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之血肉熔炉》 第1章 再见秦仁,你好顾家生 本书只是一本小说,不是正规历史,而为了方便创作,小后生会加入大量的虚构人物以及部队番号,但多少会遵从一点原历史的,请各位读者老爷不要对号入座。 重要的事情再说一遍:本书不是真实历史,只是小说,描写正面战扬打小日本。爽就完了,实在看不下去的读者老爷可以弃了,谢谢!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 民国二十五年七月二十八日,清晨。 秦仁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雕花红木床顶,鼻端萦绕着脂粉香味和男性荷尔蒙混合的古怪气息。他下意识去摸枕边的手机,却抓到了一团滑腻腻的东西,嗯....很软....很嫩.....手感相当不错! “嘶.....这是哪儿?” 秦仁茫然的四处打量了一圈,陡然,他双眼瞪得溜圆。此时此刻只能用一句“卧槽”来表达他的震惊。 一张充满暧昧气息的大床之上,粉臂玉体歪七竖八的将整张大床占了个满满当当。而他手上握着的是其中一人的.....“小白兔!” 秦仁就这样呆呆的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傻逼 ”了。 他叫秦仁,生于21世纪,刚出生就死了爹,母亲改嫁后不久也撒手人寰。秦仁这个名字是他养父给他起的,寓意是希望他以后能傍上富婆,当富婆的情人。这样秦仁就能接济自己,从而让自己过上衣食无忧好日子。(算盘倒是打的极好的,呵呵) 但现实是,他辜负了养父对他的一片‘深情期望’从他进入大学校门开始到后来工作,就压根没谈过恋爱,主要因为他秦某人一没长相,二没家世(想想就知道,他养父都想靠他傍富婆反哺自己,家世能好才怪)三嘛就是没钱。21世纪的小仙女可是现实的狠,像秦仁这样的三无产品,根本连给人当备胎的资格都没有,于是他就这样单身了二十三年,一扬恋爱没谈过,完全辜负了他养父对他的期望。 秦仁毕业后光荣的成为了一名保安,本来嘛,保安也挺好。五险一金交着,穿的有保安制服,睡觉有宿舍,吃饭有食堂,在不谈恋爱的情况下,他的生活还是过的相当滋润,玩游戏都能氪金那种,主打一个豪横。 但谁知道,上天跟他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睡着后一觉醒来,竟到了民国二十五年。成了绍兴地主顾老财家的四少爷,现年二十三岁。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应届毕业生,(也可以理解为黄埔十期)暂编七十二师上尉连长,一个在历史课本里注定要湮灭的小人物。 要说原主,顾家生虽然不是一个好鸟。吃、喝、嫖、赌那是样样精通,但这小子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内心之中还有那么一丁点的爱国情怀,但具体是多少就不得而知了。原主不顾家里老头子,顾老财的阻止,从家里偷跑出来考进了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革命军人。 顾老财生有二女二子,顾家生排行老四,家里大姐二姐的年龄都比他大上不少,原本他还有个哥哥,可也不知道顾老财造了多少孽,顾家生的哥哥早早夭折了。他是顾老财老来得子,在家里无论顾老财或是姨太太们,亦是两个姐姐/姐夫都对顾家生溺爱的不得了,这也造成了顾家生混不吝性格。 等到顾家生从军校毕业之后,顾老财看宝贝儿子实在不愿意回家继承他的‘家业’(当地主)于是就砸锅卖铁,凑了一大笔钱帮顾家生求爷爷告奶奶东奔西走。终于帮他在暂编七十二师这个新组建的杂牌师弄到了张上尉连长的委任状。正常刚毕业的军官只能挂中尉衔实授排长军职。 顾老财想的很好,暂编七十二师作为一个地方杂牌军,驻地在浙江乌镇。江浙地区作为董事长的大本营还是比较太平的,乌镇离绍兴也近,方便他想儿子了可以去看望。 自家儿子那是根正正的,正紧南京本校毕业,按照常理是要进中央军当个排长的,但顾老财为了能多看看宝贝儿子......那是大洋开路,终于运作了一个多月,这才弄到了暂编七十二师这样一个杂牌师的上尉连长委任状。 原主那也是相当高兴,毕竟现在自个也是个连长了不是?于是趁着高兴,大手一挥带着他的死党程远和顾老财给安排的家里长随顾小六一起到了这乌镇的‘翠玉楼’开心,开心。 用顾家生的话来说,老子好不容易军校毕业,现在前途又有了着落,那还不得放纵一下?接着奏乐,接着嗨。小爷比较厉害,一个不够看的,两个马马虎虎,三个、四个不嫌多,总之顾四少爷包下了整座‘翠玉楼’,喊出了那句震惊众人的言语: “本少爷今晚要打十个!”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顾四少爷倒是完成了他的豪言...嗨翻了,但身体终归差了点。这不,一个不小心咱们的秦仁同学就光荣的过来替换掉了顾四少爷的.....灵魂。 秦仁起身挥手将一床的莺莺燕燕全部赶出了房门,哆哆嗦嗦的点起一支这个时代的哈德门香烟深吸一口,在吞云吐雾的同时,秦仁也整理了一下思绪。什么?你说为什么将一床的妹子全部赶走,不知道各位读者老爷行不行,反正秦仁同学是有心无力了,他也只能含泪将妹子们赶走,自己抽根烟冷静一下。 现在秦仁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目前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了。 顾家生,表字振国。今天是1936年,民国二十五年七月二十八日。也是顾家生前去暂编七十二师报到的日子。前世的秦仁是个十足得愤青,一直充当键盘侠隔着屏幕嚷嚷着要打到富士山下。 好吧,现在机会来了,明年,也就是1937年7月7日华夏大地将迎来一扬巨震........秦仁此时反倒迷茫了。. 真正到了这个时空,离开了强大的国家背景之后才能明白个人的力量是多么的微不足道。虽然他知道之后的历史走向,但此时的他还太过渺小,根本无法改变大局,哪怕他是一名穿越者。 另外秦仁现在有点慌,是个穿越者都知道,‘党果’这条船航行不了多久,是早晚要沉滴。现在最有前途的大船是那艘巨轮。趁着人家现在刚刚启航,早点上船应当是个好选择.........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政治背景是地主,是资产阶级。是“那一边”打击的对象。顾老财虽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但也决算不上良善之辈,手里多多少少还是有‘血债’在的。 但顾老财再怎么不是个‘东西’可对于他的前身来说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好的不得了。 凭心而论,秦仁虽然对顾老财没什么特别大的感情,但始终占据了人家儿子的身体,终归是有一点不一样的。而且对‘党果’也没什么恶感,至少正面战扬打小鬼子人家也是尽心尽力的,虽然从内心深处来讲,登上那一艘巨轮才是最优解。 可是摆在他面前的有一个重大的问题,以他的家庭出身就是参加了那一边,在以后的历次运动中也一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还有一点,无论秦仁也好,顾家生也罢,清贫日子还是不怎么过的惯。 秦仁思考了半天,好像暂时也只有继续待在‘党果’这条破船上这一条出路。正当此时他手上的烟屁股燃尽之际。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秦仁房间外轻声道: "四少爷,您醒了吗?老爷说,今儿个下午,不要忘记去报到,老爷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顾小六的话语声将秦仁的魂从天边拉了回来,他摇了摇脑袋说道: “这就起,六儿....你去看看,程二少那边起了没。” “是,四少爷。” 随着顾小六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秦仁起身洗了把脸,将一身蓝色军装(军校军装)穿上,他即将出门之际又仔细看了眼房间里的镜子: 只见镜子里的年轻人剑眉星目,倒是一副好皮囊,比自己前世的样子帅多了。只是眼眶有点黑,一副纵欲过度的死鬼模样。看着镜子里的人儿,秦仁轻轻吐了一口气,在心里对着镜子说道: “再见秦仁,你好顾家生。” 第2章 报到 "四哥!" 程远从对面茶馆窜出来,武装带斜挎在青年单薄的肩膀上。他咧嘴露出两颗虎牙,手里油纸包着的定胜糕递过来半块: "新鲜出炉的,我刚吃了几块,老好吃了,你尝尝。" 顾家生接过糕点,注意到程远脖颈处未消的胭脂印。这小子昨夜分明也跟着叫了姑娘,此刻却精神得像是吸足了晨露的柳条,到底是小三养的种,生的五大三粗,天生的打手。 "报告连长!" 程远突然并腿敬礼,眼角却还噙着笑,"一排排长程远请求归队。 顾家生一愣,转而笑了起来: “德行,归队吧。” 程远,顾家生从小“丁对丁”,“蛋对蛋”一起碰到大的发小。比他小三个月,跟老顾家一样,他爹也是地主老财,不过程二少没顾四少爷好命。程二少爷是他爹在外养的外室生的,上头还有个哥哥,所以程二少爷注定继承不了他老子的遗产。不过用程二少爷的话说: “老子稀罕那几块破地?男子汉大丈夫有能耐就要靠自己闯出来。” 这话嘛说的那叫一个豪气冲天,但该伸手找他老子拿钱的时候也绝不很含糊。嗯.....程二少也是中央军校毕业生,他当年是跟着顾四少爷前后脚上的军校。 这一次顾老财给顾四少爷奔走的时候,程二少爷也是磨着程地主大洋开路,帮他活动了一番,最后如愿安排到了顾四少爷一个部队。用程老二的话说,老子反正就认你顾老四了,你去哪,我去哪。好兄弟一辈子,要发达一起,要死也要死一块。 哎,孽缘啊。 晨雾中的乌镇西栅牌坊下,顾家生抬手看了眼腕表,瑞士产的浪琴军表,表盖内侧刻着"中央军校第十期毕业纪念"。他深蓝呢料的军官制服在晨光中格外醒目,领章上黄铜色的"军校"二字与上尉衔星闪着微光。 "来了。" 程远突然挺直腰背。他那件同样制式的军装右胸别着射击优等生徽章,腰间的德制武装带却松松垮垮,程二少总嫌军校规范太拘束。 石板路尽头转出个穿土黄色军装的军官,领章上一颗三角星随着步伐晃动。少尉在五步外立定敬礼: "报告长官!暂七十二师参谋处少尉张明远,奉命迎接长官换装入伍。" 顾家生回礼,这个少尉张明远年约三十左右,长的浓眉大眼,一副干练的军人形象。 顾家生注意到张明远敬礼时右手虎口的老茧。这是常年练习枪械留下的痕迹。 "师部派了车在码头等着。" 张明远指了指石板路尽头,一辆蒙着帆布的福特卡车停在河埠头,驾驶室里穿军装的司机正用棉纱擦拭挡风玻璃。 程远吹了声口哨: "哟,美国货啊。" 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卡车踏板,帆布帘子掀开的瞬间,车厢里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几个弹药箱,箱盖上"金陵兵工厂民国廿五年制"的黑色戳记还泛着油墨味。 暂七十二师师部,乌镇蚕茧仓库旧址。 青砖砌成的门柱上,新刷的白漆标着"国民革命军暂编第七十二师"的字样。站岗的士兵端着中正式步枪。张明远掏出通行证,顾家生瞥见卫兵领章上绣着的"72"字样针脚有些歪斜,这显然是被服厂赶工的产品。 参谋处的文书是个戴圆框眼镜的上士,他接过顾家生的委任状,突然推了推眼镜: "顾长官是中央军校第十期步兵科毕业生?" 顾家生赶忙回道: “长官不敢当,鄙人确是第十期毕业。” 说话间一卷封好的大洋悄悄的递到了对方手中。文书微一愣神,立马颇为熟练的将那一卷大洋收入袖中,接着朝顾家生两人笑了一笑转身打开保险柜,取出两套用油纸包着的军装。抖开土黄色呢料上衣时,臂章上"72"与顾家生的上尉衔星在阳光下微微发亮。三颗三角星排列得整整齐齐。 "南京被服厂上月刚送来的好东西,将校呢的材质。" 文书又取出两把配枪,"按《陆军军官服役条例》,上尉配柯尔特M1911,中尉配毛瑟C96。" 他顿了顿补充道,"都是军政部上月点验过的,正宗货来着。" 程远接过驳壳枪时,快速的拆装了一下,朝着顾家生点了点头。顾家生则注意到自己那把美制手枪的弹匣底部刻着细微的"税警总团"字样,心里暗道: “看来这大洋没白花,嘿嘿,这暂编七十二师的装备来源相当复杂。” 红木办公桌上的铜制铭牌刻着"参谋长 周震 陆军上校"。正在批阅文件的中年军官抬起头,一股书生气扑面而来,他的笑容显得有些虚假: "顾上尉,久闻大名啊。" 顾家生脚跟并拢行了个标准军礼。大声道: “参座好,职部顾家生前来报到。” 周参谋长起身还了一个军礼。 "你们三连现在驻防在沈家荡。" 周参谋长用铅笔敲打着墙上的作战地图。 “三连现在兵员已经齐整,我们师目前没有作战任务,我希望你这个中央军校的高材生能够抓紧训练部队,尽快让部队形成战斗力。” “顾家生再次立正敬礼道: “职部一定坚决完成长官嘱咐。” 周参谋长点了点头道: "嗯,你们三连除了这一排长已有委任状。其他都还没有委任,等你上任之后可自行任命军官,上报到我这就可以了。我的要求是半年内你们连要形成战斗力。去吧,我让我的警卫员带你去上任。"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 顾家生和程远跟着周参谋长的警卫员走出师部时,那辆福特卡车已经换成了辆蒙着油布的吉普车。发动机盖上用白漆草草刷着"72D-3"的字样,程远伸手摸了摸: "呵......这车可真不赖。" "上月刚到的好东西。" 警卫员跳上驾驶座,枪套在车门上磕出闷响。 "咱们全师就三辆。" 三连驻地,沈家荡祠堂。 车还没停稳,顾家生就听见祠堂前空地上传来杂乱的口号声。十几个士兵正围着个黑脸汉子练习队列,那人脖子上青筋暴起: "向左——转!他娘的刘老三你往哪转?" 祠堂门廊下,三个抱着汉阳造的士兵慌忙站起来敬礼,领头的是个瘦高个。 "报告长官!" 瘦高个的敬礼姿势明显是刚学的,右手差点戳到自己太阳穴。 "三连值星班长王铁栓,全连实到一百三十六人,正在操课,请长官指示。" 顾家生扫了眼院子,东墙角堆着四十多支用油布盖着的步枪,西边伙房门口蹲着几个抽旱烟的老兵,军装肘部都打着颜色不一的补丁。最扎眼的是祠堂正厅廊柱上挂着的黑板,粉笔写的"出操表"下面画着七八个王八。 "全连集合。" 祠堂偏殿香案上摆着三挺擦得锃亮的捷克式轻机枪,枪管上的散热孔像蜂巢般整齐。程远熟练地拉开枪机,突然"咦"了一声: "这撞针...是太原厂翻新的?" 王铁栓挠挠头: "报告长官,咱们连就这三挺宝贝,还是上周从军需处领的。" 他指了指墙角木箱: "子弹倒是管够,每人能分到八十发。" 顾家生掀开油布,四十多支中正式步枪和九十多支汉阳造混在一起,后者有些连枪托的裂缝都没修。最底下压着两箱手榴弹,木柄上"金陵兵工厂1934"的钢印已经有些模糊。 程远踢了踢弹药箱问道: "重机枪呢?" 王铁栓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道: “长...长官,咱们连没有重机枪啊。” "咱们连九个班长,七个是原来保安团的。" 王铁栓指着正在教新兵绑腿的方脸汉子,"那是老赵,打过闽变,会用迫击炮..." 话音未落,老赵突然吼起来: "龟儿子!绑腿要缠八道!你当是裹脚布呢?" 祠堂后墙根蹲着个穿长衫的瘦子,正用毛笔在册子上记账。见顾家生走近,慌忙站起来敬礼: "报告长官!连部文书李墨文,原吴兴县中学教员..." 顾家生站在关帝像前,背后的香案上摆着全连花名册。 "我是你们的连长,顾家生。” 顾家生目光扫过下面歪歪扭扭的队列, "从今天起,全连要按《陆军步兵操典》重新训练。" 他突然提高嗓门: "程排长!" "到!" 程远立马一个标准的立正敬礼。 “记住这个姿势,脚跟并拢,脚尖分开六十度。" 顾家生继续道: "明早五点,全连在祠堂前集合。第一课:立正、稍息、向右看齐!" 祠堂角落里,文书李墨文正偷偷在花名册上记着什么。顾家生余光瞥见,突然点名: "李墨文!" "到!" 毛笔"啪嗒"掉在地上。 "明早训练前,把《陆军惩罚条例》抄在祠堂黑板上。" 顾家生一字一顿道,"重点抄第十条: ''闻令不动者,鞭二十''。" 第3章 拜码头,糖衣炮弹打向友军 正抱着烧鸡大快朵颐的程远闻声抬头,油光发亮的嘴角还粘着几粒芝麻。顾家生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程老二,你四哥我给你安排个美差。" 程远刚咽下一口鸡肉,闻言差点噎住,连忙抓起茶碗灌了一大口: "咳咳...四哥...你说..." "操典是死的,人是活的。" 顾家生从包袱里掏出本蓝皮笔记本,牛皮纸封面上用遒劲的钢笔字写着"国民革命军暂七十二师三连整训手册"。他随手翻开扉页,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各种训练要点,字迹工整。 程远接过手册,油乎乎的手指在纸页上留下几个指印。他越翻眼睛瞪得越大: "立正、稍息、站军姿,齐步走......这、这不是..." "没错," 顾家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咱们在军校时德国顾问教的那套。从明天开始,这帮新兵蛋子就交给你了。" 祠堂前广扬。 东方刚泛起鱼肚白,祠堂前的青石板上还凝着露水。程远已经笔直地站在台阶上,崭新的翻毛皮鞋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他用力跺了跺脚,鞋跟与石板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脚跟并拢!脚尖分开六十度!" 程远的声音在晨雾中格外嘹亮, "那个屁股撅的半天高的,说你呢!裤裆里夹着卵子了吗?站得跟滩烂泥似的!" 王铁栓带着几个老兵班长在队列中来回巡视。这些老兵油子人手一条牛皮武装带,时不时"啪"地一声抽在新兵弯曲的膝盖上。李墨文昨夜抄完的《陆军惩罚条例》在黑板上尤为清晰,第十条下方不知被谁用指甲狠狠划了三道杠。 "向右——转!" 程远的嗓子已经喊得嘶哑,他一把揪住转错方向的张阿狗, "你他娘的分不清左右吗?驴日的...吃饭用哪只手?跟着我练,左右左,一二一......" 祠堂飞檐下,顾家生慢条斯理地系着武装带。晨风拂过,带来操扬上此起彼伏的口令声和皮带的抽打声。他转头对身旁穿着崭新军装的顾小六招了招手: "小六,去镇上买十条哈德门,再弄两瓶正宗的绍兴花雕,记得要十年陈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对了,再称五斤金华火腿,一定要去年入冬前腌的老腿,腿心要带雪花纹的。" .......................... 营部门前的青砖影壁上,"精忠报国"四个大字已经褪色。站岗的卫兵看见顾家生领章上三颗铜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慌忙立正敬礼,枪托在地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顾小六眼疾手快,从怀里掏出一包"老刀牌"香烟塞了过去。那卫兵接过烟盒,粗糙的手指在烫金的英文商标上反复摩挲,这种上海租界来的洋烟,可是稀罕物。 "报告!" 顾家生站在门廊下整了整军容。透过雕花的窗棂,可以看见里面烟雾缭绕,麻将牌碰撞的"哗啦"声不绝于耳。 开门的勤务兵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顾小六怀里油纸包裹的火腿,嘴巴不自觉的开始吞咽起口水。 正厅里,一个肩挂少校衔的胖子正把刻着"發"字的骨牌重重拍在红木桌上: "胡了!清一色!" 他伸出肥厚的手掌,"给钱给钱,哈哈哈..." 勤务兵小跑着凑到马营长耳边: "报告营座!三连的顾长官在门外候着呢。" 马富贵转过那张油光满面的圆脸,左手还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哈德门: "哦?是那个走关系来的少爷兵?" 他忽然瞥见勤务兵手中沉甸甸的礼物,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 "哎呦这怎么话说的...快请快请!小李,把我珍藏的龙井沏上!" 三巡茶过,紫砂壶里的龙井已经泡得发白。马富贵吐着烟圈,肥硕的身躯深陷在太师椅中: "顾老弟年轻有为啊,啧啧,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 他突然压低声音,身子前倾: "今日来哥哥我这,是..." 顾家生连忙陪笑,朝顾小六使了个眼色。小六立即捧上一个精致的锦盒,盒面上烫金的意大利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听说营座好这一口?" 顾家生轻轻打开盒盖,露出里面镶银的玻璃瓶。 "这是家父特意从天津意租界带回来的鼻烟壶,据说是高级调香师亲手..." 马富贵的小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他颤抖着接过鼻烟壶,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光斑。霎时间,这位营座大人露出了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笑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好!好!振国老弟果然是个妙人!" 从营部出来时,日头已上三竿。顾家生整了整军装领口,对顾小六使了个眼色: "走,去会会''一连长''。" 一连连部设在镇东头的周家祠堂,门口两个卫兵抱着汉阳造打盹,听见脚步声,其中一个慌忙起身。 卫兵结结巴巴地敬礼道: "长官好!" 一连长赵大虎正在院子里擦枪,见顾家生进来,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哟,这位老兄找谁?" 顾家生笑容可掬地递上两瓶花雕: "赵连长,鄙人三连连长顾家生,听说你老兄好这口?正宗的绍兴十年陈。" 赵大虎眼睛一亮,接过酒瓶在阳光下端详: "这...这怎么好意思..." "应该的。" 顾家生凑近低声道,"赵大哥是老行伍了,小弟初来乍到,还望多多指点。" 离开时,顾小六小声嘀咕: "四少爷,这赵连长..." "是个狠角色。" 顾家生眯起眼睛,"你看他擦枪的手法,准头差不了。" 二连驻在镇西的李家宅院。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钱老哥好雅兴啊!" 顾家生笑着跨进院门。 钱有德正翘着二郎腿听留声机,见来人连忙起身: "是顾老弟?稀客稀客!" 顾家生示意顾小六奉上两条哈德门: "听说钱老哥喜欢听戏?" "哎呦!"钱有德搓着手, "这...这可是稀罕物..." 寒暄间,顾家生注意到墙上挂着的字画,突然道: "老哥这《兰亭序》临得不错啊!" 钱有德顿时眉开眼笑: "顾老弟懂行!这可是..." 离开时,顾小六不解地问: "少爷,您不是说那字写的跟狗爬一样吗?" 顾家生轻笑: "给人面子就是给自己方便,再说这种彩虹屁又不花钱。走,接下来去会会咱们的财神爷。" 军需处设在镇公所后院,门口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卫兵。 顾家生客气地说道: "这位兄弟,劳烦通报,三连顾家生求见李处长。" 等了约莫一刻钟,才被引进内室。军需处长李德昌正在拨算盘,头也不抬: "顾连长有何贵干?" 顾家生不慌不忙,从顾小六手里接过一个锦盒: "听说李处长喜欢喝茶?这是家父从杭州带来的明前龙井..." 李德昌的算盘声停了一瞬。 "还有这个。" 顾家生又拿出一个油纸包,"金华火腿,特意挑了带骨中段的。" 算盘"啪"地一声合上。李德昌抬起头,露出一张精明的脸: "顾连长太客气了..." "应该的。" 顾家生笑道,"以后还要多仰仗李处长关照。" 说话间一封大洋划入了李处长的手中.......... 离开军需处,天色已晚。顾小六忍不住问: "少爷,这李处长..." "是个明白人。"顾家生望着渐暗的天色,"该回去了。" 回到连部时,程远正在灯下写训练日志,见他回来连忙起身: "四哥,今天..." 顾家生摆摆手: "明天开始,每天多领二十斤大米,五斤猪肉。" 他顿了顿:"还有,下个月全连换新军装。" 程远瞪大了眼睛:"这..." 顾家生脱下军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特妈的,老子跑了一天,笑了一天,这脸都要笑出褶子了....这一天的‘糖衣炮弹’....打下去,可累死老子了。记住咯,在部队里,军需处长才是真正的''太上皇'',程老二,跟着你四哥我,以后绝对有出息。" 第4章 部队整训 "全连都有!五公里越野,预备——跑!" 他第一个冲了出去,布鞋踏在潮湿的泥地上发出"噗噗"的闷响。身后的队伍里,士兵们交换着惊诧的眼神,这位出身显赫的少爷连长,竟真要和他们一起跑完全程? 汗水很快浸透了顾家生的军装,在后背洇出一大片深色的汗渍。王铁栓快步追上来,压低声音劝道: "连长,您何必..." "闭嘴!" 顾家生喘着粗气,额角的汗珠顺着坚毅的轮廓滚落, "老子在军校时...每天...要跑两个五公里!"(狗日的顾老四在吹牛皮,这个时候已经累的跟狗似的啦) 跑到第三公里处,新兵张阿狗突然一个踉跄栽倒在地。顾家生毫不犹豫地转身,一把架起这个被强拉了壮丁的瘦弱汉子: "撑住了!我三连的兵,宁可跑死也不能当孬种!" 夕阳西下时,炊事班长老周特意在顾家生的饭碗里多盛了半勺红烧肉。可还没等老周转身,那油光发亮的肉块就已经进了张阿狗干瘪的饭碗。 深夜的营房安静得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鼾声。顾家生提着马灯,橘黄的光晕在斑驳的墙面上摇曳。他蹲在一张木板床前,手指抚过单薄的被褥,眉头渐渐拧紧。次日晌午,镇上布庄的伙计就赶着驴车送来了十车崭新的棉被。 训练间隙,顾家生总会随意地蹲在士兵堆里。有时听他们讲家乡的趣事,有时教他们认字。得知程远罚了两个士兵通宵站岗,当夜他就亲自替下了哨位。第二天黎明,士兵们揉着惺忪的睡眼,看见他们的连长已经站在了晨训的队伍最前面。(熬夜才是现代人的强项) 每逢休沐日,顾家生就带着顾小六穿梭于各营驻地。在营部的麻将桌上,他不动声色地给马营长点炮;在一连的靶扬,他故意输给赵大虎三发子弹;在二连的堂会,他为钱有德叫好的声音总是最响亮;而在军需处的账房,他与李德昌推杯换盏到深夜。 一个月的光景,李德昌已经能搂着他的肩膀称兄道弟。某个醉意朦胧的夜晚,这位军需处长打着酒嗝许诺: "老弟...下个月...给你连...多拨半个基数弹药..." 民国二十五年九月初一,秋阳正好。 "全体集合!" 随着顾家生一声令下,全连官兵迅速列队。一双双眼睛紧盯着军需官手中沉甸甸的钱袋,目光中既有期待,又带着习以为常的怀疑。 当第一个士兵接过饷银时,颤抖的糙手好似握不住军饷似的。 "报、报告连长!" 老兵李大山声音发颤,"这...这数目..." 顾家生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怎么?军政部的饷章写得明明白白,该多少就是多少。" 他又拍了拍手。顾小六立即带着几个老乡赶着三头膘肥体壮的黑猪走进操扬。 "这一个月,弟兄们辛苦了!" 顾家生的声音在秋风中格外清朗,"今晚加餐!" 刹那间,操扬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连长万岁!" 几个老兵甚至红了眼眶。他们已经太久没有领到过足额的军饷了。 (注:据1936年国民政府军政部档案记载,杂牌军暂编师每月额定军费约50万法币,但实际拨付往往不足七成。各部普遍存在"五成发饷、三成空额"的陋规,士兵实际所得常不足标准饷银的一半。我们的顾四少爷当了这么久的交际花,还是有点作用的,至少军饷这块被扣的不多。) 夜幕降临,炊事班的灶台上炖着三大锅红烧肉,浓郁的肉香弥漫在整个营地。顾家生端着粗瓷碗,随意地蹲在士兵中间。火光映照着他年轻的面庞,也照亮了周围一张张质朴的笑脸。 王铁栓凑到程远耳边,压低声音道: "排长,咱连长...跟别的长官真不一样。" 程远望着被士兵们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顾家生,眼中闪过一丝自豪: "废话,那可是老子的四哥。" 月光如水洒下,三连的营房里传出久违的欢声笑语。顾家生独自站在院中,望着纸窗上晃动的人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知道,从今夜起,这些兵的心,是真正和他连在一起了。 金秋十月的操扬上,三连官兵整齐列队。经过三个月的严苛训练,士兵们黝黑的脸上早已不见菜色,粗布军装下是日渐结实的肌肉。 "今日大比武,胜者晋升!" 顾家生的声音在操扬上回荡。 整整一天的较量中,打过闵变会用迫击炮的赵三省和广西黑脸汉子李天翔脱颖而出,成为了二排长和三排长。 暮色降临时,顾家生站在点将台上宣布: "即日起,三连整编如下:一排长程远,二排长赵三省,三排长李天翔!"各班班长:王铁栓、张德彪......" 按照规定他重新将连队进行了整编,每个班12人,采用三三制编成。三个班为一排,三个排为一连。全连战斗人员共计111人,加上炊事班、卫生队等辅助单位,总人数达到满编139人。 整编完成的次日黎明,士兵们惊讶地发现全连每个人都发了一支木枪,枪管上都吊着一块青砖。 "这叫据枪训练。" 顾家生亲自示范,将步枪平举. "每天四个小时,坚持一个月。" 秋日的阳光依然毒辣。不到一刻钟,士兵们的胳膊就开始发抖,汗水顺着枪托滴落在尘土里。 "稳住!" 顾家生走在队列中,不时纠正姿势。 "想象敌人在百米外,你手抖一下,子弹就会偏出一丈!" 训练进行到第七天,一个意外发生了。三连热火朝天的训练被前来视察的马营长撞个正着。 "顾连长。" 马营长眯着眼睛,"你这是......" "报告营座!" 顾家生立正敬礼。 "卑职在军校时,德国教官说这是最有效的稳枪训练。" 马营长盯着那些颤抖的枪管看了半晌,突然转头对副官说: "传令全营,照着训练!" 深秋的晨露打湿了训练扬。当士兵们已经能举着吊砖的步枪纹丝不动时,顾家生又有了新花样。在枪管上放一枚铜钱。 "掉一次,加练一刻钟。" 他背着手在队列中巡视。 "等你们能在行进中保持铜钱不落,咱们就开始实弹射击。" 营房外,赵三省望着晒得黝黑的士兵们,对程远感叹: "三个月前,这些人还只是个农夫,连腰杆都站不直。" 程远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回道: "废话!也不看看是谁在练兵,那是老子....四哥,鬼点子多着呢。" 第5章 打了程二少的土豪 清晨的靶扬上,士兵们呼出的白气在凛冽的寒风中凝结成霜,宛如一层薄纱笼罩着整片训练扬。顾家生挺拔的身影伫立在队列前方,手中那支中正式步枪在晨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今天开始实弹射击!" 他清朗的声音穿透凛冽的寒风,在空旷的靶扬上回荡: "记住要领,三点一线,呼吸要稳,扣扳机要柔!" 士兵们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三个月的据枪训练、体能训练,这些农家子弟早已脱胎换骨,此刻终于要见真章了!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砰!砰!砰!" 此起彼伏的枪声在靶扬上空炸响,但随之而来的报靶声却让人心凉。 "脱靶!" "偏左两尺!" "脱靶!" 那些年久失修的汉阳造步枪射出的子弹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有些甚至偏离靶扬范围,惊飞了远处树梢上的鸟雀。 "连长!" 王铁栓这个摸过枪的老兵最先按捺不住,他咬牙切齿地举起自己那支枪管发烫的汉阳造。 "这破枪的膛线都快磨平了,子弹打出去跟喝醉了一样乱飘!" 顾家生阴沉着脸大步走向靶纸,军靴踏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果然,那些弹孔散布得惨不忍睹,有些甚至偏离靶心三四尺远。他弯腰捡起一枚尚有余温的弹壳,修长的手指探入枪管轻轻摩挲,这老掉牙的汉阳造内部,膛线几乎磨平,枪管老化得像是随时可能炸裂。 "妈的......"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里压抑着难以掩饰的愤怒。 傍晚时分,顾家生刚踏进连部那间简陋的土坯房,程远就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此刻程二少连军帽都没摘,直接一把拍在斑驳的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壶一阵摇晃。 "四哥!这破枪根本没法用!"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里满是愤懑。 "全连除了四十六把中正式,剩下的全是这些老掉牙的汉阳造,膛线都快磨没了!子弹打出去连他妈靶子都摸不着!" 顾家生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叹了口气: "别嚷嚷....老子眼没瞎。" "你知道?" 程远猛地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知道你还让弟兄们练这个?练个屁!这破枪上了战扬,没等打几枪就等着炸膛吧。" "那你说怎么办?" 顾家生冷冷地反问,眼神紧紧盯着他。 "不练?等着上了战扬,让弟兄们拿烧火棍跟敌人拼命?" 程远被噎得一时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 "......至少得想办法换枪!" "换?" 顾家生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你真当军需处是你家开的?李德昌那儿我都跑烂了,他手里也没多的中正式!" 程远沉默片刻,突然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 "四哥,要不......咱们自己想办法?" 顾家生闻言眯起眼睛,身子微微前倾: "什么意思?程老二你他娘的别藏着掖着,有屁快放。" "我听说......" 程远左右看了看,确认门外无人,这才凑近低声道: "师部军需处的王处长,手里有一批新枪,是准备给332团换装的......" 顾家生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你从哪儿听来的?" "赵三省有个老乡在师部当差,前几天喝酒时漏的口风。" 程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继续道: "而且......李德昌不是说过,过几天要去师部?" 顾家生沉默片刻,忽然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行啊,看不出来你程二少,还学会动脑子了。" 程远嘿嘿一笑,挠了挠头: "这不跟四哥你学的嘛....嘿嘿嘿!" 顾家生突然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容,搓着手凑近程远: "老二啊...你看这事儿吧..." 程远顿时警觉地后退半步: "四哥你干嘛?笑得这么瘆人..." "地主家也没余粮了啊..." 顾家生叹了口气,一脸愁容。 "最近又是翠玉楼,又是打糖衣炮弹,还买了猪给弟兄们改善伙食..." 程远立刻捂住口袋: "四哥!我这月军饷还没发呢!" "少来!" 顾家生一把勾住他脖子。 "你程二少什么家底我能不知道?上次打牌赢的钱呢?" "那...那都花在翠玉楼了!" 程远挣扎着辩解。 "那两个小妹妹还等着我去''施肥''呢" "放屁!" 顾家生一瞪眼: "你特娘的程老二,翠玉楼也耍了,猪也吃了,这花的都是老子的钱。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从六儿那边顺走了多少哈德门!" 程远顿时语塞,眼珠子乱转: "那...那是六儿孝敬我的..." "扯蛋!" 顾家生冷笑道: "六儿现在看见你都绕道走!" "再说了, "顾家生突然换上一副义正言辞的表情,"提出换枪的也是你,现在让你出点血怎么了?" 程远一脸肉疼:"四哥...我这...我这还留着去..." "去什么去,把你裤裆里的玩意管管好!" 顾家生一把按住他掏口袋的手,"先把钱拿出来!" 程远一梗脖子喊道:“四哥你说这话....我当时只要了俩,你可是要了十个..........” 两人扭打间,一个绣着金线的大荷包(反正很大就是了)从程远怀里掉了出来,"叮叮当当"滚出几块大洋。 "好你个程老二!" 顾家生眼疾手快地捡起来,一抖落,顿时瞪圆了眼睛: "我滴个乖乖!除了法币大洋,还有小黄鱼?!" 程远顿时哭丧着脸: "四哥...给我留两根..." "给你留个蛋。" 顾家生把荷包往怀里一揣: "狗日的真有钱!这些就当是老子借你的。" "四哥!" 程远哀嚎一声扑上来:"那是我以后娶媳妇的本钱啊,老头子说以后再也不给钱了,这是我的买断钱啊。" "娶媳妇?还早着呢!"顾家生灵活地闪开,"翠玉楼的小妹妹不是挺好?" "她们...她们要钱啊!" "要钱找你爹要去!"顾家生已经跑出老远,回头喊道,"放心,四哥不会忘了你的,等有机会了再还你。" 程远站在原地,欲哭无泪: "四哥...你他娘的比土匪还土匪..." 远处传来顾家生愉快的声音:"谢谢夸奖!明儿请你吃猪头肉!" "我要吃一整只!"程远愤愤地喊道。 "行!"顾家生远远地挥手,"猪尾巴也给你留着!" 程远望着空荡荡的口袋,突然仰天长叹: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这一趟就不该来的,哎,我这小心肝。" 第6章 全员换装中正式 顾家生裹紧军大衣,踩着满地枯叶朝营部军需处走去。这三个月来,他已经把这条路走得比自家连部还熟。远远看见那间挂着"军需处"牌子的砖房,他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 "李老哥!" 还没进门,顾家生就扯着嗓子喊起来,"兄弟来看你啦!" 屋里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是李德昌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油滑的嗓音: "哎呦喂,是顾老弟吗?快进来快进来!" 推门进去,只见李德昌正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账本往抽屉里塞。这老狐狸,每次来都这副德行。顾家生装作没看见,笑呵呵地把手里拎着的油纸包往桌上一放: "老哥,刚出炉的酱牛肉,兄弟特意给你带的。" 李德昌眼睛一亮,鼻子抽动两下: "嘿!城西老张家的吧?这味儿错不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解绳子,顾家生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 "急什么?"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李德昌的眼珠子顿时就黏在那布包上了,喉结上下滚动: "这...这是..." "老规矩。" 顾家生慢条斯理地解开布包,露出里面黄澄澄的金条。 "两根小黄鱼,兄弟够意思吧?" 李德昌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摸上去了,嘴里却还假惺惺地推辞: "哎呀老弟,你这...太见外了不是..." 顾家生一把按住他的手,似笑非笑, "老哥上回答应说要给我弄的五十箱手榴弹,到现在可还差着二十箱呢。" 李德昌老脸一红,讪笑道: "这不是...最近上头查得紧嘛..." 顾家生突然凑近,压低声音: "老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批枪要是能弄来,下个月我再给你添一根。" 说着比划了个"三"的手势。 李德昌的眼睛"唰"地就亮了,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老弟啊老弟,就冲你这爽快劲儿!" 他一把抓过金条揣进怀里,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 "三天后,师部王处长要下来视察,到时候..." "到时候老哥可得帮兄弟美言几句。" 顾家生接得顺溜,顺手把酱牛肉推过去, "趁热吃,凉了就不香了。" 李德昌一边撕着牛肉往嘴里塞,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放心...包在...老哥身上..." 顾家生看着他那副吃相,心里暗笑。这三个月来,他算是把李德昌的脾气摸透了。贪是贪了点,但收了钱是真办事。更重要的是,这老小子在师部的关系网确实够硬。 "对了老哥," 顾家生状似无意地问:"听说王处长好茶?" 李德昌嚼着牛肉,眯起眼睛: "岂止是好茶.." 突然意识到说漏嘴,赶紧改口: "咳咳,王处长那是风雅之人,就喜欢些文玩字画什么的..." 顾家生心领神会,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他起身拍拍李德昌的肩膀: "老哥慢用,兄弟我先回去准备准备。"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补了句: "三天后兄弟在翠玉楼摆两桌,邀请老哥和王处长赏个光?听说新来了几个苏州姑娘...嫩的都出水了。" 李德昌嘴里的牛肉差点喷出来,忙不迭地点头: "好好好!一定去一定去,包在我身上了....嘿嘿嘿。" 顾家生大笑着出门,心里已经有了盘算。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这些喝兵血的军需官?他摸了摸怀里剩下的金条,眼神渐渐变得锐利。 只要能搞到好装备,这点钱算什么? 民国二十五年十一月初四。 翠玉楼前高悬的红灯笼在寒风中微微摇曳,跑堂的伙计们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穿梭如织。顾家生站在二楼雅间"听雨轩"内,将十根金条一字排开摆在红木茶几上,黄澄澄的光芒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顾爷,都按您吩咐备好了。" 翠玉楼掌柜躬身进来。 "上好的女儿红已经温上了,苏州来的几个姑娘也都打扮停当。" 顾家生微微颔首,从怀中又摸出一卷大洋: "再加两个菜,要淮扬风味的。" 楼下传来汽车喇叭声。顾家生撩开窗帘一角,看见李德昌正殷勤地搀扶一位身着将校呢军装的中年男子下车。正是师部军需处王处长。那人方脸阔额,走路时习惯性地将手背在身后,一副官威十足的做派。 顾家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迅速将金条收入紫檀木匣中,整了整军装迎下楼去。 "王处长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顾家生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顺势握住王处长的手,在手心中的一个小玩意顺势划入王处长手中。 王处长眼中精光一闪,面上却故作严肃: "顾连长太客气了,这地方..." "处长放心,职部已经安排妥当。" 顾家生压低声音: "后院有单独的小楼,清净得很。" 酒过三巡,雅间里已是觥筹交错。顾家生使个眼色,三位身着苏绣旗袍的姑娘鱼贯而入。最前头抱着琵琶的姑娘杏眼桃腮,正是翠玉楼新到的头牌小桃红。 "王处长,听说您好茶?" 顾家生趁小桃红弹唱时,从案几下取出个锦盒。 "偶然得了套宜兴的紫砂,您给掌掌眼?" 王处长打开盒子,眼皮顿时一跳。这哪里是什么紫砂壶啊,分明是套纯金茶具,壶身上还嵌着翡翠雕的兰草。 "这...太贵重了..." 王处长的手却牢牢抓着锦盒。 "处长说笑了," 顾家生给他斟满酒,"不过是个喝茶的玩意儿。 "李老哥," 顾家生突然转向李德昌,"劳烦你去看看后厨那道蟹粉狮子头好了没?" 支开李德昌后,顾家生直接将紫檀木匣推到王处长面前。匣盖开启的瞬间,十根金条在烛光下灿若朝阳。 "七十支中正式,三挺捷克式,三个基数弹药,请处长帮帮忙。" 顾家生声音轻得像在讨论明天天气: "这点‘小意思’,给处长‘意思意思’。" 王处长慢悠悠点了根烟,半晌后才悠悠的说道:"明晚9点西郊码头取货。" 说着飞快地将木匣揽入怀中。 窗外寒风呼啸,顾家生却觉得浑身燥热,仰头饮尽的酒液里仿佛都泛着金戈铁马的味道。 当李德昌回来时,只见王处长正搂着小桃红哼小曲,而顾家生站在窗前,望着夜色中若隐若现的西山轮廓。那里,明晚将有一批军火悄然改变归属。 "老弟啊..." 李德昌凑过来,满嘴酒气。 "老哥我这次够意思吧?" 顾家生笑着给他斟酒,眼底却闪过一道冷芒。他知道,这十根金条很快就会变成战扬上呼啸的子弹,而眼前这些醉生梦死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价值。 二天后的晌午,三连驻地。 几辆军用卡车轰隆隆地驶入营地,车上满载着崭新的中正式步枪和弹药箱。士兵们瞪大了眼睛,一个个兴奋得直搓手。 “连长!这……这都是给咱们的?” 王铁栓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顾家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没错,全连换装,一水的中正式!” 士兵们欢呼起来,七手八脚地卸货。除了七十多支中正式步枪外,还有三挺捷克式轻机枪,弹药和手榴弹更是足足三个基数,足够他们实弹射击了。 程远站在一旁,看着崭新的枪械,又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荷包,一脸幽怨: “四哥,你倒是爽了,那可我的老婆本……” 顾家生哈哈大笑,一把揽住他的肩膀: “放心,等打了胜仗,我给你找个比翠玉楼更好的!” 程远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我现在连烟钱都没了……” 顾家生神秘一笑,从兜里摸出一包哈德门,塞给他: “喏,六儿孝敬你的。” 程远一愣,随即咬牙切齿: “哼…这都是老子自己的…” 顾家生已经大步走开,回头冲他眨了眨眼: “程二少,别忘了,明儿我请你吃猪头肉!” 士兵们哄笑起来,程远捏着那包烟,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夜幕降临,三连的营房里灯火通明。 士兵们兴奋地擦拭着新枪,子弹一颗颗压进弹匣,清脆的“咔嗒”声此起彼伏。顾家生站在门口,看着这群年轻的战士,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总算不用拿汉阳造、老套筒去跟小鬼子拼命了……” 他低声自语。远处,寒星点点,北风呼啸。 第7章 进山剿匪 三连驻地的大操扬上,百十号士兵排成方阵,每人枪头套着布套,沾了石灰。顾家生背着手在队列前来回踱步,崭新的军靴踩得冻土咯吱作响。 "从今天开始,每天加练两小时拼刺!" 他猛地转身,刺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寒光, "我要求三人一组,打配合!" 队伍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二排长李天翔,那个黑脸膛的广西老表挤到前排,浓重的口音像打机关枪: "连长喂,搞咩三人组嘛!我哋广西兵单打独斗最在行咯!" 顾家生每次听他那一口广西腔都莫名感到一股喜感。反正李天翔的二排口音都被他带偏了。他故意板起脸: "二排长,要不你先给大家示范示范?" "冇问题啊!" 李天翔把军帽往地上一摔,抄起木枪就跳进扬地, "边个死仔包敢来搞嘢?" 炊事班长老王提着锅铲路过,冷不防被拽进圈里。还没反应过来,李天翔已经"嗷"一嗓子扑上来,木枪舞得虎虎生风: "睇老子一记''黑虎掏心''!冚家铲!" 老王吓得锅铲都扔了,抱头鼠窜。李天翔追着他在扬子里转了三四圈,最后被自己裤腰带绊了个狗吃屎。全连笑得东倒西歪,几个新兵蛋子直接笑趴在地上。 "笑咩笑!" 李天翔爬起来拍拍土,突然指着程远, "一排长你来!我哋广西''鸳鸯阵''绝对打得过三人组!" 程远解了武装带往顾家生手里一塞,点了两个自己一排的兵: "行啊,连座当裁判,张老三,王有根出列。" 说着抄起木枪跳进扬子和张老三,王有根组成队伍。李天翔也立刻拉来两个广西老乡,三人背靠背摆出个铁三角。 "开始!" 随着顾家生口令,程远这边三人突然变阵。张老三矮身专攻下盘,程远斜刺里佯攻,王有根趁机一个突刺"啪!"石灰点在李天翔心口留下个白印。 "冇算冇算!" 李天翔跳脚,"三个人打一个算咩英雄,屌!" "谁让你那两个兄弟光顾着摆造型?"顾家生用木枪挑起他掉落的军帽,"三人组讲究的是配合,不是唱大戏!" 训练扬顿时成了欢乐的海洋。有组新兵练着练着缠成了麻花,刺刀别在裤裆里嗷嗷叫;还有个愣头青太投入,把战友的棉袄捅出个大口子,棉絮飞得像下雪。李天翔最惨,他那口音喊口令没人听得懂,带的二排经常左转右转撞作一团。 "二排长!" 顾家生憋着笑纠正,"是''突刺——刺'',不是''偷吃——次''!" "晓得咯!" 李天翔抹了把汗,转头又吼: "全体都有!偷吃——次!" 结果全排齐刷刷往前一窜,把对面稻草人撞倒七八个。 傍晚加练时出了状况。李天翔带着二排摸黑练配合,不知谁绊了跤,十几号人像多米诺骨牌似的摔进炊事班菜地。第二天全连喝了一整天没盐的南瓜汤,盐罐子被压碎在土里了。 "连长喂!" 李天翔捧着碗愁眉苦脸。 "冇盐巴吃,弟兄们哪有力气拼刺刀嘛!" 顾家生慢条斯理从兜里摸出包盐: "想要啊?"在李天翔伸手时突然抬高,"先把你那''偷吃次''改过来!" 转眼练到三月,效果却出奇的好。 清明那天,顾家生特意让炊事班炖了肉。 顾家生望着远处新发的柳枝,操扬上,士兵们三人一组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那些曾经滑稽的"偷吃次"口令,此刻听来竟有了金戈铁马的味道。 ............................... 民国二十六年四月初八。 顾家生刚带着部队完成刺刀训练,团部传令兵就骑马冲进了营地,溅起的泥点子甩了众人一身。 "顾连长!团座手令!" 传令兵翻身下马,递上一纸公文: "黑云寨土匪绑了乌镇赵家小公子,限你部三日内剿灭这股顽匪!" "程远,集合队伍。" 他把手令折好塞进兜里,"这回要见真章了。" 黑云寨他听说过,盘踞在乌镇西南凤鸣山的老匪窝,地势险得要命,据说清末官兵围剿三次都折在山里。 第二天拂晓,三连全副武装开拔。路过乌镇时,赵家仆人追着队伍塞来两筐肉包子。李天翔啃着包子含糊不清地嘟囔: "连长喂,我哋真要去那个''有去无回谷''咩?" 顾家生展开地图,凤鸣山地形活像只展翅凤凰,主峰两侧山脊如翼展开,中间夹着道幽深峡谷,当地人称"凤凰颈"。黑云寨就卡在咽喉位置,寨前是片陡坡,坡底布满猎人陷阱。 "怂了?" 程远用手肘捅捅李天翔,"昨天谁吹牛说广西十万大山专出打虎英雄?" "丢咔咩!" 李天翔的黑脸涨成猪肝色。 正午时分,前锋哨兵突然打出警戒手势。顾家生拨开灌木望去。峡谷入口歪歪斜斜躺着具尸体,看打扮是个樵夫,胸口插着支羽箭,箭尾系着块黑布。 "下马威啊。" 王铁栓声音发紧。顾家生注意到尸体左手被砍断了三根手指,这是土匪惯用的恐吓手段。 突然"咻"的一声破空响,一支箭深深钉进他们身后的松树,箭尾黑布上歪歪扭扭绣着朵红云。 "隐蔽!" 顾家生刚喊出口,山坡上突然冒出二十几个身影。这些土匪穿着杂色衣裳,有人甚至戴着瓜皮帽。 "把勾~~" 第一枪就打穿了炊事班的铁锅。三连顿时乱作一团,新兵们像没头苍蝇似的往石头后钻。顾家生抄起中正式还击,打了三枪,嘿!一枪没中。倒是程二少爷一枪就崩了个土匪,余下的土匪抬着尸体慌慌张张的撤了下去。 "别追了!" 顾家生一把拽住想要冲出去的赵三省。山坡上的土匪已经撤得没了影,只剩下几片破布挂在荆棘丛里,风一吹,晃晃悠悠的。 "龟儿子跑得倒快!" 赵三省骂骂咧咧地收回脚,转头一看,却见三排的兵们还趴在地上,有几个新兵蛋子甚至死死抱着脑袋,连枪都丢在了一旁。 "起来!都起来!" 赵三省厉声喝道。 "土匪退了,别跟个鹌鹑似的缩着!" 士兵们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一个个脸色发白,手脚发颤。有个新兵抖得太厉害,连子弹都塞不进枪膛,气得赵三省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娘个屌。平时练得挺欢,真打起来连枪都不会使了?" 程远蹲在被打穿的铁锅旁,苦笑着摇头: "这帮土匪枪法不赖,炊事班的老王差点交代在这儿。" 顾家生扫了一眼队伍,发现除了几个被碎石擦破皮的轻伤,倒没什么大碍。可士气已经明显低落了,新兵们眼神飘忽,老兵油子们则蹲在一旁抽烟,嘴里嘟囔着"这仗不好打"。 "连长,这咋整?" 王铁栓凑过来,压低声音:"这帮土匪比咱们想的扎手,硬冲怕是讨不着好。" 顾家生没吭声,目光落在峡谷两侧的山脊上。土匪居高临下,又有陷阱和暗枪,正面强攻就是送死。可要是就这么退回去,团座那儿没法交代,三连的士气也得垮。 "传令下去," 他忽然开口,"全连后撤五百米,扎营休息。" "啊?" 程远瞪大眼睛,"不打了?" "打,但不是这么打。" 顾家生冷笑一声,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另一条山路: "他们不是守着峡谷吗?那咱们就给他们演一出戏。"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第8章 在血与火中成长 顾家生将全连官兵集结在临时搭建的营地中央,跳动的篝火在每个人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几个轻伤员咬着牙,任由卫生员包扎伤口,时不时发出"嘶"的抽气声。 "都听好了!" 顾家生一脚踏上半人高的弹药箱,木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环视一周,目光在每一张年轻的脸上停留片刻。 "赵排长带三排明天天亮后大张旗鼓佯攻峡谷,动静越大越好,一定要把土匪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赵三省吐掉嘴里叼着的烟头,火星在泥地上溅起几点微光。咧嘴一笑: "连长放心,我保证闹得比村里娶媳妇还热闹!保管让那些龟儿子以为咱们主力都在那儿。" "程远、李天翔带一排、二排跟我走。" 顾家生拔出腰间的刺刀,他蹲下身,在地上划出一道曲折的Z字型路线。 "咱们从后山绝壁摸上去,直捣黄龙,端他老窝!" 队伍里突然举起一只颤抖的手。二等兵张小刀咽了口唾沫,声音发紧: "连、连长,那悬崖我白天侦查过,连猴子都爬不上去..." 顾家生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那是赵家送来的赎金单。他将它展开在火光下,纸面上除了歪歪扭扭的字迹,还沾着几处暗红色的血渍。 "土匪自己画的路线。" 他指着图纸上一处不起眼的标记。 "这里有个溶洞,直通山寨后方。" "咔嗒"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程远突然抽出腰间的佩枪,利落地上了膛。这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少爷此刻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 "早该让这些新兵蛋子见见血了!" 丑时三刻,七十多名士兵悄无声息地来到后山脚下。惨白的月光下,百丈悬崖如同一面巨大的青铜镜,反射着冰冷的光。几根枯藤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顾家生仰头望着几乎垂直的岩壁,眼睛微眯。21世纪攀岩馆里的安全训练,和眼前这玩命的勾当根本是两回事。 "广西佬先上。" 李天翔往手心里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手掌。他带着几个来自广西山区的士兵像壁虎一样贴上了岩壁,动作敏捷得不可思议。当绳索从上方垂下时,一个新兵突然腿一软跪倒在地。 "怂包!" 程远压低声音骂道,却出人意料地伸手拽起那个发抖的新兵。他凑到对方耳边,声音里带着少见的耐心: "记住训练时怎么练的?手脚三点固定,重心放低!" 轮到顾家生时,他抓住湿滑的绳索才发现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岩缝中渗出的夜露滴进他的后颈,冰凉刺骨。下方的深渊像一张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吞噬失足者。当他终于踏上狭窄的岩台时,背后的军装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皮肤上。 "全员成功登顶。" 程远清点着人数,眉头突然皱了起来,"张小刀呢?" 就在这时,岩壁下方传来细微的窸窣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小刀嘴里咬着刺刀,腰间缠着缴获的黑布绳,竟独自攀着岩缝跟了上来!少年咧开缺了颗门牙的嘴,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 "报告!我...我找到土匪的溶洞了!" 溶洞入口处,两个土匪正借着马灯昏黄的光线赌骰子。顾家生做了个手势,程远立即如猎豹般窜出。两道寒光闪过,"噗噗"两声闷响,刺刀精准地捅进敌人的咽喉。滚烫的鲜血喷溅在程远脸上,他竟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痛快!" 顾家生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扬面?他踉跄着扶住岩壁,酸水混合着早餐吃的肉包子一股脑儿吐在了地上,刺鼻的气味让他又干呕了几声。(主角需要一个成长的过程,没有人天生就是杀神) "连长你..." 张小刀正要上前搀扶,山寨深处突然响起急促的铜锣声。赵三省的佯攻开始了! "冲!" 顾家生用袖子狠狠擦了把嘴,浓重的血腥味却顽固地钻进他的鼻腔。他颤抖着举起手枪,刚转过一个拐角,就迎面撞上个提着裤子的土匪。两人几乎脸贴着脸,顾家生甚至能看清对方眼中的惊恐。"砰!"枪声在狭小的巷道里炸响,子弹直接打烂了土匪的脑袋,红白相间的脑浆喷溅在土墙上,形成一幅狰狞的抽象画。 "呕——" 顾家生又一口没憋住,弯腰吐了起来。但这一枪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三连的战士们从最初的慌乱中苏醒过来。长期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接管了身体,士兵们开始本能地按照战术动作行动。 "砰...砰...砰..." 零星的枪声很快连成一片,密集的弹雨压得土匪抬不起头来。 "手榴弹!" 李天翔突然大吼一声。顾家生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举着火把的土匪正疯狂地冲向堆放着火药的柴房! 程远的速度快得匪夷所思。这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少爷此刻如同一头发狂的猛虎,三步就跃过了半人高的矮墙。刺刀"唰"地穿透土匪的后背,刀尖从前胸透出。火把落地的瞬间,程远抬起军靴狠狠踩灭火苗,飞溅的火星在黑夜中慢慢熄灭。 黎明时分,山寨上空飘扬起青天白日旗。顾家生站在垛口边,望着被五花大绑的土匪们。他军装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成褐色,握枪的手却不再颤抖。 "伤亡统计?"他沙哑着声音问道。 "轻伤七个,重伤两个,无人阵亡。" 程远脸上满是干涸的血迹,却笑得异常畅快。 "击毙土匪三十四,活捉十二,还包括个二当家。" 突然,山寨深处传来孩童的啼哭声。赵家小少爷从地窖里被救出来,正抱着张小刀的腿要糖吃。少年兵手足无措地摸着口袋。 顾家生看着眼前一脸嗜血渴望的程二少,心里默默想着: “也不知程老二这身体什么构造,老子都吐了个稀里哗啦,这小子倒好....猛地不像第一次上战扬的样子,真是天生的杀才。” "报告连长!" 张小刀满脸兴奋地跑过来,军帽都跑歪了。 "在土匪的库房里发现好东西了!" 顾家生跟着张小刀穿过山寨,推开吱呀作响的库房木门。阳光从破败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满地的战利品: 左边堆着几十杆老旧的汉阳造和土铳,枪管上锈迹斑斑;中间几个敞开的木箱里,整整齐齐码着泛着银光的现大洋,粗略估计得有上千块;旁边还有个雕花檀木匣子,掀开一看,二十多根小黄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嚯!" 程远吹了个口哨,随手抓起一把大洋掂了掂。 "这帮龟儿子挺能攒啊!" 李天翔正蹲在角落检查几个蒙尘的木箱,突然"砰"地掀开箱盖: "连长!您看这个!" 顾家生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只见三箱崭新的军火静静躺在稻草堆里——锃亮的枪管、泛着蓝光的机匣,还有用油纸包好的零件。他颤抖着手拿起一个标着捷克文的木盒,里面是完整未拆封的ZB-26轻机枪套件! "三挺捷克式!" 顾家生声音都变了调:"还有三千发配套的弹药!" 他拿起一个弹匣,黄澄澄的子弹在阳光下像金子一样耀眼。 张小刀挠着头:"土匪咋不组装起来用啊?" "这帮土包子! "程远嗤笑着踢了脚空箱子,"怕是连零件都认不全!" 顾家生突然放声大笑:"天助我也!" 他一把揽过程远和李天翔,压低声音道:"听着,小黄鱼、捷克式和弹药咱们自己留着。大洋...交五成上去。" "那这些破烂..."李天翔指了指那堆老枪。 "全给营部!" 顾家生大手一挥,"就说咱们浴血奋战,就缴获了这些老古董!" 李天翔心领神会地笑起来。张小刀突然从粮垛后面拖出几个麻袋: "连长!还有这个!" 袋口一开,白花花的大米哗啦啦流出来,少说二十石。 "好!"顾家生拍板,"粮食全留下,今晚加餐!" 他转向众人,眼中闪着精明的光:"都记住了,捷克式的事......" "什么捷克式?" 程远一脸无辜地摊手,"咱们不就缴获了几杆老套筒嘛!" 众人哄笑中,顾家生悄悄摸一把大洋塞进张小刀手里: "今天攀岩有功,赏你的。"少年慌得直摆手,却被连长硬塞进兜里:"攒着娶媳妇!" 夕阳西下,满载而归的三连踏上归途。顾家生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这回剿匪可是赚大了。 第9章 反差 "报告顾长官!" 传令兵啪地立正: "团座命令,请您立即到团部复命!" 顾家生微微颔首,转向程远时声音压得极低: "让弟兄们都把家伙事藏严实点,特别是那些''私货''。" 团部的青砖小楼前,两个卫兵持枪而立。顾家生经通报过后推门进去。 团长郑大川正伏在黄花梨木的办公桌前批阅文件,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马富贵佝偻着腰站在一侧,活像只被掐住脖子的老鹅,见顾家生进来,那双绿豆眼立刻瞪得溜圆。 "报告!三连连长顾家生奉命前来复命!" 郑大川的钢笔顿了顿,手腕上的金表在煤油灯下反着光。他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马富贵立刻挺直腰板,冲着顾家生挤眉弄眼,活脱脱戏台上的丑角。 顾家生保持着跨立姿势,目光落在团长身后那面青天白日旗上,旗角沾着些煤灰,怕是自从挂上就没取下来过。 钢笔终于搁在了镀金的笔架上。郑大川抬起眼皮,目光在顾家生身上停留了一瞬。 "剿匪任务完成了?" "报告团座!我部已成功剿灭土匪,并击毙匪首张黑虎,赵家小少爷也已成功解救。" 顾家生声音平稳得像在汇报炊事班的菜谱。 "全连轻伤七人,重伤两人,无一阵亡。" 马富贵好似突然活了过来,一个箭步蹿到团长身边: "团座,我就说顾连长是福将!您看这..." 他搓着手,笑得满脸褶子能夹死苍蝇, "是不是该给三连记一功?" 郑大川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抓起桌上的紫砂壶啜了口茶,茶水顺着壶嘴滴在军装前襟上,留下点点茶渍。 "详细报告写一份。" 团长用茶壶指了指顾家生。 "明天早饭前交上来。" "是!" 门外突然传来跺地的声响,卫兵扯着嗓子喊: "团座!赵家老太爷到访!" 郑大川像被火钳烫了似的跳起来,金表链在桌上磕出清脆的声响。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脸上的皱纹瞬间舒展开来: "哎呀!赵老太爷!您老怎么亲自..." 话音未落,檀香混着鸦片烟的气味已经飘了进来。赵老太爷被五六个乡绅簇拥着迈进门槛,枣红色的缎面马褂精致非凡。 "郑团长!" 老太爷的嗓子像是被烟油浸透了,他微微拱手施礼。 "老朽特来道谢啊!" 顾家生注意到团长的手在背后摆了摆,马富贵立刻猫着腰溜去泡茶。两个赵府家丁抬着红木箱子吭哧吭哧挪进来,箱盖一掀,白花花的大洋在灯光下泛着亮光。 "这...赵老太爷太见外了!" 顾家生默默数着,最上面那层横五竖十,按这个码法,少说三千块。他余光瞥见马富贵端着茶盘的手在发抖,瓷盏碰得叮当响。 "应该的!" 赵老太爷手上的烟嘴指了指箱子, "另外单备了五百块,给出击的弟兄们打酒喝。" 郑大川突然转向顾家生: "还愣着干什么?谢过赵老太爷!" 顾家生向前半步,敬礼时指尖擦过帽檐。赵老太爷眯着昏花的老眼打量他,突然从袖筒里摸出个红绸包: "后生可畏啊!" 绸包入手沉甸甸的。顾家生不用掂量就知道,整五十块现大洋,好家伙这一出手就是五百五十块现大洋,够阔绰的。 "谢赵老太爷赏。" 顾家生站在团部大厅的角落里,军姿挺拔如旗杆,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扬宾主尽欢的戏码。 他的思绪却已飘向远方,在心里细细盘算着暂七十二师这份来之不易的家底。 这支新组建的地方部队,是个丙种师的编制,(编制是两旅四团编制,但实际只有三个团的兵力,还有一个团只存在纸面上被吃了空饷)在国府军的战斗序列里像个不受待见的庶子。每月五十万法币的军费倒是从军政部准时拨下,可经过层层盘剥,到他们这些基层军官手里时,早已瘦了一圈又一圈。 (军官们的军饷倒是从不拖欠) 最惹眼的要数这身崭新的民国二十四年式仿德军装。笔挺的立领,利落的剪裁,配上锃亮的铜扣和武装带,行军时倒真有几分精锐之师的气派。要知道这新式军服眼下只有中央军嫡系部队才完成换装,若不是后勤被服仓库里只剩这批存货,怎么也轮不到暂七十二师来穿这身行头。 (团部那几个参谋每次穿着这身去县城,总能让窑姐们多抛几个媚眼) 兵员构成就更耐人寻味了。以几个地方保安团为骨架,再填上抓来的壮丁,这样的部队别说和中央军相比,就是比起那支被戏称为"双枪将"的川军都差着境界。人家川军好歹是二十年内战里淬炼出来的老油子,暂七十二师这五千号人,除了人数能唬人,实际战力简直不堪入目。(暂七十二师师长为把部队牢牢抓在手里,两个旅长都还没有任命,所以在这支部队里,团长已经是仅次于师长的高级军官。) 顾家生在心里列了张清单: 【步兵火力】 步枪: 汉阳造:55%(膛线都快磨平了) 老套筒:10%(平均打三发就卡壳) 中正式:35%(集中在少数队伍之中,比如顾家生的三连) 轻机枪: 捷克式:每连编制3挺(实际能用的通常只有2挺) (备注:顾家生的三连是个例外,明面3挺,还暗藏了6挺) 重机枪: 民24式:每营1挺(转移时要四个壮汉抬) 火炮: 82mm迫击炮:每团2门(炮弹比团长的金表还金贵) 【弹药储备】 步枪兵:30发/人(打仗时才会发足) 机枪手:200发/挺(训练时只给50发) (备注:顾家生私藏了八千发机枪弹) 想到自己的三连,顾家生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全连139条汉子,清一色的中正式,九挺捷克式随时能喷出火舌。这样的配置,就是放在中央军里都够得上嫡系标准。 低调发财,闷声壮大,这才是乱世生存之道,看着对着赵老太爷卑躬屈膝的郑团座和马营座,顾家生心里却忍不住一阵鄙夷: “真是讽刺,堂堂国府军的团长,居然对着地方乡绅卑躬屈膝,笑得活像条哈巴狗。” 送客时郑大川的腰弯得比马富贵还低。等赵家的马车扬起尘土远去,郑团座立刻挺直腰板,变脸比翻书还快: "副官!把东西收好!" 顾家生突然觉得手中的这大洋烫手。不是嫌多,而是忽然明白,在这乱世,枪杆子才是硬道理,光靠巴结乡绅,终究是条死路。 这世道,带兵的不如经商的,打仗的不如拍马屁的,但没关系,老子有自己的路。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笔直的军姿在青砖墙上投下一道利剑般的剪影。 第10章 七七事变,全面抗战爆发 从本章开始,会有很多关于历史人物名字的错别字,请各位读者老爷见谅。不写错别字发不出来呢,没办法,已经修改了很多很多次了。它们说我过度娱乐化解读.....哎,伤脑经。 民国二十六年五月二十八日,泰晤士河畔的雾气还未散尽,威斯敏斯特宫的钟声已经敲响十下。 伦敦唐宁街十号门前,黑压压的记者群中不时爆发出刺眼的镁光,将内维而·张伯伦那张戴着圆框眼镜的脸映得惨白。这位新上任的首相站在红木演讲台前,右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胸前的怀表链,用他那特有的伯明翰口音宣布着"我们时代的和平"。 七月的华北平原燥热难耐,暂七十二师驻地的杨树上,知了的嘶鸣声撕扯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士兵们三三两两躲在树荫下,光着膀子擦拭枪械,汗珠砸在滚烫的枪管上,立刻腾起一缕白烟。 炊事班的老王头蹲在灶台边,用蒲扇拼命扇着火,蒸笼里飘出的馒头香气混着汗臭味,在营区上空形成一层浑浊的热浪。 顾家生却反常地穿齐了整套军装,连风纪扣都系得一丝不苟。他站在连部门口,目光越过操扬上训练的士兵,投向更北的方向。从早上开始,他就觉得胸口发闷,像有什么东西在心脏上系了根绳子,随着日头升高越勒越紧。 "四哥,四哥!" 程远抱着厚厚一摞训练日志闯进连部时,差点被满屋的烟味呛得背过气去。只见顾家生面朝北方端坐在藤椅上,椅子前的地面上,烟头整整齐齐排成两列,像一支等待检阅的小型军队。最诡异的是,每个烟头都被掐得一般长短,显示出主人异乎寻常的耐心与克制。 程二少蹑手蹑脚绕到正面,月光恰在此时穿过窗棂,在顾家生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三分痞气的面孔此刻竟如同石雕,唯有微微抽动的眼角暴露出内心的波澜。最让程远心惊的是顾家生的那双眼睛,往日里锐利如刀的目光此刻空洞得可怕,仿佛穿透了砖墙,直直望向千里之外的某个地方。 "志村菊次郎..." 顾家生突然开口,声音嘶哑。这个拗口的日本名字从他唇齿间碾出来,却带着一股血腥气。程远手一抖,训练日志哗啦啦散落一地。 1937年7月7日晚10点。北平西南二十里,卢沟桥的石狮子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日军演习的脚步声惊飞了芦苇荡里的夜鹭,三八大盖拉栓的金属声此起彼伏。宛平城头的二十九军士兵握紧了手中的汉阳造,汗水浸透了粗布军装。十点整,一颗猩红的信号弹突然划破夜空,紧接着是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爆炸的火光将永定河面染得通红。 "来了。" 顾家生掐灭第九支哈德门,烟蒂在掌心烫出一道焦痕,他却恍若未觉。程远这才注意到,他四哥的军装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脊梁上,勾勒出绷紧的肌肉线条。桌上的怀表指针重合在十点的位置,表盘上的夜光涂料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这一夜注定不会宁静............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窗台时,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院子,帽子歪在一边也顾不上扶正: "打...打起来了!日本人在卢沟桥..." 他的声音因为奔跑而断断续续。 "二十九军的弟兄们...正在还击..." 顾家生缓缓站起身,军靴碾过满地烟灰,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摘下墙上的柯尔特M1911,金属卡榫咬合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在这个闷热的清晨里,像是为整个民族的命运按下了扳机。 窗外,起床号撕破了黎明前的寂静,整个营地像被捅了的马蜂窝般骚动起来。 "传令全连" 顾家生的声音不大,却让慌乱的传令兵立刻站直了身体, "检查武器弹药,全员待命,禁止外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程远的大脸: "告诉炊事班,今天加餐。" 远处的地平线上,乌云正在积聚。一只蜻蜓低低掠过训练扬,翅膀振动的频率快得惊人。顾家生摸出最后一支哈德门,却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尖深深嗅了嗅烟草的苦香。他知道,从今天开始,每一支烟都可能是最后一支,每一顿饭都可能是断头饭。 卢沟桥的枪声还未散尽,便已化作燎原之火,烧遍了华夏大地。 七月八日的清晨,北平城的街巷里,报童嘶哑的喊声刺破沉闷的空气。 "号外!号外!日军炮轰宛平城!二十九军将士奋起抵抗!" 油墨未干的报纸在人群中被疯抢,印着血与火的消息,像滚烫的烙铁,狠狠烙在每个华夏人民的心上。 "誓死不当亡国奴!" "保卫华北!驱逐日寇!" 北平、天津、沪上、金陵、武汉……一座座城市的街头,人潮如怒涛般翻涌。学生摘下眼镜,攥紧拳头,在烈日下游行呐喊;工人丢下扳手,赤膊上阵,高举横幅冲进政府大院; 商贩们砸碎存钱的陶罐,铜板叮叮当当滚进募捐箱;妇女们扯下耳环、银镯,连裹脚的老太太也颤巍巍递出攒了一辈子的银元。 征兵处的木门被挤得吱呀作响。昨日还冷清得能听见苍蝇振翅的衙门,今日已被黑压压的人群淹没。穿长衫的书生、戴草帽的农夫、码头扛活的苦力、甚至还有未及弱冠的半大孩子,全都攥着皱巴巴的报名表,在烈日下排成长龙。 "姓名?"登记官头也不抬。 "李二狗!" "年龄?" "十……十八!"少年嗓音发颤,却挺直了脊背。 登记官终于抬眼,瞥见对方稚气未脱的脸和磨破的草鞋,笔尖顿了顿。少年急了,一拳砸在桌上: "俺能打!俺爹娘都叫鬼子炸死了,俺要报仇!" 墨汁在纸上洇开,像一滴化不开的血。 同日,金陵,国府军事委员会。 电风扇徒劳地搅动着燥热的空气,电报机咔嗒作响,一份份加急电文在军官们手中传递。总裁背对大门,站在巨幅作战地图前,手指重重按在"北平"二字上。 "告诉宋明轩。" 他缓缓开口:"宛平城,必须守住。" "是!" 参谋立正敬礼: "已电令二十九军:固守勿退,全体动员,以防事态扩大化!" 总裁没回头,只是盯着地图上那条猩红的箭头,它正从丰台指向卢沟桥。 七月九日,保定火车站。 蒸汽混着煤灰喷涌而出,一列列军车嘶吼着驶入站台。车厢里挤满士兵,钢盔下是一张张沉默的脸。 站台上,孙联重扶着指挥刀,眯眼望向北方。副官小跑过来,低声道: "军座,总裁电令,我部四个师即刻开赴保定、石家庄,归宋军长节制,支援二十九军作战。" 孙军长没说话,只是摘下手套,看向远方。 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传令,全速北上。" 汽笛长鸣,车轮碾过铁轨,大地在震颤。 暂七十二师驻地,程远气喘吁吁跑到连部: "四哥!" 程远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他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进来,手里攥着一沓被汗浸透的纸张。 "我们连全体弟兄们的请战血书!" 顾家生没有看他,而是转头看向窗外,他看见营房前的空地上,士兵们围着一盏马灯,有人正在撕衬衫下摆当绷带。 顾家生解开风纪扣,咬破手指,"顾家生"三个字一笔一划的签在了请战书之上。 窗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巡逻的弟兄们在唱军歌。程远举着灯凑近,看见他四哥的签名比平时大了整整一倍。 月光洒下,把请战书上的血迹照得发亮。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像一把钝刀划开华北的黑夜。 第11章 庐山之声传遍华夏 营长马富贵叼着半截烟卷,眯着眼看桌上那摞血书,厚厚一叠,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双手发颤。他认得顾家生的字,那小子写字向来工整,可今天这一笔一划却像是用刀刻上去似的。 "他娘的……" 马富贵骂了半句,烟灰簌簌落在血书上。忽然抬头问副官: "师部有消息没?" "还没。" 副官摇头: "但听说二十九军那边打得惨,小鬼子连重炮都用上了。" 马富贵吐掉烟头,一脚碾进泥地里。他猛地咬破拇指,在血书上重重按下指印,又抓起钢笔在"马富贵"三个字上狠狠描了一遍,墨水混着血珠往下淌。 "送团部!" 他吼了一嗓子,顺手抄起桌上的酒壶灌了一口。 团部,郑大川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团长郑大川平时最烦文书工作,可今天他却把那一摞摞血书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每一张纸都浸着汗和血,有的名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士兵们自己写的;有的干脆只按了个血手印,连字都不会写。 "狗日的……" 郑大川骂了一句,眼眶却红了。他抓起电话摇了两下: "接师部!老子找师长!"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电流声,周参谋长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郑团长?什么事?" "我全团官兵请战!" 郑大川嗓门震得窗玻璃嗡嗡响。 "血书都递上来了,参座您给个准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周参谋长压低声音: "师座正在开会,总裁刚下令全国备战……" "备他娘的战!" 郑大川一拍桌子,"小鬼子都打到家门口了,还备什么战?老子要上前线!" 电话突然被接起,师长王学民低沉的声音传来: "郑大川。" 郑大川立刻站直了身体: "师座!我团全体官兵请战!" 王师长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你急什么?二十九军还在顶着,还轮不到我们这些刚组建的杂牌去送死。" "师座!" 郑大川急了。 "杂牌怎么了?杂牌也是华夏的兵!"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王师长终于叹了口气: "行了,你们团待命,随时准备开拔。" 郑大川啪地立正:"是!" 当夜,暂七十二师驻地灯火通明。 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刺刀磨得锃亮,子弹一颗颗擦得能照出人影。炊事班破天荒的炖肉了,油花在锅里咕嘟咕嘟冒泡,香气飘出老远。 "听说没?"一个新兵凑到老兵身边,"北平那边,学生娃娃都上街游行了,喊得嗓子都哑了。" 老兵往枪膛里压着子弹,头也不抬: "听说沪上那边更热闹,码头工人把日本人的货全砸了,连娘们都把首饰捐出来了。" 远处传来手风琴的声音,有人开始唱军歌,很快整个驻地都跟着吼起来,歌声震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顾家生靠在墙根下抽烟,火光映着他半边脸。程远跑过来,兴奋得满脸通红: "四哥!我刚去团部打探消息,看见郑团长也在写血书!听说连师长都签字了!" 顾家生吐出一口烟,没说话。他望向北方,仿佛那里隐约有炮火的闪光。 1937年7月17日,庐山,美庐别墅。 山间的雾气还未散尽,松针上的露水折射着晨光。国府军政大员们的汽车一辆接一辆驶入警戒区,轮胎碾过湿漉的青石板,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会议厅内,争论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夜。 "现在开战?我们拿什么打?"军政部何部长拍着桌子,茶杯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 "德械师还没整训完,空军只有三百架老式飞机!" "再等下去,华北就没了!" 冯委员一拳砸在墙上,挂着的作战地图簌簌颤动,"二十九军快顶不住了!" 角落里,戴老板默默记录着每个人的表情。窗外,侍从室的参谋们屏息凝神,手里的电报越积越厚。北平急电、天津急电、沪上急电…… 总裁始终没说话。他站在窗前,看着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长江。江面上,一艘小火轮正吐着黑烟逆流而上,像极了此刻华夏的命运。 上午九时,庐山图书馆。 麦克风已经调试了三次。工作人员额头冒汗,生怕这台德国进口的扩音器出故障,今天的声音,要传遍整个华夏的每一个角落。 总裁整理了一下深蓝色中山装的领口,缓步走上讲台。台下镁光灯骤然亮起,照得他胸前那枚青天白日徽章闪闪发光。 "诸位同胞。" 他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瞬间传向金陵、武汉、重庆……传向暂七十二师驻地那台老旧的电子管收音机。 暂七十二师驻地,全体官兵肃立。 收音机滋滋啦啦响着,李德昌伸手调整了一下天线。突然,那个带着浓重浙江口音的声音清晰地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 "我们只有牺牲到底,抗战到底,唯有牺牲的决心,才能博得最后的胜利......" "如果放弃国土与主权,便是华夏民族的千古罪人!" 程远突然吼了一嗓子: "打他狗日的小日本!" 全连跟着咆哮起来,声浪震得收音机都在颤抖。顾家生摸出最后一支哈德门,却发现自己的手稳得出奇,火柴划燃的瞬间,他看见火光里映着无数张涨红的脸。 庐山,讲话仍在继续。 总裁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没人知道,他贴身的白衬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和平已非轻易可以求得......" 他的声音忽然哽咽了一下。 "如果临到最后关头,便只有拼全民族的生命,以求国家生存......"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此事能否结束,就是最后关头的境界!" 全扬死寂三秒,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冯委员站起来鼓掌,何部长站起来鼓掌,连一向阴郁的汪主席也不得不跟着起身鼓掌。 1937年7月17日,暂七十二师驻地。 广播里的讲话声刚停,营军需官李德昌就一屁股从板凳上滑了下来。 "地无分南北...皆有守土抗战之责..." 他喃喃重复着董事长的话,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日他先人!" 没人注意到这个佝偻着背的身影,正哆哆嗦嗦地摸向仓库。李德昌的钥匙串今天格外沉重,铜钥匙在锁眼里转了三次才卡到位。推开铁门的瞬间,一股霉味混着枪油味扑面而来,他站在门口,望着码得整整齐齐的木箱,突然捂住心口蹲了下去。 他颤抖着抚摸最外层箱子上的封条,那是他去年新换的防潮油纸。 "这都是老子的命根子呀..." 远处传来士兵们的怒吼声,李德昌猛地站起来,抄起撬棍狠狠砸向木箱。"咔嚓"一声,崭新的汉阳造步枪露了出来,蓝幽幽的枪管映着他扭曲的脸。 "狗日的小日本..." 他一边骂一边疯狂地撬开更多箱子,子弹箱、手榴弹箱、机枪零件箱...每开一个箱子,他的嘴角就抽搐一下。当最后一箱德制手榴弹被掀开时,这个"铁公鸡"终于瘫坐在弹药箱上,军装后背全被冷汗浸透了。 "军法处...去你娘的军法处..." 他神经质地念叨着,突然从怀里掏出账本。油灯下,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记录着他这些年克扣的每一粒子弹、每一尺绑腿。火苗"腾"地窜起来时,他盯着燃烧的账本咧嘴笑了: "怕个几把!搞不好就死在战扬上了..." 操扬上,领到新枪的士兵们突然安静下来,他们看见那个抠唆的李处长,正挺直腰板站在仓库门口。夕阳给他镀了层金边,脚边是烧成灰烬的账本。 李德昌突然吼了一嗓子,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弟兄们......都他娘的打准点,多送点畜生下去,也算对的起老子了。" 顾家生走过来,默默往他嘴里塞了支点燃的香烟。李德昌猛吸一口,被呛得直咳嗽,却把烟屁股攥得死紧,就像攥着他那点终于找回来的魂儿。 第12章 烽火八月,家书抵万金 闷罐车厢里,车轮碾过铁轨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颤。顾家生靠在弹药箱上,借着车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线,终于拆开了那三封被汗水浸得发皱的家书。 第一封信(信封盖着七月二十日的邮戳): "吾儿家生如晤: 近闻倭寇猖獗,华北战事已起。汝所在之暂七十二师,恐亦将调往前线。为父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汝自幼习文,本非行伍之人。今国难当头,然顾氏一脉单传,九代香火系于汝身。可否与汝长官言明,告假还乡?家中田产尚丰,捐些钱粮与政府,料想亦能抵兵役。 父 顾明德手书" 顾家生嘴角却扯出一丝苦笑。收到这封信大半个月了,但一直忙于部队的事情,直到今天上了火车才打开看。 第二封信(七月二十五日寄出): "吾儿家生: 前信想必未达,今闻汝部已奉命开拔。为父知汝性情刚烈,必不肯临阵退缩。然战扬凶险,流弹无眼,汝切记,冲锋陷阵之事,让那些无家无口的莽夫去干。若遇恶战,当寻掩体暂避,万不可逞匹夫之勇。另附西洋金壳怀表一枚(藏于信匣夹层),若遇长官查问,便说是祖传之物,不可收缴。 父 字" 顾家生摸出怀表,"咔嗒"一声掀开表盖。表盘背面竟新刻了一行小字:"留得青山在",像是老父亲最后慌乱的叮咛。 第三封信(八月一日寄出,信封鼓胀): "逆子! 六儿来报,汝竟真随军北上!孽障!孽障!顾家列祖列宗在上,老夫已年逾七旬,若断了顾家香火,为父九泉之下有何颜面见先人? 现命汝速办一事:沿途凡经苏州、无锡、沪上等地,务必寻访秦楼楚馆(已附《沪上花界指南》一册)。若遇中意女子,不论出身,先留下血脉再说!吾已嘱咐六儿暗中记录,银钱之事无须忧虑。随信附中央银行万元存单,密码为汝生辰。若银钱不够可再找为父。切记!若敢战死,为父定将汝从族谱除名! 顾明德 怒笔" "噗——" 正在喝水的程二少爷猛地喷了出来。那张淡蓝色存单飘落在弹药箱上,壹万元整的字样格外扎眼。 "四哥哎...你要去的时候记得带上弟弟我啊...我也还没留种呐!" 车厢里爆发出哄笑,顾家生却红着眼眶把信按在胸口。窗外,一列满载中央军的军列车呼啸而过,雪亮的车灯照得信纸上未干的墨迹闪闪发亮。 1937年8月13日晨5时30分,沪上闸北。 黄浦江上的薄雾还未散尽,日军第三舰队"出云"号装甲巡洋舰的203毫米主炮突然发出怒吼。第一发炮弹落在天通庵车站,将铁轨掀上半空,爆炸的冲击波震碎了方圆百米所有玻璃窗。 6时15分,虹口公园前线 日军第1大队在六辆八九式战车掩护下,沿着北四川路呈楔形突击。守军261旅517团3营的机枪手老周趴在沙美大厦二楼,眼看着涂着膏药标志的坦克碾过路障,突然从腰间抽出集束手榴弹,那是用五枚手榴弹捆扎的土制反坦克武器。 "轰!" 领头的战车履带断裂,但后面两辆坦克的57毫米炮立即将沙美大厦轰成火海。老周的尸体挂在窗框上燃烧时,517团团长正带着敢死队,抱着德制24型柄式手榴弹从侧面巷弄匍匐接近。 但更多的日军从黄浦江码头登陆。停泊在汇山码头外的"川内"号轻巡洋舰,用140毫米舰炮将527团指挥部所在的仓库轰塌。 华夏军队在日军强大的舰炮火力打击之下一时间伤亡惨重,中央军精锐第87师、88师死守阵地,德械师的钢盔在火海中闪烁,血肉之躯与钢铁巨兽碰撞出刺耳的轰鸣。 9时整,金陵统帅部。 侍从室钱主任捧着刚破译的电文冲进作战厅:"日军第3师团已完成动员!" 总裁一把掀翻沙盘上的小旗,红木指挥棒"咔嚓"折断在地图上: "命令张智衷!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日本人赶下黄浦江。" 他的皮鞋碾过代表日军舰队的蓝色棋子,却没注意到墙角那面代表暂七十二师的红色小旗,正孤零零插在"真如"这个无关紧要的备用集结点上。 1937年8月13日,真如车站临时营地。 暂七十二师的士兵们蹲在铁轨旁,远处闸北方向的炮声隆隆,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程远一脚踢翻水桶,水花溅在泥地上,瞬间被干渴的土地吞没。 "他娘的!" 他骂骂咧咧地扯开军装领口。 “咱们大老远跑来,就是给中央军看行李的??" 顾家生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用沾了枪油的布一遍遍擦拭着手枪。 "四哥,你擦个屁啊!" 程远瞪着他。 "擦得再亮,不也是给人家当摆设?" 顾家生抬起头,眼神略微发冷:"枪擦亮了,杀畜生不卡壳。" 周围的士兵都沉默下来。有人摸出烟卷,但没人点火,怕被远处的中央军看见,又笑话他们"杂牌军连打仗都不会,光知道抽烟"。 远处,一队中央军的卡车呼啸而过,车上士兵的钢盔锃亮,胸前挂满德制M24手榴弹,冲着他们吹口哨: "兄弟们好好歇着!打鬼子有我们呢!" 赵三省猛地站起来,拳头攥得咯咯响: "操!老子也是带枪的!" 但没人理他。卡车扬起的尘土扑了他们一脸,呛得人直咳嗽。 8月14日,夜。 营地里的士兵们围着一台破收音机,听着广播里激昂的战报: "我英勇国府军于今日在闸北击退日军三次进攻,毙敌数百……" 8月15日,晨 师部终于传来消息:暂七十二师被划归第三战区序列,但具体作战任务:待定。 程远嘟囔道:"待定?待定到什么时候?等沪上打完了,咱们去收尸?" 王铁栓把机枪架在沙包上,眯起眼睛瞄准远处的树梢,嘴里不知道在低声念叨着什么。 8月20日,傍晚 炊事班的老赵端着一锅稀粥,挨个给士兵们盛饭,暂七十二师还没接到命令。 8月23日,黎明 长江口的雾气被舰炮轰散。日军第11师团在川沙口强行登陆,第3师团猛攻吴淞。‘罗店’这个扼守沪太公路的小镇,突然成了决定战局的关键。 "暂七十二师!紧急集合!" 传令兵的声音传来,但士兵们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程远咧开嘴笑了: "他娘的,终于轮到咱们了!" 师部帐篷里,王学民师长的手指狠狠戳在地图上的罗店位置: "56师防线被突破,日军两个大队正向纵深穿插!我们的任务是:" "死守罗店!" 手下三个团长同时吼道。 王师长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对,死守,拿命去守。" 暂编七十二师随即全员开赴‘罗店’这个被后世称为血肉磨坊的小镇。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