔宁故作轻松地摆了个哭脸,“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同居的日子了,那我只好回云景湾享受我的大别墅了。” “害!”钟灵噗呲笑了,“你小汁怪会享受的!” 两人乐呵呵地去吃午饭。 嘻嘻哈哈后,钟灵正经地问她,“宁宁,还没问你呢,你和那渣男怎么样了?婚离了吗?” 闻言,乔宁笑容一僵,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说,“离了,过几天就去民政局办手续。” “那就好!普天同庆!” 钟灵仪式感十足地鼓掌,却还是忍不住唏嘘,“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了。” “宁宁,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敢相信,陆淮颂怎么能变得那么狠?” 钟灵皱眉,眼中尽是陷入往事的迷惘。 “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年疫情,海城封城,雪积得有家门口的石墩子差不多高,”钟灵边说边比画,“连出门都得先清条道。” “当时你有点小感冒,家里药全用完了。不对,不止家里没药,当时整个海城都是一药难求,我就跟他提了一嘴。” 钟灵夸张地比了个“1”的手势。 “你们俩一个住城南,一个住城北,隔了那么老远,他硬是不知从哪搞的药,冒着大雪跑到你家给你送药。” “隔天就发了高烧,40度,多危险哪。” “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由于当时雪太厚了,车辆不让通行,所以他…” 乔宁心里一颤,声音很轻,“所以什么?” “所以他是走过来的!” “整整五十公里啊,乔宁,雪那么大,他在雪地里走了整整一夜,天亮才把药拿给我。” “整整一夜啊,人估计都冻傻了,难怪把药交给我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 什么? 乔宁定在原地,脸上有少见的茫然。 “我从那时候就觉得,你俩能好一辈子。” “谁知道后来成了那样。” 钟灵絮絮叨叨地表达,乔宁握着发烫的玻璃杯,怔怔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手都红了也忘了撒手。 居然是这样的。 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乔宁当然对这件事印象深刻,当时她因为一件小事和陆淮颂生气,不想见他,所以钟灵把药送过来时她也就消气了。 只是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药是保镖送的,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知道了真相。 为什么让她在这个时候知道,但凡早几年呢? 老天真是个捉弄人的好手。 乔宁笑得悲凉。 “你说你爸撞人那事,你也不知情啊,我觉得差不多发泄发泄得了,非把人往死里整。” 钟灵越说越气,脸都红了。 “不说了,烦都烦死了。” 最终愤怒地把碗拿到水槽上洗,独留乔宁一人坐在原地发呆。 过去太美好了,怨不得她始终不肯放手。 乔宁吸了吸鼻子,也走到水槽帮忙。 家务活结束后,钟灵又躺回床上呼呼大睡。 乔宁抱着电脑来到书房,表情早就不复刚才的轻松惬意。 第16章 这小脸蛋,给哥摸摸 “宁宁,就这么着急走啊。” 第二天。 钟灵把着门,很是不舍地看着门外的乔宁。 “嗯,走啦,过几天再来找你玩。” 乔宁挥挥手,做了个搞怪的鬼脸,“不要太想我呦。” 走出楼道,踏出屋檐下的阴影,酷暑的热气席卷而来。 她仰头望天,第一次觉得海城这么小,小到连她一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晃晃脑袋,深吸一口气。 乔宁看着手机里中介发来的几个房子,决定先去第一个房子看看。 那是她从没踏足过的城中村。 房子像是从坑坑洼洼的泥地里凭空长出来的,狭窄、斑驳、拥挤。 房子与房子之间的距离窄得只容一人通过。 恨不得把空余的土地通通压榨干净。 “姑娘,你要得急,预算又低,目前就只有这些房子了。” 狭小的楼道潮湿而无光,只剩最顶上挂着一盏老旧的油灯。 中介腰间别着一大串钥匙,扭头看着底下温柔清丽的女人,只是乖乖巧巧地站在那,就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在这种鱼龙混杂的环境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这种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能养出来的。 怎么到这来了? 中介疑心,却也不好多问。 推开门,不足一百平的房子竟被隔出五个房间,中介打开最靠右边的房间。 久未使用的霉味扑面而来。 “喏,这就是房子,客厅和洗手间都是共用的,就在最里头。” 中介还想介绍,手机开始狂震。 “不好意思啊姑娘,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很快走来了。 乔宁站在门口,遭受了极大的冲击。 屋子里到处是灰尘和蛛网,墙面上久未刷漆,布满了裂缝和霉斑。 贫穷的房子连光照都是奢侈的,乔宁找了好半天,都摸不到灯的开关在哪。 脚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黏黏腻腻的。 乔宁拿着手电筒往下一晃,下一秒,同一只浑身黢黑的老鼠对视! “啊!” 心率在一瞬间飙升,乔宁瞪大了眼睛,颠颠撞撞地看着那只老鼠在她眼皮底下“咻”地一下爬走了。 “哟,来新人了。” 对面的房门被人打开,露出了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就像一个预告,紧接着的三户人家也跟着开门。 惊魂未定,乔宁惊慌地看着眼前的四个人。 “还是个美人。”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双眼放光,朝乔宁走来。 “你要干什么?” 像是本能察觉到了危险,她咽了咽口水,开始扒着房门后退。 “这小脸蛋,来给哥摸摸。” “滚,滚开!” 乔宁吓得不轻,顾不得其他,尖叫着跑下了楼。 “老板,我跟你讲,这事急不得…” 中介讲电话讲得正起劲,眼见着一个身影飞速掠过,定睛一看,这不是刚看看房子那女的吗? “诶!”中介在她身后追着喊,“你还租不租了,跑什么?” 乔宁跑了好一段路,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胸膛剧烈起伏,心却止不住地狂跳。 她借用了一户人家的洗手间,开始发狠似的搓自己的脚背。 水声哗哗而下,皮肤很快被搓红。 可她还嫌不够似的,死命地冲刷。 五分钟后。 “谢谢。” 乔宁来到家里主人身边,很诚恳地道谢。 手机从开始就震动个不停。 全是中介的消息。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指打开,很多条语音。 “不是我说你这姑娘,自己跑了算怎么回事,我今天可是特意调时间过来跟你看房子的。” “今天你要是不来,下次再轮到你可就是下个月了。” “你等得起就等,等不起的话,中介费我可是不退的。” 不退? 乔宁微怔,想到了账户里为数不多的余额,她没有再任性的资本了。 理智强迫她往回走,可脚却一动也不动。 那样潮湿阴暗的环境,滑腻肮脏的老鼠,还有个随地发情的男人… 乔宁从心底犯恶心。 不。 我不要回去! 热血上头,她果断删除了中介。 汽车的鸣笛声交杂着路人细碎的交谈声砸进她的耳朵。 乔宁拖着行李箱在路边站了好一会,陌生的周遭,形形色色的人从她旁边路过。 不时还有人回头看她。 热血上头的冲动被压下,乔宁捂着脸,身体巨大的无力感几乎淹没了她。 该怎么办? 为什么她连租房这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眼泪转眼又要砸到脸上。 心底强撑着不服输的那口气像快沸的水,咕嘟咕嘟地冒出来。 不行。 不能泄气,不能妥协。 这才刚开始,我还有工作没找呢。 对,还有工作。 看看工作。 乔宁慌乱地掏出手机,嘴里念念有词,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打开邮箱,心快跳到嗓子眼。 “对不起,公司不予录用。” “抱歉您没通过,祝您前程似锦,一路腾飞。” 邮箱里是满满当当近三十封的拒绝邮件。 怎么会呢? 乔宁不可置信,她的学历虽然算不上特别顶尖,但面试这些岗位也是绰绰有余的,怎么会都是拒绝。 手指不断下滑,她在最后一封邮件停下了。 “杀人犯的女儿也想来面试,以为事情过去四年就没人知道了?” “档案都记录着呢,早被其他公司拉入黑名单了。” “我看谁会录用你!” 仿佛有根针扎到眼睛里,乔宁猛地闭上眼睛,掌心开始颤抖。 “你凭什么怎么说?” 乔宁飞快地打字,仿佛再慢一点反驳的勇气就要消散。 “我没有做错什么!” 然后点击发送。 乔宁痛苦地闭上双眼,祸不单行。 邮件很快被回复。 “真够不要脸了,还没有做错什么?陆总早发话了,各行各业都不准录用你这种有污点的女人!” 乔宁逐字逐句地将邮件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眼底尽是不可置信的茫然。 陆总早就发话了… 陆总是谁? 陆淮颂吗? 那双如墨般浓黑的眼睛蓦地出现在脑海。 乔宁的心开始钝痛,差点站不稳。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难道真要逼死我才满意吗? 本以为有一线生机的前途又变得黑漆漆一片。 就在她彻底绝望的时候,“叮”的一声,又有邮件回复了。 她不抱希望地点开。 第17章 有钱人的Cosplay? “恭喜你被我司成功录用,请于下午四点来本地址沟通相关事宜。” 乔宁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反转来得这么快。 看了一下岗位—品牌体验顾问。 “我有投过这个岗吗?” 乔宁狐疑地皱眉,也许是不小心投错了吧。 “品牌体验顾问又是干什么的?” 乔宁仔细看了眼地址,发现位于海城最有名的商圈。 黎世,乔宁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貌似是一年前刚开的购物中心,里头全线铺满了各大奢侈品牌,颇受富家千金的喜爱。 时间快到了,乔宁没多犹豫,拖着行李箱就走。 到了店门,抬头一看。 怎么是这个品牌? 乔宁微怔,但还是很快走进去。 “你好,我是来应聘的。” 乔宁走到柜台,礼貌地对店员说。 一到店门口,她就知道,这个看起来高大上的品牌体验顾问其实就是导购。 可她没有挑剔的权利。 死马当活马医吧。 “蔡姐,人来了。” “哗啦”一声,从里头走出一位精瘦的职业女性,一身裁剪得体的灰色西装,脸上带着副墨镜,高高的颧骨看着就不好惹。 “这是我们蔡经理。” 店员向她介绍。 “蔡经理好。” 乔宁微微鞠躬,将简历递了过去。 简历被拿走。 “你是学摄影的?” “对。” 乔宁咽了咽口水,忐忑地说:“我虽然学的是摄影,但对奢牌还算了解,请您相信我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眼前的女人利落地摘下墨镜,露出狭长的眼尾,显得有些冷。 像看商品似的上下打量着她。 心跳得很快。 乔宁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长得倒比之前那几个都对味。” “什么?” 意料之外的回答。 “可以,就你了。” “咚”的一声,简历被利落地扔进垃圾桶,一锤定音。 “明天就过来上班。” 乔宁猛地抬头,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可是你都没问我专业能力?” 蔡经理微抬下巴,“用不着,有这张脸就够了。” “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明天八点准时到,会有人专门培训你的。” 她干脆地走开了。 走出商场时,乔宁还觉得跟做梦一样,喜悦缓慢自心底升腾,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小姐,没事的话麻烦不要站在入口。” 保安上前,充斥着被妨碍工作的不满。 “哦哦好!” 乔宁也不气恼,反而开心地冲他一扬眉,“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请多关照。” 说完自顾自地离开了。 保安看着女人轻快的背影,“谁跟你是同事?” 再不济,他也是奢侈品商场的保安,哪里会看不出那女人虽穿着朴素,但身上背的包一看就价格不菲。 “开玩笑吧?有钱人的Cosplay?” 不满地啧了一声,继续他的工作。 - 盛丛南没想到上天会给他抛这么多次机会,那个站在路边四处张望的女人,不是乔宁还会是谁? 乔宁站在路边,眉头紧皱地思索要不要奢侈一把,去酒店过渡几晚,一辆车缓缓在她面前停下。 以为有人要下车,她连忙往旁边退了几步。 “宁宁!” 却见那人摇下车窗,露出熟悉的眉眼。 “宁宁,你怎么在这?” 乔宁惊讶地挑眉,没想到这么巧。 “宁宁,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 “我……” 乔宁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后头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先上来再说。” 盛丛南瞥了眼后视镜,冲她挥手。 随着乔宁身形的移动,这才注意到她还拖了个行李箱,眼神一顿。 很快开门下车,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 “丛南哥,好巧,没想到在这碰到你了。” “是啊,我来这边办事。” 盛丛南利落地拐了个弯,这才问她,“你去哪?” “我……” 乔宁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盛丛南刚刚回国,两人隔了四年没见,当初又是以那样惨烈的结尾收场,关系不说回到从前那般熟稔,甚至比普通朋友都尴尬几分。 乔宁连麻烦他的立场都没有。 于是随便说了个刚搜到的酒店名字,“我就去那儿。” “酒店?” 闻言,盛丛南动作一顿,“你去酒店干什么?” “我……” 小脸皱成一团,乔宁组织措辞,支支吾吾的总是开不了口。 似乎想到了什么,盛丛南冷脸,车身一顿,竟直接将车停在了路边。 “他把你赶出来了?” 他把我赶出来了? 乔宁揪着手指,将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不知道算不算赶。 陆淮颂当然没有在明面上赶走她,但暗地里送来的那份账单早已经明晃晃表达了这个意思。 “没有,是我不想住在云景湾了。” 盛丛南透过镜片看向副驾驶上的女人,默默握紧了方向盘。 认识这么多年了,他不可能看不出乔宁在撒谎。 “离婚了吗?” “还没有,还得等等。” 脸色一沉。 盛丛南甚至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大概率是陆淮颂贱得不想放手,威胁如果离婚就从房子里滚出去。 “宁宁,你跟我说实话,你去商场干什么?” 这实在没有说谎的必要,乔宁坦白,“我去面试工作了。” 眉头皱得更狠,“什么工作?” 乔宁看着盛丛南黑如锅底的脸,很轻地叹了口气,“导购。” “导购?” 男人猛然提高了音量,“陆家破产了,要你出来工作?” 乔宁轻而易举地掠过了其中的一系列纠葛,只轻描淡写地说:“丛南哥,你知道我不可能一辈子被人养着。” “何况我跟他都要离婚了。” “那也不能当导购啊,你学的摄影,怎么着也该去杂志社工作,怎么能在那种地方消磨灵气?” 乔宁忽然笑了,眼底却满是要溢出来的哀伤,“丛南哥,你知道的,我已经被赶出来了。” 像是把这事忘了,骤然被提起,盛丛南的眼神明显变得小心翼翼。 “作弊那件事,我…当时有打听,可组委会咬死是你的错,我……” “没关系。” 乔宁摇摇头,“我认。” 当初她不是没有抗争过,可当组委会甩出比她早一个星期拍摄的、一模一样的照片时,再多的辩白都成了狡辩。 她能怎么办? 她甚至不知道是谁要搞她? 当时那种四面楚歌的状态,乔宁根本没有精力,更没有能力去处理自己的所谓“小事。” 气氛变得沉寂,盛丛南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 “别不开心了,去我那住吧,我那正好空出了一套房子,正愁没人住呢。” 乔宁眼睛一亮,又很快黯淡下来,有些迟疑。 “跟我还客气啊。” 女人疏离的态度刺痛了他,盛丛南握紧了门把手,又很快恢复正常。 “随便住,我可是你哥!” “好,”乔宁定了定神,“谢谢哥!” 压在心底的大石头终于卸下,乔宁久违地露出了开怀的笑脸,像从前一般,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 那道横跨四年的沟壑似乎被填平了大半,盛丛南看着她精致的小脸,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自己。 “慢慢来,慢慢来。” “不要急。” 第18章 宁宁,别走 钥匙转动,盛丛南推开门。 “看看环境,还满意吗?” 那简直不要太满意。 自从看了第一间房后,有了对比,这样宽敞明亮的房子简直是天堂。 “满意!很满意!” 乔宁不住点头,忽然有些鼻酸,如果不是盛丛南,她不知要到哪去流浪。 说好要靠自己,其实还是离不了别人的帮助。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 乔宁回过神。 盛丛南张望四周,不经意皱眉,“我带你去超市买点生活用品吧,这房子太久没人住了,什么都挺缺。” “好。” 走到门口,盛丛南脚步一顿,“宁宁,这离你上班的地方有点距离吧。” “好像是。” 开过来似乎花了半小时。 “那我每天接你上下班。” 盛丛南自然地揽下了这个活。 “不用不用。” “别跟我客气,就这样。” 盛丛南没有给她商量的余地。 “走吧,咱们去超市。” 肩上忽然一沉,盛丛南自然地挽着她,将人拉入怀中,是个很哥们的姿势。 把房门关上的刹那,乔宁抬头,瞧见了他嘴角挂着的笑意,似乎无从查证,也无法压下。 不知怎的,心猛地一沉。 鬼使神差的,她问:“丛南哥,你和那个叫灵灵的女朋友还在一起吗?” 酒店那一夜,乔宁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伶仃大醉的男人口中不断重复的呓语。 他说:“宁宁,别走。” “宁宁,别走。” 宁宁是谁,乔宁不敢细想。 事后盛丛南说,她听错了。 那不是“宁宁”,而是与其发音极度接近的“灵灵”。 他说,他有个女朋友,名字有“灵”这个字。 乔宁和他认识了那么久,竟然没发现他什么时候交了个女朋友。 当时盛丛南怕自己不信,还把女朋友叫来和她一起吃饭。 乔宁当然信以为真,毕竟那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但现在,她就想再确认一遍。 话音刚落,盛丛南松开了揽着她的手。 楼道灯火通明,将他尴尬的神情照得无处遁形。 乔宁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这种问题的指向意味实在太明显了。 “你…你就当我没问。” 乔宁连连摆手,她怎么会质疑盛丛南说的是假话。 如果没有这个人,难道那声宁宁喊的是她吗? 这太荒谬了。 乔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骨血都发凉。 “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盛丛南的表情在一瞬间恢复自然,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假象。 “当然在一起了,宁宁想见她吗?这几天她正好回国出差。” “随时可以过来看你。” “不不,不用了。” 盛丛南的回答实在太正常了,乔宁有些愧疚,开始唾弃自己的疑神疑鬼。 当即扬起笑脸,“看来你们感情很好,到时候结婚可一定要请我。” “我肯定会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是吗?我们宁宁人可真好。” 盛丛南笑着说。 心底最后一丝芥蒂也解除了。 乔宁连步伐都透着轻快。 盛丛南却在她未曾注意到的角落敛起了笑容,藏匿于眼镜下的眼睛也在瞬间变得幽深。 “丛南哥,怎么走那么慢,快跟上!” 夕阳下,乔宁俏皮地跳起来,依稀能窥见往日的活泼肆意。 盛丛南收起了眼底的情绪,笑着走上前。 - “咔嚓咔嚓”,灌木丛中不断响起快门按下的声音。 待他们走远后,一个精瘦的男人摘下相机,把照片传给另一个人后,将手机拿起,摁下语音键。 “让哥,照片我传过去了。” 没多时,对面发来了OK的手势。 任务完成,男人松了一口气,警惕地看向四周,很快走远了。 “少爷,能看清吗?” 在男人走远后,距离此地四百米的另一个楼层中,立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 他举着望远镜,将一切动作尽收眼底后,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那人放下望远镜,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少爷心情不错嘛。” 属下见少爷心情颇佳,开始大着胆子调侃起来。 “要我说,咱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陆淮颂那小子肯定想不到!” “闭嘴!就你能瞎得瑟!” 另一个下属忍不住低喝一声。 “什么嘛,我又没说什么,这不都是实话。” “安静。” 那人重新拿起望远镜,盯着远处一男一女有说有笑的模样,眉头骤然松开。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 第二天。 七点半,盛丛南按照约定敲响了房门。 “来了!” 乔宁咬着吐司,迅速背上包,打开门。 早上八点。 乔宁如约进行新员工入职培训。 这算得上是她人生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和所有新手上班族一样,有忐忑也有期待。 “对盎司这个品牌有了解吗?” 乔宁点头。 “盎司于十年前成立于德国,品牌设计融合了幻想、浪漫和古典元素,目前主要涉及服饰和鞋类领域。” “不过由于成立年限过短,还有很多人不熟悉这个牌子,算是小众品牌。” 当初她参加荷赛颁奖现场,穿的就是这个牌子的衣服。 “不错,功课做得蛮认真的。” 培训人员连连点头。 “我们这个工作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但要做得出彩还是挺不容易的。” “工作内容主要分为三部分:接待与销售、货品与店铺管理、客户服务。” “你跟我来,我给你好好介绍。” 乔宁拿着笔记本,在培训人员细致的讲解中,认真地往本子记了很多注意事项。 日子有条不紊地进行。 她和盛丛南早已形成默契,早上七点半他总会准时等在门口,下班后乔宁坚持自己回家。 两人在一来二去的相处中,渐渐找到了从前的滋味。 在盎司的生活也格外充实,乔宁往往能在工作中得到对自己的认可。 忙里偷闲的间隙,她会给父亲写信。 爸爸,你看,其实我能做得很好。 同事也很好,她们都从很远的地方过来,在海城扎根不到两年,没有被舆论影响,也不知道我的过去,可以不带任何偏见地和我相处。 我好久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爸爸,这一个星期我都过得很开心,希望你也能开心。 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对吗? 笔尖一顿,划过一道长长的黑痕,像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乔宁恍若未闻,接着往下写。 没有他的日子,我也过得很好。 第19章 包臀裙 转眼又是周一。 早上六点,乔宁已经醒了。 昨天晚上盛丛南给她发信息,说国外公司有事要紧急过去处理,连夜的飞机。 所以这段时间她都要早起。 乔宁熟练地挤进充斥着上班族的地铁中,摇摇欲坠地站了一个小时,等到店门前,早已腰酸背痛。 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和她一起排班的小林却迟迟没来。 乔宁给她发了信息。 消息很快回复。 “不好意思啊宁姐,我家里有点事走不开,已经跟经理请假了,店就麻烦你先帮我顶顶,下午我会按时到的。” “好,我知道了。” 早上店里一般没什么人,乔宁坐在柜台前,百无聊赖地捧起一本书。 时间“滴答滴答”走过,乔宁垂眼,完全沉浸在书中,碎发不时散落几根到额间,也没空挽起。 远看像一幅画,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滋味。 “淮颂哥,这家店怎么样?我们进去逛逛吧。” 陆淮颂走进店门,里头空旷得很,“叮咚”的提示音响起,被宽大柜台完全藏起来的女人方才如梦初醒。 惊慌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脚步一顿。 老天真是个爱捉弄人的好手。 乔宁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碰到他们两个。 顾清瑶挽着陆淮颂的手臂,忍不住惊呼,“乔宁姐,你怎么在这?” 上下打量一番,见着她的装束,试探性地问:“你该不会在这上班吧?” 表情很是夸张。 “缺钱可以跟我说啊,怎么能给人卖衣服呢?” “多掉价啊。” 在陆淮颂看不见的死角,顾清瑶忍不住鄙夷,“还穿成这样?” 我穿成什么样了? 明晃晃的挑衅,不管不顾的模样,也不在乎陆淮颂是否在场。 狐假虎威。 凭的是陆淮颂这只虎的不在意。 乔宁心忽的一颤,攥紧了衣角,专业素养最终战胜了一切。 “两位您好。” 她开始靠近,装成陌生人的样子,职业化的笑容似乎刻在脸上。 “有喜欢的可以看看。” 灵魂似乎脱离身体,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对着“丈夫”和新欢微笑服务。 心理学称这种状态为“解离”,她很擅长在所有难堪的时刻剥离自己的情绪。 “淮颂哥,这……” 见乔宁没有被激怒,顾清瑶又变了套路,不知所措地看向一直沉默的男人。 陆淮颂一贯的面无表情,似乎经过顾清瑶的提示才想起来瞧她一眼。 眼神一触即分,一刻也不想停留。 “呵。” 乔宁低着头,听到他发出一阵轻笑。 “既然她那么爱服务别人,你也别客气。” 乔宁的心像被扎了一下。 “也是,支持一下乔宁姐,我多买点,你也能赚不少。” 顾清瑶笑意吟吟地看着她,眼神里却是明晃晃的嘲弄。 她权当没看见。 转身,陆淮颂已经坐在了沙发上,黑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至小臂,长腿交叠,垂眸看着一旁的杂志。 似乎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也彻彻底底地无视她。 高跟鞋的“哒哒”声响起,远处的顾清瑶格外兴奋,热络地招呼她前去服务。 “你快来啊,跟着我,这里的衣服还不错,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牌子。” “宁姐你可真会挑工作。” 乔宁站在原地,双手握成拳,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 这个世界,够荒谬的。 “来了。” 她扯了扯嘴角,快步过去。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向与世隔绝的男人忽然抬头。 像鹰一样盯着她婀娜的背影。 顾清瑶几分钟前惊讶的嗓音犹在耳畔响起。 连她都说,怎么穿成这样? 寻常的职业装穿在别人身上,总是规规矩矩的。 到了她这儿,火辣得像是包臀裙。 陆淮颂看着乔宁旖旎的身材曲线、随着小跑而轻晃的臀部,下颌线蹦得死紧。 周身气息冷得吓人。 杂志久久停留在第一页,被拧出褶皱。 “淮颂哥哥,我这样好看吗?” 顾清瑶甚至等不及试衣,揣着衣服就往前跑,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还行。” 陆淮颂淡淡。 乔宁抱着一大堆衣服,站在几米开外,没有上前。 “那这件我就不试了,直接拿下!” “哦对了,还有一双鞋子我看着也不错,淮颂哥帮我参谋参谋呢。” 顾清瑶立刻招呼乔宁,坐到了陆淮颂旁边。 “鞋呢?” “在这里。” 乔宁温声上前,走近时似乎擦到陆淮颂的裤腿,烫到似的往后一缩。 “顾小姐,这是您的鞋。” 乔宁把鞋子拿出来,等待几秒,沉沉地闭上眼睛。 身旁人灼热的目光像是要将她洞穿。 她最终蹲下。 完美的身材曲线在陆淮颂眼中一览无余。 媒体曾经评价她,清纯的脸,魔鬼的身材。 天生让男人发狂的尤物。 “别别别,乔宁姐,我自己来,这多麻烦你啊。” 顾清瑶嘴上制止她伺候脱鞋换鞋的动作,手上却没动。 “应该的。” 乔宁怎么可能不懂她的意思。 只是懒得计较,这本来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手刚把高跟鞋脱下,乔宁低头,从鞋盒里拿出新鞋,正欲抬起顾清瑶的脚。 “你自己没手?” 身旁突然砸来一阵冷硬的声线。 陆淮颂不知何时起身,站在对面,表情有些冷。 “啊,乔宁姐,我就说不用麻烦你吧,你非要伺候我!” 顾清瑶动作一慌,迅速扯开了乔宁的手。 “那你自己来吧。” 乔宁干脆利落地起身,看着那双高跟鞋贴合地进了顾清瑶的脚。 不明白陆淮颂突如其来的怒气是因为什么,也不想明白。 “淮颂哥,我选好了,我们走吧。” 陆淮颂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转眼来到柜台。 修长的手指夹着卡伸来,乔宁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放松一些。 他们要走了。 要结束了。 “请输入密码。” 乔宁公事公办地将机器递给他,头却始终未抬起半分。 安静了好一会,对面的男人并无动作。 乔宁后知后觉地抬头,恰好撞入陆淮颂墨色的眸中。 嘴角噙着一抹笑,眼底尽是冷意。 乔宁听见他说:“你知道密码。” “哗啦。” 虚空中似乎有一盆冰水,将她从头到脚都浇得彻底,连心都是凉的。 脑子那根线“蹦”的一声断裂。 陆淮颂眼中的嫌恶一闪而过。 乔宁仓皇地低下头,颤抖着手输入密码。 “密码正确!” 屏幕上瞬间浮起这四个字。 “您好,这是您的东西,请收好。” 顾清瑶不明所以地接下东西,依旧亲密地挽着陆淮颂的手臂,“走吧。” “看来你没忘,日子过得这么舒坦,我以为你早就忘了。” 陆淮颂离开前,冷笑一声,只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 人走后,“砰”的一声,乔宁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像是丧失了所有力气。 623623 乔宁没忘记刚才输入的密码。 那是他们结婚的日子,也是陆承的忌日。 陆淮颂是在提醒她这个明晃晃的事实。 别忘了,你还欠着一条人命。 第20章 穿成这样勾引男人 早上的这场闹剧,让乔宁一整天都处于心神不宁的恍惚状态。 “宁姐,没事吧?” 继她第10086次走神后,小林终于看不下去,轻拍她的肩膀。 “没事没事。”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商场的密闭性很好,乔宁下了电梯,才听到外头噼里啪啦的雨声。 晴朗多日的海城,终于还是下起了倾盆大雨。 乔宁回到店里,打算等雨小一点再回家。 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雨愈下愈大,几乎没有停歇的意思。 咬咬牙,还是带着伞冲进了雨幕。 地铁站离这还有几百米的距离,乔宁压低伞檐,艰难而缓慢地行走。 还要防范不时飞驰而过的轿车。 “啊!还没有没素质啊,我身上全湿了!” 显然有人已经中招,乔宁看着比她先行几步而被轿车泼得浑身是水的女人,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 她没想过走路八分钟的路程会这么漫长,雨裹着风斜着漫进她,不止裤腿,连上衣都湿透了。 直到不时有路过的男人经过她时突然放慢脚步,冲她挑眉,下流地吹口哨,乔宁这才发现水浸透衣裳,自己胸部的线条已然若隐若现。 心里一惊! 她下意识地捂住胸。 雨越下越大了。 “嘀嘀——” 身后传来冗长的鸣笛声。 下一秒,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她面前。 乔宁指尖微颤,心中隐隐有猜测。 车窗缓缓摇下。 下一秒,陆淮颂刀削般的侧脸出现在眼前。 “乔小姐,快进来吧,雨太大了!” 司机在驾驶座上冲她喊。 乔宁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顾清瑶甜腻的嗓音随即而来。 “乔宁姐,快进来,别淋坏了。” 乔宁这才发现顾清瑶也在。 她整个人凑到右窗,几乎是躺在陆淮颂怀里跟她说话,眼神里亮晶晶的。 乔宁机械般地扭头去看陆淮颂的反应。 他表情淡淡,似乎习惯了这种亲密。 这只是他们相处的日常。 从早上到现在,他们一直在一起。 心蓦地一痛,乔宁一时不稳,握在手里的伞柄忽然松开了,被风裹挟着跑了好远。 “不……” 她无能为力地看着伞身远去,倾盆大雨得了空,浇树苗似的恨不得她立刻长大成人,雨水不要命地往她身上泼。 一时间连狼狈都不足以形容她的惨状。 “呦,”顾清瑶轻声开口,眼底是胜利者的嘲弄,“真可怜哪。” 下一秒,身上传来一股大力,陆淮颂一把将她推开。 拉开了车门,三步并作两步,边走边利落地脱下外套,动作迅速地罩在乔宁头上。 冷冽的雪松香传来,乔宁眼前一黑,知道是陆淮颂把衣服披她头上了。 肩膀被抓住,男人强硬地搂着她,就要往外走。 又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戏码。 羞辱够了,又来充当好人了? 乔宁扯了扯嘴角,一把将头上的衣服掀开,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推开了陆淮颂! “你他妈干什么?” 忽然被推开的陆淮颂有一瞬间的怔愣,又很快反应过来。 “你给我回来!” 陆淮颂三步并作两步,拦住了她的去路,抓着女人的肩膀亦步亦趋地朝车里走。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帮助!” 乔宁受不了了,在大雨中对着他大吼。 “你到底什么意思?” 在店里带着顾清瑶招摇过市的是你,威胁我杀父之仇没齿难忘的是你,任凭顾清瑶羞辱我的还是你。 刚才不让我伺候她换鞋的是你,现在冲入雨幕,将我拦住的还是你。 乔宁几乎要不认识他了。 “我什么意思?” 陆淮颂怒极反笑,一把将她扯到胸前。 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将乔宁双手反绑,强硬地把外套套到她身上。 “我什么意思?乔宁,我还想问问你什么意思?” “你穿成这样什么意思?” 陆淮颂恨极了她拼命逃离的姿态。 “下那么大的雨,你不知道自己走光了?有脸在这招摇过市?” 陆淮颂指尖攥得发白,一双深邃如墨的黑眸酝酿着极度危险的风暴。 “你告诉你,你每天是不是就是穿成这样勾引盛丛南的?” “这几天跟他待在一块很爽吧,比困在云景湾爽多了是吗?” “我他妈就不该放你出去!” 雨好像已经变小了,可乔宁心里的雨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结束了。 她看着陆淮颂几欲喷火的眸子,心都在滴血。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乔宁嘴角咧得很大,笑得却比哭还难看。 “陆淮颂,这么多年了,原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上车!” 陆淮颂气得头疼,在这时,另一辆车缓缓靠近。 他一把将乔宁塞入车内。 随即神情阴郁地来到车边,叫司机先把顾清瑶接回去,随即拿走了副驾驶上的文件。 一切准备妥当后,胸膛剧烈起伏,他靠着车身,摁下打火机,火花猛地蹿出。 胸膛中嗜血的冲动逐渐平息。 他从文件中抽出这些天已经看了无数次的照片。 照片是陈让在乔宁从钟灵家搬走后,陈让偷拍的。 陆淮颂看着照片中乔宁眉眼弯弯地冲着盛丛南笑,看着两人每天准时准点地一起上班,看着盛丛南亲密无间而揽着她… 她已经很久没对自己笑过了。 可对盛丛南,她始终笑得灿烂。 很早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他承认,他嫉妒得发狂。 后面的几天,陆淮颂依旧让人跟着,却没有再看照片。 看了第一天的照片后,他就知道他不可能强硬地把人掳走,不如眼不见为净。 可世事难料,他居然在奢牌店遇到她了。 她居然跑到那工作。 乔宁曾经那么高傲,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竟然有一天为了逃离自己去干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工作。 还穿得那么…招摇过市。 陆淮颂从盎司离开后,当即让陈让把这几天所有的照片都发过来。 这才发现,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如此亲密的地步。 陆淮颂深吸了一口烟,胸膛的那股戾气却愈演愈烈,几乎要冲破胸膛。 你好样的! 乔宁,你好样的! 只要我一天不看着你,转头就能和别的男人上贼船。 “砰”的一声,陆淮颂猛地拉开车门。 乔宁瑟缩地躲在角落,似乎一分一毫都不想再看见他。 “你先下去。” 陆淮颂压抑着声音,对司机说。 “好的,陆总。” 车门关闭,车内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陆淮颂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向下摸索,精准地咬住了她的耳垂。 乔宁猛地睁大眼睛。 女人的身体是一如既往的娇软。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我告诉你,你哪也不能去。” 陆淮颂双手犯罪般向下摸索,就这么进去了。 “滚开…滚开。” 第21章 我可以离婚 极致的痛苦与欢愉中,乔宁无力地垂下双手。 她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却执拗地直视着车内的天花板。 年少相爱到现在,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恨他。 哪怕在那最难熬的四年里,她也没有滋生过这种念头。 乔宁忍了又忍,如潮水般的压迫感袭来,她咬唇承受,等那股劲过去后,才撑着汗湿的身体。 一字一句,颤抖而坚定地说, “陆淮颂,我恨你。” 身上男人动作一顿,似乎说了什么。 可她没可能听见了。 骤雨将歇,乔宁彻底昏死过去。 在昏昏沉沉的睡梦里,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父亲没杀人,她也如愿在六月二十三号同陆淮颂举办婚礼。 他们之间没有矛盾,没有情敌,就这样相伴到老死。 她以为自己早就过完了一生,可再次醒来时,看着云景湾熟悉的天花板,她知道刚才只是一场梦。 乔宁疲惫地睁开了双眼,眼中充斥着可怖的红血丝,活像死不瞑目前来索命的女鬼。 浑身是没有力气的,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身上必定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 陆淮颂的凶狠她一向很清楚。 扭头看向窗外,窗帘没拉,天刚露出鱼肚白,乔宁看了眼时钟,刚走到五点。 可她已经睡不着了,起来的力气也消耗殆尽。 乔宁拿出手机,给蔡经理发了请假信息。 才正式工作一个星期而已,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请假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乔宁躺在床上,双手叠在小腹上,很规矩的睡姿。 眼睛已经哭肿了,她也没有力气再哭泣了。 乔宁什么也没想。 就这样睁着眼睛,等待时钟拨到了八点。 “咚—咚—咚” 远山藏着寺庙准时准点敲响钟声。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嫂探出头。 脚步轻缓地走近,本想看看人怎么样了,眨眼却撞上了乔宁平静的双眸。 “乔小姐,你…你醒啦。” 林嫂吓了一跳,声音带着连她也不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嗯。” 睁眼太久了,乔宁眼睛有些酸涩,本想挤出一个微笑。 可她笑不出来。 “我扶你起来,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她将人扶到洗手间,在门外静静等候。 不寒而栗。 饶是活了这么多年,自认见多识广,还是会被昨晚的情形吓到。 海城从昨天下午六点开始下雨,中间停了一阵,到了晚上却是愈演愈烈,像是要把天都捅破。 就是在这样的雨势中,大门“砰”的一声被大力推开。 陆淮颂长身而立,眸色却比千年寒冰还冷寂。 不知经历了什么,周身气息危险到近乎恐怖的程度,配上褶皱的黑色西装,活像地狱里爬出来的阎罗。 宽大的臂弯中抱着个娇小柔弱的女人。 那人身上罩着一层厚厚的毯子,看不清样子。 可林嫂几乎是下意识地断定,那是乔宁。 正欲上前,就在这时,怀中人轻轻动弹,露出了一只原本该葱白如玉的手臂。 可惜那双手臂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抓痕。 说是抓痕,不如说是吻痕。 林嫂活了这么多年,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青葱少女,可想而知是多么激烈的情事,当下竟不知所措起来。 “陆先生…” 她本想上前,接过怀中人。 可陆淮颂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将怀里的女人抱紧,大踏步上前。 扔下一句话,“把医生叫来。” 医生? 怎么又弄到要医生? 半个小时后,医生结束了诊断,将一瓶药膏给了陆淮颂。 “陆总,记得把膏药涂在私处。” 离开前欲言又止,但还是说出口,“陆总,您也要节制一些,夫人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 说完,还没等看人眼色,仓皇而逃。 林嫂就是在这时候偷偷溜进去查看,柔软的大床上,乔宁安详入睡,眉头却紧皱,像个忧愁的睡美人。 厚厚的被子一朝被掀开,看清眼前景象时,她愣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眶却先跟着红了。 外头有脚步声传来,是陆淮颂。 林嫂头一次胆敢反抗主顾。 “陆先生,不是我说您,您也过分了。” 眼睛里尽是浓浓的失望。 回忆随着乔宁开门而终结,林嫂吸了吸鼻子,面带微笑地对着她。 “乔小姐,我扶你下去吧。” 乔宁暖心一笑,“不用,我哪有那么脆弱,我自己可以的。” 说罢,忍着身体的疼,慢慢下楼。 在拐角的楼梯处,看到了坐在餐桌上的陆淮颂。 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恐惧已经成为本能。 当即就要上楼。 “过来。”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我有话要对你说。” 乔宁一个字都不想听。 林嫂却拉住了她,“乔小姐,要不听一下呢?也许是好事。” 好事? 她和陆淮颂之间能有什么好事? 乔宁扯了扯嘴角,却在林嫂期盼的目光下停下了脚步。 算了,能有什么比昨天更糟呢。 乔宁走到餐桌前,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劲。 “先坐下吃点早餐吧。” 陆淮颂不说话,随手拿了一片吐司。 “不必了,有什么话你现在就说。” 乔宁不想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那种被操控的窒息感像快要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地冒出水面。 “先吃点吧,你身体不好。” 乔宁已经记不清,陆淮颂有多久没用这种正常的语气同自己对话了。 “我身体不好?” 乔宁嗤笑一声,“不都是你的杰作吗?” “我昨天跟你说得很明白了吧,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做法只让我觉得恶心!” “有什么招数尽管往我身上使,我不怕你!” 乔宁眼皮乱跳,怒气升腾。 陆淮颂动作一顿,听完后继续他喝粥的动作,就好像这些话对他没什么影响。 鼻尖痣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跳跃,在暖光下平添了几分少年气。 通通都是迷惑人心,这些都是假象。 乔宁胸膛剧烈起伏,“如果不是离婚,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说完转身就走,却在下一秒听到陆淮颂笃定的回答。 “我可以离婚。” 第22章 就好像提前预知了你爸要杀人 “什么?” 乔宁脚步一顿,没想到他会如此轻而易举地答应。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通了。” 她转身,面上波澜不惊,“这几天就把事办了吧,没有必要再拖了。” 陆淮颂坐在桌前,将她由沉重到轻松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面部肌肉控制不住往上提。 “你觉得,” 男人声音低沉,情绪藏在嗓音中,隐藏得很好。 “我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你走?” 陆淮颂不断转动着拇指上的指环,转圈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乔宁下意识地开口。 “第一,做我一个月的生活助理。” 陆淮颂忽然起身,表情轻松,姿态却很紧绷。 像一只即将捕猎的鹰。 “第二呢?” 乔宁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的不同寻常,后退一步,目光中满是敌意。 “第二是什么,我现在还不打算告诉你。” 陆淮颂坦荡地说,仿佛笃定她会同意。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你不可能永远拖着不离婚。” “陆家、顾家都在等你,都在盯着你到底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步动作。”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陆淮颂嗤笑一声,“他们算什么?” “乔宁,你比我急。” “所以你会同意。” 陆淮颂理所当然的态度刺痛了她,乔宁开始口不择言。 “凭什么?离婚是你情我愿的事,我又不欠你的!” 此言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我又不欠你的,吗? 乔宁看着他与陆承极其相似的眉眼,怔然抬头,对峙的气势陡然矮了几寸。 “你确实不欠我什么。” 陆淮颂少见的没有发怒,仿佛只是提起了一个普通的话题。 平日里凌厉的目光乍然软和下来,平添了几分谦谦君子的味道。 她见惯了他对待陆承这件事的冷漠、发狂、愤怒,突然沉淀下来,乔宁只觉毛骨悚然。 “你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不稳。 下一秒,退无可退,砰然靠在了墙边。 “阿宁。” 陆淮颂嗓音低沉,如玉般柔和。 乔宁听到这个称呼猛地一抖,不可置信地抬头。 相恋时,陆淮颂惯爱这么叫她,整整四年了,她差点要忘了这个称呼。 脸颊被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掌抚摸,珍惜地扫过每一片地方,昨晚欲念深重的吻痕还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身上。 陆淮颂沉沉地看着她,忽然俯低,想要吻住她的唇。 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乔宁忍无可忍地推开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淮颂被推开也不恼,一双幽深的黑眸就那样郑重地盯着她,好像回到四年前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 “阿宁,对不起,我昨晚不该那么对你,是我太冲动了。” 乔宁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这样的话居然能从陆淮颂嘴里说出。 “是我做错了。” 乔宁从来没奢望过他的道歉。 昨晚努力爬走又被拉回来的脚踝,被迫承受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 心底仿佛有一块地方塌陷了。 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乔宁用力抹掉,“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陆淮颂没有再看她,只是自顾自地阐述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疑惑,他同样压抑了太久。 陆家掌权人的脸上竟流露出迷茫。 昨晚乔宁在卧室睡了多久,他就在床边望着窗外高悬的明月坐了多久,还是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阿宁,回到过去,好吗?” 乔宁皱眉,“你怎么了?” 陆淮颂今天太不正常了。 “回到过去,你告诉我,为什么你非要提前一天拉着我领证?” “轰隆——” 乔宁怔在原地,脑子忽然炸了,仿佛听到了来自灵魂的敲打。 “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些年我明里暗里问了你很多次,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回答。” 陆淮颂尽量温和地说话,不愿惊扰到站在原地的乔宁。 “太巧合了,乔宁,这实在太巧合了。” “当时你明明还在外地试婚纱,却非要挤出时间走四个小时的高速,赶在民政局下班之前和我把证领了。” “就好像你提前预知了你爸要杀人一样。” 陆淮颂的话就说到这,接下来,他留足了时间听她解释。 只要她说,他就信。 只要她说。 四年前的那场灾难发生后,民众愤愤不平,在媒体的口诛笔伐下,终于引起有关部门重视,乔宁被列为此案帮凶,亲自被警察局局长送到警局审问。 结果当然是与她无关,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这场谋杀只是乔英的临时起意。 只是没人信。 陆淮颂和其他人一样,揪着领证的时间点反反复复问了她很多遍。 在乔宁一次又一次缄口不言的沉默中,他变得越来越愤怒,也越来越暴躁。 “没有原因。” 长久的沉默后,乔宁红着眼眶,坚定地同他对视。 “没有原因,我就是想在那时候跟你领证。” “我也是临时起意。” “临时起意?” 表面的温和终于被陆淮颂彻底撕碎,他昨晚已经在心底承诺过自己,只要她说,不管多荒谬的理由,他都信。 只要她说。 可是她不说。 “你爸临时起意杀了人,你也是临时起意?” 陆淮颂眯起眼,表情在瞬间变得阴鸷。 “谁他妈信!” 犹如一道惊雷在原地炸起,乔宁闭上眼睛,觉得耳膜都被震碎。 “乔宁,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 陆淮颂赤红着双眼,乔宁睁眼,只能看到他满心的痛苦。 “你是不欠我的,是你毁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振聋发聩。 乔宁闷哼一声,差点站不稳。 陆淮颂只允许自己一瞬间的情绪泄露,很快又调整回来。 只能从他虚浮的脚步中看出内心的不稳。 “咔哒”一声,大门被打开。 外头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扑进来,却照不亮这栋房子。 陆淮颂临走前,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内心的无尽的痛苦由于一瞬的情绪外放而被她窥见一点。 声音有些发哑。 “当我一个月的助理,我们从此两不相欠。” “一个月后,到民政局领离婚证。” “你要的好聚好散,我还给你。” 第23章 也是真的很想跑 大门终于关上。 在他走后,许言的短信很快跟来。 “乔小姐,下午六点,我在云景湾门口等你,为了方便起见,请您这段时间都在凌月山庄住。” “您在盎司的导购工作,也请尽快辞去。” 看完这条短信后,乔宁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 她以为新生活能开始,其实不能,只要她活在世上一天,就永远要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一个人的死亡,竟然会留下那么多人无穷无尽的痛苦。 苦痛压得她根本无法呼吸。 林嫂在二楼目睹了这一切,竟然无法评判谁对谁错。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死的人倒好,一死了之。 可留在世上的人呢? 她找不到解法,只能轻轻走到乔宁身边,牢牢将人拥入怀中,用尽己能给她长辈的温暖。 告诉她,这一切都会过去。 你只是需要时间。 乔宁仰头,流泪看着头顶流光溢彩的吊灯。 可是时间怎么过得那么慢啊。 - 乔宁回到住所,简单把行李收拾好,出房门时,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先不告诉盛丛南她暂时不住这的事实。 免得他分心。 之后拖着行李箱来到盎司,见到了蔡经理。 辞去了工作,她很抱歉。 没想到蔡经理并没有为难她,像是提早预料到她会走一样,并不意外。 “我本来也没指望你在这干多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乔宁羞愧难当,脸臊得通红。 “没事,你走吧,我就当这一个星期交了个新朋友。” 蔡经理拍拍她的肩膀。 “谢谢。” 接着乔宁拖着行李箱,再次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已经六点了,许言的车早就停在屋外。 接过她的行李箱,打开了后排门,“乔小姐,请。” 同一个月前从精神病院接她回来时一模一样的姿态。 可惜物是人非。 两个地方隔得很近,不出二十分钟,车辆稳稳停在了凌月山庄门口。 “乔小姐,您自己进去吧,卧室在二楼最右边,明早八点我准时来接您。” 行李箱拖在地上,发出骨碌碌的叫声。 乔宁一步一步走进去。 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福至心灵般回头,屋外热烈的阳光一点点被吞噬,直至消失不见。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她仿佛又走进了另一座牢笼。 但这次应该是有期徒刑了,对吗? 屋内很安静。 乔宁环顾四周,里头的装潢同几年前一样,一贯的冷淡风。 陆淮颂不在这。 也没有佣人的痕迹,他不喜欢佣人跟在家里。 保姆都是做完清洁工作就离开。 乔宁没有多看,很快来到二楼,最右边的房间房门大敞,想必是为她准备的。 对面的房间明显大了很多,房门紧闭,甚至还上了把锁。 怕我进去么? 她轻笑一声,很快进了自己的房间。 陆淮颂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乔宁躺在陌生的床上,脑子乱得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想了很多,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 一个月,再坚持一个月。 就能放下前尘往事,从此远走高飞。 什么多余的情绪都不要有,专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很快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式。 就当她自私一回吧。 乔宁在心里想,“实在太累了。” “也是真的很想跑。” - “铃铃铃。” 七点的铃声响起。 乔宁拿起手机,率先看到了盛丛南的信息。 “宁宁,起床了吗?” “起了,丛南哥。” 盛丛南的消息在下一秒发来。 “上班一切顺利。” 乔宁顿了顿,也跟着回,“嗯!你也一切顺利。” 发完信息后,将手机倒扣,洗漱下楼。 走出房门,才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 “乔小姐,您下来啦。” 厨房走出个身材瘦小的中年妇女,“我是这的厨师,早餐很快就好,您请稍等。” 说罢,很快从厨房端出一道接一道的菜,中西结合,应有尽有。 乔宁看着桌上满满当当十几个盘子,有些发怔。 “不用…弄这么多的,我就一个人。” “我知道,这不是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口味嘛,就多做了一点,今天是特殊情况。” “好吧。” 乔宁了然地点点头,坐下吃早餐。 时钟很快拨到八点,门铃准时响起。 许言已经在门外等候。 “乔小姐,请。” 车门关上的刹那,乔宁睁大了眼睛,忽然有些害怕。 她看着周围的建筑从陌生到熟悉,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那是对未知的恐惧。 到陆氏大厦时,正是上班的高峰期。 许言作为陆淮颂身旁的一把手,在公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时领着个女人过来,霎时间成了焦点。 “这女的谁啊?” “不认识。” “还是许特助专程带过来的,想必来头不小,别说了,人过来了。”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不间断响起,却总在乔宁走近时骤然安静。 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不疼,存在感却很强烈。 这么久了,她还是没办法忽略那些目光和声音,只能加快脚步,低着头,尽量快地逃到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合上,一直蜷在掌心的手指悄然松开。 一口气还没真正顺完,“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乔宁抬头,真正的考验还在等她。 顶层显然没有大堂那么鱼龙混杂,也远比那有纪律得多。 十几个人坐在工位前忙自己的事,没有一个人抬头。 许言将她带到了最角落的一个工位,也离陆淮颂的办公室最远。 “乔小姐,以后你就在这里上班。” 乔宁点点头,“请问我需要做什么?” “这……” “我也不太知道,”许言轻轻皱眉,“陆总只交代我把你带到工位上。” 这时,他的手机忽然有规律地震动了几下。 “乔小姐,总裁喊我,你先在这休整一下,需要你做什么会打内部电话给你的。” 许言指了指工位上配备的电话,很快走开了。 乔宁坐在工位上,环顾四周周围,周围尽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每个人都很忙。 显得她过分格格不入。 乔宁有些迷茫,也不敢乱动,怕给别人添麻烦。 只好百无聊赖地坐在工位上。 这么一坐,就坐到了下午六点。 整整一天过去,工位上的电话一点动静都没有。 很快,顶层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嗡嗡嗡” 就在这时,工位上的电话疯狂震动。 乔宁定在原地好一会,呼吸都放慢了。 她接起电话,放在耳边。 轻微的电流声“滋啦滋啦”在两人间传递,没有人说话。 “叫人。” 陆淮颂冷淡的声音响起。 乔宁抿了抿唇,开口,“陆总。” “来我办公室一趟。” 话音刚落,电话很快挂断。 第24章 来嘛,喝一个 挂断电话后,乔宁揉了揉眉心,长出一口气。 敲门声响起。 “进。” 乔宁推门,心跳不自觉地加快,陆淮颂总是很喜欢把空调开得很冷。 “陆总,您找我什么事?” 乔宁敛着眉,公事公办的态度。 陆淮颂垂眸盯着桌上摊开的文件,连眼都没抬,随意地把放在一旁的文件递给她。 “这里是公司即将上市的产品,你把每张图的光影和构图都修一下。” 骨节分明的手夹着文件递到她眼前,完全是对下属的态度。 “图片发到你邮箱了。” 陆淮颂这才抬头看她一眼,藏在镜片下的眼睛有些冷淡,“修图你会吧?” “会。” 乔宁接过文件,没有再打扰,轻轻带上门。 桌前的电脑跳到了六点。 她坐在工位上一页一页地翻产品图,真要修完的话还得两三个小时。 下午那么闲,怎么不下午给我? 乔宁摇摇头,打开了电脑的修图软件。 重拾老本行,她很快进入了心流状态。 产品图修完后,已经晚上八点半了。 “哇—” 她揉了揉酸胀的脖子,伸了个懒腰。 骨头发出“咔滋咔滋”的脆响,乔宁发出舒坦的喟叹。 “陆总。” “陆总好。” 顶层剩下的几个留下来加班的人见到陆淮颂,纷纷站起来问好。 人声惊动了她,乔宁甫一睁眼,撞上陆淮颂居高临下的眼神。 出没得悄无声息。 她吓了一跳。 转椅带动人跟着后退,乔宁猛地站直,“你走路没声音的?” 闻言,陆淮颂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图修好了?给我看看。” 很正常的状态,仿佛只是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下属。 他说当一个月的生活助理,就只是把她当成助理 乔宁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激。 “修好了。” 她走近,想去拿鼠标,陆淮颂却霸着桌子,看不出一丝退让的想法。 喉咙干涩得很,她咽了咽口水。 “麻烦让一下,谢谢。” 男人这才朝外挪动几步。 拿到后,乔宁轻点鼠标,把图片一张张导了出来。 “陆总,就在这。” 乔宁扭头,正巧同俯身查看的陆淮颂撞在一处,柔软的唇瓣擦过他的粗粝的下巴,一股麻意从上至下传导至全身。 “对不起。” 慌不择路地后退。 陆淮颂似乎没察觉到什么,像没事人一样一张张认真翻了许久,不时提出建设性的意见。 “听到了?” 他扭头。 “听到了。” “明天就这个修改意见再发一份给我。” 陆淮颂说完,起身。 经过她时脚步一顿,投下淡淡的一瞥,“许言下班了,你来当司机。” “好。” 两人一同从顶层来到地库,一路无话。 坐到驾驶座上,乔宁抬头,从后视镜看见了陆淮颂波澜不惊的双眸。 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仿佛昨天情绪泄露的失控只是一场恶作剧,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乔宁定了定心神,很快进入状态,“陆总,请问我们去哪?” “望江阁。” “好的。” 乔宁将手机架在车头。 “准备出发。” 熟悉的导航声响起,在寂静的空间显得格外突兀。 陆淮颂还没见过需要导航的司机,当即一拧眉,“你会不会?” “我会的,”乔宁抿了抿唇,“只是不太认路。” 静默一瞬,陆淮颂突然开口,“你多久没开车了?” 乔宁放手刹的动作一顿,“四年了。” 自从父亲出事后,她就再也没碰过车。 陆淮颂轻啧一声,长腿一迈,当即下车。 “扣扣扣。” 驾驶座上的车窗被敲响,他的脸有些冷。 “下来。” “不用,我会开。” 乔宁还没蠢到连辆车都不会开。 “我可不想坐一辆随时可能出事故的车。” 陆淮颂“啪”的一声打开车门,将她跩下车。 乔宁站在原地,有些发怔。 “去后边坐着。” 老板已经发号施令,她没有不从的道理。 车辆起步。 目光扫过方向盘,换挡的动作干脆利落,车身平稳地汇入车流。 半个小时后到了望江阁。 陆淮颂率先下车,倚在车身等了一会,见后排的人一动不动。 直接推开了车门。 晚风得着空争先恐后地窜进来,乔宁发丝飞扬,迷茫地看着陆淮颂明显不耐的脸色。 胸膛似乎有股郁气堵住散不出,陆淮颂手搭在车上,半弯腰,定定地看着她,“你跟着我。” “好。” 直到包间推开,一群中年人乐呵呵地迎上来,乔宁才恍然明白,这是场饭局。 “各位叔伯,我来迟了,自罚三杯。” 陆淮颂嘴上说着低头的话,动作却始终没动,上位者的冷冽感在热闹的场子里显得犹为逼人。 “那敢情好,陆总没来迟,是我们这群老家伙早到了。” 气氛顿时活跃起来,陆淮颂不语,径直坐在主位。 乔宁跟着他,也坐在旁边。 “陆总,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的生意还得靠您帮衬呐。” “嗯。” 他点点头,并没接茬。 “诶,这位是谁?以前怎么从没见过?” 见陆淮颂不搭话,众人这才注意到一旁明显局促的乔宁,将话题引到她身上。 乔宁很少抛头露面,这些年更是没参加过什么重大宴会。 很多人对她只是只闻其名,不知其容。 “啧啧啧。” “这颜值,不去当明星可惜了。” 饭桌上的男人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陆总可看不上明星。” 坐在最末的男人突然搭腔。 “对啊,”另一个人恍然大悟般拍手,“陆总身边都有顾小姐,哪还看得上什么明星?” 很明显地揶揄起哄,乔宁下意识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光晕之下,陆淮颂闻言,只是挑眉,嘴角噙着一抹笑,似乎不生气,甚至有些愉悦。 乔宁心里好像被刺了一下。 “来来来,小妹妹,我敬你一杯。” 对面的男人起身,将酒杯推至她跟前。 众所周知,陆淮颂在这种场合几乎不喝酒,带个女人来的作用不言而喻。 乔宁惊慌地看着周围满脸堆笑却不容拒绝的男人,酒杯一个接一个推到她面前,起哄声不绝于耳。 “来嘛,喝一个。” “小妹妹,陆总不喝也就算了,你可不能不喝。” 都是人精,桌上的男人一边劝一边观察陆淮颂的脸色,眼睛滴溜溜转。 “不能不喝,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乔宁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有些无措。 “不,不是…” 酒杯几乎要贴到她身上。 伴随着男人“嘿嘿”的狞笑。 乔宁欲哭无泪,将哀求的目光投向陆淮颂。 而男人坐在灯光下,百无聊赖地晃动杯中的红酒,垂眸盯着它晃荡,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第25章 随便哪个男人都能跟你上床 乔宁的眼眶顿时红了。 看着陆淮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开口,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你叫我过来,就是来陪酒的?” 乔宁瞳孔一缩,眉头一皱,眼泪就跟着流下来。 “陆淮颂,你把我当什么?” “陪酒女?” “随便什么人?我都能乐呵呵地凑上前?” “你不是么?” “什么?” 乔宁身体微微前倾,眼中尽是茫然。 陆淮颂突然回头,额间青筋跳动,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乔宁,难道你不是吗?” “随便哪个男人,都能跟你上床。” “轰隆—” 虚空中宛若有一道惊雷落下,乔宁僵在原地,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包厢内霎时间安静下来,众人见氛围不对,面面相觑。 “不是,陈总,我们是不是搞错了,照她这逼宫的架势,哪里是普通助理。” 赵总端着酒杯暗道不好,胳膊肘杵了杵陈总。 “一般人哪敢这么对陆总说话,我们是不是惹事了?” 众人声音越来越低,“不是,就我们刚才这么对她,这合作能落到咱哥几个头上?” 完了。 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两两相看的瞬间,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哎呀,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 赵总率先有所动作,提溜着一盅酒来到乔宁跟前,“什么陪酒不陪酒的?” “严重了!” “对对对,严重了!” “是叔叔们欠考虑,怎么能这么欺负我们小姑娘?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说罢,酒咕嘟咕嘟往里灌。 乔宁坐在包厢中央,整个人像被泡在冰水里,耳朵眼睛都被堵住,听不到也看不到。 乔宁,你不是吗? 随便哪个男人都能跟你上床。 脑子来回滚着陆淮颂这句话。 “随便哪个男人都能跟我上床?” 她的声音很轻,头稍稍歪向一边,眼泪顺着地心引力砸到地上。 “这是你的真心话?” 乔宁握着酒杯的手都拿不稳,满眼的不可置信。 “啪”的一声,酒泼到地板上,血红血红的一片。 “有证据吗?陆淮颂?”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男人上床了?” 她的声音很轻,气若游丝。 她和陆淮颂只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却远得宛若鸿沟。 男人甚至不屑于用正脸看她,说完那句话后乔宁能看到的只有他冷硬的侧脸。 “你说话啊!” 她忍不住提高音量。 可陆淮颂仍旧不言不语,只一味转动指环,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不曾变化。 乔宁了然一笑,不想在这种场合撒泼。 “好,我知道了。” 她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啪”的放在桌上。 “各位,我不奉陪了!” 干脆利落地离开。 “诶小妹妹别走啊,怎么就走了?” 也许是看陆淮颂始终无动于衷,老总们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蓦地复苏。 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 油腻的笑脸凑近她。 “喝一杯,喝完这杯再走也不迟。” 举着酒往她嘴边灌。 “放开我!” 脑子里那根弦“啪嗒”一声彻底断裂,乔宁崩溃地吼叫出声,酒杯随着她的动作,几乎全都泼到她身上。 鲜红的酒渍顺流而下,连发根都沾上了粘腻的痕迹。 乔宁低头,胸膛剧烈起伏,闭了闭眼睛。 身旁人还不肯罢休,难听的公鸭嗓喋喋不休地叫唤。 “哎哟,你说这怪不好意思的。” 陈总讪笑着后退几步,眼里毫无歉意。 “小妹妹,要不要我给你擦擦?” 好恶心。 这个世界,简直恶心透了! 乔宁不想再忍了。 再度抬头,往日的温和早已消失不见,那双眼淬出利刃一般的锋芒。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清脆的“哒哒”声,格外引人注目。 她本就容颜姣好,身材更是顶级,此时抛去的往日的隐忍,整个人蓦地光芒万丈起来。 来到饭桌边,随手拎起两杯酒,扯出一抹微笑,走到陈总旁边。 “陈总,我敬你一杯。” 陈总眼睛都直了。 “哎,这小姑娘,这才对嘛……” 下一秒,乔宁将酒杯举高。 “啊——” 在中年男人的尖叫声中,手腕微倾。 “哗啦。” “哗啦。” 鲜红的液体顺着地心引力,一点点顺着陈总的额头往下流。 他的眼睛由于不可置信地睁大,伴着四周无数抹还在流淌的酒渍,看起来就像七窍出血。 “你不是爱喝吗?我让你喝个够。” 第一杯酒用完了,还有第二杯酒。 乔宁冷笑一声,眼眶沁着红,冷得刺人。 “还有人需要我敬酒吗?” 乔宁环顾四周。 怒火攻心,她缓步来到赵总身边。 陈总、赵总,包厢内灌酒最厉害的两个人。 “你……你要干什么?” 包厢内的人都怔住了。 “赵总也喜欢喝酒吗?我请你喝。” “不客气。” 说完,“哗”的一声,水声四溅。 “啊啊啊—” 冰凉的酒液烧得他眼睛火辣辣地疼。 “贱人!你干什么?” 赵总眼睛都睁不开,只能狼狈不堪地顶着一脸蠢像四处找纸。 “纸呢?给我啊!” 乔宁后退一步,聆听他们破防的声音,发自内心地笑了。 笑容纯真无邪,像个小孩。 乔宁“呵呵”笑出声。 “你们都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灌我的酒?” 内心压抑许久的郁气终于找到发泄出口。 “灌女人酒很开心?很有成就感?” “我呸!” “一群败类,有本事把你妈找来,当着我的面灌她酒,我才佩服各位叔叔伯伯是真男人呢。” 乔宁不屑地笑出声,笑着笑着,不知怎的,眼泪却飙了出来。 眼睛模糊之际,她看着陆淮颂,“陆总,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祝你们玩得开心。” 说完,大门“砰”的一声自她身后关上。 自此,包厢内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除了陈、赵两位,其他人都将目光小心翼翼地投向主位上的男人。 逆光中,男人高挺的鼻梁在颊边投下利落的阴影,连那颗鼻尖痣都显得熠熠生辉。 陆淮颂突然端起面前的酒杯,心情极好地一饮而尽。 饶有兴致地盯着早已紧闭的包厢门,久违地笑出声。 “妈的,这小娘们,敢这么对老子!” 陈总这才反应过来。 一遍擦着脸上粘腻的酒渍,一遍污言秽语地咒骂出声。 “淮颂,你就这么放任这贱人欺负你叔伯?” “你们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话?这小娘们是什么来头?” “看我tm不弄死她!” 陆淮颂的脸色骤然冷下来。 “砰”的一声,赵总将擦酒的纸一把撕碎,猛地一拍桌。 餐具随着力道跳起,再次落下时,骨碌碌划到一边。 “砰砰砰” 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寂静的包厢又混乱得不可开交。 赵总满脸横肉的脸上怒意丛生。 “淮颂,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这小娘们什么来头,还牛起来了?” 这群人都是和陆承有些交情的故交,从公司做起来开始,就一直爬在陆氏背上吸血。 财富来得太容易,染上了欺凌霸弱的恶习。 自诩长辈,却在陆承去世时,迅速投靠对家,跟着别人一同落井下石。 后来见陆氏又东山再起,被陆淮颂的雷霆手段打服后,才舍得放下长辈的姿态,腆着脸过来。 第26章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想干什么 陈总搓搓手指,眼里冒出金光。 “砰”的一声,陆淮颂手里的酒杯毫无征兆被捏碎! 碎玻璃散落四周,男人的手握拳,过了好一会才瞧见有血簌簌从掌心流出。 “血!流血了!” 服务员在这时候走近他,看到了满手的血,忍不住尖叫。 陆淮颂恍若未闻。 “陈让,滚进来!” 陆淮颂低吼,下颌线绷得死紧,原本带笑的嘴角此刻向下撇着,眼神沉得吓人,连眼睫都在微微颤抖。 房门大敞,一群彪形大汉带着家伙冲进来。 “陆总。” “陆总。” 他们纷纷低下头,周身肌肉虬结,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淮颂,你这是要干什么?” 陈总一惊,连连后退,扭头看到了陆淮颂狠厉的眼神,差点跪下。 “陈让,监控都看到了吧。” 陆淮颂狞笑一声,“谁参与了劝酒,谁嘴巴不干净,谁碰了她,哪只手碰的她,都给我卸下来!” “好。” 保镖异口同声,下一秒摩拳擦掌地同饭桌上的人走去。 “你们要干什么?” “陆淮颂,你要干什么?这是法治社会!我看谁敢碰我!” 椅子的倒地声纷纷在包厢内乍响,一向体面的各位老总被吓得屁滚尿流,一丝脸面都不要,躲到墙角求饶。 “啊——” 赵总率先发出一阵惨叫。 “咔嚓”一声。 目眦欲裂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在剧痛之下变得毫无知觉。 就这样轻飘飘地断了。 “不,不,不!” 情急之下,气血上涌,竟然昏了过去! 剩下的人见着这惨状,纷纷被吓破了胆。 “陆总,陆总救命!” “我没碰她,您明鉴啊,我没碰她!” “啊——” 陆淮颂坐在上位,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掌上的鲜血,淡淡地朝哀嚎遍野的包厢扫了一眼,勾了勾唇角。 忽然起身,长腿一迈,拎起一壶刚刚烧好的热水,气定神闲地走向躲在门边装死的陈立。 “陈立,陈总?” 陆淮颂心情颇佳地喊着他的名字。 “淮…颂,淮颂,叔叔错了,错了……” 陈立被吓破了胆,几乎有些神志不清,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陆淮颂,活像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见到了嗜血为生的阎罗王。 陆承死后,陆淮颂以雷霆手段接管了陆氏,一改他往日在大众面前温文尔雅的形象,杀伐果断。 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劲清除了在陆氏盘踞多年的旧朝老臣,不留一丝情面。 他们大多是跟着陆老太爷创立陆氏的早期股东。 业界人都说,他是陆家创始人陆老太爷转世,两人不仅容貌极像,连那股大义灭亲的狠劲也一模一样。 可回到当下,陈立看着陆怀颂皮笑肉不笑的狠戾神情,觉得传闻错了。 虽然他没见过陆老太爷,但他肯定没有眼前人这般疯狂。 “陈总,我敬你一杯。” 陆淮颂云淡风轻地开口,像只是在说明天吃什么,“你嘴巴实在太臭了。” 说罢,眼色一沉,隐而未发的怒气在这一刻彻底发作。 他狠掐着陈立的下巴,迫使他张大嘴。 一百度的滚烫热水,就这样“哗啦”、“哗啦”地倒了进去。 皮开肉绽的美感。 包厢内顿时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叫声之凄厉,连走到楼梯上的服务员都忍不住瑟缩一下,手上端着的菜差点拿不稳。 而那仅仅只是开始。 陆淮颂看着三三两两倒在地上的人,下颌线绷得死紧。 这群人打着陆氏的名义,在赌场欠了十几亿。 他今天来赴这场饭局,只想简单教训一下,没想着要做这么过。 但架不住某些人实在太贱。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陆淮颂轻蔑一笑,扭头,侧脸覆着阴翳,朗声道:“陈让,继续。”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乔宁从包厢内离开后,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望江阁。 无力地靠在大门外的墙边,泪流满面。 刚才大杀四方的勇气已经消失不见,她又委屈又生气又绝望。 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甚至不知道该先消化哪一种情绪。 乔宁原以为一个月会过去得很快,可这才第一天,怎么才第一天? 她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月色,最终控制不住似的将头埋在膝盖,一阵阵地抽动。 “这就受不了了?” 头顶传来一阵冷淡的嗓音,陆淮颂突然出现,静静地看着她。 刚才在包厢里大杀四方的狠辣已经荡然无存。 乔宁死也不会忘记这个人的气息,热血上头,她猛地起身怒视。 “你还有脸过来?你怎么敢过来?” “怎么?” 陆淮颂一耸肩,却在下一秒,一股大力袭来,脸上火辣辣的疼。 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抽动,乔宁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睫上挂着未干的泪。 狠狠扇了陆淮颂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