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她成了修仙界第一人》 第一章 云中谁乘轻舟来 白芷抵达天风城风陵渡口时,已是月上中天,星河黯淡。 明日是她二十岁的生辰。 渡口上的石阶凝结了夜露,素白的绣鞋踏过,留下一串湿润的痕迹。 腰间传音玉微微发烫,是白雪城的朋友发来的贺词。 白芷指尖轻点玉面,流光溢彩的文字在空中浮现,却唯独没有那一抹最期待的影子出现。 “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 白芷拢了拢被江风吹散的青丝,唇角笑意渐淡,渐渐消失。 慕容家族的别院,坐落在城中栖霞山中,当她踏着鼓声推开朱漆大门时,老仆花婶惊得手中灯笼晃了一下。 小心问道:“夫人?您怎么......” “庄主和妹妹呢?” 白芷拂去袖上沾上的夜雾,素白绫罗制成的长裙在月光下流淌着淡淡的光泽。 “家主尚未归家,小姐在暖阁......” 花婶话音未落,白芷已踏上玉阶。 每级玉阶都感应到女主人的气息,瞬间绽放出淡淡的莲花虚影,这是当年慕容珏为她定制的宝贝。 暖阁内,慕容曦正趴在天蚕丝毯上。 面前悬浮着数十枚流光溢彩的鲛人泪珠,小姑娘手指翻飞,金线随着小手牵引,将泪珠串成项链。 白芷在门边静静看了许久,小姑娘太专注,连嫂子的气息都未察觉。 “曦儿。” 小姑娘猛地回头,额间朱砂印记亮了一下。 “嫂子!”一声轻呼,小姑娘旋即继续摆弄那些价值连城的鲛珠。 一边喃喃自语道:“还剩一些,不久就是芸姐的生辰......这些是哥哥带我去买的鲛珠......” 白芷心里一颤。 去年自己生辰,慕容珏只派人送来一匣寻常的珍珠。 “哥哥还准备了千年寒玉雕......” 慕容曦忽然噤声,懊恼地看着因分心而散落的珠子,忍不住嚷嚷道:“嫂子别说话,我串不了珠子哦。” 阁内鲛珠突然齐齐发出悲鸣,白芷的天霜剑感应到主人心绪,发出一声剑吟。 后退半步,看着小姑娘头也不抬,重新掐诀串珠,忽然觉得这暖阁比雪山还要冷上几分。 “夫人,家主传音说......”花婶在廊下欲言又止。 白芷摆摆手,取出贴身收藏的同心玉。 这双生玉佩能无视千里之遥直接传音,是当时成亲时老祖所赐。 玉面亮起又暗下,反复三次才传来慕容珏冷淡的声音:“有事明日再说......” “珏哥,可是宗门传讯?”一个柔媚的女人声音,透过玉佩清晰传来。 带着丝丝缕缕的暧昧不清的颤音,像是没有睡醒,又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铮!” 天霜剑骤然出鞘三寸,阁内温度骤降。 一刹那,梁柱上瞬间凝出冰花。 白芷猛地掐断传音,纤纤玉指用力抓住门框,指尖掐进了木缝之中。 她与慕容珏成亲五年,夫君语气从未这般温柔。 传音过来分明还有另一个女子的声音。 难不成? 突然,她不敢往下想了。 ...... 翌日清晨,白芷一夜静休,调息之后,洗漱妆扮。 正要出门,忽闻楼下传来清脆的童声。 “花婶,你说哥哥会不会答应带芸姐跟我们一起去蓬莱?嫂子要是知道了......” “小姐慎言!夫人听见该伤心了。” “可芸姐会陪我放纸鸢,会讲海外仙山的故事......” 慕容曦的声音低了下去,小声说道:“去年嫂子生辰,哥哥没有陪她去采药。可芸姐的生辰,哥哥却特意出关......” 白芷站在玉阶上,足下玉莲忽明忽暗。 二十岁生辰这日,她终于明白自己在这家中,不过是个多余的外人。 午时将至,同心玉终于亮起。 慕容珏的传音简短如常:“我还有事,勿等。” 冷冷一笑,白芷正欲推门而去,独自漫步街头...... 谁知,就在这里,传音玉里竟然鬼使神差响起一串笑声。 “芸姐,我来啦!” “曦儿,你今日怎么不做功课,偷偷溜了出来?” “没事,妹妹的师尊这些日子不在剑宗,正好让她好好玩几天。” “好吧,听说姐姐来了,珏哥你还是带曦儿回去吧?” “哼,急什么......” 传音玉里传来阵阵窃窃私语的声音,三人温情软语,宛如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只怕慕容珏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忘了中断传音,来了一场现场直播...... “呃!” 白芷捂着心口如被针刺,喉头一热,赶紧掏出丝巾堵住樱唇。 少顷,松开手,只见一朵红花染红了双眸。 “铮!”天霜剑发出一声长吟,白芷幽幽一叹,毅然起身。 “咔嚓!” 腰间玉佩,像是不堪这一声剑鸣,裂开一道细纹。 回到房内,白芷以指代笔,沾着桌上的朱砂,在冰蚕丝绢上写下“离缘书”三字。 每落一笔,空中便有金色铭纹浮现......这是天道见证的离缘书,一旦成形,两人的婚约将要消散。 终于,她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将此物交予家主。” 出了暖阁,白芷将丝绢装入玉匣递给花婶,随手取下鬓间那支慕容家祖传的凤纹玉簪放在里面。 花婶收了玉匣,退了出去。 ...... 风陵渡口,江雾未弥漫,白芷踏上自己的飞行法宝一叶轻舟。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风中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转身望去,却是妹妹慕容曦抱着一个木盒追了过来,一路小跑,连发髻都跑散了。 “嫂子!” 小姑娘气喘吁吁地递过盒子,嚷嚷:“这是......这是曦儿自己刻的......” 白芷打开木盒,里面是个歪歪扭扭的小木人,依稀能辨出她的模样。 木人背后刻着歪斜的字迹:嫂子长生。 第一次,白芷悄然落泪。 弯下腰,一把将慕容曦紧紧抱在怀里,小姑娘却挣扎着指向她的身后,欢呼道:“看,哥哥来了!” 渡口尽头,慕容珏翩翩而来,衣袂翻飞如风中白鹤。 白芷摸了摸小姑娘的脸,喃喃说道:“好好在南海练剑,嫂子还有事......” 话没说完,便转身踏上船头,催动一叶轻舟破浪而去。 身后传来慕容珏第一次带着慌乱的呼唤:“阿芷!” 一刹那,白芷没有回头。 一叶轻舟乘风而去,那封始终未能送出的鲛绡信从袖中滑落,上面写着她原本想告诉夫君的喜讯。 苦修多年,她终于要恢复到筑基之境,腹中,终于有了新生命。 云海之下,一道金芒直冲九霄。 恍若栖霞山庄的离缘书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欲要破空而去。 两人的姻缘线,眼看就要断了。 第二章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未时一刻,慕容珏带着妹妹回到了栖霞山庄。 慕容曦紧紧攥着哥哥的衣袖,脸上第一次沾满泪痕。 山风拂过,吹乱了小姑娘额前的发丝。 她始终想不明白——今日明明是嫂子的生辰。她花了整整三个月,亲手雕刻了白芷的小像作为贺礼。 可嫂子却乘一叶轻舟飘然离去,甚至没有回头看哥哥一眼。 “哥哥,嫂子不在,我们明日还去蓬莱岛吗?”慕容曦闷闷地问,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慕容珏负手立于山门前,淡笑道:“自然要去。” 自两人成亲以来,白芷总是千方百计寻找各种机会与他相处。 即便后来白玉进入天玉阁,慕容珏带妹妹远赴南海剑宗,白芷也从未抱怨,始终安守于大离皇朝的白雪城中。 在慕容曦的记忆中,嫂子和自己一样,是个从不惹哥哥生气的“乖宝宝”。 她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 直到听哥哥说依旧会带她去蓬莱,小姑娘才阴转晴,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 她一改先前的烦闷,蹦蹦跳跳跑进山庄,朝花婶喊道:“我要沐浴,还要换新衣裳!” “小姐别急。” 花婶一边安抚,一边将桌上的玉匣递给慕容珏:“庄主,这是夫人嘱咐交给您的。” 慕容珏接过,指尖触及玉匣时察觉到一丝残留的灵力。 他只随口“嗯”了一声,吩咐道:“夫人回去了,今晚不必为她操办生辰宴。” 花婶一愣:“夫人回白雪城了?” 慕容珏淡淡应道:“嗯,天玉阁事务繁忙,她先回去了。” “是......”花婶想起白芷出门时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夫人这哪是回去处理生意,分明是生了气,连生辰都不过就匆匆离去。 其实白芷为何突然前来,慕容珏并不清楚。毕竟去年夫人的生辰,她也未曾回来。 今日他甚至没来得及与她说上一句话——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她是去是留。 就连目送她乘舟远去,他也未曾放在心上。 而慕容曦却在心想:“嫂子不跟着去蓬莱也不错,反正有芸姐陪她,还会给她讲仙人的故事。” 更何况炼制那串鲛珠消耗极大,正需要芸姐帮忙呢! 花婶却忧心忡忡,忍不住低声提醒:“庄主,夫人离开时气息紊乱,脸色很不好……” 她原以为白芷是因急事返城,现在才恍然惊觉——夫人这一走,或许再不会回来? 不开心? 慕容珏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白芷在他和妹妹面前,永远是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怎会不开心?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他挥了挥手,朝风陵渡方向望了一眼,只应付花婶一句,便转身上楼。 回到静室,他正欲打开白芷所留的玉匣,腰间传音玉却蓦然亮起。 慕容珏接通传音,随手将玉匣扔在案几上,推门而出。 玉匣自案几滚落在地,发出一声清鸣。 这一日,满心期待出游的小姑娘,早已将匆匆离去的嫂子抛在脑后。 慕容珏将妹妹送回山庄后,也飘然离去。 直至翌日清晨,花婶为小姐收拾房间时,才从地上拾起那枚玉匣。 一眼认出是夫人之物,心下暗叹:这样贵重的东西,怎能说扔就扔? 她仔细擦拭一番,正欲收好,门外却传来慕容曦的呼唤。 花婶连忙应声,顺手将玉匣塞进墙角的紫檀柜中。 …… 轻舟已过万重山。 白雪城的夜雨来得猝不及防。 白芷静坐妆奁前,水镜中映出她苍白的指尖——正轻轻抚过一道剑痕。 这是她手把手教慕容曦练剑时,不慎被划伤的。 当时的她,竟觉得这道疤极美,宛若雪地落梅。 “哗啦——” 储物镯倾倒,三千二百枚上品灵石在青玉砖上滚出泠泠清响。 这是慕容珏每月给她的用度,加上天玉阁的供奉,多年来她几乎分文未动,反倒贴进自己大半积蓄。 为心爱之人寻来的九叶灵芝还养在暖阁;给妹妹准备的鲛绡裙,才绣好并蒂莲...... 痴心一片,尽付与君。却终究,明月照沟渠。 雨打窗棂,声声渐厉。 白芷怔怔望着掌心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是今晨练剑时遭剑气反噬所致。 原来本命剑碎裂的一刹,竟比寒潭玄冰更刺骨人心。 子时更漏响过三声,她忽然轻笑。 何其可笑,可悲。 连识海中那道定时法术都在提醒她:这五年来,七百一十三道传音。 慕容珏的妹妹从最初的“嫂子我想你”,到后来的“我在练剑,别吵我”; 而她那位夫君......慕容珏从未接过一道传音。 檐角铜铃被风吹得零落摇晃。 恍惚间,似又回到大婚之日。少年剑客为她绾发,指尖擦过耳畔的温热犹存。 而今白头未至,青丝先断。 …… 距天玉阁不远,有一处清幽小院。 虽不算宽敞,但灵气充沛。 四年前,为救助一位遭逢变故的同门,白芷买下这处小院,一直闲置未住,如今反倒派上用场。 定期有仆人打扫,并不脏乱,稍作整理便可安居。 既然决心离开慕容家,搬出来,才是彻底了断的最好方式。 栖霞山庄中,慕容珏正守著妹妹用早膳,花婶在一旁替小姐擦嘴。 慕容珏虽知夫人常在这时辰与妹妹传音,但他并非日日都在庄内,对此并不挂心。 今日未有传音来临,他也毫不在意。 早膳后,他自如往常般沐浴更衣,准备出门。 慕容曦也觉得嫂子近来愈发唠叨,已很少主动与白芷传音。 小姑娘甚至暗想:嫂子没来信,许是在闭关修炼?正好,也省得听她啰嗦。 她乌溜溜的眼珠一转,跳下椅子就往外跑。 花婶急忙追上:“小姐,时辰还早,晚些出门也来得及!” 慕容曦却不理会,嘻嘻一笑奔出门外。 她心想:幸好嫂子今天没传音,若现在不走,待会儿又被问东问西,岂不烦死? …… 白雪城中。 当年与慕容珏成亲后,白芷便来到天玉阁,从学徒做起。 五年光阴荏苒,昔日青涩少女早已褪去懵懂。 曾经她为慕容珏放弃书院修行,如今既决定与负心人和离,便没必要再在此虚掷年华。 天地广阔,她不愿再做笼中雀。 白芷已下定决心,要寻回逝去的青春。 而唯一的路,便是前往书院,踏上那条逆天改命之途。 仰首望着“天玉阁”古朴的牌匾,轻轻一叹: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三章 当年情 云台之上,清风徐来。 一枝清香袅袅盘旋,透着一股清冷的檀香气息,便是沉醉之人,也会骤然醒过神来。 白芷一袭素白长裙随风翻飞,如流云缱绻。 立于风中,给人一种似要乘风归去的错觉。 她面前是天玉阁阁主慕容玄明,亦是慕容家族最有前途的长老。 此刻的慕容率明,脸上分明写满了震惊,声音微颤:“夫人这是......” “看看,再说。”白芷伸出手。 慕容玄明小心翼翼地接过白芷递来的玉碟。那枚象征天玉阁身份的玉牌灵光流转,却在白芷眼中黯淡无光。 仿佛她早已不在乎这份曾经拼尽一切,才换来的荣耀。 从学徒到执事,其中艰辛,外人难以想象。 慕容玄明作为少数知晓白芷与慕容珏往事之人,比谁都清楚她曾对少主何等执着。 当年那为爱痴狂的少女身影,犹在眼前—— 当年少女放弃崖山书院的大好前程,甘愿做慕容珏身后默默无闻的女子; 她放下修真者的骄傲,自天玉阁最底层学徒做起,只为离那个冷漠的男人更近一些。 谁知,竟然走到了如今地步。 “玄明师兄,这是我的玉碟。” 白芷的声音如古井无波,“从今日起,我不再是天玉阁的人。” 慕容玄明指腹摩挲玉碟边缘,轻叹一声。 抬眼望去,只见那双曾盛满爱意的眼眸,如今只剩一片荒芜。 五年光阴,竟将天真少女变得如此清冷疏离。 “白师妹,当真考虑清楚了?”慕容玄明忍不住追问道:“家主可知此事?” “不关他们的事。” 白芷蛾眉轻蹙,唇角牵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我在这里浪费了五年光阴,够了。” 清风拂过,扬起她额前一缕青丝,又缓缓垂落。 “我有选择的自由,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这句话如利刃,轻轻剖开慕容玄明的记忆。 他想起白芷初入天玉阁时的模样—— 明亮的眼眸中盛满对慕容珏的爱意,即便少主待她冷若冰霜,她仍甘之如饴。 五年来,她从普通学徒一路晋升掌事,为慕容家赚取无数灵石,却始终未能走进慕容珏的心。 “好吧,我会安排人接替你的职务。” 慕容玄明最终妥协。他本想问是否要告知慕容珏,但想起少主一贯的冷漠,终未开口。 毕竟,天玉阁只是慕容家挣钱的工具,而他,不过是个管事的人罢了。 “阁主保重。”白芷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白芷转身离去的背影在云台缭雾中显得单薄,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惊的决绝。 慕容玄明望着她远去,心中蓦然升起一个念头—— 慕容家,怕是要出大事了。 …… 白芷回到小院,指尖轻点,一面水镜凭空浮现。 镜中面容依旧清丽,却已爬上细纹......那是五年为情所困的痕迹,是爱的代价。 “五年......” 抚面轻声呢喃,挥手散镜,自储物袋深处取出一枚古朴青铜令牌。 “崖山”二字苍劲凛冽,触手冰凉,却让她感到一丝久违的暖意。 令牌代表另一个身份,一个她为慕容珏主动放弃的身份——崖山书院弟子。 大离皇朝有崖山,崖山之外,再无圣人。 这是修真界对崖山书院的至高赞誉,而她,曾只差一步便能踏入这世间最耀眼的殿堂。 “蹉跎数年,是时候回去了。” 白芷指尖凝一缕灵力,于令牌上轻轻一划。 令牌泛起微光,传音玉中传来清冷男声:“师妹五年无音讯,怎今日想起联络?” “我已错过五年......不想再错下去。”白芷幽叹,声间却无半分犹豫。 对面沉默片刻,传来一声苦笑:“当年我便劝过师妹......凡人之寿有限,纵得泼天富贵,又何如?唯有逆天而行,方得长生......” “嗯,我知道了。” 白芷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一次,无人能再令我离开书院。” 传音玉光芒熄灭,对方未再多言。 沉默是金,毋须赘语。 白芷将令牌紧握掌心,感受那份久违的期盼。 放下慕容家,放下天玉阁,她如重返少女时代,浑身一轻,往日枷锁刹那碎裂。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天风城,栖霞山庄深处。 慕容曦小手紧攥传音玉,粉雕玉琢的脸上满是惊惶。 她身着淡粉襦裙,腰系白芷去年所赠云纹锦带——如今已染了尘渍。 “芸姐,你说什么?你要回大离皇朝?”小姑娘声音带哭腔,不敢相信最依赖的人也要离开。 传音玉中传来李芸的声音:“曦儿,芸姐有要事必须回去......或许,你可同我一道?” “我不要你走!我要和芸姐在一起!” 慕容曦突然大哭,泪珠涟涟而落。 自记事起,李芸便是她最亲近的人,比那年见不了几次的嫂子更亲。 哭着哭着,她忽然想起什么,急急激活另一枚传音玉: “哥哥!芸姐要走了,曦儿怎么办?谁教我练剑?” 传音玉那头,慕容珏正处理事务。 闻得妹妹哭声,他眉头微蹙,目光仍落于手中玉简,声线平稳:“曦儿,此事我已知晓。” “哥哥知道了?”慕容曦抽噎着嚷道,“我要跟芸姐回大离皇朝!她说你可带我一并回去!” 慕容珏眸色一沉,目光不自觉飘向窗外—— 万里之外,白雪城的方向,那是他的家。 沉默片刻,他终于应道:“好,过几日我便带你与芸姐回白雪城。” 小姑娘哭声戛然而止,脸上泪珠犹挂,却已绽出惊喜:“真的?哥哥不骗我?” “嗯。” 慕容珏淡淡回应,目光却渐深远。 他不知,此刻的白芷已离天玉阁,袖中藏着一封始终未送出的信—— 是给他与妹妹的告别书。 白芷默然凝望云雾缭绕的慕容山庄,那里有她曾深爱的人,和她此生最牵挂的孩子。 山风呼啸,吹散她的低语: “曦儿,你已长大,嫂子也该找回曾经的自己......” 而在天风城的慕容曦,正欢天喜地收拾行装,浑然不知嫂子即将离去。 一个向北,一个向南。 中间隔着的不仅是万水千山,还有五年错付的时光。 第四章 茶楼偶遇 深秋的白雪城,青石街道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银霜。 漫步街头的白芷,浑身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轻轻呵出一口白气在风中散尽,自离开天玉阁,难得有这样清闲的片刻。 不知不觉,她不知道有多久没有逛过街了。 这些年不是为慕容家族操心,就是在天玉阁里一门心思学着如何做生意。 哪有今日这般闲暇? 街边“闲来茶楼”飘出缕缕灵茶香气,惹得她缓缓而去,谁知二楼窗边,一位青衫男子蓦然起身...... “白芷?师妹你是吗?” “啊?” 一声轻唤击碎了街头的宁静。白芷抬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崖山书院弟子上官昊。 但见男子眉目如画,眼眸温润如玉,盛满惊讶与关切。 抬头望去,白芷浅浅一笑,迎上前去打招呼:“师兄?” “快来,喝杯茶,我们聊聊!”上官昊急切地喊了一声。 话音未落,白芷已踏入茶楼。 楼主伙计将客人迎到二楼雅间,上官昊开门等候,斟茶的动作行云流水。 寒梅映雪的茶汤澄澈见底,灵梅花瓣在杯中浮沉。 白芷怔怔望着这熟悉的一幕,恍如隔世。 五年。 女子最珍贵的五年,她竟错付于人。 禁不住幽幽一叹,说出去,谁会相信? 她轻叹一声,端起茶盏浅尝一口。 寒梅清香沁入心脾,令她骤然清醒。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是数年不见,师妹的修为......” 上官昊的话戛然而止,茶杯在他手中微微一晃,荡出几滴清亮茶汤。 即便已是金丹修士,他也在这一刻失态。 白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这曾经能瞬息画符的纤指,如今连杯沿的温度都感知得如此真切。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后背沁出薄汗。 是啊,毕竟荒废了五年,失去的种种,她已不愿再计较。 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我已离开天玉阁,不再是那里的执事。” 她低声喃喃,像对自己说,又像对师兄宣告: “师兄,我要回书院,找回失去的五年。” “我要同慕容珏和离。” 一番话轻似落叶,却让雅间空气骤然凝固。 上官昊手中的茶壶悬在半空,眼中闪过一道不可察觉的微光。 “当年你为他不惜自弃前程……”上官昊苦笑,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是我太天真了。” 白芷眼眸低垂,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影,声音轻如梦呓,喃喃道:“曾经我以为,凡尘情爱能胜过漫漫仙途......” 窗外秋风呜咽,卷着枯叶拍打窗棂。 上官昊指诀一掐,隔音结界瞬间笼罩雅间。 “师妹真要回书院?”男子目光如炬,凝声问道:“师尊常说,你是她百年来所见最惊才绝艳的弟子。” 白芷浑身一颤,茶杯“当啷”一声磕在桌上。 她下意识看向掌心......那里本该有灵力流转,如今却...... 上官昊突然扣住她的手腕,灵力如游龙探入经脉。白芷欲挣扎,却被他眼神钉在原地。 “别动!”他声音陡然凌厉。 灵力游走间,上官昊脸色愈发难看。触到那几近枯萎的灵根时,金丹威压失控溢出,震得茶案嗡鸣。 “师妹,你的灵根......怎么被药力侵蚀了?” 司马昊每个字都像从牙缝中挤出,带着震惊与不解。 “唉……” 白芷幽幽一叹,拢袖遮住腕间青痕......想着自己吃的那些助孕丹药留下的印记,此刻格外刺目。 “慕容家需要继承人......”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荒唐!” 上官昊一掌拍落,茶杯应声而碎。 瓷片飞溅,划过白芷手背,渗出一道血线。她却恍若未觉。 就在这时,雅间外传来一阵骚动。 伙计战战兢兢的声音隔门响起:“两位贵客,慕容大小姐到了……这雅间……” “砰!” 话音未落,门已被重重推开。 一袭紫裘的慕容秋雨立在门口,目光如刀刮过二人脸庞。 “我当是谁这么不懂规矩。” 看着眼前两人轻哼一声,视线落在白芷渗血的手背上,唇角勾起冷笑: “原来是弟妹在这儿……私会旧情人?” “你误会了。”上官昊冷然回道:“若不嫁入慕容家,她本就是我书院师妹!” 白芷缓缓起身,背脊挺得笔直,手上血迹在袖口洇开一朵暗红的花。 “秋雨师姐。”她敛衽一礼,声音却寒如冰霜。 慕容秋雨径直走向主位,紫裘拂过上官昊衣角,带起凌厉灵气波动。 “听说你要离开天玉阁?” 慕容秋雨慢条斯理地抚着茶杯,冷冷一笑:“一个灵根受损的女人,真以为书院还会要你?” “注意你的态度!” 上官昊周身灵力暴涨,茶案器具齐齐震颤。 慕容秋雨却视若无睹,反而凑近白芷耳边,低声喝道:“明日是羽儿生辰,你这个舅母若敢缺席……” 指尖轻划过白芷染血的袖口,她轻笑如银瓶乍破: “我不介意让全城都知道,慕容家少夫人是个连金丹都维持不住的废物。” 白芷忽然笑了。 这一笑,让慕容秋雨瞳孔骤缩...... 五年前那个在书院大比上横扫全场的天之骄子,仿佛又回来了。 “抱歉,明日我要回书院……” 白芷顿了顿,一字一句说道:“我还要去洗灵池。” “洗灵池”三字如惊雷炸响,慕容秋雨猛地后退半步,脸色骤变。 一刹那,凌厉的目光射向上官昊,却见对方从容斟茶,茶汤在空中划出完美弧线。 “好,很好。”慕容秋雨紫裘一甩,转身丢下一句:“珏弟这两日便回,你最好想清楚如何交代。” 待脚步声远去,上官昊撤去结界。 “师妹,我先回书院,告之师尊。” …… 子时三刻,慕容府邸。 慕容珏抱着熟睡的妹妹站在寝殿外,夜风卷着初雪气息掠过他紧绷的脸庞。 “夫人在哪?”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管家伏在地上,冷汗浸透后背:“夫人已搬离府邸……今日,她见了崖山书院的上官执事……” “咔嚓!” 慕容珏手中的传音玉碎成齑粉。 他回望东城门方向,眼中风暴酝酿。 难不成,五年前那个为他放弃一切的女子,如今竟要亲手斩断这羁绊? 第五章 撞破红杏 晨露未晞,寒霜满地。 白芷一袭素白长裙,踏着清冷街石走向天玉阁。 风掠过,裙袂翻飞,木钗绾起的青丝间缀满细碎冰晶。 今日,这是她最后一次来取供奉。自此之后,与慕容家,两不相欠。 执事长老递来锦盒时,白芷指尖蓦地一颤。 一股熟悉的松木香气混杂着陌生的脂粉味,如利刃般直刺心口。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 慕容珏回来了。 玄色衣袂自她身侧掠过那一刻,白芷听见自己紧握的双手发出细微的咯响。 这个本应在南海陪妹妹修行的夫君,此刻腰间墨玉令牌上,竟明晃晃沾着一抹嫣红胭脂。 “取九转凝香丹。” 慕容珏的声音依旧冷如深潭,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结发妻子,而是陌路之人。 白芷几乎想笑。当年她为这嗓音痴迷沉醉,如今才听出其中淬着的寒意与绝情。 锦盒在储物镯中发出沉闷撞击声,她转身欲离,却被慕容玄明拦下。 “夫人,少主要您亲手煮一壶寒梅映雪。” 白芷本欲拒绝,却不知为何,仍是走进了茶室...... 蒸汽氤氲,铜壶上映出她扭曲的倒影。 五年光阴,慕容珏只记得她这一手茶艺。壶中寒梅蕊在沸水中翻滚,宛若她此刻被煎熬的心。 “夫人,茶可好了?”慕容珏的手下龙一,站在门外,带着轻蔑的语气催促。 “好了,我去送。”白芷端起茶盘,推门而出。 拾级而上,却在顶层雅阁的门缝中瓢出女子的娇笑:“珏哥尝尝这个......” 白芷动作一滞,从缝隙中看见李芸正将一枚灵果喂到慕容珏唇边。 而慕容珏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眸,此刻竟盛满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砰!” 玉托盘砸落在地,碎瓷如雪崩四溅。 “夫人,你在做什么?”大门洞开,慕容珏周身灵力暴涨,瞬间将李芸护在身后。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比任何言语更有伤害力。 白芷望着地上蜿蜒的茶汤,只觉得可笑......她独创的寒梅映雪,最终浇灭的竟是自己的尊严。 “慕容珏,你是不是记性不好。” 白芷缓缓抬头,一字一句说道:“离缘书我已放在栖霞山庄。今日,我只是来取走最后一份供奉。” 闻言,李芸假意上前搀扶:“姐姐别动怒......” “妹妹慎言。” 白芷拂袖震开她的手,冷冷回道:“自以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话音未落,袖中剑气骤起,将对方鬓边珠钗齐根斩断。 珠玉坠地的清脆声响中,慕容珏终于变了脸色。 “大胆!” 谁知白芷飘然而去,根本不再理会。 就在白芷转身的刹那,楼下议论声隐约传来:“听说李姑娘是玄阴之体......” 白芷眼中,一抹寒意自身周蔓延开来。 原来如此。什么元婴瓶颈,不过是一场龌龊交易。 触及腰间冰凉的玉简......看来书院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如一缕寒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白芷一步踏出,离开了天玉阁。 …… 回到住处,白芷静坐了一个时辰,却收到好友紫玉的传讯邀约。 起身整理衣装,决定前往酒楼赴约。 得月楼前,白芷驻足树下。 大门外,慕容曦银铃般的笑声刺得她心口发痛。 小姑娘正将一串鲛珠项链戴在李芸颈间......按说,那本该是属于她的生辰礼。 “芸姐比嫂子有趣多了!”童言无忌,却字字诛心。 白芷隐于老树阴影中,望着慕容珏轻抚妹妹的黑发,眉目温柔得令人心寒。她忽然想起昨夜所卜的那支签...... 月满则亏,慧极必伤。 好一个月满西楼。 指甲深深掐入树干,树皮片片剥落。一滴血自指缝间滴落雪地,如红梅绽开。 所有痛楚与不甘,在这一刻淬炼成决绝的寒冰。 “听说了吗?慕容家的少主来了!”楼下侍女的议论如针般刺入耳中。 “可是那位南海李家的千金?据说年纪轻轻便要踏入金丹之境,还是罕见的玄阴之体......” “天啦,真的是她!” 白芷的手掌再度渗出血珠,滴滴落在雪地上。 李芸......这个名字刻在她骨髓深处,此刻如毒蛇般缠绕上心脏。 十三年前,正是这个女子的母亲,令父亲抛下重病的发妻与年幼的她。 她永远记得母亲咽气时,那双枯槁的手如何死死攥住她的手腕: “芷儿,记住...那母女俩...都是吸人骨髓的妖精......” “这位仙子,您的手......” 得月楼柜台后的掌柜,惊恐地望着她滴血的手掌。 白芷恍若未闻,体内灵力暗涌。 苦修多年,她早已不是那个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去的无助女孩。如今她已是筑基巅峰,距破境只差一步。 “呵,玄阴之体?”她低声冷笑,唯有自己能闻。“不过是个靠采补之术上位的贱人。” 就在这时,腰间传音玉亮起。 好友紫玉的声音传来:“阿芷......我在得月楼,为你送行。” 白芷眼中寒光一闪,是时候离开了。她已决定告别白雪城,前往书院寻回逝去的岁月。 “李芸,这笔债我们慢慢算。”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血色隐现。 五年婚姻,换来的竟是如此结局! 颤抖着摸向腰间玉佩......那是成亲时慕容珏所赠的信物。 “咔嚓!”玉佩在她掌心化为齑粉。 “这位客官......”伙计面露忧色。 白芷猛地抬头,眼中血色翻涌。 店小二吓得连退数步......这眼眸,已寻不见半分人类的情感。 “滚!”一缕寒气自她唇间逸出,如剑气般凛冽。 …… 得月楼雅间内,紫玉久候不至,正欲出门寻找,却见白芷如游魂般飘了进来。 “阿芷?你脸色怎如此难看?” 紫玉的话戛然而止。白芷此刻的模样骇人至极:“嘴角凝着诡异笑意,眼中却淌下两行血泪。” “你知道吗?紫玉。” 白芷的声音轻若幽魂,“方才我发现,我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她缓缓展开紧握的右手,掌心是被捏变形的玉佩碎片,深深嵌进血肉。 “原以为放弃修行之后,至少还有血脉相连的亲人......” 白芷忽然低笑起来,笑声中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狂。“如今才明白,这世间最毒的诅咒,莫过于‘亲情’二字。” 紫玉惊恐地发现,白芷周身开始浮现丝丝寒霜...... 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阿芷!冷静!你这样会……” “会怎样?经脉尽断?魂飞魄散?” 白芷冷笑出声,任由紫玉为她拭去脸上血泪,身躯却如寒冰般冷硬。 喃喃道:“我白芷今日在此立誓......纵使灰飞烟灭,也绝不再踏入慕容家半步!” 话音未落,体内骤然爆发出一道金光。 “砰砰砰!”雅间内瓷器接连炸裂,紫玉被气浪掀翻在地。 “你这是......要跟慕容珏和离?” 金光之中,白芷缓缓颔首。 衣袂无风自动,在紫玉眼中,昔日好友竟一日之间,化作杀神。 “没错,我在天风城就已决定与他和离!” 白芷的每个字都似淬毒刀刃,刺破窗棂,向四周蔓延:“从今日起,我不再是慕容家的少夫人!” “轰隆!”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 第六章 崖山书院 寒风吹过雪山之巅,卷起细碎的冰晶,在阳光下如星光闪烁。 白芷静立于崖山书院的青石广场,素白长裙与漫山皑雪相映,宛若一面映照天光的明镜。五年了,她终于回到这里,可心境早已不复当初。 “白师妹?真的是你!”一道惊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白芷转身,见一袭青衣的凤飞飞快步走来,腰间玉佩随风清响。 昔日的同门师姐,如今已是书院中备受瞩目的天骄,眉宇间褪去青涩,多了几分沉稳与气度。 “凤师姐。”白芷勉强弯起唇角。 凤飞飞一眼察觉不对,上前握住她的手,蹙眉道:“手这样冰......先到我屋里喝杯热茶。” 木屋中暖意融融,陈设简洁,一张寒玉床静置角落,墙上挂着几幅写意山水。 凤飞飞指诀轻掐,红泥小炉跃起火焰,茶香随之袅袅弥漫。 “你脸色很不好,” 凤飞飞递来一杯灵茶,目光关切。“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白芷捧着温热的茶盏,水汽氤氲,映出她苍白的容颜。 轻声开口回道:“我决定与慕容珏和离,也离开了天玉阁。从今往后,与他们再无瓜葛。” 凤飞飞手一颤,茶盏险些跌落:“你要和离?难道是因为......李芸?” “嗯。” 白芷指尖摩挲杯沿,抬眼问道:“师姐如何得知?” 她刚回书院,还未拜见师尊,旧事不应传得如此之快...... 除非...... 凤飞飞沉默片刻,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晶莹留影玉,递给白芷。 苦笑道:“有同门自白雪城归来,带回这个,我想,你该亲眼看一看。” 白芷注入灵力,留影玉顿时光华流转,映出得月楼雅间中的景象...... 荧光石粉在墙上勾勒出“恭贺李芸仙子芳辰”的字样。 慕容珏一身玄色锦袍,与盛装打扮的李芸共执水晶刀,齐切灵兽肉。 两人相视而笑,眼波流转间情意宛然。 慕容珏的妹妹慕容曦坐于一旁,笑吟吟地啃着灵果。 “这一幕,我早已知道。” 白芷语气平静得近乎淡漠,唇边却浮起一丝苦笑。 呢喃道:“当年我放弃书院前程,毅然嫁入慕容家......换来的,便是这般结局。” 留影玉中画面续播,慕容珏为李芸斟酒,李芸娇笑着倚在他肩头。 任谁看去,都会以为这是一对璧人仙侣。 白芷移开视线,留影玉光芒在她眸中渐熄。 想起自己生辰之时,慕容珏不闻不问,甚至夜不归宿,与李芸缠绵相伴。 而得月楼中,他却为对方备下如此盛宴。 “小芷......”凤飞飞唤着她的乳名,语带忧色。 “无碍。” 白芷将留影玉递回,容色淡如静水:“我已向他递出离缘书。” “什么?!” 凤飞飞蓦地起身,茶盏翻倒,茶水在案上漫开,一声惊呼:“是你主动提出的?” 白芷轻轻点头,眼中只剩一片枯寂的平静。 凤飞飞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她比谁都清楚白芷曾对慕容珏用情多深—— 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女,为了一段情缘甘愿舍弃书院前程,隐姓埋名随他远赴白雪城。五年来,无论慕容珏如何冷漠相待、误解猜忌,白芷始终默默坚守,从未动摇。 “到底发生了什么?”凤飞飞紧握她冰凉的手。 白芷垂眸,长睫投下浅淡阴影:“不过是失望攒够了,忽然觉得累了。” 她抬起眼,唇边凝着一抹苦涩:“师姐不必忧心,我很好。” 凤飞飞深知她性子执拗,一旦决意,万难回转。 只得轻叹一声,将她拥入怀中,低语道:“断了也好。慕容珏纵有通天之才,却不懂珍惜眼前人。” 白芷倚在师姐肩头,嗅到一丝熟悉的药香。 当年初入书院,每回修炼受伤,师姐总是用这药膏为她疗伤。 五年倏忽,物是人非,唯有这缕药香如旧。 …… 李芸生辰宴后,慕容珏醉得恍惚,竟将前事忘得干净,自然也包括在天玉阁摔门而去、与他决裂的白芷。 翌日清晨,慕容曦随李芸出门闲逛,慕容珏则如常前往天玉阁。 时值秋末,正是结算之期,几位长老请他共商要事。 一夜醉意消散,慕容珏恢复如常。踏进天玉阁时,他只冷漠扫视一周,并未问起夫人去向。 直至几位长老于云台一一禀报,叹息今年进益较去年减了一成,他也未露急色。 在他看来,经商盈亏乃常事,何足挂虑。 “诸位辛苦。” 慕容珏微一欠身,语声平静:“年终之赏,必不会少。” 几位长老一怔,随即展颜。 待众人离去,慕容玄明展开结界,暂隔外界纷扰。 望向慕容珏,轻声叹息道:“少主,夫人已离开天玉阁,结清所有供奉,手中事务也已悉数交接完毕......” “什么?” 直到此时,慕容珏才蓦然惊醒—— 他那块专为白芷而设的传音玉,已沉寂多日。 那曾是他最厌烦的声响,直至它不再响起,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位如影随形的夫人。 慕容玄明一怔,下意识回道:“夫人不是说……已提出和离?少主未开口,我等也不便多问。” 事已至此,慕容珏既归白雪城,此事再难隐瞒。 电光石火间,昨日种种骤然重现脑海。 慕容珏依稀记起白芷那番决绝之言——离缘书,已置于栖霞山庄家中! 如惊雷劈落,她竟真要休夫? 荒唐!反了! 气极反笑,他冷声道:“她竟敢如此对我?以为一纸离缘书,便能了结一切?” 慕容玄明脸色微变,小心道:“少主,此事怕是不假。夫人已筹备多日,光交接事宜便费时两日......” 他心下暗叹:那样好的女子,终究还是走了。 而这一次,她恐怕再也不会回头。 慕容珏冷哼一声:“过几日我回天风城亲看,倒要瞧瞧她耍什么花样!” 即便只是荒唐一场,他也要亲眼见到那封离缘书。 慕容玄明垂首低语:“少主保重,莫为女子伤神。” “哼。” 慕容珏未再言语,只一声冷嗤,如冰裂风啸。 …… 皑若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白芷深吸一口气,雪山清洌之气涤荡肺腑,卷走最后一丝彷徨。 五年痴心,终是错付。 从今往后,她只为自己而活。 立于师尊玄玉真人木屋前,白芷回望身后静立的上官昊与凤飞飞,幽幽一叹。 伸手轻叩门框:“师尊,弟子回来了。” 第七章 向死而生 一转眼,整整过去了五年。 再次坐在师尊玄玉面前的白芷,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五年光阴流转,当她重新踏入这座熟悉的木屋,檀香的气息依旧,却已是物是人非。 师尊容颜如昔,仿佛时光从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而白芷的眉目间却添了风霜,染了愁绪。 左边坐着师兄上官昊,右边是师姐凤飞飞。 当年三人一同入书院,拜于玄玉门下......只过短短五年过去,两人的修为已是天壤之别。 而眼前的白芷,依旧是当年的模样。 仿佛这白白浪费了五年,真是可惜,可叹。 玄玉轻执白芷一只手,凝神细探片刻,声音如同清泉石上流,与五年前别无二致。 凝聚声问道:“听你师兄说,你要进洗灵池?” 白芷抬眸,迎上师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眼前的师尊青丝如瀑,眉似远山,眸若寒星,一身白衣不染尘埃。 而她......白芷下意识抚过手上那道浅淡疤痕. 那是教曦儿练剑时,被慕容珏所伤,至今未愈。 “是的,师尊。” 白芷语气平静,喃喃自语:“这些年来弟子服用太多丹药,师兄说我的灵根已被污染……” “胡闹!” 凤飞飞失声惊呼,不可思议地嚷嚷道:“师兄你疯了?洗灵池是什么地方?金丹修士进去都九死一生,你怎敢让师妹冒险!” 上官昊轻叹一声,无奈摊手回了一句:“不然呢?” 白芷望着师姐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轻轻地摇摇头。 幽幽回道:“不然,我连筑基境都保不住。” 她三年前便已筑基,却因灵根受损,境界一再跌落。这也成了慕容秋雨屡屡讥讽她的笑柄。 如今她好不容易离开天玉阁,重返书院,岂能再如此沉沦? “凤儿。” 玄玉轻唤,凤飞飞顿时噤声,不甘地坐回原处,却仍忍不住瞪了师兄一眼。 上官昊轻笑:“师妹莫怪白芷,她这些年来已是不易......不如,请师尊定夺吧。” 白芷默然叹息。 五年前三人一同入门,立于大殿中央等候师尊挑选时,上官昊还是个笑容腼腆的少年,凤飞飞仍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 而如今...... “多谢师姐好意。”白芷看向两人,转而向玄玉坚定道:“师尊,弟子心意已决。” 木屋内一时寂然。 玄玉的目光在白芷脸上流转,似要窥透她的灵魂。 白芷坦然相对,自知此刻的模样多么狼狈...... 纵然衣衫如雪,却面容憔悴,与光彩照人的师兄师姐恍如两个世界。 “你们先出去。” 玄玉微蹙蛾眉,向两个弟子挥手,轻轻说了一句:“转眼过去了五年,让我们师徒好好说说话。” “师尊......”凤飞飞仍不甘心。 “师妹!”上官昊起身拉起凤飞飞,又跟白芷宽慰道:“师妹别急,有师尊在。” 白芷轻轻点头。 待两人离去,玄玉重新沏了一壶灵茶,静静看向白芷:“为什么?” “为什么?”白芷呼吸一窒。 五年来的每一天如电光石火般在脑海中闪过,历历在目。 曾经的付出是她心甘情愿,本与他人无关。 可想到栖霞山庄之行、在天玉阁目睹的一切、得月楼外所见种种,仍如利剑穿心。 “哇”的一声。 少女猛地以丝巾掩唇,生怕污了师尊的眼。 玄玉轻叹,移开她的手,只见雪白丝巾上泅开一抹刺目的红梅…… “师尊,若是您错付了五年,您甘心吗?” “若被至爱之人背叛,您愿意吗?” “弟子不甘啊!我要改写自己的命运!” 话未说完,心口一阵剧痛,她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额头重重磕在桌上。 “唉!” 玄玉一声轻叹,冰凉手指轻按白芷后颈。一股温和灵力涌入,将她体内狂躁的气息压下。 徒儿的一切,她作为师尊又岂会不知? 即便不知,上官昊也早已将往事巨细无遗地禀明。 望着眼前悲愤难抑的弟子,玄玉却淡淡一笑:“南墙你撞了,故事该不会也忘了吧?” “不会。” 白芷取出新的丝巾,拭去嘴角血渍,一字一句道:“这一次,弟子要陪师尊一同,踏上巅峰!” “好。” 玄玉轻叹,一拍桌子:“五年买一个教训,于世人而言太过沉重。于你,却不算什么。” “今日,为师便助你洗去丹毒。往后的岁月,就看你能如何成为书院的传奇。” 白芷闻言,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玄玉一声轻叹,挽起白芷推门而出。 世间苦难女子何其多,她亦只是女子,虽不是神仙。做不了救苦救难的菩萨,便先从自己的宝贝徒儿救起吧。 何况,她也想看看,蹉跎五年、耽误五年的白芷一旦重启,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是继续平庸至老? 还是一飞冲天,成为这世间男子高攀不起的神女? 思及此,玄玉不由微微一笑,如清风过山岗,带着白芷一路往后山禁地行去。 …… 恍惚间,白芷不知穿过多少宫殿楼阁,如行云雾之中,最终来到一处石壁前。 只见石壁如巨龙盘踞,巨大的龙头与山体浑然一体,下方是一潭氤氲着白雾的水池。 就在她欲上前一探究竟时,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拦下。 玄玉幽然说道:“此处已有数十年无人来过……正如你师姐所言,便是金丹修士进入洗灵池,也是十死无生。” 白芷咬唇,冷冷回道:“弟子如今,与死人又有何异?” “即便师尊助我重返筑基,可灵根受损,便是我拼了命,怕也难以恢复往日荣光!” “师尊,弟子不愿平庸一世!” “纵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说完伸出双臂,露出其上纵横交错的伤痕...... 有剑痕,有午夜梦回思母心切时自掐的痕迹,还有几道是与慕容珏和妹妹慕容曦练剑所留。 额上那一抹剑痕,更是永不褪色…… 好的,坏的,过往一切,她皆不愿再要。 她只要一个全新的开始,重活一回。 纵死,也要一试。 感受到徒儿决绝的心意,玄玉淡笑道:“既然如此,你便当作是赴死。唯有向死而生,才有一线生机。” “扑通!” 不等话音落下,白芷已纵身跃入洗灵池中…… 第八章 寒潭冰魄 白芷的惨叫声刺破后山的寂静,在幽谷间回荡不绝。 纤细的指尖刚触到洗灵池边的岩石,玄玉广袖一拂,一股无形之力便将她推回池心。 “师父!弟子真的要死了!” 白芷的声音带着哭腔,浑身剧烈颤抖,白皙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冰霜。 洗灵池的寒意非同寻常,那是一种能穿透骨髓、直击神魂的冰冷。 只是刹那,仿佛千万根冰针同时刺入每一个毛孔,痛彻心扉。 玄玉静立池边,天光洒落在她身上泛起淡淡光晕。 她负手而立,凝视着在池中挣扎的弟子,面容清冷如常。 “洗灵池水会先冻结灵力,再剥离经脉中的丹毒。” 蛾眉轻皱,玄玉的声音如同寒冰击玉,幽幽说道:“早已告诫过你,数十年来无人敢踏入此池半步。” “可是......” 白芷刚要辩解,又一阵剧痛袭来。 她只觉得体内的灵力被无形之手粗暴撕扯,五脏六腑都绞作一团。 只得蜷缩起身子,牙关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声响。 玄玉厉声喝道:“运转为师传授的心法引导池水灵力,而非与之对抗!” 白芷艰难颔首,尝试依照师门心法运转灵力。 然而每一次灵力流转,都仿佛在撕裂经脉。 这些年来为替慕容家延续香火,她服食了大量丹药,如今要将沉积经脉中的丹毒尽数剥离,其痛苦堪比刮骨疗毒。 说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也毫不为过。 难怪师姐曾说,书院中无人敢尝试洗灵池,这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师父......求您赐一颗......止痛丹......” 白芷的声音已微弱如蚊鸣,唇瓣渐渐泛出青紫色,长发上缀满细碎冰晶。 玄玉眼中掠过一丝不忍,但很快被坚决取代。 轻轻摇摇头,凝声回道:“不可!丹药会干扰洗灵池的功效。若连这点苦楚都承受不住,当初就不该离开白雪城,离开天玉阁!” 闻言,白芷的视线开始模糊,师尊的身影在池水中扭曲变形。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早逝的母亲,想起五年错付的时光,想起慕容珏的冷漠,李芸的无情,还有慕容曦的天真...... 这一刻,她几乎要疯狂! “我绝不......放弃......” 白芷咬破舌尖,以剧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鲜血从唇角溢出,顷刻在池水中凝结成赤色冰晶,缓缓沉底。 玄玉微微颔首,语气依旧严厉:“洗灵池之所以罕见,是因它不仅能洗去丹毒,还可重塑灵根。” “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要么脱胎换骨,要么前功尽弃。” 白芷感觉意识正在一点点消散。 极致的寒冷反而让她产生一种诡异的温暖错觉。 她想起幼时听过的传说,冻死之人临终前会觉得格外暖和,会笑着褪去衣衫...... “不!” 白芷猛地睁眼,用尽全身力气拍打寒池。“我不能死在这里!” 恰在此时,一股温润灵气涌入体内。 竟是玄玉隔空渡来一缕真元,让她瞬息清醒过来。 白芷急忙运转心法,丝丝寒气顺着毛孔流入体内,所过之处疼痛竟奇迹般减轻。 看着弟子渐入佳境,玄玉终于松了口气。 正色道:“洗炼需历时三日,三日后为师再来接你......切记,唯有怀向死之心,方得一线生机。” 白芷郑重应道:“师尊放心!” “善。” 玄玉轻挽云鬓,逼出一抹寒霜,广袖轻拂间人已消失在洗灵池畔。 ...... 不知过了多久,当夜空明月高悬之时。 白芷的身子突然绷紧,仿佛有无形之手狠狠攥住她的心口,几乎令她窒息。 刹那间,池水的寒意远超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就在她心生退意之际,一道缥缈之音忽然响起:“下去......” 恍若一声诱惑传来,引她探寻那化灵池底的神秘世界。 白芷咬紧牙关,强忍着刺骨寒意,摆动双腿向下潜去。 每下沉一寸,寒意便加重一分。她的手指开始麻木,视野边缘泛起诡异蓝光,这是极寒产生的幻觉。 “不行,我撑不住了......” 白芷意识渐渐模糊,四肢动作越来越迟缓。 “坚持,莫要让本座失望。”那道神秘声音再次响起。 “我跟你拼了!”白芷低吼一声。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刹那,一抹幽蓝光芒自潭底透出。 那光芒如暗夜萤火,微弱却璀璨夺目。 白芷用尽最后气力向光源游去,只见一块约莫拳头大小的透明玄冰悬浮水中。 凝神望去,冰中似有星河流转,幽光闪烁...... “这是何物......” 惊诧间,白芷下意识伸出手。 就在指尖触及玄冰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极致寒意如闪电般顺手臂蔓延全身! 白芷瞳孔骤缩,眼见自己的手臂从接触点开始急速结冰,晶莹冰霜如藤蔓般爬满全身。 “救命!”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 ...... 不知过了多久。 当白芷再度睁眼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寒冰洞窟之中。 冰壁泛着淡蓝幽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梦似幻。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惊觉体内流淌着一股恐怖的力量——一股比洗灵池还要凛冽的冰霜之意。 “这是......莫非又中了丹毒?” 在慕容家饱受丹毒之苦的经历,让她心有余悸。 “啧啧,你总算醒了?” 就在这时,白芷识海中骤然响起一道清冷空灵的女声。 那声音仿佛来自万古寒渊,带着亘古不化的寒意:“恭喜你,获得万年冰魄认主。” “何人?!”白芷浑身剧震。 她分明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极寒正在经脉中游走,令她如坠冰窟。 竟有人能无声无息侵入她的身体! 电光石火间,关于夺舍的恐怖传说掠过心头。 白芷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指尖颤抖着就要捏碎师尊所赐的保命玉符。 “我是谁......很重要么?” 一道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在白芷灵台中响起,激起阵阵冰晶碰撞般的回响。 不待回应,那声音又幽幽道:“不过是一缕寄居冰魄的残魂罢了,既然她选了你......” 话音忽转凛冽:“本座也只能暂居于此了。” “冰魄?” 白芷忽然想起那块幽光流转的玄冰,内中似有星河流转。 难道那异物此刻正在自己丹田之中? “嗤......” 识海中传来一声冷笑:“区区洗灵池就想修复你的灵根?若非冰魄认主,莫说十年......” 声音幽幽一叹,陡然贴近,恍若冰霜拂过元神:“就是耗费五十年光阴,你也终究是个废人。” 白芷只觉丹田中霜花骤绽,那声音忽又飘远。 轻声呢喃道:“听好了,本座名号......云、夕、月。” 第九章 血脉觉醒 白芷还未来得及追问云夕月的来历,体内丹毒骤然凝结成块, 漆黑如墨,在刺骨寒气中寸寸剥离。 剧痛如狂潮翻涌,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让她禁不住暗自欢喜。 就在她以为大功即将告成之际,丹田深处猛地传来一阵尖锐刺痛—— 仿佛有什么沉睡万古之物,于此刻骤然苏醒。 她蓦地睁眼,惊见周围万年玄冰竟开始融化,泛出幽邃诡异的蓝光。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自她体内爆发,幽蓝火焰喷薄而出,瞬间将融化的玄冰蒸腾成雾。被火焰吞噬的刹那,白芷失声惊呼:“前辈救命!” “怎会如此?” 云夕月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震动,“万年冰魄既已认主,不应该啊......” 话音未落,却倏然转作惊喜,喃喃道:“这是上古血脉觉醒!” 白芷尚未回过神来,脊椎处已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她只觉得痛苦蜷身,耳边却忽闻一声清越长鸣。 一道五彩神鸟虚影自她背后冲天而起,青蓝羽翼流转七彩霞光,映得整座冰窟恍如白昼。 “青鸾真灵!” 云夕月失声惊呼,“快收敛心神,我助你涅槃!” 一团柔和白光自白芷体内涌出,与幽蓝火焰相触时竟发出金玉交击之声。 云夕月的声音陡然清晰:“冰火涅槃须顺势而为。想象你的灵力是被缚的雏鸟,予它自由,莫要压制。” 可白芷体内灵力早已失控,火焰轰然暴涨。 她如瀑青丝、雪白衣衫乃至周身肌肤皆开始燃烧,甚至能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 “坚持住!”一道血色符箓在她眼前浮现。 云夕月厉声喝道:“以我精血为引,助尔涅槃重生!” 符文化作红光没入白芷眉心,清凉之力顷刻抚平狂暴火焰。 虚空中的青鸾虚影欢鸣一声,烈焰骤然收缩。 白芷只觉意识涣散,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云夕月亦被火焰吞没的身影。 ...... 日升月落,寒来暑往。 幽蓝火焰中渐渐凝出婴孩轮廓,又在风霜雷电中蜕变成少女身形。 一年,二年...... 整整七载光阴流逝,当最后一缕火焰熄灭之时,璀璨金光自少女体内迸发。 乍看之下,少女丹田处悬浮着一枚鸽卵大小的金丹。 更令人震惊的是,其识海中竟已开辟出浩瀚神海——这本是元婴巅峰才能触及的领域! 一颗青色内丹如明月高悬于神海之上,流转着古老神秘的气息。 “竟是冰焰青鸾......” 云夕月如从漫长沉睡中苏醒,喃喃自语,“这等血脉按理只存于......” 她忽然噤声,若有所悟。 少女颤抖着穿上昔日罗裙,轻盈体态恍若重返及笄之年,竟有一种隔世之感。 指尖不经意触到平坦小腹,蓦然脸色煞白:“前辈,我的孩儿呢?” “痴儿。” 云夕月轻叹一声,笑道,“那不是你的骨肉,而是你孕育出的青鸾内丹......” 那颗青色内丹如一轮明月,静静悬于神海之上。 白芷自然不知这番神奇变化,师兄上官昊也未曾料到,就连师尊玄玉探查她经脉时,也未能察觉。 只因他们都无生儿育女的经历。 白芷以为自己又有了慕容珏的孩子;上官昊与玄玉则误以为她灵根被丹毒损毁...... 却不知,白芷在吞下无数丹药之后,便已在不知不觉中凝聚出这颗青鸾内丹。 否则也不会在冰魄入体后,即刻觉醒青鸾血脉,燃起涅槃之火。 神海中,云夕月幽幽长叹:“难道,这一切皆是天意?” 不知过了多久,涅槃中的少女缓缓睁眼。 却惊觉视力变得异常敏锐,连洞穴顶端钟乳石上的冰霜纹路都清晰可辨。 体内灵力充盈如海,原本被丹毒侵蚀的灵根不仅完全恢复,更变得纯净而强大。 “我这是......” 少女低头凝视双手,肌肤莹润如玉,指尖有淡淡蓝光流转。 “恭喜你。” 神海中的云夕月长舒一口气,展露笑颜,“你成功觉醒了青鸾血脉,更准确地说,是回到了十五岁的年华......” “青鸾血脉?” 白芷茫然重复,苦笑道:“可我只是普通修士,家族中从未......” 话音戛然而止。 她低头看着明显小了一圈的身体,玉臂上所有伤痕尽数消失。 回想起云夕月的话语,不由惊呼:“我回到了十五岁?还未嫁人的那年?天啊!” “唉!”云夕月幽然打断,“上古血脉往往隐而不显,有时会隔数十代才出现一个觉醒者。” “你此前灵根受损,反而阴差阳错地激活了血脉......青鸾浴火重生,必先经历彻底毁灭......” 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谁能想到,踏入化灵池本为洗去丹毒,却意外觉醒青鸾血脉,更宛若死而复生,重返未嫁之时。 良久,白芷才喃喃道:“多谢前辈相助,若非您现身,我恐怕早已......” “灰飞烟灭。” 云夕月坦然接话,“但这也是你我缘分。我本为追踪寒玉精而来,却遭奸人所害,肉身尽毁......” “仅剩一缕不死神魂,寄生在寒潭冰魄之中......若非你的出现,我还不知要沉寂到何年何月。” “罢了,我的故事太长,日后慢慢说与你听。” 白芷深吸一口气,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指。 如玉肌肤之下,竟隐隐有红蓝两色光芒交替流转。 “想不到,你创造了修真界的奇迹。” 云夕月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低声轻语道:“常人若强行炼化冰魄,顷刻便会经脉冻结而亡。” “而你身怀青鸾血脉,冰魄入体后竟与之形成阴阳相济之势......” 白芷感受着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经脉中奔涌交缠,忍不住问道:“那我现在的身体......” “冰魄灵体加青鸾血脉!” 云夕月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撼,仿佛在凝视一个活着的传说。 她轻声道:“千年难遇的体质,能同时容纳阴阳两极之力。纵观整个修真界历史,拥有这等体质之人......不超过三个。” 洞窟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冰晶偶尔发出的细微碎裂声在岩壁间回响。 白芷努力消化着这惊人讯息,忽然瞳孔一缩—— 沉默片刻,失声惊呼道:“等等......难道在我进入化灵池时,你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 第十章 一花一世界 “你当我是能掐会算的神仙么?” 云夕月轻笑一声,嗓音里带着几分缥缈的意味:“那时我尚在冰魄中沉睡,未曾想到......她竟会选择你。” 幽幽叹息间,又顿了顿,声线忽而转深。 喃喃自语道:“冰魄有灵,它既选定了你,我不过是一缕寄居其间的残魂,又能如何?” 白芷方要开口—— 骤然间,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席卷全身,她闷哼一声,踉跄跪地。 体内两股力量宛若两条苏醒的远古恶龙,展开不死不休的搏杀。 炽热与严寒疯狂交替,她的肌肤一时赤红如烙铁,一时青白覆寒霜,在极热与极寒之间被反复撕扯,痛不欲生。 “定神!” 云夕月的声音陡然转厉:“以意导气,运转周天,绝不可任它们彼此吞噬!” 白芷咬破下唇,竭力依循师父所授法门引导体内灵力,但那冰与火两股力量完全脱离掌控,如脱缰野马在她经脉中冲撞肆虐。 五脏六腑似被千刀万剐,她眼前阵阵发黑,几欲昏厥。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之际,一股清泉般的灵力忽然涌入——是云夕月出手了。 那灵力如暗夜明灯,在她体内勾勒出两道截然不同的行气路线,同时一声清喝响彻神海: “观想丹田,化生阴阳双鱼。火鱼炽烈,冰鱼清寒,首尾相逐,循环不息。” 白芷强忍剧痛凝神内观。渐渐地,那两股狂暴能量开始依循特定轨迹流转。 炽热与严寒不再蛮横冲撞,而是渐成相生相克、循环往复之势。 不知过了多久,连云夕月也轻轻一叹。 “这只是开始。往后时日,你须不断巩固此般平衡,直至能初步驾驭这两道灵气。” “很难么?”白芷喘着气问,额间汗珠刚渗出便凝结成细碎冰晶。 云夕月声线幽沉:“待月圆之夜,月华极盛,冰魄之力也将达至顶峰。若到那时你还未能掌控……” 白芷心头一紧:“若失控……会如何?” “呵,”云夕月一声冷笑:“神海爆裂,神魂俱灭——半身成焦炭,半身化冰雕。” 白芷怔在原地,一时悚然无声。 云夕月默然片刻,忽而转言:“你运气不差,觉醒的是冰焰青鸾。若非如此,这涅槃之火怕是还要灼烧你无数年月。” “冰焰青鸾?”白芷蹙眉。 “嗯。” 云夕月话音方落,一缕蓝白交织的火苗自白芷指尖跃出,幽冷而灼烈。 “寻常青鸾真火乃是赤金之色,而你体内所生,却是玄冰焰。这等变异血脉千年难遇,通常只现于……” 云夕月语声戛然而止。 白芷敏锐地察觉到她咽回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下意识追问:“只限于什么情形?” “此事容后再谈。” 云夕月瞬间转开话题,淡淡一笑:“你先感受一下如今修为。” 白芷凝神内视,只见丹田中一颗青玉般的金丹静静悬浮,表面冰纹流转,三道光晕环绕其上—— 正是金丹三重之境。 更令她震惊的,是识海之变。 寻常金丹修士的识海不过方寸之地,她的却浩瀚如湖,中央那枚青鸾内丹悬照如月,映得整片神海清明澄澈。 “这......” “惊讶么?” 云夕月语带笑意:“青鸾血脉最珍贵之处,便是可提前开辟神海。待你至元婴期,神识范围必远超同阶十倍有余。” 白芷尝试释放神识,刹那间,整座化灵池清晰映现于心,甚至连池底几尾沉睡的银鱼都历历可辨。 这等感知之力,她以往只听师尊玄玉真人提及过。 云夕月又道:“这处洞穴乃冰魄凝成的一方小世界,此间一日,外界一年。你尚有三天——实则是三年光阴,足以彻底改变己身。” 白芷闻言心神剧震。 自己竟已用了七日? 不,是整整七年时光涅槃重生......难怪原本残败的身躯重返十五岁之貌。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返老还童? 想到此处,她深吸一口气,眼底燃起灼灼光芒: 咬牙说道:“我要变强。” …… 书院。 玄玉真人已心乱如麻,携弟子凤飞飞与上官昊重返化灵池。 正是在白芷进入池中的第三日清晨,池中竟已空寂无物,雾散水平,风声过处,一片死寂。 越看越觉不安。 “师尊,师妹呢?”凤飞飞说着便要纵身跃入池中,却被玄玉一把拦住。 “不可鲁莽!”玄玉声色俱沉:“化灵池岂是随意可入?即便为师,亦不敢轻涉其中,十死无生!” “可师妹她……”凤飞飞急得泪光盈眶,“她究竟去了何处?” 玄玉默然凝视那幽深池水,良久才道:“容我想想......先回去再说。” 然师徒二人寻遍书院,仍不见白芷踪迹。 最终玄玉只得携凤飞飞返回居处,沉声吩咐: “明日便是书院秋日大比,他朝天骄亦会前来,机缘难得……你师妹之事,为师自有主张。” 凤飞飞语带哽咽:“早已劝过师兄,化灵池绝非善地,不可轻入……” 玄玉揉额挥手:“容我静一静。记住,此事绝不可外传。” 凤飞飞含泪退下。 这一夜,玄玉辗转难眠。 她神游天外,一缕神魂飘至天风皇城的栖霞山庄……欲寻徒儿昔日痕迹。 她绝不信,白芷会就这样无声无息湮灭于化灵池中。 神魂巡遍山庄楼阁,却始终不见那熟悉身影。 最终于一间暖阁的紫檀柜前,她恍惚窥见白芷旧影。 伸手欲触,却只摸到一方玉匣。 启匣刹那,指腹抚过玉簪冰纹,凤喙处一点寒芒忽刺,殷红血珠坠于素绢之上,洇开如曼珠沙华。 血染处,缡缘书渐显: 三生石上旧精魂 曾以朱砂刻姻缘 五载菱花镜里看 终见青丝化雪痕 今立此誓告天地 从此黄泉碧落 永不相闻! “原来如此......” 刹那间,她如见当日白芷抚胸吐血、目色冰绝的模样。 慕容家的公子,是真的伤透了她的心。 否则,她又怎会以精血为引,立下这离缘死誓? 一旦苍天见证,此誓即成。 转头望向白雪城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冰霜之意。 慕容家......恐怕要出大事了。 第十一章 一叶知秋,飞花逐月 第八日。 也是白芷在冰魄世界中的第八年。 一番权衡后,云夕月暂时封印了白芷体内的冰焰青鸾,言说日后另寻机缘再行融合。 白芷却暗自思忖:“云月夕究竟要她做什么?” 沉默许久,云夕月才轻叹一声:“我需要你帮我找到先天魂木,也就是传说中的建木。唯有它,能助我重塑神魂……” “建木?” 白芷面露茫然,低声喃喃:“那是什么?该去哪里寻?” “建木乃上古神树,贯通三界。据说其枝干可重塑神魂,凝炼魂魄。” 云夕月语气平静,“至于它的所在......现在言之尚早。时机成熟,我自会给你指引。” 话音方落,一道青衣身影执剑而立,悄然浮现在白芷的神海之中。秀发如墨,衣袂飘摇。 “现在,什么都别想。” 云夕月声音清冷,“开始练剑。” 只见她蛾眉微蹙,随手一挥。 一道剑气冲天而起,似欲斩断星河。 白芷惊得轻呼一声,揉了揉眼,定睛再看—— 就在她眨眼之间,天边星河竟真被一分为二。 少女猛地转头望向那青衣女子,却见对方长剑已然归鞘,仿佛从未出过手。 “这......是什么剑?”白芷喃喃。 “神魔一剑。”云夕月答道。 “什么一剑?”白芷失笑,“名字好生古怪。” 云夕月也不恼,反而微微一笑:“佛门有云: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白芷摇头:“听不懂。” “也罢。” 云夕月神色转肃,“当你看见我出剑时,你的剑已断;当你再看,我剑断星河,已至未来一刹。” “待你倒地瞬间,才会发觉——我始终站在原地,剑未出鞘。” “此乃剑道三大终极境界:斩过去、断现在、破未来。” 白芷蹙紧眉头,拼命想理解这三重意境,却只觉得头脑发胀,一片混沌。 情急之下,她脱口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古怪剑法?” 云夕月终于被她逗笑:“好吧,这叫‘天外一剑’。” …… 云夕月的声音如寒泉滴落:“天外一剑共分三式。第一式镜花水月,虚实相生;第二式一叶知秋,窥见天机;第三式剑断星河,破碎虚空。” 她指尖轻掠虚空,如描摹剑意轨迹。 冰魄流转,时间刹那凝作霜华。 云夕月拂袖淡然:“此地一日,外界一年。你需以一年光阴,将第二式‘一叶知秋’练至入门。” 白芷握紧寒霜剑,呵气成冰:“前辈,我该如何开始?” 神海之中,云夕月蓦然绽放光华。 一柄灵剑现于其手,剑尖指天,搅动流云。 “来吧,随我一同——”余音未尽,剑意已如潮水涌向白芷识海。 冰魄世界骤然变幻: 春雨润泽冰原,夏雷劈开暮色,秋风卷起千堆雪,冬雾笼罩万里荒寒。 白芷的剑尖挑破雨滴,寒霜映照电光,身影在四季轮转中翩然起舞。 当她第七次望见冰原绽开霜花时,剑锋终于精准截住一片飘落的冰晶—— 那是时间流逝的具象。 三百个昼夜更替,寒霜剑已如她手臂延伸。 剑起秋风萧瑟,剑落万物寂寥,“一叶知秋”的真意化作她眸中流转的微光。 最后一场冬雪降临之时,白芷收剑而立。 一缕剑气无声斩过风中雪花。 神海中响起云夕月的声音: “一叶知秋,能斩风花雪月,也能断当下刹那。” …… 第九天。 月圆之夜。 此夜,云夕月并未让白芷取剑。 “今夜不练剑。”她声音清冷,想了想说道:“开始修练掌法。” “为什么......要练掌法?” 白芷语带困惑,亦有一丝无力。明明剑更利,何苦徒手相搏? 云夕月冷冷回应:“岂能对敌之时,动不动就拔剑?” 白芷身子微微一颤。 她低头看向自己因练剑而粗糙的手掌,一股苦涩涌上心头。 她扯了扯嘴角,苦笑:“苦不苦?” “不知道。” 云夕月轻叹一声,却如石投湖,荡开白芷心绪。 “我也不是你师父,教你些拳脚,不过是想让你多些防身之技,不至于离了剑,便成待宰羔羊。” 说到此处,她似想到什么极有趣的事,忽然“咯咯”轻笑起来,语气带了几分戏谑: “要不,我教你一招真正的拳法?刚猛霸道。对敌时,你只管把自己当作男子,一往无前打出去?” “不好!” 白芷几乎立刻反驳,声线因急切而扬起。 她像是被这句话刺到,双手一撑冰面,蓦地起身。 深吸一口气,生疏地扎了个马步。 稳住下盘,她认真想了想,才抬头看向云夕月,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 “我确实未正经学过掌法。前辈说得有理,是该学学。” 说罢,她左脚迟疑踏前一步,右拳收于腰间,凝神聚力,朝前方空气缓缓推出一掌—— 动作滞涩,软绵无力,连衣袖风声都微弱几不可闻。 “太慢!软绵绵的,毫无劲道!” 云夕月语带嫌弃,笑道:“你这出掌,破绽百出。” “反应如此迟钝,若遇强敌,随手一击便能将你拍飞。” 白芷手臂僵在半空,脸上霎时涌起窘迫绯红,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她讪讪收手,指尖微蜷,无措顿生。 “罢了。”云夕月似无奈一叹,继而语气转沉,不容置疑: “看仔细了,今夜,我便教你一式——飞花逐月。” 话音未落,神海中的她已沐于清冷月华之下。 身姿翩然如月下幽兰,双手化掌,于身前轻拢慢捻,划出圆融缥缈的轨迹。 掌影翻飞间,一点荧光流转不息,如飞花逐月,轻盈灵动,难以捉摸。 蓦地,她一掌轻柔推出,不直不刚,却携一股绵柔劲力,无声印向身旁花树。 掌风拂过,树冠纹丝未动,片叶未惊。 可下一刻,满树花瓣仿佛被无形之力温柔唤醒,纷纷扬扬脱离枝头,沿她掌势轨迹盘旋飞舞。 月在夜空,花成绚带,缭绕不散,良久方落。 白怔怔望着这近乎梦幻的一幕,睁大双眼,早已忘了先前尴尬,微张着唇,一时竟忘了呼吸。 云夕月唇角轻扬,浅笑嫣然: “看清楚了?飞花之势,逐月之影。柔而不弱,缠而不僵。” “一掌拂落满树花,而不伤枝叶分毫,方算初窥门径……” 第十二章 十日终焉,书院秋试 第十日。 冰魄世界中,白芷已苦修整整十载。 寒暑更迭,云夕月所授的“飞花逐月”与“一叶知秋”,少女昼夜不辍,修炼了整整两年。 就在她收势凝神之际,眼前云气忽转,凝聚成云夕月缥缈的身影。 “也罢,我便陪你过几招。一边修炼,一边淬炼神魂。若能坚持下来,破境之日,不远矣。” “坚持”二字刚落,白芷便觉浑身骨骼隐隐作痛。 上一次,云夕月还未真正出手,就拆得她骨节寸寸分离。 此番若动真格,岂不真要去了她半条命?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拼命摇头,声音里带上一丝恳求:“你……下手能不能轻些?” 云夕月嘴角微扬,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冷冷回道: “我若心软,他日对敌之时,你便只剩被虐杀求饶的份。” 白芷心头一跳,下意识后退,双手护在身前:“你、你别过来!” 云夕月笑意一敛,身形微沉,双手成拳,摆出一个看似轻柔、实则杀机暗藏的起手式。 “若连我三成拳意都接不住,不如自行了断,也省得日后——丢你师尊的脸面。” 见她仍畏缩不前,云夕月挑眉喝道:“用飞花逐月攻过来!勿要留情!” 白芷暗自苦笑:“你只是一道虚影,我就算拼死也伤不到你啊!” 可她终究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恐惧,一声怒喝: “来呀!往死里打!” 既决心要吃这番苦,便不能白吃! 云夕月眼神一厉:“站稳了!接我一拳——” “等等!” “砰!” 话音未落,一拳已至! 拳风快如闪电,根本不容闪避,重重轰在她胸口。 白芷只觉一股蛮横气劲透体而入,震得五脏欲裂、气血翻涌。 还未倒飞出去,云夕月已如影随形,拳出如暴雨,接连十拳轰在她周身大穴! 每一击都精准狠戾,似要碾碎骨骼、震散丹田灵气。 白芷一口气提不上来,“啊!”的惊叫一声,“扑通”重重砸落在地。 云影轻晃,云夕月飘然而立,轻笑摇头: “罢了,不打了。” “不过如此。” 正预备承受更多痛苦的白芷一愣:这就结束了? 上一次可是断尽全身骨头,这次竟好心放过了她? 难道是冰魄重塑体魄,身体变得强韧了? 她正要撑地起身,却蓦地全身一僵,直挺挺向后倒去...... “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紧接着,七窍之中,鲜血迸流! 一阵剧痛如潮水席卷神魂,白芷再忍不住,蜷缩在地翻滚哀鸣:“啊......你,你要杀了我吗?!” 她从没后悔在化灵池中得遇云夕月,即便曾被虐至濒死,也未曾抱怨。 可这一次,痛楚远胜以往,仿佛神魂都被撕裂。 云夕月凌空而立,望着满地翻滚的少女,笑得花枝乱颤。 “滋味如何?这只是花拳绣腿第一重......你若熬不过,下次我再加一分力,你必死无疑。” 说到此处,她笑容微收,眼神恍惚片刻,轻声叹道: “放心,我用了巧劲,不会真取你性命。我们如今一尸两命,你死了,我又该如何?” 白芷已痛得神志模糊,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陡然间,一股恐怖灵气自丹田暴起,如利剑出鞘,直冲百会...... “我跟你拼了!!” 少女嘶声狂吼,竟一跃而起,如疯似狂般扑向云夕月。 谁知云夕月轻轻飘过,一拳落空的白芷竟轰向冰壁,拳出如电,直击那片萤火闪烁的寒冰! “轰隆——!!” 整座冰窖剧烈震颤,一道裂缝自拳落之处崩开,迅速蔓延,“咔嚓”声不绝于耳。 一缕天光,顺着裂缝照入这片绝地。 云夕月惊呼:“你竟打破了小世界!快走!” 白芷怔怔望着那道天光,一时忘了浑身剧痛。 绝望之际,她竟误打误撞,一拳破开了冰魄结界?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我可以离开了?” “赶紧换一身衣裳,把你脸上的血清擦拭干净!” 云夕月浅浅一笑:“是时候离开了,否则,你师尊怕是早已急坏了。” 白芷再无犹豫,闪身掠入那一道光芒之中。 …… 此时,书院广场上人声鼎沸。 三年一度的秋日大比已进行至第三日。 看台之上,书院副院长上官飞鸿、执法长老严若冰、藏书长老上官启明等人正襟危坐。 客席更是群英荟萃: 京华城皇家书院的诸葛青云携弟子诸葛菲菲、周惊云一行; 南海剑宗端木黎领着端木姗、苏清风、李天星等人; 灵霄皇朝百花谷上官玉凰亦带弟子前来。 其余宗门、世家代表亦纷纷在列,皇城纳兰家、慕容家、南海李家......皆有人至。 慕容秋雨也悄然现身,静坐一隅。 今日是大比最后一日,看得入神的她,早已忘记了时间流逝。 广场中央三丈高台之上,皇城纳兰世家的纳兰风,正与书院弟子周天云激战正酣。 纳兰风年少气盛,剑出如霞光流转,疾斩之下旋风骤起,逼得周天云连退三步。 他趁势强攻,剑风呼啸,霞光漫天! 周天云虽惊不乱,一声低喝,剑划长空如引虹桥! 霞光与虹轰然对撞,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全场。 两人各退数步,虎口发麻,眼中皆闪过凝重之色。 看台上,上官飞鸿不由皱眉:“纳兰家这小子,倒有几分实力。” 身旁诸葛青云捻须微笑:“院长莫急,这才刚开始。” 台下观战众人喧声如潮,皆为自己看好之人助威。 慕容秋雨却只轻哼一声:“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一袭黑影掠至她身后,弯下腰低语一番。 慕容秋雨听得大惊失色,猛地起身:“回去!” 说完,再也顾不上高台上的天骄对决,疾步向山门而去。 家中,出大事了! 台上,纳兰风率先打破僵局。 只见他纵身跃起,长剑凌空下劈,剑气如瀑,撕裂长风! 周天云青衫猎猎,却寸步不退,举剑横拦,绚烂虹光再度涌现...... 可这一次,霞光竟压过虹桥,眼看就要将周天云彻底吞没! 台下惊呼骤起! 便在此时—— “轰!!” 天外忽有一物如陨星直坠而下,重重砸在高台中央! 恐怖冲击波猛然炸开,纳兰风身形剧震,周天云更是直接被掀飞出去! 一时间台上碎石飞溅,烟尘弥漫,两人皆被震得脸色惨白,双双跌出擂台范围。 满场哗然! 少顷,尘烟稍散,众人愕然望去...... 只见高台中央,竟立着一位茫然无措的少女。 第十三章 误上擂台,你是谁 “啊——” 广场上,一众女弟子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几近沸腾! 更有不少修士一边惊呼,一边赞叹,一边询问......这,这怎么可能啊? 方才那一幕实在太过震撼。 明明上一刻那人影还在天边,再一眨眼,竟已轰然落上高台,将正在比试的二人震飞出去! 这是天外飞仙? 还是那里的高手乘风而来? 这是何等强势! 这是何等的惊艳? 跟眼前的少女相比,之前那些所有上过擂台的高手,天骄,简直都弱暴了! “你到底是谁!?” 就在所有人惊呼之中,纳兰风人在半空,惊怒交加,望着高台上那道突如其来的身影厉声喝问。 “嗖——” 不等被震飞的二人落地,广场上已有一道身影纵身跃起,翩然落上三丈高台。 有眼尖的女修失声喊道:“是慕容家族的慕容剑!” “天啊!他不是去了百花谷吗?” “没错,百花谷远在灵霄皇朝......别吵别吵,好戏开场了!” 众人眼中的慕容剑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简直就是一个帅气的公子,无人能比。 更有花痴女子惊呼道:“慕容公子,我爱你!” “慕容公子,一会跟我们去喝茶!” “天啦,我梦中的男神来了!” 即便台下响起无数的欢呼,慕容剑看向台上那位似乎还有些迷茫、身着青色长裙的少女,眼中却浮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只是冷冷问道:“你是谁?” “嗖——” 就在这时,又一道身影跃上高台。 来人正是连日苦寻师妹未果的上官昊。 飞身落定,上官昊紧盯着神情茫然的白芷,难以置信地唤道:“师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嘘!” 电光火石间,白芷仿佛猛然惊醒,一下子伸手捂住了师兄的嘴! 几乎同时,神海之中响起云夕月的警示: 返老还童,即便在书院也是禁忌之术。 更何况,此刻台下还有数千道目光正紧紧注视着他们。 情急之下,白芷只得传音入密,请师兄暂守秘密,一切等见到师尊玉玄再作解释。 上官昊霎时回神,重重点头。 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的神情,却也渐渐平静下来。 白芷收回手,转而望向不远处的慕容剑。 语气渐渐平静,缓缓道来:“不管你信不信,我在后山修炼时被一阵风卷来此处......师兄,他们这是?” 上官昊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向慕容剑拱手一礼. 说道:“这位是我白师妹,她一直在后山清修,并未报名本届大比。” 随后他才向白芷简单解释一番,却瞬间把白芷听呆了。 没想到她在化灵池中呆了十日,书院却在三天前的重阳,拉开了三年一度的秋日大比。 由此看来,师尊怕是急坏了,她得赶紧回去。 说到这儿,上官昊便要拉师妹下台。 师尊已焦急寻找整整七日,此时怕是又去了化灵池。无论如何,他必须立刻带师妹去见师尊。 “书院的师妹?” 慕容剑却摇了摇头:“既然上了擂台,岂有轻易离开的道理?” 上官昊一怔,蹙眉回应:“我师妹向来不喜争斗,慕容公子又何必强人所难?” 说完随即转身,向看台之上的上官飞鸿拱手请示:“请院长明鉴。” 上官飞鸿望向百花谷席位中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微微一笑。 沉吟道:“令狐长老,既是误会,不如换人再战?毕竟这孩子并未参与先前的比试。” 白芷闻言,悄悄松了口气。 上官昊再度拉起师妹,正要离开…… “师尊!” 慕容剑却突然扬声喊道,目光灼灼地望向看台之上的令狐玉凰。“既是书院弟子,就算未曾报名,也该给她一个机会!” 全场顿时哗然。 人家明明是被风意外刮来,你又何苦逼人应战? 大哥,你可是金丹中期的高手,而这姑娘才筑基境啊! 因云夕月施术替少女遮掩身上的气息,此刻就连上官昊也未能看破白芷的真实修为。 广场上下,所有天骄尽皆愕然。 白芷也望着慕容剑,一时说不出话。 一些原本还有些木讷的弟子,望着台上如出鞘灵剑般锐气逼人的慕容公子,心中暗想:这岂不是强逼别人与你交手? 就连书院一众长老与弟子也都愣住了。 疯了! 这简直是自降身份! 看台上的上官飞鸿略作思忖,朝令狐玉凰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试试。若是不敌,及时认输便是,不丢人。” 最后这句,分明是说给白芷和上官昊听的。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沸腾! 书院年轻一代,甚至包括台上副院长与诸位长老,几乎无人认得白芷。 若不是上官昊出面,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这少女是天外飞来。 更无人知晓......少女竟是玄玉的徒弟! 玄玉之名或许世人不知,但书院长老谁人不晓那个女魔头玄玉? 没想到这筑基境的少女,竟是她的弟子......这下,可真有热闹看了! “师妹,既然如此,你便试试吧。” 上官昊一边传音安抚白芷别怕,有他在台下照应,一边一步步退下高台。 见师兄离去,白芷忍不住望向慕容剑:“为什么?” 慕容剑虽是慕容世家的天骄,却常年于百花谷修行,山高路远,数年方归一次。 更何况此刻白芷已是少女模样,他更不可能认出。 慕容剑抬头望了望明媚苍穹,微微摇头。 静静回道:“百花谷远在灵霄皇朝,我难得回来一趟。既然有幸与书院师妹相遇,还请不吝赐教。” 此话一出,众人皆默。 无论长老还是天骄,一时皆尽无言。 便在此时,慕容剑似忽然想起什么,“锃”的一声拔出灵剑,剑尖遥指五丈外的少女。 一字一句,清晰凛冽: “百花谷慕容剑,请白师妹......不吝赐教!” 白芷正要推辞,神海中再度响起云夕月带笑的声音: “机会难得。你不想与当世天骄交手,试一试自己的身手?” 白芷简直无语,心道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沉默片刻,终是默默取出寒霜剑。 深吸一口气,迎向对方的目光,静静回道:“如此,请慕容师兄指教。” 第十四章 一战慕容剑 广场上,一名女子掩唇低呼:“两人修为天渊之别,这要怎么打?” 身旁男子目光沉静,回疲惫:“莫急,且看下去。” 看台之上的众长老亦微微颔首,有人目光中既有审视。 有的人眼里亦有期待。 他们都想看看,这书院新来的弟子,究竟能否越境挑战金丹中期的天骄。 执法长老李冰暗叹一声:“托大了!” 上官飞鸿看了一眼身侧的令狐玉凰,只见她面容清冷,神色未有丝毫波动,仿佛眼前不过是一场同境修士的寻常比试。 上官飞鸿摇头轻笑,对李冰道:“玄玉这徒儿,果然与她师尊一般,性子傲得很。” 李冰抚须长叹:“傲气……终究不能当饭吃。”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 慕容剑手中灵剑已破风斩出,剑光如电,直逼白芷面门! 白芷容色清淡,不见惊惶,只足尖轻点,向后飘退数步。 “锃——!” 剑鸣乍响,慕容剑的灵剑竟于途中二度加速!如惊雷裂空,瞬息扑至白芷眼前! “啊!” 台下惊呼四起,哗然与叹息交织。 千钧一发之际,白芷身形倏动...... 如寒梅惊雪,似飞花逐月。 竟在剑锋及体的前一瞬侧身翻掠,衣袂翩跹若蝶,倏忽脱出剑光笼罩! 待众人回神,少女已悄立于慕容剑身后五丈之外。 高台边缘青裙微扬,似欲乘风归去。 “师妹!” 上官昊失声惊呼,又猛地掩口。 上官飞鸿微微颔首,眼中掠过一丝赞赏。 微微一笑,说道:“玄玉真人果然又得瑰宝……何时收了这样一个徒弟?” 上官昊亦未料到,小师妹竟已能独当一面,越境迎战强敌! 广场上数千弟子,皆在这一刻悄然无声。 “锃……” 又一道剑鸣荡开,却挟凛冽杀机,压得满场寂然。 谁也未料到,这青裙少女竟如此轻巧地避开了慕容剑那绝杀一剑! 诡异,实在太诡异。 慕容剑脸色骤变,羞怒交加,毫不犹豫再度凝聚金丹之力...... 灵剑光华大放,凛冽剑芒如潮蔓延,杀意沸腾,显然已动真怒。 今日若不将这少女斩于剑下,他颜面何存? 白芷立于高台边际,身形在风中轻晃,如临深渊,仿佛下一刻就要坠落。 可她偏偏在此时开口,声冷如冰: “再来。别让我小瞧了你。” “轰!” 一语掀起千层浪,广场顿时哗然! 擂台上的少女是痴是傻?对方手持灵剑,修为碾压,她竟还敢出言相激? 认输退场,岂不更易? “狂妄!” 慕容剑一声怒吼,如荒古凶兽破笼而出,声震四野! 刹那之间剑气暴涨,灵剑破空斩出,若蛟龙出渊,十丈高台空气震颤、尘埃飞扬。 一道剑光宛若自九天而落,疾斩白芷! 白芷神色凝重,额间沁出细汗。 她心知这一剑不同先前……慕容剑不是云夕月,不会留情,更不会容她退避。 “当!当!当!” 电光石火之间,白芷手中寒霜剑接连迎击! 剑出如白虹贯日,势似秋风扫叶,竟于瞬息之间连破三道剑芒,将慕容剑浩大剑势尽数化解! 慕容剑又惊又怒,他本以为这一剑必可重创白芷。 岂料这少女剑法如此精绝! 即便如此,他亦临战不乱,刹那间回撤灵剑,再度聚气,趁白芷回剑未稳之际,第三剑轰然斩落! 一剑无敌! “轰隆!!” 这一剑如惊雷裂地,剑气一分为三,呈绞杀之势袭向白芷! 呜呜风啸骤起,广场忽起旋风,逼得众人纷纷后退。 看台之上,众长老神色微变。 尽皆震惊于一个金丹中期竟能斩出如此威势! 上官昊眉头紧蹙,悄然传音于后山:“凤师妹,快请师尊……白师妹回来了,她恐怕不敌……” 上官飞鸿轻叹不语,目光复杂。 令狐玉凰却唇角轻扬:“有意思。” 就在旋风迷眼、众人不及看清的刹那...... 高台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震响! 随即一道身影倒飞而出,竟是慕容剑被一掌击中胸口,踉跄跌退,险些摔落台下! 他气急嘶声:“怎么可能?!你这是什么妖法!?” 全场愕然,无人看清发生何事。 明明占据上风的慕容剑,怎会被那少女一掌击飞? 更令人骇然的是,他手中那柄灵剑,竟于死寂之中发出一声悲鸣…… “咔嚓!” 剑身之上一道寒霜应声浮现,随即迅速蔓延开来...... 不过眨眼,灵剑哀鸣,断为两截,铿然坠地。 台上台下,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众人皆屏息凝神。 唯有金丹以上修士方知,一剑一掌断人灵剑,须得何等力量、何等恐怖的剑意? 而这少女气息分明不及慕容剑深厚。 莫非真是妖法? 只有白芷自己清楚…… 这一掌,是寒霜剑意与冰魄之力相融,凝于一点,崩山断剑! “接剑!” 不待众人回神,看台上的令狐玉凰信手一挥...... “嗖!”的一声锐响,一柄流光灵剑破空飞向高台! 慕容剑反手接剑,将断剑掷落台下。 他默然垂首,一股灵气自剑身倒灌入脉,恍若唤醒沉睡凶兽…… 蓦地仰天长啸,杀意如飓风席卷全场! 上千修士同时感到一股寒意,纷纷紧张望向白芷。 而少女独立高台,青裙孤影,无端生出一种遗世之感。 她仿佛不在冰魄世界,不在比武台。 而是又见雪山孤巔,独自面对一头凶兽。 凶兽挥舞巨爪冷冷望来,纵身飞掠,一爪拍落——锋锐从她颊边划过。 那一刻,她所流的泪…… 究竟是冰,是火? 还是……死亡的气息? 一刹那! 如青鸾乍醒,似闪电惊落...... 白芷蓦然抬头,望向天边。 一缕阳光落下,映亮她的脸庞。此刻无人得见,她周身一道淡金光芒一闪而逝。 就像身在冰魄世界之中,第一次斩出那一式剑招。 一叶知秋, 一道金光闪耀,带走了满树芳华、层叠落叶…… “锃!” 一声剑鸣将她惊醒,却是慕容剑拔出了师尊掷来的灵剑! 长剑出鞘,辉光流转,映照天光金霞,辉煌灿烂。 慕容剑握剑而立,声如寒铁: “就让我这一剑,让你见识百花谷的厉害!” 第十五章 一掌拍飞 剑光如电,直刺白芷咽喉! 剑气未至,锋芒已无声削落几缕碎发,飘散风中。 “呃啊——” 白芷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 贝齿深陷下唇,一缕殷红血珠倏然滑落,滴在她因紧握而微微颤抖的手背上。 宛如某种觉醒的信号。 异变陡生! 血滴落处,一道微光亮起,瞬间映亮少女苍白的脸庞,拂过她墨色长发,最终汇于指缝之间! 一股凛冽寒意自她掌心弥漫。 “轰!” 对面,慕容剑手中灵剑怒啸如蛟龙,杀意暴涨! 趁你病,要你命! 这一剑毫无保留,金丹中期灵力催发到极致,剑速再快二分,趁白芷尚未回神,悍然斩落! 快!快到极致! 台下绝大多数人只觉眼前一花,剑光已杀至白芷面前! “嘶——” 广场上惊呼四起。 高台上,令狐玉凰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弧度。台下已有几名弟子面露喜色,仿佛已见血溅当场。 “完了!” “可惜!” 几声叹息响起,如此少女若就此香消玉殒,实在令人扼腕。 就连白雪城和南海剑宗的几位长老,也忍不住瞳孔一缩,低呼出声。 慕容剑这一剑,狠辣刁钻,毫不留情! “师妹!不好!”上官昊脸色剧变,灵力爆发就要扑出! 却被一只温凉的手死死拉住。 “师兄莫急!看师妹!” 凤飞飞声音异常镇定,说道:“我已传音师尊,她即刻便回!而且,师妹早已不同——这十日,岂止是伤势痊愈?” 上官昊猛地回头,再看向擂台—— 只见夺命剑锋即将触及肌肤的刹那—— 白芷动了! 左掌轻飘飘挥出,如深秋寒流,凛冽刺骨! 腰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整个人似风中柳絮,又如逆射流星! 千钧一发之际,竟堪堪避开绝杀一剑! 剑锋擦着她鼻尖掠过,而她借势翩然飞起,向后飘退,眼看就要跌下高台。 “唉......”台下又是一片叹息,终究难逃一败。 慕容剑脸上狞笑浮现。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将落败的瞬间—— 异变再起! 半空中无处借力的白芷,身影如鬼魅般倏然一转! 非但未坠,反而脚踏虚空,借力回旋,如惊鸿回眸、飞花逐月! 惊鸿一瞥间,竟杀出一记凌厉回马枪! 快得超乎想象! 慕容剑脸上狞笑陡然凝固,愕然不及变招! 高台上下,上千修士只觉眼前一花! “砰!!” 一声闷响如击败革! 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咔嚓!”骨裂声! “啊——!”凄厉惨叫划破长空! 白芷掌中凝聚着堪比金丹中期的凛冽寒力,刹那轰在慕容剑胸膛! 慕容剑如被洪荒巨兽迎面撞上,整个人倒飞出去,鲜血狂喷,于空中划出一道刺目血线! 这一掌之下,胸口肋骨不知断了几根! 他飞出数十丈,重重砸落青石地面,当场昏死!胸前衣衫尽碎,一道寒冰掌印深陷肌理,覆满刺骨白霜! 而高台上的少女,已飘然落回台缘,悄然收掌。 裙袂微扬,气息平稳。 唯有嘴角一缕血迹,以及那抹若有若无的冰冷笑意,令人心头发寒。 静! 死一般的寂静! 风中只剩血腥气息,与慕容剑微弱的呻吟。 数息之后—— “嗖!” 一道灰影如怒鸟疾掠而出,落在慕容剑身旁。 百花谷的灰衣长老迅速查验伤势,急忙塞入丹药助其化开,旋即抬头怒视白芷,厉声吼道: “好狠毒的手段!此仇,我百花谷记下了!” 高台上,白芷微蹙眉头,目光扫过台下,又缓缓移向高台诸位长老,最终在令狐玉凰身上顿了顿。 她声音清冷,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长老此言差矣。擂台比试,拳脚无眼,受伤在所难免。” “若方才我慢上一瞬,此刻躺在地上、甚至身首异处的便是我。届时我的师兄师姐,又该向谁理论?” “师妹说得好!”上官昊往前一步,逼视百花谷长老, “我师妹早已言明是被卷入擂台,是慕容剑步步紧逼、强行邀战!长老莫非忘了?!” 这一声质问,如惊雷炸响! “正是!明明是慕容剑逼人在先!” “输了便不认账?百花谷输不起吗?” “擂台比武,死伤自负!哪有只许你伤人、不许人还手的道理!” 上官昊与白芷的话语瞬间点燃群情。 众人看得分明,此事本就是慕容剑理亏,百花谷长老竟公然威胁,顿时引起公愤。 数千道目光聚焦百花谷众人,皆带鄙夷与不忿。 令狐玉凰望着台下重伤昏迷的慕容剑,脸色铁青。 她深吸一口气,死死盯住白芷,寒声喝道: “他已落败,你为何还要下此重手?同为修行之人,就没有半点怜悯之心,不能手下留情吗?” 白芷一脸茫然无辜,甚至带着几分委屈,喃喃回应: “回前辈,晚辈......真的不会打擂台。”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与人交手,骤然遇袭,心中惊慌,实在掌握不好轻重......晚辈真的不是故意的,望前辈海涵。” “您若不信,可以问我的师兄师姐,我入门以来,从未与人比试过......” “噗......”不少修士忍俊不禁。 这话简直绝了! 不会打擂台?掌握不好分寸?不是故意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无声耳光,狠狠抽在百花谷和令狐玉凰脸上! 无数天骄看向白芷的目光变得复杂,有同情,有钦佩,更有感同身受...... 一个新手被高手逼迫,慌乱之下出手重了,怎么了? 不合理吗? 百花谷灰衣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暴戾眼神死死锁定白芷,却终究在群情激愤之下,只能强忍这口恶气。 白芷抬头望了望天色,仿佛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我就在书院修行。他日,慕容师兄若想讨回今日公道,随时可来书院找我。” “哗!” 全场再次沸腾! 这是何等的自信?何等的霸气? 分明是在宣告:我不惧你们报复,有什么手段,尽管放马过来!我在书院,静候尔等! “好!有气魄!” “书院弟子,果然不凡!” 喝彩声、冷笑声、议论声交织如潮。 一直沉默的书院副院长上官飞鸿,终于缓缓开口: “擂台之上,刀剑无眼,伤亡难免。这三日来的比试,诸位有目共睹,便是最好的证明。” 他目光扫过脸色难看的令狐玉凰与百花谷众人,声如洪钟,传遍全场: “既然百花谷对此战结果存有异议,为公平起见......” “若有其他修士,对此战结果不服,或欲亲自验证我书院弟子实力,皆可上台挑战!” 第十六章 京华有女玉嫣然 百花谷长老尚未回神,一道白影已破空而至—— 如惊鸿掠影,瞬息掠过人群,直落三丈高台!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只见来人白衣胜雪、墨发如瀑,竟又是位绝世女子,风姿更胜白芷几分。 广场上的女子更是欢呼起来,见过了之前凶险一战,接下来两女相争,只怕更为精彩。 更有喜欢多事的男子拼命喊叫了起来,那叫一个热闹。 就好像他们自己,在这一瞬间飞上高台一样。 “京华城皇家书院,玉嫣然。”声如清泉击石,在风中响起。 翩然落地,却是约莫十七年华,手执灵剑,容貌倾国倾城,却自有一股令人不敢亵渎的气质。 望着略显怔忡的白芷,玉嫣然浅笑嫣然。 自我介绍道:“我年长妹妹几岁,修为也略高一筹,本不该上台。” “但见妹妹初登擂台,便能力挫天骄,实在心痒难耐......不如这样,我只出三剑。若你能接下,便算你胜,如何?” 一时间,广场上下顿时沸腾! 三剑?有意思! “答应她!” “不过是三剑罢了,有何可惧!” “击败她,你将名动京华!” 欢呼声此起彼伏,众人皆在为白芷助威。谁都看得出,两人境界悬殊。 看台之上,上官飞鸿唇角微扬,对执法长老李冰道:“李长老,这场比试,你可要盯紧了。” 李冰点头,朝台上的白芷招手:“丫头,你意下如何?” 白芷深吸一口气,目光清亮:“我想一试!” “既然如此,比试开始!” 李冰大手一挥:“大比规则早已公布,老夫便不再赘述!” 玉嫣然轻笑一声,灵剑出鞘,剑尖遥指白芷:“妹妹,小心了。” 话音未落,剑光已如暴雨倾泻! 剑势凌厉,瞬息封死白芷所有退路——分明是要逼她正面迎战! 谁知白芷不退反进,身若灵猿腾挪闪跃,寒霜剑迎风而上! “铮——!” 金铁交鸣,火花四溅! 云夕月曾教导白芷:若看不清对手的剑,那便不看! 只要你的剑足够快、足够利! 十年苦修,白芷于冰魄世界中感悟的一丝风之剑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更不必说,她还修习了那式玄妙掌法。 “噔!噔!噔!” 玉嫣然连退三步,面露惊诧。 白芷却趁势疾进,身若旋风,再度扑上! 冰魄世界的十年,不仅磨砺了她的剑术,更将她的肉身锤炼得远超同辈。 电光石火之间,白芷一掌拍出! “轰——!” 掌风如雷,竟穿透剑影,直击玉嫣然胸前! “噗!” 玉嫣然虽为金丹中期,也被这一掌震得气血翻涌,一口鲜血染红白衣。 全场一时哗然! 死寂。 谁也没想到,这看似纤弱的少女,竟能一掌轰伤金丹中期的玉嫣然! 简直匪夷所思! 玉嫣然拭去唇边血迹,望着白芷苦笑:“我与你比剑,你却用掌法伤我......这算不算偷袭?” “不算。” 白芷摇头,目光澄澈,笑道:“我乃光明正大出手,未用暗器。若你不悦,接下来我不用掌便是。” “好!” 玉嫣然眼中锐芒一闪,灵剑一挥...... 周身灵气奔涌,剑势陡然攀升! 她一步踏出,身如离弦之箭,疾掠而来! 这一剑并不急于斩落,而是彻底锁死白芷所有退路——誓要将她逼下高台! 正如白芷先前对付慕容剑那般! 可此时,白芷却如鬼魅般自原地消失…… 玉嫣然剑势沉稳,虽胸前受创,速度却分毫不减。 白芷方才那一掌确实令她不好受,胸骨几欲碎裂。 但她心知,若这一剑斩实,白芷也绝不好过。 然而—— 说好不用拳掌的白芷,却将飞花逐月身法运转到极致,掌意融于步法。 身若飞花、似清风、如明月,缥缈难测。 让玉嫣然志在必得的一剑,再度落空! 白芷虽以肉身硬接玉嫣然至强一剑、反击得手,却深知彼此境界差距犹如天堑。 若继续硬拼,必败无疑。 剑光又起! 玉嫣然心念电转,不断推演白芷那惊世一掌,试图找出破解之道。 她素惜羽毛,不愿以境界压人,更忌惮白芷那鬼神莫测的掌法。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少女修炼了某种强横炼体术,肉身之力甚至更胜自己!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凛。 这家伙,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眼见白芷如游龙绕台、身法越发飘忽,玉嫣然终于按捺不住,清喝一声! 不能再拖! 一剑斩出不论命中与否,左拳却骤然轰出——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白芷正全神应对剑招,猝不及防之下,以为对方也擅肉身强攻。 当下不假思索,左掌直迎而上! “轰隆——!” 拳掌相撞,气爆如雷! 白芷被震退两丈,玉嫣然却借反冲之力倒飞而出,如流星一般坠向广场! 人在半空,却轻笑一声:“不玩了!算你赢......” 白芷顿时愣住——自己这是......被嫌弃了?! 全场哗然! 明明占据上风的玉嫣然,竟主动认输?! 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喂!你别走啊!” 白芷急了,这般胜利,有何意义?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以为此战已定之际—— 一道黑影冲天而起! 如幽冥鬼魅,瞬息掠至半空,一拳轰向正在下落的玉嫣然! 冰冷之声传遍四方:“回去,再战!” 天啊! 又来了一个狠人! 竟不许玉嫣然认输,一拳将她重新轰回高空! 巨力裹挟玉嫣然,如流星般砸向白芷! “师妹小心!” 凤飞飞失声惊呼:“这家伙要放大招了!” “不好!师妹快闪!”上官昊也急声提醒! 白芷仰首望去,只见玉嫣然如谪仙临世、又似流星天降,剑聚光华、气如长虹! 她正自沉吟一叶知秋能否抵挡,神海中却响起白幽月的声音:“按我说的做......” 白芷重重点头,就在她欲踏碎高台腾空迎击的刹那—— 体内一道金光骤然爆发,于脚下化作若有若无的光晕! 春光照落,映亮她跃起的身影。 无人察觉那抹神秘金光,唯有那冲霄剑意震撼全场! “轰——!” 白芷如一缕轻烟,一脚跺碎台面,冲天而起! 第十七章 剑断星河 寒霜剑横于胸前,白芷唇间低语,仿佛在与虚空深处的仙人应答。 天穹之上,玉嫣然已达人剑合一之境。 灵剑挥洒间,竟在她身前绽出一团朦胧虚影。 少女白衣虽已染血,她依旧如天外飞仙,绝世独立,翩若惊鸿。 虚空之中,剑吟清越,声震天地...... “天——外——飞——仙!” 一语既出,满场寂然。 凤飞飞一时失色,仰天惊呼:“师妹当心!” 众人心神皆震......这便是传说中那一式“天外飞仙”! 高台上下,无人不为之动容。 谁也不曾想到,已然认输的玉嫣然,竟被逼至如斯境地,施展出这终极一剑! 刹那间,引动天地之力,一剑,自九霄斩落。 剑势无瑕,威不可挡。 只因为她是玉嫣然,京华城的天之骄女。 凤飞飞几乎尖叫出声:“师妹,认输吧!不可再战!” 电光石火之间,白芷周身金光大盛,身影冲天而起,直面那惊世一剑! 玉嫣然,剑已至! 白芷唇边扬起一抹自信的笑意,一声轻喃如自语:“前辈,这便是那未来一刹?” 此时玉嫣然那声清喝仍在空中回荡,贯入云霄。 在所有人眼中,如谪仙临世的玉嫣然人剑合一,灵剑虽未动,剑意却如春雨绵密,轻柔却又无孔不入。 仿佛世间无人可接下这一剑—— 天外飞仙! 无人能敌! 高台之上,白芷迎风跃起,如神鸟涅槃,姿态轻盈似欲挣脱天地束缚! 此刻的她仿佛不再是一名修士,而是一只浴火重生的神鸟,誓要冲上九霄! 千钧一发之际,白芷将全部力量灌注于寒霜剑上—— 在千道目光注视之下,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剑芒裂空而出! 如神鸟初醒,冲霄直上! 剑出...... 便要摘星! 少女心神凝聚,毫无畏惧,直面那自天而降、斩落而来的一剑! 此时她才惊觉,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自己体内涌动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一道本不属于她的力量! 看似平淡的一剑,却蕴含着至强威能。 若被斩中,必将神魂俱灭! 广场上的凤飞飞彻底怔住...... 在她眼中,这一刻的师妹,恍若化身为蛟龙,又似神鸟振翼于天! 不,还不仅于此! 未等她看清,白芷手中寒霜剑已倏然斩出! 唇间轻轻吐出四字。 唯有玉嫣然得以听闻。 玉嫣然闻声,眉头微蹙。 手中灵剑于空中倏然变招,整个人仿佛化作一柄斩天裂地的巨剑,朝着冲天而起的白芷直斩而下! 白芷淡淡一笑,寒霜剑径直刺出! 在所有人眼中,这一刹那的白芷,竟与剑融为一体,化作一道冲霄神剑! 不,远不止如此! 全场皆惊,连上官飞鸿、李冰、令狐玉凰,乃至看台上所有长老与弟子,无不震愕—— 冲天而起的白芷,周身金光流转,人剑合一,直指九霄! 在广场上下数千修士的注视下,此刻的白芷,与那把寒光凛冽的神剑再无分别! 人剑合一的她凌空而起,唇间再次轻喃那四字真言,惊神剑毅然刺出! 直迎那如谪仙临世、飞落而来的天外飞仙! 在众人看来,竟似有一柄神剑自三丈高台冲天而起,欲斩落天外飞仙! 一名少女怔怔低语:“秋玉楼,快看,神仙打架了。” 身后的黑衣人秋玉楼轻声应道:“唯有这等妖孽,才值得我秋玉楼出手。” 凤飞飞喃喃:“师兄,师妹变成了一把剑……” 上官昊轻叹一笑,道:“果然,历经生死之劫后,师妹又岂是凡俗修士所能度量?” 就在众人心念电转之际—— 天空间中传来“叮!”的一声锐响! 清脆剑鸣震彻四野,刺痛所有人的耳膜。 眼尖之人终于看清,两柄灵剑于空中骤然相撞! 如针尖对麦芒,剑尖于万分之一刹那风中相击! 时间,仿佛在这一息之间静止。 所有人...... 包括如天外飞仙般的玉嫣然,皆凝滞于空中。 看台上的长老,挥出的手尚停在半空; 广场上千百修士仍在惊呼、尖叫! “砰——!” 一声脆响打破凝滞,时空再度流转。 电光石火间的交锋,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而疾密! 白芷依循神海中那道声音指引,一剑挥出,竟真的挡住了天外飞仙! 空中,玉嫣然与白芷再度对轰一击,旋即借力倒飞,如九天仙子般翩然落回广场。 这一回,无论是凤飞飞还是秋玉楼,都未再出手相助。 三招已过,即便平手,也是玉嫣然输了! 金丹中期的玉嫣然,竟与白芷一剑相交而不分上下...... 在所有人看来,她已败了! 而白芷却仍未止住去势,如惊神之剑继续冲霄直上,仿佛欲刺破天穹! 这一刹那,天地皆寂。 烈日耀空,金光灼目,恍瞎了千百双眼。 上官飞鸿轻叹,对身旁李冰道:“没想到,玉玄师妹竟收了这样一个妖孽。” 妖孽啊……这还算是人吗? 莫非真要白日飞升? 可眼前的少女,方才多大? “师兄,这真的是我们的小师妹吗?” “不然呢?” 灰衣人望向双目紧闭的慕容剑,心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此时,白芷的神海中响起一道淡然而清晰的声音: “看清楚了。终有一日,你亦能斩出这式天人合一之剑。” 白芷轻轻颔首:“我一定会的。” 玉嫣然已落回广场,立于凤飞飞与秋玉楼之间,仰首望向仍在攀升的白芷,望向那柄惊世之剑! 秋玉楼淡淡一笑:“有意思。这一架,我打定了。” 玉嫣然并未作声。 只因唯有她一人,听见了白芷所说的那四个字。 她低声轻喃,如同梦呓: “剑断星河……” 未等白芷发出一声惊呼,天边忽飘来一朵云。 一朵状若白莲的云霭,轻轻托住了急速坠落的少女,将紊乱的气流一一抚平。 在众人看来,竟似天外飞来一朵莲云,接引那恍若神鸟的少女缓缓降下…… 此时的白芷已收剑入鞘,双眸半阖,仍在回味方才那惊天一剑。 玉嫣然立于广场,朝高台上的白芷拱手一礼: “多谢妹妹。” 白芷只是挥手,未发一语。 旋即向凤飞飞传音道:“师姐,我想去见……” “慢着!”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如旋风自广场疾掠而出,直向白芷扑来…… 第十八章 白帝天骄秋玉楼 “轰......” 广场上瞬间沸腾,声浪如潮。 这一日的惊喜,一浪高过一浪,竟比秋试大比更灼人眼球。 一位位天骄,竟都冲着台上那位少女而去! 黑影掠上高台的一刹,万物俱寂。 那是一名身着黑衣、肤色微深的青年。 身姿挺拔,五尺有余,年纪与玉嫣然相仿,眉宇间却自带一股冷冽气场。 直至他稳稳立于台心,人潮才轰然惊动—— “那是谁?趁人之危!” “白师妹已连战两场,还来人挑战?” “车轮战啊......不过今日真是值了!” “白师妹——加油!!” 喧嚣声中,上官昊悄然传音入密: “师妹当心,此人名为秋玉楼,来自灵霄皇朝白帝城,金丹中期——擅使刀。” 白芷心神一凛。 她望向对方手中那柄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兵器,眼底染上一抹凝重。 方才那一式“剑断星河”,几乎抽空她全部灵力。此刻再战一个全盛状态的金丹中期,绝非易事。 看台之上,上官飞鸿沉吟片刻,取出一壶灵酒、一枚丹药,唇齿微动。 凤飞飞跃上看台,接过丹药与酒,飞身送至白芷面前。 “师妹,院长赐你灵酒,助你恢复。” 白芷微微一笑,接过酒壶轻抿一口,却将丹药推回。 “师姐,丹药我就不必了。” 这些年为慕容家续脉生子,她吞服丹药过多,早已心生抗拒。如今光是看见,便觉呼吸发窒。 凤飞飞微怔,却未多言,只将丹药收回。 酒液入喉,一股磅礴灵气自丹田炸开,涌向四肢百骸。白芷当即盘膝调息,不语不言。 凤飞飞转向秋玉楼,扬眉一笑:“请稍候。” “无妨。” 秋玉楼一摆手,笑道:“是我来得急,等你便是。” 说罢目光扫过台下跃跃欲试的人群,忽然咧了咧嘴,露出一抹野性笑意。 高台之上,白芷闭目凝神。 她在回味方才那一剑—— 剑断星河,神剑天来。 与云夕月所授的一叶知秋截然不同,这一剑太过纯粹,太过霸道,仿佛可斩断世间万法。 甚至,与她曾在神海中看见的剑断星河,也迥然不同。 那一剑之后,她体内多了某些难以言喻的变化。 虽不明显,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变得更强了。 渐渐地,那道剑意在神海中再度凝聚、清晰…… 不对。 她忽然惊醒。 云夕月借她之身斩出的那一剑,恐怕……未及百分之一的威能。甚至在最后关头,她还收了力。 否则,玉嫣然绝无可能躲过。 白芷轻轻一叹,睁开双眼,声音清亮却带着明显的疲惫: “最多再战两人。我灵力将竭,欲要切磋者,还请改日。” 秋玉楼闻言一怔,随即失笑。 “白师妹,看你这姿态......是要以一人之力,挑战全场天骄?” 他看着刚刚站起的白芷,咧嘴笑道: “你那剑行不行?要不我替你向玉嫣然借一把?我可不是看不起你——我是喜欢你这份无敌的架势!” 白芷没有说话。 她从秋玉楼身上感受到一股阴冷之气,并非针对她,更像是与生俱来的底色。 良久,才轻声问道:“你身上的气息......是修炼所致?” 秋玉楼挑眉,随即笑了。 “若现在有人要跟我抢这一战,我必一刀斩之。” 他没有正面回答,却已道尽一切。 白芷轻轻一笑:“为什么偏偏是我?” “因为你敢和玉嫣然拼命。” 秋玉楼语气平淡,却掩不住眼中灼热,“不瞒你说,至今我仍不敢与她真正放手一战。” 白芷望向台下嫣然独立的玉嫣然,摇了摇头。 “若真拼命,我赢不了玉姐姐。她是让我的。” 玉嫣然闻言咯咯轻笑:“就凭你这句话,秋玉楼今日注定要输。” 秋玉楼也不恼,反笑问:“她空手,接得住我的刀?” 凤飞飞在台下怒喊:“师妹!用我的剑!” 上官飞鸿也朗声道:“丫头,可用我的剑!” 白芷却微微一笑,摇头。 她不是有剑么? 这些人,怎么就都瞧不上她的寒霜剑? 神海之中,云夕月的声音如清风拂过:“凝神,静心。” 白芷颔首。 下一刻—— “铮......” 一声剑鸣清越裂空,寒光乍现即隐,竟未扰动高台之上的天地灵气。 毫无征兆之间,那柄看似朴素的寒霜剑再度现于众人眼前。 不等上官飞鸿惊呼,全场已爆发出震天喝彩: “好!再战!再战!” 玉嫣然浅浅一笑,声如凤吟:“秋玉楼,你要输了。” …… 一道凛冽的寒气冲天而起,直斩雪山之巅,仿佛要将天地一分为二。 执法长老眉头紧锁,忍不住扬声问道:“丫头,这剑是谁给你的?” “此乃寒霜剑。” 白芷轻声回应,指尖抚过剑身,那一抹刺骨的寒意竟让她心神稍定。“是我师尊所赐。” “轰!” 此言如惊雷炸响,广场上顿时一片哗然。 谁能想到,这看似朴素的寒霜剑,竟连败两名对手。 更是出自书院那位传说中的魔女之手? 此剑,绝非凡品! 秋玉楼闻言大笑,目光如电射向台上的玉嫣然。 “你看,人家的剑,可不比你的差!” 说话间他向后撤步,手中弯刀一寸寸出鞘,刀身幽黑如夜,却发出一声清越嗡鸣。 一道凌厉刀气破空而来,白芷只觉得寒意侵体。 少女心头一凛,暗忖:这弯刀诡异,竟能影响心绪。 但她口中仍喝道:“好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兵器!” “接招!” 秋玉楼一声暴喝,身形如电射出。 弯刀划出一道刁钻弧线,自下而上疾挑而出…… 他早已算准白芷出剑的角度,这一招狠辣至极,更带着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意,将白芷完全笼罩! 白芷心中暗惊:方才灵力尚未完全恢复,硬接必败! 电光石火间,她只得偏头侧身,双手紧握寒霜剑护住身侧—— “当当当!” 金铁交鸣声中,弯刀狠狠斩在剑身之上,迸发的剑气削断她几缕黑发,一道血痕倏然浮现于脸颊。 秋玉楼眼中闪过一抹得色,却忽见白芷左掌疾拍而出—— 正是苦修两年的飞花逐月! 这一掌看似轻飘,却蕴着崩山裂石之威,秋玉楼猝不及防,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骤然中掌,险些跌落高台! 他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形,如巨鹰回旋,反手一刀再斩!刀光如墨,撕裂长风! 白芷心头战意沸腾,竟不退反进,寒霜剑迎风斩出—— 第十九章 一剑霜寒 那一剑,如立于万载雪峰之巅斩向人间繁花,带着决绝与空灵,在她身前划出一道真空! “叮——!” 剑尖与弯刀再度相撞,清鸣穿云,声震九霄。 剑气如涟漪荡开,将高台上尘埃尽数拂净。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白芷不仅接下了这霸烈一击,更是再度将秋玉楼斩飞出去! 秋玉楼落地时已至高台边缘,堪堪稳住身形,眼中首次露出凝重之色。 忍不住开口赞叹:“好剑法!此招何名?” 少女横剑于胸,气息微乱却目光沉静。喃喃自语道:“无名无式,只不过将阁下......看作一树繁花罢了。” 秋玉楼一时怔然。 台下凤飞飞已欢呼出声:“我师妹这是要‘风中摘花’啊!” 她笑着推了推身旁的玉嫣然,嘻笑道:“瞧见没?就算只用拳头,我师妹也能逼退白帝城的天骄!” 玉嫣然唇角轻扬,浅浅一笑:“能赢便是好招,纵是妖法又何妨?” 广场之上,众修士尽皆寂然。 谁能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少女,竟将凶猛如虎的秋玉楼视作繁花,再次击退? 唯看台上的几位长老目光深邃—— 若此女真是玄玉之徒,得承真传,秋玉楼又岂是对手? 连上官飞鸿也不禁眯起双眼,心中暗涌期待:“眼前少女,还能带来多少惊喜?” “再来!还有两招!” 秋玉楼声如洪钟,弯刀再度挥出——“锃!” 这一刀封绝虚空,刀势如渊,竟令人无处可逃! 白芷深吸一口气,心知唯有以高制胜。 一声清叱,身形如青鸟腾空,倏然跃至秋玉楼上空—— 是她最无奈的选择,却也是唯一的机会。 刹那之间,她化身为一只鸟儿,以泰山压顶之势挥剑,剑光如瀑,倾泻而下! 飞花逐月! 一叶知秋! 少女身在空中,掌出如剑,竟将手握弯刀、迎空斩来的秋玉楼,再度视作一树风中繁花! 左掌拍出,右剑横扫。 寒霜剑势如破竹,直逼秋玉楼胸前。 千钧一发之际,秋玉楼竟如断桥坠月—— 将要斩出的一刀尚在半空,整个人却猛地向后倒掠而去—— 险之又险,恰恰避过白芷那必杀一剑! 全场惊呼未定,白芷却已陷入危局。 她身形将落未落,而秋玉楼竟如弯刀伏地,刀锋冷指苍穹,只待她落下,便是雷霆一击! 凤飞飞几乎失声,玉嫣然在她耳边轻语一句,她才幽然一叹。 是啊,方才若非秋玉楼一掌将玉嫣然轰回台上,那一招便已是认输。 只是此刻,又有谁能助白芷脱困? 电光石火之间,白芷竟左脚踢向右脚,借力猛然拔高一丈,随即如飞鸟展翅,凌空转向,翩然落向高台另一侧—— 全场哗然! 这是何等身法?莫非是元婴高手方能企及的“凌空虚渡”? 还是这少女身怀异术,灵根如神鸟? 第二招,两人竟已平分秋色! 直至此时,众人才真正意识到这少女的可怕—— 即便面对秋玉楼这等强敌,她依然从容不迫,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最后一招!” 秋玉楼一声低喝,如鲤鱼跃浪,左手拍地借力,右手弯刀横扫而出。 如神龙摆尾,剑走偏锋,翻滚袭向白芷! 这一刻,白芷仿佛山穷水尽。 秋玉楼的刀势如江河奔涌,封锁所有去路,她似乎唯有退避,稍有不慎便是重伤甚至跌落高台之局! 生死一线,白芷脑中灵光骤现! 她突然清啸一声:“师姐,助我!” 话音未落,寒霜剑已悍然斩向秋玉楼滚滚而来的刀锋—— “当——!” 金铁交鸣,巨力反震,白芷借势倒飞而出,却在即将飞出高台的刹那,足尖一点台缘,转而加速冲向广场! “我来!” 凤飞飞与玉嫣然对视一眼,一掌拍在对方肩头,借力腾空而起,迎向飞来的白芷。 一掌轰出—— “师妹,接住!” “砰——!” 气爆声在半空炸响,白芷借师姐一掌之力,如惊鸿冲天,直上云霄! 她竟是要效仿玉嫣然之前那一招—— 借势飞天! 人在高空,白芷心神空明,试图再度进入人剑合一之境。 下方众人只见少女如剑逆天而行,直贯苍穹,可如今天空澄澈,无物失去借力点——她将如何返回? 书院弟子、南海剑修、百花谷门人、京城长老...... 无不屏息凝神,目眩神迷。 令狐玉凰凤眉紧蹙,心中暗惊:书院何时出了如此惊才绝艳的弟子? 而此刻的少女,已忘却一切尘嚣。 她寻不到那剑断星河的意境,却在电光石火之间,触动了十年苦修的记忆—— 云夕月烙印在她神海中的三招剑法之一: 镜花水月! 人如飞花,刹那回溯,剑光斩天而出! “咔嚓——!” 九天惊雷应剑而落,一道炽烈闪电轰然劈中白芷! “轰——!” 少女的身影在雷光中燃烧起来,如流星陨落,直坠人间! 这一道天罚,将她狠狠打回尘世! “天啊!她烧起来了!” “人剑合一......这是剑道极境吗?!” “师姐——师妹会不会死?!” 凤飞飞朝天空中大喊:“师妹!小心啊!” 秋玉楼仰首望天,瞳孔中映出那颗燃烧的陨星——携毁灭之力,以无可阻挡之势向他坠来! 这一刻,他心中竟升起一丝无力,却非恐惧,而是担忧。 这一剑落下,是否会两人同灭?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他只是......只是想痛痛快快战一场啊! 苍穹之上,燃烧的白芷嘴角却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笑。 既然无法向天—— 那便惊鸿一瞥,回溯过往,回到人间。 一刹那,青鸾冰焰与寒霜剑同时燃烧,她自身化作一柄焚天斩落的神剑,倒转乾坤,直坠红尘! 人在天际,清啸却震彻云霄: “师兄师姐......我来了!” 天穹之上,少女化作一道燃烧的流星,撕裂长空! 惊呼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道焚天灭地的剑光上。 这不是玉嫣然那飘逸的一剑飞仙,而是以凡人之躯引动天威的禁忌之剑! “她疯了!” 玉嫣然死死攥住凤飞飞的衣袖,“我说,你师妹是不是疯了?!” “我不知道。”凤飞飞摇摇头,目光却始终未离天空。 看台上,令狐玉凰美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她看得分明,这一剑已然超脱了比武的范畴——那是向天问道的决绝! 秋玉楼立于高台,瞳孔剧烈收缩。 第二十章 刹那惊魂,皇城天骄 天空骤变,风云激荡! 一道青色身影凌空而立,如龙腾虎跃,一声长鸣,恍若神鸟响彻云霄,刹那,竟引动天地异象! 秋玉楼失声惊呼:“这......怎么可能?!” 他手中的玄铁弯刀不住嗡鸣,仿佛感受到某种无可抗拒的天威。 “李长老,带人退下!”看台上的令狐玉凰清喝一声,声音划破长空。 灰衣老者毫不迟疑,卷起昏迷的慕容剑化作一道流光,瞬息掠过广场,消失在迎宾楼方向。 电光石火之间,凤飞飞飞身而出,拉着玉嫣然如离弦之箭般射向高台。 二人身法如鬼似魅,腾空三丈,稳稳落地。 “砰”的一声,凤飞飞反手将秋玉楼推下高台。 厉声喝道:“师姐助我!” “嗖!” 话音未落,上官昊已如惊鸿般掠至,双掌迸发出耀眼金芒,重重印在凤飞飞后心。 “小心天上!”玉嫣然娇喝声中,双掌已抵在上官昊背后。 电光石火之间,不等广场上众人回过神来,三股内力完美交融,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巨大漩涡。 直欲携毁天灭地之威,直冲九霄! “轰隆!” 一声惊天巨响震彻云霄。 白芷在空中猛地收剑,寒霜剑化作点点星芒消散。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她眼前闪过秋玉楼斩出那一刀的惊险瞬间。 千钧一发之际,她左掌轻旋,飞花逐月一掌应势而出。 漫天飞花如流星雨落,在万分之一刹那,与三人合力的恐怖漩涡轰然相撞—— 顿时,天地间爆发出比太阳还要耀目的光芒,整个广场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剧烈震动。 狂风卷起万千碎石,仿佛末日降临。 在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上官昊、凤飞飞和玉嫣然三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重重砸落在广场之上。 沙尘漫天! 光芒万丈! 待狂风稍歇,众人回过神来,只见青衣少女静静伫立在高台之上,身前身后,再无一人。 秋玉楼仰天长啸,不甘地吼道:“今日一战我输了,改日再战!” 欢呼声顿时响彻广场。书院少女三战三胜,这简直是奇迹。 凤飞飞整理着被风吹乱的青丝,笑道:“师妹,师尊一会来了,不得吓个半死?” 上官昊叹了口气:“还有谁上?”在他看来,经过如此恐怖一战,应该无人再敢挑战。 玉嫣然却摇头:“别急。” 就在这时,人群中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我来!” 一个身高六尺、虎背熊腰的男子分开人群,如从千军万马中走出,向着高台缓缓而来。男子神情肃穆,没有狂暴的杀气,眼神却流露出一抹冰冷的死亡气息。 此人一出,广场上众多修士心里咯噔一声。 这分明是横练肉身的高手,气息比玉嫣然和秋玉楼还要恐怖! 秋玉楼的啸声仍在回荡,却压不住男子沉重的脚步声。 白芷凝视着来人,缓缓问道:“贵姓?你要与我比试剑法?”说着瞥了眼手中的寒霜剑。 “我不用剑!” 男子语带嘲讽,“一个散修都能挑战你,我为何不能?” “我叫赵天,来自京华皇城。我不会手下留情,你最好有所准备。” “京华城?大离皇朝的皇城?” 白芷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一个横练肉身、金丹中期的高手,竟不用兵器? 沉吟片刻,她冷冷回道:“你虽不用兵器,但横练肉身,修为又高出我许多,这一战公平吗?” 赵天冷笑:“你若怕了,也可以认输走下擂台!” 说罢一声怒吼,震得四周树叶簌簌落下。身体涌出淡淡金光,仿佛一尊佛门金钟出现在白芷面前。 “在我眼里,你只是一只蚂蚁,永远不明白一重境界一重天的道理!” 说完双手挥动间,如雪山巨妖苏醒。呜呜作响的灵气漩涡瞬间在天空凝聚,穿透虚空,无视书院护山大阵,挟满天金光落在他身上。 六尺身躯瞬间变得伟岸无比,仿佛将雪山天地之力尽数凝聚于一体!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金丹中期的横练肉身修士,竟能凝聚天地之力! 白芷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看着如山如佛如天神般走上高台的赵天,淡淡一笑。 右手寒霜剑向天斩出。 “铮!” 一声剑鸣响彻,刹那间将漫天金光与那道灵气漩涡斩得灰飞烟灭! 人未动,刹那破去对手无敌气势! 这便是白芷——即便打不过,也要先破你气势! “不可能!” 赵天仰天惊道:“区区蝼蚁,以为凭一把灵剑就能斩落九天光辉?” 怒喝声中,他双手继续挥舞,召唤更多天地灵气。 广场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一个比一个强横! 唯有看台上的上官飞鸿,嘴角带着一抹得意的微笑。 望着擂台上光彩逼人的少女,喃喃自语:“这一回,你还会给我们惊喜吗?” 白芷凝视对手,沉默良久,才凝声道:“不试试,谁能知道胜负如何?” 话音未落,她双手展开,如要拥抱汹涌而来的天地气息……一道纯净无瑕的气息,刹那从她身上释放! 如春雨滴落,如春风拂过。 大地在这一刻颤抖! 山间沉睡一冬的花草树木,仿佛在这一道气息过后恢复了勃勃生机。枝头花瓣在这一刻拼命绽放! 恍若二月春花,在这一瞬间争艳,争得一日春光,也要破茧成蝶,完成生命的繁衍! 呜呜—— 天空中落下的灵气漩涡,竟如流水般没入白芷体内。 一时间,高台上下众人,神情为之一凛! 凤飞飞拉着上官昊的手,喃喃自语:“师兄,师妹这又是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 上官昊摇摇头。或者说,他也想知道师妹接下来,要如何应对这个可怕的对手? 赵天发出一声厉啸,准备动手。 就在这时,凤飞飞一声呵斥:“等等!” 只见静静地伫立于高台上的少女,双手仿佛在这一刻拥抱雪山,拥抱风中的飞花落叶。 恍若风中漫天的花瓣,数不清的落叶,如光雨一般落在白芷的身上,如九天之上的青鸟,降落人间。 这一刹那,别说秋玉楼和玉嫣然,连凤飞飞也看呆了! 甚至没有人看懂眼前的一幕。 只有云夕月一人知道,冰魄世界中十年磨一剑的少女,将那冰魄之力、青鸾之火化为当下一刹那。 蛰伏十年,只是为了与眼前的天骄一战! 少倾。 回过神来的凤飞飞,望着高台上的赵天笑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跟我师妹一战了......” 第二十一章 破风一战,南海剑宗 广场上,玉嫣然倒吸一口凉气,连握着灵剑的手,都在颤抖。 看着高台上的少女,喃喃自语道:“这......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秋玉楼扭了扭脖子,默默地看着手中的弯刀,眼中那一抹战意却未有丝毫减少。 喃喃自语道:“那谁,我定会再寻机会,与她真正一战!” 可以说,与少女的一战,是他自修行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一个修士,与生俱来便想找一个跟自己一较高下的对手,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这样的对手都很难得。 这一刻,他笑了。 上官昊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朝高台高声喊道:“师妹,可以出手了!” 所有人屏息凝神,期待着接下来的对决。 这仿佛是流星撞上雪山,不知将迸发出何等惊天动地的光芒! 白芷缓缓收回探向后山的神识。 她注视着眼前杀气凛然的赵天,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有些倦了。如此,一招定胜负。若你不倒,便算我输。” 赵天一怔,脸上掠过一抹惊异。 他并不知道,此刻的白芷修为已臻巅峰,只是不愿将力量浪费在他身上。 无论之后是否还有人挑战,她心中唯一所想,便是回到师尊身边。 “好!” 赵天颈骨发出清脆声响,冷声回应:“你既不如我,也不必如他们般纠缠——那就一招见真章!”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擂台上的二人,竟比先前所有天骄都要狂妄,定下一招之约! 简直疯了! 太疯狂了! 白芷左掌微抬,摆出起手式,声音清越如若凤啼:“我代表书院,你代表皇城——出手吧,让我感受你的实力。” 赵天一声暴喝:“今日便以我雪山之力,领教书院高招!” 他身形魁梧,高达六尺,相比之下,白芷显得格外纤弱。 可此刻的她,已是涅槃重生、苦修十年的少女,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弃妇。 她是长出羽翼、即将振翅高飞的神鸟,注定冲破九霄! 赵天周身气势不断攀升,雪山灵气疯狂向他汇聚,仿佛一头蛰伏的远古凶兽正在苏醒。 他等到了爆发的那一刻——要将全部怒火燃烧,将眼前的少女彻底碾碎! “来吧!”白芷一声冷喝! “来了!”赵天眼中掠过狠戾之色,欲要一拳将少女轰碎! 倏然间,他挥出一拳! 简单、直接,却裹挟雪山崩塌之势,撕裂空气,直轰白芷面门! 广场上的秋玉楼瞳孔一缩,暗自心惊:“若换作是我,能否接下这如山崩地裂的一拳?” 玉嫣然屏住呼吸:“若不用剑,她能否在这一拳下全身而退?” 拳风如电! 势若雪崩! 仿佛这一拳之下,擂台的结界都在颤动,空气发出尖锐爆鸣! 白芷却依旧静立原地,目光如冰霜清冽。 一刹那,她仿佛重回冰魄世界中那座万年冰窖—— 她是玄冰,不可退; 她是青鸾,不能退! 时空在她眼中仿佛凝滞,恍若穿透狂暴拳风,窥见未来一瞬。 就在电光石火的刹那,少女轻声问神海中的云夕月:“前辈,这是过去?还是未来?” 神海中,并没有响起回应。 “啊——!” 风飞飞失声惊叫,仿佛已见白芷被这一拳轰飞! 玉嫣然亦掩唇惊呼,自己的肋骨仿佛已在这拳风中断裂数根! 在所有修士眼中,那道染血的身影似乎已被轰出三丈高台—— 唯有上官飞鸿嘴角微扬,低语道:“……精彩。” 倏然间,啸声骤起! 雪山上所有光芒仿佛汇聚于一点,化为刺目银光,灼人双眼—— 赵天那破空一拳,竟直接穿透白芷的身体! 如利剑刺穿虚影,如光芒穿透云雾—— 没有鲜血,没有实感,唯有毁灭的气息四散蔓延! 全场骇然! 有人失声惊呼:“妖法?!她为何未伤!?” 那一刻,白芷仿佛置身另一时空,赵天狂暴的拳势从她的世界穿过,却未能让她蹙一下眉。 你在你的世界倾山倒海, 我在我的时空静观风云。 ——而时空重叠,只有一瞬。 就在那万分之一刹那,白芷出手了! 飞花逐月! 那一掌轻灵如折花,却又凌厉如斩月! “砰——!” 一掌印在赵天胸口。 赵天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整个人如被巨山撞飞,直坠广场! 人群惊慌四散,一道灰影却冲天而起,施展巧劲将他引向广场后的大湖—— “轰!!!” 湖水炸起十丈高,无数游鱼惊跃半空,仿佛在无声控诉:“你们疯了吗!?” 未等赵天挣扎出水,玉嫣然已失声惊呼:“不好,他的手臂……” 这时,风中才传来一声清晰骨裂—— 赵天的右臂,赫然断裂! 全场死寂。 一招,败敌! 这不是疯狂,这是碾压式的强大! “京华城天骄已败——” 风飞飞的声音回荡在广场每一个角落,冷冷问道:“还有人,要挑战我师妹吗?” 上官飞鸿轻叹一声,对执法长老笑道:“这丫头,方才那一掌……已算是手下留情了。” 唯有他明白,若少女毫不收力,赵天非死即残。 执法长老尚未回应—— 一道冰冷的声音自广场响起: “我来战你。” “何人?” “南海剑宗,李天星。” 白芷轻轻蹙眉。 涅槃重生之后,她已忘却嫁入慕容家的往事,连同南海剑宗的诸多纠葛,也一并模糊。 但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身着黑底金边袍、面色阴沉的青年,令人不喜。 全场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众人从白芷的神情中隐约察觉——书院与南海剑宗,必有往事。 方才横扫全场的少女,竟在此时皱起了眉头! 李天星一步步踏上高台,声音冷冽: “拔出你的剑,将我打败,或者死在我的剑下!” 白芷摇头:“我的剑出必见血。你最好别逼我拔剑。” “为何?” “见剑之时,或许……便是你命丧之刻。” 她微微一顿,声音骤寒: “你来晚了,若在之前,或许尚有一线希望……” 第二十二章 一叶知秋 “轰......” 一声巨响如惊雷炸裂,气浪翻涌,席卷整个广场。 虽不是真正的雷霆,而是一种近乎漠视的碾压,源自绝对实力的睥睨。 白芷立于高台,衣袂飘飞,目光如冰。 她已连战五场,每一场皆是车轮般的消耗,可她的气势,却愈战愈锐。 李天星傲然上前,声音穿透烟尘,嚣狂尽显:“现在我来了,你可以拔剑。” 白芷冷冷一笑,声似寒冰:“我知道你在激我,但我不高兴......所以,不会如你所愿。” 风吹过,一片花瓣悠悠飘落,被李天星信手拈住。 他将花瓣凑近唇边,轻嗅花香,旋即低语。 轻叹一声,淡淡说了一句:“花开花落花满天,又有谁知道,这花儿一旦盛放,便已走向凋零?” “那又如何。”白芷答得没有半分迟疑。 李天星冷笑:“我若出剑,你接不下,那你便会如这花瓣,悄然而逝,信不信?” “威胁我?” 白芷眉峰骤挑,语声清寒:“你想在这擂台之上,与我生死相搏?抱歉,我没那个兴致。” 字字如冰,彻底碾碎对方若有似无的挑衅。 涅槃之后,她心若寒潭,岂会因一言动摇? 少女目光如电,扫过看台...... 京华城的诸葛青云,南海剑宗的端木黎等人,个个面覆寒霜,沉默如石。 她又望向副院长上官飞鸿,只见他眉头紧锁,显然也与她一般,厌恶这般骄狂作派。 白芷心底无声一叹。 于万人瞩目之下,手腕轻翻...... 剑鞘之上寒霜凝结,只一刹那,空气骤冷。 剑未出鞘,凛冽剑意已席卷高台上下,离得近的弟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上官昊微微变色,秋玉楼轻声叹息:“那谁,你若以后还用这把剑,我绝不与你交手。” 玉嫣然也颔首一笑:“我也是。” 唯凤飞飞轻笑:“这剑是师尊所赠……从前也没这般寒气,你们何时这么胆小了?” 李天星长啸震天,怒道:“来战!” 声未落,剑已出...... 一抹炽焰如龙冲天,直扑白芷! 白芷却只是垂眸望着自己的剑,感受那道愈发逼近的烈焰,轻轻吐出一句: “我只出一剑。” “你若接下,便算你赢。” 她的声音很轻,却如一缕冰丝,清晰刺入每个人耳中。 一剑? 直至此刻,在所有人眼中,这少女仍只是筑基之境。 云夕月为她遮掩修为,连上官飞鸿等长老,一时也未看破。 而擂台之上的李天星,已是金丹五重...... 怎么可能一剑定胜负?! 全场哗然,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自己的修为是否虚假?是否唯有如白芷这般,才算真正的天骄? 上官飞鸿抬头望天,忽然扬声道:“天色已晚,若还要战......那便一招定输赢!” 一言落下,满场再惊。 院长亲自定调,无人敢驳。 凤飞飞也挥手高喊:“师妹,出手吧!” 山风席卷高台,拂动二人衣袂。 一人如冰,一人似火。 在玉嫣然眼中,白芷已不似筑基破境不久的少女,反倒如元婴降临,威仪天成的天之骄女。 李天星指间仍拈着那片花瓣,幽香依稀。 他觉得自己不像雪山上孤高的花,倒像荒原上倔强的野草......此战或许必败,但为骄傲,为宗门,他必须出剑! 凡挡我路者,皆一剑斩之! 天边夕阳欲坠,暮色将至。 白芷深吸一口气,她本无意争胜,只想回家......回她想要回去的地方,好好问问师尊,自己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是修行符道?还是剑法? 于是,少女清喝一声:“来,让我看你的剑!” 就在这一刹...... 剑气已至! 李天星抓住了那瞬息的机会,一剑如电刺出! 约定一剑定胜负,先手后手,皆在一念之间。 这一剑太快、太厉,快到白芷几乎来不及反应。 她本可以退,可以“飞花逐月”身法暂避其锋,换取出剑时机...... 但她没有。 她要赢,就要赢得彻底。 要用这一剑,惊破南海剑宗的骄气,从此再无人敢轻易相扰! 于是她不闪不避,甚至不看那刺来的一剑,而是凝聚全部心神、全部修为...... 向前斩出她最强的一剑! 宛若回到那片冰魄世界,日复一日迎向天空飘落的雪,斩出那纯粹、极致、冰冷的一剑…… 与此同时,李天星也将毕生剑意尽凝这一击之中。 他要让端木长老看见,要让所有人记住这一剑! 剑出的刹那,他甚至感觉自己突破到了一个全新境界...... 人剑合一。 那一剑如天边残阳,绚烂、凌厉,却又转瞬即逝! 可紧接着,他竟剑势再变,于一剑未落之际,一剑又出! 二剑连环,如双日凌空! 台下众人只见白芷尚未拔剑,李天星的剑芒却已刺至她胸前...... 甚至有女弟子失声惊叫,仿佛已见鲜血溅出…… 然而没有。 一滴血也没有溅出。 千钧一发之际,白芷身前的空间仿佛被无形之力拉扯、延展成一条直线—— 而她,竟跃出了当下之界,遁入未来一瞬! 李天星一剑落空,瞳孔骤缩。 可就在他愣神的刹那...... 一道剑啸撕裂空气,如寒电破空,杀意骤临! 白芷蓦然回身,剑已出鞘。 这一剑似深秋知寒,万物凋零。 如冰霜溯光,斩过山间一树繁花。 即便面对金丹五重的强敌,她依旧只斩出那秋风般寂寥而肃杀的一剑。 一叶知秋! 剑光破开虚空,挟带万载寒冰之意,仿佛自天尽头瞬闪而至! 上官飞鸿等人眼中,擂台上的少女明明剑已出手,那柄寒霜剑却仍似握在她掌中。 这一剑未曾化虹,未斩后心、不取头颅...... 只如一道冷电,直劈向李天星握剑的右腕! 在所有人眼中,白芷似乎从未动过,那一剑如梦似幻,似有还无。 “当!” 一声锐响,李天星的灵剑应声脱手,砸落青石台面,发出清厉的哀鸣。 “咔嚓”骨裂之声清晰可闻,南海天骄握剑手腕,竟被一剑斩断! 白芷却已一步踏落高台。 朝众人随意挥手,淡淡一句:“再会。” 再会! 声落人动,回音在广场上空、雪山之间回荡不绝。 玉嫣然微怔,随即轻笑:“我等你……变得更强。” 秋玉楼哈哈大笑:“白师妹,说不定不久之后,我们还会再见!” 白芷未再回头,身影渐行渐远。 上官飞鸿一愣,他没料到这丫头竟说走就走。 上官昊也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师妹身影转眼就要消失。 凤飞飞急喊出声:“师妹......等我!” “嗖!” 不等她话音落下,一道白影自看台上暴掠而出,直追白芷离去的方向...... 第二十三章 惊变 一眨眼,白芷快步走下高台。 少女甚至未曾多看一眼秋日大比的奖励,一门心思,径直朝着后山而去。 天色渐暗,她必须立刻见到师尊。 或许,从今往后,她还能将这荒废五年的符道重新拾起,再随师尊潜心修习...... 少女飞身掠过漫长石阶,衣袂飘摇,宛若惊鸿。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身后骤然传来破风之声,一声厉喝如惊雷炸响:“妖女休走,吃我一掌!” 少女闻声并未回头,却猛地提速,身形更快三分! “狂妄!” 只见飞掠而来的黑衣人怒喝一声,凌空一掌拍出,掌风凌厉,杀意凛冽! “住手!” 看台之上的李冰早已察觉不对,身形骤动,远远发出警告,却已迟了半步—— 电光石火! 眼看就要一掌惊魂! 身在空中的黑衣长老如鹰隺扑击,一掌已逼至白芷后心! “疯了......南海剑宗,你们是要与书院开战吗!?” “他们真疯了!” “天啦!” 看台上的上官飞鸿目睹此景,怒不可遏,厉声喝道:“放肆!” 若这一掌落下,少女身死,南海剑宗必将承受书院滔天怒火! 简直自取灭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咔嚓!” 一道天雷如神剑斩落,刹那劈中黑衣人右臂! 一刹那太快,比闪电更快! 广场上众人尚未回神,上官飞鸿还未出手,甚至白芷都未及转身—— 身在半空的黑衣人右臂已断,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跌落! 电光再凝,将那断臂瞬间绞作血雾,纷纷扬扬洒落半空! 刹那间。 一道白影如惊鸿掠过,揽住飞奔的少女,瞬息消失于后山方向。 一道冰冷的声音如剑鸣铮铮,回荡在整个广场之上: “好一个剑宗长老,竟恃强凌弱,偷袭我书院弟子!” “南海天骄,不过如此!” “端木黎,你不管教的人,我来替你管教!” 字字如剑,刺入在场每个修士心中! 看台上,南海剑宗长老端木黎脸色煞白,怔怔无言。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门下长老竟会突然对一少女出手,还是背后偷袭! 出手也就罢了......若真得手,或许尚可赔罪了事。 可谁能想到,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书院魔女——玄玉,竟一直冷冷注视着场上一切! 上官飞鸿望着师徒二人消失的方向,默然叹息。 似想起什么往事,竟未看端木黎一眼,只对执法长老李冰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李冰与端木黎相视苦笑。 沉吟片刻,李冰沉声说道:“你们最好祈祷那丫头无恙,否则她师尊玄玉......绝不会善罢甘休。” 端木黎心中一寒—— 这少女可不是普通人,她还有一个如妖似魔、无人敢惹的师父! 这下麻烦大了! 嘴角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挥了挥衣袖。 李冰望向众人,扬声道:“今日已晚,未完成的比试明日继续!” 又向众长老拱手:“诸位,请先移步迎宾楼歇息。” “天啊......那是玄玉!” “她就是那少女的师尊?这下南海剑宗惹上大麻烦了!” “活该,报应!” 人群哗然,议论纷纷,渐渐散去。 这一夜,注定难宁。 …… 暮色渐沉,天地昏黄。 前后不过一刻钟时间,白芷遭南海长老偷袭,又被其师玄玉救走。 连那在擂台上被断一臂的李天星,也被剑宗之人匆忙带走。 副院长上官飞鸿怒而离场,未再理会任何人。 广场上,玉嫣然轻吸一口气,看向秋玉楼:“这到底是......” 秋玉楼望了一眼眉头紧锁的上官昊和风飞飞,风飞飞摇头道:“你们先去休息,我去看看师妹,明日再谈。” 玉嫣然幽幽一叹:“南海剑宗竟如此疯狂?擂台胜负,生死由天,岂能迁怒于人?” 谁都看得出,是李天星先起杀机,又怎能怪白芷反击? 上官昊心系师妹安危,挥手示意,与风飞飞匆匆离去。 主持长老扬声宣布:“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决出前二。” 待人散得差不多,秋玉楼才苦笑道:“我看白师妹并非不讲理之人。” 玉嫣然轻叹:“是啊,否则你我早在台上重伤,哪还能站在这儿看戏?” “幸好她没受伤,” 秋玉楼咧嘴,苦笑:“否则她师尊怕是要当场杀人。” 玉嫣然蛾眉紧蹙,似预感到山雨欲来,心中惴惴。 沉默片刻,她轻声道:“我明早就走,你呢?” 秋玉楼一怔:“不参加明日比试了?” “还有意义吗?” 玉嫣然浅浅一笑:“我敢打赌,白芷明日绝不会出现。” 秋玉楼凛然:“......说得也是。” …… 话说两个时辰之前。 白雪城,小金山,慕容家庄园深处。 一间密室之中,慕容珏正借李芸的玄阴之体,冲击元婴之境。 一旦成功,他便将成为白雪城乃至大离皇朝年轻一代中的天骄人物。 暗室无窗,唯有一盏孤灯,将两人身影投于冷壁之上。 室外灵气被强行引聚,形成漩涡,疯狂灌入慕容珏百会穴中。 英俊的面容因极致痛苦而扭曲,额角青筋暴起,周身汗落如雨,又瞬间蒸腾为雾。 角落中的李芸唇瓣咬得惨白,欲言又止。 眼前的灵气运转过于狂暴,但她终究不敢出声。 破境元婴,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一个时辰在死寂中缓慢流逝。 慕容珏周身灵气骤然一滞,随即向内疯狂坍缩! 仿佛所有光芒皆被吞噬,密室瞬间陷入昏昧。 他体内传来嗡鸣之声——是金丹极致压缩、即将蜕变的征兆! 李芸心跳如擂,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就在此时—— 慕容珏猛地睁眼,眼底竟是一片骇人赤红! 喉中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充满了暴戾与不甘: “给我……开啊!!” “轰——!!!” 并非破境功成的轰鸣,而是灵气失控的爆裂! 凝聚到极致的灵力猛然炸开,如平地惊雷,狂猛气浪狠狠撞击在密室禁制之上。 灵光溃散,一切陷入黑暗。 黑暗中,只传来慕容珏一声压抑的闷哼。 浓重的血腥气骤然弥漫开来。 李芸的惊叫终于冲破恐惧,尖锐而颤抖,在死黑的密室中反复回荡: “珏哥!” “你怎么样……醒醒!” 任她如何聪慧,也未曾料到—— 慕容珏冲击元婴,竟然失败了! 第二十四章 慕容之殇,师徒夜话(求订阅) 重阳才过三日,慕容府中已乱作一团。 深秋的天空骤然阴沉,数道惊雷撕裂天际,滚滚乌云吞噬了最后一缕残阳。 暴雨倾盆而下,将整座府邸笼罩在一片迷蒙水雾之中。 这本该是夏日才有的雷雨,竟在秋末之夜轰然降临......莫非,是老天怒了?还是...... 此时,慕容秋雨自崖山书院匆匆赶回,衣衫尽湿也顾不得整理。 她一路奔入府中,直至弟弟慕容珏床前,见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心头猛地一沉。 果真出事了。 宁如烟满面愁容,望着惊慌失措的女儿,长长一叹。 拉着她的手苦笑道:“我早劝过他,修行如逆水行舟,心急不得,更不可强行破境……” 慕容秋雨急忙握住弟弟的手探查脉息,片刻后突然惊呼一声。 喃喃道:“不对!即便破境失败,也不该境界连连跌落!” 当她感知到慕容珏丹田中那一缕诡异黑雾时,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颤声问道:“母亲,芸儿妹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芸坐在一旁默默垂泪,哽咽难言。 宁如烟拉起女儿的手,幽幽叹道:“你弟弟阳气不足,却强行冲关,反被芸儿的玄阴之气所噬……如今不仅境界跌落,灵根也已受损。” 她语气愈发沉重,“若不想办法补救,莫说化神,便是元婴之境,恐怕都终生无望了。” 慕容秋雨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拉起泪眼婆娑的李芸,轻声道:“这事怨不得你,是他太心急了。” 李芸连连摇头:“都怪我,没能劝住珏哥哥……” 宁如烟紧蹙眉头,温声安慰:“既已发生,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解决,你不要太过自责。” 慕容秋雨突然问道:“父亲呢?” 宁如烟眉头皱得更紧:“前几日你父亲动身前往白帝城,说是寻找一本上古剑谱,此刻怕是还在路上……” “太上长老与你爷爷都在闭关,即便请他们出关也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只好差人唤你回来。秋雨,你看该如何是好?” 慕容秋雨沉吟片刻,决然道:“南海太远,远水难救近火。明日一早,我便带珏弟回书院,请师尊出手相助。” 宁如烟闻言稍感宽慰:“幸好你在书院修行,否则我真要急疯了。” 李芸急忙道:“我也同去。” 这一夜,慕容府中愁云惨淡。 却无人想起,本该陪在慕容珏身边的白芷去了何处? 或许这五年来,身为慕容家少夫人的白芷,早已如同透明人般存在。 她大多时间都在天玉阁中,很少归家,以至于发生这般大事,竟无人想起她。 就连慕容珏自己也未曾料到,还未及返回南海天风城,去看夫人留下的那封和离书,便突然陷入如此境地。 这一切,莫非都是命运弄人? 一人破境失败,境界跌落,昏迷不醒。 一人涅槃重生,却将嫁入慕容家的五年时光,尽数遗忘。 秋雨淅沥,宁如烟凭窗而立,只盼明日书院能救回爱子。 她怎会想到,那个连筑基境都保不住的“废物”,竟能救她的宝贝儿子? 李芸忘了此事,慕容秋雨更是无从想起。 …… 秋雨入夜,人间悲喜不相同。 若论惊喜,乃至震惊,当以玄玉为最。 师徒四人匆匆相聚不过半个时辰,未等白芷细说化灵池中的遭遇,玄玉便让上官昊与凤飞飞回屋歇息。 有些事,她需单独问个明白。 戌时将尽,客堂内只剩师徒二人对坐,共守一壶灵茶。 白芷心中忐忑难安,神海中回荡着云夕月的叮嘱:“万万不可透露青鸾血脉之事。” 须知,一块万年冰魄已是逆天,若再暴露青鸾血脉与涅槃之秘,只怕真要天下大乱了。 玄玉沉默良久,忽然握住白芷双手,禁不住苦笑连连。 旋即又展颜笑道:“人人都道我的徒儿是个连筑基都守不住的废物,谁知化灵池中一番惊变,竟让你脱胎换骨。” 即便以玄玉这般绝世高人,也实在想不明白......苦修五年不得破境的徒儿,消失十日后竟一跃成为金丹三重的天之骄女。 更想不到从未与人交手的少女,竟在书院擂台上连败天骄,就连南海剑宗的李天星,也被斩去一掌。 白芷却只是淡淡一笑:“弟子与师兄、师姐相比,还差得远呢。” “那是从前,往后可说不准了。” 玄玉话锋一转,神色骤然转冷:“说说吧,这七日你究竟去了何处?还有,你体内这道寒意又是从何而来?” 白芷心中一惊,此事果然瞒不过师尊。 少女幽幽一叹,低头思忖良久。 方才幽幽开口:“那日师尊离去后,弟子便被化灵池中一股极寒之气包裹、吞噬……后来不知怎的,竟在一处冰窖中沉睡了整整十日……” “直至今日方才苏醒……一睁眼便已站在广场擂台之上。弟子本不愿与人争斗,奈何看台上的上官院长和执法长老都不出手制止……” 白芷说得断断续续,仿佛在努力回忆。 一边呢喃道:“最后那块寒冰似乎与弟子融为一体了,师尊若要收回,怕是……” 玄玉闻言怔住,手中茶杯微微一颤。 担忧七日七夜,竟等来如此结果。 她紧紧握住白芷的手,惊呼道:“万年冰魄竟让你返老还童!天啊!这怎么可能?” 这七日来,她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岂料不仅徒儿平安归来,更是奇迹般地回到了五年前的少女模样。 她恍惚觉得,仿佛又看见五年前那个少女,忐忑地站在广场上,等着师尊带她回家。 如此逆天之举,不仅是她的梦想,若是让书院那些长老,甚至院长知晓,只怕真要引起轩然大波?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谁人不渴望返老还童? 师徒二人相对静默,足足一刻钟后,心绪才渐渐平复。 就在白芷以为冰魄之事已然交代清楚时,玄玉却深吸一口气,神色愈发凝重。 她紧紧握着徒儿的手,低声说道:“你可知晓?自你离开后,化灵池……便再无一丝灵气了!” “轰隆!” 夜空中骤然落下一道惊雷,震得少女失声惊呼:“这怎么可能!” 第二十五章 玄玉计,将欲别(求订阅) 徒儿白芷突然参加书院的秋日比试,更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放异彩,玄玉其实并不在意。 毕竟白芷才刚回到书院,连院长和诸位长老都未来得及拜见,便直接踏入了化灵池。 这件事,只有她们师徒三人知晓。 只要她咬定不认,任凭书院那些老家伙如何揣测,又能如何? 真正让玄玉感到棘手的,是那冰魄入体之事。 要知道,即便是崖山书院这等底蕴,万年冰魄也仅得小小一块,堪称镇院之宝。 如今它却悄无声息地没入白芷体内,连她都探寻不到丝毫痕迹。 莫非......冰魄已然认主,与徒儿融为一体? 难道她这宝贝徒弟,竟是万年难遇的玄冰之体? 如果是这样,之前她想不明白的种种,便瞬间有了解释的出处。 想到这里,饶是以玄玉的修为心性,也不由心头一震。 此事她可不敢向院长禀报,看来得寻个时机,亲赴神州世界向师尊请教。 她很清楚,若是被书院的长老甚至院长知晓,绝不会轻易放过白芷。 更何况,白芷在化灵池中一待十日,竟然返老还童。 从二十回到了十五岁。 若被那些闭关苦修、卡在瓶颈多年的太上长老得知,必定会将她带入深山,细细“研究”一番不可。 至于打伤南海剑宗李天星一事,玄玉反倒不以为意。 毕竟后来剑宗长老出手偷袭白芷,有数千人亲眼见证。 无论如何,总是己方占理。 就在这时,上官飞鸿传音而来。 玄玉听着,听着,神色逐渐凝重,最终冷声喝道:“那又如何?” 虽如此说,她终究幽幽一叹,又回一句:“知道了,此事我会处理,不会让你们为难。” 白芷听出端倪,心中忐忑,不安地望向师尊。 玄玉轻叹一声,问道:“当年我教你的符道,是不是全都忘光了?” 白芷蛾眉微蹙,小脸泛难,低声答道: “这些年来,弟子虽曾苦练,却始终不得其法,再加上天玉阁诸事缠身,许多道理都已生疏了。” 不知为何,涅槃之后的少女,忘了那即将和离的夫君,却仍记得为天玉阁付出的五年心血。 或许正因为那五年倾注太多,汗水与心血,早已刻入神魂之中。 玄玉点了点头,并未提及慕容珏。 在她看来,徒儿既已与慕容家无关,往后便该一心修行。 想到此处,她淡淡一笑,指尖凝出一缕金光,轻轻点向白芷额头。 “嗡——” 一声轻响,金光没入白芷神海。 刹那间,无数符文与符道知识如潮水涌来,修炼法门亦清晰浮现。 片刻后,玄玉微笑道:“无妨,来日方长,你可慢慢修习。” 说罢,又取出一只锦袋塞入白芷手中,叮嘱道: “这里有些符箓,危急时刻或可救你一命。” 白芷捏紧锦袋,惶然问道:“师尊,我是不是惹上大麻烦了?” 玄玉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似在权衡思索,良久才重重一叹,苦笑道: “不错。” “你所伤的赵天,乃京华城禁军总管赵元之侄。赵元无子,唯有一女,因此极疼此侄,甚至有意过继传承香火。” “断他一臂,本不算什么......可化灵池突然消失,书院那帮老家伙绝不会放过你。” “再加上你返老还童之象,此事瞒不了多久......” 白芷闻言,顿时慌乱起来,捏着锦袋喃喃不已。 轻声呢喃道:“弟子好不容易才与师尊重逢,难道又要被迫离开?” “可即便我走,他们就会罢休吗?若院长、执法长老知我取走冰魄,会不会.....将我剖腹取之?” “师尊,求您救救我!” 惊惶之下,少女竟一时忘了神海中还沉睡着另一个存在——云夕月。 又或者,正因玄玉在此,云夕月才悄然沉寂。 玄玉见她如受惊小兽,心中亦是一痛,拉起少女的手轻声说道: “冰魄之事,唯有我知。即便师兄师姐,也绝不可透露半分,否则性命难保。” “记住,你已是金丹三重修士,有何可惧?今日数场苦战,天骄不也败于你剑下?” “你是我玄玉的弟子,寒霜剑曾随我征战——这世间,有几人能轻易伤你?” 听师尊一言,白芷怦跳的心渐渐安定。 回想今日之战,似乎......的确不差? 她早已不是当年任人欺凌的少女,而是金丹修士了。 玄玉继续说道:“最多三日,化灵池消失之事便会传开。你必须在那之前,悄然离开书院......” “弟子能去何处?” 白芷轻声问,“又要躲藏几年,才能回来?” “天地广阔,何处不可去?” 玄玉又取出一只锦袋,笑道:“南海天风城,灵霄皇朝,苍穹皇朝,乃至蛮荒世界......” “你可一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修符道、访灵山、寻灵药、求破境——这般历练,岂不更好?” 白芷仍有些不安,轻声问道:“能否让师姐同行?” “胡闹!” 玄玉眉头一皱,轻斥道:“你若与她朝夕相处,身上秘密如何守得住?” “还有,你务必掌控体内那道玄冰之力,与人交手时切莫轻易显露。” 白芷下意识看向指尖——如玉的指上,竟不知不觉凝出一层寒霜。 玄玉摇头叹道:“你若连情绪都收敛不住,如何独行江湖?以后千万记住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露出你的底牌。” “弟子......只是有些害怕。” 白芷悄然敛去寒霜,低声回道:“此去万里,不知何日能回。若师尊思念弟子,又该如何?” 她倒不惧京华城或南海剑宗来找师尊麻烦。 魔女之名,岂是虚传?只要她离了书院,无人敢轻易招惹玄玉。 玄玉微微一笑,回道: “五年。五年之内,将修为突破至元婴,符道修至小成,再回书院——如何?” “啊?”白芷轻呼,“弟子五年就能入元婴?” “为何不可?” 玄玉笑道,“即便你原是头小懒猪,可万年冰魄既选了你......若五年还未能破境,不如撞死在京华城外算了!” “好!” 白芷深吸一口气,收好两个锦袋,拉住玄玉的手,依依不舍、 口中呢喃:“师尊,弟子何时动身?” 玄玉望向窗外,幽幽一叹:“明日一早,你从后山离开。” 第二十六章 早辞书院,阴谋 匆匆,太匆匆。 任由白芷如何思量,也未曾料到,自己两次踏入书院,竟都不得不匆匆离去。 唯一令她欣慰的是,此番离去,她已非昔日那个懵懂稚嫩的自己。 不仅成功凝结金丹,更觉醒了青鸾血脉,体内还多了一位神秘高手相伴。 与师尊共度的一夜,竟让她领悟了朝思暮想的风符之术。 虽眼下修为尚浅,但一经施展,速度便能倍增,这无疑是一份意外的惊喜。 玄玉更告知白芷,若能经年累月勤加修炼,将风符之力融于寒霜剑上,必将展现出意想不到的威能。 如此一来,少女心中的离愁也淡去了几分。 她暗自思忖,离开书院之后,定要与云夕月好生商讨此事,看看能否令寒霜剑更上一层楼。 师徒二人言谈甚欢,直至卯时方歇。 长路漫漫,玄玉亦是难舍难分。 一路相送,直至爱徒的身影彻底隐入晨雾,方才幽幽一叹,转身离去。 此一别,又是五年光阴。 身为师尊,玄玉心中百感交集。 若非白芷已晋金丹,又身负玄冰之力,她甚至想抛下一切,携徒游历天地,逍遥人间。 少女悄然离去,无人知晓她的行踪。 甚至连白芷自己,亦不知下一站将去往何方。 只知眼下最紧要之事,便是远离书院,避开某些人的惦记,乃至追杀。 黎明将至,天边那一抹刺目的晨光尚未穿透厚厚云层,灿烂云霞亦未染红少女的衣裳。 山道蜿蜒,空无一人,唯有少女独行。 …… 时间回溯至昨夜。 迎宾楼深处,静室之中。 端木黎面色阴沉,手捧灵茶,对面坐着断了一臂的黑衣老人...... 夜深人静,受伤的李天星早已回房歇息,黑衣老人抚着断臂,耿耿于怀。 老人怔怔地望着端木黎,不甘说道:“难不成,我们就这么算了?” 老人实在想不通,书院竟会如此对待自己。 更未料到,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女人,竟会斩去他一条手臂,实在可恨。 踌躇良久,他终于鼓起勇气,想请端木黎相助一事,否则这口恶气,实在难以咽下。 两人喝茶,聊了一个时辰,黑衣老人仍有些难以启齿。 身为剑宗二长老的端木黎眉头一皱,似已看穿他的心思,沉声问道:“说吧,你想做什么?” 黑衣老人怔了怔,答道:“我虽是个无名无姓、见不得光的老头,但这口气,我忍不下啊!” 端木黎闭目长叹,幽幽道:“你想做什么?别忘了,这里不是天风城,是白雪城的书院,容不得你为所欲为。” 老人无奈道:“放心,无需你我出手......此次出行,我将那家伙带上了。” “此刻,他正在书院后山快活呢。” “大胆!” 端木黎猛然一震,冷喝道:“你竟将他带至白雪城?就不怕书院察觉,一剑斩之?若真如此,你回去如何向掌门交代?” 老人犹豫片刻,回道:“有何可怕?” “我有预感,那魔女今夜必会让其爱徒连夜离去......毕竟,那姑娘不仅得罪了我们......” 端木黎闻言,顿时惊呆了。 沉默良久,他才一拍大腿:“没错,他们还开罪了大离皇朝贵人之子。这下,书院的麻烦大了。” 老人脸上掠过一丝冷笑,沉声说道:“而且我敢断定,她绝不会光明正大离开,唯一去路,便是从后山绕行。” “正好,我只需传音即可。即便出了差错,也可推得一干二净,只要你不向外透露半字。” “砰!” 端木黎一掌拍在案上,喟然长叹。 南海剑宗,崖山书院。 双方从长老至弟子,素来不睦,野外相遇,往往便起冲突。 也难怪今日书院女弟子会斩去李天星手掌。 想到这里,端木黎脸上浮现一抹凝重,冷冷回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倘若出了差错,你自己向掌门解释。” 老人闻言大喜,脸上终于露出狠戾之色,冷声道:“如此,我便传音,让那家伙在后山守着......若那姑娘果真连夜离开,便待她走远些再动手。” 端木黎脸色变幻,冷笑道:“好一个书院,欺人太甚!” 老人恢复从容,回道:“无妨,我们明日便离去......纵有事端,又能如何?” 端木黎面色阴沉:“但愿此行莫惹麻烦,否则后患无穷。我不想惹麻烦。” 老人拍手道:“放心,绝不会牵扯剑宗与书院之恩怨。” 端木黎轻声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我们也该设法让门下弟子更强一些了。” 老人轻哼一声,这回难得没有反驳。 沉吟片刻,自怀中取出一张符箓,随手折成纸鸢。 在端木黎的注视下,纸鸢翩然飞起,没入茫茫夜空。 老人喃喃低语:“杀了她!” …… 纸鸢飞啊飞,直至书院后山,落在一棵参天古树下,一个头戴竹笠、面容难辨的黑衣人手中。 黑衣人伸出毛茸茸的大手,一把抓住纸鸢,放在鼻下轻嗅,随即发出嘿嘿笑声。 仿佛久未觅得猎物的野兽,他干笑两声,缓缓起身——竟是个身高六尺的巨汉。 黑衣人抬头望月,略一思忖,便朝山下缓步而去。 口中不住喃喃,似盼天明:“肚子饿了,要吃肉。” 随手一拳挥出,轰隆一声,道旁一棵老树应声而断,坠入山涧,久久才传来回声。 少顷,抬头冷笑道:“放心,老奴此次定会替你收拾干净,绝无意外。” 说罢,大步离去。 …… 回到先前一刻。 离了书院的少女,正行于弯弯山道之上。 回首望去,书院已隐于茫茫雾中,亭台楼阁尽没。 少女特意绕了一大圈,只为避开那些清晨离院的修士,神不知鬼不觉地悄然离去。 虽心中依依不舍,直至离开,也未能与师姐、师兄道别。 若非师尊严词警告,并一路相伴,她只怕第一个便要去找师姐,抱头痛哭一番,方肯离去。 不知行了多久,天边终现一抹鱼肚白。 就在她稍松一口气之际,异变陡生—— 只见长长山道上,蓦地多了一个头戴竹笠的黑衣人。 少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黎明山道,书院已远,模糊难辨。 山道上的黑衣人猛然抬头。 只见一袭青衣、身形清瘦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立于前方道上,一双警惕的眼眸正紧紧盯住他。 两人几乎同时喝问: “你是谁?” 第二十七章 山道对峙 只是一刹那,少女手中已多了一柄灵剑。 灵剑虽未出鞘,一抹剑意却如寒霜凝结,直指山道尽头那道漆黑的身影。 黑衣人声音低沉沙哑,仿佛自瓮中传来:“小丫头,你还不配问我的名字!” 白芷微微一怔,随即以同样冰冷的语气回敬:“你也一样!” 少女静立山道,气息几乎与山风融为一体。 一时间,纵是来自南海的黑衣人,也只能凭借对危险的直觉感知她的存在。 黑衣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面容依旧隐在阴影之中。 唯有一道冷冽的问话破空而来:“小妞,可是你伤了我的门人?” 白芷心头一震,脱口问道:“你是京华城的?还是南海剑宗的?” 电光石火间,她已然明白过来。 昨日一战才过去多久,竟已有人在后山伏击? 她的离去除了师尊应无人知晓......除非,前山后山,这些家伙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她现身。 千算万算,玄玉终究棋差一着,竟有人料到闯祸的少女会连夜离开书院。 黑衣人重重拍击胸膛,发出沉闷声响,冷冷笑道: “果然是你!这般时辰,除了逃命之人,谁会出现在此?” 白芷闻言,心头更沉。果然中了算计。 想到这里,她气得跺脚道:“好一个南海剑宗,竟用这等卑劣手段!真当本小姐会怕你不成?” “你如何知道我是剑宗之人?”黑衣人一愣,竟似缺了根筋般脱口承认。 白芷也吃了一惊,未料随口一诈,对方竟自报家门。 “铮——!” 寒霜剑骤然出鞘,剑尖直指黑衣人:“你想怎样?” “取你性命!” 不待少女喘息,黑衣人已然出手。 身形如鬼魅般激射而来,山风在这一刻仿佛都为之呼啸,足见其修为深不可测。 面对扑面而来的掌风,白芷不敢硬接。 足尖轻点山道旁的岩石,借力向后飘退,与黑衣人错身而过,转身便朝山下疾奔。 “嗷呜!” 黑衣人一掌落空,竟发出宛如妖兽般的吼叫。 猛然转身,捶胸怒吼,嗷嗷吼道:“哪里逃!” 早有防备的白芷毫不理会,如受惊灵鹿般向山下疾驰。 身后的黑衣人一边怒吼一边狞笑,大步流星紧追不舍。 清晨的山道上,吼声与脚步声交织成追命的乐章。 黑衣人步幅远超少女,两人距离不断拉近。 眼看就要追上那道清瘦身影,黑衣人骤然发力,腾空而起,如苍鹰扑兔般向前扑杀。 蒲扇般的巨掌带着破空之声,眼看就要击中少女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少女腰身轻拧,整个人如灵猫般险险避过这致命一击。 同时一道符箓自袖中飞出,如惊鸿般射向黑衣人。 “轰隆!” 爆炸声震彻山道,火光将黑衣人轰出数丈开外。少女借势轻巧落地,继续向前飞奔。 一张爆裂符箓,瞬间拉开两人距离。 黑衣人在空中敏捷翻身,勉强稳住身形,险些坠入山涧。恼羞成怒的他发出震天狂吼,宛如凶兽降世。 就在他发狂之际,奔逃中的少女忽然停步,回头轻蔑一瞥。 黑衣人暴怒跺脚,如滚石般向下猛冲。 “来啊!” 少女朝远处的黑衣人勾了勾手指,脸上写满嫌弃。 被如此挑衅,黑衣人再也按捺不住,脚下发力,如乌云压顶般直扑而下。 少女轻哼一声:“那谁,你上当了!” “嗷吼!” 黑衣人意识到不妙,却为时已晚。 又一声爆炸响起,道旁古树应声倒下,横亘在蜿蜒的山路上......只见黑衣人庞大的身躯根本来不及闪避。 “轰隆!”巨响中,连人带树一起栽进路旁深沟。 黑衣人重重落地,单手抓住下落的树干,扭头躲过坠落的碎石。 待他猛然起身,少女早已远去。 …… 山势崎岖,若非白芷昔年曾到过此地,凭记忆前行,恐怕早已迷途。 她虽选对了路线,却低估了黑衣人对地形的熟悉。 这头人形凶兽在书院后山潜伏多日,早已摸透每一条山路,甚至比白芷更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小径。 当少女跃下最后一道弯道,轻盈落地卸去下坠之势时。 回眸一瞥,不禁心头一紧,继续向山下疾驰。 少女一边奔跑,一边暗自懊恼。 自己走得匆忙,竟忘了向师尊讨要一副弓箭。否则此时回身一箭,定能延缓那家伙追击的速度。 望着慌不择路的少女,黑衣人反倒不急于一时。 先前坠沟的烦躁渐渐平息,心想这小兔子东逃西窜,竟敢暗算自己。 一番追逐下来,他重新掌握了节奏。 深吸一口气,魁梧的身形猛然拔地而起,脚下青石应声碎裂。 幸好时辰尚早,后山无人,否则定要被这骇人声势吓得魂飞魄散—— 这还未入深山,怎会有如此可怕的“妖兽”? 黑衣人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落地时已距少女不足五丈。双脚砸出两个深坑,泥土四溅。 伴随着一声怒吼,重拳直取少女后心。 人之后背,正是诸多经脉汇聚之处,更与心脏不过咫尺之隔,最是脆弱不堪。 也是少女万万没有料到之事。 千钧一发之际,白芷感知到身后动静,速度骤然提升三分,显是始终隐藏着实。 黑衣人这必杀一拳,非但未能洞穿少女后心,反而擦身而过,轰在一旁的古树上。 拳风太过猛烈,白芷嘴角渗出一缕鲜血,整个人如撞钟般向前飞去。 眼看就要头触地,她双手急撑,手肘弯曲卸力,整个人行云流水般在空中翻转。 双足落地后,借着前冲之势毫不停滞,继续向前狂奔。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黑衣人,见到少女如此身手,也不禁暗自咂舌。 抬手见拳上染血,这点伤势虽不算什么,却让他对少女的杀心更加坚定。 双拳紧握,屏息凝神。 黑衣人强压下体内翻腾的气机,面色由青紫转为紫金,一闪而逝。 “铮!” 就在这时,一道裹挟寒冰之力的剑气破空而来,直斩黑衣人。 黑衣人勃然大怒,挥拳迎击,怒吼道:“那誰,我看你往哪里逃!” 电光石火间,斩出一剑的少女趁机继续奔逃。 就在此时,一缕晨光穿透林隙,照亮前方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