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嫡女重生,我催眠了满朝文武》 第1章 我会好好活下去,连同你的那一份 昭定三年,岁方秋。 着一身素衣的女郎跪坐在蒲团之上,双眸半阖,纤长又卷翘的羽睫在如凝脂的肌肤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青葱玉指间缠着一串血檀珠串,气定神闲地把玩着。 小沙弥步伐轻稳,脚步停在她身后时,双手合十朝她微微鞠躬,“女施主,门外有位自称是相府的人找您。” 女郎缓缓掀开眼帘,长眉稍抬,美目媔只。 手腕向着侧边微转,一旁的婢女便半弯着膝骨,双手搭在她的掌下,将她扶起,女郎站直,理了理衣摆,“拂霜,你去小厨房给我做个杏仁糕吧,今儿特别想吃。” 待拂霜离去,她才迈起步子。 清心寺外一位麻布粗衣、身材高壮的男子立于马车之前,见到她来了,还行了个礼,“三姑娘,夫人让我接您回府。” “夫人?哪位夫人?你又是谁?”她目光淡淡,却将这人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 “三姑娘,我是相府新来的小厮,大夫人思姑娘心切,特嘱小的来接姑娘回府。” “是吗?”她佯装欣喜,催着他快走,连行囊和婢女都不想要了,“我那婢女蠢笨,昨个儿崴了脚,带上她麻烦,等回府让阿娘给我换了便是,不必等她。” 小厮转过身面露嘲讽,褚家三姑娘果然同传闻中一般目中无人,自小跟着她的婢女说舍下就舍下,怪不得被赶来清心寺修养两年,都已过了及笄的年纪,还是没能回去。 “等等。”嗓音清亮,他回过头,迎接他的却是一把沙砾。 看见他闭上眼后,她迅速从怀中掏出银铃,银铃自那小厮耳畔处划过,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睁开眼时这缀着流苏的银铃正在他眼前来回晃动,悦耳的声音自天边而来,“看着它。” 他黑色的瞳孔随着流苏摆动而摆动,“你现在所处的环境让你感到惬意,你会身心放松。”小厮眼神逐渐变得迷离,“回答我,是谁让你来的?来做什么?” 小厮表情木讷,缓慢张口,“是大夫人,吩咐小的不能让姑娘活着回府。” 她面露嘲讽,心知背后之人绝不会是大夫人,亦知晓定然是问不出什么了,“记住,你今日不曾见过我,你驾着马车去找吩咐你来的人,将匕首扎入那人的右肩,越深越好。” 她将银白色的匕首放入小厮手中,银铃收回,小厮木讷地转身,口中重复着刚才的话语,马车离去,她才松了一口气,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竟真的有用。” 她曾经的催眠术可做不到如此这般,多亏了这位,这位容貌与她一般无二之人,或者应该称之为,魂体。 她名唤褚绛凝,是当朝宰相国嫡女,母亲温氏出自商贾之家,乃扬州首富之女,在宫中还有一位做太妃的姑母,是她这幅身子的原主。 “他走了?”原主唇齿微张,发出的声音同她一模一样。 褚绛凝颔首,没骨头似的倚在加了十层棉布的榻上,原主的声音听着有些欣喜,“你的催眠术果然厉害。” 褚绛凝却乐不起来,她的催眠术能有如今这力量,全是靠着原主用灵魂交换才得来的。 而方才那人在原主的记忆里并不是好人,好在前世她的婢女拂霜聪慧,及时发现他的不对劲,拦着他让原主先跑,才避免了受害,而拂霜却被打至昏迷,还生生被砍下了三根手指。 原主的声音还在继续,“现下是不用担心了,你有了催眠术作为你保命的手段,嫁进王府后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褚绛凝嗤笑,“你竟还想着嫁进王府?” 她自小痴迷安平王世子,世子对她也是言听计从的,后二人得先皇赐婚,可谓金玉良缘。奈何她因病被送往清心寺休养的这两年里,褚家二房的庶女褚岑被接了回去,待她从寺里回去后会察觉,世子对她这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不一样了。可她依旧痴心不改,无怨无悔地爱着安平王世子。 褚绛凝回想起约莫一个月前,第一次见到原主的情形,她声泪俱下地向她讲述前世嫁入安平王府后她的遭遇。当然,原主负责“声”,她负责“泪下”,毕竟魂体是没有眼泪的,而最让她觉得匪夷的,是她居然在她的讲述中进入了幻境,亲身感受了一回她的人生,她的痛苦。 “我婚前失贞,世子宽容,依旧将正妻之位给我,我心中有愧,做主将堂姐褚岑纳入府中。 那月我迟迟未来葵水,心中惶恐,私下里偷偷去寻医,发觉竟真是有孕,我当下便决定拿了这孽种。未曾想,我拿回府中的药还未落入我口中,便被人发现了去。 全府婢子都知晓世子从未进过我屋,腹中之子从哪而来可想而知,那日我被王妃罚着在花园鹅卵石上跪了一夜,孩子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褚绛凝那会儿只觉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幻境,声音所述之事,她件件亲眼目睹,样样感同身受,捂着肚子蜷缩在了地面上,额头冒出冷汗。 而那声音依旧继续,“后来,我世子妃之名便名存实亡了,下人们都是会看脸色的,我名污秽,只赔吃残根冷食,身体逐渐羸弱。可世子却开始关心我了,第一次留宿在我那儿,还给我换了屋内的布置,添了几个奴婢,虽然我听下人议论而知,是世子和堂姐在闹矛盾,原意是借我之名让堂姐吃味,但我不在意,我真的不在意。 直到有一天,堂姐落胎的消息传来,跟随这个而来的是世子指责,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将这罪名安在我的身上,可最可怕的事情来了,堂姐死了,他们都说是我,我被世子囚禁了起来,日日折磨,后来他们将我拔舌剖目,弃尸荒野。” “啊!!!” 那时褚绛凝吼得撕心累肺,单手捂着口鼻,跪撑在地上喘息,额间青筋凸起,汗水与泪滴落,陷入地面。 原主几年间的哀愁与痛苦,她半个时辰内尝了个遍。 “你很疼?真可惜,我已经感觉不到了。”她的语气中似乎真的是惋惜之意。 这个故事的最后,褚家的人和其母温氏的母族都没能善终,褚绛凝与原主从前的感受相通,她能感觉她的懊悔与痛苦,然而她的堂姐褚岑又活过来了,“最后我的灵魂飘在空中了我才知晓,从我婚前失贞,又或者是更早之前开始,他们就在陷害我了。若真的这样下地狱,我真的无言面对列祖列宗,好在上天垂怜,给我一次逆转结局的机会。” “就是你。”她看着她,仿佛在看着自己的救赎,“虽然我不能复活了,但你可以代替我重生,代替我保护好褚家。” * 十二月初八,褚绛凝回相府的日子。 铜镜前,她端坐着任拂霜帮她梳妆,瞳孔望向铜镜。铜镜里,映出只有褚绛凝一人能看见的原主,而她的魂体正在慢慢变淡。 她不能和她离开这里,从见她的第一天她便知晓。 她想起那天她的回答,“我与他是先皇赐婚,不可更改的。更何况,现如今安平王府的聘礼已然入府。我清楚他心中已然无我,只要在婚后离世子和堂姐远些,不去打扰他们,安安分分的做世子妃,就能保自己与褚家无虞。” 褚绛凝很想笑话她的天真,却也羡慕她能在惨死之后依旧保留天真。 可她做不到。 她踏出房门,回首,望她最后一眼,她的身影变得透明,脸上依旧挂着恬静的笑,“绛凝,再见。”魂体飘散,是世间再无她。 ‘褚绛凝’,她垂眸看着她消失的位置,于心中默念,‘我会好好活下去,连同你的那一份。从今往后,没有人再能伤害我们了。’ 第2章 挑衅 马车驶了两个时辰才至相府,褚绛凝被婢女扶下了马车。 相府府门大开,门口处站着许多人,为首的两位一身锦衣华服,眸中含着泪水。 那妇人被人搀扶着,胭脂都盖不住她面容的苍白之意,她朝着褚绛凝疾步而来,将她拥入怀中,“我的阿璎啊,终于是回来了。” 阿璎是褚绛凝的乳名,面前这位,便是她的母亲,相国夫人温氏,她抬手回抱,“阿娘别哭,阿璎回来了。” 她想起原主记忆中,温氏病死于榻上的模样,更是一阵心疼,这一世,她一定会护好她的。 相府一片喜气洋洋,后宅妇人们七嘴八舌,争先恐后朝着褚绛凝打招呼,她只知道这些都是她二伯的妾侍,而现在她面前这位,才是她父亲的。 她约莫三十岁出头的模样,但或许是母亲从前从未亏待过她,她看上去竟比实际年岁要年轻些,她脸上的妆容精致,色若桃花,明明眼中含泪,却显得异样的风情,“阿璎,你终于回来了,两年不见,阿璎出落的愈发标志了。” 褚绛凝挑眉,佯装不知的模样,“苓柔?你嫁人了?看这玉钗玉镯,看来是嫁得不错啊。” 旁边褚家二爷的妾侍很不文雅的翻了个白眼,可不吗?身上这珠玉首饰,戴得竟比大夫人还要多。 苓柔闻言面色泛红,一副害羞的模样,“阿璎你不知,我现下是与夫人一同服侍相爷,半年前我还为相爷添了个小公子。” 苓柔本是温氏的陪嫁,没曾想过了这么多年,她竟成为了相国唯一的妾侍。 “哦?是吗?”褚绛凝嘴唇微勾眸色却淡淡,侧过身去对着相国褚云远福了福身子,“那阿璎再此,恭贺阿父了。” 褚云远面色讪讪,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毕竟从前他立下此生只娶温氏一人的誓言一事,褚绛凝也知晓。 温氏身有不适已然回房,褚绛凝懒得同这些人虚与委蛇,福了福身子,“阿璎还要去给祖母请安,众位请回吧。” 路过苓柔时,肩侧撞在她的右肩,一声娇柔的吃痛声传入她的耳里。 她颦眉回首,瞥见那女人娇娇柔柔的倚在她父亲怀里,她父亲轻言细语的似是在安慰,她淡定回头,心中却一喜,感叹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还以为她要费一番心思去试探那堂姐褚岑,没曾想,这罪魁祸首竟自己表明了身份。 从褚老夫人那回来后,拂霜将一个梨木雕花的盒子递到褚绛凝面前,“姑娘,这是二姑娘给您带的礼物。” 拂霜咬着唇,目光瞥向褚绛凝好几回,许久才开口,“姑娘,听说您不在这两年,二姑娘同世子走得极近,您今日回府,世子竟是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褚绛凝眸子微转,视线落在忿忿不平的拂霜身上,惹得拂霜瞪大瞳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恕罪,奴婢不该妄议世子。” 拂霜懊恼,她家姑娘有多在乎世子她是知晓的,现下听到这些,怕是要伤心的。 褚绛凝只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她刚刚只是在想苓柔的事情。 至于墨书允和褚岑,如今她还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搭理他们。 距离祖母言为她补上的及笄礼只有十五日了,及笄过后,她就要嫁往安平王府,也就是说,婚前失贞的算计,就在这几日了。 没有什么是比她能活着和相府周全更加重要的。 这是她答应过她的。 可有些麻烦你不去找它,它却会来找你。 一个午后,褚绛凝靠着院落中晒太阳,褚岑领着她的婢女桃枝,出现在了她的沉雪阁,她的声音娇娇柔柔的,“我近些日子身子不爽利,三妹妹回府了,我待今日才能来探望,是我这做姐姐的不是了。” 桃枝挥了挥手,门外小厮抬着一大箱子进入沉雪阁,桃枝将它打开,面上的是上好的云锦,下头有玉器摆件和南海夜明珠。 “这些都是上回世子殿下赠予我的,我寻思着我也用不完……”话说到一半忽的停住了,捂住唇瓣一副说错话的模样,“三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世子的东西本就应该是你的,我不过物归原主罢了。” 褚绛凝抚了抚鬓角觉着有些烦,缓缓掀开眼帘,目光移至褚岑面容之时,怔愣住了。 听原主讲述有关于褚岑的记忆时,心脏处都会钝疼,疼痛让她记忆和视线均很模糊,这回还是第一次看清她的面容。 褚岑的容颜,竟与她现代的闺蜜一般无二,她站起身子,凑近打量了她一会儿。 而更令她震惊的是这冲进她院落的二愣子世子,竟也与她现代出了轨的丈夫,长得一模一样。 “绛凝,你有什么不满的冲着我来,此事和阿岑无关。” 墨书允上来就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褚岑,抬手抚去了她的泪水。 褚绛凝甚是无言,乃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漏了一段。 她不就盯了她一会儿吗? 怎的?她眸中藏刀啊? 褚绛凝吐出一口气,“世子殿下,二姐姐怜我这两年来吃穿清贫,特地将用不完的世子赏赐之物带给我,我谢谢二姐姐还来不及了,怎会有不满呢?” 墨书允看着那箱中之物竟也有些羞脸,毕竟给未婚妻子的堂姐送如此贵重之物,传出去也不好听,“是……是我误会了,你想要什么我再派人送来。” 褚岑闻言推开了墨书允,那泪水淌得叫一个我见犹怜,“我早与世子言明不收此礼,是世子硬送的,现下三妹妹误会了,世子竟想撇清了去,这不是在挑拨我姐妹的感情吗?世子,你可曾想过我以后如何自处。” 话落她便跑开了,墨书允面露彷徨却没有跟着出去。 褚绛凝挑眉,“二姐姐走了?世子不追吗?” “绛凝不要胡言,我与阿岑清清白白。” 褚绛凝睨着他,这般容颜让她每时每刻都能想起她那渣男丈夫,出轨了她闺蜜后,两人竟然还联手害死了她! “绛凝,阿岑此前可赠予你一个梨花木的盒子?” 褚绛凝朝着拂霜使了个眼色,拂霜会意,将盒子拿出递给她。 她将盒子推开,将里头之物拎出,“可是这个?” 墨书允面露欣喜,“是的,可否将此物归还与我,这对我很重……” “啪!” 白玉金纹玉佩摔落在地面,霎时便碎几片,“啊!真是对不住,我手滑了!”褚绛凝夸张捂嘴,“世子方才说什么?这玉佩怎么了?” “你……”墨书允咬牙拾起碎落的玉佩,褚绛凝依旧一脸无辜,“我不是有意的,世子这么宽容,一定不会责怪我的吧?” 她只觉他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却只能挤出一个笑,“无事,无事。”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褚绛凝嗤笑,褚岑送来玉佩时,盒子里还放着墨书允的亲笔书信,这玉佩是已逝的太皇太后留给他母亲,他母亲准备留给他未来妻子的,当然重要。 现下玉佩已碎,她倒要看看,他怎么同安平王妃交代。 “拂霜,那书信可收好,这玉佩可不是我们弄碎的。” 她可不会担这个责。 第3章 第一杀 “阿璎,我给你做了些羹汤,你从前可喜欢喝了,来尝尝,是不是从前那味道。” 褚绛凝侧眸,睹见苓柔端着食盒踏入她的房内,向着拂霜使了个眼色,“去给姨娘泡壶茶水。” 拂霜依言离开房内,她淡笑着起身,“苓姨娘怎可亲自做汤呢,阿父知道了,要心疼的。” 苓柔娇俏捂嘴,“阿璎莫要打趣我了,都是因为你离开的那两年夫人思念成疾,身子逐渐赢弱,担心伺候不好相爷,才将我许给相爷的,相爷与我没有感情的。” “是吗?”褚绛凝坐于八仙桌前,用瓷勺捞着汤,“我觉着阿父甚是欢喜你呢。” “他只是怜我为他生下幺子罢了,可阿璎,我是真的爱慕相爷。”她朝着她走近,握住她的手,“你能不能帮帮我啊?” 她眉梢轻挑,“如何帮?” 苓柔眸中含水,楚楚可怜,“自你回府前几日起,相爷就不曾进过我屋了,你能不能同相爷说几句好话,让他不要如此冷淡于我。” “哦?”她朱唇微勾,“他不进你屋,难道不是因为你不知如何解释,你右肩处无故多了条刀伤吗?” 闻言苓柔拂去眼角泪水,收敛了面上的表情,“既然你已然知晓,我也不必再同你斡旋,阿璎,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于你我自是有不舍,不如此事完结之后,我们握手言和可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匕首。 “噗呲。” 苓柔握着匕首扎入右肩,只是堪堪入了些,并不深,褚绛凝手背搭着下颌,眼眸下垂瞥着这一幕,唇角微勾,笑她不敢对自己太狠。 她慢悠悠地喝下半碗汤水才起身,蹲在她身前,“你这样可不行,你这样伤口不对。” 苓柔颦眉,直到她握着她的手,快速将匕首深深扎入,她才痛忽出声,“你……” 褚绛凝勾唇笑得依旧天真,“这样才对。”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衣衫,她眸色淡淡,收回手,将手上沾染的红色鲜血抹在自己唇角,抬手,打碎了那撑着汤的瓷碗,随着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褚绛凝倒在地上。 * 沉雪阁进了刺客的事情,很快便传遍的相府,褚云远守在褚绛凝床前,神情担忧。 她睫毛微颤,悠悠转醒。 “阿父怎么在这儿?” 相国红着眼眶,“阿璎,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褚绛凝微微摇头,相国追问,“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她面露疑惑,“我也不清楚,那日苓姨娘来给我送汤,对了。”她似猛然想起什么,“苓姨娘呢?我记得她被一个黑衣人扎了一刀,现在如何了?” “她还未醒。”褚云远面色难看,“是她给你送的汤有问题?” 褚绛凝犹豫,“我不知,阿父查得怎样?” “在汤中查出了迷药,我只恐她在其他位置下药。否则你怎会吐血昏迷!奈何太医查不出什么。” “阿父,阿璎觉得不是苓姨娘,她是阿父的人,断不会害阿璎的,更何况,她也受伤了,只是这沉雪阁如今进了刺客,阿璎很是害怕。” 褚绛凝红了眼,令褚云远很是心疼,“放心,我已经命人去抓了,也在沉雪阁外边加了侍卫,你不担忧。” “先休息吧,我去看看你阿娘,你昏迷可把她担心坏了。” 褚绛凝浅笑送褚云远离去,原先她还在愁,怎的给自己院落多添几个守卫,现下可让她有了正当的由头了。 如今她的院落和膳食都被人层层把控住,她就不相信,那些歹人还能将她掳了出去。 可就是这般谨慎小心,她依旧还是遭了算计。 她睁眼时发现自己正被绑着手脚随意扔在马车上,车内点着熏香,空气中氤氲着白色的雾气,褚绛凝挣扎着起身,第一时刻便用肩膀蹭掉香炉,手肘处压在点燃的熏香上,云锦衣衫被烧出小小的黑洞。 她从宽袖中掏出一片薄薄的铁片,是前些日子她让拂霜找工匠制作的。 将铁打成薄片,再裁成长两寸、宽一寸的模样,方便藏于袖间口袋处,眼下正能派上用场。 迷药的那股劲儿还未过去,她有些无力,磨得极慢,手上一片温热粘稠之感,应是被刀片划伤指尖,她未曾在意,依旧来回割着绳子。 马车停了,她反应迅速,躺回原地。 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抗在了肩上,刀片在不经意间滑落,褚绛凝只是微微颦眉,双目依旧紧闭。 褚绛凝被扔在杂草堆上,而那人走了,马蹄声渐渐远离。 她缓慢地掀开眼帘,这一处应是荒郊的废屋,房梁上挂着蛛丝,屋内都是土腥味。 “吱呀”一声,破门被推开,来人膀大腰圆,迎香穴处长着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黑痣顶端,还冒出一根白色的粗毛。 四目相对间,褚绛凝瞳孔霎时放大了,那人咧开嘴,露出一口的黄牙,“小美人儿,是不是迫不及待了,别着急,哥哥这就疼你!” 他向她扑来,一如她在原主的第一视角看到、感受到那般,恐惧、令人作呕! 那人的手落在她的领口处,用力撕扯。 她双手疯狂地挣着身后的绳子,快一点!再快一点! 那人的脑袋埋了下来,呼吸打在她的脖颈之间,手更是肆无忌惮地抚在她腰间。 “小美人儿,你好香啊!” 她感觉浑身都爬满了蚂蚁,恶心又局促。 忍不了了,再也忍受不了! 两只手终于成功分开,手迅速抬起,抽出发间的银簪,再落下。 血液自脖颈处喷涌而出,飞溅到她脸上,有的还顺着唇瓣滑入口中,她侧头吐出,“真脏啊!” 那人被她推倒在地,解了脚踝处的麻绳,她抹去脸上的血迹,抬脚想要站起,却又“咕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危险暂停,她四肢像是一瞬间失去了力气般,难以动弹,她垂下眼帘,长睫下的双眸氤氲着雾气,嘴唇因为恐惧变得煞白,连朱红色口胭都无法遮掩,她的双手在颤抖,不停地颤抖。 她跪坐在地,唇角勾起,泪珠从眼角缓慢滑落,苍白的脸上映着未完全拭去的鲜红血液,声音平静却令人不寒而栗,“看来以我的智商,还是斗不过你们这些饱读兵书,运筹帷幄的人啊,不过,没关系。” 她朝着没了呼吸的男人爬了几步,双手依旧颤栗着,紧紧握住他脖颈间的银钗,用劲儿向上,“噗嗤”鲜血再次喷出,她右手握住钗子,左手抬起,露出光洁无瑕、细腻白皙的手臂,手起,又落下,钗子狠狠穿过两条尺骨中间的位置,钗头自另一侧穿出。 “被关在黑屋里折磨是什么感觉,被拔舌剖目是什么感觉,被钗子穿臂是什么感觉,如果我忘不掉,你们也别想逃开!我们定与你们,不!死!不!休!” 第4章 疯子 胸膛不断起伏,她咬着牙,眼底猩红,泪水自眼眶不断地流出,嘴角却依旧挂着笑,单手撑地站起。 手臂的伤口流出的血液,顺着如玉凝脂般的手背滑下,自指尖滴落,疼痛让她清醒,也让她暂时忘记恐惧。 属于原主的这段记忆在她的脑海间依旧清晰,不止一个人,等会儿还有一个人会出现,个头更高,身材粗壮,她必须马上离开。 褚绛凝步子迈得踉踉跄跄的,走到半道才发现鲜血滴了一路,她懊恼,狠下心将臂间银钗拔出,温热的鲜血染红了衣袖,“好疼啊。” 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便将银钗插回发间,加快步子,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城内。 不知走了多久,她实在是体力透支了,眼前一座破庙,她决定歇一会儿,歇一会儿就好,况且她袖子还染着鲜血,也尚且不知用什么办法进城门。 破庙荒废了许久,但或许是常有赶路客暂住,倒是显得比那边的破屋要干净上几分,她随意看着,希望能捡到被人丢弃的废衣。 掀开供桌下的帘子,她忽然被一股力道拉了进去,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唔……” 她被人捂住了口鼻压在身下,冰凉的刀剑抵在她纤细的脖颈,只要轻轻一划,她便就一命呜呼。 “别出声。”压在她上方的男人面色苍白如霜,额间细密的汗珠显示出他此刻正在隐忍着什么,他的眼尾泛红,眸子很黑,藏着阴鸷冰冷。 不是他们的人。褚绛凝在一瞬间判断出来。 她的视线向下,落在他的玄色劲装上,再往下,定在他腰间垂下的腰牌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她正饿着,就有人送饭来。被他捂住的唇角勾起,她呵笑了一下,吐出一口突兀的热气。 原来注意力在外头的男人垂眸睨着她,眼眸微眯,褚绛凝毫不惧怕,如水的秋眸含着笑意,与他视线交汇。 外头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又远,直至消失,男人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斜眸,捂着她口鼻的手放开,掀开帘子去看外边的情况。 褚绛凝依旧看着他,心中在思量,此人习武,心智一定比旁人坚韧,但他此时虚弱,抵抗力不强,符合条件,催眠术应该依旧有用。 趁着他注意力没放在她身上,她握住他的手腕向侧边使劲儿,大腿抬起,便将他压在了身下,自腰间取下银铃,划过他耳畔,“你……” 他猛然回眸,她的声音似自天边而来,“看着它。” 银铃的流苏在他的眼前晃动,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你会感觉你的眼皮越来沉重,你现在累了,需要睡一觉,睡醒了,刚才的一切你都会忘记。”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又迷离。 她将银铃握在手里,看着缓缓闭眼的他,也来不及多想,脱去他的外衫就给自己穿上,他的腰间有一道很深的剑伤,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拿走他腰间的腰牌,秀眉微颦,这人竟是郡王府的人。 羽睫微颤,她快速撕下他里衣的衣摆,缠在他腰间伤口处,心道,他可别死了,万一郡王府的人找上她,她岂不是又多了一筐的仇人。 他的衣衫宽大,穿在身上诸多褶皱,反而遮掩他衣衫上的口子。 将饰品都拆下放在自己的外衫里,卷成长条斜背在身后充当包袱,她一边束发一边迈步,刚要踏出破庙,便听见马蹄嘶鸣,赶忙收回脚步夺回庙里,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条手腕长的木棍,藏于门后。 那人走进,率先就被地上躺着的男人吸引着注意力,在他小心探寻时,她跟在他身后,猛地朝他后脖颈处一击。 那人顺势倒地,褚绛凝将他翻面,浓眉厚唇,这面孔就是原主记忆中的面孔,受他们命来害她的另一个人。 她将他蒙住双眼绑了起来,又将里头那郡王府的人拽着手臂拖了出来,此人身高八尺有余,看着精瘦却都是实肉,将他拖上马背,废了她好大一番功夫。 她靠在树干边喘气,想着回府后定要多喝参茶,好好补补。 门外有两桶水,应该是落雨时接下的,她提起一桶,往被绑住那人上半身泼去。 一阵透心凉,那人醒了,却动不得也看不清,浑身都透出恐惧,“你是谁?” 他摇晃着脑袋想要坐起,却无处使劲儿只能在地上扑腾,像只待宰的壮猪。 褚绛凝用从郡王府的男人怀中顺走的火折子轻轻划过地上男人的脸,引得他一阵颤栗,脸上都泛起一偏肌栗,话语带着颤抖,“你想要干什么?” “呵呵呵呵……” 她笑了,嗓音清脆又无辜。 “你……你是相府千金,褚三姑娘?” “你觉得呢?我是谁?”她止住的笑声,嗓音这一刻变得狠历,“你又是谁?” “或者我应该问,你主子是谁?”褚绛凝总觉得原主口中的“他们”不只是墨书允和褚岑。 无论欢喜与否,墨书允总不会往自己头上上点绿,而褚岑,她不认为她有在层层防御的相府之中悄无声息带走她的本事。 他们或许知情,但绝不是背后之人。 男人撇过头,“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她的声音又变得甜润,“你不知道啊?” 她打开手中的火折子,轻轻一吹,火光乍现,将火折子放在他耳畔,引得他脑袋当即挪开,“你在作甚?” “你觉着呢?” 她挪动位置,将火折子靠近他的腿部,在他抬腿踹开之前嘘声。 “嘘——别动,万一这火烧了你的裤腿,你的腿烧了、毁了、瘸了,可不能怨我。” 她用着最轻柔的嗓音,吐出令人胆战心惊的话语。 那人身子不动了,他的腿在颤抖,火折子划过腿边时,烧到了裤腿,火光沿着布料往上蔓延开来。 她慢吞吞地地口,依旧无辜,“哎呀,好像真的烧着了呀!” 火折子在他腿边挪动许久,他眼睛又被遮住,一时之间竟不知是真的被烧了,在她的话语中才反应过来,拼命地在地面上翻滚扑腾,“疯子,你个疯婆子!” 第5章 记着疼 疯子吗? 面前这人恐惧的脸色与记忆画面中那讥笑狰狞的容颜融合,她感觉心跳加快,是恐惧。 她嘲弄地笑着,不疯,怎么斗得过你们这些寡廉鲜耻之人?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的腿吧,过了今日,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将火折子扔向干草堆集之处,红色的火苗点燃干草,火光肆虐。 那人嗅了两下,声音颤抖,“这是什么味道?你做了什么?” 褚绛凝轻笑,“烧你的腿啊?你没感觉到吗?” 那人懵了一会儿,口中不断重复着“腿,腿……”,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又在地面上来回翻滚,“火……好大的火!” 褚绛凝没再管他,她得回去了。 踩上马镫便策马而去,马上一人伏着、一人坐着,约莫用了半炷香便到了临近城门处。 褚绛凝拽紧缰绳,将马掉了头,下马后,又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马动了起来,伏着那黑衣的男子向城外走着。 城门的守卫酉时三刻会交换一次,那时的守卫最松。这是回到相府那几天,褚绛凝特地托人打听的。 她用银铃在城外的茶摊边上,骗走了一茶客的帷帽。 郡王府的腰牌很好用,露出来那一刻,守卫便放了行。 顺利入城后,腰牌自是不会再带在身上的,路过一个正推着车的摊贩时,她随手将腰牌扔到了推车上,择了小路,将帷帽扔下,往相府小门处走。 手放在门上敲了三下,停顿一下后,又再敲两下。 下一刻,门开了个小缝,门内的拂霜在看清外边的人是褚绛凝后,赶紧将门打开。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她面露焦急,将褚绛凝扶回了沉雪阁,刚入房门她的双腿便失了力道,似没骨头一般软了下去,膝盖撞在绒毯上,“姑娘!” 拂霜赶忙将她扶起,坐在软榻上,递上杯茶水后,又用水沾湿丝帕在她脸上擦拭,眼眶染上的雾气,“姑娘这是碰上什么事了,要不咱们还是告诉相爷吧,让他为姑娘做主。” 褚绛凝快速将茶水饮下,舌尖舔了舔干枯的唇瓣,声音还有些发颤,“不必。我吩咐你的事情,都做好了?” “姑娘放心,奴婢都安排好了。马车也照着您的吩咐,停在了人烟稀少的巷子里。”自上回出了刺客一事后,她便吩咐拂霜,若是某日她无故失踪了,不必惊慌,只要按着她吩咐的去做,等着她回来便好,好在拂霜聪明又临危不乱。 她松下一口气,软软地靠在软榻上,“备水,我要沐浴。”足尖又点点地面上那不知是什么皮毛的白色绒毯,“将这东西撤走吧,以后都不需要了。” 从今往后的每一次疼,她都要牢牢地记住。 沐浴后她便睡下了,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直到被屋外的吵闹声惊醒,隽秀的眉头微微颦起,缓缓掀开眼帘,“拂霜,外头在吵什么呢?” 拂霜闻言走近,“外头应是京兆府的人,今晨他们便来人了,说要寻姑娘,奴婢让人回话告知姑娘还未醒,本想着先将他们打发回去,可谁知那些人竟一直在正厅等着,连步子都不带挪的。”拂霜面露不忿,“现下他们约莫是等得不耐了,竟直接过来寻姑娘了,姑娘,要不奴婢出去将他们打发走?” 褚绛凝撑着床榻做起,使劲时拉扯到了左右的伤口,发出“嘶”的抽气声。 “姑娘!”拂霜赶忙来扶,她只是摆了摆手臂,“无事,更衣吧,我出去看看。” 沉雪阁外,身着京兆府侍卫官服的男子正与相府的小厮对峙着,谁也不肯退让。 那侍卫面上看着还有些青涩,喜怒外露,“早就听闻你们女郎跋扈又目中无人,今个儿我算是亲眼目睹了。今日辰时我们大人便派人来接你们女郎,谁知你们府内的婢女如此猖狂,竟然说要大人亲自来请。 我们大人宽厚不同你们计较,公务繁忙却仍然亲自来请,结果你们竟然让大人生生等到了未时!你们知晓你们女郎涉及的是什么案吗?是杀人案!” “还请公子慎言。” 褚绛凝从院内走出,身上披着素白的羽缎披风,面上妆容很淡,话落在侍卫面前站定,朱唇微张,“吾一待嫁的闺阁女郎,不知怎的就参和进公子口中的杀人案,若是你们大人今日有证据将我捉了去便罢了,若是没有,公子可能担了这辱没相府名声的罪名?” “你……”那侍卫还想开口,却被一旁的男子扯住了衣袖,“他刚刚入职不懂规矩,褚三姑娘多有得罪。”他朝着褚绛凝行了个礼,“只是这案件很是紧急,大人也在正厅恭候姑娘多时,这还请褚三姑娘能给大人一个面子。” 褚绛凝笑容淡淡,方才那年轻侍卫在一旁大放厥词时,此人在一旁默不作声,现下怕惹上麻烦才软声装乖。 “言重了,我这不正要去见大人吗。虽然不知京兆府因何事寻我,但我也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身为官家女郎,自是不会为难于大人的。总不能让有心人安上个杀人嫌犯的罪名,是吧?” 说罢还意有所指地看了那年轻侍卫一眼,便转身走在了前头,也不管身后之人是和神色。 人还没进入正厅呢,屋内那娇弱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三妹妹被娇养惯了,怕是那两位官爷也无法将她请出来,我还是去看看吧。” “无妨,我且再等等。”回答她的是一个男声,听上去有些疲惫。 “萧大人,不知三妹妹所犯何事?我这妹妹是骄纵了些,但那也是大伯的爱女,若是真有什么错处,还请大人看在大伯的面子上,放她一马。” 她这话看似是在为褚绛凝说话,实则是在提醒他她身后有相国撑腰才这般无法无天,更是变相定了她的罪。 “二姐姐这话说得可不对。”褚绛凝抬步上前,语调依旧轻柔,“我若真犯了错,定是不能因为我是相府嫡女就轻易盖过的,但我确实不知,我犯了何错。” 她眸光微动,看向穿着一身官服的男人,“想必这位就是京兆尹萧大人吧,让大人久等,是小女不是了。” 褚绛凝微微俯身向萧川柏行了个礼,萧川柏起身,也回了个礼。 “来人啊,给萧大人上茶。” “不必。”萧川柏抬手制止,“萧某今日来,是请褚三姑娘同我去一趟京兆府。” 褚绛凝面露疑惑,“所谓何故?” “有人击鼓状告,三姑娘同城外的一桩杀人案有关。” 第6章 嫌疑 褚绛凝黑眸微动,淡淡凝视着他。 此人身高挺拔,面如冠玉,两条剑眉上扬,眼眸中闪烁着幽光。 萧川柏的名号她是了解的,这人于京城之中,有公正严明之名,从不结党营私,办起案子,更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但褚绛凝知晓,此人与传言中不甚相符,至少与她而言,他并不公正。 在原主上一世的记忆中,褚岑假死之后,她被墨书允关起来时,她曾逃出去过一回,那时她在京兆府外击鼓鸣冤,求京兆尹能查明褚岑之死,还她清白。 可他只是走了出来,用居高临下的冷漠眼神告诉她,此事已然查明,但念在她是相府嫡女、安平王府的世子妃,此事就交于安平王世子自行处置。 无论她如何跪求,重查此事,那怕是关在京兆府也可以,但他都无动于衷,任凭安平王府的人将她拖走。 褚绛凝回神,还未来得及开口,褚岑便抢在了前头,“杀人?三妹妹,这可是大事儿,你怎能这般糊涂?” 褚绛凝嗤笑,“二姐姐,你莫非不是耳朵不太好,萧大人说的是“有关”,二姐姐怎的着急给妹妹定罪呢?” 褚岑看着萧川柏一眼,面上委屈,“今日迟迟未见三妹妹露面,我还以为三妹妹是故意躲起来的,我这也是为三妹妹担心,还特地让两位官爷去请你,三妹妹怎么能误会我呢?” “原来我院落外边的两位,是二姐姐让过来的啊。” 她还想着呢,京兆府的人怎么会如此不懂规矩,竟跑到姑娘的院落外喊叫,原是有自家人的纵容,她眼眸微斜,向拂霜使了个眼色。 拂霜会意,上前抬手就扇了褚岑一巴掌。 “三姑娘这是作何!”萧川柏瞳孔睁大,愤愤不平,“你平时就是这般对你堂姐的?” “萧大人我无事的,三妹妹是嫡女,自然会娇惯些。”褚岑捂着侧脸,眸中含泪。 褚绛凝虚退一步拍着胸口,一副害怕得不行的模样,“大人这么大声作甚,吓到了我。”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这婢女最开始是姑母的人,最是讲规矩了,二姐姐私自让外男进入内院,本就不合规矩,这是若是传了出去,坏的可是相府的名声,一时间气急这才上了手。 拂霜,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她不轻不重的斥责了她一句。 拂霜福了福身子,“奴婢知罪。” 褚绛凝搬出了太妃娘娘,萧川柏自是不能再说什么,更何况让外男入内院一事本就有不妥,他是有心维护褚岑,却也无正当理由,这一口气不上不下的,着实烦闷。 褚岑的婢女桃枝很是不服,“三姑娘,若是我们姑娘有什么错处您可指出,为何这般歹毒要直接上手,我家姑娘从小便过得不好,身子骨也弱得厉害,这两年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些,这打坏了可怎么办?” 褚绛凝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只是朝着萧川柏开口,“让大人看笑话了,我这二姐姐的婢女啊,怕是让她惯坏了,也是这般没规矩的,改明儿我定让二伯母寻个教习嬷嬷,好好教教规矩。” 萧川柏敛眸,瞥了桃枝一眼,这会儿心下是认同褚绛凝的说法的,维护主子无可厚非,可眼下这般情形,她不该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指责自家的主子,这般确实无规矩。 目光移向褚岑,心中泛起担忧,这样的婢女在她身边,怕是今后会给她惹事。 褚岑本是垂眸擦着眼泪的,余光看见萧川柏只是看着她的方向,也并没有帮她反驳褚绛凝的话,眉间稍蹙,心下有些紧张,她废了好些功夫才让萧川柏对自己心生好感,可不能让褚绛凝破坏了! “三……” “三姑娘还是先跟我回京兆府吧,你们的家事我就不参和。” 一句话打断了褚岑就要冒出的话语,褚岑面上尽是不可思议,直到他的下一句话,才缓下她的心。 “不过此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一个不懂事的婢女罢了,既是二姑娘的人,让二姑娘自行管教更为妥帖。” 褚绛凝笑笑,不置可否,眸光在他俩之间流转,并没有和萧川柏回京兆府的意思,“萧大人,不知你今日这番举动,可有确切的证据?” 萧川柏蹙眉,“不曾,还需三姑娘配合。” “不曾有实证,大人便大张旗鼓地来我相府要人,怕是不妥吧?我好歹也是高门贵女,任凭一百姓口舌指证就匆匆将我列为嫌犯,你们京兆府的人,都是这么办事的?” “你……”门外站着的那年轻侍卫面色愤愤,刚想反驳却又被褚绛凝打断了话语,“且不论这寻不着由头的口舌指证,就是将这城外的杀人案安在我的头上,也着实无原由了些,回府后这些日子,我可从未出过城。” “那萧某且问三姑娘,昨日可曾出过府?” 褚绛凝抿了抿唇,似乎是有些紧张,“不曾。” “哦?是吗?可萧某怎么听闻,昨日午膳之时,姑娘并不在府内。”他眼眸微眯,目光锐利。 褚绛凝蹙眉,“大人这是何意?” “萧某虽没有实证,但也定是已经问询了一番,才会来相府请三姑娘的。” 褚绛凝咬着唇,眼眶有些泛红,一旁的褚岑也不哭了,“三妹妹,你不会真的杀人了吧?若是真的你要赶紧承认啊,你是嫡女,大人定会从轻发落的。” “二姐姐这是何意?我说我不曾出府门,就是不曾!”一滴泪珠从眼角滴落,倔强又令人生怜,倒是让萧川柏有些怔愣,心觉这三姑娘也不似传闻中那般嚣张跋扈又目中无人,倒是有几分倔强的硬气在身上。 他还以为今日来不会见到她,又或是直接被她赶走,已然做好了等着相国回府,让相国寻人的准备。 他有一瞬间的犹豫,想着是不是相府的婢女说了假话,但只是一瞬间,因为褚绛凝旁边的婢女发抖的模样,暴露了紧张。 拂霜像是再也忍不住般跪在了萧川柏面前,“大人,我家姑娘昨日确实出过府。” 第7章 心理暗示 “拂霜!不得胡说!” 褚绛凝面上换上焦急之色,倒是让褚岑有些欣喜,婢女都背叛她了,想必事情应该很严重,“三妹妹,事情已成定局,还是让拂霜说完吧。”她垂下眼眸,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拂霜,三妹妹她究竟做了什么,你说出来,别害怕。” 拂霜跪着抽气了两下,似是下定了决心,“大人,我家姑娘是被人掳走的。奴婢知晓姑娘失踪那一刻很是慌乱,但却也不敢声张,只能自行派人寻找,好在姑娘很快就回府了,只是……只是她也受伤了,所以今日才起得那么晚。” “既然只是被掳走为何要瞒着?又为何不报官?”萧川柏问。 褚绛凝撇开脑袋没有说话,拂霜继续开口,“萧大人,我家姑娘是待嫁的女郎,若是这事情传了出去,只怕会对姑娘名声有损,姑娘前些日子便被入府的刺客所吓到,好几日都没有睡好,现如今才忍着伤痛逃了回来,却不肯声张,还不是害怕流言蜚语。 姑娘好不容易幸免于难,却无端被人安上个杀人嫌犯的罪名,奴婢心中实在不忿,哪怕会被姑娘责罚,奴婢也要将这事情说出来。” “拂霜,三妹妹一个娇弱女郎是如何自己逃回来的,你该不会是在说谎吧?”褚岑不相信她在被掳走的情况下,还能安然回来,一定发生了什么被她们隐瞒了去。 “二姐姐。”褚绛凝开口时,声音已经染上哭腔,“妹妹究竟哪里惹到你了,你非要置我于死地。” 褚岑面露委屈,想要辩解却被褚绛凝打断。 “是,我昨日确实出过府门,昨日我本是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可不知为何醒来的时候竟然出现在一辆马车里,马车中有使人无力的熏香。”她抬起左臂,将包扎在伤口处的丝布拆开,露出有些狰狞的伤口,“我自己用银钗扎穿的手臂,保持清醒,这才逃回来的。” 萧川柏看着那伤口紧紧抿唇,他想不到她竟然能对自己下如此狠手,“你是从何处逃回来的。” “西街的一个巷子里。” 萧川柏对门外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人便离开了。 拂霜起身,朝着萧川柏福了福身子,“还请萧大人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 “放心。”若是褚绛凝说的是实话,他自然会保全她的名声,只是,今日他所遇之事,着实奇怪。 昨日他收到线报,往城外搜寻案犯时,看见远处冒着白烟,他们寻着白烟处走去,竟是破庙着了火,门槛处正趴着一个被蒙着眼睛的人,那人已经晕倒,他派人将人送回城中救治不久后,手下人就来禀,在距离破庙约莫五里处的旧屋中发现一名男尸。 而今晨击鼓的是从破面外救回的男子的妻子,男子是被抬着入京兆府的,他状告相府褚三姑娘在城外杀人时被他发现后便想着灭口,可谁曾想他没被烧死,只是被烧毁了一双腿。 他话中惊慌又悲痛,最令萧川柏奇怪的点就在这个男人身上,大夫言,此人除右腿小腿处有微微被烫伤的痕迹外,并无其他伤痕,可这人却偏偏说自己的腿被烧毁了,且在他多番试探后,觉不似作假。 他派人到相府打探过后,明确褚三姑娘昨日不在府内,才派人到相府寻人。 眼下手下已回禀,西街小巷中确实停了一辆马车,车上也同褚绛凝说的一般,有熏香、有血迹。 虽然一切都看起来都找不出错误,但萧川柏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萧川柏也不能凭直觉办案,得到答案后,便就要告辞了。 “萧大人。”褚绛凝叫住了他,福了福身子,“小女便不送你了。” 萧川柏回礼,眼前这女郎容则秀雅,秋眸含泪显得楚楚可怜,但他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她不似看上去这般柔弱。 一个深闺女郎,真的能为了所谓的名声,在被下药的情况下还能将忍着疼痛将自己的手臂扎穿吗? 他不相信。 出了相府后萧川柏对身后手下说,“再查查这褚三姑娘。”他依旧怀疑她。 京兆府的人已经走远,褚绛凝敛眸,收回视线,指尖轻抬,抹去眼角挂着的泪水,脸上那些委屈与倔强全都消失不见。 “拂霜,我乏了,我们回去。” “是。” 她抬腿走了几步,又回首看着站在原地的褚岑,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笑。 她离开许久褚岑还在怔愣,“你觉不觉得刚才她一直在骗我们?” 桃枝摇头,“奴婢不知,但既然那位说要帮姑娘,定然不会让姑娘受委屈的,这一计不成,再使一计便行。” 褚岑若有所思,这次让她侥幸逃脱了,下一次可不能了,一定要让墨书允厌恶她才行,别人不靠谱,她还是得亲自动手才行。 褚岑在想什么,褚绛凝并不在意,因为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拂霜。” “姑娘!”拂霜还沉浸在把戏演好的喜悦之中,一副求夸赞的神情,“奴婢方才表现得如何?” 褚绛凝轻笑,“很厉害。”她都没想到,拂霜这么有演戏的天分,“我们换身衣裳,去看个热闹。” 京兆府内,那认为自己腿被烧毁了男子坐在地上,一旁她的妻子正在哭诉鸣冤,萧川柏现下已然确定这男子得了疯症,他虽然怀疑褚绛凝,但也不代表他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最后他是以诬告之名将男子关押,褚绛凝戴着白色的帷帽站在外边,看了审讯结果,扬起唇角。 那天她的心理暗示的催眠起了作用,被暗示者坚信着自己的腿已经被烧毁再也站不起来,如今不论他如何胡言乱语都不会有人相信,只会当他得了疯病。 “拂霜,咱们回去吧。” 她得到结果了,也没有再待下去的意思。 转身那一刻,她帷帽被风吹开,视线同人群外的一个男子相撞。 她颦眉,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下一瞬,脑海中便想起在破庙中遇到的那位郡王府的人。 是他? 所以,是他一直在盯着她? 可他不应该没有那段记忆吗? 第8章 掉落的耳珰 褚绛凝将帷帽的纱帘扶好,抬步离去,心觉应该只是巧合,在那种情况下的催眠术,不应该失效。 那边的男人看着褚绛凝离开的背影,漆黑的瞳孔眯了眯。 “王爷,那便是褚三姑娘。” “跟上去。”墨淮焱开口,声音低醇冷寂,垂眸凝视手中那只浅绿耳珰。 那日他在城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挂在马上,身上的外衣也不见了,倒是腰间的伤口,被包住了。 可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被追杀后躲在破庙里。 他回到破庙时破庙正被大火焚烧,他想上去探探究竟时,看见了京兆府的人,便没再上前。 夜间沐浴时才发现这只从他衣间掉落的耳珰,命人去寻找这耳珰的主人,很顺利,是锦绣阁中独一的款式,主人是相府嫡女褚绛凝。 可为什么她的耳珰会出现在他的衣服里? 他去查了京兆府出现在城外的原因,意外知晓了褚绛凝被京兆府调查的事情,而今在京兆府外看见她,便让他确信了,她昨日一定出过城,且见过他。 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失去一段记忆,他很好奇。 “姑娘留步。” 相府的小门外头,褚绛凝主仆两人被叫住,此时她已将帷帽卸下,露出白皙如玉的脸庞,朱唇不点自红,鼻梁小巧,眉如弯月,似氲着水般的眸子中带着淡淡的疑惑,在看清男子面容后,心跳加快了一瞬,又恢复平静。 “二位公子有何事?”拂霜上前开口询问。 楚容看着墨淮焱一眼,上前行了个礼,“想必这位就是褚三姑娘的,我们爷有东西,要归还于姑娘。” 他握起拳头将手举了过去。 拂霜看了褚绛凝一眼,在她的示意下将手摊开,那只耳珰稳稳的落在拂霜的手上。 芊指轻抬,褚绛凝将耳珰拿起细细打量了一番,又将它放回拂霜手中,朱唇微勾,“这位公子想必是弄错了,这只耳珰不是我的。” 墨淮焱的眼眸幽深而锐利,紧紧地盯着她,“三姑娘昨日,应是出过城吧?”他未再绕弯子。 “这位公子未免无理了些。”拂霜挡在了褚绛凝,却被他冷漠的眼神吓退。 褚绛凝拉着拂霜的手臂挡在她身前,“公子若是京兆府派来的人,我也还是那句话,我不曾出过城。” “是吗?可我昨日在城外见过你。” 羽睫微颤,褚绛凝一时间分不清这是试探还是昨日的催眠术失败了,“怕是公子认错人了吧,我不曾见过公子。” “若是公子无其他事,我就先行离开了。” 她的眼眸望向身后的拂霜,拂霜会意将耳珰归还,两人没再管身后的视线,直径入了小门。 回到沉雪阁褚绛凝便检查昨日带回的首饰,她拎起单只的耳珰,隽美微蹙,“竟真的落下一只。” 她将耳珰交于拂霜,令她马上毁掉。 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他的眼神,会令人生畏。 但是,罢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管他是什么人,现下她能确定,他不记得,只是因为足够敏锐,所以才查到了她。 既然他手上没有证据,那她便不必担忧,“拂霜,苓姨娘是何时醒的?” “前日。” 指尖在妆台上轻敲,发出“哒哒”的声响,“明日咱们到苓姨娘的院子里走一趟吧。” 她既醒了,那么和府内之人里应外合将她掳走,也不是不可能。 翌日,褚绛凝用过早膳便出了院子,路过花园时,碰上褚岑,她本想装作没见着直接离去的,奈何褚岑叫住了她。 “三妹妹留步。” 褚绛凝停步,指尖碰了碰耳珰,唇瓣勾起,“二姐姐。” “三妹妹看起来面色不是很好,是不是昨日的事情,影响了二妹妹?” 褚绛凝内心翻了个白眼,脸上依旧挂笑,“二姐姐说笑了,昨日之事已然过去,若二姐姐无事,我就先离开了。” “三妹妹是不是因为昨天之事还在怪我……啊!” 褚岑话语着急,扯着她的力道极大,她没反应过来,几乎整个人都撞上了褚岑,褚岑步子向后,手始终拽着她。两人双双坠入池中。 拂霜今晨并没有跟着褚绛凝出来,岸上只有桃枝一人,她正慌乱大叫,“来人啊!姑娘落水了!” 清澈湖水里,一粉一白两个身影在挣扎,在水面上拍出一个个水花。 褚绛凝并不会水,睁眼的那一刻,池水从四面八方灌入眼中,酸涩、疼涨。 她本能地张开嘴巴想要呼吸,可被她吸入口鼻的除了空气,还有大量的湖水,她的整个口鼻和喉咙都被灌满了,“救……命……” 她费力地求救,却引湖水灌入喉咙,脑袋一整晕眩。 面对忽如其来的危险,却只能毫无章法地挥舞着手臂,用力地蹬着双腿,直至无力下坠。 她的胸口似被千斤巨石压住,艰难地喘息着,她想要保持清醒,人却在一点点下坠。 在这时,水面上落下一个身影,却是朝着另一边去的,她的意识开始涣散,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姑娘,姑娘你醒醒啊。” “咳咳咳……” 褚绛凝在吐出几口水后眼帘缓缓睁开,渐渐恢复意识,一旁哭得眼眸泛红拂霜面上露出欣喜,“姑娘,你终于醒了!” 褚绛凝被她扶着坐起,胸口处依旧又痛又闷,有些艰难地喘息着,心中又庆幸着,又逃过一劫。 “啪!” 墨书允湿着身子向她走来一言不发扇了她一巴掌,脸颊刺痛,原本就因溺水疼痛的脑袋,现下更是难忍,拂霜将她抱得紧紧的,话中带着哭腔,“世子爷您这是做什么!姑娘她刚刚落水,身子羸弱,您怎能打她呢!” 墨书允嗤笑一声,“身子羸弱?我看她有的是力气!她明明知道阿岑最怕水,偏偏还要将她推下去,现下还要装成一副不会凫水的模样,简直蛇蝎心肠!”他插着腰,面色不忿,“我早就说过了,我同阿岑并无其他关系,你怎的还是这般嫉妒成性,至阿岑与死地呢!” 第9章 巴掌 这番话给褚绛凝听笑了,扶着一旁的婢拂霜站起,单手抓着披风,眼神落在虚弱无比的褚岑身上,另一只手抬起扇在墨书允的脸上。 顶着她渣男丈夫脸维护她的小三闺蜜,这样的贱男人此时不打,要等到何时呢? 刚刚溺水,她没什么力气,所以巴掌力道不大。 墨书允捂着脸不可置信,“你敢打我!” “啪!”反手,又是一巴掌,比刚才力道大得多。 “现在才是打,方才那下,顶多,只是摸。” “你……” “我与她两人同时落水,方才更是一度昏厥,世子怎的就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指责我害的她!” “除了你还能有谁!” 她眼神向下,俯视褚岑,“这就要问二姐姐了。为什么平白无故地将我拽进池中?” 褚岑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脸色苍白,“世子爷误会了,并不是三妹妹推的我,是我自己不小心踩到了岸边的青苔,还连累的三妹妹。” 褚绛凝嗤笑一声,原来褚岑是知晓墨书允今日要来,才故意演的这一出,一边想要让墨书允厌恶她,一边想她炫耀。 不过方才墨书允先救褚岑的举动也确实令她心寒,怎么说,他们都是青梅竹马,“听见了吗?是她连累的我!”褚绛凝声音还有些沙哑,墨发贴在湿漉漉的脑袋上,眼眸泛着水光,羽睫轻颤,上边挂着的水珠落在下眼睑处,顺势而下,似是泪珠。 狼狈、又似含着别样的风情,惹得墨书允怔愣,刚要开口,又被一旁咳嗽的声音吸引,引得墨书允心疼为她抚背,她强硬地躲开,“世子爷,您的未婚妻子还在这里,您还是不要离我这般近,以免三妹妹误会。” “你的身体还未康健,怎能这般胡闹。”对着那头轻言细语的墨书允,瞥向褚绛凝时却有些疏离,“今日是我误会了你,但你假装不会秃水,让阿岑在水里挣扎这么久就是你的不对了!但看在三小姐今日也受了寒,还是快些回屋吧。” “等等。”褚绛凝视线在他俩之间缓缓划归,这才短短几日的功夫,墨书允对她的称呼怎么就从,”绛凝“变成”三小姐了?“不知世子爷的“嫉妒成性”从何而来?” “昨日你故意在京兆尹面前说她没规矩,要给她请一个教习嬷嬷,害她被她母亲罚跪一个时辰,不就是因为我从前给她送过东西你心生妒忌吗?” 今日收到桃枝传来褚岑昨日被罚跪至晕倒的消息,他心里着急得不行,又知晓了此事与褚绛凝有关他更是自责,他就知道,褚绛凝对他情根深重,一定不会允许他对别人一点点的好,尽管他和那个人没有什么。 褚绛凝呵笑一声,“世子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你既然都说了二姐姐是因为没规矩才被二伯母责罚的,怎么能又怪在我的身上呢?” “要不是……” “世子。”褚岑打断了墨书允的话,掩着口鼻咳嗽了几声,“多谢世子为我说话,但此事同三妹妹真的没有关系,我从小生活在外边,也不懂的外男不能入院的规矩,放外男进入三妹妹的院子,是我逾矩了。” “你竟然外男入你的院子!”墨书允看着褚绛凝,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褚绛凝,“……”他是耳朵不好使吗?“是二姐姐让外男进了内院,在我的院子外守着,我觉得二姐姐说得很是清楚啊?世子怎么能误解呢?难不成是世子想要挑拨我和二姐姐的之间的关系?” “……” 褚绛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我可太伤心了。” “拂霜,我们回去吧,我觉着有些凉了。” 墨书允盯着褚绛凝的背影许久,直到被褚岑的咳嗽声打回神,他垂着眸问她,“可是不舒服?先回去换身衣裳吧,桃枝,给你家姑娘住些姜茶。” 桃枝行了个礼,“那我家姑娘就拜托世子了。” 墨书允将褚岑扶回了院子,一路上褚岑都默不作声,直至墨书允要离开时,才出声唤住他,“世子爷。” 她看着他,眼泪挂在眼眶,要掉不掉的模样,“世子是不是生我气了?” 墨书允还处于怔愣状态,不知这生气的观点从何而来。 “我知道我没有三妹妹有规矩,那是因为她从小便有人疼爱、有人教导,不似我,我阿父嫌弃我的身份,我阿娘更是不喜我,我从小挨饿受冻,现在好不容易回到相府还要被母亲敌视,只要被随意揪出个错处,便被狠狠责罚。” “阿岑,我没有生你气,我只是以为你不想同我说话,我方才听见有外男入绛凝的院子,有些太生气了,毕竟她是我的未婚妻子,她的名声也同我相关联,才一时之间口不择言,我不是有意破坏你们姐妹的感情的。” 褚岑嘴角抽了抽,差点失去表情管理,“没关系,其实只要世子离我远些,三妹妹同我的关系自然会好。” “阿岑又在说胡话了,你是我的知己,又是她的堂姐,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我们之间的关系又不冲突。” 褚岑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垂眸眼神幽暗,心想,若今日这嫡女的身份是她的,他定然不会说出这番话,还维护褚绛凝未婚妻子的身份了吧?明明在危险时刻,他先救的是她。 * 褚绛凝换好衣服后便往苓柔的院子,屋内点着熏香,苓柔半卧在软榻上,身边的婢女正在给她拨葡萄。 “苓姨娘好生惬意啊,这是伤口不疼了?” 苓柔抬眸,见来人是褚绛凝后脸上显得有些恐惧,“你……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来看看苓姨娘吗?”她垂眸看见跪着一旁的婢女,“我有些话想同姨娘单独聊聊,你先出去吧。” 婢女犹豫着,眼神看见苓柔,被后边的拂霜拉了出去。 苓柔坐直身子,向后退了退,距离褚绛凝远些,那日她忽然将匕首深深扎入她的肩膀的事情,令她心有余悸,她记忆中的褚绛凝并不是这样的。 “姨娘别害怕,我就是想问你些事情。” “你想问什么?” 褚绛凝手握银铃划过她的耳垂,在她的眼前停下,流苏在苓柔眼前晃动。 “看着它。” 第10章 催眠探问 “现在你正在处在一个很舒适的环境之中,你会感觉心情愉悦。” 苓柔的眼珠随着流苏晃动,目光很快变得木讷。 “下面我问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苓柔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褚绛凝收回银铃,“你有没有将三姑娘绑架到郊外,令人对她实施侮辱?” 苓柔摇头。 她蹙了蹙眉,不是她,那便就是褚岑了。 “两年前,三姑娘为何会忽然病倒,且久久未能好转。” 褚绛凝从原主记忆中得知两年前自己没原由地病倒了,相府请来了许多大夫,包括御医都没法子,总是治好不久后有病倒,循环往复。 褚云远实在是法子了,便听了同僚的话,请了个当时很有名的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言是相府的风水与褚绛凝八字不合,扰乱了她身体中的气,需要将她送往寺清修两年,方能安好。 起初褚云远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将褚绛凝送往清心寺,可不到七天的功夫,褚绛凝竟然真的有了好转,他心中欣喜,在夫人温氏的劝说下,将褚绛凝接回了相府,谁知当晚褚绛凝便开始高热不断,还不停地呕吐,情况竟然比之前还要严重,他们只能再次求助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告知他们,必须赶快将褚绛凝送回清心寺,并且今后的两年中都不能去探望,否则褚绛凝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褚云远就是再不相信,也不得不妥协,送去两年就能保住褚绛凝的性命,很值得。 可是温氏很舍不得,褚绛凝去清心寺后她每日都很担心,不久后便病倒了。 苓柔启唇,“我在三姑娘的饮食和熏香中下了药,单独查不出来,只有两种融合,才能生效。” “算命先生也是你的人?” “是的。” “他现在哪里?” “不清楚,我给了他一笔钱,他就离开了。” 褚绛凝眼眸微眯,要是想将当年的事情公布于众,还是要有算命先生更为妥帖,“那大夫人呢?她久病不起也是你的杰作。” 苓柔颔首,“是的。” “大夫人没亏待过你吧?你为何要害她。” 苓柔的表情再一瞬间变得狰狞,褚绛凝抬起银铃又在她眼前晃了晃,铃声清脆,她的慢慢变得柔和。 “我爱慕相爷,明明是我先喜欢的相爷,却因为身份不能接近他,明明那时候老夫人说过能将我抬做相爷的妾侍的,可偏偏相爷眼中只有夫人。” 所以她便心生妒忌,这件事情,想必她已经策划很久了,待褚绛凝离府后,她便在温氏的熏香中放入能扰人心绪的药物,扩大她对褚绛凝的思念和心中的忧愁,温氏常常夜不能寐,日子久了,身体便逐渐羸弱,她便有了机会。 “京城中那些关于三姑娘的传言,也是你做的?” 苓柔摇头,“不是。” 那便还是褚岑了,她的疑惑都解开了,苓柔瘫倒在软榻上,她起身离去。 吩咐拂霜去寻找当年那位算命先生的消息,至于苓柔,再让她多活几日。 刚回到沉雪阁,便有一只飞镖在她眼前划过,深深扎进了一旁的树中,褚绛凝吓得后退了几步。 拂霜上前将飞镖摘下,拿下圈在外边的纸条,递给褚绛凝,“姑娘。” 褚绛凝看了眼,眉头微颦,“明日午时揽月楼,请姑娘一叙,有算命先生的消息相告。” 落款的印章有些熟悉,是那日她拿走的令牌上郡王府的标志。 是那天那个人。 直觉告诉她要远离他,可是…… 她视线在周围环视了一圈,她似乎被人盯上了,前一刻她才吩咐拂霜要去调查当年那个算命先生,紧接着这消息便传来了。 他不仅盯着她,他还知晓她从前的事情。 看来这一趟是必须要走了,若是他真知道算命先生的消息,于她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翌日,褚绛凝按时赴约。 房内燃着熏香,褚绛凝进入的第一时间,便是将桌上的茶水倒在了熏香上,男人冷冽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褚三姑娘很是警惕啊。” 褚绛凝闻声走向屏风后边,男人墨色锦缎,手撑着额头,懒懒的倚坐在软榻上,一双眼眸幽深而锐利,褚绛凝缓缓勾唇,“小女又不知公子身份,自然是要警惕些。” “三姑娘不知我身份也敢前来赴约,着实大胆了些。” “公子都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了,我赴不赴约,也没什么差别了吧?”褚绛凝回头拖了圆凳,在软榻前边坐下,“公子究竟为何目的不妨直言,不必拐弯抹角。” “三姑娘在寻找的算命先生,我知道在哪里?” “我凭什么相信你。” 墨淮焱从身后拿出一副画卷递给她,她打开,果然是记忆中的那算命先生的长相,她猜的不错,从那日他怀疑她后,便开始调查她了。 现在这算命先生,或许是在他手中,“公子有何条件?” 墨淮焱眉梢微抬,“我对姑娘能使人忘却一段记忆的秘术,很是好奇。” 褚绛凝之间碰了碰耳珰,佯装疑惑,“我不知公子的意思。” 墨淮焱唇角微勾,并不理会她的装傻充愣,“我将那算命先生给你,你将你的秘术交于我,如何?” 褚绛凝抬手掩唇笑了声,她被她监视,竟是因为这原因,即是如此,那便好办很多了。 她起身,走近他,步伐轻缓,带动脚裸处的小银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在他身前弯下腰,视线同他交汇,“公子想要秘术?” 墨淮焱眸子微眯,盯着她漆黑的瞳孔。 “那倒不是什么问题,一些小戏法而已。”她迅速从袖子中掏出银铃,轻轻划过他的耳垂,于他眼前摇晃,“放松,我会将秘术交给你,现在盯着它。” 他的视线随着摇动的流苏摆动,不一会儿就变得木讷,“你是什么人?” “墨淮焱。” 墨淮焱?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但她搜寻了一遍记忆,却始终没有发现这个人,“你真的是想要褚三姑娘手中的秘术,才一直盯着她?” 第11章 庶子 墨淮焱僵硬地点头,褚绛凝又开口问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那位算命先生,现在何方。” 墨淮焱启唇,如实说出。 银铃又在他眼前晃了晃,褚绛凝引导他,忘记有关于她的记忆后便离开了屋内。 拂霜在揽月楼下边守着,两人上了一辆马车,褚绛凝吩咐车夫地址,拂霜开口,“姑娘,交给奴婢就行。” 褚绛凝想了想,觉得也可行,她从墨淮焱口中探出算命先生现下在城东的一处小院,并无人看守,现下将他带走是最好的时机,“注意别让人发现了。” “放心吧姑娘。” 另一边的墨淮焱是被楚容唤醒的,睁眼时只觉头晕脑胀,指尖在额间按压缓解。 “王爷,褚三姑娘这边如何了?” 他按着额间的手停下了,眼帘缓缓掀起,眸色冷如冰霜,“褚三姑娘?我那好父亲的儿子的新妇?” “王爷,三姑娘还没入门呢。” 眉梢微抬,似乎是不解他为何提起褚三姑娘。 楚容舔了舔唇,只觉额间青筋微跳,他似乎从墨淮焱的眸中看到了类似疑惑的神情,莫不是又……他试探开口,“王爷,您记不记得,您今日来揽月楼所为何事。” 墨淮焱,“……” 他确实不记得了,鼻子嗅了嗅,周围好像有种说不出来的特殊香味,令他有些心神不宁,“去将窗户打开。”他半倚软榻上,指尖按揉着太阳穴,脑中尝试回想之前发生之事,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墨一。” 他声音落下,墨一从窗口跃入,单膝跪在墨淮焱身前,“主子。” “将你刚才看见的,全都说出来。” “……” “你的意思是,褚三姑娘用了一个银铃就让王爷回答了她所有的问题?”楚容震惊,这天下如若真有这般神奇之秘术,此人能为王爷所用最好,若是不能,还反倒站在了王爷的对立面,那么后果会很严重。 而褚三姑娘偏偏是大公子的未婚妻子,而且很快就要嫁过去了,传闻中这褚三姑娘对安平王世子情根深重,两年前还因为看不惯世子周围的女郎,而屡次对那些小女郎出手,更有言传她是惹到了当时盛宠的承宁公主,才被褚老夫人送去寺庙清修。 但据他们这几日的调查看来,当年之事,只是被人下药陷害了而已,传闻之中的事不可全信。 但,她要嫁入安平王府,却是事实。 “去那什么算命先生那里看看,人是不是被带走了。”墨淮焱很快在脑海中整理好了这些信息,他眸光很暗,“是时候去亲自会会这位褚三姑娘了。” 褚绛凝在得到拂霜顺利将算命先生带出一事后,很是舒心,靠在树旁边给池塘中的鱼喂食,忽然脑中想起什么,”拂霜,你听过墨淮焱这个名字吗?” “姑娘,您说的此人是世子的庶弟,安平王的庶子。” 竟是墨书允的弟弟,“他在为永安郡王做事儿?” 拂霜低笑,“姑娘还真是除了世子之外的事情,都毫不关心啊。” 褚绛凝,“……”提他作甚,真是晦气。 “姑娘,这位郡王啊,自小就不受宠,刚到舞勺之年便从了军,传闻中这位郡王在军事上颇有成就,之后更是跟着当时的太子,现在圣上,打过好几次胜仗,战功显赫,在太子登位不久后,便赐他爵位,封作永安郡王,还特许他在京城居住。” 褚绛凝呵笑,竟还有这事儿,那安平王和墨书允不得气炸了,打压这么久,庶子一朝翻身,地位竟然比世子还要高。 但如今这些不是她应该要关心的,距离及笄礼还有三日,她想在这三日内将当年之事解决。 但问题就在于……她想不出。 褚绛凝觉得脑子很痒,抬手挠了挠,却还是没有长脑子。 这可怎么办才好。 就在褚绛凝垂眸深思之时,拂霜看见一个人影从屋顶跳下。 “你是……” 拂霜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打晕了,褚绛凝闻声回头,那人却直接掐住了她的脖颈将她推向树干,褚绛凝被迫仰头,撞入他漆黑阴恶的眼眸,是墨淮焱,“你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让我依照你所言,回答你的问题。” 他的声音极冷,薄唇紧抿,令人不寒而栗,若他之前所为是因为对她的秘术感兴趣,那么此时便是忌惮了,没有人会欢喜被别人轻易探出口中之话,更何况是他这般的身份。 褚绛凝周身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双手死死地扒住他掐着她的那只手,眼角被逼出了生理性眼泪,“你掐着我,我怎么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他难道没有忘记吗?既然连催眠的过程都记得? 他的手刚有放开的架势,褚绛凝便抬腿攻击他腰腹处,趁他不注意之际,从袖中掏出香粉,向他撒去。 这是她特地让拂霜找游医,花了大价钱制作的,能扰人心智的香粉,方才她在揽月楼,用的也是这个,只是现下事态紧急,她只能直接抓一大把,可将她心疼坏了。 银铃自他耳畔划过,在他眼前晃荡,“看着它。”她的声音依旧清脆。 墨淮焱的眼神慢慢变得空洞,褚绛凝缓缓吐出一口气,还好她在现代时学过空手道,这副身子最近也被她天天喝参汤补好了不少,现在她有的是力气。 她还未能说出话,旁边不知何时就被架上了一把刀,那人一身黑衣,话语平静,“你做了什么?” 是墨淮焱的暗卫墨一,看见了他,褚绛凝才反映过来,他是王爷,周围肯定会有暗卫,是她忽略了这一点,不过,问题不大。 “这位公子问得好生奇怪,明明是你们闯进我的院子,打晕了我的婢女,却问我做了什么?” 那人没理会,只是将刀又逼近她几分,褚绛凝抿了抿唇,“你们家公子无事,只是刀剑不长眼,我若出了什么事,就不能保证他会不会有事了。” 墨一手中的刀距离她远了些,褚绛凝没再管,手握着银铃,向墨淮焱走近,下指示,“回去吧,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银铃轻响,墨淮焱像是被操控的木偶般,三两步飞上屋顶,脸上本没有表情的墨一都有些怔愣住了。 “麻烦回去告诉你们公子,我无意于他为敌,也麻烦他不要三番两次的找我的麻烦,我很忙的。” 第12章 骗局 温氏房中的熏香已经被褚绛凝换掉了,这几日她精神了不少,但因为毒物入体太深,时常容易乏力,让褚云远又是欣喜又是担忧。 褚绛凝佯装无意在褚云远面前提起当年那个算命先生,想要他也来为母亲看看,褚云远很是忧虑,“当年你阿娘病倒我就去寻过他了,可分明当时颇有名气的人,我下了好些功夫都寻不到。” 褚绛凝眼神淡淡,可不寻不到吗?一个假道士,收了钱当然是跑得越远越好,若不是拖了墨淮焱的福,她怕是也很难寻到。 “阿父,或许这些靠的就是个机缘呢,之前找不到,或许是机缘未到,” 褚云远若有所思,他本是不相信这些的,奈何算命先生当年所言,事事都在褚绛凝身上证实,他本是在她及笄之前就想将她接回府的,可是在他接她回府的路上,她竟然呕了血,吓得他立刻又将她送了回去,直到时间整整够两年,他才再次派人将她接回。 而这回回到相府之后真如先生所言,身体康健,“我再命人去寻寻。” 褚绛凝指尖轻抚耳珰,长睫衍去眸中神情。 答应了就行。 “相爷,外头有位自称云鹤先生的人求见。”下人来禀。 云鹤,便是当年的那位算命先生。 褚云远眼眸卒然睁大,他之前还想着这位先生,这位先生就出现了,难道这就是机缘吗? “快请,快请进来。” 云鹤手握浮沉,步伐稳健,在褚云远面前站定,微微颔首,“贫道受人之托前来为相府做一场法事。” 他吐字僵硬,双目无神,“还请相爷准备祭台。” 褚云远现下只觉得是机缘到了,虽心中有惑也吩咐下面的人去准备。 “先生请坐。” 他摊手,云鹤无动于衷,“请相爷请院中之人到祭坛处。” 褚绛凝淡淡一笑,说是算命先生却干着道士的活计,也真是挺有意思的,她起身,“阿父,咱们就按照他所述来做吧,既能见到,便是有缘。” 褚云远点头,忽视掉他那些怪异的举动。 后院准备了祭坛,苓柔得知要做法事时,本是不想出来的,奈何下人告知这是相爷的意思,自从上次之后她就被相爷彻底忽视了,想要主动去见相爷,又忌惮褚绛凝。 她扎入的那一刀,令她害怕。 她被婢女扶着来到准备好的祭坛,看见云鹤后立刻就想掉头,但被褚绛凝叫住了,“苓姨娘,许久不见,你身体可有康健些?” 苓柔只能堆笑上前,“劳阿璎记挂,我很好。” “苓柔啊,来,让我看看。” 温氏言语温和,她一直觉得让苓柔嫁给相爷做妾,是她对不住她。 苓柔看着面色有些红润的温氏,牙齿都要咬碎了,她计划了这么久,一切都完了!可面上还是要保持平和,“夫人。” “云鹤先生,人都来了,请先生开始吧。” “三妹妹这是作甚?”褚岑不知何时到了褚绛凝的身边,一双眼眸瞪得大大的,很是无辜。 褚绛凝没心思搭理她,“二姐姐若是连法事都不知道,可让二伯母教你,你觉得呢,二伯母。” 二夫人梁氏是褚家老二的续弦,性格张扬又势力,很是讨厌褚岑这位外室之女。 她瞪着褚岑,褚岑忙垂下眸子缄口不言,只是垂下的眼眸藏着阴狠,随时想将褚绛凝吞噬,奈何,她什么也做不了。 “叮铃~” 云鹤手中的三清铃发出响声,他像是愣住般,不再动弹,脖颈僵硬的转动着,像是在打量四周,眼眸在对上苓柔的那一刻,迅速冲了上去,跪在她身前,“苓柔夫人,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再也不出现了,求你不要再难为了我!当年之事我真的一句也没透露!你相信我,求你放过我!” 苓柔被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不断地后退着,眼中都是慌乱,“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云鹤像是在恐惧些什么,苓柔向后退,他便跪着贴近她身边,“苓柔夫人,当年是你让我说三姑娘的八字与相府不合,要送往寺庙修养两年,且不得回府的,现在三姑娘没了,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苓柔在褚云远审视眼神中,红了眼,”你在说什么,阿璎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害她,再说了,她人还在这好好的,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云鹤却听不进她的言语,“不,不是我,别找我。”他目光锁定褚云远,跪着朝他走去,“相爷,相爷你放过我,我不会算命,也不是什么道士,我就是个收钱办事的,都是苓柔夫人她吩咐我的!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 褚绛凝事不关己地摸了摸耳珰,其实她一直都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最后只能将云鹤催眠,让他看到各种各样的场景,又故意告诉她褚三姑娘已身亡,她的魂魄会日夜的折磨他。 为了将他彻底催眠,褚绛凝花了很长时间,看来人,似乎是有些疯了,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苓柔!”褚云远呵斥,“他说的可是实话?” 苓柔跪了下来,“相爷冤枉,我自小便照顾阿璎,怎么可能害她!”眼泪似珍珠,令人生怜,“这人的话前后不符的,莫不是个疯子,相爷可千万不要相信他!我对夫人和相爷都是一片忠心,绝无可能背叛,相爷不要受外人挑唆啊!” 褚云远抬腿将云鹤踹开,他心中也不愿意相信是苓柔,苓柔自小跟着温氏,如今又为他生下幺子,如若她是为了儿子要陷害他的嫡子,还可怀疑些,褚绛凝一个女郎,对她并无威胁。 更何况温氏待她不薄,她不应该是那般忘恩负义之人。 “来人啊!将此人带到京兆府,让萧大人好好的查查他!” 如果他一直都是受人指使,那么这两年他将褚绛凝送往寺庙,便就是他对不住这个女儿了还有日夜担忧女儿思念成疾的温氏,褚云远望着褚绛凝眼眸泛酸,向她走去,在他之前,温氏率先将她搂入怀中,眼眶的泪水低落在褚绛凝脖颈间,她似被烫到般抖了抖。 在现代,她的父母早早就了离世了,她早已忘却父母之爱是怎么样的。 而如今在温氏的怀抱中,她终于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她,重生了。 第13章 必须死! 她抬手,回抱住温氏,在温氏的不断抽泣中轻抚她的背部,“阿娘,不哭。” 褚绛凝不在温氏身边的这两年,温氏被信任之人害得忧思成疾、缠绵病榻,看着自己深爱的夫君纳了别人,又生下幺子,却也只能接受。 所有的苦痛,都只能藏在心中,此时此刻的褚绛凝,忽然不想将当年之事公布于众了,她怕温氏会受不了。 今日之事按照褚绛凝之前的计划,云鹤本应该是先在法事之后说出温氏的病是因为这院子中有着扰乱家宅安宁的邪祟,并且指出此人是苓柔之后,再恢复清醒的,可未曾料想到三清铃响起提前唤醒了他,事情便成为如今这般局面。 京兆府来的人中,包括萧川柏,下人将今日之事全数告知后,褚云远对着萧川柏颔首,“有劳萧大人了。” 萧川柏还礼,“相爷不必客气,这是萧某应做的。” 转身之前,视线落在褚绛凝身上,很是意味深长。褚绛凝毫不避讳眼神直视他,在他的目光中,缓缓地勾起唇角。 她心中知晓他怀疑她,可那又如何?办案是要讲究证据的,而他没有。 “府里发生了何事,竟如此吵闹?”茹嬷嬷扶着褚老夫人走近,褚老夫人眼神淡漠扫过四周,“京兆府的人怎么来了?” 褚云远恭恭敬敬地对着褚老夫人行了个礼,“母亲怎么出来了?” “我再不出来,这相府就要被你们搅合得乌烟瘴气的了!”褚老夫人目光犀利,“两年前我就劝说你们不要轻信什么江湖先生,还将阿璎送去寺庙,现在好不容易将人接回来了,后日便是阿璎的及笄礼了,又要胡闹什么!还真当我这个母亲不存在了是吗?” 褚绛凝的视线落在褚老夫人身上,这位她称为祖母的妇人,身份极其尊贵,是当朝太后的姑母,也是太妃的嫡母。她深爱着祖父,哪怕是做续弦,也毫不犹豫地嫁入褚家。 可是她生的那个儿子却远远比不上原配生的两兄妹,原配的两位现下一位是当朝相国,一位是当朝太妃,而她的儿子,只是太常寺少卿,一年前还因为犯错被圣上罚到了雍州,至今未归,从那时起,她就不怎么出院子了,褚绛凝刚归府那天去给她敬过一回茶,老夫人态度不冷不热的,待了一会儿便说乏了。 褚绛凝在原主的记忆中了解到,这位不喜她的母亲温氏,因为温氏出生于商贾之家,还因褚云远因为温氏而许下不纳妾的诺言,曾经屡次想要为褚云远纳妾、包括将温氏的妾侍苓柔许给褚云远都被拒绝了。 但是作为主母,她做得已经够好了,她虽然偏心褚二褚云亭,却也没有亏待过原配留下的那两位,所以褚绛凝对她,也是尊敬的。 “祖母别生气。”褚绛凝上前扶住褚老夫人,“阿父请这位先生来,也是想要给相府和祖母祈福的,也怪阿璎,这还有十多天就要到年关了,只是阿璎那时候就已经嫁入安平王府了,又不能陪祖母过年,就想着这位先生能提前给相府做个法事,去祸添福。 谁曾想这人竟是个骗子,还是个疯子。是阿璎的不是了,祖母就莫气了。” 褚老夫人无奈叹气,拍了拍褚绛凝握在她手臂上的手,“只要你以后嫁入了安平王府,多多孝顺王爷和王妃,多给你二伯父说说好话,让他早日能回来,就可以了。” 褚云亭被遣往雍州,其中有安平王府的杰作,在她看来是因为不满相府将褚绛凝送去了寺庙清修,闹出各种传闻。 褚绛凝勾唇,笑意不达眼底,“祖母放心。” 褚老夫人满意颔首,眼神掠过褚岑,“岑丫头年纪也不小了,要是阿璎出嫁了,岑丫头还在府里,别人会指责我们相府的。” “祖母……”褚岑没想到褚老夫人会忽然提起她的婚事,心下有些发慌,泪水很快续满了眼眶,那些恨意被她藏在泪水之后,当年就是这个老太婆不让她母亲进门,害得怀有身孕的母亲只能沦为外室! 褚老夫人并不在意她的眼泪,“梁氏,这件事交给你,务必要做得妥帖周全。” 梁氏堆笑,”是,母亲。“ “好了,我也乏了,苓柔,照顾好云远和小公子。” 苓柔从地上站起,吸了吸鼻子,“是,母亲。” 老夫人走后,花园的人也都散了,在经过苓柔时,褚绛凝在她耳边低语,“苓姨娘,今日的惊喜,你欢不欢喜?” 苓柔霎时瞪大了双眼,心惊今天这一事的幕后主使居然是褚绛凝,那么,她做得一切她都知晓了?怪不得温氏这几日看起来脸色转好。 如果她知道了,为何不直接告诉褚云远,而是费尽心思准备了这场大戏?总不能只是为了让褚云远对她心生嫌隙。 照顾温氏这么多年她也算了解褚云远的习性,此人心软,她为他生下幺子,他的心定也会稍稍偏向于她,但是,如果他知晓了她对他的爱妻和爱女做的事情后,就不一定了。 所以,她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无论用什么方法,褚绛凝必须死! 很快便到了及笄礼这日,褚绛凝很早便被拂霜唤起来梳妆,拂霜的手很巧,很快便化好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将乌发挽起,用银钗固定,换上一身碧水烟罗裳,外边是浅粉的大氅,将她衬得格外娇俏。 来人都是京城贵族,褚绛凝步履轻盈,向着他们福了福身子,礼节恰到好处。 她抬首,露出姣好的面容,宛若画中人走出,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典雅。 有贵妇人调侃,若不是她早早定了亲,都想带回府中做新妇。 褚岑一袭红衣入堂,艳丽夺目,“三妹妹,恕姐姐来迟,一点薄礼,贺三妹妹及笄。” “谢二姐姐。” 目光停留在她的发间,是一只玉发钗,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但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翠绿而柔和的光泽。 她不动神色的收回视线,听闻前些日子安平王世子得圣上赏赐一从西域供奉来的美玉,其看上去晶莹剔透,但在阳光下才会看到里头翠绿晶莹的光泽,想必就是褚岑发间这个了。 拂霜在她耳边低语。 褚绛凝眉梢微挑,世子爷竟然用这玉做了两支一模一样的玉钗。 第14章 拆穿 褚岑的出现引起了贵女们的不满,外室之女连妾侍都不如,怎能出现嫡女的及笄礼上? 她们面上不喜,却也没有出言讥讽,毕竟这是在别人的府邸,但总有些不守规矩的。 “这不是褚二姑娘吗?一个外室之女也能到嫡女的及笄礼上送礼,褚三,你也太没用了。” 这咄咄逼人的气势,一听便是盛宠的承宁公主,圣上的爱妹,她一身绫罗绸缎,依旧是目空一切的张扬。她身后跟着一群侍女,每个侍女手上都拿着一个托盘,上边是各种的礼物。 “问承宁公主安。” 屋子里的人都行了礼,承宁摆手,站在褚绛凝面前打量她,“许久未见你倒是越来越好看了,看来这清心寺的风水还是养人啊!” 屋内的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早就听闻这承宁公主与褚三姑娘不合,还有传言是她将三姑娘赶去清心寺的,今日她这般大张旗鼓的来,怕不是来砸场子的。 褚绛凝淡淡勾唇,在原主的记忆中,这承宁公主除了喜欢同她抢东西外,并无其他的矛盾,但她甚是喜爱墨书允这个堂哥,这一点,或许可以利用一番,“谢公主。” “哼!”承宁撇头,目光在屋子内环视,“书允哥哥呢?”她方才在外院没见到墨书允,便特意来里边寻找,可这里边都是女郎。 “世子还未到。” “竟还没到。”承宁晃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正准备离开时,被褚岑头上的玉钗吸引了注意,“你这玉钗挺特别的,拿下来给本公主瞧瞧。” 褚岑握住玉钗后退一步,“公主,这就是一个小物件,没什么特别的。” “我就看看怎么了!你放手!” 褚岑握着玉钗不肯松手,承宁叉腰很是不忿,“真当我想同你抢呢,外室之女就是上不得台面。” “承宁!” 赶早不如赶巧儿,墨书允来得正是时候,刚好听到了承宁斥责褚岑的那句话,“书允哥哥!”承宁看见墨书允很是开心,上前就挽住了他的手。 墨书允面色有些灰暗,向着褚岑行了个礼,“承宁年纪小口不择言,还请阿……二姑娘莫怪。” “墨书允!你怎么能和她道歉呢!她一个外室之女……” “承宁!” “书允!” 两道声音响起,一道是墨书允,另外一道是一个穿着华贵的妇人,褚绛凝认得她,原主口中极其强势又十分嫌弃失了身的,她的恶婆母安平王妃。 “今日是阿璎的及笄礼,莫要为了不相关的人争执,平白让别人看了笑话!”后边这句压得极低,只有他们几人听见,墨书允这才缓过神来,眸中含着歉意地看了褚岑一眼,便走向褚绛凝。 “绛凝,这是送你的及笄礼。” 褚绛凝接过梨木盒子。垂眸看了一眼,这般大小,里边应该是一只钗子,但是是不是同褚岑发间一模一样那支,就不一定了,她眼神瞥向一旁的承宁,不知道能不能如她所愿。 承宁自小便是褚绛凝有一份,她也要一模一样的,所以,“多谢世子,您送的,阿璎都欢喜。”她故意抬高声音,引起承宁的注意,和她料想中一样,承宁快步走来。 “书允哥哥送的是什么物件,本公主也要看看!” “承宁,别胡闹了。”墨书允有心阻拦,可承宁不依他,“我就看看!” 褚绛凝一直没躲避,所以盒子很容易便到了承宁手中,她将盒子打开,里边躺着一直玉钗子。 “原来竟是一只钗子。”送钗子代表定情,在及笄礼上送钗子,便是代表此人是姑娘日后的夫君。 旁人也不觉得有什么逾矩之处,毕竟两人乃是先皇赐婚,金玉良缘。 褚绛凝佯装害羞地看了墨书允一眼,又快速垂眸,墨书允觉得有些不自在,“承宁看够了吧?看够了就别闹了。” “这是皇兄赏赐给你的来自西域的美玉吧,你也真是舍得。”那么大的玉做什么不好,偏偏做了一只钗子,她奴起唇,将玉钗放回盒中,还未脱手呢,忽的想起什么,又将钗子拿起,“等等!” “这钗子怎么和褚岑头上的一模一样呢!” “承宁,你又开始胡言了!” “还请公主莫要胡说!”褚岑已经退到了墙角,心中咒骂,早知今日这多事承宁要来,她就不带这钗子了! 褚绛凝眼眸一亮。 好机会! 她抬步上前,“公主,让我看看。” 她接过钗子,抬起打量一番,同褚岑头上果然是一样的。 她捂住唇,不可思议地看向墨书允,“世子,这是何意?” 她这一举动,就表明了承宁公主所说之事属实,安平王妃眉头微蹙,上前解围,“阿璎误会了,书允对你情有独钟,怎可送别人钗子。” “可是……可是……”褚绛凝眼中含泪,显现出的是犹豫不决。 “多说无意,看一下不就明了了!”承宁抬手,身后的侍女会意,上前一人捉着一只手,将她挟持住。 “承宁!别太过分了,快放手!”墨书允抬手呵斥,承宁眼神都没给他,直接上前摘下了那支玉钗,两支同时握在手中,放在阳光下对比,泛出光泽都一模一样。 承宁嗤笑,“果然一模一样,褚岑,你不是说是小物件吗?哪能挑出来那支是你的,那支是书允哥哥赠与褚绛凝的?” 褚岑睫毛微闪,泪水从眼角滴落,“承宁公主这是何意?一定要这般侮辱我吗?” 墨书允想要上前,被安平王妃拉住,看着此时情形不对,“这是二姑娘向阿璎借的吧?这钗子书允做了两支,之前那支之前就给阿璎了,阿璎莫不是忘记了?” 褚绛凝吸了吸鼻子,目光在几人之间流转,安平王妃眼中的是求助,墨书允眼中的是威胁,但无论哪种,都透露着不容拒绝。 如今褚绛凝要的已经得到了,再立个执迷不悟的恋爱脑人设也没什么,“是,是阿璎忘了,给大家添麻烦了。”那泪水一直淌着,不带停住的,谁人来了都能看到她的委屈。 面上虽然是这么略过去了,但大家心中早已知晓,这安平王世子,与未婚妻子的堂姐,竟然私相授受。 可怜了那褚三姑娘了。 第15章 踩在脚下 这时廊外走近一婢女,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后,扬声道,“正宾已至,烦请各位移步外堂。” 今日的正宾本是安平王妃、褚绛凝未来的婆母的,但舒太妃言要亲自前来,那这位正宾自是由舒太妃来做。 承宁撇嘴觉着真没意思,手握两支玉钗站到褚绛凝面前,拽起她的手,将玉钗放在她的手掌,“你真是越来越孬种了,真没意思!” 褚绛凝四指回扣住玉钗,眼帘缓缓撩起,“多谢公主。” 她的声音不高,很是平静,眸中氤氲着泪水,却感觉不到悲伤。 承宁呆愣了一会儿,连手都未来得及收回,直到褚绛凝越过她离开,才回过神,回身瞅着她的背影,心中泛着好奇,方才是错觉吗?她为何觉着,褚绛凝并不伤心呢? 墨书允的目光一直盯着角落含泪的褚岑,想要上前,却被安平王妃拦着,他只能跟着安平王妃的步伐,一步三回头,活像一对被恶人拆散的爱侣。 褚绛凝并不在意,只是当在褚岑的面,将两支玉钗都放回梨木盒子中,抬首,对她淡淡一笑。 在褚岑眼中,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她气得手都在颤抖,却只能将手藏于身后,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才跟在后边,没能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二姑娘留步。” 是二夫人梁氏身边的玉嬷嬷,褚岑垂眸掩下恨意,颤抖着开口,“玉……玉嬷嬷。” 玉嬷嬷昂首,斜眼睨着她,“二夫人说了,今日之事她已知晓,你不必再去碍三姑娘的眼,去花园跪着,待宾客走后,你再起来。” “可是……” “嗯?”玉嬷嬷瞪着她,她只能咽下这口气,墨书允不在,那位也没来,她只能忍下,“是。”总有一天,她会将这群人都踩在脚下! 外堂立着屏风,女郎们坐在一处,舒太妃坐于首位,雍容华贵,仪态大方。 待褚绛凝跪于她身前,舒太妃站起净手后为她梳头加发笄,一整套流程下来,褚绛凝脸都要笑僵了,待宣布礼仪结束时,她才终于松下一口气。 离开前,舒太妃抚着褚绛凝的脸,眼中泛泪,“阿璎终于是长大了。阿素,你的女儿很像你,都是生得这般的隽美。” 阿素是温氏的闺名,舒太妃同温氏,认识得比褚云远遇见温氏还要早些,在她未嫁于先皇之前,曾不满家中要送她入宫的举动,偷偷逃出府去到扬州,在饭馆里用餐时发现钱袋被偷,一群伙计围着她时,温氏出现了,替她结了饭钱,还邀请她住进府中,许诺帮她寻回钱袋子。 那时候,她俩着的都是男装,将对方当做是郎君,两人相处甚好,直到那日温氏一袭纱裙,立于舒太妃眼前,请求她帮助装作她心上之人,去她阿父面前,拒掉一桩婚事时,她才知晓,温氏竟是一位貌美的女郎。 在舒太妃为难之际,前来扬州寻找妹妹的褚云远出现了,他对温氏一见倾心,在舒太妃的帮助下,褚云远顺利求娶到温氏。 待回京之后,褚云远与温氏的礼成,舒太妃也入了宫,曾经的密友,也被一道城墙所隔住,温氏缠绵病榻这两年,她未能探望过一次,这回褚绛凝的及笄礼,她也是废了一番功夫,才能顺利出宫的。 及笄礼过后,她便又要回到那深宫之中。 “阿璎,其实姑母不愿意你嫁到皇家的,若是你能够嫁给一个一心一意对你好之人,那该有多好啊。”舒太妃压低嗓音,情真意切,京城之中有关于这三人的传言她都知晓,若不是褚绛凝心悦墨书允,她就是拼了她这条命,也是要为褚绛凝拒婚的。 褚绛凝盯着舒太妃的面容,明明只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她的鬓发已泛白,想必是常年郁结于心,她有些心疼,这个时代的女子,即使家承钟鼎,也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阿璎很好,姑母不必挂怀。”褚绛凝宽慰着她,也为了安温氏的心,有些事情,她们不必知道。 褚绛凝回到外堂,拂霜在她耳畔低语,抬眸,看见褚四褚诗儿端着茶水向她这边走来,“三姐姐,请喝茶……” 话还未说完,茶杯就从托盘上飞出,准确无误地砸向褚绛凝的衣衫,刹那衣衫便被茶水染湿。约莫是为了避开责任吧,茶杯飞出去那一刻褚诗儿也摔倒在地。 极其熟悉的桥段,褚绛凝从前刷小说时,常常能看到。 褚诗儿跪在地上,眼中都是惶恐,“三姐姐,我不是有意的,还请姐姐莫怪。”堂前还这么多人呢,她这幅模样,活像是褚绛凝欺负了她,“不是什么大事,四妹妹不必介怀。我去换一身衣裳便好。” 梁氏又上前安抚了褚绛凝几句,将褚诗儿赶回了后院,她这个二伯母啊,对二伯妾侍所出的孩子,都没有什么好脸色,褚诗儿今日这番举动,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都是给二房丢人了,免不了一番责罚。 真不知道这幕后之人许了褚诗儿什么,才让她做出此举。 方才她就让拂霜盯着苓柔,而拂霜回禀,苓柔同被罚跪在花园的褚岑说过几句话,不久褚诗儿便端茶过来,泼了她一身。 这两人想在今日相府人多眼杂之际,对她作甚呢? 她倒是想看看,顺道将那碍眼之人一并都解决了。 褚绛凝没有让拂霜陪同着回院子,她恐有什么突发状况避之不及,两个人反倒是拖累。 路过小池塘时,有一黑色身影从假山处露头,手握匕首向她刺来,好在褚绛凝警惕,抬腿朝他腹部踢去,要不然还真被他刺到了。 那人向后踉跄了几步,眼中的不可思议一闪而过,约莫是没料到,一个深闺女郎,力气竟然如此之大。 她讽刺一笑,她得对得起自己天天喝进去参茶不是?不过那人竟是被雇佣,想要在她及笄礼上趁机杀了她,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她从怀中洒出一把香粉,在黑衣人闭眼之际,银铃出现在他眼前。 既然这样,她便将这一切还过去,让她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 苓柔她,也该下场了。 第16章 苓柔之死 这场及笄礼除去褚绛凝的衣衫被茶水沾湿外,没有其他任何意外,府中宾客全部离去,褚岑的罚,也结束了。 她本是心中即期待也兴奋的,可是到了最后也没听到府中之人遇刺的消息后,有些失望。 方才苓柔忽然来寻她,还提起了褚绛凝。 她在相府这两年,没见过苓柔几面,亦不知晓苓柔竟如此恨褚绛凝,到了要将她杀死的地步。 她本是不相信她有这个本事的,但是万一呢?所以,她让桃枝去给褚诗儿递纸条。 褚诗儿是二房二姨娘之女,也常年受到梁氏的打压,安平王世子对褚岑不同一事,她看在眼中。 褚岑以让安平王世子帮她寻门好亲事为由,让她帮她做事,这一回,是第一次。 难道失败了吗? “杀人了!杀人了!来人啊!抓刺客!” 婢女恐惧的嘶吼声从内宅传出来,褚岑瞳孔一亮,难道成功了? “走,咱们去看看!” 她朝着桃枝挥手,快步走向内院。 内院围着一群婢女,黑衣刺客被小厮按倒在地。 “这是怎么了?” 婢女回头看见是褚岑,颔首回答,“二姑娘,内院进了刺客,见血了。” 褚岑捂住口鼻佯装惊吓,掌下的唇瓣却扬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兴奋呢,一个清亮的嗓音就在她身后响起,“这是怎么了?怎的都站在这儿?” 褚岑回头,竟是褚绛凝,扬起的嘴角僵硬在脸上,一时之间竟然没忍住,“你怎么在这里?” “二姐姐这话好生奇怪,我这送完宾客刚得闲,正准备回院子,不在这儿又在哪里?” “那……” “相……相爷……”里头的小厮疾步走出,跪在刚赶来的褚云远身前,“苓姨娘她……出事了!” “什么?快!快请太医!” “没用了相爷,苓姨娘已经……已经没气了。” “苓柔……” 这一声出自温氏,话音刚落,就晕了过去。 “阿娘!” 褚绛凝赶忙将她扶住,眼中的愧疚一闪而过,“快去请太医。” 褚云远从褚绛凝怀中接过温氏,眼中都是怒气,“快去京兆府寻人,我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敢对我相府动手!” 褚云远抱着温氏进入内院。 “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褚绛凝指尖微抬,在空中晃了两下,下人行礼之后全都散开了,只剩下褚岑和桃枝。 褚绛凝指尖轻抚翡翠耳珰,经过褚岑时瞥了一眼,眸色淡淡,“二姐姐,妹妹乏了,就先回去歇息了。” 褚岑看着褚绛凝的背影咽了咽口水,忽然想到苓柔的那句,“褚绛凝并不像看上去那般,你斗不过她,她是个疯子。” 她当时觉得挺可笑的,一个连男人都争不过她的深闺女郎,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罢了,根本不值一提,可是今日她亲眼所见,本是苓柔找去刺杀褚绛凝的刺客,反悔将苓柔杀了。 她是如何做到的? 她咬了咬唇瓣,要将墨书允牢牢拽在手中的心思,又更强烈了些。 只要她爱慕之人偏向自己,她又拿什么同她争! 想到这里,她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京兆府的消息是两日后传来的,苓柔是被一刀扎进心口,并没有挣扎的痕迹,经查证后得知,此人是苓柔自己找来的刺客,但是最后为何将苓柔杀了,尚且不得而知。 “怎么会?” 听到这消息,褚云远很是不可思议。 “相爷,还有之前那江湖骗子,也与贵府姨娘有关联。”萧川柏道,云鹤已经疯了,问不出其他的什么,他们只能顺着他口中的话去查,还真让他查到了些证据。 而那位姨娘是谁,已经不必言说,褚云远瘫倒在座椅上,瞬间似是苍老了十几岁。 这两年,他同仇人同床共枕,是他对不住他的阿璎,“阿璎……” 他双手颤抖着抬起,褚绛凝回握,“阿父不必多言,此事怨不得你,只是阿璎有个请求,江湖骗子那件事情,还是不要让阿娘知道了。” 也就是说,这回刺客的事情,温氏得知道,苓柔乃是自食恶果,怨不得任何人。 萧川柏行礼告辞,“能否请褚三姑娘送萧某一段?” 褚云远摆手,褚绛凝便跟在萧川柏身旁。 离正堂远了些,萧川柏才开口,“萧某在刺客身上闻到了一股香粉的味道,那味道同那疯了的江湖骗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褚绛凝侧眸,黑眸中竟是疑惑,“萧大人在同我说话?” 萧川柏站定,眼眸犀利,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也停下了脚步,“萧大人怎么不走了?” “褚三姑娘真的不知萧某在说什么吗?”萧川柏的鼻子很是灵敏,在经过褚绛凝的时候就闻到了,与那股香粉味道类似的气味,至于为何不是一模一样,应是被褚绛凝身上其他的熏香味所混合掩盖了。 “萧大人,小女真的不知。” 萧川柏直觉这件事同褚绛凝有关,但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他什么也做不了,手下的人也去查过这褚三姑娘,没有任何漏洞之处。 他别无他法,“萧某多有得罪,先行告辞,三姑娘留步。” 褚绛凝福了福身子,“萧大人慢走。” 抬眼,唇角勾起一抹平静的笑意,优雅又无辜。 苓柔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褚诗儿了。 她今日能为了利益帮助别人谋害相府嫡女,他日就能为了利益出卖相府,此人不能留了。 因为是二房的庶女,处理起来很是容易,拂霜稍微提点了玉嬷嬷一番,给她几片金叶子,玉嬷嬷便心领神会,在梁氏面前扇风,给她许了一门亲事,夫家在永州,足够远了。 褚绛凝躺在软榻之上,侧眸看着窗外广阔无际的天空,没几日,她就要嫁入安平王府了,褚岑还会做什么呢? 她思索着,眼皮越来越重,沉沉睡去了。 睡梦中,她觉身旁坐了什么人,还以为是来唤她的苓柔,眼皮都未掀开,朱唇就懒懒张着,“苓柔,今日我实在是太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耳畔很安静,那人没什么动静,但存在感格外的强烈,褚绛凝只能忍着困意睁眼,入眼的是一个黑色的身影,她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被捂住了口鼻。 “别出声!” 第17章 平妻 暖色烛光映照着男人硬朗的五官,剑眉下的长眸冷冽,似含霜雪。 褚绛凝眉心微跳。 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的忽然出现,将褚绛凝的困意都吓没了,漆黑的瞳孔回视着他。 墨淮焱启唇,嗓音清冷,“别出声我就放开你。” 褚绛凝缓慢点头,他的手松开后,她从床榻上坐起,手稍微往身后放了些,就被墨淮焱猛然靠近,迅速扣住,反手抓在身后。 褚绛凝双手都被抓住扣在身后,褚绛凝挣扎了一番,可是动弹不得,只能瞪着他,“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要防着你拿出银铃。” 褚绛凝侧开脸,离他远些,“我什么也不做,你放开我。” 男人一生嗤笑,“还是绑起来踏实些。” “撕拉”一声,他另一只手将床幔撕下来一段,将她的手反捆在身后。 褚绛凝瞥了他一眼,“你到底有何事?” 墨淮焱退了几步,离她远了些,垂眸凝视着她,“你及笄礼那日遇刺之事,也有你堂姐褚岑的手笔。” 褚绛凝挑眉,不知他为何提起此事。 墨淮焱眼眸眯了眯,“你那未婚夫婿同褚岑私相授受一事,你知晓吧?现下褚岑还要致你于死地,你真能忍?” 褚绛凝抬眸,面上是不明所以,“所以这些同你有何关系?”她笑了一声,又缓缓开口,“王爷?” 墨淮焱眉梢微挑,对于她会知晓自己身份之事并不意外,转身拿了张圆凳,坐于她床榻之前,“若是你愿意,也可以有关系。” 褚绛凝盯着他没有张口,此人之前还掐着她的脖子质问,今日便换了话语,阴晴不定的,心中所想着实难猜。 墨淮焱没等来她的回答,又开口,“最开始那件事,你是被人从府中掳到城外的吧?听说在那之前,相府还因为进了刺客而增多了侍卫,那人能从层层防护中将你掳走,可见手段不一般,即使你有能让人迷糊神志的秘术。” 他顿了顿,“但马有失蹄,人有失足,你也不能保证,你永远都不失误吗?” 她当然不能,催眠墨淮焱的这几回,她每次都会担心,会不会没成功。 他继续,“你再不久就要嫁入安平王府了吧,褚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那背后一直没有出现之人,会轻易放过你?” 他起身,弯着腰与她平视,“只有我能帮你。” 褚绛凝歪着脑袋,并不回避他的视线,“条件?” “你知道的,你的秘术,本王很感兴趣。”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本王”,像是在提醒她,他的身份,足够帮助她。 能得到这么大一个助力,是多让人心动的诱惑啊,可是啊,她这催眠之术,可没法交给别人。 而且,她也没兴趣同他合作,但当下这情形,她勾唇浅笑,“不如王爷让我考虑考虑,如何?” 墨淮焱直起腰背,一时之间竟看不透这小女郎的心思。 从楚容口中得知的这几次交手的情形,他都不觉得她是会轻易妥协之人,她心中应该明了,同他交换这个条件于当下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莫不是她真如传闻中所言对墨书允情根深种,连他在婚前同自己堂姐私相授受都能够不在意? 若真是如此,褚岑和那背后之人没能要了她的命,他也必不会让她活着。 他垂眸,掩去眸中的阴恶,“那还请三姑娘好好考虑。” 墨淮焱从窗户处离开,窗户没关好,寒风从窗外吹进,她颤抖了一下。 也不知道那人绑的是什么结,她使劲拽也没扯开,挣扎了一会儿便放弃了。 时间也不早了,她不想再去唤拂霜,索性就这样睡吧。 翌日,褚绛凝被拂霜唤醒,“姑娘,您怎么绑着自己啊?不难受吗?” 褚绛凝抬眼看了她一眼,有些无言,她为何会觉得,这是她自己绑的? 这拂霜大多时间都挺聪明,但有时候,确实傻愣愣的。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她就不会发现,她和她从前的姑娘,完全不一样了。 “今日早膳是什么?” “姑娘,是银耳莲子羹,屋内的炭火没了,奴婢去添些。” 褚绛凝颔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肩膀和手腕,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她的手腕都留下了一层红色痕迹,都是因为墨淮焱,昨日之举,她记住了! 用了早膳后,婢女通报,说墨书允来了,在廊亭处等候。 褚绛翻着话本的手停住了,这人还真是不见外呢,总是直接往她院子里来。 “世子怎么来了?” 褚绛凝缓步接近,在他对面的石凳是坐下,“去给世子准备些糕点。” “不必。”墨书允抬手制止,开口时犹犹豫豫,“其实今日是母后让我来的。” “你及笄礼那日的事,确实乃我之过,你不要去责怪阿岑。” 褚绛凝无言,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他饮下一口茶,“想必那日之后你也应该看出来,我确实对阿岑有意,但皆是我一人的想法,阿岑她很在意你这个堂妹,所以我希望你不要针对她。” “世子,我不记得我曾针对过二姐姐。” 墨书允张了张唇没出声,“阿岑在相府的处境并不好。” 他说完这话,又停顿住了,褚绛凝有些不耐,心想这人今日怎的磨磨唧唧的。 “你的正妻之位不会变,但除此之外我希望你嫁入安平王府后,能主动去和母妃说,让阿岑入府,以平妻的身份。” 他虽然用了“希望”,但语气中透露出的确是不容置疑的。 原来今日他找她是为了这个,“若是我不同意呢?” “她又不会动摇你正妻的位置,你有什么拒绝的权利?” 能嫁给到安平王府,是她的荣幸,他又不曾悔婚,墨书允想不出来,她有什么好拒绝的? “既然世子都已经决定了?何必要再问我的意见?拂霜,送客!” “真是不可理喻,你真是那哪儿都比不上阿岑。”他拂袖而去。 * 花园中,墨书允抱着极力挣扎的褚岑,“阿岑,我是真的爱慕你,虽然我没办法许给你正妻的位置,但平妻之位我一定给你,到时候我会为你准备嫁妆,一定不比相府给三姑娘的差,成婚之后我一定只对你好!” 第18章 催眠替嫁 “我不相信!世子,那是我的堂妹,她那么欢喜你,要是她日后针对于我,给我下绊子,那王妃也一定是站在她那边的!到时候我孤立无援,便是任由你们欺辱了!”褚岑推着他的胸膛,眼中含泪。 “阿岑,我答应你,以后正妻手中的权利,我会全权交于你手中,三姑娘不会有任何能够对付你的权利和机会,她只会有一个正妻的身份,这样行不行?” 褚岑停住了挣扎,“真的?” 墨书允替她拭去泪水,“真的,我也不会入她的房中,此生,我只会有你一人。” “若是三妹妹同王妃告状怎么办?王妃不会同意的!” “放心,只要入了王府,我不会让她有告状的机会。” 褚岑依旧表现出犹豫,“可是这样会不会对三妹妹不公平?” “没什么不公平的,能嫁入王府已经是她的荣幸了,只要她不闹事,我也不会亏待于她。” 褚岑咬唇,似乎是在迟疑,但最后她在墨书允紧张又期待的眼神中,含羞的答应了,“那……那我在相府等你,世子可一定不要食言。” “……” 拂霜立于软榻旁,绘声绘色地向褚绛凝描述方才在花园中偷听到的一切,话落后,面上满是不忿,“这世子殿下未免也太过分了些,姑娘你哪里对不住他了,他要这般对你?” 她越说越愤怒,眼泪也流了出来,“姑娘,还有几日你就要嫁入安平王府了,今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嫁入王府后若不得世子欢喜,即使有王妃的护着,也没什么作用,况且在原主讲述的画面中,褚绛凝早已知晓安平王妃是个什么性子,她不见得是真的喜欢她,不过是碍于褚老夫人的身份而已。 太后的姑母,太妃的母亲,就是在圣上面前,也能得到三分薄面,更何况是一个王府。 “傻丫头,哭什么?你家姑娘有的是办法,还能受委屈了?” 拂霜吸了吸鼻子,觉得此话有理,她家姑娘自从从清心寺回来后,很多习性、脾气都不同的,她早已成长,也会未雨绸缪了,她应该相信她家姑娘。 十二月二十六,宜嫁娶。 今日是褚绛凝嫁去安平王府的日子,天还未亮,宫中便派嬷嬷来为褚绛凝梳妆。 褚绛凝静静地坐于妆台前,脸上没什么喜色,待嬷嬷离去后,她从窗台跳了出去,去往褚岑的院落。 褚绛凝推开房门,踏步进去,褚岑正在妆台前梳着头发,听见声音还以为是桃枝,“桃枝,快来看看我今日的妆容如何,是不是要不褚绛凝美上几分?等会儿世子见我了,定会让被我迷住神志的,今夜,褚绛凝就等着独守空房吧。” “二姐姐好兴致啊。” 闻言,褚岑一愣,回过头看见来人是一身红色嫁衣的褚绛凝,站起身来,眉头蹙起,“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看二姐姐,三妹妹觉得,二姐姐很想嫁给世子呢,不如三妹妹帮帮你?”褚绛凝一步步走近她。 褚岑不解,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此话何意?” 褚绛凝在她面前站定,从袖袋中拿出银铃,轻轻划过褚岑的耳畔,在她眼前甩下,点点香粉从银铃中洒出,“看着它。”流苏在褚岑眼前晃荡,她视线跟随。 褚绛凝声音轻柔,“你现在所处在的环境,让你感觉身心舒畅,你会放下所有戒备。” 褚岑的目光慢慢变得木讷,褚绛凝收回银铃,勾起唇瓣,淡声开口,“现在,按我所说的去做……” 安平王府的迎亲队伍已至,新妇被宫里来的嬷嬷从沉雪阁扶出,府内妆点得遍布红色绸锦,华丽又喜庆。 新妇在相爷和夫人的目光中踏入喜轿。 轿起,乐鼓响起,十里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了街尾,红毯铺满了整条街道,满城的树上都系满了红带,很是气派。 新妇被迎入了安平王府,礼节周到样样俱全,拜了天地后,新妇被送进洞房,端正地坐在喜床之上,等着世子揭盖头。 入夜,墨书允被人簇拥了入了洞房,今日他兴致不高,所以饮了许多酒,现下有些昏沉,嬷嬷本事要跟着进去的,可是墨书允不耐烦地将她赶走,敷衍的应和着嬷嬷再三强调的流程。 关门声及响,墨书允入了房门后便没了动静。 那日被褚绛凝拒绝他还未曾消气,他想要看看,若是他不出声,这褚绛凝能呆坐多久。 可是已经过去一炷香的时间,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墨书允等得有些瞌睡了,站起身来走近她,“你想好了没有?若是你答应,我就揭盖头同你喝交杯酒。” “……” 依旧无言,床上之人甚至连姿势都没改变过,墨书允已然不耐,抓起大红盖头便掀起,“我说你……” 被掀开盖头的新妇秋眸如水,含羞地望着他。 这人竟是,“阿岑?你怎么会在这里?” “夫君。” 这声夫君,叫得墨书允心颤,他舔舔唇,坐在她身边,褚岑抬手搂住了他的脖颈,送上红唇。 墨书允见到褚岑的那一刻是觉着不对劲的,但是这是他第一回看见如此娇媚主动的褚岑,他觉得自己醉了。 他张唇回咬,将她推倒在床榻之上。 红色的幔帐盖下,室内红烛摇晃,直到燃尽。 翌日清晨,拂霜端着一盆水推开房门,身后跟着几名婢女。 “世子,世子妃,该起来给王妃请安了。” 床榻上有了些动静,但人依旧未起,拂霜走进屏风那边,掀开床榻上纱幔,“世子妃,世子,该起来了。” “嘶……”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子,迷糊地坐起,拂霜霎时瞪大双眼,“怎么是你?我家姑娘呢?” 屏风外的婢女闻声也有些好奇,却不敢直接张望,只能斜眼,偷偷用余光打量。 拂霜嗓门极大,似是有让整个院子中的人都听到的架势,“昨日被送出府的,明明是我家姑娘,现下怎么变成二姑娘,二姑娘,我家姑娘去哪儿了?” 第19章 风波 这一嗓子将还在睡梦中的墨书允吼醒了,拂霜见着墨书允很快就要睁眼了,便退后几步,溜出了房间。 墨书允坐起,揉着有些酸胀的额头,“是谁在吵闹!”他嗓音有些沙哑,带着明显的不耐,屏风外的婢女全都跪下,“世子恕罪,方才那位是……世子妃的……婢女。” 是跟随着世子妃入府的婢女,但是此“世子妃”非彼“世子妃”。 “嗯?”墨书允抬头,眼神中带着些茫然,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日似乎是他大婚之日,可是喜床上的新妇是…… 他瞪大眼眸,侧眸看见他身边坐着的,同他一样在愣神的女子。 瓷白的肌肤露在外边,手中抓着一条锦被压于胸前,眼帘缓缓掀起,一双黑眸凝视着他,里边是无辜与茫然。 “阿岑……竟真的是你。”昨夜被酒水搅乱的脑袋在这一刻变得清晰,喜床上那元帕被染上的那一抹红,清楚地告诉他,昨夜发生的一切,“阿岑,你为何会替三姑娘嫁过来?” “我……”褚岑也不知为何,她记得她在妆台前梳妆,正准备美美地去见墨书允,紧接着似乎就入了梦,梦中她与墨书允同榻而眠,他亲吻着她,她缠着他的脖颈,接近、再接近,然后一起沉沦。 如今醒来才发现,这一切都不是梦。 “世子……世子妃,该去给王妃请安了。”外头跪着的婢女记着时辰,虽然明知道里头的新妇已经换人,却只能装作不知。 墨书允长长吐出一口气,竟然事情已成定局,就接受它,“阿岑,咱们先起来,去给母妃请安。” “可是……”褚岑有些犹豫,墨书允只能宽慰她,“放心有我在。” 两人心中都很乱,甚至忘记了刚才跑出去的拂霜。 安平王府正堂。 安平王妃甩袖,将桌上的茶杯推了出去,“啪”的一声摔在跪着的两人身前的地面上,滚烫的茶水飞溅,墨书允将褚岑护在怀里,羽白的锦袍霎时间被染上的茶渍。 看到这一幕,上座的安平王妃更是气得发抖,“逆子……你知不知道这是欺君!” 身旁的李嬷嬷为她顺气,“王妃消消气,现下最重要的是将三姑娘带过来,趁无人知晓,赶紧将两人换过来。” 尽管她已经压低了声音,但他们距离很近,这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的进入了褚岑的耳里,她垂下眸子,脸色有些苍白,若是她就这样被送回去,那这一切不都完了吗? 她的手下意识的抓住墨书允的胳膊,眼神求助的看着他,墨书允垂眸,给她递了个放心的眼神,“母妃,即使三姑娘过来了,我也不能将阿岑送回去,我同她拜过天地,如今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你……你……”安平王妃指着他俩,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嬷嬷面上也是担忧,“世子您就少说两句吧,现在重要的是将三姑娘请过来,这件事情可万万不能让褚老夫人知晓。” 李嬷嬷吩咐小厮去往相府接褚绛凝,安平王妃饮了好几杯茶后才平复心情,“说说吧,她为什么会在这儿?调换新妇是谁的主意?” 安平王妃心中并不觉得褚绛凝会放弃同安平王府的婚事,即使是出了及笄礼上那般的事情,她也不过只会难过几日。 褚绛凝又多欢喜墨书允她是知晓的,当年她因病被送往清心寺之前,还往安平王府递过好几回信,信是写给墨书允的,信中言说希望能见墨书允一面,当时她害怕她将病气过给墨书允,便私下将信烧毁。 后在从清心寺递过来的书信也不少,她从来都没让信到过墨书允手上,谁曾想,她这一举动竟让墨书允与那庶女褚岑越走越近,还做出换亲替嫁之举。 墨书允垂眸看了褚岑一眼,她眼中含着泪水,要落不落的模样,倔强的不得了,他很是心疼,一定是他没让她信任,她害怕被他丢在相府那个龙潭虎穴中,不得已才做出此举的吧? 他攥紧拳头,他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了,“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同她无关,母妃,我爱慕阿岑,不想娶其他人。” “当年也是你在先帝面前说,你非三姑娘不娶,先帝才为你与她赐下婚约的。你都忘了?” 墨书允舔舔唇瓣,下意识的看了褚岑一眼,赶忙解释,“母妃,这都是幼时的事情了,那时年纪小不懂事儿,怎么能当真呢?” 这时候,去相府寻褚绛凝的小厮回来了,在李嬷嬷耳畔轻声回禀,李嬷嬷瞪大了双眼,咽了咽口水后,在安平王妃耳畔开口,“王妃,三姑娘她不在府内,小厮探听到,她从昨日出嫁后就没了人影了。” “不在?” “王妃,京兆尹来人了!”婢女有些着急,竟直接冲了进来。 “所谓何事?”李嬷嬷道。 婢女犹豫地看了跪着的那两人一眼,抿了抿唇,犹豫道,“说是来找王……王……褚三姑娘……”她本是先说找王妃的,但是…… “怎会惊动京兆府的人?走,去看看。”安平王妃都没法坐得住了,虽然京兆府是无权问责皇室人员的,但此事重大,不能传出去,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萧川柏领着几个侍卫踏进府内,安平王妃从正堂走了出来,“见过王妃。” 萧川柏行礼直接表明来意,“王妃,萧某听闻褚三姑娘并没有嫁到王府,而是失踪了,所以特来查看消息是否属实。” 安平王妃半仰着脑袋,端着王妃的架子,“不知萧大人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阿璎已是我王府的世子妃,现下同书允在一处,怎会失踪?要是世子妃真的失踪,自会有大理寺的人前来询查,大人还是回去吧。” 萧川柏不为所动,“还请王妃将世子妃请出来。” “我的世子妃,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墨书允从屋内走出,刚踏出一步,便被一只手拉住了,他转过身,将里头的人遮住了大部分,“放心,你不用出来。” 萧川柏抬眼望去,那女子梳着妇人发髻,看身形倒是同褚绛凝很是相似,但他挪开步子再想看清些,墨书允就转身过来了,那女子也没了影子,“萧大人若是想见我的世子妃,不如请旨入宫,我们明日也是要去给太后、太妃请安的。” 萧川柏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此话有理,决定先行离开,外头的拂霜看见萧川柏出来了,立刻奔了过去,嗓音一点儿没收敛,“萧大人?我家三姑娘呢?您寻着了没?” 第20章 嫁祸 “拂霜姑娘,世子妃就在王府内。”萧川柏微微颔首,便要转身离开。 拂霜不依,“萧大人,那不是我家姑娘,那是二姑娘,我亲眼所见,我家姑娘真的失踪了!” 李嬷嬷带着几个小厮踏出门槛,“你这婢女胡说八道些什么?不过就是昨日世子妃斥责了你一番,你就如此记恨在心?” 王府外边已经围了些人,萧川柏听到拂霜说王府中的是褚岑时,心中已持怀疑态度,褚岑好端端的曾会出现在王府? 更何况,褚绛凝此人绝不简单,又对墨书允情根深种,他不认为柔弱纯善的褚岑能够斗得过她。 多半是这个婢女在说谎。 不过这回京兆府的人分为两路,他领着几位来安平王府询问,其余的则是在城中搜寻,这婢女分明也是知道的,却依旧还是要来这府前闹,也许真如李嬷嬷所言,记恨在心了。 “萧某告辞。”萧川柏没再理会,转身离开了。 “大人,大人你别走啊!大人!”拂霜跪在地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我家姑娘真的不在王府,我家姑娘真的失踪了!”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都在窃窃私语,李嬷嬷觉情形不对,便对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上前将拂霜扯起,使劲儿往外拽,“放开我!放开我!我没说谎!我家姑娘真的不见了!” 她的叫声凄厉,叫得围观的人都不忍心,“这小女郎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或许呢?她叫得这么惨,可真是衷心啊。” “嘘……小点声,妄议皇室,可是重罪。” “……” “拂霜,别再胡闹了!” 墨书允与褚岑齐肩走了出来,褚岑蒙着面纱,但身形同褚绛凝很是相似。 褚岑接着开口,“不就是责罚了你一回吗?你怎的如此记仇,还在王府门口这般闹!” 拂霜还被挟持着双臂,只能极力挣扎,“你胡说!你根本不是我家姑娘!” “拂霜别再胡闹了!”褚岑话语间都是无奈,“我真是惯坏你了,才让你这般没有规矩,来人!捂住她的嘴,将她带下去!” “呜呜……” 萧川柏并未走远,还能看到王府面前的情况,那人确实同褚绛凝有些相似,但他也不能直言此人是否是她。 他刚想往回走,手下的人就带着一个女郎出现了,“大人,褚三姑娘找到了!” 褚绛凝一身大红色的单衣丝裙,瀑布似的墨发凌乱下垂,白皙的手腕露出一条暗红色的勒痕,面色很是苍白,唇瓣也没有血色。 萧川柏眉头微皱,“人在哪里找到的?” “回大人,在王府侧门的喜轿上。” 那喜轿是昨日相府的那顶,抬过来后便一直放在王府侧门外,方才京兆府的侍卫路过侧门时,听见轿子里发出类似敲打的声音,他们上轿查探,发现轿子的座位下边竟有个暗格,里边藏着一个被麻绳捆住的女郎,他们将人带出,才发现,这人竟然是褚三姑娘。 “你……” 褚绛凝并没有理会萧川柏,略过了他,视线紧紧盯着王府门口,抬着脚步,缓缓走近,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你们看那边!” 周围的百姓顺着声音所指处望去,只见一红衣女郎愣愣的看着王府处,“你们在干什么!” 她忽然向前,扯开挟持住拂霜的小厮,王府的小厮实得褚绛凝,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手上的力道也松懈了下来。 褚绛凝心疼的摸着拂霜的侧脸,泪水从眼角滑落,“傻姑娘。” “姑……姑娘。”拂霜的手臂挟持拉扯得很疼,见到褚绛凝那一刻似是憋不住般哭了出来,“奴婢终于找到你了!” 人群之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不会这位才是褚三姑娘吧?” “那王府岂不是故意换亲?” “这算不算欺君啊?” “嘘,小点声儿……” 余光中,墨书允正拉着褚岑往王府里躲,褚绛凝放开拂霜,转过身轻言,“为什么?” 那两人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褚绛凝朝着他们走近,在褚岑面前停步,抬手扯下了她的面纱,“二姐姐,你为何这般对我!” 褚绛凝抬手想要扇下一个巴掌,可手腕被一旁的墨书允拉住,她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反手扇了过去,速度极快。 “啪!” 墨书允扶住被扇得踉跄几步的褚岑,握着褚绛凝手腕的那只手将她甩了出去,厉声呵斥,“你敢打她!” 褚绛凝向后踉跄,宽袖上扬,露出了一截细白的手臂,手腕处的红痕尤为明显。 “世子,是她绑了我,我为何不能打她?” “是她又如何,她已经是本世子的新妇,安平王府的世子妃,你有何资格对她动手?” “世子若是不喜我,可以同我直言,为何要纵容她将我绑于喜轿之中,妄图至我于死地呢?” 褚绛凝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转身走了几步,便晕了过去。 * 马车平稳,拂霜轻唤褚绛凝,她缓缓睁开眼,起身坐起,关心的寻问拂霜身上的伤,“怎么样啊,疼不疼啊?” 拂霜摆摆脑袋,“拂霜不疼,拂霜可壮实了。” 褚绛凝噗嗤一笑,被拂霜握住手腕,“姑娘疼不疼啊?”她低下脑袋,对着那红痕轻轻地吹气。 褚绛凝摆头,“不疼。” 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还成功嫁祸给了褚岑和墨书允,也不枉她在那木匣子中呆了一整晚。 她欣喜得厉害,她才不疼。 消息传得很快,相府众人都知晓了安平王世子妃,从三姑娘变成二姑娘一事,却又不敢多言,只能在屋外听着相爷摔茶杯的声音瑟瑟发抖。 “岂有此理!梁氏,这就是教出来的女郎,目无王法!任性妄为,还敢做出绑架换亲之事!” 梁氏很是冤枉,只能垂着脑袋,“大爷,您也不能将这罪责压在妾身身上吧,那褚岑只回府了两年,如今这习性并不是我教出来的。” 温氏握着褚绛凝的手很是心疼,“我可怜的阿璎,怎会遭此劫难,现在这般模样可怎么办才好。” “阿娘,阿父,既然世子心悦之人是二姐姐,就由着他们去吧。” 左右一个男人而已,她想要就送给她,反正这罪责,也不用咱们担。 墨书允不是爱慕褚岑吗? 那这换亲替嫁之责,他自是要担下的。 第21章 占位 “听阿璎这话,是不想嫁给世子的意思?” 褚云远问,褚绛凝摇头,“阿父,二姐姐今日能做出这般事,仗的是世子的势,世子心中有她,我嫁过去,就是自找苦吃。” 褚云远思索了一会儿,觉着此话有理,点了点头,“那明日你随我入宫,去见你姑母,将此事解决了。” “是,阿父。” “不必。”褚老夫人被茹嬷嬷扶着走入正堂,面上有些阴沉,“明日我亲自入宫一趟,找皇帝要个说法!” “祖母。”褚绛凝上前挽住她的手臂,“二姐姐怎么说我也是咱们相府的人,既然事已至此,就别在追究了,好不好祖母?” 褚老夫人有些无奈,抬手推了推褚绛凝的额头,力度不大,“你啊,就是太心软了,你就甘心这么将世子让出去?” “祖母,我可是相府的嫡女,什么样的郎君找不着?为何要纠结于一个心中藏着别人的郎君?” “行,你有自己的主意了,祖母也不强求,云远。”她视线转移到褚云远身上,“明日你务必要将此事处理得体贴妥当,不要让言官抓住咱们相府的错处。” “是,母亲。” 翌日,褚云远领着褚绛凝入了宫,褚云远去上朝,褚绛凝则去朝宁宫寻舒太妃。 舒太妃看见褚绛凝走近,眼中又染上了雾气,她虽然不希望她嫁入皇家,但也不希望她是以这种方式躲开婚约的。 安平王府世子妃,从褚三姑娘变为褚二姑娘,并且褚三姑娘还被关在喜轿中之事已经传遍京城,传言中还是那安平王世子亲自动的手。 褚绛凝在京城中本就有目中无人、刁蛮任性的传言,现下这一丑闻,褚绛凝的名声,就更不好了。 “阿璎。”舒太妃将褚绛凝揽入怀中,“受苦了。” 一个柔弱女郎被人绑着,关在狭小的木箱中一整夜,被救出后发现自己的夫君变成了别人,这换作是谁又能受得了? “姑母,阿璎不苦,姑母不是不愿阿璎嫁入皇室吗?这下阿璎便不必嫁了,这是一桩喜事啊。” “你能想得开便好。”昨日听闻出了这件事,舒太妃担心得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等会儿下朝后,书允便会领着他的世子妃过来,阿璎要不要先回去?” 褚绛凝知道,舒太妃这是害怕她看见后,心中难过,但她才不难过呢,她还要看戏呢。 “我才不要呢,好不容易能入宫,阿璎要好好陪陪姑母。” 舒太妃心中欢喜,拉着她在一旁坐下,说起往事。 这话头一打开,便止不住了,到了下人通报墨书允携新妇褚氏在外等候时,两人聊得正欢,“让他们等着。” 舒太妃并不理会,继续和褚绛凝聊着。 半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没有让外边的两人进来的意思。 褚岑为了显得看起来可怜柔弱些,今日出门时特地穿得有些单薄,现下外边下起了雪,她被冻得瑟瑟发抖。 “阿岑可是发冷?“墨书允将自己的大氅解开,想要脱下给她披上,“来穿上……” “不必了……” 褚岑阻止,虽然冷,但她此时看起来一定很是柔弱,更能引起旁人的同情,“世子不要冻住才是,妾身不冷的。”她踮起脚,将大氅重新给他系好。 墨书允垂下脑袋,今日早朝时,被言官上奏的那些不忿,现下已经转换为对褚岑的心疼,是他害得她受苦了,“阿岑,是我对不住你。” “世子不必自责,能嫁给世子,妾身心中已然无憾。” “咳咳……”朝宁宫的侍女小声提醒他们,见两人放开了手,才行了个礼,“太妃请世子、世子妃入内。” 屋内燃着炭火,与屋外的寒冷并不相同,两人进入入便觉得身体慢慢回温。 褚岑看见舒太妃身旁的褚绛凝时,明显愣住,还是被墨书允扯住了手臂,才避免失态。 “见过太妃娘娘。” “见过太妃娘娘。” 两人都行了大礼,跪了下来。 舒太妃似没听到一般,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们,只是将桌子上的糕点朝着褚绛凝处推了推,“尝尝这梅花糕,这是得知你要来,林嬷嬷特地给你做的。” “谢谢姑母。”褚绛凝拿起一块,浅咬了一口,眸子变得亮亮的,“味道很好。阿璎很喜欢。” 地上两人被彻底无视,本就傲气的墨书允怎能受得了,“太妃娘娘,臣侄携新妇褚氏,前来问安。” 舒太妃瞥了他们,说话的语气同在面对褚绛凝时,截然相反,“怎么,就跪了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住了?那前日你们将阿璎绑在木箱子中一个晚上,阿璎可没跟哀家哭诉。” “臣侄知错,但此事与阿岑无关,还请娘娘不要怪责于她。” 舒太妃冷哼声身,“你们倒是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倒是显得哀家里外不是人了?” “臣侄不敢。” “哀家看你们敢得很,不过就是让你们多跪了一会儿,这就觉得不舒服了。阿璎可没你们这般矫情。” “……” 墨书允没有说话,但褚岑很是委屈,明明都是表侄,为何舒太妃就偏向褚绛凝,难道就是因为她是外室之女吗? “姑母……” “住嘴!”舒太妃呵斥,“哀家可没有你这样的表侄。” 褚岑咬着嘴唇,垂着眸子,墨书允很是心疼,“太妃不必如此,此事错不在阿岑,阿岑听闻太妃冬日膝骨处偶感不适,还为太妃亲手缝制了狐皮护膝。” 桃枝将盒子奉上,林嬷嬷放于舒太妃桌上,将它打开,白色的狐皮护膝躺在里边。 舒太妃垂眸看了眼,不为所动,“你倒是会提前准备,难不成要就计划坐这安平王世子妃的位置了?” “阿岑不敢,阿岑没有。” 褚岑的眼泪落了下来,上边事不关己的褚绛凝终于是出了声,“姑母,这也是二姐姐……不对,现下已经是世子妃了,是她的一番心意,姑母就接受吧。”她站了起来,缓步走到褚岑面前,将她扶起,“既然世子心中只有世子妃,有些事情我也不愿强求。” 她看了墨书允一眼,露出不舍又决绝,“祝世子与世子妃,百年好合。” 墨书允莫名的有些怔愣,他从来就没有见到过这般的褚绛凝,令他竟有些愧疚。 第22章 一同娶回来 她将褚岑的手放在墨书允的臂膀处,转身背对墨书允时,在褚岑耳畔轻语,“这男人我便送你了,心中可还欢喜?” 褚岑颦眉,心中露出一个想法,换亲替嫁一事,不会是褚绛凝的手笔吧? 她手臂生出寒栗,转念又觉得不可能,褚绛凝爱慕墨书允,不可能放弃这桩婚事,还败坏自己的名声,可若是她是因为不满墨书允偏爱于她,故意这般做局,为的就是陷害她呢? 这样她还是可以嫁入安平王府。 可是褚绛凝肯定没有料想到,墨书允揽下所有,她一定很难受吧? 想到这里,褚岑心中染上喜悦。 “还是阿璎心善啊,行了。”舒太妃摆手,“你们也不必在这假惺惺的了,赶紧走吧,别在这碍我的眼。” 墨书允带着褚岑离开后,褚绛凝又留下来陪着舒太妃聊了会儿,临走前,舒太妃提醒,“阿璎,你等会儿去趟长信宫吧,你表姑母也想见见你。” 长信宫住着的是太后,褚绛凝记忆中几乎没有这位太后表姑母的身影,所以她也不了解,那位是个什么性子。 长信宫内。 太后侧躺在软榻上,前边跪着两位着太监服饰的郎君,其中一位正扎着一块水果递到太后嘴边,太后张口咬下。 褚绛凝咽了咽口水,她没曾想到,这位太后是这般模样,她下跪行礼,“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抬眸,摆了摆手,“起来吧,你就是褚家阿璎,咱们还是第一回见。” 褚绛凝睡着脑袋,不敢多言,太后哼笑,“你倒是同传闻中不同。” “你也不必拘谨,说起来,你还能唤我一声表姑母。” 褚绛凝乖巧应答,“表姑母。” 在这古代太后面前,她可不敢多言,这人可是宫斗冠军,厉害着呢。 “嗯。”太后应,“你对安平王世子这婚约,是何想法?” “回表姑母,阿璎愿意成全世子与世子妃。” “你倒是想得开。” 褚绛凝余光中看着那两位太监,都生得貌美,心下有了猜测,“表姑母,这天下郎君众多,这一位没了,还有下一位,阿璎不愿意勉强以为心中装着别的女郎的人。” 太后眼中终于露出的笑意,侧眸对屏风里的人道,“你听听,哀家早便说过褚家的女郎气性高,绝不拘泥于情爱,你还反驳哀家。” “皇婶可别胡言,本王可从未反驳过您,只是这京城之中有传言三姑娘极其爱慕书允,本王才觉得,即使是出了那样的事情,三姑娘也会痴心不改。” 来人穿着一身墨色锦服,五官优越,面容隽美,就是面上有些冷。 褚绛凝微微颦眉,是墨淮焱。 “见过王爷。” 墨淮焱瞳孔微眯,似笑非笑,“三姑娘不必多礼。没想到出了这种事,三姑娘竟没受到影响,本王甚是佩服啊。” 这个时代的女郎注重名声,被退婚了传出去都不好,何况是被未来夫君故意换亲。 “此事错又不在臣女,臣女为何要自怨自艾呢?” “说得好。”太后心中很是满意,“不愧是褚家的女郎,哀家便随了你的愿。” 有了太后这话,褚绛凝也不必忧虑还被嫁往安平王府。 “谢太后娘娘成全。” 褚绛凝出了长春宫,墨淮焱一直跟在后头,他未出声,褚绛凝便当做不知道。 上了马车,拂霜对她说,“姑娘,安平王府传来消息,王妃邀姑娘于王府一叙。” “何时?” “立刻。姑娘去吗?” “去,去看看我的成果。” 马车朝着安平王府驶去,后头的马车缓慢跟着。 本来墨淮焱本是今日在回安平王府的路上安排了刺客,要将褚绛凝除掉的。 可是他昨日得知褚岑代替褚绛凝嫁了过去,而经过方才的试探,他已知晓,褚绛凝不会偏向安平王府,那么此人,还能留着,便将安排好的人,收了回去。 许久未回安平王府,他决定回去看看,看看褚绛凝搭好的戏台,毕竟看安平王妃生气,也是他的乐趣。 踏入安平王府后,墨淮焱便跟在褚绛凝的身后,令她好不自在,低声同拂霜问道,“他不是王爷吗?没有自己的府邸吗?” 拂霜余光瞅了眼后侧边不远处,存在感极强的墨淮焱,正要开口,身后的墨淮焱便自己走了上来,同褚绛凝并肩,“本王未曾搬出安平王府,只是公务在身,不常住这罢了。” 褚绛凝舔了舔唇,有些尴尬,这人耳朵怎么这么灵呢?她已经够小声了。 入了正堂,安平王妃坐在主位,右边是墨书允和站着的褚岑。 “见过王妃。” “免……” “母妃,叙旧不见。” 原来脸上还带着浅笑的安平王妃,看见墨淮焱那一刻,收敛了下来,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孩儿的家?孩儿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哼。”安平王妃哼笑一声,目光又在褚绛凝与墨淮焱之间流转,“你们……” “王妃,小女在府门偶遇了永安郡王,便同他一起进来了。” “嗯。”安平王妃颔首,也不再理会墨淮焱,“阿璎啊,前日之事是王府对不住你,你想要任何补偿,我都能答应。” 褚绛凝摇头,“不必,阿璎既已决心成全世子与世子妃,便不会再计较任何。” “还是你懂事,不想某些人,心机深沉,不择手段。” 就在不久前,她身边的李嬷嬷听到墨书允和褚岑两人的交谈,知晓了替嫁一事全是褚岑一人所为。 她气得摔了好几个花瓶。 她想再将褚绛凝一同娶回来,绝不能让如此心机的人,成为她孩儿的世子妃,更何况她只是个庶女,根本配不上世子妃之名。 “阿璎啊,你同书允一起长大,之间的情感自不用我多言,这婚约本也是你们两人的,现下不过出了些差错,这是不是能将差错摆正呢?” “母妃……”褚岑委屈开口,却被安平王妃打断,“够了,这里有你说话的分吗?” “母妃!阿岑是我的世子妃,我此生只会有她一个妻子,其他的任何人,都入不了我的眼。” “啪啪啪。”另一边传来双手拍打声音,“兄长还真是痴情啊,弟弟看着甚是感动。” 第23章 当街纵马 墨淮焱这话嘲讽的意味太过明显,向来高傲的墨书允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被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庶子嘲笑,霎时便黑了脸,压根不顾他王爷的身份,“你不过就是个贱妾生的庶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在他看来,墨淮焱王爷的身份就是侥幸得来,他的父亲是皇帝的皇叔,他是皇帝的堂弟。 墨淮焱不过是仗着军功在身,得到皇帝施舍,才得到的封号罢了,连封地和自己的府邸都没有,还是不是要住在安平王府。 而话中所指之人面色没改变,倒是他身旁的褚岑抖了抖,面上是连胭脂都盖不住的苍白,她垂眸看着墨书允眼中是不可思议,她一直以为墨书允是不在乎嫡庶之分的,可是他如今这话,分明是看不起妾侍之子,可她的母亲连妾侍都不是。 说完话的墨书允想到了什么,侧脸抬眼,入眼的是褚岑含泪的眼,他觉得心似乎被扎了一下,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你别难过,我不是在说你,你又不能决定你的身世,你从小就过得苦,若不是你坚强独立,你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噗嗤。” 褚绛凝一时之间没忍住,笑出声来,如此双标之人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些话听着,他自个儿不想笑吗? “王妃,您也听到了,世子与世子妃……”她斜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情比金坚,什么嫡庶在他们面前,都是不作数的,所以王妃也要一视同仁才好,就别再打趣儿阿璎了。” 很明确的拒绝,却也让王妃的面色暗了下来,她极其的厌恶墨淮焱这个庶子,而如今墨书允的做法,可谓直接将她的脸面放在地上践踏,这叫她如何能忍? 都怪这个褚岑,都是因为她,她的孩儿才忤逆了她! “王妃,时辰不早了,阿璎就先行离去了。”褚绛凝福了福身子,侧过身子,又对着撑着脑袋默不作声的墨淮焱行了个礼,抬眼时,同他视线交汇,褚绛凝勾了勾唇。 虽然她什么也没有说,但墨淮焱却从她双深眸中读出了些什么,她好似在告诉他:看吧,我压根就不需要你。 他眉梢微抬,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难以拉拢之人,指尖转动着拇指上的玉石扳指,幽暗的眼眸中都是算计,若是那褚三姑娘不吃软,他也不妨来些硬的。 总之,她不能落在别人手上。 出了安平王府后,褚绛凝领着拂霜在街市上逛着,快要元日了,她想置办些年货,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没有好好逛过呢。 如今她已经改变了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她没有婚前失贞,也没有嫁去相府,那么往后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褚岑,还会有必须要对付她的理由吗? 似乎没有了。 褚绛凝难得的放松,在街市上逛了好久,买了很多东西,拂霜都快拿不住了,求饶着对褚绛凝撒娇,“姑娘,咱们回去吧,姑娘,奴婢真的要拿不住了,求姑娘放过奴婢吧。” “在等等,我还有很多地方没逛呢!” “姑娘,下回,下回吧,下回咱们多带几个小厮,奴婢真的要拿不住了。” 褚绛凝看了眼拂霜手中捧着的盒子,已经高过她头顶了,“行吧,咱们回去吧。” 她选择放过她。 “快让开,都让开!” 不远处有一个策马而来,前边两位小厮跑得极快,正在疏散人群。 小厮的动作极为霸道,将路中央未来得及退开的人,直接推向了两侧,也不管那人会不会撞上周围的贩摊。 褚绛凝本是听见声音便向两侧退让的,可在马蹄声渐近时,她却被一股力道推了一下,向前踉跄了几步,直接站到了道路中央处。 “姑娘!”拂霜担忧地叫喊,却被挤在人群中出不来,褚绛凝只是稍稍愣了一下,就立刻朝着旁边退让,可那马似乎就是朝着她奔来的一般,她往一边退,马的脑袋就朝着那边移。 眼看就要撞上了,这马跑得这般快,被撞上一定不好受,她却退无可退。 就要撞上之前,马儿狂野嘶鸣,马上的郎君及时拉住了缰绳,马儿前腿高高抬起,落下时却踹在了褚绛凝的右肩,她只感觉右肩一整猛烈的疼痛,就被烈马踹倒在地。 怎么可能? 这个位置及时拉住了马,不应该会被踹上的,除非,这人是故意冲着她来得。 她抬脸,马背上之人身子挺拔,穿着一身羽白色的貂皮大氅,里头是玄色的锦衣,他五官很是俊俏,似笑非笑的勾着唇角,眼神却带着料峭冷意,居高零下的凝视着她。 “姑娘!”拂霜从人群中挤出,手中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她着急地蹲下,想要查看褚绛凝的伤势又害怕碰得她疼。 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她的右手处,却引得褚绛凝嘶痛一声,她吓得赶忙收回了手。 少年郎君从马上下来,立于褚绛凝面前,“姑娘感觉如何,我这马惊了,无法控制,这才伤了姑娘,还请姑娘莫怪。” 他的声音清冽又冷漠,并没有半丝悔意。 褚绛凝瞅了一眼他的穿着,此人身份应该不凡,方才身前还跟着为他驱散人群的小厮,这绝对是有意而为之。 “世子殿下。” 两位小厮跪在他面前,“世子殿下恕罪,是小的没疏散好人群,是小的罪过。” 世子? 褚绛凝看了他一眼,竟然又是一位世子。 “啪!” 是长鞭甩在皮肉上的声音,这位世子直接用鞭子打在两位小厮身上,“是他们的过错让姑娘受伤了,本世子这般惩戒他们,姑娘可还满意?” 褚绛凝微微颦眉,这位世子戾气竟然比那墨淮焱还要重。 没听见褚绛凝回复,陆凌州高高举起长鞭,又要落下,她及时出声。“且慢。” 褚绛凝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扶着地面起身,佯装有些害怕的模样,“不必了,同他们无关,世子还是莫要责罚他们了。” 她搞不清楚这人的意图,只能尽量装成无害的可怜模样,陆凌州唇齿微张,一时之间有些哑然,似乎是怔愣于她的回复。 她不应该是娇蛮地呵斥她,再亲自打这些下人吗? 怎么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第24章 相府走水 “世子殿下,若是无事,小女便离开了。” “等等。”陆凌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上好的伤药,本世子就赠与你。” 拂霜得了褚绛凝的眼神,便上前接过。 “多谢世子。” 回到沉雪阁,拂霜要给褚绛凝伤药,“姑娘,咱们将这药扔了吧?” 褚绛凝看着她,轻笑了声,“你觉得这药不对?” “奴婢觉得,那位世子不对劲儿。”拂霜咽了咽口水,“姑娘,那位可是广陵王世子陆凌州,京城之中何人不知此人的名号啊,那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像今日这般当街纵马之事他可没少做,就算他真撞上了人,甩一袋银子下去都不错了,怎可能还亲自下马送伤药。 奴婢觉着此人来者不善,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嗯。”褚绛凝点点头,“言之有理,那就听拂霜的吧。” 拂霜拿了府中的伤药给褚绛凝擦,“姑娘,明日二姑娘就要回门了,姑娘要赶紧把伤养养,明儿姑娘可不能因为有伤而失了气质,不然二姑娘还以为您在伤心呢!” “你这鬼丫头,就一个晚上能养成什么样?还能全都好了不成?” 马蹄铁踹在身上的力道可不轻,明日定是一片淤青,但幸好没伤到骨头,便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倒是拂霜看见的伤痕,眼泪开始滴落,“姑娘这是什么命啊,前不久才被绑架自己扎了自己的手臂,如今又被疯马踢到,这莫不是犯太岁了吧! 一定很疼吧,姑娘。” 她家姑娘之前很娇气的,绣花时被扎伤手指都要落珍珠的。 “没事儿。”确实很疼,眼中的泪总想不自觉地掉落,可是现在这般情况她还是忍住更好些,万一惹哭了拂霜这小姑娘,那可就不好了。 况且明日还要见墨书允和褚岑,正如拂霜所言,不能失了气势,她总不能顶着一对儿肿眼儿去见他们。 * 翌日褚绛凝起得晚了些,到正堂时,墨书允和褚岑已经来了有一会儿,褚云远没在,温氏亦没有出现,正堂只有梁氏一位褚家人。 “世子、世子妃,小女来迟了。” “三妹妹,我还以为你还在怪我,所以不愿出来呢。” 熟悉的阴阳怪气又出现了,褚绛凝忽然有些后悔出现了,她为何非要来同她拌这个嘴? “昨夜看话本子入迷了些,所以今晨起得晚了,还请世子莫怪。”褚绛凝端正地行了个礼,才在对面的位置坐下,一个眼神都没给褚岑。 梁氏因为墨书允在的缘故,虽然看不惯褚岑,也不敢故意摆脸色。 虽然在用饭的时候,褚岑开起了好几次话题,都意指褚绛凝,但她始终装作不知晓,全是梁氏在回她,她后来也许也是觉得无趣,便不再开口。 用完饭后墨书允同褚岑便要离开了,两人的马车刚刚离开,下人便通报安平王府的李嬷嬷在外边等候,说是有事求见。 梁氏将人请了进来,梁嬷嬷是来寻褚绛凝的。 “梁嬷嬷何事。” “褚三姑娘,奴婢是来取回玉佩的。” 褚绛凝挑眉,心中了然她说的是什么,但脸上依旧透露出疑惑,“是何玉佩?” “世子之前赠与三姑娘的,那时您还是世子的未婚妻子,所以拿着那玉佩也理所当然,而如今您不是,那玉佩您拿着,着实不合适了些。” 安平王妃本是让墨书允要那块玉佩的,她担心墨书允会将玉佩交给褚岑,褚岑她配不上那块玉佩,所以她要自己拿着。 可墨书允却告知她,玉佩已然送给褚绛凝,再拿回来不合适。 安平王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合适,便派梁嬷嬷去将玉佩取回来。 梁嬷嬷看褚绛凝不为所动,只好搬出大人物,“三姑娘,那玉佩是仙去的太皇太后赠给王府的新妇的,在您手上拿着……” 褚绛凝轻笑,“我方才没想起来梁嬷嬷说的是什么玉佩,现下知道了,不过你说的那个,还真不在我手中。” “三姑娘……” 梁嬷嬷心急,这褚三姑娘不会是听见是太皇太后所赠的,就更加不想返还了吧?若真是这般她可如何像王妃交代。 “梁嬷嬷莫急。”她对一旁的拂霜使了个眼色,拂霜便颔首离开,“虽这物件不在我手,但我知道在谁手上。” 等了一会儿,拂霜拿着一封信件回来,将这信件递给了梁嬷嬷,“梁嬷嬷请看。” “那玉佩早已被世子赠给世子妃做定情信物,我原来心中伤心不想多言的,现在看来,这封信件反倒能为我正名,要不然,我再被换亲后,还要背上个贪前夫家传家玉的罪名。” 梁嬷嬷面上尴尬,她方才什么也没说,但却是如褚绛凝所言的在怀疑她。 她低头看着信纸眼中藏着厌恶,这褚岑还是不择手段、谎话连篇,世子说这话时她就在身侧,居然一声都不吭,帮着世子哄骗王妃。 梁嬷嬷匆匆行了个礼就离开了相府。 “姑娘还真是料事如神,知晓要提前留下证据,不然这回可说不清了。” 可不是吗,这玉佩可是她亲手打碎的,她可不得提前做准备,“这叫未雨绸缪,我可没想到这信封会以这种方式交出去。” 她还以为会更加刺激些,看着褚岑哭得梨花带雨却百口莫辩那种。 可惜了。 很快就到了元日,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是第一回同父母家人一同吃团圆饭,心中有新奇也有感动。 看吧,虽然在这个世界她要很努力才能活下来,虽然她受了很多次惊吓和伤害,但还是会有美好之处的。 只要这条命还在,就要努力的、用尽手段地活下去,保全褚家的人。 院子中开始放爆竹,二房的几个小郎君玩得很是欢乐,整个相府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褚绛凝在这般情形下也多饮了几杯果酒。 是被拂霜扶着会院子的,刚刚踏进院子,便听见正堂那边传来呼救,“走水了!走水了!” 褚绛凝被那叫喊声吵得清醒了几分,转身就出了院子,“拂霜,咱们去看看。” 她自己走了几步,却不见拂霜的身影,回头,看见拂霜晕倒在地,明月高悬,院中的树下,立着一位黑衣男子的身影。 第25章 兴趣 褚绛凝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又觉着这人有些眼熟,便眯眼打量了一会儿。 淡淡月色之下,他一袭墨色锦袍,双眸冷冽,狭长的眼眸深邃。 这人不是……墨淮焱吗? 这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 低眸见到晕倒在地的拂霜,褚绛凝咬了咬后槽牙,她就拂霜一个能信任的人,要是被打坏了怎么办?他赔她吗? 将手伸入宽袖,将香粉放在手掌中,朝着墨淮焱走去,抬手想要往他脸上甩,可那边的速度比她快得多,抬手一遮挡,两人手臂相撞,褚绛凝只觉得被一股力道震开了,整条手臂都麻了,前几日被马蹄踢到之处还未好全,疼痛感逐渐蔓延开来。 那香粉也被男人的宽袖挡了回来,几乎全洒在了褚绛凝脸上。 “咳咳咳。” 她另一只能动的手,在脸前胡乱挥动,将空气中的香粉挥散。 墨淮焱捂住口鼻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她那边的香粉都散开了,才开口,眼神轻蔑,“同样的招数,你觉得我还会上当第二回?” 褚绛凝抬眼回视,忍下心中之气,慢慢勾起唇角,一字一句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王爷,小女不知您深夜闯进我的院落,还打晕我的婢女,所谓何事?” “闯入”二字咬得格外的重,若眼神能化为利剑,她只想将眼前这男人给扎死! “想同三姑娘谈笔交易。” 褚绛凝嗤笑,甩着有些僵麻的手臂,“你有什么能同我交换的啊?我凭什么要同你谈?” 她着实想不通,他一个王爷为何总要缠着她一女郎做交易? “褚三姑娘,你似乎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何人。” 褚绛凝盯着他,眉头微微皱起,回首看了眼被火光染亮的相府,“这火是你放的?”因为她不同他做交易,所以换了方法来威胁她? “你竟敢动相府!” 刚才闻的香粉有镇静的作用,她感觉她的心跳很是平静,但不妨碍她想让眼前这人消失,再也别出现在她眼前。 她朝他走近,抬手拿下头上的银钗,握在手中,朝着他便扎了过去,但墨淮焱的功夫显然不弱,握住她的手腕一反转,手中的银钗便掉落。 “嘶……” 他这一拧,她的右肩更疼了,眉头微颦,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抬腿朝着他踹去,在他退步躲避她的攻击时,放开了她的手,她侧过身子便抬腿使出了个勾踢,脚精准的踢到了墨淮焱的腰腹处,力道大得他被迫向后踉跄了几步才站住,冰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你会功夫?” 这位褚三姑娘同他手下口中所言之人,简直天差地别。 褚绛凝揉着右肩,撇嘴一笑,“你猜咯?”她握拳想要再次发出攻击,可这回墨淮焱有了防范,她的招数全都落空了,还被他反手按住了,她回头想瞪他,被他敲了敲太阳穴,“可惜了,功夫一般。” 他一只手将她的手臂挟持在后背,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后脖颈,压着她走了几步,推动她的脖子让她看前边,“看清楚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冷冽,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褚绛凝顺着视线抬眼,看见地上躺着四位蒙着面的黑衣人,她想动,却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她动动左肩,“放手!” 墨淮焱这回倒是没同她作对,放开了手,“看清楚了?”只是重复了一句,连语调都和之前相同。 有人闯入相府放火,想要趁乱将她绑架,然后墨淮焱正好也来了,就顺道将这几个人给解决了? 她被自己的猜测吓得打了个冷颤,她绝对是被这香粉搅乱了脑袋,人过于平静了反而容易胡思乱想,没法正常思考。 她甩了甩手,“把你的人带走。” 墨淮焱,“……” “你……” 一把香粉洒在他脸上,银铃自他耳畔划过,在他眼前晃动,那清脆的铃铛声音,来回响动,墨淮焱的眼神变得麻木。 褚绛凝收回银铃,歪着脑袋眉梢挑起,“谁说同样的招数没用的,这不是挺有用的吗?” 褚绛凝催眠他将这几人带出府去,他的手中拽着黑衣人,跳墙来回走了四次。 她又到正堂看了烟火势,火势已经止住了,管家说是二房的几位小郎君不小心用爆竹点燃了周围的树,树燃到了小花园,才冒出如此大的烟雾,其实只是看起来烧得厉害,实际并没有房屋破损。 褚绛凝虽然也有所怀疑,但既然无事,她也追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是真有人来找她麻烦,她并无主动出击的条件,只能等着。 但她不觉得自己处于弱势,论头脑她可能无法斗过那些人,但是那又如何? 无论阻挡她的是什么样的妖鬼蛇神,谁都不能阻止她活下去! 谁都不能。 * 另一边的楚容,看着自己的主子再一次表情木然地回到宅院,眼神无奈中又带着些不可思议,他家主子栽在褚三姑娘手里几回了? 第四回了吧? 垂眸看着平躺在床榻之上的墨淮焱,楚容疑惑,这褚三姑娘的秘术果真如此厉害?他家主子都束手无策,怪不得他家主子会说,这褚三姑娘不能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榻上的墨淮焱悠悠转醒,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冰冷的面容上没有一丝动容,只是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视线同身旁立着的楚容交汇了一会儿,记忆迅速回笼,他眼中闪过一丝烦躁,稍瞬即逝。 他竟又不小心中了她的暗算,幽暗的眼中藏着别样的思绪,他何时这般懈怠了?这和将自己的性命交于别人手中有何区别? 幼时的经历让他对所有人都有防备,夜里从不熄蜡,屋内从不燃熏香,这天下想取他性命之人众多,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可是他偏偏栽在了这女郎手中好几回。 “有意思。” 他唇角微微勾起个弧度,阴郁而恶劣,墨色的瞳仁中翻涌着晦暗难明的情绪,他已经很久没有对别人感兴趣过了,这种感觉令他气血翻涌,是兴奋。 这位相府的褚三姑娘,他得牢牢的攥在手里才行。 第26章 吃点苦头 元月初三,褚绛凝接到了陆凌州派人送来的信,信中邀她前往揽月阁一叙,算是为了上回在街市撞到她一事赔罪。 “姑娘您要赴约吗?奴婢总觉得这位世子不怀好意。”拂霜揉着手中的信封来回磋磨,腮帮子鼓鼓的,褚绛凝觉着有趣儿便用指尖戳了戳,“脖颈不疼了?就有心思关心别的事儿?” 拂霜揉了揉脖颈,“还是疼的,不过姑娘的事情更为重要。” “疼你就在府中休息便好,你家姑娘我自个儿去赴约就好。” “姑娘!”拂霜很是担心,“要不还是让拂霜陪着你去吧,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拂霜还能挡在你前头。” “让你做人肉盾牌啊?你家姑娘我可是会心疼的,放心吧,我厉害着呢!再说了,你家姑娘可是相府的嫡女,那广陵王世子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 拂霜抿抿唇觉得言之有理,她家姑娘,确实变得很厉害,虽然她不清楚厉害在哪里,但是,就是很厉害。 * 是揽月阁的一间厢房,屋内同样点着熏香,褚绛凝踏入后便屏住了呼吸,同上回一般,将茶水浇在香炉中,将熏香熄灭。 “三姑娘不喜欢着熏香的味道?” 陆凌州从屏风后边走出,身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衫,同样束着高马尾。 褚绛凝行了个礼,淡笑着摇头,“不是,这外头的熏香,还是小心些好,世子觉着呢?” 陆凌州嗤笑,“你倒是警惕。” 褚绛凝假装看不懂他眼中的轻蔑,依旧端庄有礼,话语声都要比平常要轻柔,“世子有所不知,相府中入过刺客,还将我掳走绑在马车上过。”她像是在回忆,放在胸前的手微微颤抖,眼眶一下就红了,“还好绑匪还未做什么,我就提前醒来逃走了,好在未发生什么严重的事儿,否则……” 眼眶之中氤氲着眼泪,要落不落的模样,“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后怕。” 陆凌州从方才她颤声说起过往时便愣住了,她倔强着不肯落泪的模样,竟然也让他有些触动。 他握了握手掌,暗中提醒自己清醒一点,莫要被这装模作样的女郎骗了,而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他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下后,心绪已然平静,“三姑娘同我说这些作甚?难不成是还没找到罪魁祸首,想要我帮帮忙?” “可以吗?”褚绛凝眼中露出欣喜。 陆凌州,“……”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应该摆出何种表情。 她抿了抿唇,有些羞涩,“忽然同世子说这些是我逾矩了,只是那歹人的确至今还未寻到,小女心中也是害怕,还请世子莫怪。” “无妨。” “不知世子今日邀小女来此,是叙些什么?” “揽月楼的糕点不错,想请三姑娘试试,也算是为那天之事道歉了。” 陆凌州拍了两下手,外头便进来几位端着食盒的婢女,将几种糕点放在圆桌之上,他朝着褚绛凝抬了抬下巴,“三姑娘试试?” 褚绛凝垂眸看着糕点,随意拿了块桃花糕点,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眉头稍稍皱起,用丝帕将口中糕点全数吐出,“世子,您不觉得这桃花糕太甜了些吗?” “是吗?”陆凌州将另一盘杏仁糕往褚绛凝面前推了推,“尝尝这个,这个应该刚刚好。” 褚绛凝摇了摇头,“小女没什么胃口,不如世子替我尝尝?”她手肘搭在桌上,手背撑着下巴,一双秋眸淡淡凝视着他。 “本世子向来不喜这些。” 褚绛凝轻笑了一声,“那世子为何邀小女来品尝?难不成就是为了看着小女吃?” “我……” 这陆凌州有混世魔王之名,像现下这般与人虚与委蛇之时,少之又少,漏洞未免大了些。 褚绛凝觉得挺没劲儿的,没兴趣陪他再演了,“世子,小女忽然想起来还有些重要的事情,就不打扰世子了。” 褚绛凝出了厢房,下楼时,转角处碰上几位拽着对方衣领呵斥的男子,她下意识退后了几步,猛地被人捂住口鼻,她挣扎了几下,还特地转过了身,眼眸半眯着,视线朝着方才出来的厢房看过去,陆凌州立于房门,一脸漠然地看着她,她将眼全部闭上,佯装晕了过去。 她感觉被人抬起,走了几步后就被扔在床榻之上。 “世子。”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紧接着是陆凌州的声音,“嗯,做得好,没想到这褚绛凝如此警惕,看来还是不能小看了她,这回便给她点教训吧,也算是给阿姐出气了。” 阿姐? 他口中的阿姐是谁?若不是现下不方便,褚绛凝还想坐起来催眠他,问出一切她想知道的。 可惜了。 屋内燃起熏香,褚绛凝开始屏气,直到听到屋内门被关上的声音,才缓缓睁开一只眼开始打量,厢房内房门紧关,周围已经没有人,她迅速起身,将窗户打开,脑袋伸了出去,大口呼吸。 抬眼,看见对面茶楼的窗户大敞,墨淮焱视线看像她这边,睹见她看了过来,还对她举起了茶杯。 “……” 褚绛凝将脑袋撇过一边,气笑了。 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的。 她将脑袋伸了下去,思量了一番,觉得自己没有从窗户逃走的本事儿。 眼皮抬起时,又撞上了那边的墨淮焱,他唇齿微张,吐出两个嘴型。 “求我。” 褚绛凝看懂了,看着他歪了歪脑袋,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她转身,屏息走到桌前,用茶水沾湿丝帕,捂在口鼻处,到门处推了推门,果然被锁住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褚绛凝躲于门后,接着是开锁的声音。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是个一位婢女,她将门合上,在转身之际,褚绛凝一个手刀打在了她的后脖颈。 那位婢女摸着脖颈被敲打处疑惑回头,同褚绛凝四目相对,气氛很是尴尬。 褚绛凝嘴角抽了抽,她看着墨淮焱总是一个手刀就将拂霜打晕,还以为在这个世界这么打晕人很容易。 看来她还是没这个实力啊。 她只能从袖袋中掏出银铃。 第27章 坠楼 银铃在那婢女眼前晃着,她很快变得木讷。 褚绛凝收回银铃,开始问她问题。 从婢女口中得知,她是被派来拔掉她的指甲的,她的怀中还藏着工具,那长相类似于钳子的物件上,还有未清理干净的干涸血液。 显然不是第一回用着工具。 褚绛凝将东西放回了那人的怀中,拳头紧了紧,若不是她今日足够警惕,怕是现在已经被他们迷晕后拔掉指甲。 十指连心啊,她握了握自己的指尖,仿佛那被拔出指甲后血肉模糊的指头出现,令人触目惊心,她打了个寒颤,这就是他口中说述的教训吗? 这陆凌州是个狠角儿啊,她本以为主动向他袒露脆弱,能让他有所心软呢,看来是一点儿没有啊。 屋内的迷香令她有些昏沉,她摇晃着手中的银铃,催眠婢女朝着窗口处走去,自己贴着墙,走到正对着窗口的位置。 那婢女抬腿往窗台爬,弯腰的瞬间,后边的褚绛凝与另一边的墨淮焱对上了视线,距离太远,褚绛凝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勾起唇对着他笑了笑。 “唉!那人在作甚?” “她是想要跳下来吗?” 揽月楼的下边围了些人,指着那婢女攀爬的窗口。 “她不会是想自缢吧?” “这高度摔下来也摔不死吧,顶多将腿摔折,但我看着这人有些犹豫啊,要跳不跳的模样,是不是被威胁了?” 她两只腿都站上了窗沿,阻隔了褚绛凝和墨淮焱交汇的视线,那婢女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对面的茶楼,在墨淮焱蹙着眉头的视线中,缓缓抬起手,指尖指着对面的茶楼,“永安郡王。” 话落,整人都栽了下去,“啊!”有百姓在尖叫,巡街的京兆府侍卫闻声而来,人群中的人七嘴八舌,但全都指向揽月楼。 侍卫一共四人,两人入了揽月楼,一人回京兆府去请示京兆尹萧川柏。 留下的那位,是上回在相府口无遮拦的新人,名唤李恒。 他问询人群中的人,了解到这位女郎在跳下前,曾指着对面茶楼说了句什么,“说的什么?” 那人摇头,“我没听清,诶,你听清了吗?“他碰了碰身旁的人,身旁的人摆头,“我也没听清。” “官、官爷,我听清了。”一个瘦小的男子从人群中伸出手,“我、我听清了,她唤的是“永安郡王”” 这名字一出,周围的人群都安静下来。 谁人不知这永安郡王的名号,大燕杀神,军功赫赫,身上的戾气极重,路过的狗都要礼让三分。 但李恒明显初生牛犊不怕虎,从画像中认出茶楼中走出的便是画像中的永安郡王墨淮焱,便上前将人拦住,“放肆!” 楚容抬起手中的剑挡在李恒身前,李恒行了个礼,“多有得罪,但还请郡王爷留步。” 墨淮焱要比李恒高出半个脑袋,此时他下巴微抬,垂着眼打量他,明知故问,“何事?” “靖王爷,有百姓证言,事主在坠楼前,曾唤过您。” “是吗?那又怎样,人死了?” 李恒,“……”他确认过脉搏,人倒是没死,只是晕了过去,但是…… “既是无事,请不要打扰王爷,王爷还有公务在身。” 今日墨淮焱会出现在这间茶楼,还真不是在跟踪褚绛凝。 他们是在追查别国入大燕的细作,此前他派出去追查的人,要不就是没能逃回来,能逃回来的受了重伤,他抓到了那细作手下的一人。 可那人嘴硬,不管他用何种酷刑都不开口,所以他便想到褚绛凝,可谁知那女郎竟完全没有交换利益的心思,现下还给他找来麻烦。 虽然这麻烦在他这里,还算不上麻烦。 “李恒。” 萧川柏带着人走过来,看见墨淮焱,淡定地行了个礼。 算不上麻烦,但这位京兆尹软硬不吃,着实缠人。 “王爷,臣知道京兆府无权问询王爷,但是臣会传信大理寺,让那边的大人派人来。” “……” 就说他很难缠吧,一个在他人看来就是普通的坠楼案,按照百姓所诉,有极大可能是那女郎自主跳下的,还只是受了些伤,就这点儿事,竟要惊动大理寺。 揽月楼大门前,褚绛凝被人扶着走出,后边跟着两位京兆府的侍卫,墨淮焱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本王同你回京兆府,本王也想知道,那位女郎,为何会唤本王。” 马车颠簸,褚绛凝本就吸入的不多,现下已经悠悠转醒。 她缓缓掀开眼帘,马车上只她一人,走了一会便停住了,她微微掀开帘子,这里是京兆府的大门处。 她眸光微闪,掀开车帘,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 “褚三姑娘。”车外守着的京兆府侍卫瞧见褚绛凝醒了,便行礼让她同他们进去。 褚绛凝佯装疑惑,“我为何要同你们进去,还有,我为何会在这里儿?” 侍卫犹豫不知如何解释,“还请褚三姑娘随我入府,大人自会向您解释。” 褚绛凝不再多言,随着进入京兆府。 京兆府正堂,萧川柏立于上座,侧边是墨淮焱,堂前坐着的是方才坠楼的婢女,名唤小玲。 小玲并无大碍,只是坠落时摔断了手臂,大夫已然接骨包扎。 只是无论萧川柏如何问,小玲都说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坠的楼,否认自己爬上窗沿,也否认自己唤过永安郡王。 这本是一个很小的案子,但小玲坠楼的厢房中有迷香,且相府嫡女被迷晕在里头,这件事情,便不得不重视。 事主同上回一般的奇怪,且又同褚绛凝有关。 萧川柏凝视着跟着侍卫后头进来的褚绛凝,心中泛起一丝好奇,这回,这位褚三姑娘又将如何言说? 褚绛凝眼神疑惑,对着萧川柏和墨淮焱行了个礼,“见过王爷,萧大人,不知小女,为何会出现在京兆府?” “你认识她吗?”萧川柏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指向堂前的小玲。 褚绛凝垂眸看了眼被缠着右臂的小玲,摇了摇头,“不认识。” “你今日为何会去揽月楼?” 褚绛凝笑了一声,“萧大人的问题好生奇怪,我不能去吗?” 第28章 做本王的王妃 “萧某并无此意。”萧川柏深吸一口气,他总觉得褚绛凝在装傻,可是他就是无可奈何。只能将事情的经过全数同褚绛凝讲了一遍。 褚绛凝捂住唇瓣,“大人是说,我被人迷晕在厢房之中?”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露出恍然的表情,”我记起来了,那会儿我准备要离开,下楼时碰上了几位相互打闹的男子,然后就有人从身后捂住我的口鼻。” “方才我的人在事主小芳的身上,搜出了这个。” 萧川柏朝着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手下将那物,端到褚绛凝眼前,她先是疑惑,将那钳子似的物品用手帕包住拎起,打量了一番,忽然脸色变了,将手中之物扔下,“怎么还有血?” “此物是一种被更改过的刑罚工具,用它,来将人的指甲生生拔下。” “所以……”褚绛凝的红了眼眶,垂眸看着小芳,“你是被人指使来拔、拔我的指甲的?” 小玲眼看事情要败露了,慌乱地求饶,“大人冤枉,民女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她确实什么也不知道,每回都是收钱办事,别人给银子、提供地点,她负责将人的指甲尽数拔掉。 这还是第一回失误。 “那你为什么最后什么也没做,还唤了……”褚绛凝抬眼,看着懒懒撑着额头默不作声的墨淮焱,舔了舔唇,有些惧怕的模样,也没再将话说完。 但要表达的意思,在座的都清楚明了。 墨淮焱幽暗的眼眸眯了眯,同那边佯装无辜的褚绛凝对视,褚绛凝眼中氤氲着泪水,眼皮一张一合,泪水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抬手用手帕擦拭,正好遮住了那头萧川柏的视线,被遮住的另一边,目光依旧同墨淮焱的交合,唇角慢慢勾起,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手落下时,面容又恢复到原来的无辜,墨淮焱唇角微微上扬,眼中趣意明显,这褚三姑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三姑娘是独自来揽月楼的?” 他的声音低沉冷冽,将所有人的视线汇集在他这处。 褚绛凝摇了摇头,“不是……是广陵王世子约小女来此一叙的。” 闻言萧川柏皱眉,竟又牵扯出一位皇室中人,这褚绛凝还真是厉害。 褚绛凝似是害怕旁人误会,连忙说出了那日事情的经过,“世子只是想要同我道歉,并无其他的原由,再说了,我同世子无冤无仇,他也不必如此害我。” 萧川柏却隐约有所怀疑,将人的指甲生生拔掉,这像是那位世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但若真是他,那这事情便有些棘手了,他京兆府,无法管皇家之事,这件事情只能移交大理寺。 但是,他又该如何解释事主小玲,或者应该称为嫌犯小玲,在褚绛凝昏迷的情况下,不但什么也没做,还指着墨淮焱跳下了窗。 “此事我来查吧。”墨淮焱站了起来,“毕竟,这也事关于我的名声,萧大人觉得如何?” 萧川柏思索了一会儿,这件事情本就已经超出了京兆府的管辖范围内,现在墨淮焱能够接手此事,不可为不好,就是…… 墨淮焱也是嫌犯之一。 “萧大人,我觉得王爷此法甚好,大理寺日理万机,小女这即没受伤,也无惊吓的,实在不必劳烦大理寺,既然王爷能接手,就让王爷来吧,小女相信王爷,定能将这幕后之人揪出,还小女一个安稳。”褚绛凝轻言出声,黑黝黝的眸子看着那依旧面如冷霜的墨淮焱。 萧川柏眼神在这两人之间流转,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儿,但是他没有证据,也无从考证。 没回碰到褚绛凝,他总觉得格外的无力。 小玲被关入了京兆府的牢中,墨淮焱能随时提审。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褚绛凝出了京兆府,没走几步就被墨淮焱叫住,“三姑娘留步。” 褚绛凝回身,行了个礼,“王爷何事。” “三姑娘没有马车吧,不如本王送你回去。”是疑问的意思,但他却没用疑问的语气。 “小女一女郎单独同王爷同坐,恐有不妥,还是算了吧。”她同他无话可说。 墨淮焱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她一个步子的地方停了下来,弯下腰来,在她耳畔轻言,声音似冬日寒冰,“你最好老实一些,乖乖同我上车,不必担心,只是有几句话想要同三姑娘说。” 墨淮焱直起腰背,声音放大了些,“三姑娘,你身体不适,不如本王送你回去吧。” 褚绛凝目光微移,看见墨淮焱身后不远处,在京兆府门侧立着的萧川柏,抬手捏了捏耳珰。 若是她今日不上他的车,恐怕这人也会夜袭她的院子。 就是她将他催眠让他忘了她,他那些手下也会再次向他提起。 没用的。 她福了福身子,“那就有劳王爷了。”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在远处盯着的萧川柏抬了抬眉梢,若是他们之前就认识,两人会这么堂而皇之的在京兆府门口同入一辆马车吗? 但他心中清楚,他不能用平常百姓的思维,去想这两位。 马车平稳行驶,褚绛凝与墨淮焱一人坐一头,沉默对视。 “王爷何事?” “演得挺好。” 两人同时开口,褚绛凝又摸了摸耳珰,勾唇淡笑,“过奖。”就她如今的演技,放在现代,多少也能拿个奖。 生存环境逼迫人技能成长啊。 “不管王爷有何目的,小女都还是那句话,王爷,您所愿,小女全然无法做到,小女也不愿同王爷为敌,烦请王爷,放过小女。” 她今日之举不是为挑衅墨淮焱,只是在告诉他,她有能力自保,亦能有能力将他这个局外之人牵扯入局,所以,别再缠着她。 仅此而已。 但她却不知,在不经意间,她的做法反而激起了他的兴趣。 像是孩童发现了好玩的玩具,怎么样都想拿到手里。 “褚三姑娘,不如,你做本王的王妃,可好。”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平静,就似在说今日的天气,而褚绛凝却顿住了。 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 第29章 王府大公子 只是他依旧面无表情的模样,让她反应过来,他似乎没在同她逗趣儿。 所以,他是真的想要娶她? 褚绛凝嗤笑,摇了摇脑袋,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好。” “三姑娘,先皇留下的那道圣旨,你应该没有看过吧?” 先皇圣旨? 褚绛凝敛笑,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起圣旨,但是她有不好的预感。 马车停住,相府已至。 “王爷,三姑娘,相府到了。”车外的楚容提醒。 褚绛凝看着撑着额头闭上眼睛的墨淮焱,心中了然,这人是不打算同她说什么了。 进入相府后,褚绛凝立刻就去寻温氏了,温氏的身体现下已好了不少,今日在花园中修剪花枝。 “阿娘。” 温氏闻声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朝她疾步而来的褚绛凝,将手中的小剪子递给身边的婢女,有些嗔怪地瞥着她,“阿璎,你都多大了走起路还是这般没有行步的仪容。” 褚绛凝抚了抚鬓发,“阿娘,您知道当年先皇给女儿和安平王世子下的那道圣旨,现在何处吗?” “圣旨?约莫在你阿父的书房中存放着吧。”温氏疑惑,成婚之日都过去许多日了,她怎么忽然又提起圣旨的事,该不会…… “阿璎,你这么问该不会心中还有世子,再想嫁过去?” 被换亲一事,温氏担忧了许久,好在褚绛凝未曾将此事放于心上,墨书允同褚岑回门那日,她虽没有出现,但有婢女向她转述当日的情形,她心中也知晓,虽然墨书允的做法有违礼法,还伤害了褚绛凝,但是,他待褚岑是真心好的。 她心中对褚岑亦有怜悯的意,当年褚岑之母怀着身孕找上门来,却被拒之门外,褚老夫人注重身份,她一扬州首富之女都入不了她的眼,更何况是无权无身份的寡妇。 所以她只能被放在府外养着,连生下小女郎都不能入府。 小叔褚云亭是个浪子,三妻四妾的,平日里哪顾得上那养在外边的孤儿寡母,她身为相府的主母看不过去,却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给她们送去帮助,只能在暗中偷偷照顾褚岑母女。 她心中其实是希望褚岑能嫁得好的,但这人却偏偏是她最疼爱的女儿的未婚夫婿,但好在褚绛凝没放在心上,还主动提出将错就错的做法。 可是她今日这么问,是又改变了想法,心中还是放不下墨书允? “不是的阿娘,您想多了,阿璎只是,想看看当年的先皇圣旨。” 墨淮焱那莫名的话让她心中不安,还是想要亲自确认过更好,能提前防范。 温氏闻言放心下来,不是就好,“那得等你阿父回来,你阿父近日公务繁忙,总是很晚才回来,不过他明日休沐,应该得闲。” 温氏向来尊重褚云远,从不会不问过他就私自进入他的书房,这点褚绛凝也知晓,“那我就明日在去找阿父。” 褚绛凝挽上温氏的手臂,“阿娘,今晚阿璎陪你一起用晚膳吧,咱们好久都没独处了。” “好。”温氏拍拍她的手背,“那让厨房做你做喜欢的蟹粉狮子头。” “那我还要吃玫瑰肘子、三鲜丸子!” “都做,都做……” 褚绛凝看着笑靥如花的温氏,心中怅然,要是永远能这般舒心自在,该有多好啊。 她才不要这么快嫁出去,更不能嫁给那样心思深沉又阴晴不定的人。 第二日的早晨,拂霜端着一盆水,推开褚绛凝房间的门,“姑娘,姑娘,快醒醒。” 褚绛凝还在睡梦中,忽然被人摇动肩膀,她恍惚睁眼,眼前是拂霜有些急切的脸庞,“怎么了?” 她茫然坐起,拂霜一向很守规矩的,今日怎会如此莽撞? “姑娘,您快起来梳妆吧,安平王府来人了。” 安平王府来人? “来寻我的?” 拂霜摇头,“不,是来找相爷的,但我听正堂服侍的姐妹们讨论,好像事关您的亲事。” 她的亲事?她的眼霎时瞪大了,难道是昨日墨淮焱所说的先皇懿旨? 她猛然坐起,“拂霜快来给我梳妆.”她要先去一趟褚云远的书房,试试能不能找到圣旨。 褚云远的书房很大,但整理得很是整齐,褚绛凝在书架上翻了一下,大多都是竹简,在她的印象中,圣旨应该是用彩色的蚕丝绫锦制作的,应该很好分辨。 但得到圣旨的年岁有些长了,她一时之间还真没能找到。 只是柜中有一个位置,很明显的空了一块,难道…… 她只能先作罢,去正堂去探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正堂要穿过花园才能到达,在花园中,有一位陌生的男子叫住褚绛凝。 “这位小美娘便是褚三姑娘吧?”男人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朝着褚绛凝身上打量,“竟是比画中还要美上三分。” 褚绛凝很不喜欢这人的眼神,像是沾满粘液的蚂蚁,成群的从她身上爬过。 黏腻、恶心。 她退了一步,距离那人远了些,“公子是?” “安平王府大公子,墨柳盛。” 安平王府的大公子不是墨书允吗?怎会又出现一个人? “原来是安平王府大公子,久仰大名。” “大名不敢当,我知晓自己比过我二弟,不然也不会将他不要的女郎,推给我。不过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要美,配得上我。” 褚绛凝,“……” 这人有什么梦游幻想症吗? “小女不知公子此话何意,小女还要去拜见父亲,就不多打扰公子。”她看向一旁陪同的相府婢女,“照顾好公子。” “不必。”墨柳盛拒绝,“这里我已经逛过了,现下便同姑娘一同回正堂吧。” 褚绛凝微微颔首,转过身后敛了笑意。 这安平王府,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阿父,小女见过安平王妃。”褚绛凝行了个礼,今日来的竟然是安平王妃。 安平王妃视线在进来的两人身上流连,“阿璎已和柳盛见过了啊,这般甚好,不知阿璎对柳盛印象如何?” 褚绛凝抬手摸了摸耳珰,手掌划过侧脸,掩住脸上的表情,“小女没怎么见过外男呢,不知如何回答。” 第30章 先皇圣旨 她低垂眼眸的模样,王妃还以为那是在含羞,脸上的讽刺一闪而过。 墨柳盛的其他她尚不评价,但是他的容貌确实出众。 “阿璎,过来。”褚云远对着褚绛凝招手。 褚绛凝朝着他的位置走去,眼神中带着询问,褚云远只是摇摇头,“王妃,我家阿璎刚被世子换了亲,现在你又带着王府大公子上门,是将我家阿璎当做什么了?” “相爷此话差矣,之前的事情并非书允之过,你家二姑娘也有责任,即是两家之责,怎能我安平王府一家承担呢? 不过那是已经过去,两家之过相抵,咱们之间也还是亲家,相爷您说对吧?” 褚云远饮了口茶,默不作声,王妃再次开口,“但我家王爷的意思是,若是能同相爷亲上加亲,岂不美哉?” “阿璎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之前出了那事情,阿璎在京城之中,短时间内也找不到更好的夫家了,正好柳盛从边地回来了,不如让这两个孩子定亲,这样阿璎也依旧还是嫁入安平王府。” 被与庶女换亲后,又与王府的大公子定亲,那褚绛凝的名声岂不更加差了? “王妃未免了太过分了些。” 温氏踏进正堂,面色微凉,褚绛凝从没见过温氏此种表情,她一直都是很柔和的,好似没什么事情能将她惹怒,“您家的大公子,不是已经娶了边塞的公主吗?我家阿璎嫁过去是要给他做妾?” 安平王妃昂起下巴,心里暗道了‘一句商贾之女就是没规矩,嫁进相府这么多年还是这般模样。’但面上没什么表情,“柳盛的妻半年前已经离世,现在他也已经被圣上调回了京城,阿璎嫁过来,就是正室。” “那也不行!”温氏拍桌,坚决抵抗,墨柳盛坐在右边的第一个位置,手中拿着茶杯慢慢摸索,“相国夫人,是在下哪儿让夫人不满意了。” “你……” 褚云远握住温氏的手,安抚她的心绪,她心中明了,今日着实有些激动了,但她怎能不激动呢,这墨柳盛大阿璎快十岁,是安平王与通房所生,只是被记在安平王妃的名下,称呼为嫡子,曾经还为了边塞的公主公然违抗圣旨,被罚去边关十年才能回。 这刚回来,就打起了她掌上明珠的主意,她怎么能忍? “内子只是舍不得阿璎,毕竟阿璎才回来不久。” 安庆王妃心中并不急切,墨柳盛这个孩子,她并不讨厌,也曾经将他当做自己孩子养大,吃穿从未亏待过他,他也是很懂事,从不和墨书允争夺什么,长大了就躲得远远的,如今回来地位早已威胁不到墨书允。 安平王同她说还是要将褚绛凝娶回安平王府,相府的势力才算真的归安平王府时,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死了妻子的墨柳盛,毕竟她的儿子不愿将褚岑贬其为妾,褚绛凝也不可能为妾。 那么将褚绛凝许给墨柳盛也是极好的,毕竟明面上,这墨柳盛才是王府嫡子。 能攀上安平王府,相府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安平王言,今日只是带墨柳盛见见褚绛凝,顺便给褚云远提个醒,其他的不必着急,毕竟褚云远此人,最会趋利避害了。 “不急,今日只是让两个孩子见上一见,看阿璎对柳盛的印象颇好,我心中甚感欢喜,相国与夫人可好好考虑,我就先走了。” 待王妃走远了,褚绛凝才开口问,“阿父,婚约一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怎么会又出现一个墨柳盛?” “老爷,妾身不管,阿璎一定不能嫁给这个大公子,否则阿璎的下半辈子就……就……”温氏强势了没多久,就又开始落泪了,本就是温软的性子,刚在那般,已经足够表明她对褚绛凝的在乎了。 “阿素,这些我都知道,我也不想阿璎嫁过去,只是现下有件棘手之事。” 褚云远令下人拿来一个长形的锦盒,他打开,露出一个明黄的物品。 是褚绛凝一直在找的先皇圣旨,“阿璎,打开看看。” 褚绛凝接过,这圣旨是十年前立下的,而圣旨中所写是给相国嫡女与安平王之子赐婚。 明确的是褚绛凝必须要加入安平王府,但却没说嫁给谁,也就是说,即使不是墨书允,也是会是其他,她必须嫁入安平王府。 “阿父也没有想到安平王妃今日来说的是这件事,阿父不愿意逼你,你不想嫁,阿父也不会强求,若是他们真用这道圣旨让言官到皇帝面前言说,阿父也不会怕他们。” “阿父。”褚绛凝叫住他,她不懂朝堂之事,亦不知他父亲在朝堂上的地位究竟如何,但是公然抗拒先皇懿旨,这便是给别人留了错处。 她得好好考虑,她该怎么做。 “阿父,让阿璎想想,您不必着急。” “好,听阿璎的。” 入夜,褚绛凝坐于妆台前,青丝如瀑,随意披在肩头,手握木梳梳着长发,妆台上点着一支蜡烛,烛光忽明忽暗,铜镜中的褚绛凝不施粉黛,靡颜腻理,如画中仙。 窗口处传来响动,她听见了,却没有任何动作,直到镜中出现一个黑影,她的瞳仁才缓缓移动,与镜子中的男人对视。 她没有任何惊吓和意外,连手中的动作都没有停下,只是缓缓勾起唇角,“王爷。” 墨淮焱在她身后站定,闻言眉梢微挑,她竟然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 褚绛凝站起回身,背部靠在妆台上,抬眼望他,“小女等您很久了。” “等我?” 她歪了歪脑袋,“是啊,等你。王爷不就喜欢,深夜爬墙吗?” “……” 褚绛凝噗嗤一笑,摊开手掌,“坐?” 墨淮焱在圆凳上坐下,抬眼看着靠在妆台旁的褚绛凝,即使她在他之上,他的气场依旧没被压制。 听说他是在战场之上,兵戎之中求生的,这样的人,她没有把握能掌控。 反倒是今日那个墨柳盛,虽然他的目光令她恶心,但胜在足够直白,让人一眼能够明了他的意图。 两者相比之下,墨柳盛会更好掌握些。 “三姑娘此时,不是在拿墨柳盛同本王相比较吧?” 第31章 墨大公子 褚绛凝眸光微闪,错开同他交汇的视线。 她的眼神如此明显吗? 那边的声音继续,“那么三姑娘权衡利弊后的结果如何?” 褚绛凝撩了撩长发,默不作声。 是她之前想得太简单了,她心中总觉得不过一个男人,若是心中偏向别人,她不要就好了。 她用换亲破坏前世的轨迹,去躲开自己和相府的劫难,却未曾想到,这从一开始或许就不是她与墨书允两人之间的事。 而是相府,和安平王府的。 是利益的牵扯,是两府的联姻。 褚岑不是相国的女儿,所以她嫁到安平王府,并不能成为相府和王府的连接。 所以安平王府想要相府的势力,就必须要她这个相府嫡女嫁进去。 可她若真的妥协嫁过去,算不算以另一种方式,回到原来的轨迹中呢? 她掀起眼皮,重新看进墨淮焱的眼。 他早就知晓圣旨之事,亦知晓安平王妃今日会将墨柳盛带来同她父亲提婚事。 所以他今夜翻墙入院为了什么呢? 她就这般直勾勾地盯着墨淮焱,倒是墨淮焱有些不自在,眸子眯了眯,心下有些警惕,褚绛凝这女郎总是不按常理做事儿,万一又对他使用那秘术…… “噗嗤。” 墨淮焱此时眼中的防备过于明显,惹得褚绛凝笑出声来,“王爷别紧张,小女的婚事呢,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父、阿娘让我嫁谁,小女便嫁谁。” 墨淮焱知道,她这是在敷衍他,他向着她抬了抬下巴,“换身衣裳,本王带你个去个地方。” “现在?” “嗯。” 她舔了舔唇瓣有些犹豫,他们之间,好像没这么熟吧? 墨淮焱挑眉,“没兴趣?” 她双手抱胸,“确实没什么兴趣呢。” “那你今日为何等本王?”他还以为她想通了,要同他做交易。 “我不等王爷,王爷就不来了?” 与其同上回一般,被他在榻上吓醒,还不如坐在等着他。 “那本王非要带你去呢?”墨淮焱猛然站起,扯下旁边的披风将褚绛凝包住扛在肩上。 “诶!你干什么!我说了我不去!” “嘘,想将你院中的下人都叫醒?” “……” 褚绛凝有些无言,这人不是大燕杀神吗?她怎感觉这么幼稚呢? 墨淮焱在房顶上飞跃,她被颠得难受至极。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褚绛凝双脚重新落地,拢了拢披风,抬眼瞪他,却被他按住脑袋挪动视线。 前边是个纱帘,纱帘中间有条缝隙,从缝隙中看过去,是一个男人正在用鞭子鞭打地上跪着爬行的女郎。 女郎衣衫半退,裸露的肩头都是鞭子的伤痕。 女郎转了一圈,正面对着褚绛凝这边,她的脸上都是泪痕,一步一步的朝着她的方向爬过来,而他身后的那位男子转过身后的容颜,让她微微一愣。 是墨柳盛。 这人竟是个有虐人倾向的变态。 褚绛凝看着有些难受,转身想要离开,却被墨淮焱扣住了肩膀,“别急。”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吐出的热气,让她本能地躲开些,却又在下一刻被他拉回,“后边才是你想听的。” 那女郎晕倒了,墨柳盛也停止了鞭打,从缝隙中看不到那边人的身影,但传过来的声音依旧清晰。 “墨大公子,听闻你同褚三姑娘好事将近啊,还这么玩,不担心被她发现吗?” 墨柳盛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慵懒,“家里那位安排的,她的宝贝世子不要的人,硬是要塞给我。” 另一位又回,“不过着褚三姑娘名声不太好啊,听闻脾气也不好,这女郎娶回去,还是得温柔体贴的好。” “你还担心这个呢?咱们墨大公子又不是能将她教得乖顺,当年那边塞公主也是个烈性子,成婚之后还不是被教得体贴乖顺的,从不忤逆的?不过就是一个被退婚的相府嫡女罢了,一个深闺的女郎,还能比当年的边塞公主还要桀骜?” 墨柳盛似是在回味,“那褚三姑娘看着性格挺软的,家里那位,这回也算是给我安排了次好的,就那长相、那身段……” “褚三姑娘长得很美?” “……” 后边的话实在不堪入耳,褚绛凝听了一半就甩开墨淮焱的手走开了。 脸色阴沉,她想过墨柳盛是位登徒子,可未曾想这般的不要脸! “我要回府。” 墨淮焱倚着墙看着她,两人沉默对视了一会儿,褚绛凝将手伸进披风,拿出时握着拳,似乎要将手中之物向他撒去。 墨淮焱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直起身子,又将她抗在了肩头。 褚绛凝气恼,“你就不能换种方法吗?我晚膳都要被你颠出来了!” 墨淮焱斜眼看了她吊在他前侧的双腿,淡漠地收回视线,并不回复她。 她听见他没再出声,也不强求。 入了沉雪阁,褚绛凝没在看他一眼,转身就离开。 墨淮焱也没再多做停留,他想告诉她的,她应该已经清楚了,如何取舍,在她。 第二日,褚绛凝依旧是被拂霜摇醒的。 她昏昏沉沉地坐起有些无奈,昨夜被墨淮焱扛着跳房顶,害她夜里好久才能睡着,“怎么了拂霜?” 拂霜咽了咽口水,语气竟比昨日还要焦急,“姑娘!安平王府的聘礼入府了!” 褚绛凝被这话语一下惊醒,“你说什么?” “姑娘,安平王府的李嬷嬷,带着聘礼上门了,好像是为墨大公子给姑娘下聘。” 昨日来探,今日便下聘,看来是早有预谋啊,她还说再等等看看他们会如何出手呢,结果生辰帖都还没交换,聘礼就直接送上门了。 褚绛凝冷笑,回想起昨夜墨淮焱最后的话,“三姑娘就是再有本事,进了那院子便也就掀不起波澜了,边塞公主武功不在你之下,最后也没能活着离开他身边,更何况是你。” 她懂他之意,他想让她在他们之间选择一个。 但沉下心来细想想,她为什么非要选一个呢? 她重活一回,难道就是为了受制于人、将自己和相府的安危都放在别人手中吗? 他们不让她好过,她凭什么让他们好过? 安平王府就三位公子吧? 不如,都杀了吧。 嘿嘿。 第32章 拿了他的命 “李嬷嬷抬着这么多东西,是要作甚?” 褚绛凝换好衣裳后便来到正厅,二夫人梁氏看着这么多聘礼,欢喜得找不着北,见到褚绛凝进来,连忙拉着她,“阿璎,你看看,这都是安平王府大公子给你下的聘礼啊,就这些物品,可要比之前世子爷的还要多上许多。” 最后一句话,梁氏是压着声音说的,但她语气中的激动,实在难掩,褚绛凝瞥了她一眼,将她攀着她手臂的手拿开,“二伯母莫要胡说,什么聘礼不聘礼的,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记着阿父、阿母也未曾同别人交换过我的生辰帖,这聘礼怎么就端上门了?想必这位下聘的新妇不是我吧?二伯母不如好好想想,近日是不是您的哪位女儿去相看了?” 这话中之意很是明确,若是今日这聘礼是下给褚绛凝的,那便是安平王府不讲规矩,双方父母都为同意,就私自将聘礼抬上门来。 可奈何,李嬷嬷得安平王提醒,今日无论如何,这安平王府的聘礼,相府都得收下,“褚三姑娘此言差矣,您同我安平王府本就有婚约在身,你的生辰帖依旧在王妃手中,而大公子的生辰帖方才奴婢已经交予二夫人了。” 褚绛凝又斜了梁氏一眼,梁氏有些心虚,但也没觉着自己有何错处,今日相爷不在,大夫人去礼佛了,家中就她一个能做主的,她不得提她哥嫂,接下这门好亲事吗? “李嬷嬷,听你这话,今日这聘礼你安平王府是非送不可了?” 李嬷嬷笑着,未曾说话。 “行。”褚绛凝抬手抚了抚耳珰,唇瓣微勾,“今日这聘礼我相府就先收下了,但婚事还是要让家母同王妃另外商议,名正言顺的才好。” 李嬷嬷行了个礼,心道这褚三姑娘果然同王妃所言一般,被大公子的容貌所吸引,在加上这么厚重的聘礼,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只要这聘礼入府了,这相府就再没有拒绝的机会了。 而此做法换来的是褚云远的一顿斥责。 “阿璎,你怎么能自行就将这聘礼收下呢?你知不知道,收下这聘礼代表了什么?” 大燕礼法,交换生辰帖并收下聘礼后,新妇母族不得再无故退亲。 所以,这桩婚事算是定下了。 “阿璎知道。”褚绛凝不紧不慢地饮下一口茶水,“阿璎今日不收,来日他们就不会拿着先皇懿旨的由头,闹到朝堂上去吗?” “先皇懿旨的事,阿父能够解决……” “阿父。”褚绛凝打断他的话,任何解决方式都是有代价的,这个代价与其让相府承担,不如将代价最小化后,她来承担,“阿璎身为相府嫡女,不能事事都躲与阿父身后。” 他们不是喜欢仗着权利逼迫、威胁别人吗? 他们这么喜欢掌控她的人生,那她便将他们的人生毁掉好了。 全都,毁掉。 褚绛凝明确记得,昨日墨淮焱将她带到的地方是揽月楼,看着高度约莫是……六楼,或是七楼。 昨日他们偷看的位置很是隐蔽,像是之前就隔好专门用作窥看使用的,而墨淮焱居然如此熟悉。 她可以合理地怀疑,墨淮焱若不是特别熟悉揽月楼,就是揽月楼中有他的势力,毕竟他第一回约她,也是在揽月楼。 所以,揽月楼是墨柳盛最佳的出事地点。 她让拂霜调查好了,今日在楼内有一场典拍会,邀请的人都会带上面具,她可以趁机混进去。 天色暗下,褚绛凝催眠了一位手握邀帖的女郎,换上了她的装束,进入揽月楼。 今日的揽月楼格外气派,立于高台下抬脸向上望去,每一层的廊边都坐着人,越往上,人越少,也代表着身份越尊贵。 “明夫人,请随我来,您的位置在四楼。” 揽月楼的小厮跟在她身后,而“明夫人”就是她催眠的那个人的身份。 褚绛凝回头,朝着他颔首,跟在他身后同他上楼。 她刚刚看到了墨柳盛的金虎面具,他在六楼,接下来她只要想办法进入六楼就行,可今夜每层楼都有小厮和婢女在寻楼,约莫是害怕暴露贵人的信息,所以格外的严格。 一楼高台上一声响亮的锣声响起,舞女们开始上台跳舞,褚绛凝的视线始终望着六楼的位置,她正好能看到墨柳盛。 今夜的典卖果然不简单,舞女们跳完后,并没有下台,而是被挂上了牌子。 褚绛凝心中一颤,难不成? 到了穿着露脐舞服的狐狸面具女郎时,六楼的墨柳盛的小厮举起了牌子。 褚绛凝心中有了主意。 观察了寻楼人的交换时间后,她跟在婢女身后,捂着最后一名婢女的嘴,将她拖进厢房,拿出银铃将她催眠后同她换衣服,婢女代替“明夫人”回到了四楼,她则是穿着婢女的服饰上了六楼。 舞女是被抬在被盖着布的四方笼子中,被送往厢房的,说是笼子,不过是个几根架起来的木杆而已。 褚绛凝跟在送茶水的婢女身后,混入了狐狸面具女郎被送入的那间厢房。 褚绛凝将布掀开,视线同面具女郎交汇,女郎没被锁着,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里边。 她不敢耽搁,迅速拿出银铃将她催眠,而自己穿上了她的衣裳,代替她坐在里边。 她没等多久,就传来了推门的声音,门一开一合,极小的脚步声向她走进,听声音应该只有一个人。 褚绛凝松了一口气,若是像那日偷窥一般来几个人,她约莫是要费上很大的功夫,才能解决的。 遮布被掀开,亮光忽然照入她的眼,令她有些不适,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再睁眼,那带着金虎面具的男人已弯下腰来,垂眸看着她。 其实那双面具之后的眼很是迷人,可奈何,这是个会使用暴力的变态,在他手下不知折了多少女郎的性命。 所以,拿了他的命,她并不觉得愧疚。 但,她并不是为了任何人或事,去行使这场道义。 她只是为了自己,仅此而已。 金虎面具的墨柳盛向她伸出了手掌,她抬起手,放进他的掌心。 第33章 香消玉殒 墨柳盛回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出。 她穿着那舞娘的衣裳,露出白皙的小腹,下半身是丝质纱裙,越往下面越是轻薄。 墨柳盛松开了她的手,退后了几步,眼神带着打量,赤裸又露骨。 褚绛凝唇角勾起,抬起步子向他走近,她的脚踝处带着一件铃铛饰品,铃铛清脆的声响,随着她脚步的起落时重时轻。 面具下的秋眸如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墨柳盛咽了口唾沫,抬手想要将她的狐狸面具摘掉,她稍稍往后些躲过了他的触碰,玉臂稍抬,腕骨上缠着的羽白薄纱,随着她手臂甩出的力道飘了出去,轻轻抚过墨柳盛的脸,洒在薄纱上的香粉飘洒而出,顺着墨柳盛的呼吸,进入他口鼻。 待轻纱落下,她手中的银铃在他眼前落下,“看着它。”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蛊惑,墨柳盛的视线随着银铃下流苏的晃动而晃动。 “现在你处在的环境,让你感觉舒适,你会感到心情愉悦。”墨柳盛的瞳孔渐渐变得木讷,“接下来你看到的人,是你最畏惧的人,他说的所有话你都会照着做。” 银铃收回,褚绛凝缓缓摘下狐狸面具,掀开眼皮看着带着金虎面具的墨柳盛。 面具后的瞳孔闪了闪,唇齿一张一合,“宁儿……” 墨柳盛的眸中空洞,手臂微颤着抬起,在距离她侧脸不远处停下。 褚绛凝斜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手掌,微微疑惑,不是最畏惧的人吗? “我好想你……” 他的声音有些僵硬,肢体却向着她这边扑过来,将她吓得一愣,快速退后了几步,墨柳盛呆滞的目光中短暂的出现了疑惑。 他呆愣愣地盯着褚绛凝,好似陷入了回忆一般久久不动。 褚绛凝盯了他一会儿,慢慢向他凑近,他就似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一般猛地后退,“不是我……不是我……” “宁儿,不是我……我没想害你,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太爱你了……我太爱你了……” 他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好像陷入的迷障,眼中只有被认作“宁儿”的褚绛凝。 “宁儿……宁儿……”他口中重复着呢喃,“我没想打你的,我不想的,但你为什么要看别人呢,宁儿,不能忍受你的目光看着别人,不能……宁儿……我后悔了……我好想你……” “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 褚绛凝确认了,这人确实是个变态。 边塞长大的公主,因为爱上了大燕郎君,怀着一腔爱意嫁于他,他却只想将她困于深闺之中,她不想被困在一方天地之中,却又因为爱意而妥协,最后且因为情人的多疑受到长年累月的殴打,最后香消玉殒。 褚绛凝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对那位边塞公主怀着愧疚,但他应该思念她,同时又畏惧她,“宁儿很想你,夫君你不想宁儿吗?” “宁儿……宁儿……” 银铃缠绕在她的指尖,芊指捏着薄纱在他眼前晃着,他的目光空洞,随着薄纱晃动,银铃轻响。 褚绛凝捏着薄纱往窗口的方向退后,他跟随着她,眼中却只有那羽白色的薄纱,他抬手抓着,又次次落空。 窗口的窗户大敞着,寒风肆虐,虽没有吹入屋内,但褚绛凝穿得单薄,还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臂膀处生出寒栗。 在她缩手的那一刹那,墨柳盛扑了上来,她反应很快侧开了些,那薄纱也从她手中飘走,吹出了窗外。 他的眼中只有那羽白薄纱,越过褚绛凝,扑上去想要抓住那还未飘远的薄纱,金虎面具划过褚绛凝的指尖,后边的细带被勾断,面具滑下,而他整个人也因为向前扑的力道太大失了平衡,翻出窗外。 坠落半空,他的手始终伸向薄纱方向,却是始终触碰不到薄纱。 薄纱被寒风吹得在空中乱飘,缠上了那掉落的金虎面具,随着金虎面具的主人,一同摔落在地面。 褚绛凝当下还未反应过来,他最后是……撞开了她吗? 在他眼中,她不应该是他的“宁儿”吗? 不管是畏惧或事思念,他都不应该将她撞开。 摔在地面的墨柳盛呕血不止,目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缠着金虎面具的薄纱,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系着羽白色薄纱丝带、骑着烈马朝他奔来的边塞公主沁宁。 她说他是她见过最美的大燕男子,她说她要做他的新妇。 这是他这一生第一回感受到被人重视,他告诉她,若是嫁给了大燕的郎君,今后就不能向从前那般抛头露面了。 沁宁并不在意,赠给他一个金虎面具,她说他是像虎王般勇猛的战士,她只想嫁于他。 所以他愿意放弃京城的一切繁华、一切的权利,宁愿待在边地,待在大燕与边疆的交界处,也要娶了她。 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日日待在深闺的沁宁开始觉得烦闷无聊,她怀念曾经的那片广阔天地,趁着他不在时,偷偷溜了出去。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墨柳盛知道了,他跟着她,看见她同别人说话,对别人笑,他觉得心中一阵怒火,想要发泄,所以他打了她。 看着她哭得泪流满面的容颜,他觉得很是满足,他觉得这样的沁宁,才是最美的。 他开始享受这种感觉,他觉得他心中这些年来被压抑的苦闷,都得到了释放,可看到浑身是伤的沁宁他又觉得后悔。 他同她道歉,又动手,循环往复,沁宁终于是受不住了,向家中递信,却被墨柳盛发现了,他认为她变心了,想要逃。 她是这世上唯一属于他的,她不能逃,她不能离开,所以他将她关了起来。 后来她变得越来越沉闷,后来,他失去了她。 而如今,他终于能够去见她了。 …… 虽然褚绛凝今日是想要在此处拿了墨柳盛的性命的,可是不是这时候,也不是以这种方式。 他本应该在她成功离开之后,才悄无声息地死去的,他如今这么坠落,坏了她整个计划,也为她的离开添加了难度。 她环视周围,思索着那日墨淮焱带她来时,是藏在哪个位置? 能在那块地儿往着厢房中偷窥,就代表着这里有能通向那边的机关。 她在薄纱帘前停下,那天,应就是这个方位。 薄纱后边是一个放着饰品的墙面,她一一摸索,终于在抽出一本书时,暗门打开了。 她踏了进去,暗门关上,四下很暗,她什么也看不到,便摩挲着向着旁边走,她记得那处有一扇窗。 还没挪动几步,脖颈处便被一冰凉的物体抵上,她感觉有人靠近,冰冷的嗓音似来自阿鼻地狱,“别乱动啊,三姑娘。” 第34章 选墨淮焱 这声音很是熟悉,即使看不到人,褚绛凝也知道,这人是墨淮焱。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依旧很平静,好像被刀剑抵着的不是她一般。 “手下的人说,三姑娘混了进来,本王来看看三姑娘想做什么。” 黑暗中,褚绛凝的瞳孔颤了颤,她果然猜得不错,揽月楼有他的势力,或者说揽月楼背后的主人是他。 要不然,在这里把两人都解决了? 她的手慢慢挪动,想要将手放入袖袋,“别动!” 手还未能伸入,就被墨淮焱制止了,“三姑娘,别搞这些小动作,本王可看得清楚了。” 他指的是现在,还有刚才,她对墨柳盛做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墨淮焱为人警惕,他竟然目睹了她催眠别人的全过程,今后还想用同样的方法对他下手,就更加困难了。 “三姑娘还真是狠毒啊,前几日收下聘礼,今日便将人杀了。” “嘘,王爷您可莫要胡说啊,墨大公子是自个儿掉下去的,同小女有什么关系呢?” “那不如现在本王将你送出去,你同外边的讲讲,有无关系?” 死的是皇家之人,这回来的是大理寺的人。 褚绛凝抬起指尖,捏住冰凉的刀剑,往外移动,向墨淮焱的方向转过身,通过厢房处传过来的丝丝光亮,她看见了他漆黑的眸子,“好啊,那小女也顺便说说,自己为什么会穿着舞娘的衣裳,在这楼中被墨大公子买下好了。其他舞娘的去处,大理寺的人,应该也很感兴趣。” 这些舞娘被买下后,既没有被关着,也没有被绑着,那就很有可能是出于自愿的,约莫是被放入各大贵人府中的探子。 墨淮焱眸子眯了眯,指尖摩挲这刀剑,这女郎太过聪明了,明明是他在拿捏她,她却能瞬间反过来将他捏住。 很有意思,这样有趣的人,可不能就这样死了。 他要把她留在身边,慢慢地玩。 黑暗中,他捏住她的下巴,她抬手想要拍开却被他握住手腕,“嘘,别出声,大理寺的人耳朵可格外的灵敏。” 她的下巴被他强硬地抬起,同他对视着,她定定地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这笑,却让墨淮焱蹙起眉头。 每回她看着他笑,总没憋着什么好。 余光中,他看见她空闲的那只手抬起,就要向厢房那边的墙砸去。 他反应迅速,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将她两只手都强行扣住,可褚绛凝铁了心的要将两人暴露,在他牵制住她的同时,一只腿踹了过去,虽然只有脚尖处碰到了墙面,但还是被那边的大理寺侍卫听见了,目光往他们的方位瞧过来。 墨淮焱抓着她躲在了藏着机关的窗口处,若是有人发现了这边,他就暗下机关,从窗口跳出去。 “真是个疯子。”他压着声音在她耳畔吐气,她做事竟如此不计后果。 他虽然并不害怕被发现,但是事关安平王府,此时还不到同他们对立的时候。 “彼此彼此吧。” “在这边!”此时厢房内传出声音,“这里有人。” 是被褚绛凝催眠后藏在柜子中的那位舞娘。 “将她带回去。” 侍卫以为方才的声响是同他们同方位的那位,在柜子中的舞娘发出的,便没再往这边探查,离开了厢房。 “放手!”外边没了声音,褚绛凝便将他推了出去,揉着被他捏疼的手腕,“我要回家。”她理直气壮。 墨淮焱轻嗤一声,差点儿被她气笑。 她等了一会儿,他依旧没有动作,便耸了耸肩,“行,我自己回去。” 侧着身子在墙上摩挲着找寻暗门的机关,墨淮焱看了眼,舌尖舔过后槽牙,没辙般迈步上前将她扛起,一阵天旋地转,褚绛凝又被他抗在肩上。 “……” “你就不能换个方式吗?” 她很是气恼,墨淮焱按动开起窗户机关,沉默地说了句,“不能。”然后带着她跳了出去,一路越过房顶,朝着相府奔去。 她身上依旧穿着那身舞娘的服饰,在寒夜中冻得发抖。 好在只半炷香的时间。 她的脚终于落地,抬手揉着被压得难受的腹部,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就要转身,被他拉住了手臂,“墨柳盛死了,你知晓你会被推回给谁吗?” 褚绛凝心说,只要你也死了就好了,可谁知他说出的却是墨书允,“不过你不用担心,本王不会让你嫁给他的,圣旨在手,你只会是本王的。” 褚绛凝狠剜了他一眼,抬起腿来就想往他小腿处踹去,却被他轻松躲开。 “别动气。”他觉得逗她很是有趣儿,“反正你早晚,都会落在本王手中,不如主动些,还能少让相国觉得为难。” 褚绛凝咬牙看着他一跃而去的背影,脸上满是不忿,拂霜从房内走出,“姑娘,你回来了!” 她压低着声音,“姑娘怎的穿成这样。”她拉住褚绛凝的手,将她往屋子里拉,这可别让别人给看见了! 热水备下,拂霜燃了个火盆,熟练地将褚绛凝穿回来的这身衣裳烧毁,她不知道她家姑娘做了什么,但她知道,这身衣裳不能留下。 “拂霜。”褚绛凝泡在木桶中,神情疲惫,“你同我讲讲,坊间是怎么说墨淮焱此人的。” 墨淮焱今日提起墨书允,也很明确地告诉她了,她就是一只被圣旨牵扯住的球,线的顶端的安平王府手中。 她自己从墨书允那边滚了出去,却又被拉扯回来,推给了墨柳盛,墨柳盛消失了,她会被拉动缰绳,放回墨书允这头。 想要彻底隔断缰绳的方法只有一个,将扣在安平王府的顶端取出,也就是,“嫁过去。” “嗯?姑娘在说甚?”拂霜正在给她讲着墨淮焱的事迹,被她一句话给打断了。 褚绛凝摆摆手,“无事。” 她想通了,如果安平王府铁了心的要她相府的势力,那么就算是现在这三位都死透了,也还是能将旁支过继,她逃不掉的。 与其躲避,不如进攻。 而若不想回到原来的轨迹中,她就只能选择墨淮焱了。 第35章 何时勾搭上的? 一箱箱木箱子从相府抬出,往安平王府的方向去。 街道上围着些百姓,指着箱子压低声音讨论。 “听说昨夜安平王府的大公子坠楼身亡了。” “那今日相府就将这聘礼往安平王府抬,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谁说不是呢,但这褚三姑娘真是够可怜的,先是被换亲,而后定下的新的郎君后没几日人又没了。” “……” 萧川柏立于人群之中,漆黑的瞳孔盯着那些被抬出的聘礼。 昨夜墨柳盛在揽月楼坠楼而亡的事情他已然知晓,今晨他特地到大理寺向同僚打听事情经过。 他本来对超出他权责范围外的案件是不予理会的,但这人是同褚三姑娘新定下亲事的人,因此,他想要探查一番。 那同僚同他甚是熟悉,将坠落在墨柳盛尸体旁的金虎面具和薄纱交于他看,萧川柏从那条薄纱上闻到了极淡的香粉味道,他确信,这个味道同之前那几回案件中的,一般无二。 所以,墨柳盛的坠亡也同褚绛凝有关吗? 萧川柏内心始终怀疑她,所以,也从未放弃过调查她。 前些日子那名名唤小芳的嫌犯,已经在墨淮焱的审讯下全部招供,她是被收买去迷晕褚绛凝,要将她的指甲拔掉的。 因为进厢房前,没有吞下解药,被房内的熏香迷得有些难受,就想着打开窗户透透气,却不小心掉了下去。 萧川柏带人在小芳的家中搜到了她口中交易的那些银子,人证物证齐全,虽依旧未找到那背后之人,但这件事同广陵王世子陆凌州和永安郡王墨淮焱都没关系。 即是没有牵扯皇家,京兆府可直接结案。 看似合理但漏洞太多,可萧川柏只能选择结案。 他也怀疑过那多次出现的香粉的作用,在休沐之时,寻找过很多家香坊,都没有闻到过同那香粉相似的味道。 目光移转,相府出来一位带着帷帽的女郎,虽然没看到脸,但萧川柏知道,这人是褚绛凝。 褚绛凝在大门处站了会儿,一辆马车停在相府大门,她被拂霜扶着上了马车,马车不紧不慢地跟在抬着最后一箱聘礼的两人后边,往安平王府走着。 那些聘礼到了安平王府,却在大门处落下了,虽然安平王府大门大敞,但也并没有将箱子抬进去。 载着褚绛凝的轿子停下,拂霜从车上下来,走到安平王府门口站着的小厮面前,“劳烦通报一声,相府三姑娘前来拜会。” * “啪!” 安平王府内,安平王妃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茶水四溅。 “褚绛凝带着聘礼上门来了?” 在得知墨柳盛坠楼而亡时,安平王妃就在想后路了,只是没想到褚绛凝动作如此之快,可她带着聘礼亲自上门是想作甚? “请进来。” 褚绛凝今日穿的是一身素白的丝裙,发饰也十分精简,只簪了一只银钗,她缓步而来,在王妃面前停住,行了个礼,“问王妃安。” “坐吧。”在褚绛凝面前,安平王妃表现得有些难过。 但其实她心中多少也有些为了墨柳盛的死亡而悲伤,虽然墨柳盛不是她亲生子,但却也记在她名下,亲自养了那么多年。 “阿璎怎么来了。” 褚绛凝今日的口脂色彩很淡,衬得她有些娇弱可怜,“大公子之事,阿璎听说了,还请王妃节哀,莫要伤了身子。” 安平王妃手握丝帕,擦着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柳盛那孩子命也苦啊,在边地呆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回京城了,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王妃说着,又开始低头擦眼泪,褚绛凝沉默地看着,面上没什么表情。 她从拂霜手中接过生辰帖,“王妃,阿璎知道此时说这些话不合时宜,但阿璎还是得说。这是大公子的生辰帖。“她缓步走到王妃面前,将帖子放于桌上,“阿璎在此交还给王妃。” 安平王妃从丝帕中抬起脸,眼中的狠意一瞬间竟没藏住,“柳盛刚离开,你就迫不及待地来退婚了?而且此等大事,你一个女郎亲自前来,不合规矩吧?” “王妃,这人都没了,阿璎不急着退婚,岂不是会被一些有心人安上个克夫的名头?阿璎心中实在惶恐啊。 再说了,当时这婚定得急切,我阿娘尚且还在千里之外呢,我阿父也是懵懵懂懂的,这聘礼是阿璎接下的,今日由阿璎来归还,再合适不过了。” 这话中之意很明确,订婚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这边,两项都没有,所以做不得数。 安平王妃冷哼一声,“褚绛凝,本王妃已经很给你脸面了,能嫁入我安平王府是你的荣幸,再说了,先皇圣旨,你只能是我安平王府的新妇。” “母妃这话说得在理。” 墨淮焱声音平稳,语调闲闲,缓步而入。 见到墨淮焱的那一刻,安平王妃的面色更加阴沉,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安平王府,有事没事就到她面前晃悠,她又不能再像他幼时那般责罚他,让她很是烦闷。 “你来作甚?” “本王当然是来看看本王未来的新妇。” “这里哪有你的新妇?” 墨淮焱的手抬起,指尖撩过褚绛凝的耳珰,在她身旁站立,“不是在这里站着吗?” “啪!” 安平王妃一掌拍在桌面上,脸颊被气得通红,“竖子卑劣,岂敢痴心妄想!” 墨淮焱同她从不是一心的,且他早已被封了爵位,怎能将相府交予他手中?安平王不会同意的。 墨淮焱并没有被她的言语所激怒,脸上依旧冷淡,“母妃,本王也是安平王之子,自然是能娶这相府嫡女的,更何况……”他从怀中掏出自己的生辰帖递给褚绛凝,幽深的眸子低斜,带着威胁的意味。 褚绛凝看着墨淮焱,视线又下落在那生辰帖上,抿了抿唇,抬手接过,墨淮焱的话继续,“本王同三姑娘两情相悦,她做我的新妇,最为合适。” 安平王妃看着接过生辰帖的褚绛凝,眸子都是震惊,这两人是何时勾搭上的?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36章 比戏子演得好 “阿璎,他说的是真的?” 安平王妃此时已不记得方才已经同褚绛凝撕破脸了,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褚绛凝默默后退了一步,缩着双肩显得有些害怕,“我……” 她的视线望向墨淮焱,又在他回望的那一刹受惊似的收回,再颤颤巍巍地看向安平王妃,“王妃,阿璎知道,自己只能是安平王妃的新妇,所以阿璎愿意嫁给王爷,这算是遵循先皇圣旨了。” 墨淮焱嘴角抽了抽,“……”他前些日子在揽月楼看戏,他觉着那台上的戏子,都没褚绛凝演得好。 安平王妃觉得,她还能再阻止阻止,安平王让褚绛凝做安平王府的新妇,可不是这般做的,“阿璎……” “母妃,同三姑娘的婚事,今晨本王已经同相爷详谈过了,相爷也然同意,相信母妃亦不会拒绝。” “我……” 外边那些聘礼,本王就当做是母妃为本王准备的了,等会儿就让人在抬回相府,母妃同意吧?” “你……” “多谢母妃。” 墨淮焱一个抱拳行礼,还不忘推推身旁的褚绛凝。 “多谢王妃。” 褚绛凝气恼,但配合。 出了安平王府,褚绛凝就抬眼问他,“今日一大早阿父就上朝去了,我也让小厮抬着聘礼往安平王府走了,你哪里来的时间去找我阿父?” 墨淮焱斜眼看她,“今日是未找,但早些日子就找过了。” “我阿父同意了?” 墨淮焱睨着她未回答,褚绛凝却明了了,那阿父为何不告诉她? 他忽然弯下腰来,凑近她,手中捏着她的珍珠耳珰,“三姑娘就安心在府中待嫁,可千万别再耍什么花招了,本王可不是墨柳盛。”他捏着耳珰的力道紧了紧,“若是你再拿着那银铃在本王眼前晃,本王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褚绛凝抬起手,指尖在他捏着她耳珰的手背上点了点,“放手。”待他脱手之后,自己抚了抚那耳珰,“少动手动脚的。” “我知道了。” 她又不是非要在婚前动手,现下动手不过就是在给安平王府一个换人的机会罢了,左右她都得嫁过去,索性成婚之后再另择他法。 也不迟。 她上了马车,所有的一切都原路返回。 街道上的站着的百姓都懵了,“这是何意啊?” “怎么又往回抬了?” “不会还要嫁吧?” “难不成又换人了?” “这贵人家的姑娘也不好当啊,这夫婿都换几位了?” “……” 储云远今日得闲,下了早朝就回府了,褚绛凝去书房寻他,“阿父。” “阿璎来了?坐吧,找阿父何事?” 褚绛凝在旁边坐下,抿了抿唇,“阿父,墨淮焱找过你了?” “阿璎,不能这么不懂规矩,那是王爷。”话是这么说的,却没有任何斥责的意味,“永安郡王却是找过我说你的婚事,但那会儿你已经自作主张收下了另一份聘礼,阿父就没同你说。” 储云远话语中有些愧疚,“书允幼时心悦你,先皇见你俩金童玉女甚是相配,便赐下婚约,而那时先皇有一宠妃,同安平王是青梅竹马,她私心里为安平王府在先皇面前谋利,又相中我相府的势力,想要以此壮大安平王府,便让自己的父亲在先皇面前蛊惑进言,将那这圣旨写得模糊。” “现在朝堂中一部分势力是安平王府的,他们想要我们偏向他们,就必定会拿此事做胁。” 话说到一般,储云远按了按额角,“我同你说这些作甚,想来你也听不懂,那日永安郡王来找我,为父觉得他说得有理,嫁给他才是最好的,毕竟他并不偏向任何一派,也能捂住那群言官的嘴。 但为父实在不愿拿你的终身大事做交易。所以……” “阿父不必说了,那聘礼都原路返回来,阿璎的答案还不明显吗?” 其实知道储云远有关心她的这份心,她就满足了,为保相府嫁这么一回,她心甘情愿。 婚期定在二月十九,还有七日,很多事情都未准备好,这天褚绛凝带着拂霜来秀坊做嫁衣。 本是要让秀坊的人到相府去的,但褚绛凝觉着太闷了,想要找借口出来透透气,至于为什么要找借口呢?那都得归功于墨淮焱。 知道墨淮焱派人盯着她是在一个夜晚,她想偷溜出去玩会儿时,房顶传来声响,那暗卫藏都没藏的就在房顶猫着,褚绛凝知晓,这是墨淮焱的意思。 他想让她知道,他的人时刻都在盯着她。 她可没有被人盯着还能愉快玩乐的心思,无言地回了闺房。 秀坊中,绣娘在给褚绛凝量尺寸,待量好后,同拂霜出门撞上了许久未见的陆凌州。 陆凌州的眼神一如既往的高傲,“三姑娘许久未见啊,这些日子,三姑娘似乎换了好几位夫婿。” 褚绛凝似受到了惊吓般退了退,咬着唇看着他,“还请世子莫要胡言,先皇懿旨,小女只能是安平王府的新妇,被换亲又或是大公子离世,都怪不到小女身上。若是小女当日没被换亲,也就不会又之后的事情,是他们不守规矩,凭何要小女来承受骂名?” “岑姐姐和墨书允那是两情相悦,她受了那么多苦,不应该嫁给自己心悦之人吗?”陆凌州厉声反驳,却让褚绛凝心中一喜,他果然认识褚岑。 她方才提起换亲之事,就是为了引出褚岑,看他的反应,果然没让她失望。那么,这个人同上一世相府众人的凄惨结局有关系吗? 现下还不得而知,“岑姐姐?世子同二姐姐的关系甚是不同啊。” 陆凌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你可别胡说,是岑姐姐救过我的命,她是我的恩人,仅此而已。你以为谁都同你似的?” 褚绛凝低头吸了吸鼻子,“世子这话说的,小女何尝又不是身不由己呢,若是可以,谁又不愿嫁给自己心中爱慕之人,就似二姐姐那般。” “三姑娘是觉得,做本王的新妇是身不由己之事吗?”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37章 唱戏 褚绛凝侧过脸,看见一身玄色锦衣的墨淮焱朝她靠近,墨发如漆,剑眉下的瞳孔深邃如寒潭。 她眸光微闪,她好不容易出趟门,怎么又遇上他,稍稍退一步,“王爷。”她垂眸行了个礼。 墨淮焱抬眼看向陆凌州,“陆世子同三姑娘认识?” 陆凌州比他矮了半个脑袋,在他面前气势落了一大半,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 他嚣张一世,若真的说有什么惧怕的人,除了皇宫中那位,还有一位就是着永安郡王墨淮焱了。 广陵王是异姓王爷,严格来说算不上是皇亲国戚,他幼时又长得瘦小了些,穿梭于皇家子弟中,总会被其他同龄的小郎君欺负。 而这个时候,同时被欺负的,无论是身材还是年龄都要比他大上许多的墨淮焱,很容易就被他注意了。 那次安平王府的宴会上,他看见墨淮焱被其他小郎君扔石子砸破了脑袋,却也只是一个人低着头蹲在角落,他便上去问他,为什么他明明比别人年长那么多,还是任由着别人欺负。 他当时表情和话语,他至今记得。 他一直以为一个被欺辱的人应该是像他那般有些软弱的,可是墨淮焱抬眼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是阴冷,和漠视一切的无畏。 他说,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还手,现在的他要是还手,换来的只会是更加严重的打骂,若是真有恨,过后自己解决了便好。 之后,他亲眼看见一个打骂他最凶的郎君被马蜂追赶,从假山上摔下来,摔断了腿,而墨淮焱就站在不远处,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他们视线交汇的瞬间,他感觉周身都是阴寒之意。 是恐惧,也是羡慕。 他也希望那些他所厌恶的人,能在他面前露出痛苦的表情。 所以之后,他嚣张、张扬,他成了混世魔王。 而墨淮焱却同他想的不一样,他军功累累,被封了爵位。 褚绛凝睹见陆凌州撇过脑袋,便垂着脑袋开了口,“小女同世子见过几回算不得熟悉的,小女今日是来量嫁衣尺寸的,并不是无故外出,还请王爷莫怪。” 这话听着像是着急撇关系的模样,再加上的她轻柔娇软又有些颤颤巍巍的语气,活像她是被他逼迫着不能外出。 这引得陆凌州都侧过眸子看她,“你……” 这三姑娘怎么看着像是被逼迫嫁给墨淮焱的?关于相府同安平王府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难不成真是因为之前换亲的事情,将她逼到了如今的处境?陆凌州心中思绪万千,墨淮焱此人他都忌惮,更何况褚绛凝一个小女郎…… 感觉自己的想法走偏了,他今日明明是来找茬的,桃枝告诉他,褚绛凝将玉佩碎裂之事嫁祸给了褚岑,让褚岑被安平王妃罚跪祠堂,还生了场大病,这都是因为褚绛凝这个心思深沉的女郎,他们两人都成婚了,却还是不肯放过褚岑,可是…… 他盯着眼前这位畏首畏尾的女郎,心中不由的怀疑,她真有陷害褚岑的本事吗?她若是真有那手段,现在为何还被逼迫着嫁给墨淮焱此等可怖之人? “本王自是没有怪三姑娘的意思,三姑娘量好了吗?本王正好得闲,送三姑娘回府吧。” 褚绛凝抬眼看了墨淮焱一眼,又转眸望了一眼陆凌州,而后垂下眸子点点头,“那有劳王爷了。” 两人上了马车,墨淮焱坐于她对面抱胸睨着她垂眸低头的模样,淡淡启唇,“演够了吗?要不我揽月楼也别再请戏班子了,三姑娘上去唱吧。” 褚绛凝慢慢挺直腰背靠在车厢壁上,眼皮掀起,视线落在墨淮焱身上,“王爷今日又是为了何事啊?我就出来透透气,没必要跟这般紧吧?” “上回被陆凌州暗算还没长教训?竟然还敢约见他。” “王爷,我可没同你撒谎啊,你安排在我身边的暗卫不是也盯得紧吗?我今日就是出来量尺寸做嫁衣的,没其他的想法,王爷的警告我记着呢,不会惹事儿的。” 墨淮焱其实并没有收到暗卫的任何信息,今日会来只是知晓陆凌州在揽月楼又摆了宴,设了局,而秀坊的绣娘告知他今日褚绛凝会亲自前来,他刚好得闲,就往秀坊这边过来,也能给她提个醒儿,以免她自作主张,再添麻烦,京兆府那位,盯她盯得很紧。 谁知看见他们在秀坊门口闲聊。 “陆凌州此人,三姑娘还是要小心些为妙。” 褚绛凝勾起唇瓣,语调漫不经心,“王爷是在担心我?” “三姑娘是本王的准王妃,本王自然要多关心。” 褚绛凝哼笑,“王爷,咱们之间就没必要说这些了,挺没意思的。” 墨淮焱抬手,指尖撩过她的耳珰,“本王还以为,三姑娘喜欢唱戏呢。” 褚绛凝朝着后边坐了坐,对他的触碰很是厌恶,尽管他没碰到她。 马车停下,相府到了,褚绛凝撩起车帘,握住车下拂霜的手就走了下去。 没有再给墨淮焱一个眼神。 拂霜看着面无表情的褚绛凝有些担忧,“姑娘,您真要嫁给永安郡王吗?永安郡王此人在京城的名声可不算好,不然也不会二十有三了连个正妻都没有,更何况他还有……” “有大燕杀神的名号,我知道。”褚绛凝接过拂霜的话,“你个小丫头担心这些作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家姑娘不仅是你家姑娘,还是相府嫡女,虽不为男子,但也必须承担起保护相府的责任。” “姑娘……”拂霜不明白,她家姑娘为何就不能嫁个真正心仪之人,不能也就罢了,还要像绣球般被推来推去的,前几日她上街采买的时候,听见那些妇人围在一块儿嗑瓜子闲聊,聊到她家姑娘时,那些话语都不好听,她当时差点没忍住要上前回骂。 “拂霜,你若是不愿意,你就留在相府,我将你送去我阿娘身边,再为你择一位良婿,安安稳稳地过后半身。” 嫁去安平王府后的日子注定不会安宁,若是拂霜不想去,她也能理解。 “不,姑娘,拂霜不要嫁人,拂霜就想永远侍奉姑娘左右。” “傻姑娘。”褚绛凝从盒子中取出一信纸张,“晚些时候你上这个地方,采买几个婢女小厮。要看起来瘦弱些的。” 第38章 嫁入 她需要培养自己的人,而这个地址是在原主曾经的记忆中,从清心寺那回遇难,拂霜出事后逃到的地方。 那里的人多有残缺,是被主家从小养着长大后卖去给别人做小厮奴婢的,主家并没有亏待过他们,且将他们教得很好。 那里的人看见拂霜浑身是伤地逃到那边,还主动救了她,原主再找到拂霜后,还买走了那边的几位小厮婢女,都很忠心,其中一个听闻原主被关,还溜进安平王府将她救出,只可惜,最后事情败露死于墨书允的刀下。 “姑娘,是奴婢自个儿挑人吗?不用姑娘过目吗?” 褚绛凝颔首,“嗯,挑你觉着顺眼的,又瘦弱些的就好。” 她现在依旧被墨淮焱的暗卫监视着,做什么都不方便。 而上一世的那些人,也是拂霜挑的,她很放心,至于为何要瘦弱的,上一世救了原主的那位,她刚带回来时,就是那头最瘦弱的一位。 二月十九,宜嫁娶。 今日是褚绛凝要嫁到安平王府的日子。 但这一回,宫中并没有派嬷嬷来给她上妆,是温氏亲自过来给她梳的头。 木梳从墨发中划过,温氏的泪水也滑落下来,褚绛凝从铜镜中看得真切,“阿娘,怎的哭了?” “我家阿璎长大了,要嫁人了,阿娘心中欢喜,是喜极而泣。” 温氏吸着鼻子,眼中的担忧藏都藏不住,“但愿这次不会再出任何意外了,我们阿璎已经够苦了,这一次一定会嫁得顺顺利利的。” 褚绛凝长睫颤了颤,温氏本也是不愿被拘束的自由性子,就是柔软的些,这么多年待在深闺之中,性子也被磨平了不少,同舒太妃口中的那个人,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若是当年那个温氏,今日褚绛凝嫁得不是心上之人,她怕是也会阻止的吧,更不会边为她梳头,边流泪觉着她苦。 终是深宅困住了人心。 喜轿已至,褚绛凝被拂霜扶着出了院子,一路上踏过的都是红毯,相府大门,温氏拉住褚绛凝的臂膀,声音有些颤抖,“阿璎,是你吗?” 她在害怕,害怕之前的事情再一次发生,所以她要确认。 褚绛凝抬起手,轻轻拍在温氏手背上,“阿娘,是阿璎。” “好,好,是就好。” 温氏连说了几声好,才放开褚绛凝的手臂,靠在储云远肩膀上流泪,这一回她的女儿是真的要出嫁了。 褚绛凝上了轿子,轿子抬起,她抬手掀起一点儿盖头,另一只手掀开轿中窗的帘子,眸子望了出去,墨淮焱一身红衣坐于骏马之上,马行得慢了些,他好似知道她在看他一般地忽然回首,两人视线相撞,他的瞳孔一如往常般漆黑,让人猜不透他此时的心情。 褚绛凝放下帘子,沉默着坐在。 她其实思索了良久,都没想明白墨淮焱非要娶她的原因是什么?她听闻墨淮焱此人是皇帝心腹,一直都是不占任何一派的,不可能是为了相府的势力而娶她。 但他娶了她,却等于明确地站了相府,于他而言是没有好处的。 他虽曾多次向她表明想要同她交换她的秘术催眠之术,但是即使是因为这个,只要她不同意,他也是无可奈何的,所以,因为想要秘术所以娶她这一想法,依旧不成立。 那或许是因为想用她牵制相府?上一世相府出事的原由尚未得知,她最初的猜想是因为褚岑背后之人,但也不能排除其他,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 总之,她需得小心身边所有人。 嫁过去之后她得尽快想办法和离,她头脑不够他聪明,还是得待在让自己觉得安心的地方最为妥当。 她坐在喜床之上,等墨淮焱前来。 没坐很久,房门就被推开了,喜婆立于榻边,按照规矩流程开着口,墨淮焱将她的盖头掀开,喜婆看过他们饮了交杯酒后便离开了。 两人坐在喜床上沉默。 良久,褚绛凝开口,“王爷就这么坐着吗?” 她今日的口脂鲜红,如玫瑰花瓣般娇嫩欲滴,芊芊玉指捏过翡翠耳珰,侧眸眼波懒懒一扫,抚摸又勾人。 墨淮焱坐于她身侧,眼眸微眯,目光看在她捏着耳珰的细白指尖上,这姑娘每回做这个动作时,准没安什么好心思,果然,被他料想到了。 他余光瞥见她将手深入宽袖中,似是在拿些什么,他及时抓住,“三姑娘,你要作甚?” 褚绛凝眉梢微挑,并不理会他握着她的手,只是缓慢将手从袖口抽出,“这是阿父库房的白玉扳指,是我特地挑来送给王爷的。” 她摊开手一枚白玉扳指躺在他手掌之中,她将手挪到他跟前,墨淮焱看了她一眼,又垂眸捏起那枚扳指。 他的视线没落在她身上的一小会儿,褚绛凝抬手左手直接甩袖,宽袖在抚过他脸的瞬间被他握在手中,他黑眸紧紧盯着她,“就知道你不会如此乖顺。” 褚绛凝轻笑一声,她的右手已经随着方才的动作顺利缩入了宽袖之中,而她的香粉,就放在右边的袖袋中。 随着她的笑声落下的,是那一把香粉。 墨淮焱放开了握住她的那只手,用袖口捂住口鼻,膝骨抬起,直接将她压倒在床榻之上,空闲的手一只握俩,将她两只手都挟持住。 只一瞬间她便处于弱势,她表情未变,只是收起腿,膝骨处使劲儿,朝着他臀骨处攻击,敲了几下后,两腿并用缠住他空闲的那只腿部,向外翻滚。 奈何他力气太大,无论她怎么使劲儿,他都坚若磐石。 她有些累了,索性就不动了,她听见他嗤笑一声,“玩够了?” 像是在逗宠物的语气,她甚是不喜,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侧过脸不看他。 他尚有一只手空闲,漫不经心捏着她的翡翠耳珰,“本王早就说过,同样的招数对本王没用,与其白费心思,不如省些力气。” “是吗?王爷怎又知晓,我用的是同样的招数呢?” 第39章 迷香 褚绛凝的视线落在八仙桌上点的熏香上,她进入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屋内的熏香换成了迷药,且事先吞了解药。 墨淮焱在里边呆了这么久,现在迷香应该也要起效了。 她斜眼看着墨淮焱的反应,他眉头蹙得紧,圈着她手腕的力道也放松不少,抬着手按着额角,“你……”话还没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还挺重的。 褚绛凝抽出被他圈住的手将他推开,自己坐了起来,揉着被他捏疼的手腕,侧眸看倒在榻上的墨淮焱,“谁说我必须催眠你了,迷晕你也是一样的。” 她站了起来,走到八仙桌前站定,拿起一旁的酒壶,将酒倒在迷香上将它浇灭,转身倚靠着八仙桌,纤细的指尖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她今日迷晕他没做其他的想法,只是纯粹觉得,同他清醒地待着一个屋檐下,很不舒服而已。 今晨她起得早,现在已然有些乏了,她走到榻前,弯腰要将墨淮焱拖下床榻。 刚拉住他的手臂往外拉扯,还没使劲儿呢,就反被一股力道拉着向下。 “啊……” 猝不及防地,她摔在了他的身上,双手撑着床榻,抬眼看进了他漆黑深邃的瞳孔中,眉头微颦,“你怎么……” 他不是被她的迷药迷晕了吗?怎么会这么快就醒了? “本王十多岁就各处行军打仗,各种熏香、迷药中过不下百次,像三姑娘这种的,对本王的身体早就没有作用了。” 他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耳珰,“不对,现在应该叫王妃了。” 所以这人从一开始就是装的? 褚绛凝歪着脑袋躲开他的触碰,撑着床榻想要起身,却又被他揽住后腰带了回来,她面上尽是不悦,“你做甚?” “催眠?” 原来她的秘术,叫做催眠。 “那个香粉就是用来催眠的?” 墨淮焱一直都不清楚那香粉有何作用,上回在沉雪阁时,他将香粉拍回她口鼻中,她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反应,今日他也吸入了香粉,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变化。 褚绛凝同他视线交汇,其实这香粉只是用于辅助催眠,仅只是针对似他这一般的人,若是平常百姓,她的催眠之术还用不上这用硝石提炼后添加其他香物做成的香粉。 “王爷这么聪明,可以自己猜啊。” 两人沉默对视了良久,墨淮焱才终于放开她起身,“睡吧,不早了。”他不着急,总有让她乖乖听话的时候。 他径直走到软榻上,和衣躺下,将床让给了她。 褚绛凝静静盯了他一会儿,见他是真的睡下后,也安心躺下,墨淮焱至今还住在安平王府,所以她明天还得去同安平王妃请安,这么个机会,想必她那许久未见的二姐姐也会出现。 应该会很热闹的,真是想想就兴奋啊。 “姑娘……王妃,该起床了。”拂霜端了一盆水进入房内,在榻边轻唤褚绛凝。 褚绛凝慢悠悠的睁开眼,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已经嫁入安平王府了,这里不是她的沉雪阁,她微微叹了口气,真想赶紧解决这边的事情,回到她的沉雪阁去。 她视线环向周围,软榻上和屋内都没见墨淮焱的身影,“王爷呢?” 拂霜嘟着嘴,一副不开心的模样,“王爷一大早就离府了,全然忘记了今日还要去给安平王妃敬茶。” 她早就料想到了,所以心中也不是很在意,墨淮焱同安平王妃的关系约莫是很差的模样,跪着请安这种事情,他定然是不会做的。 况且他的身份还是永安郡王。 “我们自个儿去就行,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拂霜给褚绛凝梳好了发髻,起身时想到了什么,“拂霜,去把喜帕拿过来。” 拂霜依言将那洁白的喜帕,递到她的面前,她从木盒子中取出一根银针扎破自己的手指,鲜血滴落在白色喜帕上,似冬日红梅。 “姑……王妃,你这是……” 褚绛凝将喜帕递还给拂霜,“虽说女子初次不一定会落红,但若是安平王妃又或是褚岑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也实在不好听了些。” 她才不要给这些人诋毁她的机会。 “走吧,时辰也不早了。” 安平王府花园庭院内,安平王妃端坐在主位上,右下座分别是墨书允和褚岑。 看见褚绛凝缓步而来,安平王妃的面色不是很好,“阿璎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今日等不来阿璎了呢。”她的下巴高高的抬着,端着婆母的架势。 褚绛凝福了福身子,不卑不亢,“阿璎见过母妃。阿璎昨日有些累了,所以今晨起得迟了些,还请母妃莫怪。” 这话一出几人面色各异的,墨书允本就对褚绛凝嫁给墨淮焱一事很是不忿,此前墨柳盛坠楼身亡,安平王妃再次同他说起,让褚绛凝做他的平妻,他虽未答应,却也深知他阻止不了自己的母妃。但他怎的也没想到,她会选择那个卑劣的庶子,给他做平妻,难道不比嫁给那庶子要好吗? “怎么不见庶弟,新婚第一日就让新妇独自来敬茶,也是苦了你了。选对丈夫啊,还是很重要的。”墨书允故意开口,手搭在身边褚岑的手上,两人相视一笑。 褚绛凝眼神都没给他们,“王爷他公务繁忙,分不出多余的时间来理会这些琐事阿璎能够理解,相信母妃也能体谅,毕竟能得皇上重视,也是给安平王府争面儿啊。” 给没给安平王府争面倒不一定,反正一定没给安平王妃脸面。 在场之人都知,安平王妃最厌恶的就是墨淮焱,不然也不会从小打压他,李嬷嬷有心让王妃与褚绛凝的关系缓和,她心中始终认为,褚绛凝虽然嫁给了永安郡王,但她依旧是相爷的女儿,若是将她拉拢,也算是打压墨淮焱的一次良机。 她拍了拍安平王妃的肩膀,提醒她昨日她们说好的事情,安平王妃轻咳了一声,“好了,既然他忙,就阿璎来吧。” 褚绛凝端过一旁婢女手中的茶杯,刚要转身就听见褚岑的声音,“等等,三妹妹来得太晚了,这茶水都凉了,母妃近日有些咳嗽,还是喝些热茶比较好。” 第40章 烫伤 安平王妃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她虽然看不上褚岑的出生,但这些时间看来她也是个乖顺听话的,并没有因为墨书允袒护她,就在她面前做什么出格之事,反而每回她罚她,她都听话地做完了。 所以她心中对她的厌恶,也没有那么深了。 褚岑吩咐婢女又端上来一壶热水,亲自给将茶泡好,端给褚绛凝,“三妹妹去吧。” 褚绛凝可不相信她只是想给安平王妃换壶热茶,抬起手来端起杯沿,很烫,这杯茶端倒起来,她怕是会因为端不住而出丑吧。 依旧是从前那般上不得台面的招数。 褚绛凝刚将茶杯端起,就惊呼一声,“好烫!” 她手指一抬,茶杯便向前翻去,那热茶很是精准地泼在了褚岑的胸前。 “啊!!!” 褚岑被烫得惊叫出声,墨书允快速冲上前去,一把将褚绛凝推开,担忧扶住褚岑的臂膀,“怎么样?” 褚岑的泪水直流而下,“好疼,书允,我好疼啊。” 墨书允闻言愤愤地回望褚绛凝,“你怎么如此歹毒,将这滚烫的茶水往阿岑身上泼!” 褚绛凝一脸的惊吓和无辜,黑眸含水,生怯怯地看着他,“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这太烫了,我拿不住啊,这不是二姐姐泡好的茶吗?我以为没那么烫的,谁曾想……” 她抿了抿唇,“二姐姐,这茶这么烫,你应该事先提醒我的。” “你……” “够了!” 安平王妃打断二人交谈,这点小计量她都不用猜的,一定是那褚岑嫉妒故意而为之,一个能绑架自己堂妹换亲的人,怎可能是个好的,她还是小瞧她了,还好今日被烫的是褚岑,若是褚绛凝那一时没拿住,这滚烫的热茶不就洒她身上了吗? “这热茶阿璎都拿不住,还要端给我喝,我看你是存心想要烫我的吧,还说什么关心我的身体。”安平王妃说着咳嗽了几声,“我看你就是有意而为之!” “不是的母妃。”褚岑忍着疼抽泣着开口,她是真没想到着褚绛凝一会儿也端不住,直接就将茶水给弄撒了。 “行了。”安平王妃看着自己的儿媳在褚绛凝面前干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也觉着丢人,没了继续待着兴趣,“今日就到这里吧,就当阿璎那杯茶,我已经喝了。” 她扶着李嬷嬷起身,“我乏了。” “母妃。”墨书允有意挽留,却只得到安平王妃的一个背影,褚绛凝看了他们一眼,也转身离开。 “等等!”没走两步,就被墨书允叫住,“世子还有事儿?” “你不用对本世子说些什么,就自行离开了?” 从前褚绛凝离开前,总会给他行礼的,今日却连个话也没说。 褚绛凝笑了声,“世子,我现在永安郡王的王妃,论身份,我大你一头,你能懂吗?” 墨书允冷笑。“你果然是因为他的身份才要嫁给他的,他是郡王又怎样,还不是个庶子,不过得圣上一时重视而已,你还真以为他是个人物了?” “世子,嫁给谁这件事,我从来都无法选择,就像当时我无法选择不被你们换亲一样,我的命运早在被关在喜轿的箱子中那一晚,就彻底改变了。”她看上去有些悲伤,更是对世事的无奈,“世子也不必讽刺我,既然世子已经娶到了心中之人,阿璎也另嫁了他人,我们之间,就已经没有关系了。” “阿璎嫁的是谁,都同世子没有关系了。” 这一瞬间的墨书允说不出话来,他好像看见她眼底的悲伤,跨越时间,看见他对面小小的她,拿着糖果笑着唤他书允哥哥。 他觉得,她可能还放不下自己。 “书允。” 他被褚岑的声音唤醒,回到了现实,褚绛凝已然不见了身影,转眼看见满眼泪痕的褚岑,他有些不知所措,“阿岑,你怎么了?” “书允,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始终比不上娇养长大的三妹妹?若是后悔你大可以直言,我褚岑绝不会赖着你!” “阿岑,你误会了阿岑,我只是出于青梅竹马的情谊,才提醒她,她嫁的不是什么好人,我同她一起长大,就算没了别的感情,我稍稍关心她也是情有可原的,阿岑也不会希望我是一个绝情之人,对吧。” 褚岑被他抱在怀中,眼中尽是愤恨,褚绛凝既然嫁到了安平王府,她定然不会让她好过! 嘴上娇柔地开口,“书允,我好疼。” 方才争论了这么久,都忘记给她叫大夫,先下他才反应过来,“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书允,这烫伤会不会留疤啊?”褚岑担心,墨书允安抚她,“别担心,我会给你用最好的伤药,绝不留疤,况且就算留疤了又怎么样,你在我心中依旧是最美好的,只是……” 他舔了舔唇,“阿岑,今日之事我想你是想要报那玉佩之仇吧?玉佩之事是我不对,才害得你被母妃罚跪祠堂,你就别再生气了。” 褚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在你心中就是肚量如此小之人吗?无论玉佩之事是不是三妹妹故意诬陷与我,我都不会同她生气的,今日的茶水我是真不知她拿不住!” “我自小做苦力,手中的茧子多,自然比不上三妹妹那样娇贵的姑娘,我哪里知道那样的茶,她竟端不住!”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墨书允赶忙安抚,他竟忘记了,她从小的境遇一定会比褚绛凝那般深闺女郎要耐热些。 他不应误会她的,他的阿岑这般美好,怎么伤害别人呢? * 静山居中,拂霜正在煮茶,视线时不时停留在褚绛凝脸上,显得有些担忧,因为太过明显,褚绛凝无法忽视,“又怎么了?” 拂霜舔舔唇,“姑……王妃,你刚才同世子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她家姑娘,心中是不是还有世子殿下。 “嗯……半真半假吧。”没得选择是真,同他无关也是真,但是悲伤的表情是假的,“但对他有留恋,是假的不能再假了。” 拂霜松下一口气。 外院的婢女敲响静山居的门,“王妃,几位姨娘求见。” 第41章 四房妾侍 “姨娘?” 褚绛凝眨巴了几下眼,不明所以,“什么姨娘?” 拂霜放下手中的东西,“王妃,奴婢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拂霜一眼难尽的走回来,“王妃,要不您自个儿去看看吧。” 褚绛凝疑惑的望着她,起身除了房门,静山居院内站着四个穿着不同风格的女子,四人站成一排,排列整齐,看见褚绛凝便福身行礼,“王妃。” “你们是……” “奴是王爷的二姨娘,莹如。” “奴是三姨娘,韵儿。” “四姨娘,清安” “奴、奴是五姨娘,襄言。” 四位女子四种打扮,四种感觉,小家碧玉的、妖艳妩媚的、端庄清冷的、柔弱温顺的。 褚绛凝眉头稍挑,她住进来时,就觉得这静山院甚小,还没墨书允那院子的一半这么大,这么小的院子,居然还住了四位姨娘! 她的视线落在眼前四位身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这墨淮焱看起来冷漠又不近人情的,未曾想,这私下里玩挺花啊! “坐吧,坐下说。” 旁边有个长廊,几人在石凳上坐下,“拂霜,去备茶。” “我不知府中竟四位妹妹,也没能准备礼物,还请各位妹妹莫要怪姐姐。” 褚绛凝是几位之中年纪最小的,可是举止投足都尽显世家贵族的典雅,也没有因为她们的到来而心生不快。 “姐姐刚入府,自是要妹妹们给您准备礼物才对,但妹妹们比不得姐姐这般的家室,只能从往日里王爷送的首饰中挑些,赠予姐姐,这是南海的珍珠银钗,奴还未曾戴过,还请王妃莫要嫌弃。” 说话的是韵儿,勾着细细的嗓音,甜腻又勾人,即使话中所言不是那么好听,也让人生不出半分气来,而褚绛凝不在意,只是单纯的因为,墨淮焱送她们什么都不会影响她。 她们四人之中,清安送的东西,她是最满意的。 “清安,王妃入府你这送的是什么东西啊?这也台上不得台面了,不会是你平日里太高傲了,不得王爷欢喜,王爷没赏赐你什么好物件吧?”韵儿看见清安递出那只银色匕首,眼中露出嫌弃之意。 褚绛凝拎起那只匕首,翻转着左右打量着,抽开刀鞘,里边的刀身倒映出她清亮的眼眸,她唇角勾起,“是个好物件,我很喜欢。” 听见着夸奖韵儿面上僵住,而被夸奖的清安只是淡淡颔首,“王妃不嫌弃就好。” “姐……”韵儿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看着有些胆小的襄言拉住了,她瞪着一双圆眼,对着韵儿摇摇脑袋,似是在阻止她,韵儿抽出自己的手臂,没在出声。 较为活泼的莹如看见气氛缓和不少,也忍不住话头,“王妃姐姐,您用的什么口脂啊,这颜色甚是好看。” “姐姐的东西也是你能用的?”韵儿斜眼看她,莹如不满,“你这是何意?我在同王妃姐姐说话,与你何关?” “你也知道那是王妃啊,你……” “行了!” 褚绛凝阻止了她们的争论,怪没意思的,吵得她脑袋疼,这几人之中,也就清安稍微合她的眼,“若是无视,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们的礼物我会让拂霜分别送到你们房中。 “王……王妃姐姐不必麻烦,我们住一个房中,姐姐一齐送过来就好。”襄言小声道。 褚绛凝回到房中才敢开口,方才听完襄言所言,她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四个姨娘住在一间房,那…… 咦…… 她都不好意思想,这么挤就不能搬出去住吗,好歹是个靖王,非得要自己的姨娘们住得这般挤。 “姑娘……王妃。”拂霜一时又忘了改称呼,“在那边买了几位小厮婢女,已经按照您的要求送了几位进入王府新采买的下人中,还有两位留在外边,给您做事儿。” 褚绛凝点点头,“好,你同他们接触的时候定要小心些,不要让别人抓了把柄,还有,往后若是没有外人在,你可继续叫我姑娘。” 这王妃听得她也甚是别扭。 “是,姑娘。” 成亲第一日,褚绛凝直到入睡了都没再见过墨淮焱。 入夜,一身玄色锦衣的墨淮焱立于房门之外,楚容在他旁边低声回报,“爷,人已经抓到了,还搜到了他们传递的信件,明日他们会在揽月楼接头,向揽月楼那边问过了,确实又相似的人订了厢房。” “嗯。”墨淮焱低沉清冷的嗓音在黑夜中响起,躺在房内床榻上的褚绛凝闻声睁眼,目光朝着门外那两道身影看去,夜里静悄悄地,虽然他们说话时特地压低了声音,但褚绛凝还是听了个大概。 楚容离开了,房门被推开,她迅速闭上了眼。 房没点蜡烛,只有屋外传来的丝丝光亮,待门闭合后,屋内恢复黑暗,褚绛凝依旧没有动弹,她感觉到墨淮焱在床榻的不远处停下了,但她不清楚他是否在看着她。 上回她就知晓,墨淮焱在黑夜中的眼力也很好。 她闭着眼不敢动弹,一阵困意袭入,她沉沉地睡去了。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墨淮焱又不在房中,拂霜在给褚绛凝梳妆,“拂霜,等会儿我出去一趟,你呆在院中,要是那几位姨娘又过来了,你找些由头将她们给打发了就行。” “好的姑娘。” 褚绛凝的目标是揽月楼,墨淮焱今日在这应是有什么特殊的计划吧,反正她在院子中闲着也是无聊,不如来给他添添乱,也是一番乐趣。 她围着面纱坐在二楼廊檐上的桌子上,这个位置视野很好,能看到大门进入了什么人,也能看清看台上的状况。 一位穿着浅紫色纱裙的舞娘从她身边经过,布衣小厮走在前面,回头叮嘱着,“一会儿要招待的是贵人,你们可别出了差错。” 褚绛凝眸子一转,跟了了上去,他们进入了五楼的一间厢房,小厮走后,褚绛凝悄悄跟了进去,用银铃将她催眠后换上她的衣裳,将她放入柜子中,坐着不久,两位女郎进入屋内,一个端着琴,一个捧着琵琶,两人都是一言不发的坐好。 接着小厮领着两位带着面具的男子入内,女郎拨动琴弦。 第42章 着急和离 褚绛凝随着乐曲随意手臂与腰肢,手中的轻纱飞舞,脚腕处缠着的那条银铃脚链发出清脆的声响,洁白如雪的脚掌上未穿鞋子,只是光着脚踏在地上,她踏台面,步伐轻缓的走到那两位男子的身边。 随着乐曲的拍子,围着两人挪动着,她在分辨,这两人中是否有一位是墨淮焱。 其中一位男子伸出手,想要拉住她手臂,被她轻松躲过,抬起轻纱,划过另一个人的脖颈,她双手拿撩过轻纱,垂眸看进面具后那双黑瞳中。 面具后那双黑瞳眯了眯,在她要离开的时候猛然扯住轻纱,将她带入怀中。 “四公子是看上这舞娘了?”那边的那位吐出的话口音明显,一听就不是大燕的人。 褚绛凝余光斜了眼,若有所思。 还未来得及深想,就被猛然用力的手带入怀中,褚绛凝双手撑在他胸前,抬眼同他对视,双眸无辜眨着。 他的指尖轻划过她蒙着面纱的侧脸,到下巴处用力向上抬了抬,他未出声,旁边那位也不在意,只是意有所指的笑了几声,“还是四公子有闲情逸致啊,可别忘了那位交代的事情,若是再探不出,别说是娇美舞娘了,连口酒咱们也别想喝上。” 那人话落,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杯还未放下,那边正在弹着琵琶的女郎便袭了过来,手中还握着把匕首。 而另外一个正在弹琴的女郎,也从琴下拿出一把剑,向着琵琶女袭去。 面具男好不惊慌,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又饮了一杯酒后,淡笑着开口,“还是四公子会……”他停顿着思索了一会儿,才用口音极重的音调说出,“未雨绸缪。用你们的话是这么说的吧?” “嗯。”揽住褚绛凝的男人开了口,嗓音却是与墨淮焱全然不同,“您入大燕之事一早就被细作暴露了,自然是要派人保护您的。” 面具男哈哈大笑,“做得好,我一定会向那位多多夸奖你。” “嗯。”褚绛凝撑着他的的胸膛,她能感觉到他胸膛处的震颤,她咬了咬口腔处的软肉,这人不是墨淮焱? 难不成她认错了? 她双手使劲儿想要起身,后腰处那双手却揽得更紧了些,他的口唇凑近她,热气打在她的耳畔,“别动。” 这声音,却是墨淮焱的,他也发现她了。 那她就放心了,余光看见面具男正在看着他们,身后刀剑的声响依旧清晰,她佯装惊恐地倒在墨淮焱怀中,“郎君,奴家好怕啊。” 声音娇软黏腻,惹得一旁的面具男频频流连,“大燕的女郎君就是勾人啊,我也想带几个回去。” “会为阁下安排。”墨淮焱说完话,又凑到褚绛凝的耳边,“安分些。” 褚绛凝看着他,面纱后的唇瓣缓缓勾起,安分吗? “我、偏、不!” 她在他的注视中将手搭上他的面具,他及时抓住,却还是没能阻止她,脸上的面具就在面具男的视线中滑落。 “你不是四公子!” 面具男站起,惊呼出声,那边两位女郎也停止了打斗,一同向着面具男袭去,面具男很快被控制住。 褚绛凝从他怀中起身,坐在桌上,垂眸打量着他,“合着这都是你的人啊?还说我爱唱戏呢?你这一出唱得不也挺好的?” “咚咚咚。” 房门被人敲响,墨淮焱迅速带上面具。 而那边的两位女郎也反应迅速,一个按破了胸前的血包倒在地上,一个拖着面具男人往放着琴的台上走,那边有一层纱帘,她将它放下,即使面具男在挣扎,外边的人也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 “主子。” 那人推门进来,目光环视了一圈,眉头微蹙,褚绛凝侧眸看了一眼,思迅片刻还是决定解解围,轻纱甩出,“爷,要一块玩吗?” 那人盯着地上的“尸体”片刻,“主子……” “你叫的主子是里边那位吗?”褚绛凝起身,抬步接近他,“他似乎没空闲理会你呢,不然,奴家带您玩玩?” 她没走几步,就被身后跟上来的墨淮焱拦入怀中,他依旧用着陌生的语气,“还不滚?” 那人快速将门合上,合上瞬间,褚绛凝将他推开。 墨淮焱摘下面具,坐会椅子上,掀起眼皮看她,“你怎么会在这儿?” 指尖撩过面纱,将它摘下,轻轻的勾着唇瓣,“府内待着无聊,随便逛逛咯。” 她口中没几句真话,墨淮焱丝毫不相信她,想起昨夜他站在她榻前的情形,她的呼吸从紊乱变得平缓,她果然一开始时是醒着的。 他目光看向纱帘后挣扎的面具男,面无表情的脸上少有的出现些无奈,今夜他本想看他们之间接头的事情是什么,现下计划都被打乱了不说,还暴露了身份。 褚绛凝的眼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很难处理?” 墨淮焱视线转移,落在她脸上,又缓缓移开,落在她捏在耳珰的指尖。 她又想做什么?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今夜他的事很多,实在没工夫同她胡闹。 “我又一个主意,不知王爷认不认同。” “说。” 褚绛凝在她身前的桌子上坐下,弯下腰凑近他,“不如……我帮你解决。”她指尖抬起,指向纱帘后边,“你给我一张和离书,怎么样?” 他眉梢挑起,“你想和离?”她闹这么一出,竟然是为了和离。 褚绛凝点点头,嫁过来的任务她已然完成,接下来就是和离的任务了。 “王妃,你才嫁进来两日,连回门的日子都未到就如此着急和离?” “着急,特别着急。” 一想到他那四位麻烦的妾侍,她就更加着急了。 墨淮焱指尖撩起她散落在胸前的长发,漫不经心的看着她,“王妃,你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先皇赐婚,可不是想和离就能和离的。” 褚绛凝将自己的发丝从他手中抽出,“感情破裂怎么就不能和离了,先皇管成亲,还管和离呢?” 其实若不是安平王府用圣旨要挟,她本来退了与墨书允的婚事便自由之身的,奈何那边舍不得相府的势力。 如今她已经按照那份圣旨所言行事,之后的事情,便谁也管不着了,更何况这人是靖王爷,皇帝面前的红人,一个和离而已,定然难不倒他。 “未到三日就感情破裂?王妃,你这欺骗人来都不走心的,就不怕我那母妃在找你麻烦?反正都是二嫁了,做妾侍正好。” 第43章 拿她无可奈何 “我即使和离了也是相府嫡女,我祖母是当朝太后的姑母,我姑母是当朝太妃,让我给他做妾?他也配?” 若是说在这个世界上,褚绛凝有什么恨的人,那就非墨书允莫属了。 他长得那张同她渣男前夫一模一样的脸,前世若不是因为他出轨还觊觎她的钱财,她现在压根就不用在这个世界玩宅斗,每天都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 还碰上墨淮焱这个难以看透又阴晴不定的人,现在似乎还摆脱不掉了。 她听见墨淮焱轻嗤了一声,他捏住她的下巴,冰凉的指尖,“权利之下,你还真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利?”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她确实没有。 “那人已经看到的我的脸了,今日你不帮我,你也会有危险。” 褚绛凝耸耸肩,“你可选择将他杀了。” 他当然可以,但是这样就等同于放弃了他这条线,那他这么多手下,就白白牺牲了。 墨淮焱盯着她,眸中的光亮再渐渐变暗,褚绛凝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一次他忽然闯入相府掐住她脖颈时的神情。 阴冷,狠戾。 她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她不是不害怕就这样死在他手中,大燕杀神,没什么是做不出来的,还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 她拍开他捏住她下巴的手,眼神往地下安稳装死人的女郎晃了晃,“让你的人都出去。” 得到指示,两位从窗口处跳出,面具男没了压制,艰难地爬起身后朝着门口处走去,被塞入布条的口中还不断发“呜呜”的求救声。 褚绛凝拎住了他的后衣襟,将他往后边甩,目光盯着墨淮焱,“你也出去。” 墨淮焱靠着椅背双手抱胸,丝毫不动,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眼看那面具男又要挣扎起身,褚绛凝也不再管他,只是翻了个白眼就转身从袖袋中掏出银铃铛,拎着面具男的前衣襟让他直起身子,银铃随着香粉坠下。 “看着它。” 墨淮焱的视线一直盯着那边,他看见那面具男从猛烈挣扎到变得安静,只是直立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褚绛凝的声音轻柔,带着蛊惑,“今日的一切你都不会记得,你只是同四公子一起饮了酒,琴女的琴声与舞娘的舞让你心生欢喜,你感觉自己醉了,头脑昏昏沉沉,听到一声响指,就会立马睡去。” 拇指与中指摩擦而过,响指声响起,面具男应声倒地。 褚绛凝站起回身,“好了。” 墨淮焱微微歪头,看着被她挡在身后的面具男,若不是上一回躲在暗处亲眼看见墨柳盛在瞬间变得癫狂,他也不会相信她的催眠之术如此厉害。 “你是不是能让他说实话。” 她转身离开的脚步停了停,这人还得寸进尺呢,“可以,但我不想。” 墨淮焱指尖轻敲了下木桌,没再说话。 今日也算是给他添个了乱,让他知道,留她在身边没好处,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可以回去了,“王爷,和离的事,妾身觉着您还能再考虑考虑,若是现在不方便,迟些也行,妾身乏了,就不给王爷添乱了。” 褚绛凝离开后,暗卫墨一从窗口处跳入,跪在墨淮焱面前,“爷。” “将这里复原,再把她们叫回来。” “咚咚咚。” 厢房内传来敲击的声音,墨一警惕的拔出匕首,随着声响处寻去,将柜子打开,里边摔出一位被绑着的女郎,是原先的那位舞女,她面露惊恐的看着墨一。 墨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回头看着墨淮焱,墨淮焱按住额角,明白了这是褚绛凝留下的烂摊子,手掌向外甩了甩,示意他将人带出去。 墨一扛着人还没跳下窗口,门口被人推开,“等等!”褚绛凝去而复返。 她指着墨一做了个放下的手势,“你把人放下。” 她方才已经快要出了揽月楼了,但垂眸看见她这一身衣裳又折返回来,她实在不知道怎么穿着这身衣裳回到安平王府,而她身上没带一文钱。 只能妥协回头,“她身上的衣裳是我的。” 墨一看了墨淮焱一眼,他并没有阻止的示意,便将人放下。 舞娘退后了一步,颤颤巍巍地看着她。 褚绛凝叹了一口气,将她带到屏风后边,再出来的时候两人的衣裳已经换了回来,舞娘跟在褚绛凝后边,目光呆滞。 褚绛凝眼神没有放在他们身上,看见门外没有探查的人,便大步走出了厢房。 墨一平生第一回发出疑问,“爷,这……” 他也看出了这舞娘的不对劲,墨淮焱感觉自己的额角青筋跳动,甚是酸疼,他第一次拿一个人无可奈何。 而褚绛凝已然回到静山院的厢房,舒适的躺在软榻上,深藏功与名。 回门这日,褚绛凝并没有等墨淮焱,而是让拂霜带上吩咐她采买的物件,自己坐上马车就回去了。 可进入相府正堂时,却看见墨淮焱坐于堂内,正同温氏闲聊。 褚绛凝立在原地,她特地挑着早些的时辰回门,就是看准了墨淮焱正在上早朝,她也能有回复的借口,可谁知,这人没在朝堂上,反而在相府。 “阿璎。”温氏看见立于门口的褚绛凝,向她招手,“快进来,怎的成了婚的人还赖床,还推着王爷先来。” 褚绛凝,“……”她阿娘在说什么? 她斜眼睹了一眼气定神闲地喝茶的墨淮焱,没说什么,只是喊了一声,“阿娘。” 褚云远是晚些时候回来的,用过膳后,墨淮焱随着褚云远去了书房,褚绛凝则是陪着温氏,温氏的笑容中尽是放心,“你要嫁给王爷那会儿,阿娘还担心你会不会被欺负,又或是过得不好,今日同王爷说了那么几句,阿娘便放心了,王爷是个值得托付的郎君,往后你们定要好好的。” 褚绛凝舔了舔未开口,心中只觉着墨淮焱竟是比自己还会催眠洗脑,三两句话就让温氏对他的印象改变了。 不过也无妨,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她要和离这件事,但墨淮焱说得也有道理,现在还不是时候。 而今日她是为了她还没见过面的,远在扬州的兄长来的。 第44章 有去无回 她让拂霜买下的小厮,已经成功混入揽月楼,揽月阁如她猜测的那般,就是墨淮焱用来探听京城内消息的地方。 她的人当然没有这么容易就取得信任,但他们足够聪明,还是听到了些关于她兄长褚江铭的消息,他本应在她及笄礼时就回京城了,但似乎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而她要以探亲的由头,往扬州跑一趟。 在原主的记忆中,只有幼时有褚江铭的身影出现,她从自清心寺回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直至死亡。 她的记忆中没有关于褚江铭的结局,在最后他们用相府中人和扬州外祖父家的残忍结局来刺激原主之时,也没有提到于她而言很重要的兄长褚江铭。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褚江铭早已叛出相府,要么……就是他在这之前就已身亡。 但无论是为何,她都想去探查一番。 毕竟他是她的兄长。 “阿娘,我想去扬州一趟,从清心寺回来,我还没见过兄长呢,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还有外祖父,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 温氏的表情有些为难,“阿璎,如今你已不只是褚家女,还是靖王妃,你想要去哪儿,阿娘可做不了主。” 褚绛凝颔首,“阿璎明白,阿娘不是说王爷待我好吗,这一个小小的要求,他不会不答应的,我同您说这件事只是想问问您,您要不要同我一块去。” 她不能规避褚江铭会很快死亡的这种可能性,她让温氏一同去,也是为了让她在多见他一面。 温氏的表情稍稍有些僵住,但又很快恢复正常,“阿娘便不去了,我是这相府的主母,有很多事情要忙,还有个幺儿要照顾,不得闲。” 那幺儿是苓柔之子,现已记在温氏名下,幺子尚小,身边离不开母亲。 “嗯。”褚绛凝握住温氏的手,“阿娘放心,待见到了兄长,我一定让他多给您寄几封信。” “你们在聊什么?怎么提到寄信了?” 褚云远踏入房门,身旁跟着墨淮焱。 褚绛凝视线同墨淮焱交汇,再慢慢离开,淡淡地笑了笑,“阿父,我在同阿娘说要去扬州看兄长和外祖父的事情。” “你要去扬州?何时去?王爷同意了?” 褚云远转头看着墨淮焱,她紧接着话头,不让墨淮焱开口,“我已经同王爷说过了,王爷同意了,后日就出发,是吧?王爷。” 他不是三两句话就让阿娘认可他吗?如今他总不能当着她父母亲的面反驳她的话吧。 她抬手捏着耳珰,朱唇微勾,等着他的回答。 墨淮焱深眸微微眯了眯,并没有否认,“阿璎确实很久没见过兄长了,是该去一趟的。” 一声“阿璎”低沉婉转,好似他们之间,真是那般恩爱一般。 温氏笑得更为欣慰。 马车之上,两人相对而坐,墨淮焱双手抱胸靠着车壁,神色懒懒,“你要去扬州?” “嗯。” “本王答应了?” “多谢王爷。” 褚绛凝歪着脑袋感谢。 墨淮焱,“……” 他知晓同她说不明白。 “真要后日去?” 她颔首,“王爷不会要反悔吧。” “本王既然答应了,自是不会反悔。只是希望王妃这一路,顺顺利利的才好。” 直到出发那日,褚绛凝才知道墨淮焱那天的那句话是何意。 此时此刻,墨书允正领着褚岑准备上马车,目的地也是扬州。 近日有一批假币流入京城,经核查,源头是来自扬州的商队,朝廷派安平王世子前去协助调查,出发时间正是今日。 “三妹妹也是也要去扬州?怎的如此巧?” 谁人不知褚绛凝同墨书允有过婚约,此话说得实在意有所指,褚绛凝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是有些巧,但是世子妃,尊卑有分,我还是觉着,你应该唤我一声靖王妃更好。” 褚岑抿了抿唇,显得有些委屈,“我还以为,三妹妹会更喜欢我唤你妹妹,这叫王妃,多生分啊。” 最重要的是,一个唤“世子妃”,一个唤“王妃”,这听起来不只是压了一头这么简单。 “既是入了王府,规矩还是得遵守的,从前不懂,现在也应该明白了。” “对……对不起,是我没规矩了。”她退了一步,掌中捏着墨书允衣裳的下摆,眼眶霎时有些红了。 褚绛凝嘴角抽了抽,褚岑才是最合适到揽月楼唱戏的,比起她来,她还远远不及。 “够了,不就是一个名称吗?不叫又能如何,你是我的世子妃,你想怎么都行,绛凝,你也别太讲究这些了。” 看着一句话下来给他忙的,又是要抚慰褚岑,又是要劝说她的,眼神都忙不过来。 “那你们随意,我还赶时间呢。” 褚绛凝回了他们一个敷衍的笑,独自上了马车。 她准备的这辆马车比他们的要宽敞,因为到扬州的路途遥远,马车里边都垫上了厚厚的软垫,很是舒适。 褚岑在下方看得眼红,心中妒忌,为何她都嫁给安平王世子了,她都已是世子妃了,还是处处被她压一头。 墨书允看着她的模样有些心疼,他心中明白,褚岑表面虽然看起来坚强又洒落,但内心实在脆弱敏感,可她又善良的不愿意说出来,“阿岑,此路甚长,很是辛苦,不然你还是呆在府中等我吧。” 褚岑摇着脑袋,近日王妃对她又恢复到了她刚入府的模样,近日要做这个,明日要学那个的,她只要做不好就会被罚跪祠堂,待到墨书允回来她才能起来,她多次向墨书允暗示,墨书允都是向着王妃。 若是墨书允不在,她还不知道要被怎的折磨呢,她才不要独自呆在府中。 况且……她给身边的桃枝是个了眼色,桃枝看了褚绛凝的马车一眼,又向着褚岑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她若是同褚绛凝同路,不是有的是机会收拾她了? “书允,你这一路一定很辛苦的,别人照顾你我不放心,我要亲自照顾你。” 这一路,她一定要让褚绛凝,有去无回。 第45章 强盗杀人 褚绛凝赶在日落之前找到了一家客栈,墨书允和褚岑紧随其后。 而客栈最后的一间上房已经被褚绛凝要了,无论他怎么同掌柜言说,掌柜都冷漠地拒绝,“公子,本店其他的厢房也很宽大舒适的,若是您不愿意住,大可以去别的地方,何必要为难于我。” 这是方圆十几里唯一的客栈,若是离开了,他们就只能在马车上将就,褚岑扯了扯墨书允的衣摆,“书允,我有些乏了。” 墨书允咽下这口气,“既然我夫人累了,那便就在这边住下来。” 那勉强的语气让掌柜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拿着钥匙领着他们上去。 墨书允进入厢房,见这厢房比想象中要好些,就没再言语。 褚绛凝的厢房在他们对面,睹见他们进了厢房后,才关上门,窗户处传来声响,一个身穿布衣的瘦小男子从外边跳入,“主子。” 这人是拂霜采买的下人之一,原主记忆中,上一世为救她而死的人,她给他取名重焕。 重获光亮,是新生,他们的新生. “奴一路跟着世子妃身边的桃枝,看见她入了广陵王府。” 果然是去寻陆凌州,看来这一路,“陆凌州出府了吗?” 得到重焕肯定的答复,褚绛凝心中明了了,他们还有别的计划。 “去外边守着吧,今夜警惕些。” 重焕虽然瘦小又不起眼,但他会功夫,而且不弱,这也是她特地叮嘱拂霜要盯着瘦小的买的原因。 好在拂霜的眼光同上一世一模一样,真的将她想要的人都买了回来。 如今她身边有了别的助力,她也能放心些。 天气在慢慢回暖,房内已不用燃起炭火,褚绛凝靠在床榻上看画本子,重焕从窗口跳入,很懂规矩地立于屏风外,“主子,陆世子住进来了,在墨世子隔壁的房间。” 这么快,看来今夜,不好睡啊,“你出去吧,今夜不论发生何事,只要我不叫你,你都不要出现。” 他也能算上是她的底牌了,不能这么轻易就暴露。 * 褚绛凝是被外边的吵闹声吵醒的,因为陆凌州的出现,她没敢睡太死。 “姑娘!姑娘!” 拂霜疾步走到床榻前,“外边似乎是有强盗,咱们要不叫重焕出来,赶紧逃出去?” 她摆摆手,“不必。”约莫是陆凌州的人,冲着她来的,她推开窗户,从这里可以看见院内的情景。 黑衣蒙面人正在往马车上运着从客栈带出的东西,客栈掌柜从厨房中走出,手中拿着菜刀,似乎是想要阻住他们。 他握着菜刀的手高高举起,向着黑衣人的方向,而黑衣人手握长剑,收起剑落,掌柜脖颈出鲜血飞出,飞溅四周。 褚绛凝身子颤了颤,真不愧是心狠手辣的混世魔王,他之前对她的那般,算得上是小巫见大巫了。 “拂霜,咱们去世子那边。” 那边现下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咚咚咚。” “世子,你在吗?客栈进入刺客了,你还好吗?” 褚绛凝的声音很是担心和急切,房内传出了细小的说话声,不一会儿,房门被打开,“绛凝。” 是墨书允,他身后站着褚岑。 旁边几个厢房的门打开,是跟随墨书允前往扬州的人,他们手持刀剑,“世子,您没事吧?” “无事,外边是什么情况?” “回世子,是强盗,院中死了不少人。” 是客栈的人还有些冲出去的住客。 院中一片鲜红,墨书允神情严肃,“咱们呆在厢房中,他们要闯入夺财给他们便是,强盗为钱不为命,只要能保全性命,去往驿站时在求助便好。” 他们人少,还有女子,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褚岑扯住墨书允的衣摆,“书允,我觉得咱们还是逃出去吧,那些人太可怕了,这么多人都被杀了,万一他们不只是为了钱财,还为了别的呢?那咱们呆在厢房中,不就等同于给他们送命吗?” 褚岑面色泛白,好似真的很怕,但她心中应该清楚,那些人不会对她动手。 墨书允果然犹豫了,他是文官,在这样的情形下,约莫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怎么去保护褚岑,她是他的世子妃,他不能让她有任何危险。 “世子,他们快上来了!” 墨书允手下的人从楼梯处冲过来,很是焦急。 “先藏起来。” “还是杀出去吧。”对面厢房,陆凌州打开房门,语气依旧散漫。 “陆凌州?你怎的在这?”墨书允惊奇,他对陆凌州的印象并不好,甚至有些厌恶。 “路过。”他轻飘飘地说着,“怎么?出去吗?本世子带你们出去?” 墨书允用着怀疑的目光看他,他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 “老大,那边有人!” 几位身穿黑衣的男子手持长刀冲上楼来,指着他们的方向,“在那边!” 墨书允的手下提刀挡在前面,同黑衣人缠在了一起,这架势哪里像是强盗,说是刺客还差不过,这会儿墨书允也看出来了,他们真的不是冲着钱财来的。 他们有可能是阻碍他去查假银案的人。 “陆世子,有劳了。”面子和性命哪个重要,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陆凌州的目光落在褚岑身上,没有应答,而是护住他们向外边走,他们三个站在了一起,褚绛凝和拂霜也就落单了,她在拂霜耳畔轻言,“你躲回房中,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你是安全的。” 拂霜本事有些犹豫的,但是想到若是没有自己褚绛凝行起事来也要方便些,便颔首答应了。 褚绛凝刚回过身,就有一个黑衣人向她挥刀而来,此时前边那三人已然走到了楼梯处,可陆凌州手下竟无一人伤亡,全向着落单的她冲过来。 她佯装害怕,在躲避刺客攻击的同时,抬腿向他的腰腹处踹去,这些刺客只想杀她,却对她没有防备,她很容易躲过。 “救命!世子!等等我!” 她厉声尖叫,有规则地躲避着刀剑,向着那三人跑去。 墨书允听见了她的求救声,这才反应过来少了一人,“绛凝还在上边!” 第46章 坠崖 wei''he陆凌州的眸色不太好看,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想着那个女子,果然同桃枝说的那般,阿岑姐姐果然受了委屈! 褚绛凝这个女子,果然还是要消失才行。 只有褚绛凝消失了,墨书允才不会摇摆不定,他的阿岑姐姐才不会受委屈。 而此时的墨书允已经要往回走了,却被褚岑拉住了手臂,“书允,你不武,你会受伤的!” 墨书允心中为难,陆凌州侧眸睹见褚岑看着墨书允的眼,有些心疼,连忙道,“墨世子,你的人在楼下,你带着世子妃下去,我去保护靖王妃。” 墨书允往楼下正在打斗的两方看了一眼,“陆世子,绛凝就拜托你了。” 留下这句话,他拿着长刀护着褚岑冲下楼下,陆凌州正看着,就被一股力道给拉扯住,“世子小心!” 刀剑朝着这边袭来,同他擦身而过,而褚绛凝则是拉住他的衣摆,躲在他身后。 陆凌州眉头紧皱,抬起剑直接将那人割喉。 “啊!”鲜血四溢,褚绛凝面露惊恐,抓着陆凌州衣摆的力更加大了,声音都带着颤抖,“世子,咱们快下去吧,他们来了!” 陆凌州没想到独留她在上边这么久,她竟然毫发无伤,他眼眸眯了眯,在下一个刺客袭来之前,他握着她的手腕,想要将她甩出去,可是他未曾料到,她竟然反抓着他的手,朝着楼梯下边跑去,“世子,他们人太多了,咱们快跑吧!” 陆凌州未注意,就这样被她扯着往下边跑去。 这批刺客大约十来人,被杀了几个,剩下的都很厉害,墨书允手下的节节败退,“世子,你们先上马车!这些人很厉害,我们快撑不住了!” 他们谁都没有发现,这些人从始至终都没朝褚岑攻击。 墨书允揽着褚岑上了马车,褚绛凝抓着陆凌州,跑得飞快,也跟在他们身后上了马车,褚绛凝喘着气,拍着胸口,“还好,还好没事儿。” “多亏了陆世子。”她脸上扬起一个笑,明媚又天真,一时之间竟让陆凌州呆住了,她为什么会露出这般的表情,在他的印象之中,褚绛凝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她应该是嚣张跋扈的,是满腹心机的才对。 “你们没事就好。”褚岑柔弱的声音打断了一起,陆凌州也回过神来,墨书允的侍卫上了马车,马车开始行驶,陆凌州回过神来。 “方才吓死我了。”褚岑拍着胸口,面上尽是劫后余生的表情,“这刀剑无眼的,陆世子人真好,还特地回去救三妹妹……不……是靖王妃,靖王妃,你可要好好谢谢陆世子。” “是,还得多谢陆世子救命之恩。”褚绛凝应和,”这帮强盗着实令人害怕,竟然又要钱财,又要性命的。还好逃出来了。” 这话音刚落,外头的侍卫便传来惊呼,“世子,他们追上来!” 一支支羽箭射过来,马蹄嘶鸣,不是控制地开始乱跑,任侍卫如何拽住马绳都没用。 “世子!快跳下来,前边是悬崖!” 侍卫的呐喊声让几人警惕,褚绛凝这回选择的是拽住褚岑,马车上这两位都想要保护的,只要自己跟着她,会安全很多,至少那些刺客盯着她来时,会顾及很多。 经过方才在客栈的一番探查,这刺客似乎只认褚岑一人,即使面前的人是陆凌州,也会毫不犹豫地袭来。 陆凌州为了褚岑,还真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取了她的命啊。 可惜了,她才不会如他所愿。 她不会如任何人所愿,她要活着,好好的活着,她要仇人去死,一个不留! 马车上的两位都是将褚岑护着,可奈何褚绛凝缠她缠的厉害,陆凌州使劲儿掰了几回都没掰开,马车就要冲向悬崖,他只能选择将两人都护住,再飞跃下马车,四人稳稳落地,而那匹受惊的马,拉着车,不受控制地冲下了悬崖。 包括陆凌州在内的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可危险还没结束。 世子的侍卫也追了上来,如今的场面很是混乱,而褚绛凝只是稳稳地扒着褚岑,毫不放开。 墨书允和陆凌州挡在前边,为她们阻挡着刀剑的袭击。 褚绛凝视线在到处乱串,方才是有羽箭袭来,马才受惊的,可现下弓箭手呢?怎么一个也没见到? 余光扫见不远处的丛林树后有一道银光,正对着她的方向。 正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了过来,“小心!” 她放开褚岑的手,将前面陆凌州拉了回来,羽箭划过他的侧脸,若不是褚绛凝拉了他一下,这一箭,怕是要正中眉心。 陆凌州还没来得及震惊,羽箭一支又一支地从那边射过来,几人招架不及,只得连连后退。 而此时,另外一方,没被他们挡住的位置,正有一支羽箭向着他们射来。 “小心!” 褚绛凝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子力道推了一下,那羽箭从她眼前划过,扎进了褚岑肩膀处,而她正向后踉跄着,然后踩空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边载去,她的手出自本能地胡乱在空中乱抓,想要寻找一个拉住的支点,慌乱间,她好像抓到了什么,那触感像是一个人的手。 在电闪雷鸣之际,陆凌州想都没想,就伸出手来将她拉住,可下降的力道太大,他没能将她拉上来,反而被她带了下去。 “快走!” 那些刺客瞥见褚绛凝掉下了悬崖,也不再打斗,全都逃走了。 墨书允将中箭褚岑抱在怀中,“阿岑!” 褚岑笑着抚上墨书允的脸,“你没事就好。” 她让他误以为,她是为了他才中箭的,这样他就不会计较褚绛凝是如何摔下悬崖的。 她方才扫见那头有箭正瞄褚绛凝的位置,但她担心这一箭并不能将她射死,所以索性就将她往后退,这么高的悬崖,她就不信,还摔不死她。 只是……为何陆凌州要抓住她? 现在陆凌州也摔了下去,若是他也死了,她今后可怎么办。 用陆凌州的命换了褚绛凝的,于她而言,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第47章 山崖之下 褚绛凝的意识渐渐清醒,慢慢掀开眼睑,只感觉浑身酸疼,身上的衣裳全是被刮破的痕迹,有些还泛出红色的血液,她挣扎着起身,记忆慢慢回笼。 她被褚岑推下了悬崖,她坠落时,陆凌州拉住了她。 陆凌州拉住了她? 褚绛凝颦眉,他搞这一出不就是想要杀了她吗?为何又在危难之际拉住她? 她踉跄了几下站直,悬崖下边是河流,他们两人摔入了河中,被湍急的河水冲向了下游,陆凌州正趴着躺在她的不远处,还未醒来。 她将他翻了个面,见他额角鲜红一片,应该是被冲下下游的时候,撞在了石头上。 抬手捏了捏耳铛,心下有了想法。她将他扶起靠在一旁的石头上,从小河中捧了几回水,泼在他面上,陆凌州蹙着眉头悠悠转醒,刚刚掀开眼皮,眼前便出现一个银铃。 “看着它。” 他的眼神随着银铃下的流苏摆动,因为现下身体羸弱的缘故,他的目光很快变得木讷。 褚绛凝催眠他站起,跟在她身后,天色已然有些黑了,她的衣裳还是湿漉漉的,她只想找个地方将衣裳晾干。 走了一段路,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山洞,拿了些干草和木头,陆凌州这会儿正在钻木取火,当然是无意识的。 这转了快一个时辰,摩擦点才终于出现的小火星。 褚绛凝眼疾手快,将干草凑了上去,干草瞬间被点燃。 她又掏出银铃,趁他迷糊之际,催眠改变他的记忆,随着一声响指声,陆凌州闭上眼昏睡过去。 褚绛凝起身脱掉自己的外衫,架在火堆旁烤着。 彼时远在京城的墨淮焱收到了一封密信,他打开信纸的,扫过里边的内容后,羽睫微颤,目光却是一如往常的波澜不惊,“落崖了?人死了?” 送信的人单膝跪在地上,“现下还不知,属下已经派人下去找了,只是墨世子那边也在寻着,咱们的人找起来有些不方便。” 墨淮焱冷笑一声,他早就提醒过她,人总有打盹的时候,她偏不愿意相信,现在终于是阴沟里翻船了吧。 “还有,陆世子是同她一起摔下去的,似乎是在王妃摔落的时候,想要救她。” 陆凌州?又是这个人。 他站起身,吩咐手下的人,“准备准备,去扬州。” 毕竟是他的王妃,他该去看看的,若是她这么不幸运,就这样死了,他也该去收尸。 * 天光渐亮,陆凌州渐渐苏醒,眼还未睁开就感觉到额角传来涨疼感,“嘶……”他手抬起来,触在疼痛处,是布的触感,垂眸,看见身上被盖着一件衣衫,看模样的姑娘的外衫。 他称着地面起身,只觉得浑身都酸疼,好似练武练了许久般。 全身的衣裳都有不同程度划痕,有些口子甚至能看到里肉。 他眉头紧蹙,稍稍思索了一会儿,猛然清新过来,意识回笼。 在悬崖边上,他同墨书允正在挡住朝他们射过来的箭,余光睹见没有防备的另一边正有一支箭瞄准他的后方,他担心褚绛凝距离褚岑太近,这支箭会伤到褚岑,便回过身子想要将她拉开,可他抬起手来还未拉到人,就看见褚岑将褚绛凝向悬崖那边推着,自己向前踉跄了几步,正好被那支羽箭射中。 而他的手下意识地拐了个方向,抓住了快要坠崖的褚绛凝,结果两人都摔了下来。 他的目光转向周围,看见睡在杂草堆上,只穿单衣的褚绛凝,一旁的火堆已经熄灭了,白色的烟圈在木堆上飘散,褚绛凝蜷缩的身子,似乎是有些冷了。 所以他身上的衣裳是褚绛凝的,他额头上的伤口也是她给她包扎的? 他不确定,但脑海中一段模糊的画面,他在小河边被褚绛凝唤醒,但自己一直无法起身,褚绛凝便扳着他的胳膊将他背在后背,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着…… 所以,他没有救下她,她反而救了他…… 他的视线转向干草堆上的褚绛凝,她抱着胳膊越缩越紧,模样很是可怜。 他的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快得他什么也没抓住。 掏出怀中的火折子,已经被河水泡湿,无法点燃,他微叹了一口气,将火折子扔开,视线落在了双手的掌心,全是伤痕。 眉头微挑,眼中有淡淡的疑惑。 这时候的褚绛凝抓准时间及时醒来,说话的声音有些微哑,很符合刚刚醒来的模样,“陆世子?你醒了?” 陆凌州闻声收回正在举着的手,视线乱飘,“你……你醒了?” 褚绛凝手撑着干草堆起身,“嗯,世子,你还好吗?” 她的语气关切,似乎真的很担忧他。 “我……我没事。”褚绛凝能感觉的他有些别扭的语气,垂着眼唇角勾了勾,再抬脸时又是一脸关切,“那就好。” “你……你的衣裳。”他将盖在他身上的衣裳递了出去,脑袋却瞥向一边不去看她。 褚绛凝接过衣裳穿在身上,“世子,咱们出去吧,搞不好能碰上墨世子派来找咱们的人。” 陆凌州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没有回答,身体却自觉地动了起来,迈步走出去。 * 时间回转到他们刚落崖之时,崖上的墨书允和褚岑。 褚岑被墨书允抱上马车,送往最近的驿站后,他着急着要离开。 褚岑忍着疼痛抓住他,“书允,你要去哪里?” 现在已经是酉时了,再拖下去天色怕是要黑了,悬崖之下的情景大家都不知道,地方又如此的宽,想要找到两人着实有些难,他们必须要加快速度。 墨书允脸上是难掩的凝重与担忧,“绛凝她自小就娇生惯养的,受过最重的苦就是被送往清心寺的那两年,如今摔下悬崖生死未卜,作为她的青梅竹马,我也不能放任不管,况且,广陵王的世子也掉下去了。” 褚绛凝是相府的嫡女,虽说她是自己出远门才出的事情,但是当下她同他们在一处,不论如何言说,他都有逃不开的关系,还有个广陵王的世子。 这两人若是出了事儿,他能在朝堂上被言官的口水给喷死。 更何况,她是因为褚岑为了救她,才不小心将她推落悬崖的。 此时的他若是静下心来思考,便会发现这里边的漏洞,他俩一人在她身前,一人在她身后,怎可能为了救身前的人,而将身后的人给推出去? 第48章 被推下去的 “可是书允,我也很疼的,你不能留下来陪陪我吗?我一个人很害怕,不然你等着大夫将我肩上的箭拔掉,我在同你一起去可好?我也很担心三妹妹,不论她怎么说我,怎么排斥我,我当她是我的三妹妹。” 墨书允知晓她的坚韧与善良,摸着她的侧脸哄她,“你现在已经受伤了,就应该留下来好好休息,我知你担心她,但你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接下来的都交给我,若是找到人了,我一定很快回来,让你放心,好不好?” 褚岑眼中含泪,倔强地摇摇头,“书允,我也想同你一起去,我可以的。” 墨书允最看不得她这副模样,柔弱又倔强得让人心疼,他只能狠下心来放开她,“照顾好世子妃。” 他吩咐桃枝,又留下本就不多的手下的人,另外带上几个驿站的人,准备下悬崖下边去找人。 褚岑见自己留了这么多眼泪也没能留下墨书允,咬着牙,眼神愤愤,转念又想,墨书允可能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才如此焦急,毕竟他们一人是相府嫡女如今又是靖王妃,一位是广陵王世子。 想到这她心下放松了些,但又担忧起另外的事来,她更希望,褚绛凝摔死了,而陆凌州活着,若是这般,那可便太好了。 * 山崖下,陆凌州大步走在前面,褚绛凝小跑着跟在后边,不一会儿便开始抗议,“陆世子,你饿不饿,我好饿啊!” 陆凌州在原地站住,回头看见因为他忽然停下而差点撞上他后背而受惊的褚绛凝,撇撇嘴,“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现下这个情况是吃东西的时候吗?” 褚绛凝垂眸有些委屈,“你不饿吗?咱们从昨日早晨就一直没吃过东西了。” “我不……” 他本是想说自己不饿的,但是肚子很是不争气地叫唤了一声,还甚是大声。 “噗嗤。” 褚绛凝笑出声来,惹得陆凌州耳畔泛红,“我、我去找找附近有什么能吃的,你在这里等我。” 他的步子很快,像极了落荒而逃。 在他转身之际,褚绛凝的面色便收敛了,面上竟是冷漠,“看来是上钩了啊,混世魔王,也不过如此,说起来也不过16岁的少年郎而已,他能因为褚岑救过他而生别样的情感,就能因为别人也救过他,而转变这种情感。 而在这中间最重要的是,在他的心中,褚岑是善良的、柔弱的,若是他心目中的褚岑的形象被打碎了呢? 这份情感会不会依旧存在。 她很想知道。 而昨日他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将她抓住,那么褚岑的动作他应该也看见了吧? 那么她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要打破褚岑在他心中善良的那份形象。 陆凌州出手太过毒辣,平常百姓的性命也不放在眼里,她不能再让他帮着她出手了,否则她迟早死在他手上。 陆凌州最后摘回了几个野果,两人坐在小河边吃着,褚绛凝咬了一口,被酸得皱起眉头,嫌弃地斜眼看了他一眼,这人连找个野果都找不到的好,清了清嗓子,开始找话题,“世子,还要谢谢你抓住我,若是我一人摔下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害怕呢。” “你不用谢我,我也没做什么,反而是你。” 这么瘦弱的身子,却背着他走了这么久的路,而且……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褚绛凝似乎是被…… 拍了拍脑门,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阿岑姐姐这么善良,怎么可能故意退褚绛凝,一定是因为她想救褚绛凝,才将她推开的,还被射伤了肩膀。 对! 他猛的睁大眼睛,阿岑姐姐受伤了!他现在还不知道她是否安全!他怎么能怀疑她呢! 他站起身,怀中的野果摔在地上,褚绛凝疑惑仰脸,“世子,你怎么了?” “我们赶快走吧,阿岑……世子妃还受着伤,我要赶紧回去。” “世子妃受伤了,同陆世子有何关系,她身边有墨世子在,定然不会让她有事的。” 虽然他们一个是世子,一个是世子妃,但却不代表这世子妃是这世子的新妇。 陆凌州僵了一瞬,恼羞成怒的模样,“你有没有同理心!她是你堂姐!她现在受伤了,你怎么能一点儿也不担心呢!” 褚绛凝身子颤了颤,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世子,我只是觉得你也伤得不轻,还饿了一天了,咱们留在原地等墨世子的人来,更为妥当些,” 陆凌州看着她轻颤的眼眸,咽了咽口水,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可能吓到了她。她这时候还在担心着自己,让他不由得怀疑,他之前的对她的看法,是不是都是错误的,她也许根本就不是别人口中描述的那样,而阿岑姐姐的婢女也可能是因为护住心切,故意夸张的事实。 褚绛凝也许就是个被娇养长大的单纯女郎而已。 一时之间他的内心思绪翻腾,最后只是在原地坐下,“那听你的,咱们在这里等着吧。” 墨书允的人已经在山崖下边寻了好几个时辰了,这会儿他们没等多久,就等到了人。 “绛凝!” 是墨书允的叫声,褚绛凝缓缓站起,“世子,你们终于来了。” “绛凝,你们没事吧?” 褚绛凝摇摇头,“无事,我同陆世子落下来的时候,掉入了河中,我没受伤,倒是陆世子,被撞到了脑袋,现下还没能上药呢!” 墨书允垂眸看见她身上很多划痕的衣衫,还有微量的血迹,抿了抿唇,明明自己也受伤了,却勉强的说没事。 从前他总觉得她娇气,比不上褚岑,但是现下看来,她似乎变了很多。 陆凌州看着墨书允一直看着褚绛凝,眉头皱起,上前挡住了墨书允的视线,“墨世子,本世子现在很难受,咱们能回去了吗?” 他都娶了阿岑姐姐这么好的女郎,怎么还能对别人露出关心的神色,更何况这人还是他曾经的未婚妻子。 或许桃枝误会了,褚岑不是因为褚绛凝的缘故才被打压欺负的,而是因为墨书允本身。 第49章 不知羞字是何意 马车刚回到驿站,桃枝就冲了过来,“世子,您终于回来了!世子妃发了热病,还一直在唤您的名字。” 墨书允闻言脚步快速,走进了房内。 陆凌州也有些着急,忽然从马车上起身气血上头,踉跄了几步,被褚绛凝及时扶住,微凉的手掌轻触在他的额头,他被凉得颤了颤,只觉脑海处一片空白,晕乎乎的,额角的青筋直跳。 “陆世子,你额头好烫,是不是因为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发了热病了?” 褚绛凝轻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他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自己生病了。 “世子,我扶你下去吧。” 拂霜这会儿已经找来了驿站,看见褚绛凝下车,便迎了上去,“姑娘,您怎么样?” 她摇摇头,“无事,快去叫人。” 拂霜看见被她扶着的陆凌州,心下了然,向里边喊道,“来人啊世子受伤了,快来人帮帮忙!” 里边的人听见声音,赶忙出来从褚绛凝手中扶住陆凌州。 陆凌州此时已然有些迷糊了,站都站不稳,只能依靠旁人的力道强撑着往里走。 待人都离开后,拂霜才低声问褚绛凝,“姑娘,发生了何事?您怎会掉下悬崖?” 褚绛凝眸色有些暗,“是褚岑。” 将她推下悬崖自己去接那一箭,真是为了杀她无所不用其极。 真可惜,令她失望了。 屋内,褚岑靠在椅子上,看见墨书允的身影,立马想要起身,被他阻止,“别动!” 褚岑额角处都是汗水,鬓发湿哒哒地粘在侧脸,唇瓣泛白,“书允,你是一个人回来的吗?三妹妹呢?她怎么样了?” 她的眼神朝着屋外飘着,觉得自己心跳得极快,与高热无关,只是被压住的兴奋,墨书允去了这么久才回来,褚绛凝多半是出事了。 “你不是身子不爽,还发热吗?怎么不回房中休息,要在这里坐着?桃枝,快扶世子妃回房。” 褚岑推开桃枝拉住她的手,眼泪说落下便落下,“我不回去,三妹妹呢?她是不是……” 是不是死了! “世子妃很是担心我啊。”褚绛凝从门外进入,虽然衣衫没那么整洁,但也不显狼狈,她们视线交汇,褚绛凝看见褚岑面上明显僵住的表情,她唇角勾了勾,瞬间又回复担忧的表情,“世子妃,听说你中箭了还发了温病,怎的还在这里坐着快回去歇息吧。” “阿岑心地善良,看见你掉下悬崖后便一直担心你,好在你没事儿。”墨书允将褚岑扶起,低声劝说,“现在亲眼看见绛凝无事,你能安心休息了吧。” 褚岑低垂着眼眸,淡淡的。“嗯。”了声,随着他进入屋内,褚绛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 安心休息?她怕是咬牙切齿了吧。 废了这么大劲儿,自己还中了一箭,没想到她居然毫发无伤。 在褚岑的眼中,她这点狼狈,自然就同毫发无伤一样。 褚绛凝心情甚好,“拂霜,去备水,我要沐浴。” 她现在身上很难受,只想要好好净净身子。 热水附上身躯的那一刻,她才放松下来,身上那些细小的伤痕,都已经凝固不再往外渗血,她靠脑袋靠在浴桶旁,眼眸合上。 “拂霜,帮我按按肩。” 拂霜没有应声,没等多久,一双手按上她裸露在外的肩膀。 那只手摸上她肩侧时,她便察觉不对劲的,触感不对,拂霜没做过什么苦活,手上很是细滑,并没有任何茧子,而触上她的这双手,明显很是粗糙。 她猛然睁开眼,往着浴桶的另一边撤去。 抬眼,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中。 是她那便宜夫君墨淮焱。 她松下一口气,镇定下来,“你怎会在这儿?” 墨淮焱眉梢微挑,对她的反应稍稍有些意外,“本王本是来给我的新妇收尸的,但现下看来是不需要了。” 他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才在快两日的时间赶上他们,听手下说她安然无恙时,他只觉她真是幸运,而现下看来,她不只是安然无恙,同她一起摔下去的陆凌州还被磕破的额角,发着温病,可她呢? 竟然舒舒服服地沐着浴。 “多谢王爷关心,妾身甚好,暂时不需要收尸的人。” 她歪着脑袋回视他,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此刻不着寸缕而感到羞涩,“倒是王爷,怎会出现在这里?不会是因为担心妾身吧。” “是又如何?” 他回问,褚绛凝耸耸肩,“妾身自然是不能如何,您是王爷,您欢喜便好。” 她正泡着浴呢,谁有闲心同他闲聊啊? “所以王爷,您能离开了吗?” 墨淮焱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她身上,面上没什么表情,让人读不懂他此时的心情。 “你是我的王妃,本王在这有何不妥的?”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浴桶中水温渐渐凉下去,褚绛凝手的耳铛上按了按,漫不经心地开口,“王爷,水凉了啊,而且,我很困。” 昨夜在悬崖之下她几乎没怎么睡,在天光渐亮的时候,又将自己的外衫脱下,佯装一直给陆凌州盖着的假象,而后一直到傍晚才回到驿站。 她很累了,不想在同无关紧要的人搭话。 她从水中直接站起,在墨淮焱的注视下淡定给自己穿上衣衫,“王爷,妾身乏了,您想如何请自便,妾身先睡了。” 墨淮焱,“……” 他没动弹,直到褚绛凝躺在床榻上了他都没有动弹一下。 他面上虽然不嫌,但耳根已经泛红,内心是少有的震惊,这女子,是真的不知羞字是何意吗? 喉结翻滚,他迈步从窗口跳了出去。 暖色烛光下,床榻上的褚绛凝缓缓睁开眼,凝视了上方一会儿,又将双眼合上。 这一夜平静,毫无波澜。 第二日醒来时,驿站正堂四位都聚集了,没有墨淮焱,他昨日来过之事,只有褚绛凝一人知晓。 “阿……世子妃,你受的箭伤怎么样了?” 陆凌州的身体强健,经过一夜的调整,现下已然恢复如初,看见褚岑脸色泛白,眼角带青的模样,心中焦急。 第50章 明明看见了 褚岑摇摇脑袋,“多谢陆世子关心,我已经没大碍了,只是昨夜没休息好,所以面色看上去不太好。” 计划全然被打破,她当然会睡不好。 墨书允扶着她坐下,“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救我,你也不会替我挨了这一箭。” 这话一出,有三人沉默了,褚绛凝抬眼环视了几人的眼神,佯装疑惑地开口,“世子妃不是救的我吗?不是她为了救我才不小心将我推下悬崖的吗?” 墨书允皱眉,似乎是不理解的模样,他并不知晓褚绛凝是如何摔下悬崖的,只当作当时太害怕了,为了躲避飞过来的羽箭,不小心摔入的悬崖。 可是她说,是褚岑推的她? 那为何褚岑说是为了救他呢? “你……” “靖王妃定是那时候太慌乱了,本世子看得清清楚楚,世子妃只是手臂不小心打到了你,怎么能是推呢?”陆凌州抢在墨书允前边说出了这话,褚岑跟着附和,“是啊,当时太混乱了,我就是太担心书允会受伤了,才一时顾不得许多,但我肯定不是有意的!” “我……” 褚绛凝看着几人投过来的眼神,咬着唇,看了一眼陆凌州,陆凌州一触碰到她的眼神便挪开了目光,褚绛凝心下了然,他已经清楚事情的真相了,不过只是在维护褚岑而已。 这就够了。 “嗯……” 她低低地应了声,往嘴里放着食物,不再言语。 几人的状态都不太好,所以没有选择在今日出发。 褚绛凝在驿站的院落中逗鸟儿玩,陆凌州从院子外进来,同她视线相交后又迅速挪开。 褚绛凝叫住他,“陆世子。” 陆凌州站立住,却没有回过身,褚绛凝站起走到他面前,抬脸看他,“你看到了吧?” “看到什么?” “我是怎么摔下悬崖的。” 陆凌州舔了舔嘴唇,“还不是你自己太不小心,只顾着后退,才不小心踩空的。” 褚绛凝的眸子很亮,直勾勾地盯着他,“世子,我不瞎,怎么可能看见悬崖了还往后退。” 陆凌州哑然,犹豫了一会话儿,话锋挪转,“本世子见你今晨时刻没吃太多,现在饿不饿,要不让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褚绛凝并不理会他,只是继续言语,“你转身过来本是想保护褚岑的,你的手抬起来的方向,就是褚岑的方向,你们之前就认识,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她咬了咬唇,“你们都说褚岑坚韧又善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凌州心跳的极快,不停地在对自己说,阿岑姐姐最是良善了,一定是他误会了,一定是他误会了! 褚绛凝的眼中泛着泪光,却迟迟不肯落下,“你听得懂!你也看见了!”她有些哽咽,“你明明看见了,可是你却说是我误会了。” “阿岑姐姐她不是那样的人,那时候这么慌乱,你怎么就能确定她一定是有意推的你呢?也有可能是她为了救你,没有注意你身后是悬崖啊!” 那这样就同褚岑说的话不一致了,他心中底气也不足,话说得都没有平时大声。 褚绛凝无言一笑,“这话你自己相信就行,她是为了救我,她不是有意的,就像上回换亲,她只是为了她的幸福,不是有意将我关在箱子中一晚上的,也不是有意损坏我的名声的,是我误解她了。” 褚绛凝吸吸鼻子,转过身子,迈开步。 “你……”陆凌州犹豫着抬手,想要拉住她,却又迟迟没有下手,褚绛凝看起来,真的好难过,但她却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下。 他是不是因为她娇生惯养长大,而褚岑受着很多苦长大,就太偏向褚岑呢了? 明明她们都救过他。 转过身的那一刻,褚绛凝面上的委屈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她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今夜重焕的马车应该也准备好了,她要赶路了,还不知道她那没见过面的兄长如今如何了。 没时间再同他们闹了,而陆凌州短期内,应该也不会对她出手了。 她趁夜离开了,没有同驿站内的任何人言语。 马车又行驶了几天,住了几间客栈,终于到了扬州。 早前褚绛凝已向外祖父抵过信了,刚入扬州,温府便派人来接她们。 温府不愧是扬州首富之家,举目望去,是一座四方宽大的院落,镂空雕花的气派大门,檐上四角高高翘起,踏入府邸,正院四周皆是参天古树,周围被池水环绕,令人心旷神怡。 “阿璎,是阿璎吗?” 声音很厚,听起来有些年纪了,却依旧雄厚有力,褚绛凝抬眼望去,是一位穿着锦缎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路的宽腰带,上边挂着白玉玲珑玉佩。 他保养得极好,光看面容让人看不出年岁,但鬓边泛白的发根,还是稍稍暴露出些什么。 这人应该就是她记忆中那位没见过几回的外祖父了。 “外祖父。” 褚绛凝高声唤了声,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温老爷将褚绛凝扶起,眸中含着泪光,“我们家阿璎都长这么大了,听说还嫁人了?太过匆忙,外祖父还未来得及派人过去送礼,就收到你要过来的书信。” “不是什么大事儿,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反正迟早也是要和离。 “怎么不是大事儿呢!”温老爷不认同,“女郎君的婚嫁极为重要,我们填一份礼,也能让夫家更重视你一些。” 这话说起又有些担忧了,“听闻那永安郡王啊,虽然有了郡王的爵位,但没有封地,连自己的宅院都没有,还挤在那小小的安平王府,真是让我家阿璎受委屈了。这次回去你要从外祖父这里多拿些银票,好好置办个宅院,过日子,千万不能苦了自己,知道吗?” 褚绛凝含笑点头,“放心外祖父,阿璎挺好的。”虽然那院子确实小了些,还同那四方妾身挤在一处,但是,她迟早是要和离的,就先将就将就,“外祖父,兄长在吗?” 第51章 兄长 提到褚江铭,温老爷有些担忧,“江铭他不常回府中住,大多都住在县衙。”摸了摸下巴的长胡子,“江铭本是年关就要去京城了,后来也不知是因为何事,又回来了。” 褚绛凝眯了眯眼,这倒是同她的人在揽月楼听来的一模一样,“外祖父,您知晓兄长是为何又不回京城了吗?” 温老爷摇摇头,“江铭从不提朝堂上的事。”他压低嗓音,似是在说悄悄话,“但我听到一回,朝廷这回给他的身份,是监察使。” 褚绛凝被她这幅模样逗笑了,一副老顽童的模样,她还以为,能成为扬州首富之人,一定是严肃有威严的,没想到这么有意思。 思绪回到他说的话中。 监察使?那就是被留下调查什么事情的。 褚江铭被派到扬州做了两年的郡守,本来到时间就应该回京城去了,却在新任郡守上任后,又以监察使的身份再次回到这里。 怎么听都不简单。 褚绛凝猜测,褚江铭上一世,或许不是背叛,而是什么事情,让他死在了这里。 褚绛凝给一旁的拂霜使了个眼色,拂霜很懂她,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在无人注意之际离开,让重焕去府衙查探褚江铭的状况。 重焕在夜色暗下才回来,但府衙内守卫森严,他并没探查出什么,“但大公子无事,如今也没有任何威胁。” 也就是说,至今为止,褚江铭还是安全且自由的。 褚绛凝决定明日亲自去瞧瞧,第二日用完午膳后,她便同温老爷提起要去给褚江铭送午膳。温老爷很是同意,还让厨房备了些他爱吃的糕点一块带去。 马车在府衙门口停下,拂霜将褚绛凝扶下马车,到大门时被拦下,拂霜上前行了个礼,“这位官爷,劳烦通报一声,永安郡王妃褚氏,前来拜会兄长褚江铭大人。” 门口的侍卫一听是靖王妃,两人对视了一瞬,都齐齐让路。 永安郡王之名,谁人不知? “靖王妃,您里边请。” 褚绛凝被请到了正堂,比褚江铭先出现的是扬州州牧王大人。 年岁看上去四十有余了,浓眉长眼,四方脸,笑起来很是端正,微微福了福身子,“竟不知靖王妃前来,多有怠慢,是王某的不是了。来人,备茶” 褚绛凝淡淡勾唇浅笑,“王大人不必多礼,我回扬州探亲,此行是特意来寻兄长的,还给他带了些饭菜,王大人要一起吗?” 虽然看上去是在邀请他,但为官多年,不会真的这么不识趣儿,“不必不必,王某已经用过膳。”又转脸对着一旁的侍卫,“来,快带靖王妃去后院,怎么能让靖王妃在这里等着呢?”又回脸对着褚绛凝言,“褚大人平日公务繁忙,靖王妃不妨去后院寻他。” “多谢王大人。” 褚绛凝随着侍卫去到了后院褚江铭的院落,没坐一会儿,褚江铭就出现了。 同她记忆中的一样,是个五官清秀的郎君。 他见到褚绛凝时,呆愣了好久,“阿璎,真是许久未见了。” 两年前还有些青涩的女郎,如今已然成为亭亭玉立的美人了。 “如今你都已经嫁做人妇了,兄长都没能回去给你庆贺,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欠妥了。还请阿璎莫要怪我。” “兄长说的这个哪儿的话,你在扬州自是有重要的事情,阿璎怎会如此娇蛮不讲道理呢!” 褚绛凝努着嘴,一副俏皮的模样,那是曾经的褚绛凝在兄长面前的模样。 只是可惜啊,她这位兄长,再也见不到曾经的妹妹了。 “兄长,阿璎给你带了温府的午膳,你用过了吗?” 褚江铭眼下乌青,面上有些疲惫,按了按额角,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还没呢,既然阿璎带来了,那我定是要吃的。” 菜摆了出来,食盒不散温,饭菜还有些温热。 褚江铭放入口中嚼,“有些日子没吃府内的膳食了。” 他吃得认真,褚绛凝却在思索着怎么套出些话来,她不能确定这府衙内有没有眼线,不能随意就去催眠。 “听外祖父说,兄长本是已经要回京城了,连新的郡守都已上任了,怎么忽然又不走了。” 褚江铭的嘴极严,“上边派我调查些事情,等查好了,便能回去了。”一句带过,没多说其他的话。 褚绛凝试着在套些,“那兄长何时能回京城啊,你能同阿璎一同走吗?我来扬州的时候,碰上了刺客,被一路追杀还掉下了悬崖,阿璎心中很是害怕,实在不想在独自走一遭了。” 听见褚绛凝掉落悬崖,褚江铭,面露担忧,双手抓上她的双臂左右查探,“你掉下悬崖了,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 “无事。”褚绛凝拉下他的手,“都是有惊无险,陆世子还比阿璎伤得要严重些。” “陆世子?” 褚绛凝看见他眼中的疑惑,便将事情的全尾讲了一遍,还夸张了惊恐程度,让他的担忧更甚。 “上边有消息透露了,墨世子是来查假币案的,看来那些伪装成强盗的刺客,是冲着他去的,有人不想让他来查这个案子。” 他的神情严肃,只可惜分析错误,那群人,是冲着他的妹妹来的。 这么大费周章,其实只是为了给褚岑出气而已。 褚绛凝转念又想,褚江铭听完这回忆后毫不犹豫就猜测,这人是冲着墨世子,而非陆世子或者其他人,那么就代表这假币案却是牵连甚广,她已经在扬州住了一日了,还没听到墨书允到来的消息。 若不是他们还多在驿站歇息几日,就是遇上了其他的刺客。 若是前者,褚绛凝只感叹,感情误事儿啊,明明是来查案子的,他不赶着时辰,反而因为褚岑的受伤而耽搁良久,也不怕朝廷怪罪。 可若是后者,那她就要庆幸她趁夜离开了,不然跟着他们也是受罪。 褚绛凝拍拍胸口,一副庆幸的模样,“在朝堂上当官这么惊险的吗?那兄长你呢?也会有危险吗?” 第52章 夜闯府邸 她的面上都是担忧之色,褚江铭扯着唇,有些不知怎得去回答,他不善说谎,但是又不想让褚绛凝担忧,“阿璎,你深闺多年,不知世外凶险,无论做任何事,都是有危险的。” 褚绛凝明白他心中想要宽慰她的意思,却依旧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能换个方式继续引导,“兄长,阿娘的事情,你知道吗?” 褚江铭同温氏通信,温氏也习惯了报喜不报忧,所以褚江铭对于京城相府的事实,几乎是毫不知情。 在褚绛凝的一番话下,褚江铭拍案而起,声音带着恼怒之意,“竟然如此狼心狗肺!” 他也算是自小就看见苓柔呆在温氏身边的,温氏从未当她是下人,对她及其好的,可这苓柔竟然如此的不知足! “兄长莫气,苓柔姨娘已经自食恶果,只是阿娘她可想你,这次不能同我一起来扬州,她心中很是失望的,兄长,你多写些信回去安抚安抚她,在报报平安吧。” 褚绛凝看了眼他的表情,“若是能在信中告知,你何时能回去,阿娘也能安心。” 褚江铭的眼神忽然转向她,猝不及防的,两人来了个对视。 她还未能收好的探究神情,直接撞入他的眼眸之中。 褚绛凝,“……” 褚江铭轻笑了一声,如春日暖风,却让褚绛凝心生尴尬。 “阿璎是想知道我何时能回去,有没有危险?” 这是她之前就问过他,却被他模糊答过的话。 褚绛凝舔了舔唇,褚江铭并不是她的敌人,所以她便也没有什么防备,暗示得直接了些,褚江铭回发现也不奇怪。 “兄长,阿璎就是担心你,你就不能告诉阿璎吗?阿璎想知道兄长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危险,何时能回京城。” 褚绛凝揣着娇柔的语气同他撒娇,褚江铭幼时就宠爱这个妹妹,如今他们又分开这么久,他心中是有愧疚的,她这么一撒娇,他内心却有动摇,“阿璎,等……” “褚大人。” 褚江铭本是要说什么的,被一个忽然进入的女郎打断了,女郎身着蓝色纱衣,容颜算不上惊艳,但胜在气质典雅,她端着茶水,形态端庄,“想必这位就是靖王妃吧,妾身见过靖王妃。” 女郎梳的并不是妇人的发饰,所以排除了她是褚江铭内人的可能性。 她掩去被打断话的不悦,缓缓勾起唇角,“这位女郎是……” 她将茶水放在桌上,对着褚绛凝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妾身名唤舒尤,得褚大人救命之恩,现在院中做婢女。” “婢女?” 褚绛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穿着打扮,看起来可不像婢女,更何况,她未曾见过哪家婢女在主家说话时,会这般打断的。 褚江铭淡笑,“别听她胡说,这位是我的客人,暂时住在我的院落,只是她闲不下来,我平日里便让我给我泡茶磨墨。” 褚绛凝的指尖在大腿上轻敲,若有所思,莫名的,她感觉的这位女郎并不简单。 女郎端着一杯倒好的茶水,递给褚绛凝,“靖王妃,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您尝尝。” 褚绛凝抬手接过,虽然埋头饮茶,但余光一直在打量着那位舒尤。 看了半刻,她淡淡收回目光。 罢了,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舒尤一直未走,方才的话题也无法继续,褚绛凝觉褚江铭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猜测他有公务在身,却犹豫不开口,便自己提出先离开。 回到温府,重焕从窗口跳入,“姑娘,方才那位,会武功。” 他说的自然是舒尤了,“我兄长院落周围有人盯着吗?” 重焕颔首,“有,院中的小厮,在您入院后便一直在周围不离开,眼神也不寻常,应该是在探听。” 府衙内有人监视他? 他配合朝廷办事,府衙中却有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连去找寻他的人都如此警惕,是谁?是谁在忌惮他? 褚绛凝指尖绕着,思绪有些混乱,在遇到的各种事件中,她从未思索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 “重焕,州牧王怀大人的府邸,你能带我进去吗?” “姑娘……” 重焕蹙着眉,不知她是何意。 “今夜你帮我去探探王怀的府邸守卫如何,以你的能力能不能将我带进去。若是可以,明日你就带我进去。” 重焕抿了抿唇,虽然不知道褚绛凝所谓何意,但还是应下,跳出窗去。 她不能用其他方式探,唯一可行的,就是催眠王怀,他身为州牧,知道的一定甚多。 重焕带回来的是肯定的答案,翌日亥时,褚绛凝换了一身黑色劲装,跟着重焕出门。 重焕这些日子养壮实了不少,虽然看起来还是瘦瘦小小的,但是却能揽着褚绛凝飞檐走壁。 褚绛凝被他在一件卧房前放下,她抬手指向房中,重焕颔首。 这间房是王怀的厢房,里边漆黑一片,褚绛凝示意重焕离开,她一只手揣在领口中,一只手缓缓推开门,又合上,期间没发出任何声响。 她抬步走向床榻,还没能看清楚床榻之人,便被一阵袭来的拳风逼退。 此时的褚绛凝很庆幸,在现代时自己练过武。 那人的拳风犀利,她躲过一回,下一掌又向她袭来。 她艰难回击,却节节败退。 一个回身,从领口的袋子中抓了一把香粉,朝着那人撒过去,撑着那人用手臂阻拦时,拿出银铃。 那银铃刚甩下来,便被那人抓在手中。 那人握住她的脖颈,将她带入他眼前。 她撞进了一双黝黑阴恶的眼。 她稍稍颦眉,这人的眼睛怎么如此熟悉? 门外传来响声,她还未来得及回头,就被那人捂着嘴拉到屏风后边躲着。 屋内的蜡烛被点燃,男女嬉笑的声音出现的厢房之中,“老爷,你轻点!” “让我摸摸,最近是不是吃胖了,好像又圆了些!” “讨厌~” 女声黏柔,带着勾人的意味,而男声她听着有些熟悉,应该是前日交谈过的那位王怀,这府邸的主人。 她还以为王怀睡了呢,这重焕怎么如此不靠谱! 第53章 褚绛凝眉头紧蹙,身后的男人捂着她的口鼻,让她很是不适,指尖抬起点了点他的手背。 那只手放开了,她回头,扯下遮住自己口鼻的黑布,仰头掀开眼皮,看着她身后的男人。 男人摘下自己的面罩,露出他如雕刻般的五官,正是墨淮焱。 屏风外边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褚绛凝垂着眸翻了个白眼,脚步向后退想要出去,却被墨淮焱握着手臂朝他的方向拉,力度不小,她踉跄了几步,手下意识地抬起,撑住了他的侧肩。 待站定后,她眼神不悦地看向墨淮焱,压着嗓音,用气声问他,“你做甚?” 墨淮焱弯着腰凑近她,吐出的热气洒在她侧脸,“你确定现在要出去?” “用不着你管!”她试图甩开他的手,奈何丝毫没有作用,“放手!” “什么声音?”王怀有些沙哑的声音出现,褚绛凝霎时僵住了。 床榻上的王怀想要起身的,却被身下的女子拉住了,“老爷,你要去哪儿?那有什么声音,妾身什么都没有听见。别走嘛~” 王怀被美人的声音牵了回去,将刚才的异动,抛掷脑后。 褚绛凝松了一口气。 还好前边两人的注意力不在后头,不然他们弄出的声响足够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这时褚绛凝已经停下挣扎的动作,无奈吐气,“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想催眠前面两个人?” 他不确定她的催眠秘术一回能不能使两人中招,褚绛凝的指尖点了点他抓着她手臂的手,示意他放开,奈何这回他无动于衷。 “这是我的事情,你能不能少管?” 今日若不是遇上她,她都能问完走人了。 墨淮焱垂眸凝视着她,虽然她的催眠很有用,但并不是所有被催眠的人都发现不了异常的。 彼如他。 王怀此人及其警惕,今日若不是他深陷在美人乡中,就方才他们二人的动作,早就被人发现了。 他计划甚久,好不容易查到了些什么,若是让王怀感觉不对劲而心生警惕,那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 他只能拦住褚绛凝,她要的是答案,而他只想要证据。 二人一直僵持着,直到前边的身影渐渐变小,那女郎从床榻上起身,穿好衣物后走到屏风后边,看见褚绛凝时顿了顿,但是没做其他的表现,只是跪在墨淮焱面前,将钥匙高高抬起。 “爷,这是钥匙。” 墨淮焱接过,淡淡的“嗯”了身,女郎余光一直落在褚绛凝身上,不明显,但是褚绛感觉到了,便回望她。 女郎迅速收回视线,站起身回到床踏上。 墨淮焱拽着她从窗口跳出去,褚绛凝抬步跟在他身后,眯着眼盯着他看。 他将她拽进了一件屋子,回身看她,“王妃这是什么眼神?” 褚绛凝越过他,口中的“啧啧”声不断,“没想到堂堂王爷竟然还拉皮条啊?” 用女郎的身子去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闻言墨淮焱眉头紧蹙,“何为拉皮条?” 褚绛凝咳了一声,“没什么,夸你呢。” 她在周围晃了一圈,“这里是书房?” “嗯。” 墨淮焱走了进去在贴墙的书柜旁,手不断地碰书架上的东西,当他转动到一个花瓶时,整个书架从两侧挪开。 藏在里边的暗门露了出来。 墨淮焱手放在暗门之上,寻找着门的开关,褚绛凝跟在他身后,明白了墨淮焱的来意。 他是来调查王怀的,也就是说,王怀此人果然有问题,就是不知,他调查的事情同她兄长褚江铭被派来扬州的目的是否一致。 墨淮焱按到了什么,暗门被打开了,他踏了进去,褚绛凝紧随其后。 没走几步,墨淮焱停了下来,垂眸睨着她。 “怎么了?”褚绛凝不明所以,此时书房的暗门已经关上了,暗道四周很黑,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甚至不能确定他的位置。 “你要跟着?”墨淮焱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不然?” 她来这边就是为了查她兄长褚江铭是因为何事被留在这里的,本她直接将王怀催眠,就极有可能能够知晓答案,可是偏偏被墨淮焱阻止了,打乱了她整个计划,现下好不容易有其他的线索,她自然是跟着的。 “随你。”墨淮焱收回视线,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了一下,周围瞬间有了光亮。 暗道很长,他们走了很久才走到一个宽敞的位置。 里边很多大木箱子,褚绛凝将木箱子的盖子掀开,接连着好几个,里边都是一整箱的黄金。 一个州牧,在暗道中藏了这么多金子,足以证明这些金子的来路不正了。 墨淮焱没有管这些箱子,而是径直走到了里边的长书桌上,翻找了一番,从里边拿出一个木盒子,将刚才从那女郎那里拿到的钥匙拿出,把盒子打开。 里边是厚厚一沓书信,墨淮焱认真翻找着,褚绛凝站在他身后,跟随着他看里边的内容,这边的字,她认起来有些有些慢,所以阅读的速度自然很慢。 可墨淮焱的动作太快了,她没回没读完,信件就被墨淮焱收放好了。 这两三回后,褚绛凝深觉无奈,瞥了他一眼。 墨淮焱似有所感,眼神没离开信件,手下的动作也没停下,“王妃,咱们时间很紧的,不能以你平常看话本的速度来看。” 褚绛凝:“……” 他怎么知道她爱看话本?其他的不说,这个世界的小说故事是真的挺有意思。 墨淮焱的话又接着,“王妃要是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本王,何必自己来冒险。” 褚绛凝呵笑出声,她怎么就能肯定,他说回答的一定就是真话呢? 现在催眠他,可没有曾经容易了。 而且,同样的时间,他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上一世的这个时间节点,他也在这边查事情。 她又如何能确定,他同她兄长的事情有没有关系呢? 墨淮焱的目光停留在一封书信上,面容严肃,许久都没有挪开视线。 第54章 褚绛凝疑惑,垫着脚尖凑了过去,这封书信没有字。只有一些蜿蜒的线条,看起来像是地图。 她转眸看着神情认真的墨淮焱,心中明了,他就是为了此物而来。 他在找什么东西? 褚绛凝还在思索着,旁边的墨淮焱已经将东西复原,“走了。” 走了? 褚绛凝的视线在周围晃了一圈,又跟着墨淮焱的脚步离开了书房。 两人将面罩蒙上,到院子墙边时,墨淮焱问她,“要我带你回去?” 褚绛凝回看他,点点头。 既然都这样了,让他带她出去也不是不行。 “你怎么来的?” 墨淮焱并不知道她是如何进来的,但从上回他们在揽月楼的反应来看,她应该是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的。 “爬进来的。” 她同重焕说过,若是她身边出现除了拂霜之外的人,除非她已经只剩一口气了,不然不论发生何种情况,他都不要出来。 她是可以选择在墨淮焱离开后,再让重焕带她走,可墨淮焱此人疑心重,谁知他会不会再外边等着她,她还不想暴露重焕。 况且,她在这边多呆一会儿,就多一份危险,谁知道府内的小厮什么时候会出现在院子里。 墨淮焱听见她的回答,明显是不相信的,哼笑了声,将钥匙放在假山上后,想要将她搬到自己的肩膀上,褚绛凝却退了一步。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神略带疑惑地看着她,褚绛凝舔舔唇瓣,“你就不能换个方式吗?” 被那样抗在肩上,小腹处很难受得。 墨淮焱没说话,只是将她拉近,揽着她的腰将她带了出去。 跳了一路房檐,回到地温府,速度比去时重焕带着她的快多了。 她不得不感慨,这人真是溜墙走壁习惯了啊,她还以为从州牧府邸出来就能坐上马车呢,怎么着他也是个王爷吧? 她按了按被墨淮焱揽住的地方。 还不如抗在肩上呢。 墨淮焱放下她刚要离开,院中就传出声音,“你们是何人!” 声音中气十足,是前来找褚绛凝的温老爷。 温老爷双眼瞪大,大吸着气正准备叫唤,褚绛凝眼疾手快地拉下面罩,“是我,外祖父,是阿璎!” 温老爷伸着脖颈,揉了揉双眼,生怕自己看错了,“阿璎!”他语气惊奇,“这个时辰,你穿成这副模样是要出去?”视线又转向一旁还没摘面罩地墨淮焱,“这人又是……” 褚绛凝挠了挠后脖颈,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解释,墨淮焱慢慢摘下面罩,漆黑的眼看向温老爷,“温老爷,吾乃永安郡王墨淮焱,阿璎的夫君。” “阿璎顽皮,想要出去晃晃,本王真好得闲,便带着她出去玩乐了一番,没有事先告知温老爷,是本王的不是,还请温老爷莫怪。” 温老爷第一回见墨淮焱,将他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他这一生见过各种各样的,不惧权势,也不畏皇权,但该有的规矩他是知晓的。 他俯下身子,行个礼,“见过永安郡王。” “温老爷不必多礼,您是阿璎的外祖父,便也就是本王的外祖父,不必在乎这些虚礼。” “王爷远道而来,应该提前知会一声,这怠慢了您,还让您夜里陪着阿璎胡闹。”他向着褚绛凝招招手,“阿璎,以后不可如此了。” 褚绛凝嘴角抽了抽,这人每次遇事儿就往她身上推,让她尴尬,行,谁怕谁啊! 褚绛凝努着嘴佯装不开心,“王爷,这哪里是阿璎顽皮啊,外祖父是自家人,你怎么什么都推给阿璎。”她压低了声音,却故意让在场的三人都能听得见的语气在墨淮焱耳畔言语,“不是您说的想同阿璎玩儿些不一样的,才特地做的这件衣裳吗?阿璎还因为不会穿,捣鼓了甚久呢,最后还是王爷帮的阿璎。” 温老爷:“……” 墨淮焱:“……” 这一类类似于闺房之乐的言语说出来,也不知是谁没面子。 墨淮焱垂眸睨着她,幽深的眼眸眯了眯,眼中的情绪她依旧看不懂,她歪着脑袋阻隔了温老爷的视线,抬眼同他视线交汇,眉梢稍抬,一副:我就是故意的,你奈我何的表情。 “咳咳。”温老爷轻咳一声,试图提醒他们,身边还有个人。 褚绛凝放开攀着墨淮焱的手,端端正正地站着,埋着脑袋似乎在害羞,温老爷也不在打扰,“那我便先离开了,阿璎,要早点歇息啊。” 垂着脑袋的褚绛凝嘴角又抽了抽,温老爷那调侃的语气是怎的回事儿?看来她评价得不错,温老爷却是是个老顽童。 “人都走了,王妃还害羞呢?” 褚绛凝抬眸看见四周空旷,拍了拍肩侧不存在的灰尘,转过身,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我听外祖父的,要早些睡了,王爷,你自己找地儿歇息吧。” “站着。”他的声音懒懒的,却颇有威慑力,但褚绛凝偏偏不畏惧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你去州牧府邸,是为了褚江铭的事。” 他甚至没有用疑问的字眼和语气,表明心中确信。 褚绛凝脚步顿住,他能猜到她其实并不意外,墨淮焱这个人,她从一开始就不想要深度接触,甚至想要远离,因为遇上他的那一刻,他给她的感觉并不好。 说不上来,哪里不好,那就是觉得这人很危险。 危险在何处,她也说不上来 现在看来,这人危险在,他似乎能察觉很多的东西,无论褚绛凝如何防着他都不行。 “是,你会告诉我吗?” 既然不行,那就直接告诉他,直接从他口中问。 若是真的涉及到褚江铭的性命,她再想办法去救好了。 毕竟,他手上的权力,他能做到的事情,比她多得多。 褚绛凝转过身看着他,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进,弯下腰,同她平视,“你是本王的王妃,王妃想知道的,本王自然愿意说,只是……” 他停顿下来,指尖抚上她的下巴,向上抬了抬,她被迫抬眼,“本王若是告诉了王妃,王妃能给本王什么好处?” 第55章 带她一起 好处? 她的指尖点在他的胸口,朝外用力。 “放手。” 墨淮焱依言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顺着她向外推他的力道向后退了两步,同她拉开距离。 “王爷想要什么好处?” 他幽深的眼眸紧盯着她,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殷红的唇瓣微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任何条件,本王需要的时候,会告诉你。” 褚绛凝眯了眯眼,也就是说,他要一个她的承诺,只要一个她的承诺。 那这有何不能答应的。 褚绛凝歪了歪脑袋,指尖指向屋内,“进屋谈?” 这就表示她答应了,墨淮焱随着她进屋。 屋内,拂霜泡了热茶,她连喝了几杯,才觉得干涸的喉咙舒服些,她放下茶杯,看向坐于她对面的墨淮焱。 “你今日去王怀密室找的东西,同我兄长有关吗?” “准确来说没有,但,也可以说有。” 这句话就值得深思了,如果朝廷已然派出褚江铭作为监察使去查这件事,那墨淮焱在出现的原因,就只能是…… 褚江铭被怀疑了。 “你今日去找的,是地图?” 墨淮焱颔首,表示肯定。 “王怀也同这个事情有关,褚江铭同他共事两年,如今查了两个月迟迟没有线索,所以朝廷就怀疑他们之间有所勾结?” 墨淮焱眉梢微挑,没想到她几个问题下来,直接猜出了重点。 他没有回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心中明了,她猜对了。 她并不了解她这位兄长,虽然在她的记忆中,褚江铭是待她极其好,极其宠溺她的,但并不代表。他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背叛朝廷。 但这些都不重要,有些事情,不论他做了,又或者没做,她都必须要保下他。 他是她的兄长。 “你们在查什么事?” “本王同你说,你能听得懂?” 真不是墨淮焱看不起她,朝堂之事,有几个小女郎是懂的? “您尽管说,懂或者不懂,是我的事情。” 墨淮焱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她想知道,全盘托出。 虽然朝堂之事本不应该让内宅的人知道,但这事关她的兄长,而且褚绛凝此人不好掌握,若是他闭口不言,或者是说得不全让她心生猜忌,又趁着哪天夜里去翻墙去催眠别人,他的整个计划,就被破坏了。 墨淮焱话说得细致,褚绛凝虽然也不太了解这些事情,也大致听懂了些。 边关将士用的盔甲偷工减料,导致战场上许多士兵受伤,而那批盔甲,源头来自扬州盔甲厂。年关褚江铭本是被派遣回京城了,就是因为这件事,下了新的圣旨,让他留下协助州牧王怀调查。 可两月过去,此时迟迟没个线索。 朝廷对他产生怀疑,恐日久证据被销毁,便暗中派墨淮焱来调查。 “现在的盔甲是用什么制作的,铜吗?” 墨淮焱勾勾唇,眼中带着欣赏,“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盔甲案和假币案,牵连的都是铜,你们同墨书允查的,会不会是同一件事情?” 他的指尖在木桌上敲打,他这位王妃,果然是心思细腻。 此前他就有所怀疑了,派人在墨书允到来后,盯着他的动作,可是褚绛凝这边都到几日了,却迟迟未见墨书允的身影。 他们途中出的事他也知晓,只觉这墨书允真是被温柔乡迷了眼,这么大的事情都能如此怠慢。 “王妃这样想?”他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褚绛凝也不在意,耸了耸肩,她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要得到明确的答案。 如此这般,她已经知道褚江铭被留下的原由了。 “你的那位兄长,现下很有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且没有向上边传信。” 褚绛凝要倒茶的手顿住了,他知道线索,却不主动传信?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位唤做舒尤的女郎的面孔,她总有所感,这件事情,同这位有些关系。 “您的意思是,兄长他背叛了朝廷?”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保下他,让他活着。 “我一介女子,能怎么办?只求王爷能够秉公行事,不要误抓无罪之人,也不要放过有罪之人。” * 墨淮焱并没有选择留下来,当晚就离开了,他离开后褚绛凝就唤出重焕,“你去查一下城内外能够铸钱的地方。”她舔了舔唇,又觉得有些难为他了,毕竟上边都要派人来特地调查的事情,他又怎么能轻易查得到,“算了,你去看看墨书允何时到,再盯着他的动作。” 这件事同从前任何一件只是针对她的而言,都不同,她想要暗中操作,可能真的得用墨淮焱。否则,以她的能力,在这件事上,可谓寸步难行。 可是她要怎么找到墨淮焱?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勾唇启笑。 墨淮焱似乎不想让她去找王怀,那么…… 这天夜里,褚绛凝又换上了夜行服,在院子中摆了个桌子,茶水还没喝上两杯,就看见一身锦衣的墨淮焱从墙外跳入。 “王妃这是又要去哪儿?” 褚绛凝勾了勾唇,他果然派了人盯着她。 “王爷,妾身在这儿,等您许久了。” “等本王?” 他的视线扫过院子内的桌子,和她安然的坐姿,一下便明白过来,褚绛凝没打算要出去,只是用此来引他出来。 “王爷又不告诉妾身您的去向,妾身只能用自己的方法唤您出来了。” 他今夜本也无事,陪着她瞎闹一会儿也不碍事儿,他走到她对面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王妃有何事?” 褚绛凝垂眸,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妾身昨夜夜不能寐,一想到王爷的话,就甚是为兄长担忧,更加害怕兄长误入歧途,所以,王爷,您能带着妾身一起查案吗?” 经过这一日,褚绛凝已经想通了一件事,既然这时候墨淮焱已经对褚江铭有所怀疑了,那么上一世同一个时间点,他会做出的猜测和查案的手法,也一定是一样的。 第56章 死在信任的人手中 她能确定一件事情,在上一世原主诉说的画面中,没有任何有关于褚江铭此人的消息,他若是真的背叛了朝廷,那么既然墨淮焱已经查到了什么,那他必然不可能逃脱。 而他如果真的有罪,即使他死了,也依旧不能摆脱什么,那相府也会被牵扯,这些都是她不曾看到的。 那么,最有可能的是,他确实知道什么,而且是关键的信息,所以才被灭口了。 如今墨淮焱已经查得很深了,连地图都拿到了,褚江铭此时的处境,很危险了。 对,很危险了! 她不应该让重焕去盯着墨书允,而是应该让他去保护褚江铭的。 墨淮焱的眼神一直落在褚绛凝身上,她没开口,只是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 她刚才问他什么来着? 她想要跟着他一起查案? 他这个王妃,真是越来越顽劣了。 但是…… “可以。” “你说甚?” 他清冷的声音将她从胡乱的思绪中拉出,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更为仔细的,“你可以跟着本王。” 虽然有她无她,他都能查出结果,但是有她在或许能省下很多事,更何况,他的王妃想玩,他就带她玩玩也无妨。 “明日,本王亲自来接你。” 褚绛凝颔首,目送他的跳出墙去,不一会儿,重焕从屋顶跳下来。 “姑娘,墨世子今日入了扬州城内,现下住在驿站,已经歇息了。” 他的意思是他并没有玩忽职守,褚绛凝点点头,“先说今日他得到什么消息。” “他们现在查的那块铜矿的,是隶属温氏的。” “你说什么!” 假币案子为何会牵扯到铜矿地?又牵扯到温家。 对了,上一世她的记忆画面中,确实有被表述过,温家的结局并不好。 作为扬州首富,一定有很多人盯着的。 若是有人用此做文章,温家必然逃不过。 “拂霜,给我更衣。”话音刚落,她又想到,现在已经很晚了,“算了,明日再说吧,既然查到了自家的矿产,温老爷没理由不知道的。” “重焕,你明日不必去盯着墨书允了,你去县衙,保护好我兄长褚江铭,特别要小心他身边那位女郎舒尤。” 他很信任她,她可以随意出入他的书房,能随意打断他同人交谈的话语。 人,很容易死在信任的人手中。 悄无声息。 * 翌日早晨,褚绛凝让厨房备了早膳,让人到温老爷院中去请他一同用膳。 褚绛凝在正堂等了一会儿,温老爷才进来,“阿璎,今日怎的想起同外祖父一起用早膳啊?” 除了回来的前两日,褚绛凝都没有和温老爷一同用膳,她自己心中知道,她只是将他当作她的外祖父,而非自己的,所以并没有这么多的情感在。 但该做好的,她都会替她做好。 “本来阿璎就应该每日都陪着外祖父用膳的!怎么?外祖父不愿意吗?”她嘟着嘴,面上是小女郎的娇嗔。 再如何言语,她这副身子,也只是十六的年岁。 温老爷敲敲她的脑袋,“都是嫁出去的妇人了,怎么还一副小女郎的模样!”他的话虽然带着些许嫌弃,但面上尽是宠溺,“你这副模样啊,让我想起了阿素,她像你这副年纪时,同你的脾性一模一样,不对不对。”他摆摆手,她比你啊,还有闹腾些。 褚绛凝的母亲温氏是二十一岁时,才嫁给的褚云远,在这个世界,也算得上是晚嫁了。 说起温氏,温老爷面上总是感慨,“若不上当年我一意孤行要催着阿素嫁人,她也不会生气跑出去认识褚云远,若是她不曾认识褚云远,便也不会远嫁,多年不能归家了。” 上一次温老爷同温氏见面,已然是五年之前的事情了。 “外祖父。”褚绛凝拍着他的手安慰着,温老爷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最近看见你啊,总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有些伤感了,来吃早膳,咱们吃早膳。” “好。”褚绛凝应着,这话题被温老爷扯到了这边,她倒是不好开口问矿地的事情了。 “靖王爷呢?怎么不见他?” “王爷他有事情,没住在府里。” “这样啊,”温老爷点点头,“王爷这次,是特地陪你过来的?” 褚绛凝顿了顿,她要怎么说?墨淮焱出现在这边,应该是暗中来的,扬州州牧都不知晓。 可她要说对,那墨淮焱明明是陪她来的,却总是不见踪迹,岂不是太假? “王爷是陪我过来省亲的,但他好像还要处理些公务吧,他在朝堂上的事情,阿璎也不清楚。” 温老爷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褚绛凝舔了舔唇,“外祖父,我有个二姐姐,嫁给了我之前的未婚夫婿,这一事您知晓吧?” 温老爷颔首表示知道,她便接着说,“他们两位也来扬州了,听说是查什么,从扬州商队散出去的假铜币案,我听王爷同下人说了一嘴,似乎如今再查铜矿地,外祖父,我记得咱家也有铜矿地,不会有事儿吧?” 褚绛凝说话时一直盯着温老爷的表情,他的表情在她的话语中渐渐变得不自然。 她眸色暗下,他果然知道。 那让温家出事儿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件事了。 她该怎么办? 她要如何做才能保下温家,让他们避免上一世的结局。 温老爷的表情只是僵了一瞬,在她话音落下时就已然恢复自然了,“咱家是有矿场,这朝廷既然要调查,便让他们调查,咱温家行商多年,行得正,坐得直,一直无愧于心。” 可是树大招风,也不能避免别人想要利用你。 现在温家应该是陷入囹圄了,不然温老爷不会有如此表情。 褚绛凝抬起手来,拍了拍他的背,“外祖父,阿璎也是温家人,若是温家有事情,你一定要告诉阿璎,若是阿璎没办法,阿璎就去求王爷,王爷一定能做主的。” 她这么说就是想让温老爷遇到事情不要一个人担着,他若是不想让她担心,就想想她身后的永安郡王。 总之,温家是有靠山的,温家绝不等倒。 也绝不会倒。 第57章 空壳 从温老爷的话中,褚绛凝确定了,确实有人盯上了温家。 准确地说,是温家的铜矿场。 其他的温老爷并不愿意多说,只是告诉她,他纵横商场这么多年,这点小事儿不会解决不了,让她不必担心。 罢了,只要将墨淮焱那边解决好,温老爷自然不会有事的。 已经入夜,墨淮焱翻墙而入,褚绛凝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说靖王爷,您是一定要翻墙进来吗?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墨淮焱跨步走近,一把将她搂起,“本王看王妃这张小嘴挺能说的,不如在揽月楼给你留个位置,用来唱戏?” “……” 说不过她就让她去唱戏,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厌烦。 “今日攀房顶还是做马车啊,靖王爷?” 在墙外刚落地,墨淮焱就将她放开,黑眸撇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走在前边,褚绛凝蹙了蹙眉,这人今日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啊,是遇上什么难事儿啦? 她抚了抚鬓发,跟在他身后,温府转角的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墨淮焱率先坐了上去,褚绛凝紧随其后。 马车缓慢行驶,到城门处,被拦了下来,褚绛凝掀开一点儿帘子,看车下的状况,她看见车夫给城门守卫看了什么后,守卫便放行了。 车再次行驶,墨淮焱一路抱胸闭目,她凑近瞧了瞧,这人闭上双眼的时候,面上还是挺柔和的,羽睫又长又密的,还挺好看。 “王妃在看什么?” 他的眼猛然睁开,刹那间,两人视线相撞,如此近的距离,褚绛凝看见他眼中的红色血丝,原来是没休息好啊。 她轻咳了一声,拉开距离,“没什么,随便看看。” 她移开了视线,却能感觉到对面这人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你的催眠术,一次能催眠多少人?” 他清冷的声音再一次在马车上响起。 褚绛凝微微颦眉,指尖下意思的又捏上耳铛,思索了一会儿,并不打算透底,一根手指缓缓抬起,“一个。” 墨淮焱的视线从她脸上缓慢挪到她揉着耳铛的手指间。 心中明了,她心中有了自己的考量,那么说出来的话,便不能全信。 “行。”他颔首,“若是等会儿有需要,还得要麻烦王妃了。” 他鲜少用这般语气说话,若是楚容在,定是会大吃一惊的,可褚绛凝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并不会在意的,“谈不上麻烦,能帮到王爷,是妾身的荣幸。” 褚绛凝的这声“妾身”说得随意,记得了便用,不记得了,还是随心所欲地自称为“我”,墨淮焱似乎也习惯了。 * 马车于城外树林外停下,“接下来需要步行了,马车动静太大,容易暴露。” 褚绛凝没意见,跟在墨淮焱后边走了很长一段路。 夜,很黑,两人没用火把,褚绛凝几乎看不到前边的路,只能紧随着前边的墨淮焱,他在黑夜中的视线,比她好很多。 他在一个地方停下了脚步,扒开前边长长的杂草,里边深不见底的洞穴。 踏进去那一刻,她的眼前就真的是一片黑了,什么也看不到,她走了几步,在看不见的环境中,人都是没有安全感的。 “喂,墨淮焱,就不能吹个火折子吗?这撞到石头了都看不着!” 那边的人没回应,褚绛凝向前探望着,却始终没能看到些什么,“墨淮焱?”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她的眼前忽然便亮,一时不适应的她,抬手遮了遮眼,“你方才唤本王什么?” 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响,长长的羽睫轻颤,她放下挡在她眼前的手,映入眼帘的是火折子后,男人幽暗深邃的眼眸。 她退了一步,似乎被吓着了。 “你方才唤本王什么?” 他的声音重复。 墨淮焱呗,还能有什么? 真是厌烦这些繁文缛节,她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王爷,正事要紧。” 闻言,墨淮焱直起腰背,在前边带路,这段路很长,还有几个拐角。 墨淮焱吹灭阿火折子,在她耳畔低语,“好好跟着。” 褚绛凝没出声,只是抓住了他甩过来的宽袖。 幽暗的环境在走了几步后出现光亮,褚绛凝渐渐能看到眼前的物体,她放开了墨淮焱的袖口。 有一个转角,他指尖点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褚绛凝明了,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里边很宽敞,还有用来透气的窗口,还有很多像是炉子的物品,褚绛凝并不知晓这是什么。 “什么人!”里边的人很是警惕,尽管他们脚步放轻了,可以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里边的人却靠着四周光亮投射出的影子,发现了外人的闯入。 里边只有两个人,一个人出声后,另一个人随着他一同转向他们进来的位置。 墨淮焱动作极快,褚绛凝还没反应过来就将两人制住了。 他将两人捆好,扔在一旁,站起身来查看四周,褚绛凝则朝着两人地方位走去,用布条遮住一人地眼睛,拿出银铃将其中一人催眠。 在提出几个问题后,褚绛凝地神色不太好。 这人,似乎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纯粹被派过来看守地,今日还是第一回。 “有人事先得到消息了。”他的声音依旧冷静,“这里的物件,都被人转移了。” 所有的东西,都只是个空壳而已。 褚绛凝还未来得及深想,就听见那人语气淡淡地来了句,“是圈套,外边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她刚刚回身站起,听见洞穴通道中传出了脚步的回响声,眉头微颦,“你的人?”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眸子望进她眼中。 褚绛凝有一刻说不出话来,不是他的人,她从他的眼中看出来了。 那么…… “你是自己来的?”她有些不可思议,从前看电视剧的时候,她也从未见过一个王爷独自一人来抓人的。 “这不是带着你吗?” 褚绛凝:“……” 要她谢谢他吗? 第58章 十余位杀手 不算宽敞的门口,一下子涌入了好几位手持刀剑的人,褚绛凝目测了一番,约莫十来人。 以她三脚猫的现代功夫,在一两个人手中安全跳脱,尚且还能尝试,这么多人,她还是尽量降低存在感的好。 她后退着,退到了那两人的的地方,银铃在那已被催眠的人耳畔轻晃,他的视线随着声响的位置挪动。 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松开了帮着他的麻绳。 前边已经开始打斗,墨淮焱手中没有武器,却能在杀手接近他的那一刻,徒手拧断那人的脖颈,看着这一幕,褚绛凝心尖微颤。 不愧是大燕杀神,果然名不副实。 拿到了长刀,他晃动对着杀手的脖颈,可以说了一刀一个,鲜血肆意洒落,明明人员众多,却没有还手的余地。 那些人举着刀面面相觑,都试探着不敢轻易上前。 有人注意到了角落中的褚绛凝,高声喊叫,“那边还有一个!” 杀手配合默契,在三两人朝着褚绛凝的方位袭去时,剩下的人都默契地朝着墨淮焱那边攻击,几人的围攻将墨淮焱牵制住,一时无法顾及那边的褚绛凝。 而角落的褚绛凝,手中拿着匕首,又将一根木棍交到被催眠的那人手中。 她将手被在后边,在三个刺客朝着她这处袭击来时,猛地躲到了被催眠的那人背后。 那人功夫不算厉害,但也能短暂地帮她牵制住前边的人。 长刀穿过被催眠那人的腹部,那人跪倒在地的瞬间,褚绛凝手中的匕首朝着杀手的眼睛袭去。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力,褚绛凝使出全力将插入那人眼球的匕首拔出,朝着另外一人的脖颈处袭去。 快、准、狠! 鲜血飞溅,滴撒在她的脸庞,她已经尽可能地放快速度了,但对于这些训练过的杀手而言,她还差了许多。 在她解决掉第二人,正准备转身去攻击第三人时,那人的长刀向她袭来,避之不及的,她的肩侧被狠狠划了一刀。 被割入的是右手,她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匕首。 那人抽回刀,又要对着她砍过来,吊在左手的银铃,不断地发出声响。 她大口地喘着气,仿佛这般就没有那么疼了。 她才不要这样死去! 刀锋袭来地那一霎那,跪在地上被催眠地那人站起来,站起地力道同刀锋往下地力道向逆,那把长刀狠狠地砍进了他的骨肉。 很深,那杀手一时之间竟然拔不出来,而褚绛凝看见这一幕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抬起手,就朝着那人的脖颈划去。 他倒下了,褚绛凝也倒下了。 一个是没了呼吸,一个是疼得站不住了。 褚绛凝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在不断的颤抖,鲜血从伤口处流出,染红了衣衫。 耳畔传来刀扎入骨肉的声音,她侧脸去看,方才被她扎瞎眼睛的那个杀手正举着长刀向她袭来,他的腹部扎出刀尖,鲜血直流。 他跪下的那一刹那,身后墨淮焱染血的、依旧波澜不惊的面容映入她的眼。 褚绛凝哼笑了声,说话都很是艰难,“你真没用。” 他的眼在她伤口处晃了一圈,“若不是我,你还能说话?”他伸出手,想要将她扶起。 褚绛凝甩开他的手,左手撑着地面,艰难站起,“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受伤!” 她踉跄了几步站直,“你被人算计了就算了,还只身前来,嗷,不!”她指了指自己,“还带着我,带着我同你一起送死!”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少有的气急上头,可偏偏那人依旧一脸平静,“那你死了吗?” “……” 他是不是有病? “我没死是我的能耐并不代表你厉害!” “这些人不是我的对手。”他目光划过躺了一地的尸体,褚绛凝很不文雅地翻了个白眼,不打算同他在交谈。 “快走吧,既然没有线索就赶紧离开。”谁知晓,还会不会有另一批杀手,她手中这把匕首,她短时间内是无法将她拿起来。 墨淮焱的视线则落在她握在手中的匕首上,“这把匕首……”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匕首,这把匕首是他的四姨娘清安赠给她的,收到时她就很喜欢,这回出来特地将它带上了。 材质很好,可谓削铁如泥,很是锋利,今日一用,果然顺手。 “你的四姨娘清安送的,本王妃甚是喜欢。” 她歪着脑袋勾起唇瓣对着他笑了笑,大步走在了前头。 墨淮焱眼眸眯了眯,抬起步子吹亮火折子,跟在后头。 两人谁也没有注意,身后还有一位装死的活口,他们闯入时,绑起来的那位。 * 温府。 墨淮焱抱着她从墙外跳入,守在院中的拂霜看见两人立马迎了上去。 “姑娘给……王妃,王爷,你们可算是……”她凑近了些便看见褚绛凝带血的右臂,虽然被简易的包扎过了,但是被鲜血染红的衣袖依旧显眼,“姑娘!” 拂霜也顾不得自己的称呼了,紧张地看着她,“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快进屋,快进屋!” 墨淮焱并没有放下她,而是将她径直抱入了屋内,放在软榻之上。 “你叫拂霜对吧?”他的声音低沉冰冷,让拂霜有些害怕,垂着眸不敢看他,“是……是,奴婢拂霜。” “嗯。你去准备一盆热水,还有伤药。” “是……”她应答着,眼神却一直瞟向褚绛凝,靖王爷这么凶戾,她真的要放她家姑娘一人在这里吗? 余光瞥见拂霜还在原地未曾动弹,侧眸睨着她,“还不去?” 拂霜整个身子都颤了颤,“是!” 拔腿便朝着门外走去。 靠在软榻上的褚绛凝唇瓣泛白,因为疼痛和失血过多的缘故,很是虚弱,呼吸也很轻,“拂霜胆小,王爷还是不要吓着她了。” 墨淮焱垂眸盯着她,“你都快喘不上气了,还有闲心关心一个下人。” “下人怎么了?拂霜啊,她是我唯一能够全然信任的人。”她觉得眼皮很重,连自己说了什么也清楚,努力将眼皮睁开了几回,最后还是抵不过困意,昏睡过去了。 第59章 绑架 褚绛凝醒来已经是翌日未时了。 她稍有些动静,拂霜就凑近,“姑娘,姑娘,您是醒了吗?” 她的眼皮缓缓掀开,映入眼帘的是拂霜放大的脸。 她动了动,牵扯到右手的伤口,有种撕裂的疼痛感。 “姑娘,奴婢扶您。” 她被拂霜扶起靠坐着,饮下了三杯茶水才缓过来,“我睡了多久?” “大半日了。” 大半日了?这么久。 “墨淮焱呢?” “郡王爷他昨夜就离开了。” 想到昨夜她的右肩就传来刺痛,没曾想他大燕杀神也是这般不靠谱的。 “重焕有回来过吗?” 他们已经知道自己被查到了,那褚江铭那边又会有怎样的动静呢? “没有。” “墨淮焱离开前,有留下什么话吗?” 拂霜再次摇头,“没有。” 褚绛凝瞬间被气笑了,撑着软榻起身,“让府里备马车,我要去趟府衙。” “姑娘,你这还受着伤呢!”拂霜满脸的担忧,试图阻止她,可褚绛凝只是轻轻撇开她的手,既然那边已经给他们安排了一次暗算,就代表事情快要浮出水面了。 别说她了,墨淮焱也不可能咽下这口气,他那边的行动很有可能要加快了。 王怀是知情人,她只能冒险一回。 褚绛凝上了很浓的口脂去掩盖苍白的唇色,一回生二回熟,这回她没被拦在门外,拂霜用计支开了跟着她的侍卫,在去往褚江铭院内地前改变的路线,还没走几步就遇上了舒尤。 “郡王妃。” 褚绛凝捏了捏掌心,回身淡笑,“舒尤姑娘。” “郡王妃是来寻褚大人的?” “对,我来寻兄长的。” “郡王妃独自一人啊?” “不是。”她否认,抬手摸了摸发髻,“我的钗子掉了,我家婢女帮我去寻了,我便独自先来,只是着府宅的路实在难寻,我似乎有些迷路了。” “无妨,靖王妃且同妾身来。” 褚绛凝跟在她的身后,视线落在她的脚掌处,此人脚尖先落地,脚步轻盈。 “郡王妃,这边便是褚大人的院子了,妾身还有旁的事儿,便不同王妃一块进去了。” 褚绛凝微微颔首,抬步越过她,向院中走去,刚背对她没几步,就感觉一阵掌锋朝着她袭来,她迅速躲避,左手捏住她手腕,面上是似笑非笑,“姑娘这是?” 舒尤眉头微皱,“你一个深院女郎,竟然会武?” 她眼中的惊讶明显,应该是因为眼前的褚绛凝同褚江铭口中的甚是不同。 “你猜啊!”褚绛凝病没有给她缓过来的时刻,而是抬起腿便朝着她的腰腹处袭击而去,舒尤身子朝着后倒,踉跄了好几步。 “你接近我兄长,究竟有何目的?” “你没必要知道!” 舒尤的语气从温柔变得狠戾,稳住脚步后就朝着她袭来,她的功夫并不算厉害,所以重焕能轻易的看出她身怀功夫。 但还是比褚绛凝的要厉害些,她的功夫只能在危险的时候自保,像现在这般过招,有些为难她了,更何况她还受着伤。 她从怀中掏出香粉,朝她撒过去,将银铃甩出,自她耳畔处划过,在她眼前摇摆,“看着它。” 她很快镇静下来,视线随着眼前的银铃晃动,眸子逐渐变得木讷,“舒尤,你接近我兄长,究竟有何目的?” 她的口唇僵硬地张开,“为、了、报、仇。” 报仇? 褚绛凝不明所以,正要问出下一个问题,就感觉脖颈处受到重击,下一瞬便失去了意识。 ……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双手是被吊着的,周围是空旷的树林。 “嘶……” 这样的姿势让本就受伤右肩更加疼痛,张眼的瞬间也嘶疼出声。 旁边的人听见声响,朝着她走过来,“郡王妃这是醒了?” 褚绛凝定睛看着眼前的男人,是个陌生面孔,“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们的目的是墨淮焱,并不是你,只是现下要委屈王妃了。” 墨淮焱? “你们要找墨淮焱便自己去找,抓我作甚?”她脸色不是很好,伤口疼得她手臂直颤。 “怪就怪你嫁给了墨淮焱,放心,他来之前,我们不会伤害你。” 褚绛凝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小瞧他墨淮焱了?你凭什么觉得他会明知是陷阱,还执意要过来?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他便去找他,抓我算什么回事儿?” 她的视线环过四周,银色的亮光明显,应该是有几只箭朝着她的方向。 “王妃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昨夜,不是您和墨淮焱一起去的石洞吗?” 旁边又走出一个人,当他出现在褚绛凝眼前时,她眸光闪了闪。 这是昨夜石洞中的另一个人,那时候她被疼得脑袋模糊,将这人给忘记。 “墨淮焱都没有放弃你,你却要放弃他?”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好一个大难临头各自飞,那么咱们便给王妃一个飞的机会。” 前边的男人推了推他,似乎在制止,那人却拍了拍他的肩,“王妃,虽然我昨夜没有看见,但您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只是眨了眨眼,神情疑惑,“噢?我说了什么?” “王妃控制了他,不是吗?只要您告诉我,你是怎么控制他的,我们便放了你。” 褚绛凝眉梢微挑,依旧一脸无辜的模样,“我不是很清楚你在说什么,我若是真有这个本事,还会被你们绑在这里威胁吗?” 先前的男人推了推他,“我就说吧,她不过一个闺阁女郎,哪有你说的这么邪乎,还非要捆这么紧!” “刚才带走她的时候你不是看到了吗?舒尤姑娘那副模样,你敢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吗?” 舒尤? 这些人竟都是一伙的! 可舒尤口中的报仇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两男人还在争论,褚绛凝率先看见了出现在不远处身影,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她就是觉得,这人是墨淮焱。 他竟真的会来? 第60章 穿肩的袖箭 面前的两人也停止了争论,明显是看见了不远处的男人。 拔出长刀,抵着褚绛凝的脖颈。 “墨淮焱,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有胆子独自前来。” “你们绑的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本王自是要来的。” 他一步一步走近,“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四周的银光在闪动,应是暗处的人在瞄准墨淮焱的位置。 褚绛凝眉头紧蹙,若是墨淮焱死在这里,她也会跟着没命的吧? 她舔了舔唇,将命交到别人手中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她眼珠紧紧盯着他,在朝着一旁挪动,试图提醒他,周围有人。 “郡王爷,其实本来这件事情同你无关的,可谁让你实在查到太多了,我们不能留你了,你必须死!” 男人的语气狠戾,抬起手在给躲在暗处的人示意,手落下的那一刻,树丛中传来惨叫声。 几位拿着剑的黑衣人从树丛中冲出来,“王爷!” 是墨淮焱的人。 他终于不是一个人来了。 那两个男人看见此情形面上紧张,割断吊着她双手的绳子,将她挟持在手中,长刀紧紧贴着她的脖颈,“别过来!” 男人带着她在后退,墨淮焱在不断逼近,“放了她,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墨淮焱,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明明是很紧张的气氛,褚绛凝却轻笑了声,“你凭什么觉得用我就能威胁到他?大燕杀神的名号,你不会没听过吧?” “王妃,你这么说好让本王寒心啊,本王可是特地来救你的。”他摆着脑袋,一副遗憾的模样,“既然是这样,王妃就不要怪本王了。” 墨淮焱往后退了几步,做了个转身的动作,似乎是要离开了。 褚绛凝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人不会真丢下她吧? 她心头很乱,思考着独自一人从这两人手中逃脱的可能性,更加害怕,这两人看见墨淮焱离去,恼羞成怒直接给她一刀子解决了。 而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看见前边的墨淮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过身,抬起手臂,袖箭射出,直指褚绛凝。 褚绛凝只觉右肩穿透般的刺疼,身后的男人倒下了,她也站不住,半跪倒在地,不可置信地垂眸,看着右肩缓缓溢出的鲜红血液。 她可怜的右肩啊! 还没来得及放松,余光瞥见那逃跑的人,是在石洞里的那一个,她抬起手臂,指向那头,“别……别让他逃了!” “咻!”的一声,墨淮焱朝着那边扔了一把刀,直接命中那人的心脏处,那人摔倒在地。 墨淮焱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都伤成这样了,还有空关心别人逃没逃?” 那人知道她会催眠的事情,自然不能留活口,她斜了他一眼,“要不是因为你,我能伤成这样吗?” 无论是昨夜那一刀,还是今日这一箭,都是拜他所赐。 “你不说本王是大燕杀神吗?大燕杀神就是这般的,你能在大燕杀神的手中活命,已经足够说明你的不同之处了。” 褚绛凝哼笑,连着眼神都不想放在他身上,谁知那人竟还接着说,“不走吗?再不走你这手就要废了。” 她双腿一松,坐在地上开始摆烂,“走不动了,我疼!” 他蹲了下来,“原来你会疼啊,我还以为,你不会疼呢。” 她抬眼,同他对视,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你既受伤了,为何还要往府衙跑?” 她歪了歪脑袋,不知他如何得知她去过府衙,直到看见他从怀中掏出她的银铃,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抬手想要接过,却被他迅速抽回。 她颦眉,不明所以。 “没收。”他理直气壮。 褚绛凝,“……” “啊……” 墨淮焱猛然将她抱起,她的手下意识地勾上他的脖颈,扯到了伤口,很疼。 “你就不能知会一声吗!!”每回都这样。 他垂眸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漠,“闭嘴!” …… 褚绛凝不知是何时昏睡过去的,直到马车在院外的墙边停下,墨淮焱抱着她跳入院内,她也没醒过来。 倒是屋内的拂霜看见两人回来后,忙得冲上前来,“姑娘!不好了,姑娘!” 她在墨淮焱身前停下,看见闭眼的褚绛凝,及时噤声,恍然回神,咽了咽口水。 她眼前的人,是永安郡王墨淮焱啊! 她退了一大步,“郡王爷。” “发生了何事。” “何事……”拂霜咬着唇,眼神瞟向在墨淮焱怀中昏睡的褚绛凝,不知如何是好。 “说!” 拂霜颤抖了一下,眼眸颤动,思索着她将此事说出来,究竟会不会影响到她家姑娘,她斟酌了一会儿,决定说一半,将必要的隐瞒下来,“大公子受伤了,很严重。” 大公子? 墨淮焱反映了一会儿,大公子说的应该是她的兄长褚江铭了。 他将她送回了房中,才接着问拂霜,“如何出的事?” “奴婢不知,大公子是昏迷在温府小门外的,腹部中了一刀,都是血。” 今日褚绛凝在府衙失踪后她便独自一人先回了温府,褚绛凝的院落距离小门进,所以她是从小门的位置走的,也是在小门外发现的褚江铭和同样受伤的重焕。 而她隐瞒了重要的部分,她知道,重焕的存在,她家姑娘不想让任何知晓。 余光中,墨淮焱紧蹙着眉头,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给你家姑娘上药,别让她在出去了。”撂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是……”拂霜余光瞥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房内之后,才敢抬头,心中疑惑,刚刚郡王爷是说的她家姑娘吗? 拂霜摆了摆头,目光落在褚绛凝身上,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家姑娘怎么又受伤了!而且比昨日还严重。 她剥下褚绛凝的衣衫,那血液有些凝固了,纱衣黏在上边,她小心翼翼地撕下,那穿过褚绛凝右肩的伤口,出现在她的眼前。 拂霜的手有些颤抖,很是心疼,心中不解,为何总是她家姑娘受到伤害啊! “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