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顶流影后她失忆了》 1、第1章 初夏夜,月光透过缝隙照进军帐,柔和的光与床榻之上的油灯呼应,朦胧中,两道纤细的影子紧紧缠在一起,摇晃跳动着,暧昧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 “姐姐,”江闻汀跪坐在易兰身前,两手撑在她肩膀两侧,媚而深情的桃花眸直直盯着那双眼睛。 “喜欢阿汀吗?”她问。 对方没有回答,眼底的缱绻包含了一切。 “姐姐是不是很喜欢阿汀?”江闻汀笑着,右侧眼角那颗痣楚楚动人,声音低沉柔和:“很喜欢很喜欢,哪怕阿汀做了让姐姐伤心难过的事?” “阿汀……” 不等易兰开口,她再一次吻上她的唇,吻得很深,有点蛮不讲理。 易兰用双手攀住她的脖颈儿,极力迎合着,反复吮吻间,两人唇舌交缠得越紧。 江闻汀像只小狼崽,一边吻一边低声哼唧,软舌不断往里索取。 易兰始终配合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今晚的阿汀,有点不对劲,说不出来的热情,仿佛要将未来所有的情情爱爱,都要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唔——” 情迷意乱间,易兰有点承受不住,拍了拍她的后背,江闻汀很快松开,易兰张着嘴唤气,脸颊潮红,眸中水雾迷漫。 江闻汀再次低头,安慰地亲了下她的眉心。 “阿汀也喜欢姐姐,”她看着她,用指尖抚她五官,仔细打量着,“很喜欢很喜欢,阿汀想跟姐姐一直在一起——” 说着,便又埋下头,吻她锁骨,一边吻,一边用手触碰那些敏感地带。 易兰由着她,两人呼吸都很急促,细细碎碎的声音在昏暗的军帐里无限放大…… “报……敌军攻破西面防护,朝营地杀过来了……” 无限暧昧的氛围,被账外焦急的传报声打断,易兰一个激灵翻起来。 碧落峰三面陡坡,一面断崖,易守难攻,七万南境军自年初“谙疆一役”打成平手后,便长期居于此处,北凛十万军队虎视眈眈,却始终不敢正面进攻,如今防守最为严密的西面,却突然被攻破,这中间定有蹊跷。 她速速下榻,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里衣,套在身上。 地面已经隐隐传来铁骑兵的震动声,易兰来不及多想,三两步奔到甲胄架,披战甲束发一气呵成,手握长枪往账外走去。 江闻汀被晾在床榻上,临末喊了声“姐姐”。 易兰匆匆瞥她一眼,迟疑半秒,踏出军帐。 徐副将听到传报,也从自己营帐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两人商讨间,北凛五万骑兵势如破竹,朝营地方向厮杀而来,遁甲战士和弓箭手在两位将军的带领下迅速列阵。 可是敌军攻势迅猛,空气中全是兵刃相向的声音,易兰和她的副将冲在最前方,与敌军厮杀,场面一度混乱。 “易兰……” 慌乱之间,熟悉的声音从侧后方追随而来,易兰下意识偏头,才看清那个踉跄向前的身影,锋利的箭支便已然向那人逼近。 “小心!”易兰心下陡然一慌,长枪叉过去,截下那支箭,自己也在第一时间冲过去,紧紧抓住那人纤细的身子,大声斥责:“你追上来做什么?快回帐里去,别在这添乱!” 她的担心,焦急,恐惧,以及满心满眼的在乎,江闻汀都看在眼里,可是她没有选择,下一秒,她还是拿出藏在袖中的短刀,抵在她身侧:“别动!” 易兰怔愣了一下:“你……” 江闻汀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易兰不顾短刀相抵,指尖深深嵌在她的肩膀两侧,颤抖着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背叛来得比战争更加猝不及防,易兰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大半年,每日宠她爱她,像太阳一样发光罩着她的女人,竟是个奸细。 ——姐姐是不是很喜欢阿汀?很喜欢很喜欢,哪怕阿汀做了让姐姐伤心难过的事…… 方才床榻之上的记忆瞬间挤进她的脑子里。 原来—— 原来是这样啊! 向来铁血无情的大将军,此时却突然红了眼眶:“为何?” “江闻汀!”她大喊她的名字,咬牙切齿地重复:“为何?告诉本将军,你为何这么做?!” 江闻汀不答反笑,眉眼间有太多太多的讥讽。 惨烈的厮杀声还在持续,此时此刻,易兰感觉自己就像个大傻子,从始至终,都那么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爱着对方,到如今,满腔赤忱被人踩在脚下蹂躏、践踏。 她的尊严,将士们的性命,都因为自己的轻易信任与大意疏忽而丢弃,无尽的悔恨与自责喷涌而出。 下一秒,她骤然转身,一脚踢起落在地上的长枪,手握枪杆,枪尖向江闻汀脖颈直直刺去:“江闻汀,我不该信你!” 江闻汀手中刀柄滑落,她被长枪架在原地。 两人目光相对,易兰指尖颤抖,眸中泣泪,却迟迟无法挥下背叛之人的首级。 “啊!”她绝望地仰天长啸,吼声与惨烈的战争相融,后方弓箭手齐齐举起手中长箭。 眼看万箭逼来,临危之际,江闻汀一个箭步往前一横,转身,用自己整个身子将其挡住。 而下一秒,万箭齐发,原本落在易兰身上的那些长箭,齐齐钉在江闻汀后背,她被射成了骰子,汹涌的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飞溅到易兰脸上,顺着她鬓角两侧,缓缓流动着,温热而腥稠…… 易兰的身体与意识,像是被人按了定格键,僵在那里,半天反应不过来。 江闻汀唇角的笑容开始变得温和,鲜红色的血液像喷泉,一股接一股往外涌着,粘稠的血浆染红唇色,她看着她,那双潋滟的眸子里,终于含上了几滴晶莹。 后方的长箭还在不停地往她身上射,就在那具身体摇摇欲坠之时,易兰竟下意识上前,一把将人揽进怀抱里。 利箭被遁甲兵手中的长盾拦下,江闻汀的胸口因神经系统损伤严重而发生剧烈的抽搐,口中血液喷发得更加激烈。 “江闻汀!”易将军身经百战,此刻却慌乱地不知所措。 “姐……姐姐……”江闻汀喊出那个叫了无数遍的称呼,努力抬起手臂,想要摸一摸她的脸颊,手腕却已经没了力气。 易兰将那只手带到自己唇边,亲吻,呵斥:“江闻汀,不许死!” 纤细的指尖已经感受不到对方唇上的温热,伴随着大口大口的血液,江闻汀吃力地吐息着,用浑身上下仅有的力气跟她说话:“冲……冲出去,活下去,别……别再信任……任何人!” 语毕,她的手腕从她指尖滑落,重重地垂下来,悬在半空中,身上全然没有一丝力气。 “不!”撕心裂肺的吼声从将军喉中迸出,那一刻,易兰疯了,她抱着她的身体不停地摇晃:“不!本将不允!本将不允!” 与此同时,江闻汀逐渐冷却的灵魂里,闪出来一个声音:【恭喜宿主,完成黑化任务,半分钟之后,系统将为您开启返现通道……】 她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半分疼痛,这半年时间与易兰相处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中回放。 没错,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半年前,因为在拍戏过程中意外受伤昏迷,魂穿到一本古代将军的be剧本里,而且还被迫绑定了一个黑化系统。 她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用敌国的奸细身份接近女主,让女主爱上自己,然后再背叛女主,促使女主黑化后亲手杀死自己,这样,就算是完成了be结局,她也能因此回到现实世界。 一开始接到这个任务,知道自己的死亡结局时,江闻汀虽然不愿意,但在系统的反复忽悠下,最终还是同意了,心想,反正就是以身献祭,走完书中剧情,一个虚构故事而已,没必要太在意,只要能回到现实就好。 后来,在一次又一次地机缘巧合,不断试探中,她就不知道怎么滴,竟真的爱上了易兰,还爱得那么深,那么烈,那么舍不得,她甚至有无数次都想要放弃返回现实的念头,可是系统告诉她,不可以。 她必须依照黑化指示,走完每一个剧情,女主才能带着恨意冲出突围,否则书中故事崩塌,她跟女主都将随之覆灭。 她爱易兰,她舍不得与她分开,但是她更希望她能够从这场战争中存活下来,无论怎么样,活下来就好! 可是她每一步都在按照系统的指示在做,最后的最后,易兰还是不忍心亲手取下她这个背叛之人的首级,哪怕对方被架在两难之间,哪怕她心中充满仇恨与不解,哪怕命悬一线、下一秒被万箭穿心而死,易兰也不忍心亲手杀她。 那是情到深处的一种本能,直到万箭穿透心膛的那一瞬间,江闻汀才彻底想明白。 可是太晚了,她选择了用最痛的方式伤害了她,将军铮铮铁骨,她从不惧怕死亡,相反,如今她留给她的这一切,仇恨,背叛,自责,以及对将士们的愧疚,是她永远没办法承受得了的。 爱了这么久,她却没有一次真的站在易兰的角度考虑过这些,只是一味地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打着自以为为她好的旗号。 如果剧本可以倒置,她宁愿那个受欺骗的人是她,如果有来生,她愿意用尽毕生能力去爱她,补偿她,呵护她,只是—— 对不起,易兰! 江闻汀用残存的意念留下了最后的告别,眼睛里那一滴晶莹顺着她右眼眼尾那颗痣,缓缓滴落……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第2章 “将军小心!” 没等易兰反应,一支利箭直直插进她左侧肩膀,疼痛感让她缓缓回神。 她垂眸,看了一眼插在肩头的箭支,箭头扎得很深,鲜红色的血液从周遭渗出来,顺着盔甲甲片一点一点滴落,她视线追随,发现怀里还抱着那个人的身体,而对方心口上,插着同样的箭支,很多很多支。 江闻汀死了,她背叛了她,就是这些利箭,把她杀死的,将来会有更多的士兵,死于这些利箭。 都怪她,怪她之前没有察觉,给了她背叛的机会,如果她早点发现,她会不会就不会死,将士们就不会死…… 北凛军的箭支还在不停地往这边方向射,将士们用手中兵器挡了又挡。 躲避不及的士兵接连中箭,易兰看着他们跌落的身体,看着敌人反复射来的利箭,迟疑半秒,终于舍下怀中之人的尸首,站起来,用力折断插在肩头的箭杆,长枪划过夜空,起誓。 “我南境军主帅易兰,以命立誓,今夜之仇,必报!” 随后她一个口哨,坐骑寻声飞驰而来,她飞身上马,扬起长枪,在马屁股上重重一击,马儿一声长嘶,如离弦之箭,越过盾牌向前奔驰。 “杀……” 混乱的厮杀声划破天际,敌军箭如暴雨,齐齐向她射来,她挥动长枪,策马躲闪,不停向前,只身往北凛军先锋阵营冲去,期间也被敌军长箭刺中,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生生将其拔出,回击过去,给对面射箭之人穿喉一击。 “快拦住她!” 敌军先锋首领后知后觉地惶恐起来,遁甲兵齐齐摆成一列。 易兰见状,双腿狠狠夹紧马腹,长枪后举,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枪。 马儿一声嘶鸣,吃痛往前一跃,跨过那无数盾牌,已然立在距离先锋首领几米的位置,易兰挥起长臂,一枪下去,领头人的脑袋已被她挑到十米之外,鲜血飞溅四射。 她举枪大喊:“北凛先锋首领已经阵亡,将士们,给我杀!” 南境军也因此有了主心骨,辽阔的草地,无坚可守,遁甲战士在前方列阵,后方弓箭手乱箭射出,敌方骑兵群龙无首,一波箭雨下来,先前的嚣张气焰已不复存在。 几番厮杀,北凛军逐渐趋于弱势。 就在众将士准备喘口气的时候,东、南两侧突然有敌军杀入,七万南境军被三方势力合围包抄,将士们早已筋疲力尽,但如今形势已是无计可施,大家只能硬拼杀出一条血路。 易兰和她的副将冲在最前方,两人身上皆已受伤,手中的枪与兵器却从未停歇过。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朝霞与血相映,尸横遍野,活着的士兵们血染战袍,冰冷盔甲下的血肉能养出两尺刀枪。 终于,他们杀出来一条血路,而就在此时,挂着“靖”字大旗的边防军也从远方赶了过来,疲惫的将士们看到自己人的军队,瞬时眼前一亮,挥着手中的兵器大喊:“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驾!” 易兰作为主帅,驾马上前,准备接应,谁料,对面领头人却突然一个手势,身后士兵顿时握紧长弓,搭起雕翎箭,用力拉满,“嗖”地一声,千万雕翎箭箭支带风,如流星般向易兰心口划去。 下一秒,南境护国大将军,以及她的将士们被迎面而来的箭支定格住,形成一副血卷。 不得瞑目。 【您好,易兰,欢迎您来到21世纪新纪元,这是一个互联网经济极其发达的时代,这里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您可以尽情享受生活的安静与美好,前提是,需要完成一个小小的任务】 易兰在迷糊与钝痛中听到一道奇怪的声音,这个声音很机械,没什么感情,她四下寻觅,见不到声音来源,困惑道:“何人在此?” 【我是系统001,您在碧落峰血战中不幸殒命,但您好像对这个结局并不是十分满意,系统对此做了一番全方位检索,监测到在这个世界里,有一个人,或许可以为您解开心结,请问您是否认识江闻汀】 江闻汀! 易兰脑子里接收到这三个字,所有的愤怒,委屈,仇恨,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她下意识想要提枪,发现自己四肢五感皆不听使唤,周遭也是一片黑暗,但那道声音却格外真实。 “江闻汀何在?”她用意念发出很重的询问。 那声音像是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请问您是否认识江闻汀】 “告诉我,江闻汀何在?!”易兰戾气很重,虽然只是一缕生魂,将军的气场却不减生前,只是,面对冰冷机械的系统,她的提问也只是一句答非所问的语句。 系统再一次重复:【请问您是否认识江闻汀,您只需要回答,认识,或者不认识】 在机械音聒噪地重复了数十遍之后,易兰终于忍无可忍地说了句:“认识!” 【叮咚,匹配成功,请稍候……】 肢体感官恢复,周遭的黑暗也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热闹繁华的市井生活。 市井生活? 易兰睁大眼睛,视线里赫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比平时高大好几倍,漂浮在天空中,坦胸露背何其放肆,手里还拿着一支红得滴血的口脂,往自己唇上涂抹,目光妖娆。 她竟没能在第一时间去指责对方,而是下意识去解身上的衣袍:“江闻汀,大庭广众之下,你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手指碰到沾满鲜血的盔甲,才反应过来,瞬时扬起枪支,指着商场电子屏幕里一袭露背长裙,红唇烈焰的江闻汀大喊:“说,你为何欺骗本将军?!” 人山人海中,路人们不禁回头,匆匆一瞥,有人甚至为此驻足。 “哇,cosplay吗?太逼真了叭!” “是啊,她好有气场啊,但这cos的是哪一位啊?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诶,不过应该是江影后的粉丝吧?她最近那部《城春草木深》不是火炸天了么……” mv还在持续播放,易兰的手中沾满了鲜血,也不顾众人注视,立在马路中间,怒目圆睁地瞪着屏幕里的人,直到绿灯结束,众人纷纷散去,她依然一动不动地僵持着。 后方的车子不停地鸣笛,巡逻的交警见状走过来赶人:“喂,干什么呢,红灯了看不见啊!” 易兰不为所动。 交警伸手准备将人推走,易兰握紧长枪,正要与之开战,而就在此时,那个机械音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宿主不可,这里是法制社会,您正在妨碍公共交通秩序,执法人员对您的行为做出干预,请速速配合,否则您之后的行动将会受到一定的限制,你也没有办法找到真的江闻汀】 易兰:??? 系统前面说了一堆,她都没有太理解,唯独后面那句,没办法找到真的江闻汀,她听懂了,但好像又没有听懂。 她聚集视线,再次看向屏幕,江闻汀的身影已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卡通松鼠推松果的画面,与此同时,执法人员也将愣在原地的易兰轻松推离人行道,交通秩序恢复了正常。 “红灯了看不见吗?你们这些年轻人玩起来真的是一点底线都没有……” 执法人员对易兰发出一通口头教育,路过的行人也偶尔多看她一眼,可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找江闻汀报仇,此时得知方才消失的那个是假的,那她要去什么地方找真的江闻汀呢? “下次注意,知道了吗?”执法人员做完思想工作后,想要确认下接收情况。 易兰抬眸,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还不服气是不是?”执法人员怒斥。 系统赶紧出来打圆场:【宿主,快说知道了,本系统好尽快带您去找您的任务对象江闻汀啊】 易兰闻言,犹豫半秒,迟疑着说了句:“知……知道了。” 执法人员又骂骂咧咧说了两句,便返回了工作岗位,易兰站在马路边上,看着路面上缓慢行驶的车辆,以及穿着奇怪的行人,有些后知后觉。 原来地狱,长这个样子! 江闻汀现在身处何地,她做了那么多坏事,会下地狱吗?那些死去的将士们,又在何处?将来在阴曹地府相遇,她该如何面对他们…… 【宿主,这里不是地狱,也没有您所谓的什么阴曹地府,江闻汀的身份是影后,系统监测到她此时正在鸦城拍戏,但是这里距离鸦城,有130多公里,您现在身无分文,身份呢,又是个无依无靠的精神病人,本系统实在想不到,要以什么样的形式送您去跟江影后见面】 易兰:? 什么东西,为什么自打她有意识,这个声音便一直伴随在身边,却又看不到她的影子,易兰不禁发问:“你是何人?” 【我是您的系统001啊宿主,之前有跟您说过,您在碧落峰血战中不幸殒命,但您对此结局并不满意,于是,本系统给了您一个报仇的机会】 “报仇的机会?” 【是啊宿主,江闻汀不是背叛了您么?您可以用同样的方式背叛她啊】 “同样的方式?” 【本系统监测到,江闻汀在这个世界里,是一个事业控,所以,您的任务是,想尽一切办法接近她,让她爱上您,为了您放弃自己的事业与前程,然后您再甩了她】 “甩了她?” 【对啊,甩了她,让她一无所有,绝望崩溃至死,您不就达到目的了么】 易兰听不懂“甩了她”是什么意思,但她捕捉到了“死亡”相关的信息,立马开口:“江闻汀现在身处何地?” 系统见协议达成,开心道:【宿主别急,本系统现在就想办法,带您去见您的任务对象江闻汀】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第3章 “三、二、一,开始!” 江闻汀一袭白衣被鲜血染红,站在一片蓝色的幕布前方,眼神坚定而果决:“我百花之主姜淮音,跪苍生,跪神明,就是不跪你,天道!你个凉薄无情的天道!” 然后,她被“天雷”击中,身体承受不住,半跪在地上,单手撑着地面,仰头,倔强地看着上方。 没多久,又一道“天雷”砸下来,她“啊”地一声,一遍遍地倒地、嘶喊,沉寂在先花神姜淮音受刑罚的痛苦中…… “第四下,来……”工作人员从旁指示。 江闻汀又“啊”地一声,彻底躺倒在地面上,最后被威亚悬起、放下,悬起、放下,这样好几个来回后,她的身体被再一次放置到地面上,衣衫不整,长发凌乱,口中鲜血喷涌。 导演从摄像头一侧打出来一个肯定的手势:“可以可以,非常好!” 伴随着工作人员“啾”地一声,一个身穿青袍,手持玉剑的男子从侧面走了过来,站在江闻汀的正前方,声音颤抖地问:“阿音,认个错,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吗?” 江闻汀挣扎片刻,又踉跄翻起来,半趴着身子,眼神坚毅且决绝:“陆宴池,请你告诉我,我姜淮音,何错之有?” 两人相对而视,僵持半秒,男子狭长的眸子里翻涌出眼泪与不舍。 他痛苦地闭上眸,仰头,任眼角两侧的泪水肆意流淌,最后,终于攒足了勇气,猛然间执起玉剑,向江闻汀脖颈抹去。 下一秒,不知道从哪杀出来一杆长枪,将男子手中的玉剑打落,伴随着剑支断裂的声音,一个冷得像冰渣一样的女音出现:“她虽犯了错,也轮不到你这等货色前来审问!” 江闻汀:嗯?有这段台词吗? 导演以及在场工作人员:??? 不待他们反应,一个身穿古代战甲,满身是血的女子出现在场内,她三步并两步走到江闻汀身边,将人从地上捡起来,抱在怀里,着急忙慌地检查对方身上的伤口。 众人:什么情况,跑错片场了吗这是? 江闻汀有点懵,那双清墨般自带深情的桃花眸迷茫地看着眼前人:“这段台词是……后来加上去的?” 身穿战甲的女人此时却没给她回应,而是重重喊了声她现实世界里的姓名:“江、闻、汀!” 易兰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恨意,这恨意,比江闻汀演的先花神还要逼真,她胸口起伏、双肩轻颤,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下一秒就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江闻汀更加迷茫了,转头看向导演,导演摇头,她这才从对方掌心移开,站起来,微微一笑,好脾气地解释:“是不是走错棚了啊?这里是《百花行》的拍摄现场。” 对方见她跟没事人一样轻松说笑的样子,心里的怨气几乎是一瞬间达到了一个顶点,她猛然间捡起地上的长枪,往江闻汀脖颈架去:“江闻汀,少给我卖关子,本将今日便取下你的首级,为我那死去的七万英魂赎罪!” 江闻汀:? 她虽然困惑,但脖子上被长枪划伤的那份痛感是真的,身体本能的恐惧让她此刻一动也不敢动。 这个时候,导演走过来撵人:“喂,哪个剧组的啊,我们这好不容易拍到结尾,被你这么一搞……” 他话还没说完,易兰一个侧踢,直接将人踹翻在地,架在江闻汀脖颈上的长枪瞬时指向导演胸口,就在她手腕用力,准备刺进去的时候,脑海中的那个机械音突然出现:【宿主,不可】 易兰及时收住力道,愤怒地看着眼前人。 【宿主,这里是《百花行》的拍摄现场,您眼前的这个人,是剧组的导演,咱们伤不起】 系统持续工作12个小时,好不容易锁定了任务对象的工作地址,谁知道自己一个不小心,竟让宿主钻了空子。 好在易兰在这一路的磨合中,勉强适应了这道机械音的存在,此时她虽然听不懂所谓的“拍摄现场”和“剧组导演”,但这声音让她不要伤人,想必也是有它的道理,当然,她自己也不想与这种闲杂人等多做纠缠。 不吃不喝一天一夜,骑着所谓的“小黄车”,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江闻汀报仇,如今江闻汀就在眼前,她必须亲手杀了她,给死去的将士们一个说法。 于是,她将手中的枪从导演心口移过去,重新指向江闻汀。 这个时候,现场的工作人员反应过来,纷纷向前劝阻:“哎,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别乱来,别乱来哈!” 易兰举着枪的手颤抖着,一双坚毅清冷的凤眸染上了些许猩红,无论多少次,她终究是对眼前这个女人下不了狠手。 “江闻汀,江闻汀……”她不停地重复,重复她的名字,眼泪不争气地打着转,连带那质问的声音也多了几分颤意与祈求:“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江闻汀人都吓傻了,但面对这双微红的眼眶,潜意识里又多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份熟悉感促使她往前挪了几步。 近距离的对视,她看到对方唇色苍白,双手和盔甲上沾满了凝固的血液和灰尘,整个人破碎得就像从战场上硬挺下来的孤魂。 这个时候,助理小如突然冲了上来,一把抓住江闻汀的右手,把人往旁边扯了下。 易兰眼疾手快,拽住她的左手腕,用力捏紧,江闻汀痛得尖叫一声,小如下意识松手,江闻汀被扯过去,撞在易兰肩膀上。 淡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抬眸,看着眼前人:“血,是……是真的……” 江闻汀话一说出,在场的工作人员立刻反应过来,大喊:“她杀人了,快,快报警啊!” 下一秒,江闻汀感觉肩膀一沉,那个身穿盔甲,满身戾气的女人,竟然就这么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 等警察赶到现场时,易兰已经被工作人员五花大绑地治服在地垫上,她的意识尚未恢复,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嘴里呢喃着“阿汀”、“不要伤害”之类的话语,神情十分痛苦,像是做了什么承受不住的噩梦。 江闻汀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下意识地想要靠近一点,尝试去听清她嘴里那些胡言乱语。 她的行为被助理小如高声制止:“江闻汀,你都受伤了,还敢靠近!” 小如跟着江闻汀有些年头了,平日里对江闻汀的照顾称得上无微不至,两人的感情早胜过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围观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唏嘘:“是啊,刚才多危险啊!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连向导都敢踹!” 而那位被踹的向导,似乎还没有缓过来,此时正捂着肚子与警察沟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就闯进来了,我们正在拍最后一个环节,马上就要收工了。” 警察拿着执法记录仪,就他所提供的线索做了笔录,随后上前查看。 易兰依旧昏迷着,额角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整个人哆嗦着,干涩的唇角被她用牙尖钻破,渗出斑斑血迹。 江闻汀最终还是不忍心看下去,缓缓蹲下身,用指尖去触碰她的身体,轻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哈,不要紧张!” “江闻汀!”助理再次出声阻止。 江闻汀偏头,看她一眼,安慰地笑了下:“没事,小如,你看她都被绑起来了,不会伤到我的!” 这个时候,被捆在地上的女人诈尸一般坐起来,睁着眼,大口大口地喘气,江闻汀吓得指尖一哆嗦。 易兰缓了好久,模糊的视线才逐渐变得清晰,当她看到眼前一身血衣的江闻汀还活着时,紧张的情绪才略微有所放松,没一会儿,迷离的目光又被仇恨所取代,对着江闻汀呲牙咧嘴地发疯:“你!” 小如赶紧将江闻汀扯到一侧,易兰身上本来也没多少力气,只是情绪到达了一定程度,她控制不住。 警察见状拿出仪器,对着她的脸扫了一下,很快,屏幕上就跳出来一串身份信息,他示意旁边警员:“打电话给局里信息部,查一下云山疗养院精神病患者易兰近日的活动轨迹。” “精神病患者?”围观人员不禁感叹,“怪不得这么疯,拿着一杆枪就往人身上捅!” “可是,剧组防护这么严,她是怎么冲进来的啊?”有人提问道。 他刚问完,警察手上的对讲机就闪了一下:“陆队路队,我这边有目击证人指认,嫌疑人是抢了隔壁古装剧组的马匹,一路冲到最后面那个剧组的。” “嗯,好,知道了。” 两人对讲完,局方信息部又打电话过来。 “陆队,信息部这边已经确认,云山疗养院精神病患者易兰昨天下午三点四十七分的时候,骑着一辆共享单车,往鸦城方向行驶,到今天中午十二点三十六分的时候,那辆自行车在鸦城影视城附近结束骑行,但扫车的用户是一名叫张楠的女大学生。” 陆警官:“打电话核实一下,这名叫张楠的女大学生。” “已经核实过了陆队,张楠说骑完共享单车,忘记关锁了,点外卖的时候才发现有一笔莫名的扣费,然后打电话给平台,平台已经把超出的钱退给她了,相关客服和咨询记录,我们这边也已经拿到了,信息确认无误。” 陆警官:“嗯,那就没错了,打电话给云山疗养院,核实一下易兰最近的精神状态,以及有没有接触到江闻汀演的一些片子。” “嗯,好!” 如今,警务人员的办事效率就是高,通过人脸识别系统,三两个电话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是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查。 陆队指挥其他警员:“把人带回去吧!” 随后,他面向江闻汀:“也辛苦江女士,跟我们去局里,配合做一下调查。”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4、第4章 江闻汀简单处理了下脖子上的划伤,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随陆队他们去局里做调查,她们坐在警车后排,易兰被警员拉着,江闻汀坐她对面,陆队与江闻汀同排。 几人面对面,易兰的视线一直钉在江闻汀身上,搞得江闻汀自己也有些不太自然,桃花眸微微勾了下,开玩笑的语气:“姐姐,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我就只是演个戏而已,你这样我很慌的。” 易兰不说话,眼神依然犀利,旁边警员见状开解:“没事的,江女士,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基本都已经查清楚了,陆队请您过去,也就是走一下流程,您别紧张。” 陆队故作严肃地轻咳一声。 “嗯嗯,我知道的,”江闻汀笑着解释,“我就是看她精神太紧绷了,说说话,缓解一下。” 先前枪架在脖子上的时候,她确实有点吓坏了,此时与对方以这样近距离的方式相视,她只觉得这姑娘生得清冷英气,却又无依无靠地游荡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点小小的可怜,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江闻汀身子往前稍倾一些,双眸对着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面对她随意的提问,易兰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她掀起眼皮看她,笔直的目光带着强烈的质问。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江闻汀摆摆手,笑着道歉,“对不起啊,你别生气,别生气好不好~” 她的语气很温柔,也很有耐心,跟她这个人一样,轻轻柔柔中带着一点大姐姐的成熟与包容,平时哪怕是不熟悉的人,只要与她说上几句话,都觉得她亲和,好相处,可面前的这个人,似乎完全相反。 面对江闻汀的示弱和道歉,易兰气得握紧了拳头,两鬓青筋爆起。 江闻汀见状,赶紧收起玩笑,正式说了句“对不起”,便主动坐正身体。 旁边警员宽慰:“江女士,她精神状况不太好,可能是看了您最近演的电视剧,有点代入过深了,您别计较。” 江闻汀点点头,不再多言。 车子驶离影视城,在平坦宽阔的马路上急速前行,车内也只剩下沉默,汽车疾驰时嗡嗡嗡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过了大概三五分钟的样子,江闻汀用余光往对面瞥了一眼,猛然间吓一跳。 “陆队,她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听到声音,陆队抬起视线看了一眼,只见对面易兰咬着唇,脸色惨白,额头两鬓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甚至连瞳孔都有些失焦涣散了。 他没作思考,赶紧跟前面驾车警员打招呼:“小刘掉头,去附近医院!” 刚说完,局里就有电话打进来了:“陆队,我们这边核实过了,嫌疑人确实是云山疗养院的患者易兰,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在送往市医院复查途中不慎走丢,院长那边她们本来打算先自己找一找,找不到再报警的。” “加快速度!”陆队接收到信息,着急嘱咐道。 驾车警员一脚油门,车子以生死时速往最近的医院疾行。 * 医院那边已经提前收到消息,陆队他们一下车,易兰就被医护人员推进了抢救室,江闻汀同陆队他们在过道候着。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只是一个陌生人,顶多也就是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粉丝,但她此时心脏做出的反应,却是实打实地惶恐,就如同当年母亲被送进抢救室那样…… “嗯,好,知道了,院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是吧?” 旁边陆队一直在跟局里警员通电话,至此,江闻汀可以说是完全摆脱了嫌疑,陆队接完最后一个电话,就准备让她回去了。 “江女士,抱歉,耽误了您一些时间,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此人就是云山疗养院的精神病患者易兰,之前看了关于您的一些影片,有点走火入魔,骑着一辆共享单车从云城一路摸索到鸦城,来到影视城后,又抢了隔壁剧组的马,骑着马一路闯入你们影棚,这边安保上面也有一些疏漏,总之,针对此次事件对您造成的伤害与困扰,我们深感抱歉。” “哦,没事。”江闻汀有点不在状态,陆队的话她只听进一点点,随意回应了下。 “如果江女士您这边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可以先回去了,事后一些赔偿方面的事,我们会有专门的人员联系您,小刘,”陆队说着招呼了一声旁边的警员,“你送江女士回影视城吧!” “好的陆队!”警员领下任务,转头看向江闻汀:“江女士,那我这边送您回去?” “嗯,好。” 江闻汀依旧不在状态,只是机械性接下后,便跟随警员一同离开,走着走着,她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抢救室的门,只那一瞬间,脑海中居然蹦出来方才在影棚,那女人拿枪截下玉剑,三步并两步走过来,着急忙慌抓着她查看是否受伤的画面。 对方看她的眼神充满了仇恨,可是潜意识里还是会做一些保护的动作,这是无论任何一个技艺精湛的演员,都无法呈现出来的本能反应,虽然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对方也仅仅只是一个没有意识的精神病人…… “咔嚓”一声,抢救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江闻汀见医生摘下口罩,正要同陆队说话,她想都没想,就迎了过去。 “陆队,患者目前已脱离危险了,但饥饿状态下,长时间的剧烈运动加情绪激动,加速了她心脏衰竭的速度,可能最多也就一年多两年不到的时间了。” 医生的话清晰地传到江闻汀的耳朵里,江闻汀怔愣住,此时,护送她回去的警员也跟着折返回来,喊了声:“江女士。” 江闻汀这才回神,旁边陆队也注意到了她:“江女士,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江闻汀摇摇头,迷迷糊糊地问:“陆队,我可以留下来帮忙吗?” 陆队闻言,迟疑半秒,用眼神请示医生。 “可以的陆队,江女士留下来,或许在一定程度上对患者而言还是有所帮助的,因为在患者的认知里,她也算是比较熟悉的人了。” 陆队这才点头:“那就辛苦你了,江女士。” 江闻汀道谢。 没一会儿,易兰被医护人员从抢救室推了出来,整个人昏迷着,身上的盔甲在抢救过程中被撕扯拿下,换上了蓝色的竖条纹,虽已脱离危险,但氧气面罩下的那张面孔却显得无比脆弱。 他们把她转移到了普通病房,挂上吊瓶,陆队跟医护人员了解注意事项,这期间,江闻汀一直守在病床前,看着晶莹的液体从透明玻璃瓶子里滴下来,顺着输液管一滴一滴流淌到她的身体里。 ——一年多两年不到,她只有一年多两年不到的时间可以活着…… 江闻汀的思绪再一次陷入神游状态,直到兜里的手机频繁震动。 她拿出手机,后知后觉地扫了一眼,是小如的电话。 那边声音很着急:“江闻汀,你怎么样没事儿吧?怎么打语音不接,打电话也不接?” “哦,没事,”江闻汀反应微钝,扫一眼病床上的易兰,压低调子说,“小如,我这边处理点事情,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去,你帮我跟导演说一声,好吗?” “发生什么事了?”小如紧张地问,“需要我过来吗?” 江闻汀赶紧拒绝:“啊,不用不用,我弄完马上回去,你在酒店等我就好!” 说完就把电话挂掉了,因为她知道,小如如果知道自己在医院照顾一个伤害过她的疯子,肯定会狠狠说教一通。 * 易兰真正清醒是在半个小时之后了,沉重的眼皮微微抬起,一道刺眼的白光就钻进她的视网膜里,她下意识抬手,发现指尖被一股柔力禁锢着,直到看清楚,握着她手的人是江闻汀,那种本能的紧张感才略微有所缓解。 “你醒了?”江闻汀见对方醒来,迎上去,小心翼翼地问,“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易兰反应过来,准备将自己的手从对方指尖抽出来。 “唔……”她嘴巴被氧气面罩罩着,说话不方便,想要挣扎坐起来,发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江闻汀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柔和的声音安抚:“你生病了易兰,医生给你打了吊瓶,不能乱动,很危险的。” 她顺着她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自己右侧手臂上扎着一根长长的管子,管子上方还挂着一个玻璃瓶,里面的透明液体顺着瓶身一滴滴滑落。 江闻汀见对方目光停留在吊瓶上,以为她是害怕了,站起来,另一只手在她身上轻轻拍了下,哄小孩似的语气:“乖哈,输了液身体才能好起来,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嗯?” 易兰骨子里积攒的恨意与紧绷,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泄力,破碎的泪珠就那么不争气地从她眼角两侧滑拉出来,砸在枕头上。 江闻汀有点懵,伸手给她擦眼泪:“不哭不哭,我在这呢哈。” 易兰的心口开始变得此起彼伏,所有的委屈放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她难过的不能自己,氧气面罩被白色的雾气笼住。 江闻汀有点慌,抚着她的胸口不停安慰:“没事没事,别害怕,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啊……” “保护”二字太过沉重,易兰不知道她哪来的脸说这个话,可是想到万箭齐发时,她横在前面的那一刻,她还是会后怕。 江闻汀这个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她的天劫。 “滚……滚开,”氧气面罩下,她吃力地吐息,“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江闻汀。” 【叮,监测到宿主易兰攻略任务对象态度消极,寿命值-1】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5、第5章 伴随着机械音的提醒,易兰心口开始抽着疼起来了,氧气面罩下的白雾加重,江闻汀见自己安抚不下来,急忙摁响了旁边的呼救铃,医护人员和陆队他们在第一时间冲了进来。 医生将江闻汀推到身后,自己上前做了一番检查,发现没什么大碍才稍稍松口气,跟陆队汇报:“没事,患者就是情绪上有些不太稳定,我给她打一针镇定。” 陆队看眼江闻汀:“那要不江女士,您先回避一下?” “哦,”江闻汀有些失落地应了声,准备出门,却发现自己的衬衫衣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易兰攥在手心里,攥得死死的,而对方挂着吊瓶的手背因为用力过猛出现浮肿,针头几乎被逼出来了。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陆队。 陆队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看向医生。 医生:“没事,让江女士在这吧,院长那边过来还要一段时间,你们几个大男人,照顾起来也不方便。” 陆队点点头,没再赶江闻汀走。 易兰的思绪在一针镇定剂的作用下,逐渐清晰起来,她抬眼,看着江闻汀,吃力地吐息:“江闻汀,本将军……不……不许你走……” 七万英魂命丧黄泉,她还没有找她算账,怎能这么轻易地放她离开! 江闻汀原本还有些灰心的,此时见对方主动留自己,赶紧迎上去,握住她的手:“不走不走,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照顾你,好不好?” 对方的指尖很冰凉,指腹和掌心边缘有很多老茧,江闻汀先前就留意到了,她把她紧绷的手一点一点抚平,血管里的液体又恢复了流动。 江闻汀俯身,尝试用手摸摸她的脑袋,漂亮的桃花眸微微向上扬着,眼尾那颗痣,显得越发柔和,可这种柔和,跟易兰印象里的柔和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 她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肚子却因为长时间的饥饿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江闻汀惊讶了下,反应过来,野生眉轻轻一挑,打趣的语气:“嗯?饿了叭?我去给你找东西吃?” 易兰没有说话,合上眼眸,不再理她。 陆队见状立马接话:“小刘出去买生活用品了,我让他带点吃的过来!” 他问医生:“她现在能吃什么?” “一些流食就好,尽量清淡一点,少食多餐,”医生解释,“她的胃长时间没接触到食物,一次性吃很多的话,可能接受不了,所以前期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 陆队给小刘打电话,让他带小米粥过来。 易兰呼吸变平稳之后,便不再需要氧气面罩,医生拿下面罩,交代了几句,就去忙别的事情了,陆队一个大男人,留在房间也感觉不太合适,拜托了几句,便也退出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江闻汀跟易兰,易兰脸颊上被氧气面罩压过的印子很深,江闻汀洗了热水毛巾给她敷脸,敷完看对方唇角也十分干涩,又找了淡盐水和棉签帮忙擦拭。 她动作很温柔,易兰感受到唇部湿润,也配合地伸出舌头,轻轻添了一下,粉色的舌尖,像小蛇吐信那样一闪即逝,江闻汀被她随意的动作萌到。 “好可爱啊!宝宝,”她看着她的模样,满眼柔和,“你怎么可以这么乖?” 易兰被她这声宝宝叫得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视线不看她,她向来脸皮薄,可江闻汀这个女人,总是这样欺负她,没羞没臊,像夏日里的太阳,烤着她,让她避无可避。 砰砰砰…… 易兰的思绪被突然闯入的敲门声打断,整个人开始变得警惕起来。 江闻汀见状赶紧放下棉签,拍着她的身子安慰:“别害怕易兰,应该是陆队让人送吃的过来了,我去拿!” 紧绷的心因为对方的安抚而放松,她这才意识到,哪怕是被欺骗无数次,她也还是会下意识地去相信这个女人。 她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无力。 可转眼一想,如今这种形势下,不相信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这张床榻上,浑身上下半点力气都没有,他们想要取她的性命,易如反掌。 她再一次闭上眸,克制着没有让最后的脆弱暴露在那些生人面前。 江闻汀开门,见警员小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门口。 “江女士,陆队让我送一些生活用品过来,”他掂了一下手里的粥,“还有这个,陆队说辛苦您,喂她喝一下,我们已经通知了云山医院的院长,她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就过来了。” 江闻汀礼貌接过粥,微笑着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警员小刘见江闻汀待人处事温和,便直接改口喊她老师:“江老师,您真的好善良啊,我还以为像您这种咖位的演员,都比较内什么……” 江闻汀被他的话逗笑:“怎么会,大家都是普通人。” 三两句话便把距离拉近,小刘看了眼手中的购物袋:“这些东西……” 江闻汀腾出一只手:“给我吧,我拎进去就好,她比较怕生。” “那就谢谢江老师了,”他指了指过道尽头的窗户,“我跟陆队就在那边,您有事喊我们。” 江闻汀应下,病房门被轻轻关上。 他们的谈话,一字不差地落到易兰耳朵里,但她还是搞不明白,所谓的咖位跟演员,还有那奇怪的称呼,对方说江闻汀善良,可她不这么认为。 善良的人,不会把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推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江闻汀将购物袋搁置物架上,拎着保温袋走过来,语气欢快:“软糯香甜的小米粥到咯,不好吃不要钱~”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江闻汀凑过去,双手撑病床一侧,近距离看她,对她笑,哄小孩的语气:“怎么不理我啊?嗯?” 她的眼神也不媚,易兰还是被烫到了,错开视线。 江闻汀将病床升起来一点,打开保温袋,取出里面的小米粥,轻轻搅拌了一下,舀一勺试试温度,喂她:“来,喝一口!” 易兰抿紧唇瓣,对她的食物表现出抗拒。 “乖,听话,喝了粥肚肚就不会咕噜咕噜叫了,”江闻汀将手中的粥往她唇边凑了下,张嘴示范,“啊~” 易兰:…… 什么人能没皮没脸到这种程度,做了那么多亏心事,还在这装傻充愣,单凭这么一口粥,就想把她糊弄过去,她易兰,就算饿死,也绝不会吃仇人递来的食物。 两人对峙间,江闻汀屁股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往身后瞄一眼,举着勺催促:“快点哦,吃一口我来接电话。” 鬼使神差的,易兰竟真的张开嘴巴,接下了那口粥,缓慢咽下去。 兜里的手机还在震动,江闻汀又舀了一勺,放唇边简单吹了下,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地着急迫切一点。 对方同样接了下来,甚至还加快了吞咽的速度。 江闻汀找到规律后,舀下第三勺,正要吹凉,手机震动结束了,她握着勺子的指尖顿了下,继续吹凉勺中粥,往对方唇边送去。 易兰这次不接了。 ——唉! 江闻汀在心里叹口气,眉眼间被识破的尴尬溢出来,又很快被她隐藏,她看着她,讪笑:“再吃一口?” 易兰瞪了对方一眼,不再理她了。 ——好在,吃了两口! 江闻汀将粥放置到床头柜上,掏出手机查看,是导演打来的电话,应该是问她拍戏的事情,江闻汀犹豫了下,回拨过去。 导演先是客套地关心她一下,然后再确定先前那个未拍完的片段什么时间可以拍,江闻汀如实把这边的情况跟导演说了一番,拍戏的事延到了后天下午。 还好她这次只是友情出演,先花神的戏份不多,开局就挂,之后就是一些回忆的片段了,比较好拍,而且她现在的咖位,导演确实也不能说她什么。 两人刚挂完电话,小如的语音就轰过来了。 江闻汀揉揉太阳穴,接通,劈头盖脸的声音钻进鼓膜里,她下意识掏了下耳洞,将手机放远一点,对方的声音从听筒溢了出来:“江闻汀,你是同情心泛滥么?还是时间多得没处消遣?!” “嘶,”江闻汀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劝解,“小点声,小如,陆队在我身边呢。” 那边虽不满意,但也还是配合地降低分贝:“江闻汀,那疯子伤害过你!” 江闻汀陪着笑解释:“哎呀,她也不是故意的,就最近看剧看多了,有点带入,再说了,我这不好好的么?” “好好的,好好的脖子差点都被人抹下来了!”小如轻斥了几句,问,“哪个医院,位置发我,我过来接你!” “啊,不用了吧……” 江闻汀犹犹豫豫,对面加重语气:“发我!” 她“哦”了一声,修长指尖点进屏幕里,分享了个位置给她,那边收到定位,咔一下把电话给挂断了。 江闻汀深吸一口气,重新端起床头柜上的饭盒,用手在盒子边缘轻轻蹭了下:“啊,温度刚刚好,再吃一点好不好?” 易兰冷冷地瞧她一眼,质问:“方才与你说话的人,是何身份?” 她讲话很古风,江闻汀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哦,你是说小如啊,她是我助理。” “助理?”易兰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反问,“你很怕她?” 怕吗?其实也没有,只是面对朋友的关心,她会很有压力,但她不想在易兰面前表现出来,便试图用尴尬的笑容掩盖:“没有啊,我是她领导,我怕她做什么。” “领导?”易兰还是听不太懂,思考一会,又问:“那你可有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上?先前碧落峰行刺的事?也是受她指使?” 江闻汀:碧落峰?行刺?什么情况?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6、第6章 易兰见江闻汀一头雾水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究竟是何原因,让你背叛本将军?!” 她的声音不是很洪亮,但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杀伐果决的气场,却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饶是连江闻汀这样的演技派,也被她这一瞬间的英气所折服。 她真的……很像一个将军,一个历经百战后,身子受损,心有不甘的女将军。 “易兰,”江闻汀怕她情绪控制不住,赶紧出声劝解,“这里是医院,没有你所谓的行刺与背叛,之前你所看到的那些,都是我演的戏,不是真的,你现在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 “演的戏?”易兰从她口中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心口还是抽着疼了下,那双凌厉的凤眸变得通红起来,她盯着她的眼睛,直直盯着,“可是江闻汀,七万人的性命啊,你让我怎么跟他们交代……我怎么跟他们交代,我拿什么跟他们交代……” 到最后,所有的质问变成一连一声的呢喃和自责,她的语气软下来,眼泪控制不住地向外溢出。 江闻汀被她无意识的真情流露所震撼,她俯身,伸手给她擦眼泪,动作和语气都很温柔:“对不起,易兰,是我的剧本影响了你,我向你道歉,别难过了好不好?你现在身体太弱了,需要好好养着。” 易兰的情绪并没有因为她的道歉而有所收敛,眼泪一股接着一股往外涌,江闻汀俯身,用手臂在她周身轻轻环抱了一下:“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慢慢好起来。” 她能感受到她胸口的抽颤,脆弱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 一年多两年不到的时间,眼前这个女孩,她只有一年多两年不到的时间可以活,她虽然没有自主意识,可潜在的情绪却如此饱满,她会因为一部戏,一个角色,而奔波千里讨要说法,她心中充满正义,她比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有情有义。 不知不觉间,江闻汀的眼睛里,也出现了些许潮湿,向来稳定的情绪,有一丝的不可收敛。 易兰缓了好一阵,心里的难过才稍稍降下来一点,她想推开江闻汀,却隐约感觉到对方在抽泣,她的心脏像是被人攥在手里捏了一下,酸胀难耐,她纠结着,犹豫着,最后终于还是鼓足勇气推了她一把。 “江闻汀,我不管你是受何人指使,七万将士的性命,你必须偿还!” 江闻汀后知后觉,吸了下鼻子,环在她身上的手臂松开,趴起来,微红的眼睛看着她,点头:“好,等你养好身体,我就把我的性命交给你,任凭你处置,好不好?” 言语间带了点宠溺与安抚,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突然,病房外有人敲了下门,下一秒,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江闻汀,开门!” 是小如,她拿到定位后第一时间开车赶了过来,江闻汀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准备前去开门,被易兰猛地拽住手腕。 江闻汀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安抚:“没事哈,是我的一个朋友,她不是坏人。” 易兰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生硬的目光带着几分强势,过几秒,才开口。 “你不必怕她,”她的语气很冷,又担心对方听不进去,于是便着重强调了一遍,“有我在,你不必怕她!” 江闻汀愣了半秒,反应过来,忍不住噗嗤笑,握住她的手,哄小孩似的点着头:“好,我不怕她,易兰保护我,我谁都不怕!” 咚咚咚~ 外面小如没有收到她的回应,又着急地敲了几下门:“江闻汀?!” “啊,来了!”江闻汀大声应了一句,看眼易兰,商量的语气,“那我去开门,放她进来好不好?” 握在她手腕上的指尖慢慢松开,江闻汀前去开门,易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心想,一个弱女子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即便她现在这个样子,对方若真敢对江闻汀不利,她照样拿枪挑她脑袋。 枪—— 易兰身上的杀伐气提了起来,她四下寻觅,没有看到她的长枪,这个时候,江闻汀已经把门打开了。 外面的人戴着一顶鸭舌帽从门缝里挤进来,双臂环抱往那一立,冷着脸看着江闻汀。 江闻汀看着她帽檐下方的一脸热汗,巴巴凑上去,用掌心给对方扇风降热:“辛苦了,小如,这么热的天,还让你过来接我。” “哼!”小如冷着脸哼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只言片语,“你还知道辛苦,早干嘛去了!” 江闻汀嘻嘻笑,态度不要太讨好。 她这副德性,被病床上的易兰一丝不差地收入眼底。 “江闻汀。”她用不轻不重的语气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江闻汀循声看过去。 只见那人侧身躺在病床上,浑身疲倦得连喘口气的力气都没有,看着她的眼神却寒如冰窟。 “过来,”易兰停顿半秒,尽可能让自己中气十足,“站到我身边来!” “啊?”江闻汀愣了下,最后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站在她身侧。 旁边的小如睁大眼睛:嗯?什么情况?!江闻汀这是……被这疯子给感染了? 易兰强撑着一口气,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可脱力的手臂不足以撑起她沉重的身子,她反复尝试,反复挣扎,差点连手上的针头都逼出来了,却还是没能如愿。 江闻汀见状急忙将人摁住,“别动易兰,你手上还扎着针,这样很危险!” 易兰身上仅有的那点精力已经被她挥霍完了,此时开口,便是连完整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你不许对她低眉顺眼,我不许你……” “好,好,”江闻汀抚着她的心口安慰,“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你别激动,别激动好不好?” 她转头,示意小如,让她先出去。 情急之下,小如虽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退了出去。 病房门被轻轻拉上,江闻汀哄了好久,才将她的情绪压下来。 此时的易兰,就那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眼神里最后一点倔强,也被脆弱所取代,她意识到,自己没有力气保护她,更没有力气找她要说法,这种无力感让她感到绝望,害怕。 眼角两侧的泪,就那么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一滴又一滴,砸在枕头上。 江闻汀一直在她身边,修长的指尖抚干她眼睛里泪水:“别难过好不好?刚刚出去的那个人,是我的助理,她在我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刚才跑过来凶我,也是怕我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我没有对她谄媚讨好,我只是怕她生气难过。” 她知道对方听不懂,但还是耐着性子跟她解释:“这个世界上,对我好的人不多,我不想让她们失望,当然,我也不想让易兰伤心难过。” 易兰心中的低落,被她的话分走一下,她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发现那双温柔的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说,这个世界上对她好的人不多,她说,那女的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她,她说,她不想让大家都伤心。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之前的背叛,会不会也是她身不由己,可是七万将士命丧黄泉,她又能怎么办呢? “别说那么多,”她用沙哑的喉咙重复,“江闻汀,别说那么多,我不想听。” 江闻汀笑着点头,指腹在她干涩起皮的唇上轻轻揉了下,“好,我不说了,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 易兰没有说话。 她给她捏好被角,从先前警员带回来的那一堆日用品里找到一次性水杯,去饮水机前接水,结果发现饮水机的插头没有通电,捣鼓了两下插好电源,但等水烧开还有一些时间。 江闻汀拿着空纸杯,重新走到病床前,半蹲着跟她解释:“易兰,饮水机坏了,我去外面给你接杯水,你乖乖躺着不要乱动,等我回来好不好?” 对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微微合上了眼睛,默认她离开。 江闻汀在她头上轻轻摸了下,出门给她找水喝。 小如此时就靠在对面墙上玩手机,见江闻汀出来,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好气地问:“那疯子怎么样?没事吧?” 江闻汀摇摇头:“没事,里面饮水机没通电,我去给她接杯水。” “你倒是贴心!”小如嘴上凶着,手却下意识地伸过来,拿走江闻汀手里的一次性水杯,往过道接水的地方走去。 江闻汀一路跟上去,试图跟她沟通:“小如,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可能只有一年多两年不到的时间。” “嗯,”小如一遍走一遍应,“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江闻汀!” 江闻汀被她的话噎了下,耐着性子跟她磨,“我的意思是,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挺可怜的……” “院长不是在路上了么?”小如猛然间停下脚步,偏头看她。 江闻汀犹豫着,吞吞吐吐地说:“我想……” “不行!”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否认掉,“你一天戏拍下来,人都要累吐了,还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 “小如~”江闻汀拉她手臂,语气中带点撒娇的成分,“这几天不是就一个先花神的开局戏么,之后也没有其他剧本。” “什么叫就一个先花神的开局戏,你是铁人,都不要休息的啊江闻汀!”小如开始炸毛起来,不容商量的语气,“江闻汀,不许管别人的闲事,拍完明天下午的开局戏,接下来的时间,给我老老实实在家休息。” “小如……”江闻汀还想说点什么,被对面猝不及防的快门声打断,她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7、第7章 女孩收起了手机摄像头,声音里却还是有些难掩的激动:“真的是你啊江闻汀,好喜欢你演的《城春草木生》,能跟你单独合张影吗?” 江闻汀的思绪还沉寂在刚才那一声快门声中,小如果断替她拒绝了这个请求:“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她将江闻汀往后推了一把:“先回病房!” 女孩:??? 江闻汀回过神,给了女孩一个简短而局促的笑容,随后转身,往病房方向急急走去。 当年那件事之后,她就有点怕被路人拿摄像头怼着脸拍的感觉,正好刚刚那女孩拍照的时候忘记关快门了,突如其来的咔嚓声让她感觉到恐惧。 江闻汀直到走到病房,都还没有彻底缓过来。 易兰因为实在撑不住身上的疲倦,已经昏睡过去了,江闻汀坐到病床前的凳子上,看着她深一口浅一口的呼吸,才微微冷静下来。 没一会儿,陆队、院长、医生等人集体来了病房,小如也在他们身后。 “这位是江女士,”陆队向院长介绍,“来医院之后,一直是她在帮忙照顾。” 院长大约五十五、六左右的样子,个子不高,微胖,慈眉善目的,看起来十分富态,她伸手过来:“谢谢你啊,江女士,可帮了我大忙了!我姓祁,是云山疗养院的院长。” 江闻汀礼貌回握了一下:“祁院长,您不必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陆队等两人打好招呼,继续跟院长交接:“大概情况您也都了解了,具体细节您这边再跟秦医生详细碰一下,之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嗯,好!也谢谢你们啊陆队,要不是你们办事给力,这回还真是闯下大祸了。” 陆队应了声,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之后,类似像她这种情况的病人,如果不慎走失,还是要第一时间选择报警的,这次幸好抢救及时,再晚一点,可能命都保不住了。” “好的好的,这次是我们疏忽了,之后一定会注意的。”院长连声答应着,承认错误的态度不要太积极。 陆队也没再过多赘述,转而看向江闻汀:“江女士,病人这边已经安排妥当了,您要是有事的话就可以先回去了,再次感谢您的配合与帮助,之后,我们警方会针对您这次的行为,写一份表扬信到各官方平台。” 江闻汀摇摇头,“不用了陆队,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事。” “要的要的!”旁边警员小刘见缝插话,“江老师你把病人照顾得很好,我们一定要好好给你写一份表扬信,公布出来,让大家都看到!” 江闻汀被他逗笑,说了声“好”,就没再客套什么了。 警方这边的工作算是交接差不多了,剩下祁院长和医生在沟通。 “秦医生,那她现在这个情况,您是不建议中途转院啥的是吧?我想请问一下,如果在咱们医院接受治疗的话,大概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周期,因为我这边手头事务比较多,如果在鸦城和云城两边来回跑的话,担心有点应付不过来。” 医生思索半秒,实话实说:“我的建议是先不要太过折腾,等病人状况稍微稳定一点,再回云城,去她原来的医院接受治疗。” 院长脸上带出几分为难,随后问:“那如果我请护工照顾的话……” “最好是有稍微熟悉一点的人在身边,”医生打断她的话,着重解释,“患者现在的身体状况、情绪都不是很稳定,如果是生人,她可能会有所抵触,中途万一发生一些突发状况的话,护工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哦,好吧,那我协调一下。”院长明显有些不情愿,但碍于警察还在身边,也就先应了下来。 江闻汀对她这个态度产生怀疑,她犹豫了一下,想要开口说点什么,这个时候,病床上的人突然尖叫了一声,没等众人反应,江闻汀就先迎了过去。 “易兰,没事,没事别怕哈!”她抚摸着她的胸口不停地安慰。 睡梦中的人皱紧眉头,神情看起来十分痛苦,没几秒,她就开始流泪呢喃:“阿汀……别……” 江闻汀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便将耳朵凑过去一点,仔细分辨,然后听见她说:“阿汀,别走,别抛下我。” 那一瞬间,江闻汀心脏抽了一下,随后,她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安抚:“别担心易兰,我不会走,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不会走的……” 终于,易兰紧绷的身体在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抚下,变得放松起来。 江闻汀此时站起身,看了眼陆队和祁院长,什么都没想,一句话脱口而出:“要么,这段时间,就让我来照顾她吧?” “江闻汀!”小如听到她的话,紧张地看了过来。 江闻汀冲对方微微一笑,不顾她反对,再一次看向祁院长和陆队:“我这边就后天下午有一个先花神的开场戏,之后一直空着,正好有时间照顾她,而且,病人现在确实也比较依赖我。” 陆队还没有开口,就被祁院长抢先:“太好了江女士,你可真的是人美心善啊,易兰她平时确实比较喜欢看你演的电视剧,你如果愿意照顾她的话,我想她会恢复得更快,是吧医生?” 她说着看向医生,医生也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有在推卸责任,他往陆队脸上瞧了下。 “江女士,”陆队转头看向江闻汀,劝解的口气,“秦医生刚刚也说了,病人目前的身体状况和情绪都不太稳定,如果中途出了差错的话,你这边可能会承担责任的,所以你要想清楚了。” 陆队话刚说完,不等江闻汀反应,院长立刻出声担保:“不会的,江女士也是好心帮忙照顾,我们疗养院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追究她的责任呢,而且我这边确实是事务繁忙,分身乏术啊。” 她的锅甩得太过明显,陆队见状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祁院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就被她隐藏下去。 陆队将她的表情尽数收入眼底,但他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就只对江闻汀说:“那你们自己沟通好就行。” 小如在一旁使劲给江闻汀使眼色,但她还是不顾一切地接下了这口锅。 祁院长此时的心情溢于言表。 陆队他们见事情交接的差不多,便打道回府了,医生等易兰输液器里所剩不多的液体流完,拔掉针管之后,也离开了病房,房间里就只剩下江闻汀,小如,还有院长。 院长对江闻汀态度殷勤,客套的话说了一堆,但从她甩锅开始,江闻汀对她这个人就已经没有任何好感了,只是骨子里的修养让她保持着表面上的平和。 祁红玉一直不停地向江闻汀诉说自己的困难与繁忙,江闻汀会在与之周旋的间隙抬头看一眼小如,给到她一个承认认错的小眼神。 小如察觉到了也不会理她,顶着一顶鸭舌帽,一言不发地站在房间里。 没一会儿,易兰醒了。 她感觉到周围有点吵,微微抬起眼皮,眼前浓重的黑色压着她,让她看不真切当下的一切,缓了好一会儿,视线才逐渐明亮起来,她四下环顾,寻找着江闻汀的影子。 这时,江闻汀也正好回头,见对方醒来,连忙迎上去,握住她的手:“你醒了易兰,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易兰摇摇头,视线在旁边的输液器与自己拔掉针头的手背之间来往。 江闻汀见状语气欢快地解释:“吊瓶已经打完了,医生帮你拔了下来,你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了,开不开心?” 易兰长睫下垂,带着几分初醒时的迷茫思考她所说的话,好一会儿,才微微抬手,示意江闻汀扶自己起来。 这个时候,祁院长也凑了过来:“哎哟,兰兰醒了啊?感觉怎么样?心口还疼不疼?” 易兰循声看了一眼,她不认识这个人,可在对方伸手过来的那一瞬间,身体还是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江闻汀也察觉到了她的反应,下意识用胳膊肘往前挡了一下,之后才察觉到有一些失态,忙笑着解释:“不要意思,祁院长,这几个小时跟易兰相处,感觉她有一些怕生,我就下意识地……” 她说到一半感觉圆不回去,尴尬地停了下来,祁院长连忙摆手替她圆:“啊,没事没事,她确实有些孤僻,平时在院里,也很少让其他人触碰。” 江闻汀坦然接受她的理解,转而看向易兰,目光温暖且柔和:“想起来坐一下吗?我扶你?” 易兰默认着抬起胳膊。 江闻汀把人从床上捞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 易兰身上有了支点,思维也变得不那么空白迟钝,见眼前这女人一直盯着她看,便用微冷的调子询问:“你是何人?为何一直这么看着本将军?” “啊?”祁院长被她的话噎了一下,解释,“我是院长啊兰兰,你不认识我了?” 与此同时,易兰脑袋里“叮”地一声。 【宿主,眼前这位,正是云山疗养院的院长祁红玉,您之所以对她感到害怕,是因为原主生前遭受过她的苛待,形成了肌肉反应】 “原主?”易兰在脑海中询问,“那是何物?” 【就是您这具身体的主人啊宿主,您在书中世界里是没有实体的,穿越的话,也必须依靠他人的身体存活,正好原主在走失途中意外身亡,您才有机会进入到她的身体里】 易兰:???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8、第8章 在系统的提示下,易兰很快就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如今这具身体,是顶替别人的,怪不得这么弱! 系统最后将蓝色面板里的寿命值呈现出来,还恭喜她,在成功留下任务对象这件事情上,易兰做得很好,寿命值又延长了1年,让她再接再厉。 易兰不在乎所谓的寿命值,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要让这具弱不禁风的身子变得强一些,再强一些,然后,亲手杀了江闻汀,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 志向虽然坚定,但身上的力气却撑不起她心里的仇恨,此时便是连好好坐一会儿都不能行。 江闻汀感受到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身子逐渐软下去,赶紧伸手揽住她。 易兰鼻尖擦在她颈侧,淡淡的桂花味钻入鼻息,和那女人原本的味道不太一样,有点陌生,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心安,她贪婪地,近乎留恋地,吸了几口。 江闻汀用手拢着她的背,柔声安抚:“易兰,没力气了就放松身体休息会,我会接着你,不会让你滑下去的。” 易兰被这声音蛊惑,一点点卸下紧绷与坚持,身体软下去,后方的臂力逐渐收紧,锁住了那些下滑,她被抵在两处柔软之间,没有掉下去。 那女人垂头,冲她笑,眼尾那颗痣,少了几分媚态,却显得十分温柔。 易兰看着它,不自觉地抬起胳膊,想要验证一下它的真实性。 江闻汀见她对自己眼角的痣感兴趣,犹豫了下,压低脑袋,将自己的脸盘主动贴给对方:“这颗痣是我自己的,不信你摸摸看。” 易兰指尖触碰到那块肌肤,温热而饱满,是那颗痣没错了,但为什么感觉不一样,她又加深触摸,指尖在那里多停留了几秒,直到手腕脱力。 江闻汀将脸抬起来,用同样柔和的目光注视:“是我自己的痣,不是画的吧?” 她知道对方精神状态不太好,所以每次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格外温柔,像哄小孩那样。 易兰从她身上找不到一丝半点熟悉的气息。 咕噜噜~ 她的肠胃又一次因为缺乏食物而发出饥饿的叫声。 江闻汀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嗯?是什么东西在叫?” 易兰:…… 她有一种被对方当成痴呆小儿的感觉,生气地偏开视线,不想再搭理她。 江闻汀看她这模样有点可爱,但考虑到对方的身体状况,便也没有再逗,软着嗓子认错:“好了好了,我不欺负易兰了,易兰肚子饿了没?有没有想吃的食物,我让小如下去带点上来好不好?” 她刚说完就被小如出声拒绝:“我不去!” 江闻汀回头,只见鸭舌帽底下的那张脸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毫无表情地看着她。 “哎呀,小如~”江闻汀尝试跟她撒娇,“你就可怜可怜我嘛~” 女孩冷着脸,连跟她呛声一两句的欲望都没有了。 祁院长见状连忙站出来打圆场:“我去我去,正好兰兰平时吃什么,我也比较清楚。” 江闻汀便也没有客气:“那辛苦祁院长了。” 她想,正好借这个机会再跟小如好好沟通一下,结果院长一出门,小如就直接冲她开炮。 “江闻汀,”她也不顾这病房还有个精神不正常的易兰,指着她的脸就开始跟江闻汀理论:“这玩意又不是街上跑的流浪猫流浪狗,你以为你随便给点食物就能养活吗?” “小如,”江闻汀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别这么说。” 小如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气势软了一些:“医生说了,她身体和精神都有问题,搞不好你是要担责任的。” “那就不管了吗?”江闻汀看着她,言语间带出几分平和的坚定:“你也看到那个院长的态度了,我们不管她,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怎么活?” “可是江闻汀,你就很容易吗?”小如这次没有给她面子,“刚才楼道里那女孩怼着你的脸拍照的时候,你心里有多慌你自己不知道吗?当年那件事……” “小如!”江闻汀加重分贝,挡下了她要说的话。 两个人平视,小如看到她微微沉下来的脸,没再说下去,只是用更无奈的语气劝阻:“江闻汀,你现在是个公众人物,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场合,身份,之后还有很多很多的剧本要接,你没有办法照顾她,知道吗?” 她说得不无道理,江闻汀也没有理由反驳,再者,她知道小如如此激动跟失控,也是因为担心自己。 “小如,”她收起了眼底那一分正经,耐着性子跟她磨,“我不是还有你嘛,我们两个人,哪怕再怎么艰难,也总比她好一点吧?” “可是江闻汀,”小如看着她,语重心长地强调,“照顾她,不是你的责任,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多得去了,你难道要一个个收留起来吗?” 江闻汀唇间抿起一抹浅笑,眼神和言语都变得平淡无力:“能帮一个是一个嘛,遇上了,总不能不管。” “你可真是圣母心!后面要是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如冷嘲一句,算是默认了她的决定。 她们的谈话一字不差地落到易兰耳朵里,在这之前,这个名叫小如的丫头她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可此时此刻,她说出来那些刺耳的话时,江闻汀非但没有反驳,还同她一起,把自己当成了需要怜悯同情的人。 她易兰,十四岁出征,十五岁领兵,十七岁成为护国将军,平南定北,战无不胜,如今就算被这副躯壳困住,也断然不会仰他人鼻息,于是,她挣扎着从江闻汀怀里坐起来一点。 江闻汀见状赶紧收紧力道,防止对方坐不牢滑下去,这时,她感觉肩膀有力道轻轻推了她一下。 “江闻汀,”易兰用力挣扎着她的束缚,“放开我,本将军不需要你们的怜悯与施舍!” 江闻汀不肯松手:“易兰,你理解错了,我跟小如,我们两个就是日常逗逗嘴,不是针对你。” 易兰闻言抬起视线看她,清冷英气的凤眸里染上一丝愤懑与委屈,她叫着她的名字:“江闻汀,本将军不傻,做错事的人是你,凭什么到最后,却是一副我在拖累你的样子。” “本来就是你拖累她啊!”小如忍不住开口,“她拍戏拍的好好的,要不是你半路闯出来……” “小如!”话说一半被江闻汀制止住。 “本来就是嘛,还不让说了!”小如小声嘀咕了一句,没再说下去。 江闻汀把怀里人往起来捞了一点,看着她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眼睛,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没有,易兰,你没有拖累我,我们每个人都会生病,生病了身体就会变得脆弱,需要被照顾,我留下来呢,是因为我不想让易兰一个人这么难受,那等我下次生病的时候,易兰反过来照顾我好不好?” 还不等易兰开口,小如就先着急了:“江闻汀,你说什么屁话呢!” 江闻汀看她一眼,给对方一个温和的笑容,小如翻了个很重的白眼,不再理她,直到这一刻,易兰才真正意识到,她们的关系,非寻常人等可以比拟,她们才是最亲密的,而她,在江闻汀眼中,始终也只是个可以利用背叛的外人。 这样想着,她竟低低讥笑了一声,绝望到极致的情绪得不到压制,她的心口开始抽着疼了起来,喉咙又干又痒,没一会儿就开始干咳。 江闻汀赶紧给她拍背顺气,可她情绪太激动了,一时半会安抚不下去。 眼看咳嗽声变得剧烈,旁边冷眼旁观的小如也有一些紧张,拿了个一次性水杯去饮水机前接了半杯温水过来。 江闻汀刚要接过纸杯,被怀里人猛一下抬手打翻,温热的水洒在江闻汀身上。 “你干什么?!”小如看江闻汀被淋湿,有些没收住情绪。 江闻汀赶紧劝阻:“小如,你别凶她,她身体不舒服。” 剧烈的咳嗽声还在持续,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两只手拼命抵着眼前人,拒绝她的拥抱与安慰。 江闻汀感觉自己安抚不下来,急忙让小如摁响了呼救铃,医生第一时间赶进来,打了一针镇定剂,如潮水般汹涌的情绪逐渐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江闻汀把她放在病床上,盖上被子,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着,目光呆滞,毫无向生之力。 【宿主,宿主】 就在她绝望到极致的时候,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又一次出现。 【宿主莫要失望,如今您身边的这个江闻汀,她没有记忆】 没有记忆?易兰其实早就感觉到了,只是她不愿相信,无神的眼珠略微转动了一下,看向江闻汀。 江闻汀因为太过着急,两鬓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在不停地与医生沟通,询问病情,询问注意事项,眼里的担心并不像是在关心一个陌生人,易兰不禁想,她怎么会没有记忆呢? 那些背叛,那无数个让人魂牵梦萦的夜晚,那些如烈日般一次又一次地靠近,她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她不可能不记得,也不能够!七万将士葬身血海,这个仇,她只能找她报,她不允许她没有记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9、第9章 祁院长打包了三份食物上来,还客气地跟江闻汀说,让她们吃完后先回去休息,病房这里暂时由她守着就好了,可就她刚刚那个态度,江闻汀哪里放心得下。 “没事,祁院长,我的拍摄时间挪到了后天下午,这之前都是空闲的,您院里那边要是有事要忙的话,要不然就先回酒店休息休息,看看回云城的票好了。” “那多不好意思啊!”祁红玉开心的笑容都快收不住了。 江闻汀说:“没事,我在影视城附近离得近,就算我后天下午拍戏,拍完回来也很方便,院长您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看着她的,到时候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联系您。” “我当然放心你的啊小江,”她现在连称呼也变得亲切起来了,“像你这么心肠好的明星真是很不多见,我们兰兰能得到你的照顾,真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面对她的客套,江闻汀始终礼貌微笑着,小如顶着一顶鸭舌帽,不知道在底下翻了多少个白眼。 祁红玉又絮絮叨叨说了句,留下三份食物和一个纸质红包之后,就拎着包包回酒店了。 她一出门,小如就嗤笑一声,“就她这种臭德行,也敢说自己是疗养院的负责人,一口一个兰兰叫得亲切,要是真有那么上心,她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状况!” 一通输出,门清的不要不要的,江闻汀不禁失笑。 她抓了抓帽檐,抬起下巴看江闻汀:“你笑什么?多管闲事还管开心了是吧!” 江闻汀一边认真听她数落,一边去拆床头柜上的食物:“哇,肉燕羹和珍珠小笼包诶?小如,你想不想吃?” 小如:“你行侠仗义换来的食物,我哪好意思吃!” 江闻汀“切”了一声,看眼病床上的人,笑着挑眉:“易兰,我俩吃,好不好?” 易兰的情绪还是有些低落,江闻汀打开一份肉燕,食物的味道在房间内散开,她过去摁病床上的升降开关,床头稍稍升起来一点,她往对方后脖颈下面垫枕头。 小如见状也翻着白眼过来帮忙。 易兰冷冷地看她一眼。 小如:“看什么看,你以为我愿你管你啊!” “小如,”江闻汀无奈地喊了声她的名字,“你别总欺负她行不行。” “什么叫我欺负她啊!”小如忍不住跟她理论:“你看看她这态度,搞得我们好像欠她八百万似的!” 她总是会下意识地,把自己和江闻汀放在一条战线上,这一点让易兰心里很不舒服,虽然她知道,眼前的江闻汀没有记忆,但她还是接受不了,随随便便一个陌生人,就能与她这般地亲近交好。 鬼使神差地,等到江闻汀将那勺肉燕递到她唇边时,她竟真的乖乖张开了嘴巴。 略带咸味的食物滑进口中,激得她浑身哆嗦了一下。 “怎么了,是太烫了吗?”江闻汀紧张地问。 易兰没有说话,忍着疼,一点一点吞下口中的食物。 江闻汀喂下一口的时候,还特地将食物吹凉了一些,易兰同样配合地张开嘴,然后,江闻汀看见她口腔四壁以及舌头上全是隆起的白泡。 江闻汀吓一跳,忙放下手中的勺,凑近了看:“嘴巴怎么了?给我看看?” 她的神色好焦急,充满了担忧,易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张开嘴,微微伸出舌头给她瞧。 应该是上火了吧,其实不吃东西的时候,她也没有感觉到有多疼,只是刚刚在食物的刺激下,触碰到这具身体的痛觉神经,让她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好像是口腔溃疡了,”江闻汀满眼心疼地问,“很疼吧?我给你拿消炎漱口水清理一下,等下再吃东西,好不好?” 易兰将嘴巴合上,默默地闭上眼睛,等着江闻汀的下一步动作。 小如先江闻汀一步出去拿药,江闻汀拿纸杯接了半杯温开水,用吸管喂她,又拿了空纸杯在另一只手里:“来,先喝点水,漱漱口。” 易兰照着她的指示轻轻吸了一口,江闻汀把手中的空杯子移过去时,对方已经将含在嘴里的水咽下去了。 “我不是让你喝掉,我是想让你漱漱口,像我这样,”江闻汀说着,鼓起腮帮,做出咕噜咕噜的示范。 易兰:…… 她冷不丁开口:“江闻汀,本将军又不是傻子!” “啊?”江闻汀被噎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易兰抢过她手里装了水的纸杯,绕过吸管,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她可真是渴死了,昏睡之前,这人就说要给自己找水喝,都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也没见她找来一滴水,她一口气干完了小半杯水,纸杯往江闻汀手里一塞,偏头睡过去了。 江闻汀人都惊住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疏忽了,急忙道歉:“对不起啊易兰,之前就说要给你找水喝的,发生了一点意外,回来人一多,又给耽搁了,都是我不好,我下次一定注意!” 易兰听到“意外”二字,猛地想起来,那个叫小如的丫头说,刚才楼道里有什么人对着她的脸怎么怎么地,还问她心里有多慌自己不知道吗,还有当年的什么事。 她不清楚,失去记忆的江闻汀,在这个世界里到底经历了哪些事情,她为什么会慌,会害怕,是上辈子亏心事做多了,遭到报应了吗? “易兰,”江闻汀又接了半杯温水过来,“你还渴不渴,要不要再喝一点?” 她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易兰想了下,要么还是再喝点吧,免得等会儿没水喝,被活活渴死,渴死比饿死要难受太多了。 于是,她又一口气干完了大半杯水,冒烟的喉咙得到了舒缓,身上的疲惫感就就没那么明显了。 一会儿,小如拿消炎漱口水和冰硼散进来,江闻汀很认真、很细心地给她清理口腔,小如看不惯,醋溜溜地说:“我去楼下打包点白粥上来,真是麻烦死了!” 江闻汀知道,她就是嘴上毒辣,心肠其实很软,很善良。 等小如离开,她便一点一点跟易兰解释:“易兰,小如她性格就是那样,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她其实是担心肉燕里面有咸味,会刺激到你口腔发炎的地方,所以才下去买白粥的。” 易兰淡淡一句:“她大可不必!” 江闻汀:…… 得,这俩人真是天生死对头,互相看不顺眼,以后只能由她夹在中间和稀泥咯! 小如打包了一份白粥,和一些江闻汀平时比较喜欢吃的水果上来,易兰一开始不愿意吃对方带来的食物,被江闻汀好说歹说吃了小半碗。 有了食物和水分的摄入,她虚弱的身体又强壮了几分。 当天晚上,江闻汀和小如一起留下来照顾,病房里只有一张陪护床,江闻汀将陪护床让给了小如,自己租了张行军床睡易兰旁边,半夜的时候,还爬起来好几次,问她要不要上厕所之类的。 易兰对她的照顾倒是接受得心安理得。 次日,江闻汀托小如去她们住的酒店带了些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过来,小如虽然很不喜欢易兰,但看在江闻汀的面子上,也还是硬着头皮来回辗转。 三人经过一天的相处,易兰总是沉默寡言,面对小如的冷言冷语,她甚至连一个像样的眼神都不会给她,完全就是把对方当空气,只有面对江闻汀的时候,还能稍微有点回应,但也仅是有点回应。 第三天上午,江闻汀看着医生给她把吊瓶打好,又跟小如千叮咛万嘱咐交代了好几遍,自己才去的影视城,拍摄需要提前2-3小时进场,准备妆造、熟悉剧本。 江闻汀的妆造时间是12:30-14:30,先花神的那段台词她已经烂熟于心了,所以等待化妆的这段时间她又忍不住给小如打了个视频过去。 “怎么样小如,吊瓶应该快结束了吧?你们中午吃了点什么?” 易兰本来在闭眸小憩,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睁眼看过去。 小如见状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将摄像头翻了个面,打到易兰病床上:“还剩这么多,看把你操闲心操的!” 江闻汀温和笑着,耐心听她数落。 易兰的眼睛一直往手机听筒上看,寻找江闻汀的影子。 小如看见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就来气:“你瞅什么瞅啊,跟你说话了吗?” 江闻汀无奈笑:“小如,你别老凶易兰,把手机给她,我看看她怎么样了?” 对面更加炸毛:“江闻汀,敢情你打视频过来就是要跟她说话的是吧?她是你什么人啊,这么关心你咋不自己过来照顾,托我帮忙算什么事情!” “哎呀,小如,”江闻汀使出自己的杀手锏,“我错了嘛,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她本身就温柔,撒娇起来嗓音清清冽冽的,十分好听,小如总是无法拒绝这样的上司,她冷着脸,沉默了一阵,将摄像头前置,手机塞给病床上的人:“呐,自己拿着,我可不伺候你!” 易兰下意识接住手机,下一秒,江闻汀的大半张脸赫然出现在屏幕里。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0、第10章 “hi!易兰!”江闻汀笑着摇摇手,跟她打招呼,眼尾那颗痣鲜活而生动。 易兰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江闻汀把手机拿远了一点,露出后面的天空和背景:“你看,我在排队等化妆,人好多哦!” 易兰随即看过去,看到屏幕里无限缩小的行人,在一晃一晃地走动着。 江闻汀又将手机拿近一些,那些行人被她的脸盘挡住。 “吊瓶结束还有一会,你再忍一忍,想喝水了就跟小如说,知道吗?”江闻汀嘱咐。 很显然,她这里的一切,对方也是能够看得到的,通过眼前这块名叫“手机”的东西,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么神通广大? 行军时传递军情,需要快马加鞭数十日,哪怕用鸽子,也要飞上一些时辰,这东西竟能一秒穿透,将彼此的活动状况呈现的淋漓尽致…… “易兰?”江闻汀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又喊了一声。 易兰的思绪被拽回来,看了一眼江闻汀。 江闻汀又问:“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想喝水了,或者想上厕所,都要跟小如讲,等下吊瓶打完了,记得吃点东西啊!” 易兰:她才不想吃旁人给的食物,哪怕生生饿死或渴死! 见对方不说话,江闻汀又重复一遍:“听到了没?张嘴,给我看看,里面的泡消下去了没?” 易兰不说话,也不理她,两人对视间,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江老师,到你啦!” 上一个妆造提前结束,化妆师喊江闻汀进去,江闻汀应了声“马上到”,却没有立刻挂断视频。 “快给我看看,看完我就去化妆,她们催我了,去迟了不好。”她催促。 易兰见对方着急忙慌的样子,迟疑半秒,微微张开嘴巴,把舌头稍微露出来一点。 舌头上的白泡消下去很多,江闻汀满意地点点头:“嗯,恢复得还不错嘛,让小如再给你喷点药,等我拍完戏回来,就好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给你带好吃的啊!” 她刚说完,还没等对方回应,那边就又喊了一声“江老师”。 “哎,来了!”江闻汀间隙应了一声,对屏幕里的易兰说:“那我先挂了哈,晚上见,拜拜!” 说完,没等易兰做出反应,视频就被挂掉了。 她盯着屏幕里消失的画面沉默着,小如见状一把夺走手机:“人都挂掉了,你还看个毛线,真是个傻子!” 易兰不想搭理她,将空下来的手放进被窝里,闭眼睡了。 * 江闻汀拍完戏都快晚上了,跟她搭戏的那个男演员来迟了,拍摄过程中还一直不在状态,一个简单的片段拍了好几遍,她被翻来覆去吊威亚,加上午饭也比较凑合,一下午下来,人都要累趴下了。 刚到换衣间,拿出柜子里的手机,好几个未接来电,小如问她拍摄快结束没,什么时候回来,还有几个未接是北野星辰那边的打来的,对方见江闻汀没接,发消息问她在做什么,怎么不接电话。 江闻汀先给小如回了个消息,简单说了下拍摄的事情,说自己很快就回来了,之后,才给北野星辰回电话。 北野星辰是她闺蜜,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姐妹还亲。 江闻汀视频电话刚拨过去,对方就接通了。 一双狗狗眼清澈明亮,看到江闻汀笑得像个小孩:“江江,你怎么又接剧本了,不是说先花神结束之后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段时间的吗?” 江闻汀:“没有,还是先花神那个片段,之前拍摄途中遇到了一点意外,今天又重新拍了。” 北野星辰“啊”一声,问:“怎么回事啊?那种级别的片段对你来说应该闭着眼睛就能拍的,是搭档那边出问题了嘛?” “不是的,”江闻汀笑着解释,眉眼间不自觉带出几分自豪感,“是我的一个‘粉丝’,她骑马闯入片场,拿长枪截下了男主的玉剑,把我从对方手中救了下来,没死成。” 对方又“啊”了一声,不可置信的眼神:“你们拍摄现场管理那么严,粉丝是怎么骑马闯进去的?江江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江闻汀笑着摇头:“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回头再跟你解释,此时那个救我的‘粉丝’正在医院里,我得先回去照顾她。” 北野星辰听得一头雾水,抓着手机不肯挂电话。 江闻汀急着回去,说:“北野,我先收拾,回去路上再跟你细说好吗?” 对方说了声“好叭”,忍着强烈的好奇心挂电话,临末又嘱咐:“江江,那你等会儿一定要给我打过来哈!” 江闻汀笑:“好,我等下给你打过来。” 那边挂了电话,江闻汀快速卸妆换衣服,没几分钟就收拾好了。 回去路上,她把那天的乌龙跟北野细说了一遍,对方听完直接惊呆了,还问江闻汀,那个拿着长枪的女将军真的不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嘛? 北野是一个脑细胞极其发达的人,平时看小说也多,嘴巴里时不时蹦出来几句现实世界里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东西,江闻汀习以为常。 两人又断断续续聊了几句,对方这才想起来,江闻汀28岁生日快到了,她原本给她打电话,就是想问问江闻汀近期有没有安排,没有的话,邀请她去自己家里过生日的。 可眼下这种情况,基本是不大可能了。 “江江,那你生日那天,我来医院看你,给你带蛋糕,可以吗?”北野问。 两人通的是电话,对方的声音很甜,隔着耳机,江闻汀也能感受到这家伙此时肯定笑得一脸“真诚”,给她带生日蛋糕来医院看她是真的,迫切地想要亲眼见一下那个“从古代穿越过来”的粉丝也是真的。 “好!”江闻汀轻笑,一副听破不说破的样子,“那我先谢谢你昂!” 那边:“不客气江江,我现在就让我老婆去给我买票!” 说完就把电话挂掉了,江闻汀带着一嘴狗粮又往前开了点,准备去小吃街打包食物,等红灯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于是,她打开导航,附近搜索了一下,切换路线,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在手机店门口停下。 她戴上口罩和墨镜,全副武装了一遍,拎包去店里。 今天中午跟易兰通话的时候,她就想着,要不然给她也买一台手机,然后用自己的卡开一个副卡出来,这样以后出远门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给她视频通话了。 经过两天的相处,江闻汀发现,易兰其实一点都不笨,只是身上有一股古人的气质,就好像真如北野说的那样,从古代穿越而来似的,很多让她看起来十分迷茫的事物,只要自己稍稍一解释,对方就立马知道什么意思了。 虽然,江闻汀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什么穿越者,但她却不再把易兰看作是一个普通的精神病人。 “女士,您觉得这款怎么样?可以的话,我就给您现场激活一下?” “嗯,可以的,就这款了,”江闻汀修长指尖在模拟机上左右滑动,看了一眼型号跟配置,“麻烦帮我拿石墨灰色系的顶配,激活系统,然后再开一张副卡放进去。” “好的女士!石墨灰色系的顶配是吧,您这边先坐一下,喝点水,我马上帮您弄好!” “谢谢!” 江闻汀全程武装严密,只有在开副卡的时候,店员才惊讶一声:“江……” “嘘!”她修长指尖竖起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店员小姐姐捂着嘴,激动地手都发抖了,她一边操作一边抬头看几眼江闻汀,江闻汀弯起眉眼冲她笑,眼尾那颗痣温和而动人。 店员小姐姐操作完一切,收银台出现签字账单:“女士,请核对账单,确认没问题的话,签一下您的姓名,还有,能不能……” 她微笑着推过来一个笔记本,翻开。 江闻汀点点头,刷刷几笔签下账单信息,随后在笔记本的空白页落下自己的名字,还写了一句祝福的话。 店员小姐姐开心地无以言表,递手机礼盒的时候还将自己工位上的小白兔奶糖丢了进去:“女士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江闻汀笑着挥手,拎着包装礼盒走出店铺,上车后,手伸进袋子里,取出那颗糖,剥开,喂自己嘴里,香甜的奶味在舌尖化开,她将糖纸揉平,放进抽屉里,启动车子,往美食城方向开去。 …… 四十分钟之后,病房的门被敲响,江闻汀拎着大包小包从门缝里挤了进来:“两位小仙女,我回来啦!” 熟悉的声音传到易兰耳朵里,她猛地睁开眼眸,往门口方向看去。 小如帮江闻汀接东西,一边接一边埋怨:“江闻汀,你还专门跑到美食城给她买吃的,你可真是圣母心!” 江闻汀掂了掂手里的另一个袋子:“我这不也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猪蹄鸡爪么?” 小如看到包装上的店铺名,难得地没有再发难,自个在一旁拆袋子里的食物。 江闻汀拎着手机礼盒往病床走去:“易兰宝宝,看,我给你带了礼物!喜不喜欢?”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1、第11章 见她过来,易兰挣扎着从病床上往起来翻。 江闻汀看对方难得这么热情,赶紧凑过去扶,将礼物塞她怀里:“快看看,喜不喜欢?” 易兰没有拆礼物,而是将礼品袋往旁边推了一下,有点着急地去拉她手臂:“江闻汀,扶我去茅房!” 还不等江闻汀反应,一旁小如就已经开始发飙了。 “你tm什么意思啊?我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等她来了你就想上厕所了?” 她本来在听到江闻汀喊她宝宝的时候,就已经很不满意了,加上易兰此刻的反应,算是踩到了她的雷区,这会儿便是直接丢下拆到一半的餐盒,转身,指着她的鼻子大骂:“我看你不仅傻,还茶里茶气的,活该落今天这个地步!” “小如,”江闻汀也被她的话激了一下,厉声劝阻,“注意一下你的言辞!” “我的言辞怎么了?嗯?江闻汀,我是你的助理,我又不是她的保姆,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啊!先前我还纳闷祁院长为什么那么着急甩锅呢,现在算是知道了,像她这样的绿茶婊,就算烂死在床上都没人管!” 小如脾气上来,开始变得口不择言,江闻汀有点被气到,但还是耐着性子没有跟她吵。 “行了小如,我知道你在医院待了一天情绪不好,你先好好冷静一下。”她一边说,一边扶易兰。 面对她的辱骂,易兰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或许,在这个世界里,除了找江闻汀报仇,其他人或事于她而言都只是无关紧要。 江闻汀半托着将人扶进卫生间,易兰却死活不肯上马桶。 “怎么了?刚刚不是说想上厕所吗?”江闻汀语气温柔,贴心地去帮她解衣服上的扣子。 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抗拒地摇头,江闻汀有点纳闷。 易兰皱了皱眉头,冰冷的语气解释:“我要上大号,在屋子里,我不习惯。” 江闻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想去公厕?” 她抿了抿唇,没再开口说话了。 江闻汀说:“一样的,这里上完,水一冲,就闻不到味道了,你昨天不都看到了么?” 对方还是抗拒地摇摇头,江闻汀无奈:“那你到外面等我一下,我去借个轮椅,带你去公厕好吗?” 她把人从卫生间扶出来,见小如背着身,在捣鼓什么东西,江闻汀也不知道对方消没消气,就还是好脾气地开口:“小如,她不太习惯在房间里上厕所,你能帮我去借个轮椅吗?” 小如没有吭声,也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江闻汀将易兰扶到床头靠着,自己走过去,在小如后背轻轻碰了一下。 对方像小刺猬一样缩了下身子,很冲的语气:“江闻汀,别碰我,我不是你的丫鬟!” 江闻汀抚在她后背的手顿了一下,拍了一天戏,没觉得有多吃力,此刻,那种疲惫感却突然涌上心头,她叹了口气:“行吧,那你玩会手机,我去借。” 她说完,简单武装了一下,就出门借轮椅。 房间内只剩下易兰跟小如,易兰忍了一天,有点难受,小如也难得地没有再指着她的鼻子骂,江闻汀速度很快,进来后也没有再和小如多说什么,就一个人扶着易兰上轮椅,推她去外面公厕。 其实她的身份,挺不适合这样走来走去的,像往常,小如生气归生气,哪怕就是给江闻汀脸色,人也会跟着出来帮忙什么的,可这一次,她竟破天荒地,没有再管江闻汀。 江闻汀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但人有三急,她就先扶易兰去了厕所。 “我在外面等你哈,你好了就跟我说,好不好?” 她哪怕多生气,多难受,对别人态度依然很温和,很有耐心的。 易兰在里面很久,江闻汀一直贴门口站着,时不时跟她说说话:“易兰,小如她就是那个脾气,年纪小,被我惯坏了,说出来的话没轻没重,你别多想好不好?” 里面没有回应,她便转移话题,跟她吐槽一些生活中的琐碎,试图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小如的话如钝刀子一样往人心口扎,哪怕是像她这样的亲人,也很容易被伤到,更何况易兰还是个病人,想到她一年多两年不到的寿命,她想尽可能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 “那个合作的小伙伴就一直不在状态,导致我一遍一遍地被挂起来放下去、挂起来放下去,骨头都快散架了,你说气不气人?” 江闻汀连吐槽别人,语气都十分柔和,没有一点要抱怨的意思,就好像只是单纯地在描述一件很累的事情。 可是易兰听着,眉头却不由地皱紧了一些,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疲惫,哪怕她只是平静地诉说。 “江闻汀。” 隔了好久好久,隔间里终于有了回应。 江闻汀立马打起精神:“你好了吗?易兰?” 对方没有吱声,等了好几秒,才开口:“江闻汀,我来月事了。” 很平淡的语气。 江闻汀愣了一下,安慰:“易兰,你来姨妈了啊?没弄到裤子上吧?弄到了也没关系,你别着急,在里面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找姨妈巾,可能要等一会,你别害怕啊,我尽量快一点好不好?” “嗯。” 易兰想了下,还是惜字如金地应了她一声。 先前带过来的生活用品里没有姨妈巾,江闻汀不放心留易兰一个人在卫生间,想着先让小如照顾一下,结果跑回病房时,没有看到对方的影子,她给她打语音,手机响了几声就被挂断了。 情况紧急,江闻汀没有再拨,只好自己下楼去买,医院电梯有点难挤,她怕易兰等着心急,便直接弃了电梯,跑着下四楼。 密闭的空间里,易兰等了好几分钟,都没有等到江闻汀的出现。 她有点难受,心里开始胡思乱想,刚刚那丫头的话,虽然难听,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如今的她,已不再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一副残躯躺在病床上,一阵风,一根针,就能要了她的命,她甚至连生活自理的能力都没有,江闻汀如果因此而摆脱她,很容易。 她没有力气去找她报仇、找她要说法,撑着一口气坚持着,最多也只是苟且,她能怎么办?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咣咣咣~ 就在她绝望无力之时,隔间门被敲响了。 江闻汀声音很急:“易兰,你还好吗?我买到姨妈巾了。” 等不到里面的回应,江闻汀又咣咣砸了两下门,整个人开始变得紧张起来:“易兰,你没事吧?你说句话啊,别吓我!” 下一秒,隔间门从里面打开了一点缝隙,一只修长带着薄茧的手透过缝隙伸了出来。 江闻汀猛地松了一下气,将卫生巾递到她手里:“你吓死我了易兰,房间里没有姨妈巾,我去楼下买了,电梯有点挤,我跑楼梯的,来回时间长,有点担心你出事。” 她说话的语气里,还带点微微的喘息,易兰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得到。 可她前一秒还在想,对方要怎么甩开自己,下一秒,江闻汀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这里,跟她说,自己怎么怎么地努力,才找到这个月事带,说怕时间长,担心她出事…… 心脏的某一处地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这个人攥在了手心里,很疼,疼得她喘不过来气,她看着那片包装精美的纸袋,看了好一会才出声:“江闻汀,我不知道这个怎么用。” “易兰,你把袋子撕开,然后……” 江闻汀细心地教着她姨妈巾的使用方法,易兰后知后觉,跟着她的描述一步步操作,处理好,她用仅剩的力气穿好衣服,凭着记忆冲完马桶,起身开门的时候,眼前黑得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了。 她拧了一把门把手,扑通一下跌到前面,好在江闻汀就在门口,及时接住了她。 “没事吧?”江闻汀担心地问。 易兰跌在她怀里,鼻息间有她运动过急散发出来的体香和淡淡的桂花香水味,她缓了好一会,才隐隐看清周围的一切。 江闻汀小心将人扶到轮椅上,推着往病房走。 鼻息间的味道淡下去,易兰闭着眼睛,忍着身上一波又一波的无力感,两人很快就到了病房,江闻汀进去后,下意识地四下看了下,没有看到小如的身影,失望的情绪溢出来,很快又被她隐藏。 她伸手,将易兰从轮椅上捞起来,抱到病床上,然后去洗手间给她洗毛巾,擦手,捏被角,无微不至。 易兰看到她鬓角两侧渗出的细密汗珠,想她楼上楼下奔跑的画面,想她被一遍又一遍地挂起来又放下去的画面,这些东西目前在她脑子里都没有一个具象,可她依然从这两缕粘黏的发丝里,看到了她的疲惫。 江闻汀做完了这些,又拿出手机给小如拨电话,语音通话在响了几声之后又一次被挂断,她将手机重新收进口袋里,微笑着看眼易兰:“饿了吧?我看看鱼汤还能不能喝。” 她桃花眸弯着,眼尾那颗痣活泼动人,所有情绪隐藏得很好,可易兰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周身席卷而来的失落感。 她很在乎她,那个名叫小如的丫头……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2、第12章 隔热袋里的鱼汤没有很凉,但江闻汀还是用从酒店带过来的热汤神器热了一下,盛出来给易兰喝。 奶白色的鲫鱼汤细滑软绵,鲜美的味道在房间散开,江闻汀一勺一勺舀给她,易兰却只是机械地张嘴,吞咽,鱼汤的味道好像不经过她的味蕾似的。 江闻汀喂了几口,停下来,用纸巾擦一擦她嘴角的汤渍,笑着问:“怎么样?好不好喝?我特地从小吃街常吃的那家店里打包的,他们家很多东西都很好吃,但你现在还在打吊瓶,不适合吃重口味,等你身体好点了,我就带你到店里吃,好不好?” 她照顾病人,总是很有耐心,哪怕是情绪低落,也会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不影响他人。 可她越是这样,易兰心里就越是被什么东西揪着。 看对方脸色沉沉,江闻汀收起纸巾,伸出长臂,掌心在她脑袋上安抚性地揉了揉:“要快点好起来,知道吗?” 她唇角笑容微微上扬着,眼神比水还温柔。 易兰抿了抿唇,她想起来,以前在战场上,自己受重伤卧床,江闻汀也是这样照顾她的。 将士们从山上猎来的鸽子,她不放心让他们熬,非要亲自下厨,忙前忙后熬好几个时辰,弄得满身满脸都是灰,然后端着一小碗鲜美的鸽子汤半跪在她的床榻前,一勺一勺吹凉,舌尖舔一下温度,送到她嘴里。 笑眼弯弯地问她:“姐姐,鸽子汤好不好喝?” 她说“好喝”,那人就仰着下巴冲她眨眼睛:“阿汀做的,肯定好喝!” 一副讨要表扬的模样,眼尾那颗痣妩媚生动,像电流一样从她的心尖划过,那一瞬间,好像身上所有的疼痛都不存在了一样,对方则放下汤勺,用掌心贴贴她的脸颊:“姐姐,要快点好起来,知道吗?” 过去的记忆与此时的场景重合,却是易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唯一一次在眼前这个人身上找到江闻汀的影子。 “来,再喝一口?”江闻汀递过来的汤勺打乱了她的思绪。 易兰回神,眼前人依然动作温柔,可她却从那份温柔里,看到了强行收敛的疲惫感,她的心思,应该也早已不在喂汤这件事上了吧! 她轻轻推开了那只汤勺,侧身躺过去。 江闻汀收起汤碗,给她把被子捏好:“不想喝就不喝了,休息一会,等下想吃东西的时候,再跟我说好不好?” 易兰没有理她,闭眼睡上了。 江闻汀一个人在房间收拾,收拾一会儿,拿起手机看一眼消息。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阴沉沉的,感觉随时有雨落下的样子,小如也不知道回没回酒店,她知道这家伙平时生气起来口不择言,可没想到这次会这么记仇,江闻汀不放心,又给对方拨了一条语音过去。 那边响了几声之后,语音被挂断了,她给她打电话,刚响一声,号码就被拉黑了。 江闻汀有点无语,转头给北野星辰拨过去,对方很快就接通,笑得还是那么甜蜜又真诚:“江江,你到医院了吗?今晚怎么还知道主动给我报平安了?是不是想给我看看你的忠实粉丝呀?” “北野,”江闻汀打断了她的好奇,“你帮我给小如打个电话,看看她接不接,如果接的话,顺便帮我问一下,她现在人在哪,别说是我问的。” 那边“啊”了一声,问:“什么情况啊江江,她不是在医院帮你照顾病人呢么?怎么?吵架了啊?” 江闻汀浅浅叹口气:“中途出了一点小插曲,跟我生气呢,打包回来的蹄筋鸡爪也没吃,离家出走了,我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也不回。” 北野听她疲惫的语气,也没再多问,只说:“行,那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回头跟你说啊,江江!” 她说完,就先暂时中断了视频通话。 江闻汀站在窗户旁,用指尖揉着酸胀的太阳穴,目光伸进漆黑的夜色里,窗外好像真的下起了雨,雨滴砸在窗户上,被灯光晕染上模糊的亮色,没一会儿,北野的视频就回过来了。 “江江,小如说心情不好,回酒店睡觉了,没什么大事,你不要担心哈!” 江闻汀闻言,紧绷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些,她抿了抿唇间的干涩,说:“那就好,我看外面下雨了,她回酒店了就行。” 随后又问:“澜姐回家了吗?你们吃饭没?” 北野将视频切换到厨房一身职业装的沈京澜身上,笑着说:“看,我们家大厨正在给我煎牛排!” 沈京澜白衬衫上套着围裙,微微回头,表情严峻冷酷。 北野拿着手机走近些:“老婆,江江视频,快给她打个招呼!” 她拿起锅铲,对着摄像头点点头,淡淡地“嗯”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江闻汀笑,打趣:“澜姐还是那么高冷矜持,连下个厨都一股子冰山女总裁的味道。” 江闻汀跟北野同岁,沈京澜比她们大6岁,她比江闻汀出道更早,两人因为一场戏结缘,北野本不是圈内之人,认识沈京澜也是通过江闻汀的关系。 沈京澜长得好,北野对她一见钟情,死缠烂打追了两年,后来终于修成正果,两人在国外领了证,婚后,沈京澜简直没把对方宠上天。 此时,北野轻哼一声,拿着手机走出厨房:“你说她高冷矜持,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江江。” 江闻汀意会地笑了下,两人又聊了几句,北野问她:“江江,你心情好点没?” 其实北野在跟小如打完视频,看到她眼眶红红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她跟江闻汀之间肯定是闹了很大的矛盾,但她没有再提这个事,也没有把小如哭过的事告诉江闻汀,只是扯着沈京澜说了几句乱七八糟的玩笑话逗她,分散她的注意力。 作为朋友,没有人比她更能了解江闻汀的隐藏,她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她体谅任何人,可她从不体谅她自己。 “我没事的北野,就是拍了一天戏,有点累。” 果不其然,江闻汀最终还是用笑容掩饰了一切。 北野看破不说破:“那就好,京澜已经给我买好了去鸦城的票,我后天就过来找你,给你带蛋糕,还有生日礼物!” 江闻汀面露好奇,问:“你给我买了什么生日礼物呀?” 对方故作神秘:“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等我来了你就知道了江江。” 江闻汀说“好”。 那边笑得一脸甜蜜,暗戳戳压低语调:“江江,给我看一眼。” 江闻汀问:“看什么?” 她用口型示意:“粉丝。” 江闻汀笑,手机摄像头后置,晃到病床上,易兰侧身躺着,白色的被单没过了她的身体,只露出脖颈以上,她的五官自带英气,脸色因为生病而有些泛白,此时一双眼眸微微阂上,有一点像沉睡的小凤凰,乖巧,安静。 北野那边露出惊讶的表情,江闻汀将摄像头前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睡着了,打一天吊瓶很累的。” “木木的,很漂亮!”那边也用很小的声音说着评价的话。 江闻汀被她的用词逗笑:“木木的,很漂亮,是怎么个漂亮法?” 北野说:“就是不太爱说话,有点闷,但是长得很好看的意思,你不觉得她五官很惊艳吗?” 这点江闻汀承认,又问:“她都睡着了,你怎么看出来不爱说话的?” 那边挑眉笑,有点得意的语气:“难道她很活泼吗?” 随后又说:“我看人很准的江江,她就是有点不爱说话,但又莫名地跟你很搭。” 江闻汀被她随意的言语绕进去,忍不住反驳:“什么叫又莫名地跟我很搭,我只是看她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帮忙照顾一下。” 北野笑:“江江,你工作那么忙,你会收留一个陌生人?” 江闻汀:…… 两人用几乎微不可见的声音争论着,一会儿,沈京澜的牛排好了,北野被喊去吃牛排,江闻汀给她这么一闹腾,心里的疲惫感降下去一些,也渐渐有了点食欲。 她压轻脚步,绕置物架旁边,翻了翻打包回来的东西,就着热水吃了几个冷却的包子,随后到病床前。 易兰已经睡实了,江闻汀坐她床边,两手撑着下巴,用目光扫视她的容颜,一寸又一寸。 ——木木的,很漂亮! 北野的形容还真是贴切,她就是看起来木木的,但又不是呆的那种木,有点闷,又很乖,受了委屈也不解释,明明就是不习惯在房间上厕所,被小如骂,也不反驳,怕麻烦别人,很多时候难受了也一直忍着。 江闻汀伸手,想要抚一抚她皱紧的眉头,又怕把人吵醒不敢动,只能隔空临摹。 漂亮是真的漂亮,可是太漂亮,容易被天妒忌,想到她只有不到两年的寿命,江闻汀倒希望,她能不那么完美…… 北野的话又一次挤进她的脑子里。 ——江江,你工作那么忙,你会收留一个陌生人? 是啊!一个陌生人而已,她为什么会那么紧张,那么舍不得,难道真的是同情心泛滥? 可她明明就不是这样的人! 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如果不是照顾她,先花神的戏结束之后,她应该还会接很多的广告、开场戏之类的吧! 但她还是收留了她,甚至为了她,跟身边亲近之人争执,为什么呢? 江闻汀怎么想都想不通,劳累一天,身心已经撑到了极限,最后实在熬不住,趴在她的床头睡了过去……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3、第13章 易兰半夜被痛经痛醒的时候,发现那人就趴她床头,两只胳膊蜷起来,被大半颗脑袋压着,睡得很不舒服,眼角一侧还有些微的眼泪渗出,也不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还是因为睡的姿势不对。 她看着她逐渐被晕染的发丝和衣袖,忍不住伸手。 江闻汀睡眠很轻,感受到身边人的动作,立马睁开眼睛。 “醒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初醒时的沙哑和低沉,温和的笑容从脸颊两侧漾开,“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江闻汀,”易兰想回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闻汀很快就留意到了她鬓角两侧的细汗,紧张地站起来:“很疼吗?需不需帮你喊医生进来?” 她抿着唇,摇了摇头,视线往腹部稍稍移了一下。 江闻汀明白过来:“肚子痛是吧?” 易兰难得地点头回应了一下。 “大姨妈来就是很难受,我每次来的时候,都是要吃止痛药才能忍过去,但是一般情况下,还是不要吃止痛药,止痛药有依赖性,副作用也大。”江闻汀一边说,一边将手伸进她的被子里。 易兰还没来得及反应,温热的掌心就贴到了她的小腹上,她身子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江闻汀转头:“别紧张,我给你揉一揉,揉一揉就不痛了。” 掌心的温度在她腹部散开,一下又一下,易兰还是忍不住哆嗦一下,她身体敏感,再稍微往下一点就要起反应了,两人当时在一起的时候,江闻汀可喜欢这样逗她。 “嗯~”一声闷哼。 易兰联想到一些画面,有些承受不住,开口喊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颤意:“江闻汀……” 江闻汀停下来,看她,关心的眼神:“还是很难受吗?” 易兰苍白的脸颊爬上一层薄薄的粉色,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启齿这份难受,鬓间细汗还是不停地往外渗。 江闻汀有点担心:“还是很难受的话,我去找医生拿点止疼药。” 她说着就要起身,被易兰一把扼住手腕。 江闻汀回头,见对方咬着唇,英气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表达不出来的难堪,她思忖片刻,猜测:“是不是姨妈漏裤子上了,没关系的,我等下给你再换一条。” “江闻汀,”易兰喊了声她的名字,好几秒,才摇头:“没有。” 她语气很淡,脸颊两侧的红色还没有退却。 江闻汀后知后觉,双眸打量着,随后笑:“害羞了?” 易兰被看穿,心里更加不自在,狠狠翻个白眼之后扭开视线。 江闻汀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前一秒还被她们误以为是木头的人,会因为无意间的一点触碰而羞涩成这样,而且她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啊! 易兰又气又恼,不再理人,江闻汀去饮水机前接了半杯热水喂她。 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一路向下,小腹的疼痛感也有所缓解,她一口气喝完,推开纸杯。 江闻汀问她还要不要再来一杯,对方伸出舌头,抿一抿唇间水渍,摇头。 还是好可爱,江闻汀笑,自己又去饮水机前接了半杯温水,也没介意纸杯是对方用过的,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去,她舔了舔唇,绕到病床前看她。 “易兰,”她喊了声对方的名字,却没有说话。 易兰抬起视线,对上那双笑盈盈的眼睛,和眼尾那颗痣。 “你害羞起来的样子很可爱!”江闻汀补充了刚才没说出来的那句话,见那双凤眸瞪她,她笑,“生气起来的样子也很可爱。” 易兰气得闭上眼睛,不想再听她多说一句话,那个温柔的声音却还在继续:“我今天本来很负能量的,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这么可爱,突然一下那些坏情绪就都不存在了。” “易兰,”江闻汀又喊了一声,郑重的语气,“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易兰原本阂上的眸子再次打开,撞上江闻汀眼神里的哀伤,她的心脏被刺着疼了一下,两人目光交织,江闻汀收起那份担忧,温柔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睡吧,我守着你。” 那双凤眸没有合上,就那么直直看着她,看了好一会,才淡淡开口:“江闻汀,我会好好的。” 在没有找她要到说法之前,她会好好的,她要留着一口气,等那个江闻汀苏醒,然后亲口问问她,为什么明明是背叛,还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挡那些箭,为什么要把她置于那么难的地步。 虽然,这两天冷静下来之后,她也隐隐察觉到,将士们最后的死,或许并不是背叛那么简单,而是有人直接授意,因为以北凛国的实力,还不足以调动大靖的军队,何况那是边防营的兵,直属大靖皇宫,京城那位忌惮她,不止一日两日。 只是,她不理解,江闻汀为何要那么做,那是她的枕边人,心尖宠,她长那么大,被身边亲人抛弃,朋友叛离,唯有她,唯有江闻汀,是她那一生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可到最后,她却还是背叛了她,背叛了整个南境军。 她想不明白,她要等她苏醒,她要她亲口给自己一个说法,或者一个合理的理由,她好告诉那些死去的将士们,他们的死,跟她没关系,她的女人,不是叛徒! 可是,他们都死了,能有什么理由能合理到,去告慰那些冤魂,让那些亡灵,那么轻而易举的原谅她,原谅她们…… 江闻汀看对方眼神渐渐暗下去,也没再自言自语,给她拉好被子后,自己也打开陪护床,在她旁边躺了下来。 * 一晚上过去了,小如似乎还没消气,江闻汀给她发消息她不回,打电话也不接,医生进来给易兰打吊瓶,检查身体,询问病情,江闻汀只能暂时将这个事放下,以照顾病人为重。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病房门突然被敲响,江闻汀眼神明显亮了一下,前去开门。 “北野?你怎么……”江闻汀以为是小如,没想到北野提前过来。 对方拎了拎手中的蛋糕:“提前过来,给你个惊喜,不好吗?” 江闻汀笑,接过她手中的蛋糕:“惊喜惊喜,你最会给人惊喜了!” 北野从门缝里挤进去,一双狗狗眼迫不及待地往病床方向扫,正好易兰也看过来,两人目光撞上。 “hello!”北野晃着小手打招呼,笑容甜蜜。 易兰看着她,清冷的凤眸里带着打量。 “你好呀,易兰,我叫北野星辰,是江江的好朋友,很高兴认识你。”北野没有把易兰当成精神病人,她在很认真地跟对方做自我介绍,虽然语气和表情都是松弛的。 易兰没有回应她的话,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也没有很快离开。 江闻汀的好友,还蛮纯粹的。 这是她对这个女孩的第一印象。 北野见她不理人,看了眼江闻汀,开玩笑地说:“江江,你看易兰真的是穿越过来的,她都不理我。” “穿越”二字让易兰猛地警惕了一下,对方怎么知道自己是穿越过来的?难道她也是?可她从未听江闻汀提及此人?不过,江闻汀连背叛这种事都做得如此彻底,想必也不会将自己的三五好友介绍于她。 想到这,易兰眼睛里的最后一丝好奇也收了起来。 江闻汀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半醋半宠的语气:“哪有人一来就要争宠说话的,我在这陪了好几天,易兰都不愿意搭理我呢。” “这么高冷啊?我看看!”北野凑过去,双手撑床侧,一双清澈透亮的狗狗眼近距离打量着病床上的人。 “好漂亮,”她一边看一边赞赏,“真人比视频里还要漂亮!” 江闻汀见她半张脸快要贴上去了,一把将人从后勃颈拉到隔壁空床上:“别看了,你这样她会害羞的!” 北野顺势在床上坐下,委屈巴巴地抱怨:“江江你真小气,我就看一眼!” 江闻汀笑,跟北野解释:“她真的会害羞的,昨天夜里她被姨妈疼醒,我给她揉肚子,揉着揉着……” “江闻汀!”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冷不丁的声音截下来。 易兰英气的眸子里,难得透露出几分尴尬。 江闻汀看眼北野:“你看,我就说吧!” 两人相视一笑。 “哦,对了!”北野从包里摸出一个礼盒,递给江闻汀,“给你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易兰闻言忍不住看过去。 江闻汀打开礼盒,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白金满钻frivole系列三叶草手串,白k金将璀璨的钻石凝于花冠之间,点缀着一抹晶莹之彩,很仙。 她喜欢一切奢华仙气的东西,这条手链目前在市场上更是有价无市,江闻汀盯着礼盒看了几秒,眼底流露出感动。 “很难买吧?”她问。 北野星眸弯了弯:“还行,我让京澜托人带的,喜欢吗?” 江闻汀点头,将礼物从盒子里拿出来,往自己手腕上比划:“多少钱,我把钱转给你。” “江闻汀!”那个像星星一样的女孩,难得展现出不温柔的一面,她瞪着江闻汀,“让你付钱的那就不叫礼物了!” “这太贵重了,北野。” 江闻汀心生感动,可她还是感觉二十八万九一条的生日礼物她承受不起,哪怕是她跟北野这样的关系,她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就像她没办法适应,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人对她推心置腹地信任那样。 北野将链子从江闻汀手里抽过来,强行系在对方的手腕上:“生日快乐,江江,你是我这一生中除了京澜跟我妈,最最最重要的女人,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江闻汀眼眶微热,刚要说“谢谢”,一回头,看到易兰一双眸直勾勾盯着那条链子。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4、第14章 随着江闻汀的视线,北野也看了过去。 易兰的目光一直钉在那条链子上,江闻汀晃晃手腕:“喜欢啊?这个不能给你,这是北野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很贵的!” 她的目光并没有因此而收敛。 江闻汀实在不忍心,纠结犹豫好几秒,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将链子从自己腕上摘下来,往对方腕上扣去:“我们说好啊,我就借你戴几天,之后是要还回来的哦!” 易兰看着落在腕子上闪闪发光的白金链子,生辰礼,很贵的! 可是江闻汀明明说过,自己没有生辰的。 她记得很清楚,那日下午,自己从训练场回来,没看到江闻汀的影子,问士兵,士兵说夫人去厨房捣鼓吃的。 于是,她便第一时间赶了过去,一进门就看到江闻汀挽着袖子擀面,弄得满身满脸都是白粉,见到她,笑得眉眼弯弯,“姐姐,你怎么过来了?今天是你的生辰,阿汀想给姐姐煮碗长寿面。” 那是第一次,有人记得她的生辰,还特意为她煮面吃。 她问江闻汀,“阿汀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她说,“阿汀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有生辰,姐姐若是想要给阿汀过生辰,那阿汀跟姐姐相遇的那一天,便是阿汀的生辰。” 她一直记着她们相遇的日子,想等来年秋日,给江闻汀好好过个生辰的,可是却没能等到。 原来,原来她是有生辰的,她的生辰是今日,她的好友给她送了生辰礼,很贵重,她很喜欢…… “好看吧?”女孩清澈的嗓音把易兰从沉思状态拽出来。 北野看着两个人,眼神透亮:“好看的话,让江江以后多赚点钱,给你买同系列的戒指跟项链还有耳钉,到时候我让我们家京澜帮你们找门路。” 江闻汀闻言反驳:“什么叫让我多赚点钱,你咋不多赚点?” 北野眯着眼,语气不要太理所当然:“我有京澜给我买啊!” 江闻汀翻白眼:“秀恩爱,死得快!” 她吐吐舌头,看眼易兰:“你们俩也可以秀啊,是不是?” 江闻汀气得想打她:“再胡说一个试试?” 北野往床后靠了靠,一脸坏笑,江闻汀冲上去,拧她腰,北野躲着躲着躺倒在床上,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江闻汀问:“错了没?” 对方不吭气,她就挠她痒痒,北野被弄的浑身发软,一边笑一边求饶:“错了错了,江江,我错了……” 两个人嬉笑打闹的声音传到易兰耳朵里,不知怎的,她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与此同时,她也明显地察觉到,眼前这个小姑娘,跟那个叫小如的丫头不太一样,虽然她们都是江闻汀比较重视的人,但眼前这人,对她却没有丝毫敌意。 江闻汀与北野闹了一会,停下来,北野看她心情没那么沉重,这才想起来问昨晚的事。 “对了,江江,你跟小如,你俩昨天是吵架了吗?” 提起这个,江闻汀就又觉得头大,她余光看了眼易兰,也还是有点顾及她的情绪,但北野问,她还是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下。 “其实也就是一点很小很小的误会,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平时哪怕再怎么不乐意,她都不会直接一走了之的。” “很小的误会吗?”北野想起来昨晚给小如打视频,想她哭红的双眼,小姑娘跟在江闻汀身边也有些年头了,虽然年纪比她们都小,嘴巴也毒,但却从来不是一个真正任性的人,对江闻汀也是实打实的照顾。 她思索了一下,还是把昨晚小如哭的事告诉了江闻汀。 江闻汀听完,神色不由地紧张起来,几乎不做思考地看眼病床:“北野,你可能得帮我个忙。” 北野知道她在想什么,说:“你去吧江江,正好我也想跟易兰多交流交流。” 江闻汀取来昨天特意给易兰买来的新手机:“昨天过来的时候,顺路给易兰买了部手机,用我的卡开了张副卡,里面软件什么的还没有下,你教她弄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北野拿过机子:“哇!江江你可以的,情侣卡都开了!” 江闻汀斥她:“别胡说!” 北野嘻嘻笑,江闻汀懒得跟她计较,简单武装了一下,拿钥匙出门,北野在她身后喊:“江江,我要喝yogbox山楂之恋那款奶昔,五分糖,加红豆的马蹄爆爆珠。” 江闻汀:“知道了!” 随后拉上门,病房里就剩下北野和易兰两个人,但北野属于那种很甜,很好相处的性格,哪怕是面对易兰这样的木头,她也能很主动地跟对方搭上话题。 “软件下好了!我帮你注册个账号,然后加江江为好友,你俩就可以打视频聊天了!”她拿着机子凑易兰身边,一边操作,一边跟对方闲聊,“真没想到,小如这家伙这次居然来真的,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都从来没见过她们吵架。” 易兰本来对这姑娘就没有太多抵触,加上对方说要加江闻汀好友,她便下意识专心几分,此时竟忍不住,冷不丁开口:“在一起很多年?” 北野用新注册的号扫了一下自己的二维码,语气随意地道:“对啊,江江刚进入娱乐圈的时候,两个人就认识了,也是挺意外的,江江那时候还有经纪公司,但是资源很少,她被经纪人塞到一个酒局上,差一点被欺负,最后是小如帮了忙。” 她一笔带过地提了一嘴,将好友申请通过的备注改成了“大木头”,然后继续跟对方闲聊。 “江江这个人很重情义,别人对她的一点点好,她都记在心里,更何况小如帮的,不是小忙,自那之后,她就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掏心掏肺,有时候连我都有点羡慕。” 易兰没再出声,默默思考着她的话。 北野说什么都比较随意,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却每一句都能扯到易兰想听的点上。 江闻汀开着车,很快就到了酒店,她没有直接刷房卡进去,而是轻轻敲了下门:“小如,是我。” 里面没有回应,江闻汀又敲了一下:“小如,我进来了。” 也没管对方同意,就直接进去了。 两人住的是双人套房,房间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江闻汀从亮的地方走进来,乍一下有点没适应过来,她将房卡插进卡槽里,房间的灯光亮起,这才看清缩在被子里的人。 “小如,”江闻汀走过去,轻轻戳了一下她的后背。 小如身子缩了缩,江闻汀顺势坐在床沿上,尝试去揭她蒙在头上的被子:“我看看我们家宝宝,还生气呢?” 温柔而带着讨好的声音像棉花一样敲在她背上,小如忍了一晚上的眼泪,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涌了出来,滴落在枕头上,偏瘦的肩膀也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江闻汀愣了一下,方才北野跟她说小如哭了的时候,她就有点担心,此时这女孩在她面前低泣,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有点酸。 “对不起,小如,”江闻汀半趴过去,用修长的手臂去揽她的身子,“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很担心你!” 一句担心,让小如压抑了一夜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猛地转身,乱糟糟的脑袋挤进江闻汀的胸口上,双手抱着她,抱得很紧,泣不成声地控诉。 “江闻汀,你为了一个外人跟我生气,这么多年我跟条狗一样,巴巴地贴着你,我在你心里,我算个什么东西!” 江闻汀被她的话激的,大脑空白了好几秒,反应过来,用手揉她脑袋,语气郑重地道:“小如,你不是什么东西,你是我的亲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依赖的人。” 趴在她怀里的人却没有因此而舒缓情绪,反而更难过了。 江闻汀拍着她的背,一点一点给她捋气:“不难过了好不好,这么多年,我一直拿你当妹妹,你的脾气我最了解,嘴硬心软,昨天是我不好,吊了一下午的威亚,脑子吊糊涂了,回来也没考虑到你的情绪,我跟你道歉。” 埋在怀里的人强行忍耐着心里的酸涩,她怄气,折腾,在江闻汀明明很累的情况下,跟她无理取闹,耍脾气,她最后想要的,仅仅只是这一声道歉吗? 好像不是,那她想要什么?想要江闻汀的关心,照顾,想要她的好,可她明明已经够好了,自己还在不满足什么呢? “我也知道,你做一切事情,都是为了我好,包括照顾易兰这件事——” 江闻汀深深叹了口气,语气缓慢而平静。 “我觉得自己一直都是一个挺冷漠的人,也没有更多的心力去帮助别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听到医生说,她只有一年多两年的时间的时候,我心里突然一下就很慌,你懂那种感觉吗小如。” 怀里的人没有作声。 江闻汀缓了片刻,继续说:“那种感觉,就跟我母亲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就很想把她留下来,明知道她跟母亲不一样,明知道这个世界这么难,自己该以事业为重,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同情心就猛然间泛滥起来了,怎么压都压不住。” 她语气依然平缓,平缓中带着点推心置腹:“小如,我答应你,等易兰身体稍微好一点,我们就把她交给院长,然后我再去接新的戏,广告,代言……” “江闻汀!”前一秒还在抽泣的人猛然间翻起来,一双红彤彤的杏眼瞪着她:“你是陀螺吗?再接新的戏?你把自己身体搞垮了,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江闻汀:……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5、第15章 江闻汀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为了补偿对方,还特意带小如到她们常吃的那家店吃了猪蹄鸡爪煲,吃完,刚好也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就顺便给北野和易兰也各自打包一份回去。 小如是真的对易兰有偏见,江闻汀说打包食物的时候,她很快地就想到了北野的口味,很积极地给她挑吃的,而对于易兰,只是淡淡地说,随便给她吃点好了,蹭饭的还有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的。 江闻汀听着心里挺别扭的,但想着才把人哄好,便也没多说什么,两人打包完食物,又开了6.8公里的车,去商场附近的yogbox给北野买那款山楂之恋的奶昔,折腾来折腾去,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吃饭的点了。 江闻汀想着病房里两人可能会饿,还特意走快了几步,结果到门口的时候,房门大大敞开着,江闻汀往里一看,整个人呆住,小如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也惊得半天说不出来话。 而此时此刻,北野和易兰正盘腿坐在一张病床上,腿中间放着一个蛋糕盒子,盒子上是切成几份的蛋糕,然后,两个人面对面,一人端着一个蛋糕盘子用勺子挖,吃得满嘴满脸都是奶油和残渣。 “哎,那还有一颗,给我吧!”北野吃到一半看到易兰蛋糕上残留的马蹄爆爆珠,喊了一声。 正准备挖蛋糕的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乖乖将自己的盘子递了过去。 北野顺利挖走那颗珠子,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一边解释:“这个东西是加工过的,你现在生着病,吃了不好,我帮你解决掉!” 易兰不疑有他,在被挖走珠子的那块蛋糕上挖了小半勺,抿进自己嘴巴里。 江闻汀:…… 小如:…… “咳~” 一声轻咳,打乱了病房里的和谐,蛋糕抿到一半的易兰停下动作,抬头望过来,唇角还是残留的奶油白。 北野也在接受到声音的时候,回过了头,她比易兰更惨,不仅唇角有奶油,连鼻尖、额头、甚至发丝上,都是或轻或重的奶色,见到江闻汀和小如,兴奋地举起手中的蛋糕勺:“hi,你们回来啦?” 江闻汀想起来刚刚她哄骗易兰,挖走对方的马蹄爆爆的那一幕,顿时声音淡下来:“嗯,马蹄爆爆珠是加工过的,吃了对身体不好。” 北野讪讪笑,一双星眸亮晶晶的,看着江闻汀。 江闻汀语气平静,声线低沉:“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小如没忍住,在鸭舌帽下勾起唇角,难得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 “还有,”江闻汀摘下墨镜,平静地看了一眼被扣得坑坑洼洼的蛋糕,又看了一眼端着蛋糕的北野,“这生日蛋糕不是给我带来庆生的么?我这个寿星还没到?你自己怎么就先吃上了?” “我……”北野被问得有些语塞,灵机一动,指了下身边的易兰:“她,病人,病人饿了,医院也没什么吃的,我就把蛋糕打开,切了一点,想着先给她垫垫肚子。” 易兰:??? 不是她说自己赶车,时间来不及订错了蛋糕,江闻汀不喜欢吃,回头再买新的的么?这下怎么又变成给她垫肚子了? 易兰沉思了几秒,看着江闻汀,一本正经地说明缘由:“她说蛋糕里加了马蹄,你不喜食用,我们便先将其吃掉,回头再赠予你一块新的。” 她很少开口,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这么字里行间都是替对方解释的味道。 江闻汀惊讶了一下,再次看向北野,桃花眸轻扬,唇角发出一丝不明所以的笑意,随后将手中食物递给小如,背着手,轻轻地走了过去。 “江……江江,那个……” 北野感受到了江闻汀隐藏在温柔之下的报复感,一边支支吾吾服软,一边蓄势待发找时机,等到江闻汀真正靠近的时候,她猛地一支棱,扬起手中吃到一半的蛋糕,连盘带糕点一整个扣在江闻汀脸上。 江闻汀人懵了,对面的易兰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就听见那女孩银铃般的声音:“happybirthday,mygirl!” 江闻汀抹了一把被蛋糕糊住的双眸,一整张脸都是奶油白,只剩下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的,像个泥人。 而罪魁祸早已闪身到隔壁床角,龇着两颗尖锐的小虎牙,对江闻汀笑。 “北!野!星!辰!”江闻汀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全名,也不顾自己的影后形象,袖子往上一撸准备开干。 小如反应过来,关上房间门。 没一会儿,病房里传来北野的猪叫声,江闻汀虽然只有168,但相对于160不到小小一只的北野,她还是很有优势的,两人撕扯扭打在一起,床单被罩全被踢到地上。 江闻汀欺身压在她身上,擦着自己脸上的奶油往她脸上抹,语无伦次地重复:“马蹄爆爆珠不好吃昂,不好吃你怎么全吃完了?欺负我们易兰傻,没见过世面是吧?还给我过生日,再给我happybirthday一个我听听……” 易兰在病床上默默注视着,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够了你们两个!” 小如看了一会制止,两个人谁都没有要服输的意思,她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头,对着二人尴尬扭打的姿势录了一段,发给沈京澜,没一会儿,北野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大战结束,房间里充斥着一股甜甜的奶油味,北野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表情跟吃了死苍蝇似的。 江闻汀偏头,与小如彼此一个眼神,心情舒畅。 随后,她顶着一头鸡毛发来到病床前,弯着眼睛对易兰笑:“傻瓜,你被她骗了,马蹄爆爆珠很好吃,她从小到大都跟我抢!” 易兰抿紧唇瓣,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江闻汀努嘴:“哼,不理我,刚才吃蛋糕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呢!” 小如白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江闻汀,看你那贱兮兮的模样,这种忘恩负义的木头,我看你就是把心掏出来给对方,人家也未必能记得你的好!” 只是,她说的没错,易兰确实很木纳,在清楚,攻击自己的人是江闻汀在乎的人的时候,尤其木纳。 鉴于昨晚的教训,江闻汀此时不敢轻易与小如争执,只是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易兰的脸颊:“木头吗?我试试?” q弹水嫩的肌肤捏在指尖软软的,易兰竟破天荒地没有甩开脸,一双凤眸看着人。 “明明很丝滑的嘛!”江闻汀笑,伸出另一只手继续捏她另一边脸,强行给人嘴角提溜出一点弧度:“笑一个,笑一个我看看。” 被捏着脸的人依然木纳,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喊:“江闻汀,”隔几秒,又说,“放开。” 江闻汀适可而止地松开指尖,易兰脸颊两侧被她掐出对称的奶油痕迹,加上她嘴角刚才留下来的面包残渣,有点像偷吃的小花猫,懵懂又可爱。 “噗~” 江闻汀忍不住出声,一双桃花眸微微弯起,眼尾那颗痣因为发自内心的开心而越发地潋滟动人。 易兰看着她,恍惚了一瞬,脑海中,那个热烈纯粹的声音再一次闪现,“姐姐,别这么认真嘛,放松一点,笑一个,笑一个给我看看?” 当时,她们认识应该也还不久,她因为战事心烦,那女人走到她的军帐里,两只手掐着她的脸,一口一个姐姐地叫,还让她别那么认真,放松一点,笑一个给她看。 她看着她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眸,忍不住笑出声。 是啊,那个时候的江闻汀,是那么地热情开放,她的一举一动都很大胆,像烈日里的太阳,烧在人心里。 可眼前这个江闻汀呢?她似乎对谁都很温柔,很亲切,但温柔亲切中又总是带着一种陌生的距离感,让人捉摸不透。 “好啦,不欺负你了易兰!” 江闻汀见易兰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便主动收起那几分玩闹的心思,从旁边抽了张湿巾给她擦脸。 小如见不得她这么卑躬屈膝的模样,于是,绕隔壁床边,独自一个人收拾掉落在地上的床单被罩。 江闻汀擦完易兰脸上的污渍,看了眼病床上分成几份的蛋糕,柔声问:“还吃吗?吃的话再给你拿一块?” 易兰抿着唇,没有回答,她将蛋糕收起来,说:“那等会儿易兰想吃的话再告诉我,好不好?” 对方同样沉默。 江闻汀觉得奇怪,明明自己跟北野也没差多少,易兰只跟北野相处半天,就愿意跟她一起盘腿吃蛋糕,她每天悉心照顾,给人变着法地买礼物,送吃的,她却不愿意跟自己多说一句话,难道就因为自己演了《草木深》里的奸细吗? 这可太不公平了! 江闻汀在心里愤愤地想。 “江闻汀!”小如看她一直围在那傻子身边,强压在心里的酸涩又一次翻涌,“你跟个枪杆一样杵那干嘛,还不过来帮忙收拾!” “哎,好嘞!” 江闻汀应了声,屁颠屁颠跑了过去。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6、第16章 江闻汀和小如动作很快,北野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北野被沈京澜训了,有点不开心,江闻汀向后瞟一眼,幸灾乐祸地道:“看来还得是我澜姐哈!” 北野:“gun!” 小如也在一旁偷笑,北野快步走过去,捏她后脖颈儿:“你个小丫头片子,故意的吧!” 虽然小如看着比北野要成熟很多,但实际上,她也不过是个24岁的小姑娘,比北野和江闻汀小了整整4岁,所以,她们会下意识地把她当成小妹妹。 尤其北野,在家里被大她6岁的姐控老婆压制惯了,出门总喜欢从小丫头片子身上找点当姐姐的优越感。 小如不服气,但因为北野是江闻汀的好朋友,总会让着她。 北野一直掐着她的脖子:“说,错了没?” 江闻汀在一旁翻白眼:“你老婆骂你,欺负我的人做什么!” “对不起,星辰姐,我错了!”小如老老实实道歉,心里因为江闻汀的一句话不要太开心。 北野放开对她的钳制,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瞪江闻汀:“酒店房卡给我,我要去洗澡!” 江闻汀:“在包里,自己拿!” 为数不多的不温柔,全给了她。 北野拿完房卡,准备出门,临末看眼小如:“你,跟我一起!” 小如不乐意,她过去拉她:“走吧宝宝!” 小如被生拉硬拽地拖出门,一会儿,那人又探进来半边身子和一只长臂:“江闻汀,我的奶茶!” 江闻汀不想跟她多费口舌,拎了奶茶给她。 北野看眼病床上的易兰,跟江闻汀挤眉弄眼:“特意给你们两个留的私人空间,好好把握机会哈!” 江闻汀把人从门框上扣下去:“滚滚滚,赶紧滚!” 病房门砰一声关上,江闻汀对着门口空踹一脚,病床上易兰侧身,看着两个人的幼稚举动,下意识舒展眉头,江闻汀回头看她的时候,发现对方唇角还勾着隐隐的笑容。 她诧异了一下,惊喜的语气:“易兰,你刚刚笑了,是真的吗?” 易兰快速敛起脸上的笑容,又是一副冰山脸。 江闻汀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内心的喜悦溢于脸上,她快步走过去,拉着她的手晃:“易兰,你刚刚就是笑了,是不是?” 白金钻的三叶草在易兰纤细的手腕上泛着光泽,江闻汀一双桃花眸对着她,温柔地注视着,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易兰想抽手,却本能地留恋,她抿抿唇,喊她名字:“江闻汀,放开。” 江闻汀耍赖,将她的指尖攥在手心里捏:“我不,明明是我照顾易兰比较多,北野才过来半天,易兰却愿意跟她一起吃蛋糕,不愿意跟我一起,这不公平!” 易兰闻言将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 “江闻汀,”她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淡淡地说,“没有不公平。” 曾几何时,她也想用自己全部的心意给她准备一场生辰礼的,但时过境迁,她们从爱人变成了仇人,她再也没有机会,没有立场,去准备这些。 以前那个江闻汀,已经被万箭穿心而死,可她依然放不下,怀着强烈的怨念,她从阴曹追到地府,终于找到了她,可她却没有了前世的记忆,她甚至对谁都可以称之为自己人,唯独她,在对方心里,永远都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弱者。 “江闻汀,没有不公平。”易兰固执地重复着。 江闻汀看她眼神黯下去,也收起了那份玩闹:“好了,不欺负你了易兰,我从小吃街打包了鲫鱼汤,给你热热喝哈。”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足够的耐心,哪怕对方从来都不会回应她的善意与付出。 江闻汀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北野打电话过来,她接起。 北野:“江江,刚才忘记跟你说了,医生说等下过来给易兰做检查,检查完差不多的话,明天就可以换一组药了。” 江闻汀“嗯”了声,怪不得她和小如过来的时候,病房门大张着,原来是等医生做检查。 北野又说:“还有,我早上跟易兰聊天,说了些你小时候的事情,我感觉她很感兴趣,只要是关于你的话题,她都听得很认真,而且……” 江闻汀被她的话勾着:“而且什么?” “而且她很聪明,一些手机软件里面的操作,我跟她说一遍她就记住了,”北野刻意压低分贝,“江江,我觉得她不是傻,她就是闷,不爱说话。” 江闻汀又“嗯”了声,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病床上的人,这几日的相处,她也觉得易兰不是一般的闷,尤其在面对自己的时候。 北野还要说,医生过来了,江闻汀挂断电话,配合医生做检查。 “恢复得不错,安排一下,明天再做一次全面的检查,没有问题的话,再打个一个礼拜的吊瓶,就可以出院了。”医生说着病人好转的情况。 江闻汀也跟着欣喜:“谢谢秦医生,多亏您费心!” 秦陌收起听诊器:“江老师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反倒江老师,这几日守在这里才是辛苦。” 受警员小刘的影响,他们现在都习惯喊江闻汀老师,江闻汀也更加适应这个称呼,为了更好地让病人恢复,她又拉着医生问了些注意事项。 秦陌临走的时候,无意间扫了一眼床头柜上吃到一半的蛋糕和生日蜡烛:“江老师,谁过生日吗?” “哦,是我生日,”江闻汀被提醒,紧张地问:“早上我朋友带过来的蛋糕,那个……病人也吃了,没关系吧?” 秦陌说“没关系”,随后送上祝福:“生日快乐,江老师!” 江闻汀松口气:“没事就好,谢谢你秦医生,蛋糕被我们吃过了,就不分您了。” 秦陌笑,最后又说了下明天检查的事,离开病房。 次日,北野和小如过来,陪江闻汀一起给病人做检查,易兰被推在转运床上进进出出,仪器扫过她身体时,她心里慌得一批,目光下意识地往门口看,想江闻汀进门前,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安慰。 “别怕哈,医生就是给你的身体做一次全面的检查,很快就好了,我会在外面一直陪着你。” 她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真的一直在外面,也不知道活生生的命被架在这些奇怪的架子上是否真的安全,但她还是选择了相信,一遍又一遍地相信…… 检查很费时间,江闻汀戴着副墨镜,趴在小窗口上,不停地往里面扫,北野过来拉她:“行了,江江,做检查又不是做手术,看把你着急的,没事哈!” 小如坐在旁边长凳上刷手机,时不时抬头,看江闻汀一门心思地替外人操心,心里别提有多酸。 江闻汀被拉着坐到长凳上,没一会儿,检查室的门从里面打开,转运床被推出来,她第一时间迎上去:“易兰!” 对方脸色有点苍白,听到熟悉的声音,悬着的心稍稍踏实,她抬手,主动去握江闻汀的手。 江闻汀两只手同时伸过去,将她的指尖包裹在掌心里,易兰感受到对方手上的温度,指尖蜷起来,蜷得很重,江闻汀感觉到她的紧张,不停地安慰:“没事,没事啊,我在呢!” 这时,北野也凑了上来:“别紧张易兰,你做检查的时候,江江趴在门口扒都扒不下来,她会一直守着你的。” 别看她平时吊儿郎当像个小孩子,关键时刻却丝毫不马虎。 易兰看眼江闻汀,心里有块地方被温暖着,她不再那么恐惧,可手一直牵着她,江闻汀一边安抚,一边又因为对方难得的主动而欣喜。 转运床徐徐前行,江闻汀和北野陪在她身侧,小如也手插兜跟在后面,很快,又到了另一个检查室,往进走的时候,易兰还是有些抗拒,江闻汀将对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蹭:“乖哈,再坚持一下下,很快就结束了,结束了我们中午买蛋糕吃,好不好?” 在她温柔而坚定地注视下,易兰卸下了最后的防备,她被推进检查室,房门关上,橘黄色的灯光下,各种仪器掠过她胸膛,她觉得压抑,耳边却是刚才江闻汀说的话。 再坚持一下,中午买蛋糕吃…… 北野说,一个人每年只有一次的生日,所以生日蛋糕格外特殊,它代表着祝福,庆祝,和一切美好的事物,今日是江闻汀的生辰,她却情愿待在这里,陪她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江闻汀,江闻汀—— 易兰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所有的害怕,紧张,被不明所以的情绪代替,她的心口开始抽着疼,检测仪器嘀的一声,扫描出异常结果,这个时候,那个良久不出现的机械音又蹦出来了。 【宿主,请放松心态,配合医生做检查,不然您还得再多住一个礼拜的医院】 她的思绪被中断,周身被医疗器械包裹着,那种压抑,窒息的感觉再一次压在她心口,让她喘不过气。 医护人员核对了一遍检测结果,不放心,决定重新扫描:“别紧张哈,深呼吸,平复一下,我们再来一次!” 可她还是没有办法照做,系统见状,只能抛出诱惑条件。 【宿主,这是最后一项检查,您顺利完成后,本系统可以带您为任务对象江闻汀挑选一件生日礼物】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7、第17章 最后一项检查重复了好几遍,才顺利做下来,易兰被推出检查室的时候脸色很差,江闻汀一出门就把人牵住:“检查做完了易兰,我们回房间休息吧。” 北野也跟上来,安慰了几句,随后将空间让出来,让两个人牵手前行,她自己则和小如跟在后面。 小如憋了一早上的气,此时见到江闻汀这样更觉得心烦,忍不住跟北野说叨:“生日当天,连口热饭都吃不上,真不知道她在这善良个什么劲儿!” 她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刚好听在易兰耳朵里。 江闻汀回头,想说点什么,北野先她一步开口:“小如,江江做什么,怎么做,那是她的自由,我们作为朋友,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江江脾气算好的了,她也确实把我们当家人,但我们也要有自己的边界感,这样感情才能长久知道吗?” 小如闻言偏头,见北野表情正经,她想反驳,又觉得没有资格,毕竟人家跟江闻汀是从小到大一起成长的友谊,江闻汀每次遇到大危机,她都是冲在最前面,这份感情,可能胜过家人,更不是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倾慕者可以比拟的。 北野看对方蔫巴下来,伸手揉揉她的后脖颈儿,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怎么,姐姐说你一下不乐意了?” 小如压了下鸭舌帽,小小声说了句“没有”。 北野用长臂揽她:“别不开心了,姐姐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没等对方回答,她就大声地跟江闻汀报告:“江江,你陪易兰回病房吧,我跟小如,我俩去外面撮顿好的!” 江闻汀回头,看她们一眼:“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小如还想再挣扎,被北野圈着带出几米外,她回头:“江江,回来给你们带山药排骨汤哈!” “嗯,好!” 转运床在医护人员的推动下徐徐前行,江闻汀一直跟在身侧,牵着易兰的手跟她说话:“北野她们出去吃了,等下给我们带排骨汤,小吃街那边有一家排骨汤特别好吃,易兰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想吃的,也可以让她们给我们带?” 易兰抿着唇,摇了摇头,指尖动作收紧,江闻汀能感觉到她心里的不安。 “不要怕,做完检查就没事了,今天下午也不用打吊瓶,我陪你好好休息一下,我们玩会手机好不好?” 易兰合上眼眸,不再回应她了,方才被架在机器上,一遍又一遍地扫描,她感觉好窒息,比打仗时箭支插在心口还要窒息,她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努力降低自己的心慌感,想着快点做完检查,那道奇怪的声音就可以带她兑现承诺了…… 转运床进了病房,易兰被抱到病床上,医护人员交代江闻汀检查结果出来后会同步到秦医生那里,让她抽空过去了解下情况,江闻汀应下,医护人员离开。 江闻汀去饮水机前接了半杯温水,用吸管喂她。 易兰两只手捧着纸杯,抿了几口,干涩的喉咙得到缓解。 她将纸杯还给江闻汀,主动喊她的名字:“江闻汀。” 江闻汀觉得稀奇,看着对方的眼神比之前更温柔了:“怎么了?” “你去找那个医生,”易兰声音很淡,没什么力气地说,“我歇一会,有点困。” 说完就把眼睛闭上了,看起来真的有点撑不下去,江闻汀将被子轻轻往上拉了点,软唇贴近她耳边:“那你睡会,我很快就回来,等我哈!” 易兰感受着温热的呼吸,没有作声,耳边的人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往门外走,她留意她的动作,直到病房门彻底关上。 * 江闻汀找秦陌了解完情况,顺便去药房拿了下药,中间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样子,回来的时候,病床上的人不见了,她呆愣了一下,去卫生间找。 卫生间的门半掩着,她敲了一下:“易兰?” 里面没有回应。 “易兰?”江闻汀心下一紧,伸手推了进去,卫生间里空荡荡的。 这一下,她彻底慌了,拿出手机给北野打视频。 那边很快就接通,举着一把羊肉串,吃得满嘴都是油和孜然:“怎么了江江?” “易兰有给你打视频电话吗?”江闻汀紧张得声音都抖起来了。 “没有啊!”北野放下手里的串,收起那份懒散与随意,“怎么了江江,发生什么事情了?” “易兰不见了,”江闻汀眼眶一下就红了,说话的声音里都带了些察觉不到的哭腔,“我去秦医生那里问检查结果,拿了个药,回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你别着急,江江,我跟小如,我们马上过来,咱们一起找,别着急啊!”北野一边安慰一边引导,“你仔细想想,易兰有没有可能去别的地方,之前你不是说她不习惯在房间上厕所么,那你有没有去公共厕所找一下。” “哦,对,公共厕所!”江闻汀收到提醒,抬脚就往门外冲,一口气跑到公共卫生间,对着每一个上锁的小格子敲门询问:“易兰,易兰你在里面吗?在的话跟我说一声啊,易兰……” 没有一间能给她回应,她担心里面的人晕倒,于是一间一间问过去:“易兰,您好,麻烦问一下,里面的人是易兰吗?” “不是。” “不是的……” 所有上锁的格子她都问过了,得到的答案全是否认。 江闻汀有点崩溃了:“不是啊,都不是,那她会去哪里呢?” “江江,”北野那边的通话一直保持着,“别着急,你给那个警察打个电话,让他帮忙调一下医院的监控,我们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哈!” 江闻汀在她的指示下挂掉视频通话,给陆队拨了个电话过去,陆队在接到求助后,也第一时间往医院这边赶,江闻汀此时更像个无头苍蝇,也不顾自己身份,逢人就问,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病号服的。 她甚至连对方的五官,都描述得马马虎虎,一会儿,北野发过来一张照片,是易兰托着蛋糕盘舔奶油的画面,病号服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右手手腕上还是江闻汀给她扣上去的白金手链。 北野在照片发过来后,缀了句语音:“江江,你拿着照片问问医院的人,看有没有人看到易兰出去。” 随后又说:“我刚刚打她语音,她挂掉了,不知道是不是本人,我再打几个试试。” 江闻汀得到这个信息,又连忙给她打视频电话,视频还没响就挂断了,打电话的时候,直接无法接通,不知道是手机被人捡到了,还是她遇到了危险。 她越想越慌,脑海中又冒出来刚才易兰主动跟她说话的画面,还有检查室出来时,对方明显的不安与紧张,她是不是害怕自己又被拉去做检查,所以偷偷溜走了,而那些主动的话语,其实就是为了让她放松戒备…… 江闻汀无奈地用指尖掐自己手心,微微的疼痛感让她恢复了一丝理智,这个时候,陆队的电话打进来了。 “江女士,我们这边信息部连上了医院的监控,看到她最后出现的时间是13:54分,确定是出了医院,往右手边方向走了,路面摄像头我们也调出来了,但当时马路上人比较多,只看到她经过了一家蛋糕店,然后就是死角,摄像头拍不太到……” “蛋糕店?”陆队还没说完,江闻汀就反应过来。 “我们正在去那边的路上,人应该是安全的,您不要着急……”陆队的声音被淹没在听筒里。 江闻汀人已经下楼了,她一路小跑往蛋糕店的方向赶,跑一半的时候,隐约感觉到路边台子上有一个穿蓝色条纹服的人影,不放心,又折回几步。 而此时,易兰正顶着一头薄汗,坐在大太阳下休息,手里拎的是一个印着“wenting”logo的绿色礼品袋,不用想都知道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易兰,”在喊出她名字的那一刻,江闻汀一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融化殆尽了,只剩下浓浓的液体随情绪一起涌动,她快步走过去,弯腰,牵住面前人的手,胸口因为运动过于激烈而此起彼伏。 易兰仰头,一双疲惫的凤眸看着她,开口还是那淡淡的声音。 “我出来找我的枪,路过糕点铺子,才买了这块蛋糕。” 江闻汀“嗯”了一声,强忍着眼睛里的酸涩问,“那易兰找到枪了吗?” 易兰目光迟疑半秒,说了句:“没有。” 江闻汀顺着她的位置坐下来,缓了会,用手背给她擦鬓角两侧的细汗:“这么大的太阳,易兰没找到枪,坐在这里不回去不热吗?” 她抿唇,隔了好几秒,才微微翕动嘴巴,没什么起伏的语气说:“走不动了,歇会。” 不知道为什么,江闻汀一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易兰指尖蜷了蜷,藏在心里的那句“生辰快乐”,她终究是没能说出口,没立场,也没勇气。 江闻汀吸了吸鼻子,尽可能恢复着往日里的温柔:“天气热,我们回去好不好?我背你。” 易兰摇摇头,说了句“不用”,尝试着往起来翻,江闻汀先她一步将人扶起,强行贴到自己背上。 两处柔软贴在瘦弱的脊骨上,有点硌得慌,她却难得地没有再挣扎,淡淡的桂花味混着体香和汗水一并散发。 江闻汀将蛋糕捡起来,塞给她,易兰拎着蛋糕,她背着蛋糕和人,缓步前行……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8、第18章 蛋糕店离医院本身也没有多远,陆队和北野他们过来的时候,江闻汀已经把人背回来了。 北野一进门就扑过来捏易兰脸颊:“怎么偷偷跑出去也不说一声,把江江急哭了你知道吗?” 这么多人站着,江闻汀有些不好意思,辩解:“哪有急哭,没哭!” 北野一双清澈明亮的狗狗眼看着她:“没哭吗?那是谁眼泪汪汪地抓着人家住院老太太,嗯,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病号服的啊,医院不都是穿病号服的吗宝?” 旁边警员小刘忍不住笑:“看来江老师是真的急糊涂了。” 江闻汀脸红,老太太这事算是在医院传开了,她当时慌得没了理智,在过道里拦下一对老夫妻,语无伦次地询问了几句,老人家热心肠,在江闻汀离开后,挂着个吊瓶满医院地帮忙找人。 他们的玩笑话,听进易兰耳朵里,心,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被挤压了一下,她余光扫一眼江闻汀,对方在众人的打趣下温柔地笑着,除了脸上有一些不好意思,看不出其他别的情绪。 但她能想象到,她当时着急无措的样子,像先前每一次她战场受伤时,对方不顾一切阻拦冲进来,护着她,抱着她哭的场景,可就是这样一个掏心掏肺,用自己所有心力去爱着她的女人,到最后却背叛了她。 到底为什么?她看不懂她,以前看不懂,现在也还是看不懂…… “呦!”旁边小刘倏地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陆队偏头瞪他:“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小刘讪讪笑:“陆队,我突然想起来,江老师的表扬信忘记发了!” 陆队无语:“不是交给你去跟进了吗?在这说!” 小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办事不力,反倒还有些小得意:“嗨,正好诶,把今天患者买蛋糕的事情加进去,更有看点!” 他说着就开始构思,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被他傻到,尤其陆队,面上是真的有些挂不住,偏偏那小子,想着想着还迫不及待地提问:“陆队,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陆队:…… 警察的专业度,都快被这小子给败没了,他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赶紧把人拉着撤离现场。 病房里安静下来,江闻汀洗了热水毛巾给易兰擦脸上的汗,小如气得不行,但想到北野早上告诫她的话,她还是极力将心里的酸涩憋了回去,顶着一顶鸭舌帽立在最边上。 北野倒是喜欢凑热闹,往床头柜那一趴,抓着人家的蛋糕就开始拆:“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我看看!” 江闻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易兰猛地紧张了一下,偏头看那蛋糕。 北野故意托着蛋糕不放,还很大声地“哇”了一声:“马蹄爆爆珠诶!我喜欢!” 下一秒,冷冰冰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过来:“不是给你的。” 她偏头,面露疑惑地看着眼前人:“不是给我的吗?可是你昨天吃了我的诶!” 易兰抿唇,不说话。 北野又说:“而且,买蛋糕的钱应该还是我当时做转账测试的时候不小心转给你的吧?大几百呢,我可没说要送你哦!” “我……”易兰有些窘迫,隔了好几秒,才颤巴巴开口,“今日是她生辰,买糕点的银两,之后我会想办法还你。” 北野不依不饶:“怎么还?” 江闻汀见状,拿掉她手里的蛋糕袋子,将人掀到身后:“北野,你别欺负她!” 北野像树懒一样挂在江闻汀背上,脑袋从侧边伸过来,歪着头看她:“哎哟,心疼了啊?” 江闻汀:…… 好心的北野最终还是没有拆掉装在礼品袋里的蛋糕,易兰悬着的心放下了些,拿过礼品袋,学着昨天北野分蛋糕的样子一颗一颗将蛋糕上的马蹄爆爆珠扣下来,放到空盘子里,给江闻汀。 她的动作有点傻,马蹄爆爆珠也不是什么多金贵的礼物,江闻汀却在对方把盘子递给她的那一刻酸了眼眶。 “谢谢易兰,”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艰涩,“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易兰没有说话,神色闷闷的,北野在一旁两眼盯着那一盘剥离的爆爆珠:“真的就没有我的份吗?” 小如终于忍无可忍地“哼”了一声:“一块破蛋糕,满世界的人都得陪着她折腾,人家警察不用干活的!” 易兰握着蛋糕刀的指尖顿了下,鸦羽般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随后,她抬手,就着蛋糕一角缓缓切下,装进盘中,再将盘子递给北野。 “呀,还真有我的份啊?谢谢谢谢!”北野感激涕零。 易兰没有给对方太多的眼神回应,继续拿着蛋糕刀切蛋糕,分了一块给江闻汀,又分了一块,余光瞟一眼刚刚言语刺她的小如,最后还是将蛋糕塞给了江闻汀。 然后,她没有再分,身体很累,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把蛋糕收起来,放在床头柜上,顺着枕头躺了下来。 北野和江闻汀彼此对视一眼,江闻汀问:“易兰,你不吃吗?” 她没有回答,疲惫的凤眸缓缓合上,北野将江闻汀手里的蛋糕端给小如:“小如,这是易兰给你的。” 小如:“我不吃!” 北野用眼神示意她,对方僵持好几秒,说:“我们吃过烤串了,我吃不下!” 北野将蛋糕塞她手里:“那你等会儿吃!” 小如努嘴,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易兰闭上眼睛后,很快就进入了迷糊状态,朦朦胧胧中,她梦到了她们相遇后的第二个秋天,明媚的太阳给碧落峰枯黄的草地铺上了一层金光,她带了一个很大很大的蛋糕与江闻汀分着吃。 “阿汀,生辰快乐!” 江闻汀一双桃花眸笑得弯起,眼尾那颗痣更加地潋滟动人,她看着她,就那么定定看着,半晌,清冽的嗓音说:“谢谢姐姐,阿汀很喜欢!” 说完,又挖了一勺蛋糕尖儿上的奶油和辅料,马蹄爆爆珠在对方嘴里炸裂,带着清清爽爽的甜,她惊喜地“哇”了一声:“这个好吃姐姐,这个真好吃,姐姐你尝尝!” 她应了声“好”,刚准备用勺去扣旁边的小珠子,对方却先她一步将那块叉走,塞了满满一嘴,脑袋凑过来,凑到她唇上,含糊其辞地说:“太麻烦了姐姐,这样就可以了。” 奶油的甜香混着马蹄爆爆珠的汁水在两人舌尖辗转交换,她们缠绵在金色的太阳下,周围的景色顿时安静下来,仿佛这世界就只剩下彼此。 阿汀柔软的指腹轻抚着她的后脖颈儿,然后沿着脊骨一点一点往下滑,解开她最后一层里衣,绕到最前面,收紧五指。 “嗯~” 她有些承受不住,破碎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在空旷的草地上无所遁形,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阿汀,阿汀……”她红着脸求她,声音有些抖,像是在哀求。 不知不觉间,她们嘴里的蛋糕已然化掉,阿汀像是不满足,将她整个人当成了蛋糕,从上到下,一口一口舔舐着。 “姐姐……”她不停地喊着那个称呼,柔而魅的眼神看着她,“姐姐喜欢阿汀吗?很喜欢很喜欢,哪怕阿汀做了让姐姐伤心难过的事?” 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下一秒,画风突变,趴在她身上的人眸中泣血,嘴巴里的蛋糕渣被鲜血侵染,粘稠的液体顺着她的嘴角一滴一滴往下流,流到她脸上…… “阿汀!” 她吓得猛然一个激灵,从梦中惊坐起来。 “易兰,怎么了易兰,做噩梦了吗?” 熟悉的声音再一次闪现,她抬眼,看了好久好久,才隐隐看清眼前之人的影子,纤细,单薄,没有血,蛋糕上的奶油白残留在她嘴角,那双温柔的眸子里含满了担心。 此时此刻,易兰再也忍不住,扑过去,将人抱在怀里,抱得很紧很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嵌进自己身体里。 江闻汀有点喘不过气,脑袋也是懵懵的,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给对方拍背顺气:“没事,没事啊,我在呢,别怕!” 两处柔软想贴,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脖间,她感受着对方的一下又一下的心跳,才终于缓过神来,几秒,她放松双臂,一点一点推开了怀里人。 鬓角两侧的发早就被汗水浸透,江闻汀将人放到枕头上,抽了湿巾帮她擦拭:“刚刚梦到什么了吗?不要担心,梦都是反的,而且,人在身体特别累的时候,总容易梦到一些不好的事情,醒来了就好了。” ——身体特别累的时候,总容易梦到一些不好的事情,醒来就好了,真的醒来就好了吗? 易兰的目光开始变得呆滞,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啊,醒来的时候,将士们都还活着,她和阿汀,在碧落峰的草地上肆意奔跑嬉戏,她多么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它们终究不是梦,她与阿汀,隔着七万英魂的尸体,她们再也没有机会相爱…… “江江,江江!” 易兰的思绪被门外突然闯入的声音打乱。 北野一手拎着奶茶一手举着手机,从门缝里挤进来,往江闻汀身边跑:“快快快,快看微博,京澜转发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9、第19章 江闻汀近眼一看,原来是那份所谓的“表彰信”,标题:“鸦城公安,送奖到一线,让广大群众重新认识c位影后,以及我们执行力嘎嘎强工作人员们!” 北野兴奋地滑着手机屏幕:“小刘这家伙,不当特约撰稿人真是有点屈才,你看他这个文章写得多好,连鸦城本地宝和政务服务网都公布出来了,我给京澜说完,她刚一转发,流量直接爆了,你看,就这么短短几分钟,已经是热搜top1了!” 江闻汀就着她的滑动速度阅读,文章确实写得精彩,把易兰持枪闯入剧组,警务人员赶到现场,快速定位案情,以及后来易兰突发状况送往医院,医警无缝衔接,从死神手中夺人这一系列事件概括得简易清晰却又惊心动魄。 后面就着重强调了影后江闻汀主动承担社会责任,不惜牺牲自己的工作时间照顾病人,最后得到病人蛋糕回报的过程写得详细且感人。 结尾是一些总结性的话,呼吁广大人民群众像江影后学习,相关工作人员更要坚守本心,还着重强调,一些特殊疗养院,要尽可能多地关注病人情况,并以幽默诙谐的口吻提醒他们,尽量少给病人看像江闻汀这种演技深厚的片子,以免病人代入过深。 评论区看完一整个哈哈哈哈,对江闻汀的演技更是追捧到了极致。 ——我的天,演技好到让精神病人都为之沉迷,我们家汀汀真的是……实至名归! ——别说精神病人,《草木深》我看了都走火入魔,江闻汀真是把里面那个敌国细作的角色给演活了!最后那段回忆,她的父母、亲人、好友,以及整个村子被靖国军队屠杀,那种深爱着,却又不得不去完成的使命,我真的是看一遍哭一遍。 ——开玩笑,被政务网点名表扬人美心善的演技派,那自然不是随便说说的,她今年应该就等着这个拿奖呢吧! ——话说,我那天还在医院看到汀汀来着,差一点就跟她合影了,不过现实世界里的汀汀,似乎有点害羞。 ——@楼上,真的吗?我也想跟汀汀合影! ——汀汀在我们店里买过手机【签名.jpg】 ——啊啊啊,@楼上,一整个羡慕住了! ……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发现,沈京澜转发了这份表彰信吗? 评论区一整屏下来,多数都是夸江闻汀的演技,提到最多的也是近期大火《城春草木深》这部剧。 它是目前市面上唯一一部正儿八经的百合剧,先前都是贴着双女主的标签,其内容并没有很露骨,但这部不一样,不仅剧情炸裂,演员也是实打实的老戏骨。 江闻汀的演技已经被网友夸到天上,而另一个与她搭戏的影视界大佬沈京澜,也因为之后那位楼主的一句话而爆火在屏幕里。 ——啊啊啊啊啊,汀澜汀澜,剧本虽然be了,我的汀澜cp还是在的! ——哇!澜姐的实力那真的是!汀汀跟她在一起,感觉这辈子都可以直接躺平了。 ——咦,楼上说得不对,戏还是要演的,那么好的演技,不能浪费了! ——澜姐演技也不差,只不过人家现在改行开公司了,头两年那也是影视界国际级别的实力演技派,金奖不知道拿了多少个。 ——不然怎么是澜姐呢! 这话说得没错,沈京澜比江闻汀早出道5年,出道即巅峰,两人在一部古偶剧中相识,当时江闻汀因家庭原因被网暴人肉,演艺事业低谷期,四处接不到戏,好不容易有一个演小三的剧本,而沈京澜当时是剧中女主。 两人搭戏,江闻汀因为演技太好被人记住,等整部剧结束的时候,有网友甚至恶趣味地磕起了剧中女主跟小三的cp。 后来某一次,沈京澜跟江闻汀同台,向来清冷孤僻的沈影后竟破天荒地称江闻汀为好友,还出面帮她澄清了一些误会,自此之后,大家就正式磕起了她们二人的cp,直到《城春草木深》二搭上映,两人的cp直接炒到了天上。 ——【图片.jpg】 北野滑着滑着冒出来一张图片,现实生活中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彼此对视,沈京澜寒冰般清冽的眼眸里含着笑,评论区更是一整个尖叫。 ——谁懂啊家人们!这俩人真是太有妻妻相了。 ——澜姐看汀汀的眼神,真的太宠啦,这是什么神仙伴侣,我的天! 北野指尖停下来,看眼江闻汀:“哼!” 江闻汀:…… “文章是沈京澜转发的,手机是你自己拿过来给我看的,现在评论区弄成这种尴尬局面,我也很无语的好不好!” 江闻汀瞪眼北野,忍不住控诉:“你们找个时间把结婚的事公布一下啊,沈京澜当时与沈家争权怕伤着你,默认粉丝炒cp也不解释,拿我当当挡箭牌就算了,现在她都坐上总裁了,总不至于还担心沈家人对你不利了吧!” 北野努努嘴,没什么好反驳的话。 下一秒,沈京澜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她接通电话,没什么好气地问:“怎么了?” 沈京澜声线清冷而低沉:“小野,你看下微博。” “看了嘛,不就是政务网发文表扬江江,你转发了还点了赞嘛,我都看到了,还有人说你俩有妻妻相,是神仙伴侣呢!” 北野的语气里泛着酸,沈京澜嗓音淡淡:“不是,最新发的一条。” 北野点进对方微博,看了一眼,最新一条是沈京澜针对自己与江闻汀不是情侣的澄清,澄清内容里有她和北野的结婚证。 前一秒还沉浸在醋坛子里的人突然眼眶一热:“沈京澜,你终于肯当众认下我了。” 那边声音柔和:“小野,我在来医院的路上,晚上一起吃饭。” 她哽咽着“嗯”了一声。 与此同时,江闻汀也看完了里面的内容,她指尖轻点,转发了那条微博,并附言。 ——五年了,恭喜澜姐与我的发小闺蜜公开爱人身份,北野心性单纯,今后有澜姐呵护,我很放心,祝福你们。 江闻汀转发完就把手机收起来,屏幕之后有多热闹她不再关注,只是偏头看眼面前眼眶红红的闺蜜:“某些人这回不吃醋了吧?” 北野破涕为笑:“江江,京澜在来医院的路上,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江闻汀:“你跟澜姐去吧,你们妻妻俩刚经历完官宣,需要足够的私人空间来调情,我就不跟着瞎凑热闹了。” 对方口是心非:“别呀,京澜本来就是过来给你过生日的!” 江闻汀看眼病床上的易兰,宠溺笑:“不了,等下小如回来,我们带易兰出去吃!” 北野“嗷呦”一声,挑着眉打趣:“带什么小如啊,你俩烛光晚餐不就好了!” 她跟沈京澜的语音通话一直未断,两人的交谈很清晰地传到对方耳朵里,向来正经的人此时冷不丁一句:“江闻汀跟那女的假戏真做了?” 江闻汀:…… 她对这妻妻俩的脑回路,真的是有些无语。 北野挂完电话,就开始在房间疯狂蹦跶了,江闻汀提醒:“你悠着点,易兰还要休息呢!” 北野转头看易兰,看她脸色苍白:“咦,睡了一觉,怎么精神更差了?” 江闻汀接了半杯温水过来,语气随意:“做了一下午的梦,人都累死了,你以为跟你一样!” 今日之前,她还觉得易兰跟北野更亲近,直到检查室她抓着自己的手,事后又拖着病体出去买蛋糕,这一系列周折,她才隐约意识到,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 易兰确实到现在还没有从那个梦里缓过来,江闻汀给她喂水的时候,她心里都是后怕的,一遍遍抬眼确认对方的存在。 水珠在干涩的唇上泛着晶莹,江闻汀把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指示北野:“帮我把热好的排骨汤端过来。” 北野“哦”了声,听话地盛了一块排骨,几瓣山药,和小半碗汤过来,问江闻汀:“我来喂她?” 江闻汀刚要开口,易兰接过汤,两只手捧着喝了起来。 她不习惯别人伺候她。 北野顺着床边坐下来,跟江闻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江江,我有一种预感,你这次微博转发出去,你的那些cp粉一定得塌房,说不定过不了几个小时,微博就要瘫痪了!” 江闻汀:“那不正合你意么。” 北野心里跟吃了蜜似的,脸上的笑容怎么藏都藏不住,随后看眼易兰,漂亮的狗狗眼带了些不怀好意的成分:“不过江江……” “打住!”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江闻汀截断。 北野笑:“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江闻汀瞪她,两人跟打哑谜一样,易兰半句也听不懂,没一会儿,沈京澜的车就到楼下了,她给北野发语音:“哪个病房?” 北野一听老婆到了,呲溜一下蹿出病房,几分钟后,她挽着一个身高一米七的成熟姐姐进了病房。 沈京澜左手托着爱人,右手捧着鲜花,周身气质逼人,进门第一眼就往病床上的易兰身上扫,随后才将花往江闻汀手里递:“生日快乐,早日康复!” 江闻汀迎上去,礼貌接过花:“谢谢澜姐。” 沈京澜点点头:“女朋友不错!” 江闻汀:…… 不等她解释,沈京澜再次开口:“我听小野说你们晚上单独吃饭,那我长话短说,周景手上有一个剧本,含金量很高,大概7月20号左右开机,但是拍摄地点的话,要去西北那边,为期半年,条件比较艰苦,你看看你要不要趁现在流量爆涨先定下来。” 江闻汀迟疑了一下,问:“现在吗,澜姐?” 沈京澜淡淡应一声:“先不着急做答复,你考虑清楚再说。”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第20章【VIP】 第20章 第20章 沈京澜说完, 就带着老婆离开了,留江闻汀跟易兰两个人在病房,江闻汀的思路一直在刚才沈京澜说的话上, 理智上来说,她应该毫不犹豫地接下这个剧本, 可是…… 她看了一眼易兰, 忍不住伸手, 摸她脑袋:“易兰,要快点好起来哦!” 对方神色淡淡的。 江闻汀笑,短暂收起心中的纠结, 唇微扬, 撒娇的语气:“怎么这么闷啊, 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江闻汀,”易兰浅浅喊了她一声,好几秒, 又问, “说什么?” 江闻汀盯着她,笑得眉眼弯弯:“随便说点什么嘛, 比如等会儿吃什么之类的……” 说完, 看眼外面的天气:“欸,夕阳不错哎, 我们等会儿出去吃怎么样?吃完在附近散散步, 然后再回来,你现在想动吗, 易兰?” 易兰没有说话, 只是肢体上已经准备行动了。 江闻汀急忙将人摁下:“等一下易兰,我给小如打个电话, 问问导演那边什么时候对接完。” 易兰翻起的身子木了一下,眼睛里察觉不到的那一丝光亮也随即消失。 江闻汀给小如打电话,那边还在跟导演对接《百花行》接下来的一些工作安排,说要晚点才能结束,晚饭让江闻汀自己先吃,不要等她。 江闻汀没有经纪人,没有经纪公司,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由她这个助理来操心。 “那好,那我跟易兰我俩出去吃了哈!” 小如本来任劳任怨的,听到江闻汀要带易兰出去吃,瞬间火气就上来了,但刚才自己让她们先吃的话放在前面,此时她也不好再呛她什么,憋着一口气“嗯”了一声,果断掐断电话。 甚至都忘记提醒江闻汀,包的最里面一层,有自己特意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 江闻汀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坏脾气,转头跟易兰说:“小如还在忙,那我们俩去好不好?” 易兰褶皱的心有了些微的舒展,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连一句简单的回应,都没有说出来。 神奇的是,江闻汀却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对方想去的情绪,她微微笑了下,对她说:“等我一下,我武装收拾一下。” “武装?”木头一样的人此时冷不丁开口。 “是的,”江闻汀一边穿外套一边解释,“这两天得捂得严实一点,不然容易被粉丝围攻。” 易兰听不太懂,但就她这几天的观察,江闻汀每次出门,都会戴上帽子和一个被称之为墨镜的东西,把自己伪装成细作的模样,不,应该说她本来就是细作,只是,这个世界里,南境军与北凛军已然不在,她不知道她每次出去的任务是什么。 江闻汀很快就收拾好了,黑色防晒衣上的防晒面罩拉起来,只剩下一双眼睛和眼尾半颗痣,她从包里掏出墨镜,跨上去,最后连那双眼睛也成了墨色。 易兰:…… 江闻汀掏出手机,对着屏幕照了照自己的武装成果,随后给易兰也换了一身行头,拉着她全方位无死角地欣赏:“完美!可以出门啦!” 她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桃花眸微挑,遮挡在墨镜里,纤细的手握着她的肩膀,嘱咐:“易兰,我去借轮椅,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不要乱跑哦,我很快的哈!” 易兰不回应,她便不敢走,墨镜一直对着她,直到对方点头。 江闻汀得到回复,捏捏她的脸颊作为奖励。 她出门,没过几分钟,推着一张轮椅进来,看到病床上的人乖乖坐着时,语气更加欢快:“我来啦!我们出去吃好吃的咯!” 江闻汀走过去,动作娴熟地将人抱到轮椅上,拿出手机搜附近的美食:“1.3公里以内有一家本帮菜评分很高,里面应该有隐蔽性好一点的包间,易兰我们要么去这里吃?” 易兰掀起视线:“随你。” 江闻汀敲定好地点,给那家餐厅打电话预定位置,之后,推着易兰出门,路上行人不少,但两人因为包的严实,没有被众人怀疑。 很快就到了餐厅,江闻汀跟工作人员确认好预定信息,工作人员带她们到二楼包间。 包间靠江,是一间隐蔽性不错的房间,落日余晖倾斜,给房间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格外漂亮。 服务员给二人添茶:“两位女士,这边手机扫码点餐,排名靠前的都是我们家特色菜。” 江闻汀拿起手机,对着桌上二维码扫了一下,凑易兰身边:“看看,有什么你想吃的吗?” 易兰看着手机屏幕上快速呈现出来的菜品,有些惊讶,手下意识指了一下上面带猪蹄和鸡爪的图片,不日前,江闻汀打包了这样一份食物给小如,说是在她们经常吃的铺子里买的,她也想尝尝,猪蹄和鸡爪炖在一起是什么味道。 “你也喜欢吃这个啊?”江闻汀很坦然地将其加入购物车,“还有呢?” 易兰摇头:“没有了。” 江闻汀:“再选选,今天过生日,我们可以多点一点。” 易兰抿唇,长睫微垂,像是在思考,几秒,淡淡说了句:“长寿面。” 江闻汀一愣,服务员先她一步反应过来:“女士今天过生日啊?那您不用点,长寿面本店最后会特意赠送您一份。” “谢谢,谢谢!”江闻汀道完谢,笑着看眼易兰:“听到没,小姐姐说送我们一份,那易兰还有什么其他想吃的吗?” 被问话的人指尖轻滑,拉了下手机屏幕,上面是各色各样的菜肴,有她见过的,也有她没见过的,她凭着记忆选了几样,都是曾经的江闻汀很喜欢吃的,但对方似乎丝毫没有反应,还像是发现什么秘密似的笑着说:“原来易兰喜欢偏北方一点的口味。” 易兰抬眸,清冷的眸子扫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江闻汀下单,服务员很快就把单子打出来了:“二位先坐一下,吃点小零食,马上给你们上菜哈!” “好的,谢谢!” 江闻汀礼貌应下,拆了一包狗牙锅巴给易兰:“尝尝这个!” 易兰取了一片,放在嘴里咀嚼,江闻汀自己也拿了一片吃,没一会儿,服务员就把冷菜端上来了:“二位,米饭要先上吗?还是等热菜一起?” 江闻汀说:“一起吧!” 等服务员出去后,江闻汀拿起手机,对着已经上来的菜品咔嚓拍了几张,然后将拍好的照片给易兰看:“还不错哈,也不知道北野她们吃什么去了,反正小如应该只能吃盒饭了。” 易兰没说话,长睫轻颤了下,不开心的情绪被冷漠遮掩住。 江闻汀又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和易兰的脸拍了一下,照片里呈现两个人挤在一起的影相,易兰表情严肃。 “咦,笑一个嘛!”江闻汀不满意,又举起摄像头:“来,看镜头!笑一个,茄子!” 易兰下意识偏头,江闻汀轻点屏幕,画面定格在两个人面对面的瞬间,易兰依然面部表情僵硬。 江闻汀还是不满意:“太严肃了易兰,你长得这么漂亮,要多笑知道吗?再来一张!” 说着摄像头又举了起来:“我数一二三你就笑啊!” “一,二,三……耶!” 江闻汀一边数一边用指尖戳她脸,易兰侧身躲闪,她摁下快门,画面只留下一道残影,这时,服务员端着盘子进来了:“女士,您的猪蹄鸡爪煲和手抓羊肉好了,还剩最后一个酸辣土豆丝已经在做了。” “好的,谢谢!米饭帮我们上一下吧!” 江闻汀收起手机,没有再拍,没一会儿,服务员端上来最后一道菜和一小锅米饭:“我们这边的菜齐了哈!米饭需要我帮忙盛一下吗?” 易兰盯了一圈,没看到长寿面,抬眼看那人:“长寿面何在?” 服务员被问得脑袋卡壳了一下:“哦,长寿面需要现在就给二位上上来吗?” 江闻汀看易兰一脸执着,宠溺地笑了下,对服务员说:“那麻烦您帮我们先上一下,我们拍照片,发个朋友圈。” 服务员秒懂:“好的好的!” 五分钟后,桌上终于出现了易兰心心念念的长寿面,但它的样貌,却不似去年自己过生日时,江闻汀给她煮的那碗。 那碗面Q弹劲道,有两瓣切开的鸡蛋,有各种食材做的浇头,中间摆着用胡萝卜雕琢而成的四个字:“生辰快乐”,还有一颗小爱心。 时至今日,她还清楚地记得那碗面的味道,以及那道纤细的身影顶着被面粉糊白的面孔为她擀面的样子。 江闻汀最后一次拿出手机,对着眼前的满汉全席拍了一张,随后将眼前的长寿面分出一半给易兰:“我们的长寿面来了,快吃吧宝宝!” 一转眼,发现身旁的人纤长的睫毛上带上了几分湿润。 “怎么了?”江闻汀怔了下,凑过去,关心地问:“易兰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她闭眼,又睁开,将情绪隐藏在暗色里:“没有。” 江闻汀撑开双臂,轻轻抱住眼前人:“不难过,不难过啊,江江会一直陪着易兰的!” 她没有很快松开臂膀,易兰感受着对方温暖的心跳,缓过心里那股难受劲儿,许久后,才淡淡开口,用很低很低的调子说了句:“江闻汀,生辰快乐。”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0-30 第21章 第21章 两人吃完饭出来的时候, 天已经全黑了,街头灯光亮起,车辆川流不息, 车灯如繁星般闪烁着,江闻汀推着易兰, 两人漫步在城市夜晚独有的画卷里。 “易兰, ”喧闹中, 她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轮椅上的人回头。 江闻汀笑,墨镜遮挡了眼睛,只见她微微勾起的唇角。 “出来吃饭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她问。 易兰抿唇沉默, 眸色被长睫遮掩, 看不出任何情绪, 片刻,她回正视线,目光伸进漆黑的夜色里。 江闻汀推着轮椅继续向前, 路过街头一家玩具店, 一小女孩扯着自家家长往店里走,声音嗲嗲的:“妈妈, 妈妈, 我想要那把玩具水枪!” 家长说:“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要什么玩具枪, 一点也不淑女!” 小孩转过身跟她妈妈理论:“谁说小姑娘就一定要淑女, 我就要玩具水枪!我就要!我就要!” 江闻汀被这一幕逗笑,又突然想起来, 白天找到易兰时, 对方拎着蛋糕袋坐太阳底下休息的画面,她说她出来找自己的枪, 路过糕点铺子,才顺便买了那块蛋糕,她问她找到枪了没,对方说没有,目光淡淡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想到这一幕,她还是觉得好暖心。 “易兰,你在这等我一下!”江闻汀将轮椅往边上停了一下,还不等易兰反应,就急匆匆冲进店里。 易兰视线追随,看着她若隐若现的背影。 没一会儿,江闻汀拎着一把玩具水枪和很大一瓶矿泉水从里面跑出来。 “来,给你!”她将水枪递给易兰,眼睛里闪着星星,被墨镜遮挡。 易兰看了一眼这五颜六色的物体,有些迷茫地抬起眼眸。 “你之前不是在找你的枪么,这个也是枪,不过它跟你那个性质不一样,”江闻汀解释,“你那个是拿来刺的,一不小心就会伤到人,这个是用来装水的,使用起来很安全,而且还很好玩!” 易兰:??? 江闻汀见对方一脸懵,拧开矿泉水盖,卸下水枪装水器,将瓶子里面的水往里面灌了些。 易兰看着她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 江闻汀将装水器套到水枪上,作势举起枪支,对着对面的树木射了一下,水枪发出啾啾的声音,水花伴随着蓝紫色的灯光挥洒到对面树枝上。 易兰眼睛都看直了。 江闻汀停下射击,将枪塞到对方手心里:“来,我教你怎么用!” 易兰还未从刚才的震惊状态走出来,江闻汀两只手把着她的手,给她调整姿势,随即摁下喷水按钮,蓝紫色的灯光又一次亮起,水花如喷泉一般射出来。 啾啾啾的声音吸引了一些行人的视线,江闻汀因为玩得专注而未察觉。 她松开指尖,喷水按钮恢复原状,水枪停止射击。 “来,自己试试!”江闻汀撤走把在对方手上的双手,弯起墨镜下的桃花眸,笑容在夜色里显得明艳而灿烂。 易兰迟疑几秒,才将视线落到刚才喷水那扳手上,还不等她动手,周围突然有一个人举着手机走过来,怼着江闻汀的脸咔嚓拍了一张。 江闻汀感受到猝不及防的快门声,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脸颊。 “江闻汀,真的是江闻汀!”对着她拍照的那人大声呼喊,众人寻声看过来。 江闻汀感觉不妙,两只手握紧轮椅准备离开,这个时候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围了过来,在看清楚那双墨镜下的面孔是她的时候,大家纷纷举起手机,对着她的脸一边拍一边喊:“江闻汀,江闻汀!” 她尝试将轮椅往前推一点,但周围已经被越来越多的行人包围。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江闻汀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出现轻微的颤抖。 路人的拍摄还在持续,有些甚至极不礼貌地开起了闪光灯。 江闻汀避无可避,握在手柄上的指尖泛着白,就在行人快要挤到她们面前时,轮椅上的易兰突然站起来,单手握枪,往空中一抡,冰冷的声音骤然而现:“都给我退下!” 她挡在江闻汀身前,一双凌厉的凤眸望着人群。 数年来的杀伐气让她在这一刻气场全开,即便是拿着一支玩具水枪,也能让周围人不寒而栗。 峰拥上前的行人僵了一下。 易兰水枪架在最前面那人脖子上:“往后退!” 那人不由地向后退了几步,其他众人也跟着后退,围观人群与轮椅之间终于让出些距离,有些人开了视频,摄像头还在持续录制,易兰轻启薄唇,对着面前的围观者说了一个字:“滚!” 不等对方反应,就有人起哄:“啊,怎么回事啊,大明星身边的人,都这么没素质吗?” 伴随着这一声起哄,后退的众人又纷纷拿起手机,怼着江闻汀的脸不停地拍摄。 江闻汀彻底慌了,一边用手臂挡脸,一边颤声求饶:“别拍了,请大家别拍了好吗?” 易兰感觉到她声音里的慌张,一只长臂撑起来,将人死死护在身后,随即,她扳动水枪按钮,对着刚才说话的那人一顿乱喷,周围尖叫。 水枪里的水很快就喷完了,围观群众还在不停地往前扑,易兰握紧拳头,往人群挥去,动作娴熟而老到,面前围观群众被她打散,他们退到较远的距离,举着手机继续拍摄。 易兰还想继续战斗,被江闻汀从身后抱住。 两个人像猴子一样被路人围着观赏,这样的场面,江闻汀曾经经历过无数次,她胆怯,害怕,却不得不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丝清醒。 她拿出手机,给小如打电话,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处境,问她能不能开车过来接一下。 小如在电话那边吼起来,责骂几声就把通话断掉了。 隔了好一会,治安人员走过来,疏散了那群围观者,江闻汀被护送回医院,麻木迟钝中她又给小如打电话说了下这边的情况。 小如一直在她耳边斥责,江闻汀一边听一边推着轮椅前行。 易兰的情况有些不好,刚才的打斗已经将她浑身上下的力气都用完了,此时躺在轮椅上大口喘气,心口很痛,她用手抵着,眼前一片浓重的黑色,她却始终清醒着,警惕着周围的环境。 好在医院离得近,治安人员把她们送回病房,江闻汀道了谢,等人离开后,她将一脸惨白的易兰抱到病床上,缕着对方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安抚:“没事易兰,他们顶多就是拍我们一下,在网上发一发,不敢真的伤害我们的,别担心哈!” 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里的温柔,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明知道铺天盖地的流言就要在下一刻将自己全然吞没。 很快,小如就赶过来了,她破门而入,不顾江闻汀阻拦,直接冲到病床前,指着易兰的鼻子大骂:“你TM是有什么大病吗?一而再再而三的,她这么多年所有的努力,因为你的一句话,全都毁了!全都毁了你知道吗?!”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易兰,就差在她脸上扇巴掌了。 江闻汀上前,把人往身后拉:“小如,你别这样对她,她也是为了保护我。” “保护?”怒目圆睁的人转身,看着江闻汀,轻笑,“江闻汀,你管这叫保护?” 江闻汀没有接话。 对方更加咄咄逼人:“没有被那些流言蜚语逼死,还想被保护是吧?” “小如,”往事不堪,江闻汀不想多提,出声喊了她的名字。 对方不依不饶:“怎么,以前的那些烂事不敢提是吗?你不是走出来了吗?你不是想要被保护了吗?那为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江江……” 是北野跟沈京澜,网上消息传播很快,两人在看到那些视频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江闻汀没再搭理小如,自己前去开门,北野和沈京澜走进来,小如冷着脸,房间内氛围尴尬。 北野看到满脸疲惫的易兰,走过去,笑着揉她脑袋:“易兰真棒,把我们江江护得很好!” 沈京澜看眼江闻汀:“你没事吧?” 江闻汀摇头:“没事,澜姐。” 沈京澜淡淡应一声,切入正题:“网上的事我回头帮你发微博解释一下,但是不一定会有效果,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江闻汀桃花眸微微弯起,轻松地语气:“好啊,那我就再蹭一波澜姐的人气,谢谢澜姐。” 北野见状凑过来抱她:“没事江江,我们都在呢,而且你现在已经是顶流影后了不是吗,网上那些闲言碎语根本影响不了你的,放宽心哈!” 她抱着她,两只手不停拍打,像哄小孩子一样。 江闻汀被逗笑:“好了,澜姐还在这呢!” 沈京澜:“无妨,你们抱你们的,我不看就是了。” 江闻汀:…… 她这冷幽默的总裁气质,一般人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气氛倒是缓和许多。 北野被江闻汀扒拉下来,她也不忌讳什么,活宝一样拉着江闻汀的胳膊胡扯。 “哎呀,我要笑死了,江江你是怎么想出来给易兰买玩具水枪的,你们俩可真是,一个敢买一个敢玩,易兰拿水枪喷那人那个画面,我都想把它截下来当表情包了!” 她看眼沈京澜:“老婆,下次等你被路人围攻的时候,记得喊我,我给你拿水枪喷哈!” 沈京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嗯。” 第22章 第22章 “不, 不是这样的!不是……” 深夜的呢喃吵醒了病床上的人,易兰借着昏暗的床头灯看过去,见江闻汀双臂环抱蜷缩在陪护床上, 眉头紧簇,看上去十分痛苦的模样。 她犹豫了几秒, 下床, 挪过去碰她:“江闻汀。” 对方似是被噩梦困住, 醒不过来。 易兰想起白天小如骂她的那些话,以及江闻汀被那些人围住,像猴子一样观看打量的画面, 她不知道自己呵退那些人对江闻汀而言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但她见不得她那样受委屈。 “江闻汀, 醒醒……” 睡梦中的人身子缩得越发紧,易兰不停地碰她,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 熟悉的声音透过梦, 将眼前的嘈杂隔绝, 江闻汀面前,出现一位身披战甲的女人, 她一杆长枪横在半空中, 呵斥着那些围观的人群:“谁再敢往前一步,本将便立刻斩下他的首级!” 说着, 手中的长枪向那人脖颈架去, 对方还想反抗,她指尖灵活一转, 划伤了那个人的肌肤, 鲜红色的血液滴在枪尖上,那人本能地退缩, 其他围观者也跟着退缩。 女人回眸,英气的眸子看着她,声音淡而清雅:“阿汀,别怕!” 阿汀…… 熟悉的称呼填满了江闻汀的大脑,她看着她,定定看着。 女人收起枪支,靠她更近,她抬手,用带着薄茧的指腹刮她脸颊,眼神温柔:“阿汀,有我在,你不必害怕!” 下一秒,画风突变,那些被呵退的众人变成了手握弓箭的士兵,他们搭起长弓,用力拉满,“嗖”地一声,千万箭支如流星般向她们划来。 女人想都没想,往前一横,用自己整个身子将她包起来,鲜红色的血液从她口中喷涌,她对着她笑,眉眼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阿汀,活下去……活下去……” 江闻汀吓得一蹬腿,从睡梦中惊坐起来,惨烈的厮杀声还在持续。 “江闻汀。”易兰一只手握在她肩膀上。 江闻汀好半天才看清对方的脸颊,淡漠疏离的声音跟梦境里喊她“阿汀”的那个声音重合,她木木地望着眼前人,望了好一会,干涩的唇角才终于挤出一丝笑容:“易兰怎么起来了?是被我吵醒了吗?” “江闻汀,”易兰握在她肩膀上的手没有松,好几秒,才说:“你做噩梦了,梦到了什么。” 江闻汀弯起眉眼,温和的笑容从唇间漾开,取代了眼睛里那份迷离,她摇摇头:“没什么。” “江闻汀,”易兰很固执,对方不说明,她便一直这样握着她的肩膀,清冷的凤眸直直看着她,仿佛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一个答案。 江闻汀被她的强势压着,逃避不掉,便将身体倾斜,双臂缠过来,缠在她腰间,大半颗脑袋压在她胸口偏下,靠着。 易兰身体僵了下。 江闻汀的呼吸隔着衣物洒进她肌肤,如羽毛一般轻飘飘的,她想推开,江闻汀柔缓的声音带着几分娇气与示弱:“易兰,让我靠一会。” 易兰指尖微顿,强忍着那股痒意没有将对方从自己身上剥离。 * 次日早上,江闻汀被手机闹钟吵醒,易兰还睡着,她轻轻关掉闹钟,忍不住看眼热搜。 流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恶劣,一来是沈京澜第一时间帮她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二来,警察局的小刘,也用他们的公众号帮江闻汀发文做了证实。 评论区在知道昨日持水枪骂人的就是之前被江闻汀照顾的那个精神病人时,更多的是觉得有趣可爱。 ——啊啊啊,我要笑死了,她是在模仿《草木深》里面的那个女将军吗?用水枪也太逗了叭,不过这眼神还是蛮有将军气场的。 ——救命,这病人长得有点好看的,浅浅磕一口【溜掉】 ——@楼上,别说,如果她精神正常,说不定还真能跟我们家汀汀搭戏。 ——想象不到她们搭戏的样子,虽然但是……还是喜欢汀澜组合,我到现在还没从沈京澜已婚的失落里走出来【爆哭】 ——以前不是很喜欢江闻汀,没发现她还蛮善良的,愿意去照顾一个精神病人。 ——@楼上,立人设罢了,不趁着《草木深》的一点噱头炒一炒,怎么接到更好的戏。 ——引用楼上,你这是什么屁话啊,江闻汀立人设,难道本地宝、政务网还有鸦城公安也要配合她跟着立这个人设吗? ——是啊,说话不带脑子,小心被抓起来。 ——最讨厌这些一张嘴就给人扣罪名的喷子,你不喜欢人家,你也不用故意诋毁人家啊,如果做好事都要被你们这些狗说成立人设,那这个社会谁还敢行侠仗义。 评论区与很多年前不同,面对恶意抨击之时,有网友也会站出来替她说话,甚至还搬出了本地宝跟政务网以及鸦城公安,那喷子当然不敢直接硬刚,换了个话题。 ——不要盲目崇拜,大家去搜一下江闻汀没火之前,她那些烂事,反正我是对这个人很下头。 江闻汀看到回复,心里咯噔一下,她关上屏幕,躺着,桃花眸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还是逃不掉吗?逃不掉宿命,逃不掉那些言论的凌迟与钳制,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她那死去的母亲又做错了什么呢? “江闻汀。”病床上的人出声,冷淡的语调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江闻汀转身,脸惨白,笑着看眼易兰:“醒了?” 对方缓缓抬了下手臂,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我要如厕。” 江闻汀从隔壁床上翻下来,昨天借来的轮椅还在,她没有直接扶易兰,而是将人从被窝里捞出来,抱到椅子上,俯身,凑她耳边轻轻说:“稍等下,我换身装备,带你去啊!” 她现在的状况,特别不方便出门,但小如昨晚被北野圈走了,病房里没有其他人,易兰又不习惯在房间里面上厕所,她只能冒险带她出去。 易兰耳边被她的呼吸蹭得痒痒的,她掀起视线,看了看洗手间的方向:“去那里。” 江闻汀迟疑:“可以吗?” 易兰点头:“可以。” 她其实并没有想要如厕,只是见江闻汀神色呆滞,刻意分散她的注意力,但她不会再将她置于像昨晚那样被人围观的地步,哪怕她此时勉强还有些战力,她也会遵循这个世界里的规则,不让江闻汀为难。 不让江闻汀为难…… 易兰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自己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内心深处的仇恨已经开始变得不那么坚定,不,不仅不那么坚定,甚至生出了很多很多的怜悯与保护。 不该这样的! 她不断提醒自己,七万将士命丧黄泉,她不该对江闻汀心慈手软,她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给她自己一个交代…… 【没关系的呀宿主,这几日您做得很好,本系统监测到,任务对象坚定的事业心,因为您的出现而已经有所松动,您继续保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她接下周景手里的那个剧本】 易兰的纠结被冰冷的机械音打断,她凛冽的凤眸掀了下,疑惑地询问:“为何要阻止?可是有什么危险?” 系统:【……】 看看,看看这就是自己千辛万苦寻来的宿主,刚才还一副对不起七万将士的愧疚模样,这一下又担心接下来的行程会不会对任务对象造成什么危险,可对方是过分偏执的人,它也不能明晃晃地说阻止接下周景手里的剧本为了拖垮江闻汀的事业线。 系统缓冲几秒,没什么感情地顺从【是的宿主,西北影棚条件艰苦,任务对象过去的话,可能会吃不好睡不好,所以您要缠紧她,不能让她离开您半步】 易兰长睫翕动,思索着机械音说的话,且不论西北条件是否真的艰苦,将士们的血仇一日未报,她就一日不能松懈,她得亲自看着她,她得等她恢复记忆,她得压着她向那些战死的亡魂赎罪。 【没错的宿主,古人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江闻汀在您身边暗藏多时,利用您的喜欢害死您的士兵,现在您来到她的世界,且成功取得了她的信任,接下来的日子,您大可对她施展一切报复行为……】 “闭嘴!”机械音话说一半被易兰呵断,她从未想过要这么做,她只想报仇,只想找江闻汀要一个说法,哪怕等她清醒后,她一枪挑了她的脑袋,给她个痛快,可她从未想过要报复。 她易兰两世光明磊落,暗地里报复的行为,她做不出来。 系统:【……】 迟钝!迂腐!它从没见过这么不开窍的宿主! 系统没有把不照做后面会有很重惩罚的事说出来,外面江闻汀半天等不到易兰出来开始敲门:“易兰,你快好了吗?” 里面没有回应,易兰的情绪有些复杂,因为自己对江闻汀的在乎,因为系统说的话,因为那些自欺欺人等她恢复记忆的借口,时至今日,她依然放不下那个人,甚至深爱着,她恨这样没出息的自己,同时,也好愧疚…… “易兰,你没事吧?”江闻汀等不到回答敲门,声音有些急促,她担心易兰在里面时间太长会出事。 隔几秒,里面的人将门打开,两人目光相对,易兰淡漠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冻人的寒意。 江闻汀:??? 第23章 第23章 没一会儿, 北野、沈京澜、小如三人回来了,北野带了包子和豆浆,一进门就笑呵呵往易兰身边凑:“易兰, 一夜未见,甚是想念, 你怎么样?有没有想我啊?” 易兰掀起眼皮, 没什么表情地看她。 北野将手中塑料袋打开:“看, 给你带了包子,牛肉粉丝馅儿的,还有豆浆, 豆浆是现磨的, 排了好长队给你买的, 我好不好?” 对方没有说话,看起来情绪不高的样子。 小如在一旁冷声嘲讽:“星辰姐,这种人不害人就是万幸, 她才不记你的好呢!” 她说话的时候余光看着江闻汀, 观察她的反应,昨晚正在气头上, 她口不择言, 提了一些对方从来都不敢提起的话题,若不是北野跟沈京澜进来及时, 两人可能会大吵, 但此时,江闻汀一如既往的温柔平和, 完全没有要怪她的意思。 小如“哼”一声, 一口气顺不上来。 北野将包子从袋子里掏出来,徒手抓一只喂易兰, 开玩笑的语气:“要记得我的好哦,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易兰没有张嘴,心里有一根刺扎着,很难受,但不是因为那些言语刺激的话。 这时,江闻汀走过来,推掉北野喂包子的手:“这点小恩小惠,收买谁呢!” 她将对方塑料袋里的包子抢过来,塞给易兰,弯着眼睛对她笑:“都给你!” 旁边小如看得只翻白眼。 沈京澜默了片刻,转回正题:“我看评论区反馈,还算比较正向,江闻汀,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周景那边,考虑得怎么样?” 北野说到评论区,也跟着激动:“是啊江江,没想到陆队跟小刘他们那么给力,愿意出面帮我们解释,现在评论区都是夸我们易兰勇敢可爱的!” 沈京澜:…… 评论区明明说的是有气场好吗! 但沈京澜并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看了江闻汀一眼,等她回答。 对方现在被架在流量的风口浪尖上,需要有一部比《草木深》更有影响力的片子称霸影视界,而周景手中的这个剧本,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所以,沈京澜在明知道时机不合理的当下,再一次提起这个话题。 江闻汀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处境,理智上来说,她应该毫不犹豫的接下这个剧本,可是…… 她看了一眼手中正在插的豆浆吸管,犹豫几秒,开口:“澜姐,周老师那边,有说最迟什么时候给答复吗?” 沈京澜垂眸,想了下:“得尽快了,因为她那边还要安排试戏,开机时间也比较仓促。” 江闻汀还没来得及说话,北野先她一步开口:“不行啊老婆,江江现在去试戏的话,不就要跟易兰分开了吗?她们才刚刚起了点火花,我还等着嗑CP呢!” 沈京澜也很为难。 小如还不知道周景那边有剧本的事,她不习惯直接跟沈京澜说话,问北野:“星辰姐,试什么戏啊?” 沈京澜也没有出声解释,她向来交际分明,从不爱屋及乌,跟江闻汀是因为一起搭戏认可她的能力,打心眼里认定她这个朋友,但是对于江闻汀身边的小如,就只是单纯地认识,没有过多的交集。 北野不止一次地说过她,可她天性使然,对谁都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周景那边有个贼牛掰的剧本,京澜觉得对江江有好处,怂恿她接戏呢!”北野解释。 “没有怂恿,”沈京澜一板一眼地替自己辩解:“决定权在于她,我只是提出我的观点。” 北野被逗笑,还没来得及吐槽什么,小如先她一步替江闻汀做决定:“去呀,干嘛不去,反正留在这里也是伺候人,还不如拍戏挣钱!” 沈京澜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她不是很习惯这女孩说话的方式,看江闻汀:“你怎么想的?” 江闻汀神色纠结:“澜姐,我能中午给你给答复吗?” 沈京澜:“可以。” 小如还要说什么,北野给了她一个眼神,没有说出口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有点难受,她瞪江闻汀。 沈京澜见江闻汀状态还行,示意北野:“那我先回去,你呢?” 北野想了下,说:“我想再陪易兰玩几天!” 沈京澜淡淡“嗯”一声,准备出门。 江闻汀道谢:“谢谢澜姐,特意过来一趟。” 沈京澜:“你不必客气,”她看眼北野,眼神里是察觉不到的暧昧,“我过来,是来接她吃饭。” 江闻汀:…… 倒也不必在她这个单身狗面前秀恩爱。 气场强大的沈京澜一离开,病房里的三个人才真正释放本性。 小如怒目圆睁地看着江闻汀:“你什么意思啊?别告诉我,这么好的机会,你要因为她而放弃。” 她用手指了指易兰,江闻汀沉默着。 北野跟和事佬一样,站出来打圆场:“小如,你别总这么激动,江江还没说要放弃,而且她后期不是还有一点先花神的回忆片段要拍么。” 小如冷下脸,没好气地说:“我去跟导演沟通,看能不能协调一下时间。” 说完,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 北野跟江闻汀对视一眼,用余光扫易兰,示意江闻汀对方情绪不高,让江闻汀哄一下。 两人背着小如用眼波传话,江闻汀最后将手里的豆浆扎好吸管,塞易兰手里,用掌心轻抚她脑袋,声音轻飘飘带点讨好:“易兰?” 对方抬眸,视线撞进她弯起的眼眸里。 江闻汀那颗痣坠在眼尾,如同夜空里的星辰,声音娇滴滴的:“别不开心了好不好?” 这一幕与记忆里的无数场景重合,易兰盯着她的眼睛,两人离得不是很远,江闻汀黑漆漆的瞳仁里映射着她的倒影。 熟悉又陌生。 没隔几秒,医生进来了,两人之间的对视被打断,秦陌拿着听诊器帮易兰检查了一遍身体,颇有些欣慰的语气:“恢复的不错,再过个三五天就可以出院了!” 江闻汀比患者本人更激动:“真的吗秦医生,确定三五天就可以出院?” 秦陌点头,打趣的语气:“是的江老师,功不可没哦!” 江闻汀开心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北野也跟着兴奋,显眼包似的跟秦陌邀功:“还有我还有我,这两天都是我在陪易兰玩,”她一边说一边冲易兰眨眼睛:“是不是,是不是?” 秦陌被她逗笑,看着江闻汀:“江老师,你朋友很可爱!” 江闻汀一脸嫌弃的笑着:“可爱可爱,全世界的小朋友就她最可爱。” 秦陌跟几人闲聊几句,嘱咐了一下注意事项便离开了,他一走,北野便凑上来祝贺:“听到没,再有三五天就可以出院啦!” 易兰抬起视线看人,目光呆呆的。 北野伸手,捏她脸颊:“怎么,要出院了不开心啊?” 易兰不说话,一旁江闻汀打掉她的爪子:“别动手动脚的!” 北野“哟”一声:“这就护着了?连我都不让碰?” 江闻汀嗔笑:“没有,你别胡说!” 北野看易兰,用嘴形跟她说:“她喜欢你!” 江闻汀伸手拧她腰,北野“啊”一声,笑着躲开,两人在易兰面前打闹,她像一块木头一样,倚病床看着。 一会儿,北野踮起脚,凑江闻汀耳边跟她说话:“江江,你可以安心去演戏了,易兰先寄养在我外婆家,郊区环境超好!” 江闻汀转眼,两人眸光对视,她用眼神询问:“可以吗?” 北野比了个OK的手势,江闻汀绷着的情绪明显舒缓一些,露出好看的笑容,也凑到北野耳边,小声道:“那我等下就跟澜姐说拍戏的事情。” 北野重重点头。 江闻汀目光往易兰身上瞟了下,意思是先别在她面前说这个事,北野说:“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 两人的交流有点像打哑谜,那边小如也跟导演对接好了,从卫生间里出来,凶巴巴看江闻汀:“向导说后面的回忆片段可以提前拍。” 江闻汀心里的事有了周旋之策,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起来,她温柔地笑了下,走过去,不计前嫌地揉小如脑袋:“知道了,谢谢我们家大宝贝!” 小如心里的气,因为她那声“大宝贝”而消散不少,她白一眼江闻汀:“你少来这套!” 江闻汀嘻嘻笑,娇滴滴的语气:“哎呀,不要生气嘛。” 小如这下彻底没了脾气,面上却还矜持着,数落她的话一波接着一波:“我生气,我生气是因为你分不清轻重,你看看你这两天,出了多少乱子,好在那些言论是压下去了。” 虽是抱怨,她却说得诚恳,江闻汀心脏被触动,凑过去抱她,柔声哄:“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让小如担心了。” 小如整个人卸了力,眼眶猛地一酸,连带声音里带了些细碎的哽咽:“江闻汀,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自己放在最前面,不要像当年那样,被人满世界地追着骂!” 江闻汀拍拍她的背:“不会了小如,我会保护好自己。” 北野见两人抱一起,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忍不住打断:“行了你们两个,腻味的要死!” 而病床上,易兰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分析着江闻汀的过去,但她还是猜不出来一点,她看着面前的这几人,看着她们彼此熟络亲切,知根知底的样子,似乎只有她自己,对江闻汀的一切一无所知,像个拖累一样存在在她的世界里,屡遭嫌弃。 她垂眸,思索着,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明明是江闻汀背叛在先,她把她推向那样的处境,自己却一死了之,她从阴曹地府找过来,江闻汀不给她一个说法就算了,现在却要反过来,被她的好友认定为累赘一样的存在。 凭什么,凭什么啊! 【所以宿主,重生一世,您就不能再重蹈覆辙,对任务对象抱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您要明确自己的任务,您要为您死去七万英魂报仇不是吗?】 机械音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易兰激动的情绪。 想到七万英魂,她仇恨又开始燃起来,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否认:“何来的感情,在她选择背叛我的那一刻,我与她之间的情情爱爱,就已经断干净了!” 系统:【这样好啊宿主,既然已经断干净了,那您接下来真的可以毫无心里负担地完成任务了,接近她,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爱上您,然后以同样的方式背叛她,这是宿主你重生一世的唯一任务】 “我不会如此!”易兰还是很快地否认,她重复,“我不会如此,我只想为我死去的将士们要一个说法!” 系统缓冲斟酌了一下,一板一眼的道:【但是宿主,如今重生的您,没有随意说不的权利,如果您不按照任务指令去执行,您的寿命值就会一直消减,等消减到一定程度,别说为死去的将士们要说法,您自身存活都是个问题】 易兰闻言,眸色顿了下。 下一秒,她心口似有万箭穿过,密密麻麻的痛感窜遍她全身,她眼前漆黑一片,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也听不清房间里的谈话,她下意识想要挣扎,发现自己四肢五感尽失,与死后那一幕极其相似。 “将军,将军是我们啊将军……” “将军,夫人害我们那么惨,你为何还在向着她?” “杀了她,杀了那个女人……” 幽暗密闭的空间里,有许多灵魂飘过来,将她重重包围,它们不似人形,有些是断了的胳膊,有些是被箭支刺穿的心脏,易兰区分不出来他们谁是谁,只是聒噪的情绪一直裹着她,提醒她是江闻汀背叛了它们。 “对不起,对不起……” 她替她跪下来,向那些亡灵忏悔,一遍又一遍。 第24章 第24章 “易兰, 易兰你怎么了?” 嘈杂的声音逐渐散去,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江闻汀压低脑袋,看着她, 眼睛里满是焦急。 噙在易兰眸子里的泪水顺眼角两侧一滴滴滑落。 江闻汀抬起指尖, 给她擦眼泪, 声音温和而宠溺:“怎么了宝宝?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开始掉眼泪了呀?” 易兰想起刚才密闭空间里,自己跪下来求它们的画面, 那些破碎的灵魂没有一个愿意原谅她们, 它们吵着闹着让她去找江闻汀报仇, 每个人都说自己死得好惨,死得好冤,泣诉的声音将她整个灵魂淹没…… 易兰眼睛里的泪水滚得越发汹涌, 她张了张唇, 干涩的喉咙里说不出来一个字。 江闻汀俯身,修长的手臂将她卷起来, 裹在怀里, 小幅度安慰:“没事,没事啊, 易兰不要怕, 我在呢。” 长期困在黑暗里拷问的灵魂此刻被柔软填满,易兰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呜咽声从她喉咙溢出来, 泪水晕湿了江闻汀胸口的布料。 易兰垂在身侧的手掐在她腰上,指尖透过单薄的衣物, 嵌进江闻汀的肌肤里,嵌得很深,感觉像下了死力,她咬着牙重复:“江闻汀,你不许走,不许走……” 江闻汀忍着疼,轻拍她的身子:“不走,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易兰。” 眼看斑斑血迹透过她指尖掐痕渗透到衣料之外,小如再也看不下去,想要走过去,将两人分开,被北野扼住手腕,她用眼神示意对方,小如气得杏眼突突:“星辰姐,江闻汀就要被那疯子掐死了。” 北野还是不肯放开她,软着调子哄:“不会的,江江她皮糙肉厚,可以应付,我们去跟京澜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小如还在挣扎,被她生拉硬拽圈出病房。 房间里留下江闻汀跟易兰,易兰指尖卸了力,眼眶里的泪水仍在不停地翻涌着,那道奇怪的声音最后的话也出现在她的大脑里,她不能就这么算了,她要留在这里,她要亲口问江闻汀要一个说法。 于是,掐在江闻汀腰间的动作变成了轻柔的环抱,易兰用沾满泪水的脸颊剐蹭着她的胸,沙哑的喉咙重复:“江闻汀,别去拍戏,别抛下我。” 江闻汀的心脏,被这一句话撞麻了,刚才她跟北野那么地小心翼翼,可对方还是听进去了,她怕自己被丢下,难过地不能控制情绪,平日里那么木的一个人,此时却缩在这里可怜巴巴地祈求别人,求她们不要抛下自己。 当年,她也这样求过人,可最后,还是被毅然决然地丢下了…… “不会的,”江闻汀强忍着眼睛里的酸涩,轻拍她的肩膀,“不会的易兰,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挣钱,然后带你去看更好的医生。” 先天性心脏病不是什么不治之症,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小地方治不好,她就带她去大地方治,国内治不好,就去国外,总能治好的。 她心里想着,转而坚定语气:“我不会抛下你,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相信我易兰,相信我好不好?” 虽然词不达意,但怀里人的情绪终究还是被她安抚下去。 与此同时,系统在江闻汀说出不会抛弃易兰的那一刻,给她的寿命值又多加了一年的时间,此时,情绪平息下去的易兰忽然感觉自己身体清爽了不少。 她松开环在江闻汀腰间的手臂,没费多少力气就从她怀里翻起来了。 江闻汀见人动弹,也松开束缚:“怎么了,易兰?” 易兰没有说话,从她怀里撤离后,倚靠病床靠枕上,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刷。 这些时日,她观察到这个世界里的人们,多半都在靠它来交换信息,她要在江闻汀身边生存下去,就必须要适应她的生活,不能像先前那样,一次又一次地惹出乱子讨人嫌。 江闻汀看易兰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好奇,凑过去,往她屏幕上扫了一眼:“看什么呢?” 易兰用半只手盖住屏幕上的搜索内容,冷着眼瞪她。 江闻汀笑:“我不看了,不看了好不好?” 她将视线收起来,对方这才一点点挪开遮挡在屏幕上的那只手,搜索栏里是她用繁体字打出来蹩脚的话语。 ——如何让失忆的细作想起先前发生的事? 搜索结果不尽人意,大家的回答根本不在点子上,甚至有人还提到了老年痴呆的缓解之法。 易兰滑动手机屏幕,仔仔细细地阅读,有医生指示,可以让亲近之人介入,讲述或通过情景再现的形式去刺激失忆者的大脑神经,而这些手段不限于拥抱,接吻,Do等等。 Do? 易兰不太明白Do是什么意思,照猫画虎地在输入框了搜索了一下,前面都是些基础的翻译,她指尖下滑,滑倒后面几页的时候,有人对这个词给出了新的定义。 她认真阅读着那些文字以及各种姿势的配图,没一会儿,脸颊就开始变得滚烫了…… * 沈京澜是一个执行力超强的人,北野把江闻汀决定去西北拍戏的消息同步给她之后,她立马就去跟周景沟通了。 那边对江闻汀的各方面条件都很满意,但毕竟没有正式合作过,哪怕推荐人是沈京澜,周景也还是谨慎地提出先见一面,于是,沈京澜便组了一个后天下午的三人局。 见面地点是云城,开车过去要好七八个小时,江闻汀早上天不亮就醒了,病床上和房间里的几人都还睡着,为了不吵醒她们,她动作很轻地溜卫生间刷牙洗脸收拾,出来的时候脖颈突然有什么东西挡了一下。 她垂眸,映入眼帘的是那把五颜六色的玩具水枪。 江闻汀愣了下,反应过来。 两人目光对上,易兰手握长枪的动作收紧,清冷的凤眸直直对着她。 江闻汀没忍住,笑出声。 面前的人脸色越发冷凝,手中玩具枪往后抵着。 江闻汀后背贴在洗手间的雾化玻璃门上,身上泛起半丝清凉,她眨了下眼皮,眼线笔勾勒之下的桃花眸略显无辜,眼尾那颗痣带着灵动与妩媚。 易兰被她的视线烫了下,握着枪的动作却没有松弛。 江闻汀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对方拿长枪抵着她的画面,当时自己吓得不轻,此刻看着眼前人,她却只觉得可爱。 “宝宝,”她伸手,试图拿掉易兰手中的水枪,宠溺的语气,“把枪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好不好?” 易兰眼睛里带着固执,不肯松手。 “听话啊!”江闻汀一边说,一边做主挪开她握着枪的手臂,刚准备去揉她脑袋,易兰猛地又抬起手臂,玩具水枪重新架在她脖子上。 江闻汀被她逗笑,修饰过的眼尾微微翘起,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她声音清甜又无奈:“易兰宝宝,那你说说,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对方不说话,架着的枪也不移开,江闻汀很有耐心地与她对视,眸子里始终缀着笑意,浅淡又勾人。 半晌,易兰终于忍不住,冷冰冰开口:“江闻汀,你不许走!” 江闻汀失笑,随后解释:“我不走,我只是跟澜姐她们一起吃个饭,聊一聊工作上的事情,晚上就回来了。” 易兰握着枪的动作松了下,却没有很快收起,别扭挤出三个字:“不许去!” 江闻汀笑得跟随意了,她拿掉对方手中的枪,伸手揉她头,开玩笑的语气:“不去我怎么赚钱养你啊宝宝!” 易兰这次没有再固执将枪举起来,眼神却依旧冰冷。 江闻汀牵她手,把人往病床上拉:“时间还早,易兰再睡个回笼觉好不好?” 易兰站着不动,她还是感觉江闻汀骗她,嘴上说不会走,心里却已经预谋着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逃掉,这女人如狐狸,惯会用外表迷惑人,她被她骗了那么多次,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上当了! 江闻汀似是看出了对方的想法,笑着打趣:“怎么?怕我趁易兰睡着的时候偷偷走掉不回来吗?” 她说完,转身,用另一只手捏她脸颊:“别这么紧绷嘛!” 易兰甩开脸,紧绷?她才不紧绷,不就是上床睡觉嘛,她睡就是了,难不成只有她一个人会伪装。 于是,易兰在江闻汀的牵动下重新回到病床上,她轻轻阂上眼眸,做出一副装睡的模样,耳朵却一直警惕着江闻汀的动作。 时间还早,江闻汀打开外卖软件,刷着附近评分高一点的早餐店,没一会儿,小如也醒了,她睡眼惺忪地看了眼江闻汀:“起这么早?” 江闻汀手指竖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看眼北野,示意对方还睡着。 小如下意识压低语调,揉了揉眼眸,蹑手蹑足地去了洗手间。 为了避免她跟易兰发生冲突,江闻汀在此次去周景见面的时候,准备带上她这个司机,小如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尤其在看到江闻汀为了拍戏的事,这么早起来收拾,她心里更加欣慰。 没几分钟,就收拾好出来了,两个人彼此交换了下眼神,江闻汀去床头柜前拿包,准备出门,谁料,病床上的人突然诈尸一般坐起来,修长手臂撑开,架在江闻汀颈间。 两人目光再次接上。 江闻汀:…… 第25章 第25章 江闻汀和北野磨了大半个小时, 才将人安抚下来,小如在一旁直爆粗口,两个人到地下车库的时候, 她还在喋喋不休地骂,骂完看眼江闻汀:“她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送走啊?” 江闻汀下意识反驳:“也没有完全康复吧, 医生说还有个三五天才能出院嘛不是。” 对方直接炸毛, 差点没从主驾上跳起来:“什么三五天,医生昨天说的,今天已经第三天了!江闻汀, 你别告诉我你不想把她送走了!” 江闻汀目光往前方指了指, 示意:“开车呢宝儿, 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小如杏眼瞪她,但终究还是被那声“宝儿”压下了情绪,语气和缓不少:“江闻汀, 你答应我的, 等她病好一点,就把她还给院长的!” 江闻汀默了片刻, 慢悠悠说了两个字:“会的。” 西北高反何其严重, 她总不能带着心脏病的易兰去那样的环境奔波吧,而且, 剧组全封闭式, 拍摄条件艰苦,就算想办法把人带过去, 也是受苦。 小如见她思绪漂浮, 又好声好气地跟她说:“江闻汀,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数,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知道了,”江闻汀浅浅一笑,温和的语气试图转移话题,“也不知道接下来要见的周老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我有点紧张。” 小如闻言,快速在大脑里面搜索了一下关于周景的信息,华语影坛的神了,作品都是面向国际化的,据说对演员要求极高,沈京澜的巅峰作,就是出自她手,但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没有了解过。 接下来要拍的题材,对方也没有透露,想到这,小如不由地替江闻汀紧张起来。 江闻汀看她秀眉轻拧,急忙开解:“没关系的小如,你江姐我,也是演过无数戏的大明星了,不就是吃顿饭,面个试嘛,相信我,还是可以应付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难免也紧张,只是这份紧张,相对于她以前每一次试戏时的紧张,似乎又没那么强烈,以前功利心重,每一部好的剧本,都渴望被选上,可如今…… 明知道前方的路需要靠足够的实力撑着,但她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病房里的那个人。 高速路畅通,两人轮换着开,七个小时之后,车子驶入了云樵记地下车库,沈京澜已经在楼上等了,江闻汀上去没多久周景也到了。 对方比沈京澜大个七八岁,衬衫、包臀裙,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颇有点斯文败类的性感与妩媚。 她踩着高跟鞋进门,狐狸眼轻斜,视线从沈京澜身边绕过来,挥手冲江闻汀打招呼:“嗨!” 江闻汀站起来:“周老师好!” 周景勾唇笑,梨窝缀在她右边脸颊上,配上那流转的眼波,给这个笑容多了几分不明所以的味道。 沈京澜也跟着起身,指了下对面的位置:“周老师一路辛苦,请坐!” 周景扭身子走过去,经过沈京澜时,拍了拍她的肩膀:“长时间不演戏,我们家沈总的气质怎么感觉比以前更高冷了。” 沈京澜面无表情:“嗯。” 周景莞尔,凑她耳边低语:“老婆挺漂亮的,恭喜啊!” 沈京澜下意识拉开距离:“谢谢。” 一场经不起任何波澜的对话,周景绕对面主位坐下,推了推金丝镜,对着江闻汀抛媚眼:“沈总好无趣啊,你说是不是江同学。” 江闻汀没说话,漂亮的桃花眸弯了下,作为回应。 来之前,她设想过这位著名女导演的无数种人设,却唯独没想过,她会是这么样一个形象。 沈京澜见人到齐,招呼服务员开始上菜,周景半趴在餐桌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目光一直盯着江闻汀。 江闻汀被她看得不自在,面上却保持镇定。 对方翻来覆去,打量了足足一分钟,才收回视线,赞赏的语气:“不错!是个好苗子!” 她说话的时候,梨涡始终挂在唇边,让人看不出是真的满意,还是敷衍的满意。 江闻汀配合地笑着,沈京澜直切正题:“能演么?” 周景拿起面前的水杯,轻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点点头:“可以。” 江闻汀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一些,紧接着就听到对方悠悠托起的尾音:“不过,狼兽人角色,以前有接触过嘛?” “狼兽人?”江闻汀闻言愣了下,如实回答:“没有。” 周景笑:“还挺诚实的。” 她也不再继续逗她,喝口水,切回正题:“行了,来之前,你演的片子我都看过了,几部关于女性题材的,都很不错,但是这次,我们要拍的是一个救赎向题材,你要演的那个角色,是个狼兽人,比较考验演技。” 周景谈起剧本的时候,周身斯文败类的形象全然不见。 狼兽人题材的片子目前在国内并不多见,更别说她们这次要拍的,是一部双女主救赎戏,里面江闻汀饰演的角色是一个被狼群养大后驱逐出领地的少女,在冰天雪地里奄奄一息之时,被另一个女主救起。 她将脏兮兮的狼兽人带回家,给她包扎伤口,拿着一本训狗手册悉心教导,让她改掉那些兽人习性,期间无数次被狼少女咬伤,她却始终温柔以待。 后来,狼少女认她为主人,守在她身边,不离不弃,两人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可是好景不长,女主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个被家族出卖的弃女,她当时为了躲避联姻,自驾逃到这么一座荒山里,可是夫家势力何其强大,没多久就锁定了她的藏身地。 彼时女主与狼少女已经互生情愫,夫家以此威胁女主,女主为了保护狼少女,忍痛将其驱逐,自己则随那些人类回了城市。 狼少女被一次又一次地抛弃后,悲痛欲绝,带着女主教给她的智慧重回狼族领地,成为头狼,同时,也在利用狼族灵敏的嗅觉不断追踪女主的足迹。 女主婚礼当天,她带着群狼厮杀现场,抢下女主,自己和狼群因此被人类势力围剿,场面一度惨烈,临危之际,女主替狼少女挡下子弹。 最后,狼少女在众人围剿中将女主的尸体带离现场,身负重伤一路背着女主逃到很远很远的雪山里,她含泪亲吻了女主冰凉的脸颊,一点一点舔干她身上的血迹,然后,她抽下自己身上的一根狼骨,与女主同葬。 她自己则为了护狼族周全,只身一人前往了人类的追剿阵营。 结局是,狼族安然,狼少女与女主BE。 周景讲述完大概剧情,沈京澜微微垂眸,半秒开口:“她不适合演狼人。” 两人目光对上,周景瞬间反应过来:“对哦,她更适合演女主!” 江闻汀温柔坚毅的形象,可不正是剧中女主本人么! “那狼人谁演啊?”周景定下角色后,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看眼沈京澜:“沈总?” 沈京澜摇头:“不行,公司事多走不开。” 周景又露出那股骨子里散漫气质,耐着性子跟她磨:“求求你了,沈总~” “真的不行!”沈京澜再次拒绝,不容置疑的语气,“不过有一个人……” 她犹豫了下,还是将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周景在沈京澜眼睛里看到一闪即逝的火花,顿时将她的好奇心勾到了极致,左右两边的衬衫袖子往上一撸,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谁,我去请,无论什么咖位,只要她能演,我就算绑也要将她绑过来!” 江闻汀:…… 周景是一个很惜才的人,毕生心力都投在艺术上,只要有适合的角色,绑人这种事,她说不定还真的能干出来。 沈京澜却没有给她绑架的机会,淡声道:“再找找吧!” 周景还想再磨,北野电话打进来了,她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拿着手机接电话,餐桌上剩下江闻汀跟周景两个人,周景还是不死心,眯着眼睛冲江闻汀笑:“汀宝,你知道沈总说的是谁吗?” 江闻汀认真想了下:“我不知道。” 周景:…… 她是真的有点不知道,目前演艺圈子里,除了沈京澜,还有哪位女明星能接住狼人这样的角色。 没一会儿,沈京澜接完电话回来了,周景见她落座,一下殷勤的不行,又是给她夹菜,又是给她添茶倒水,江闻汀目睹着这一切,没来由地佩服。 沈京澜却还是油盐不进:“周老师,你不要在我身上下功夫了,真的不合适,先不论专不专业,身体上也撑不下来。” 江闻汀听到后半句,愣了下,偏头看向身侧人。 两人目光浅浅接上,沈京澜神色如常,但她却隐约猜到了对方所谓的适合人选。 周景见沈京澜真不打算要引荐,只好暂且搁下:“行吧,那沈总有合适的人选,一定要推荐给我啊!” 沈京澜:“嗯。” 三人聊完剧本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周景跟两人告别后先行离开,江闻汀看眼沈京澜,忍不住问:“澜姐,你刚刚说的那个合适的人选,不会是易兰吧?” 沈京澜颔首:“就是一瞬间想到了她,感觉你们俩组CP很合适,不过她心脏不好,你应该也舍不得吧。” 江闻汀:…… 这话说的,什么叫她舍不得啊! 第26章 第26章 沈京澜问江闻汀晚上要不要去她家住, 江闻汀想了下,说自己想回医院,沈京澜没再阻拦, 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易兰出院时有需要帮忙随时说, 江闻汀应下, 两人刚准备告别。 迎面一熟悉的男影晃过来:“哎吆, 这不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吗?没拍戏,在这勾引男人呢?” 来人是江家长子,江/氏集团名义上的继承人, 除了坏, 没什么别的本事, 当年,江闻汀被逐出江家后,立马被影视界封杀, 多半也是出自他和他妈的手笔, 而他们那位父亲,就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放任自己的骨肉被人欺负。 此刻, 江闻汀见到此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沈京澜见男人晃过来, 下意识挡在江闻汀身前, 微冷的语调喊了声:“小江总。” 江曳扬唇笑:“沈总也在啊?” 沈京澜淡淡“嗯”一声:“来这谈了点生意上的事,刚刚见岚灵的秦总下去了, 小江总是来堵他的吗?” 最近江家有一条业务线被岚灵垄断, 江曳三天两头的追着岚灵的秦总跑,对方不给他半分薄面, 沈京澜作为岚灵最亲密的合作伙伴,自然再清楚不过,可她向来淡漠,选择在这样的场合下跟他呛声,纯纯是为了给江闻汀出气。 江曳面皮抽了下,想开口,却又不敢开口,只好尴尬笑笑:“沈总哪里的话,我就是来这里吃个便饭。” 沈京澜挽起江闻汀的手臂,嘲讽地看了对面胖子一眼:“那小江总吃好喝好,我们就先回去了!” 江曳欠身:“沈总慢走!” 待两人走出视线,江曳瞬时沉下脸:“两个臭同性恋,小心爷找人玩死你丫的!” 江闻汀随沈京澜下楼,脸色惨白,沈京澜偏头看她一眼:“你没事吧?” 她摇头:“没事的,澜姐,谢谢你,刚刚替我解围。” 沈京澜顿几秒,安慰:“江家能源那条线,已经被岚灵吃得差不多了,江曳这个公子哥,也潇洒不了几天。” 她鲜少在背后议论人,此时为了开解江闻汀,竟蹩脚地说起了江家现状。 江闻汀心生感动,她想起来,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沈京澜听到业界传她母亲是毁人家庭的小三而不给自己好脸色,当时她们正在搭戏,沈京澜是主角,名气也高,对于她这个炮灰处处刁难。 两人差点磨合不下去,加上她那段时间处于情绪崩溃期,回家总是偷偷躲角落里哭,北野知道后冲剧组找沈京澜算账,结果一见面,就被对方的颜值深深折服,原本给她出气的人,天天跟沈京澜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喊。 后来,沈京澜在北野的死缠烂打下知道了实情,性情桀骜的她第一次低头向她道歉,那夜,她们喝了点酒,有些心里话敞在明面上说,她才知道,沈京澜的母亲,是被小三生生折磨而死。 每个人都有难以言表的过去,可她们却从此惺惺相惜,成了这世间可以以真心托付的好友。 “谢谢你,澜姐!”江闻汀又重复了一遍先前致谢的话,可她却说的比先前更真诚。 沈京澜听在心里,回应的语气始终不咸不淡:“你车在地下?一起下去吧。” 江闻汀:“好啊,那麻烦澜姐给我当一下保镖了。” 两人走到电梯口,坐直梯下楼。 车上,小如都已经等得睡着了,听见车门响猛地惊醒。 看到来人是江闻汀和沈京澜两个人,她尽可能压下脸上的期待跟沈京澜打招呼,随后问江闻汀:“谈得怎么样?” 江闻汀为了缓解气氛,故作失落地叹口气,女孩情绪也跟着沉下去,但她又立马转变语气,一鼓作气地重复:“没关系,没关系的江闻汀,没选上就没选上,我后面努努力,帮你接更好的剧本。” 作为助理,小如这些年其实真的已经为江闻汀付出很多了,大大小小的场合辗转,在她最落魄的时候陪伴她,拼了命地给她找人脉,找剧本,这一切江闻汀都看在眼里。 此时见她听到自己面试失败,明明心里一样失落,又强撑着给她加油打气。 江闻汀俯身过去,猝不及防地抱了对方一下,随即松开,眼眸亮晶晶的:“骗你的,跟周老师聊得很好。” 灼热的视线就那么直直烫进女孩心里,小如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杏眼突起,瞪江闻汀,嘴角的弧度却怎么藏都藏不住。 江闻汀揉她头:“走了,回去了!” 沈京澜站车旁边,看她们,江闻汀在副驾坐好,冲她挥手:“澜姐,我们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应一声:“路上开慢一点,回去给我打电话!” 小如启动引擎后,也偏头跟沈京澜告别:“那我们先回去了,京澜姐,谢谢你啊!” 沈京澜颔首,目送车子离开,才拿出手机,给岚灵的秦总发消息。 * 夜间车子行驶缓慢,江闻汀上车后,与小如聊了几句,就撑不住睡过去了,许是刚才遇到江曳的缘故吧,她睡着后做了一些零零散散的梦。 梦见当年江曳知道她是女同的事以后,为了恶心她,买通公司经纪人,让经纪人借着拍戏的由头安排她与影视界的一个油腻男导演吃饭,男导演在酒桌上对她动手动脚,她向经纪人求助,对方不理不睬,之后还想方设法把她塞进导演的房间里。 她拼了死力从房间逃出来,可周遭都是他们的人,她站在18楼的窗口,绝望地想要跳下去,身侧却突然挤出来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孩,她拉着她从楼梯方向往下逃,后面的人一路追赶,悠长的台阶像是走不完一样,她被堵在角落没能逃出去。 女孩逃走了,没一会儿,她从卫生间抄出来一个沾满污垢的拖把往那些人脸上招呼,他们忍受不了拖把的味道放弃追逐,两人这才逃出酒店,打电话报了警。 油腻导演见计划不得逞,转而诬陷江闻汀,说什么新人有一点小小的成绩,不想着好好拍戏,非要走捷径,话里话外都是江闻汀勾引他,消息放出去没多久,她死去十多年的母亲又被人爆出是小三的事实。 江闻汀被舆论推着走,闪光灯咔嚓咔擦怼着她的脸拍,她下意识用手挡着,颤抖的声音哀求:“别拍了,求你们别拍了!” “江闻汀,江闻汀醒醒。” 高速路上,小如停不了车,便一直呼唤她的名字,江闻汀被困在梦境里,醒不过来,没一会儿,兜里手机频繁震动,她猛然间惊醒,额间满是细碎的汗珠。 小如准备将方向盘往应急车道上打,见人醒来关掉转向灯,偏头看她一眼,关心道:“没事吧?是又做噩梦了吗?” 江闻汀抿了抿干涩的唇角,苍白的脸颊上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容:“没事。” 手机震动在停了几秒后又开始响起,江闻汀看眼屏幕,是易兰打来的视频通话。 她缓了几秒,强行将自己从惊魂不定的状态里抽出来,滑了一下接听键。 两张熟悉的脸盘挤进屏幕里,北野龇着两颗尖锐的小虎牙:“江江,你们今晚回来吗?易兰我哄不好了,非要出门找你去,我让她给你打视频。” 江闻汀见清冷的凤眸微微瞪着,刚才的坏情绪被被冲淡一些,她开口,声音含着沙哑:“回来,在路上了。” 北野这才留意到她脸颊两侧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江江,你怎么了,大姨妈来了吗?” 江闻汀摇头:“没有,刚才太累了,在车上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梦。” “没事江江,梦都是反的,你不要害怕,我给你施个魔法,驱除一下!”北野说着就开始比划一些小动作,而屏幕里的另一个人,神色明显有些凝重。 江闻汀看着她前一秒还瞪着的眸子此时被担心填满,不知道怎的,突然一下就难过得有些控制不住,她咬着唇“嗯”了声,眼睛里两颗眼泪瞬时滑落。 易兰的心跟着疼了一下。 北野也有点懵的感觉,她认识的江闻汀,无论在多么艰难的环境下,都不会这么轻易地掉眼泪。 而下一秒,对面屏幕里的女人抬起手臂,白金钻的三叶草手链在纤细的手腕上泛着光,她隔着屏幕,轻轻碰江闻汀的脸颊。 “不要怕,”她喊一声她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江闻汀,不要怕。” 江闻汀握着手机的指尖收紧,她极力缓解着,缓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破涕为笑:“嗯嗯,我不怕,有易兰在,我不怕!” 屏幕里,女人纤长的睫毛微微下垂,像是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安慰。 江闻汀收住情绪,跟对方说话:“易兰今天在干什么?医生下午有没有过来给宝宝打吊瓶啊?晚饭吃了吗?” 她一下问了好多问题,没想到对面居然在此刻一一作答。 “今天一直在看手机学习,医生下午打吊瓶了,晚饭吃了三鲜馄饨。” 答案十分简洁,但她的表情却十分认真,认真的有点可爱,江闻汀忍不住笑,又重复她的答案:“易兰在看手机学习啊,医生打吊瓶手有没有疼?晚饭吃的三鲜馄饨好吃吗?” 北野:…… 她忍不住吐槽:“江江,我怎么感觉你去一趟云城,说话都不利索了。” 江闻汀:“滚!” 第27章 第27章 江闻汀回去的第二天, 就给易兰办理了出院手续,给祁院长那边打完招呼,她先将人带回酒店, 小如一路都很不满意,但因为有北野在, 她到底还是给江闻汀留了点面子, 没有直接当着她们的面数落她。 很快, 车子就驶入地下车库,江闻汀给易兰解开安全带,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轻快的语气:“我们到家啦宝宝!” 那边北野迅速从后座溜下去, 拉开副驾门, 伸手捏她脸,同样欢快的语气:“回家咯,开不开心?” 易兰偏头, 躲开她的触摸, 两只手紧紧抱着自己的玩具水枪。 北野不服气,又一次将手伸过去, 一边控诉一边揉她头:“让江江碰不让我碰!” 易兰躲避不掉, 任由对方将自己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 江闻汀从主驾下来,将人从后衣领处扯开:“别欺负易兰, 后备厢一堆东西, 都不帮忙拿一下!” 北野被拽开,轻哼一声:“小气!”见小如一个人在那整理东西, 也跟过去帮忙。 江闻汀扶易兰下车, 一只手温柔地给她挡住车门顶:“慢点啊,小心磕到。” 许是系统延长了寿命值的缘故吧, 易兰这两天精神头不算太差,下车后也没让江闻汀扶着,抱着一把玩具水枪站的笔直,周身都是将军气。 江闻汀被她逗笑:“那易兰在这等我下,我过去帮忙拿东西。” 对方没有作声,江闻汀抬脚时,她也跟着走了过去,临近时遭到小如一个白眼:“癞皮狗似的,跟过来做什么,看着就烦!” 易兰没有理她,默默站旁边,看着她们拿东西。 北野余光瞥见她,挑了个最轻的袋子给她:“易兰,帮我拿下这个!” 她乖乖走过去,接下袋子,又看到江闻汀也大包小包,主动凑上去帮忙,她把自己腕上的白金钻手链往上推了下,确保不会碰坏后才伸手接她手里的重物。 江闻汀被萌到,桃花眸里缀着宠溺的笑容:“宝宝,这个太重了,你拿不动!” 她将另一个袋子给她,对方不接,固执地拽着那个更重的。 江闻汀耐着性子跟她磨,哄小孩似的:“易兰身体才刚好一点,拿太重的东西会容易累到,累到了又要去医院打吊瓶,打吊瓶很疼的,是不是?” 易兰:…… 江闻汀见对方不说话,腾出手揉她脑袋:“要听话,知道吗?” 被当成小孩的易兰始终面无表情,但最后还是松开了手中的重物。 江闻汀满意地弯了下眼眸:“真乖!” 小如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北野在一旁偷笑,江闻汀察觉到,看她一眼:“笑什么!” 北野:“笑你俩傻乎乎的很可爱。” 几人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坐电梯上楼,酒店在16楼,电梯中途停了一下,走进来几个陌生人,易兰下意识往江闻汀身前挡了一下,这几日,她上网了解了一些有关艺人的信息,也隐约知道江闻汀每次出门都要全副武装的原因。 此刻,她很怕对方被人认出来,像上回那样,怼着她的脸咔咔拍照,于是先一步将人护住。 好在,这个酒店里住着的,基本都是同行,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电梯门关上,直梯继续上升,很快就到了16楼,江闻汀将两人套房升级成了四卧套房,有客厅,有厨房,宽敞的就跟自己家里一样。 易兰进门,看着跟医院截然不同的装饰,有些新奇。 江闻汀将东西放下,指着朝南最宽敞的一间卧室跟易兰说:“那是易兰的房间,快去看看喜不喜欢?” 北野跟小如同时看过来,小如气得想打人,北野仰着脑袋冲江闻汀撒娇:“江江你好偏心啊,最大的卧室给易兰睡。” 江闻汀没理人,牵起易兰的手往主卧走:“别管这个傻子,我带你熟悉下房间。” 白金钻三叶草圈在她皓白的手腕上,在酒店灯光映射下更加闪闪发光,她把人带进卧室里,从床头灯到浴室,一环一环地介绍。 “这个是浴池,易兰如果想洗澡的话,就可以泡在里面,我等会儿给你把浴液跟花瓣拿过来,但是易兰刚恢复,不能在里面泡太久哦!” 与淋浴花洒不同的是,浴池更加接近古代的沐浴设施,易兰顿时多了几分亲切感,走上前,轻轻触摸池子边缘,好大啊,比军帐的浴桶大不知道多少倍,这要烧多少桶水才能将其装满啊…… 江闻汀看出了她的好奇,走到水龙头跟前,轻轻拧了一下,哗啦啦的水流倾泻在池子里,她调节了一下开关,指着红色的标记跟她说:“往这边是热水,温度可以自己调节。” 易兰一双眸盯着,表情认认真真,她将她的手带过去,放在出水口,温热的水流在两人指尖滑过。 江闻汀偏头,眸光清亮:“是不是很舒服?” 她没有回答,眼睛里的光一直落在她脸上。 江闻汀笑:“易兰等下可以尝试泡个热水澡,身上就清爽了。” 木头一样的人顿了两秒,清冷的声音问:“那你呢?” 江闻汀:? 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又缀了一句:“你不跟我一起?” “一起?”江闻汀看了眼无比宽敞的浴池,竟真的脑补出两个人躺在一起洗澡的画面,她摇摇头,有些脸热地解释:“不了,我房间里有自己的浴室。” 房间里有自己的浴室…… 易兰长睫微垂,思考着对方说的话,所以江闻汀现在要跟自己分开睡吗?可在医院的时候,她们明明在一间屋子的。 江闻汀见她迟疑,抬手,指了下对面屋子:“我房间是那个,易兰一个人待着无聊,想说话的话,可以过来找我。” 易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心里默默记住那间屋子。 江闻汀把人安顿到床上,出去帮忙收拾东西,这段时间一直住医院,很多衣服,床单被套什么的都要重新洗过,北野懒得不动,躺在沙发上给沈京澜通视频电话。 小如冷着脸,不跟她说话,自己一个人在那气鼓鼓整理,江闻汀跟前跟后,好不容易把人哄好,想着下午约了向导见面,这会儿就先回房间躺一会,结果进门,刚一掀被子,发现床上躺着个人。 江闻汀呼吸滞了下,对上那双明晃晃的凤眸,她反应半秒,忍不住笑:“小傻瓜,什么时候过来的?吓我一跳!” 易兰没有说话,半蜷着身子躺在她床上,像只清冷的小凤凰。 江闻汀无奈,屁股落床边坐下,修长的指尖扶上她的身子:“易兰的房间不是在对面么?怎么跟个小孩似的,我走到哪跟到哪,这么粘人啊?” 嘴上这么抱怨着,心里的柔软却怎么收都收不住,她抬手,点她鼻尖:“洗澡了没,就往我床上赖?” 被点的人翻个身,背对着她,单薄的身子霸占着那张床。 江闻汀一颗心都要化掉了,也顺势躺上去,伸手抱她,懒散的语气:“这是我的床,易兰不许睡。” 温热的呼吸从她后颈灌进去,灌得她脊骨发麻,易兰缩了缩身子,却没有要推开的意思。 江闻汀吸着她身上的味道,故意嫌弃:“医院躺大半个月,身上都馊掉了,还往我床上赖。” 可无论她怎么嫌弃,对方就是一动也不肯动。 “小癞皮狗!”江闻汀小声诽谤完,下床,从柜子里拿了件自己的薄睡衣,煞有其事地道:“不许转身哦,我换衣服了!” 易兰没有转身,几秒,耳边响起细细碎碎的声音,她尽可能不去想,可那具赤/裸的身体还是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熟悉它的构造,甚至连细小部位的一颗痣,都无比清晰。 直到,换完衣服的江闻汀再次躺到床侧。 她没有脱掉内衣,丝质睡衣将她的身体裹到极致,纤细的指尖微微抬起,戳了戳易兰单薄的后背:“我好了。” 易兰感受到动作,不由缩了下身子。 江闻汀八爪鱼一样粘上来:“既然易兰喜欢睡我的房间,那就要当我的大白鹅。” 她的呼吸太过灼热,整个人贴过来,易兰有些承受不住,在她怀里小幅度挣扎了下。 江闻汀将人搂紧,故意很大声地说:“抱着软软的大白鹅睡觉咯~” 易兰挣扎不开,艰难地忍受着她的体温,思绪跟心脏都在加速。 江闻汀怕她不舒服,抱了一会儿就把手臂松开了,柔和的声音里带着点浅浅的哑调:“睡吧,不欺负易兰了。” 易兰后背空下来,灼热的体温还没退去,没一会儿,身侧传来那个人平缓匀称的呼吸。 江闻汀睡着了。 易兰轻轻转身,面对着她漂亮的五官,一点一点用视线临摹,从眼睛到鼻子,到嘴巴,再回到眼尾那颗痣,很熟悉,也很陌生。 “阿汀,”她在心里喊着那个称呼,小声问,“你怎么忍心欺骗我的?” 问着问着,她眼睛里的泪水控制不住溢出来,晕湿了枕头,隔了很久很久,又说:“可是我舍不得,我该怎么办?” 伴随着她的无助与迷茫,眼前的江闻汀早已进入了踏实的睡眠状态。 第28章 第28章 周景将《美人骨》的开机时间定在了七月下旬, 这段时间,江闻汀需要将手上一切事务处理掉,先花神的回忆片段拍摄结束后, 她跟北野商量,准备将易兰送到乡下先适应一段时间。 江闻汀心里有万分不舍, 出发前一天, 又带人去医院做了个全面检查, 医生说没问题她才放心,几人去美食街大吃大喝了一顿,次日一早便出发去了北野外婆家。 一路风景都很不错, 小如也难得的没有翻白眼说一些冷言嘲讽的话, 坐在主驾位上一边开车一边跟北野闲聊:“星辰姐, 外婆家的鸡真的早上去山里吃虫子,晚上自己回家吗?” 北野被逗笑:“当然了,山里自然喂养的鸡, 肉可紧实了, 我跟京澜上次去,外婆给我们宰了好多只, 走的时候后备厢塞满满的。” “好幸福啊!”她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些孩子气。 北野说:“今天回去, 让外婆给我们炖,她炖的鸡可好吃了!” 小如:“真的吗星辰姐?” “当然了……” 后座, 易兰撑不住身体上的困倦, 睡过去了,江闻汀看着车窗外, 不知道在想什么。 北野跟小如两个人聊着聊着提到她, 但她却毫无察觉,北野歪过脑袋看她:“江江?” 江闻汀回神:“怎么了?” 北野笑:“想什么呢, 这么入神?” 她说“没什么”,温柔眉眼间挤出点浅淡的笑容。 北野问她:“外婆的手艺好不好?” 江闻汀回忆了一下,点头:“好!” 初一暑假那会儿,北野带她去外婆家住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她被江家主母苛待,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北野发现后拜托她母亲,她母亲借着补课的由头将她从江家接出来,两人去了乡下。 那个时候,北野外婆还是一个时尚气质的老太太,听到两个孩子过来,忙前忙后炖了一大锅鸡汤,想方设法地把家里好吃的好喝的拿出来招待她们。 晚上安顿两个孩子睡觉的时候,她看到江闻汀身上的伤,忍不住红了眼眶:“不是人!上一辈的恩怨发泄到一个孩子身上,就不怕遭报应吗?” 老人的眼泪好甜,江闻汀第一次在大人眼睛里看到一丝怜悯,她想到了自己的外婆,想到她看她时,厌恶的眼神,想到她骂她母亲那些难听的话。 “不要脸,贱人,生了这么个野种,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们娘俩丢尽了,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 后来,她母亲得了不治之症,她那个狠心的外婆,到死都没来看她一眼,而在被北野外婆心疼呵护的那一瞬间,江闻汀想,同样是老人,为什么有的人心这么善良,有些人却那么狠。 “江江?在想什么?今天怎么总不在状态的样子。” 北野的话将她的思绪拉回来,她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到上一次来外婆家还是好多年前。” “是啊,”北野闻言也跟着感叹,“那个时候,我们才这么一点点,现在外婆都成银发老人咯!” “银发老人”四个字让江闻汀眼眶一酸,她强忍着心里的酸涩:“外婆银发老人也好看,她永远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北野笑:“老太太听到你这么说,不得高兴死!” 转眼间,车子已经来到村子门口,这边介于鸦城和云城中间,依山,村落呈带状分布,外婆家在最上面,北野指挥小如:“再往前面一点就到了。” 小如放缓车速,一点点往上滑行,没一会儿,就看到两位银发苍苍的老人挽着手站在大门口。 小如降下车窗,江闻汀和北野老远地跟他们打招呼:“外公,外婆。” 车窗外的凤吹进来,吹醒了正在睡觉的易兰,她揉了揉眼睛,迷茫地视线望向车窗外,见两位银发老人眼睛笑得眯成了线,相互搀扶着往她们这边走来。 这时,车子也在空地停稳,北野迫不及待下车,扑在两个老人中间,用长臂将他们拢在一起:“外公外婆,想死你们了!” 江闻汀搀扶易兰下车,小如从身侧绕过去,去拿后备箱的礼品。 等三人过去的时候,北野跟老人已经亲热完了。 “外公,外婆。”江闻汀携易兰礼貌问好。 老人看眼她,又看眼她身边站的人,点头:“不错,很般配的两个孩子!” 江闻汀:…… 还不等她解释,外婆就把热情挪给了小如:“这个就是那个想要吃鸡的小姑娘吗?” 小如笑,亲昵地喊声:“外公外婆好。” 老人“哎”一声,说:“鸡汤都给你炖好了,满满一锅呢!” 小如也难得地做一回小孩:“谢谢外婆。” 江闻汀努嘴:“外婆偏心,没有我的份吗?” 外公连忙补上:“有的有的,都有的!” 亲昵的寒暄结束,几人这才进屋,小四楼别墅,一楼是客厅和厨房,刚进门,香浓的鸡汤味扑鼻而来,江闻汀跟北野异口同声地:“哇,好香啊外婆!” 易兰自始至终都木木的,也不问好,也不惊讶,外婆很快就注意到了,凑到她旁边,故意努嘴道:“你们两个小鬼觉得好香,有些人可不这么觉得。” 她说着还瞟一眼易兰,观察她的反应。 小如听不出来老人刻意调侃的成分,白一眼易兰,冷着声音道:“外婆你别理她,她那人就那样,跟块木头似的,总感觉别人欠她八百万!” 外婆却主动忽略了她的谴责,试图去牵易兰的手:“我老太太年纪大了,就是喜欢听别人夸奖的话,听不到夸奖的话,就不给鸡肉吃!” 易兰冰冷的指尖□□瘪而温热的掌心包裹,一颗心也跟着暖了几分。 外婆把她带到灶头边,掀开锅盖,指着一大锅鸡肉让她闻。 鸡汤的热气洒上来,将她的五官罩得朦胧,合着那股热气,她喉咙微滚,惜字如金地蹦出来两个字:“很香。” 老太太满意了,牵着人的手往饭桌走,指使江闻汀跟北野:“江江跟星辰,你们两个给咱把鸡汤盛出来,我们开饭!” 易兰被老人拉着坐到主位,其他三人加上一个年近八十的外公,给她们两个女王服务。 一顿饭,在外婆这个老小孩的调节下,吃得极其热闹,易兰中途也难得被逗笑一次,这是她在两个世界里都不曾遇到的氛围,很温暖,她很喜欢。 几人在老人家里住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周景那边打电话,说那边面试了几个狼人角色候选人,问江闻汀什么时候有空,到云城配合试一下戏,江闻汀订到了次日下午,这意味着,她跟易兰,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分离。 时间一秒秒推进,越往后,她就越舍不得,晚上两个人睡同一张床上的时候,她就拉着她各种嘱咐,说什么易兰要乖乖听外婆的话,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要跟北野说,搞得跟临终遗言似的。 次日一早,她天不亮就起床,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床上的人始终闭着眼,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但她还是不放心,将北野喊上来陪睡。 她跟小如下楼,为了不吵醒两位老人,便在桌上留字条告别:“外公外婆,我们先行一步,易兰就拜托给二位了,么么~” 她将字条压在茶杯下,拉着行李箱出门,车子就停在外面空地处,小如抢先一步坐上主驾。 江闻汀笑:“那你开,等到下一个服务区我跟你换。” 小如翻白眼:“躺着吧你就!” 车子启动,江闻汀没有很快睡过去,而是不停地望着身后的老房子,她想到走前,抿着薄唇轻轻呼吸的易兰,想她昨晚半夜醒来,对方一双明晃晃的凤眸看自己的画面,离别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了实感。 江闻汀忍了下眼睛里的酸涩,回正视线,没隔几秒,后视镜突然出现一个奔跑追逐的身影。 易兰穿着一套小熊图案的棉睡衣,一个裤腿高,一个裤腿低,一头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可她顾及不了,踩着拖鞋拼命追着她们车子跑。 江闻汀眼泪刷一下掉下来,示意小如:“停车,快停车!” 小如自然也看到了后视镜里的画面,但她没有要降下车速的意思。 “我让你停车!”江闻汀急得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斥责。 对方也丝毫不退让,一个劲儿踩油门。 眼看车子越来越远,易兰左脚从拖鞋口滑出来,脚底踩在路面粗沙上,身体一个踉跄,差一点跌倒,但她不肯放弃,稳住身形后又一次向前追去。 最后被脚下碎石头一绊,整个人扑进路面沙石里,手掌和膝盖都擦出了血,她固执地不肯放弃,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一次又一次地跌倒,眼睛里泪水泫然,她看不清前面的方向,看不清车里那个狠心抛下她的人。 带着一身伤,一身绝望,狼狈地,艰难地站在风的路口。 “江闻汀,江闻汀,”她在心里不停地念着她的名字,“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 她的身形再也稳不住,跌坐在沙石里,血淋淋的伤口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第29章 第29章 “傻瓜, 你追出来干什么呀?快给我看看,伤哪了?” 带着半哭腔的声音不知何时出现在耳畔,麻木的身子接触到一丝温热, 易兰迟钝地反应了好几秒,才缓缓伸手, 用淌着血的掌心推她肩。 眼泪模糊了视线, 她看不清她的脸, 只是凭本能一次又一次地挣扎。 江闻汀将人圈进怀抱里,鼻尖和唇抵着她发顶,带着点湿意的声音解释:“我没有要离开易兰的意思, 只是西北高反太严重了, 易兰跟过去心脏会承受不住, 外公外婆是我为数不多可以依赖信任的人,所以我才拜托他们的,没有不要易兰……” 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 怀里的人此刻更像一条抽干了水的鱼, 耳边尾音喃喃,她却听不清。 江闻汀的泪, 打湿了她的发, 她将人从地上卷起来,公主抱抱着:“乖啊, 我们先去外婆家处理下伤口。” 易兰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 整个身子沉在她怀里。 江闻汀走得很急,小如想帮忙, 被她冷漠绕开, 这时北野也急吼吼从家门口追了出来,老远就看到江闻汀抱着人往回走。 她连忙迎过去, 看到灰头土脸满身血迹的易兰,懵了好几秒,反应过来,才搭手帮忙。 “江江我……”北野的语气因为愧疚而染上些许怯意。 江闻汀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只是独自抱着人往前走,北野跟小如快速相视一眼,也跟在身后。 村口离家有段路,江闻汀中途没换过气,到家后,也没有去客厅,一口气将人抱上三楼房间,北野很有眼力见地拿着药箱过来时,见小如杵在门口,她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拿着药箱走进去。 江闻汀正在给易兰用温水毛巾擦伤口,她将药箱放一侧,试图跟江闻汀说话:“江江……” 江闻汀一颗心都在易兰伤口上,顾不得其他,北野就蹲在旁侧,见她把伤口边缘清理干净,递了棉签碘伏过去。 江闻汀没有拒绝。 易兰膝盖上的伤口尤其深,斑斑血迹中渗着小石子,江闻汀拿着蘸好碘伏的棉签帮她清理,液体接触到肌肤,她本能地颤了下,江闻汀指尖微蜷。 “忍一忍啊易兰,膝盖的伤需要及时处理掉,我尽量轻一点,不让宝宝疼好不好?” 江闻汀一边擦,一边用唇对着她膝盖哈气,易兰每轻颤一下,她的心就跟着疼一下。 终于,处理完两个膝盖,她用纱布给她缠起来,又去处理掌心里的伤,易兰麻木迟钝的神经在她一次次的安抚下稍稍回笼一些,她垂眸,看见对方握着棉签的手因为紧张而发出微微的颤抖,嘴里还不停地念着。 “易兰乖啊,我慢慢的,慢慢的就不疼了……” 慢慢的,慢慢的就不疼了,可是她怎么就不知道,让她承受不住的,永远都不是身上这点伤啊。 “江闻汀,”难过到极致的人张唇,艰难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隔了好几秒,又说,“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她的语调冷冰冰的,带着点干涩与沙哑。 江闻汀吸了吸鼻子,浓重的鼻音“嗯”了声,处理伤口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眼泪在不经意的瞬间滑落,她极力缓解着,缓解了好几秒,又说:“我没有同情易兰,我只是有点……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三个字,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烫在她冷却的心尖上,迫使长睫轻颤,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滑下来。 江闻汀感受到她的情绪,停下上药的动作,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易兰不哭,都是我不好,是我自作主张,没有提前跟易兰商量,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可她越擦,易兰眼睛里的泪水就越是汹涌,江闻汀没办法,索性扔下手里的棉签头,倾身抱住人。 易兰坐沙发上,江闻汀俯身之后,她的额头刚好碰到她下巴处,江闻汀调整了下姿势,不经意间,唇瓣取代了下巴的温热,若即若离的触感给窒息的氛围添了点暧昧气息。 她用手拍打着她的后背:“乖啊,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 呵气如兰的语调带着点痒痒的感觉,易兰想挣扎,却又没力气挣扎,就这么认命地闭上眸,任对方以这样的姿势贴着自己。 旁边北野看两人动作亲密,放下手中举到一半的棉签棒,识趣地退出房间。 门口,小如还在默默流眼泪,她伸手,牵着她的手腕下楼。 “星辰姐,”小如有点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讲话的声音里带着点哽咽。 北野将人推进自己房间,抽了面纸给她擦眼泪:“没事没事,这事我也有责任,等江江气消了,我们俩一起跟她赔罪。” 面前的女孩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一下掉下来,她没像往日那样控诉江闻汀,只是觉得心里很委屈,想到江闻汀在车上,狠狠砸方向盘的样子,想到下车后,自己凑上去帮忙,她冷漠绕开的动作…… “星辰姐,”她低下头,试图以这样的姿势缓解此刻的尴尬,眼睛里的泪水还在不停地往外溢,“我等会儿就先回去了。” 北野伸手,揉她脑袋:“回去做什么呀?是因为跟江江吵架了吗?” “不是,”女孩摇头,唇角被她咬得发白,绞尽脑汁扣出来一个不那么合理的借口,“表姐来影视城玩,我去接一下。” 北野看破不说破:“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星辰姐,我一个人去就好了,这边坐高铁很快的。”她说着便拿出手机,慌乱地翻找着。 北野将她的机子收起来:“跟江江闹别扭,连我都这么见外了么?” 小如好不容易收起来的眼泪,又一次滑下来,她连忙用手背擦干,尽可能让自己情绪正常:“没有星辰姐,我只是觉得太麻烦了,那星辰姐送我去高铁站,可以吗?” 北野知道,像她这样性格的姑娘,最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于是便也没再坚持,用食指剐她鼻尖,说了声:“好!” 半个小时后,她开车,送小如去高铁站,一路上,对方都很沉默,北野也难得地没有开口烦她,将人送达高铁站,两人分开时,才稍稍拥抱了一下:“去吧,到了给我发消息啊!” 女孩应下,转身时,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下来了,她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往进站口走,脑海里江闻汀骂她的话反反复复。 “她都摔倒了!摔倒了你看不见吗?!你的心肠怎么这么硬,为什么不停车!” “我让你停车,停车!” “干嘛总插手我的事情,管好你自己不行吗?!” …… 是啊,这么多年,自己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到头来,换来的结果就是,专制独裁,硬心肠,她们的感情,居然还抵不上一个认识一个月不到的陌生人。 ——江闻汀,为什么?为什么啊江闻汀…… 愤懑的情绪几乎冲破她的胸膛,她在心里不停地发问,问江闻汀为什么宁愿喜欢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分她一点点的爱,明明她们才是关系最好的那一对,不是吗? * 北野回去的时候,江闻汀已经给易兰擦好了药,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床上,中间隔着一张折叠桌,桌板上放着外婆刚蒸好的包子。 江闻汀穿着一套卡通图案的睡衣,正在卖力地给易兰唱儿歌:“三、二、一,开始,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北野听到歌声,愣了好几秒,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易兰木着一张脸,盯着她的嘴巴和动作看得认真。 江闻汀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又切换成小兔子的语气继续吟唱:“不开不开我不开……” 易兰这时也抬头看过来,见北野扒门缝里,下意识坐得更端更正。 北野待江闻汀唱完,指尖在门板上轻轻扣了下,甜甜地声音接上下一段:“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江闻汀没理她,只是对着易兰做搞怪动作,小声说:“她是大灰狼,我们不给她开!” 木着的人表情有微不可见的变化,这时,北野从门缝里挤进来,挪步到江闻汀身边,态度诚恳地道:“江江,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易兰。” 江闻汀一颗心被她戳的柔软,翻了个大白眼,随后看眼易兰,问她:“易兰说,我要不要原谅她?” 北野见状,凑过来,两只手拽易兰胳膊,撒娇的语气:“错了错了……” 易兰也架不住她这样软乎乎的模样,但面上依然矜持着。 江闻汀:“行了,你别欺负她了!” 北野适可而止地松手,嘿嘿笑了下,做了个很乖的表情,气氛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活跃。 几人围在折叠桌旁吃包子,北野一边吃一边夸赞:“外婆做得包子可真好吃!” 江闻汀笑,问易兰:“易兰觉得呢?外婆做得包子好不好吃?” 易兰大口咬包子的动作停了下,抬头,缠着纱布的双手举着一只咬破的包子,唇边粘着粉丝。 北野看着,忍不住笑了下,无所顾忌地感叹:“怪不得京澜说易兰适合狼少女那个角色,你看她这个不谙世事的样子,像不像被人投喂到一半的小狼崽?” 江闻汀看她:“北野,下午周老师那边,我可能……” “我已经跟京澜打过招呼了,她说她下午有空,替你过去试一下,你先安心陪易兰,之后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讨论,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江闻汀没想到,她会替自己考虑得这么周全,还第一时间做了安排,这些年她都是被沈京澜泡在蜜罐子里养,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却能在她的事情上这么上心。 江闻汀一颗心心被温暖,郑重说了句:“谢谢你,北野。” 北野摆摆手:“害,多大点事。” 说完,又好像想起来什么:“对了,江江……” 江闻汀偏头。 她犹豫了一下,说:“小如说她表姐来影视城玩,就先回去了。” 江闻汀“嗯”了声,柔和的脸上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 北野想说的话咽进肚子里,转而开口:“回去散散心也好,她这些年对你工作上的事太上心了,有时候难免会重心偏移,分开一段时间,对你们都好。” 江闻汀也没反驳,余光看眼易兰:“北野,后面如果要去拍戏的话,我想把易兰也带过去。” 北野扬眉:“真的?”随后缀上一句:“那我也去诶!” 江闻汀笑:“你去做什么,那边环境不如云城,而且澜姐也不会过去,你和她搞异地啊?” “那可不一定哦!”北野自信的语气,眼尾弯起一抹狡黠的笑,明显被宠坏了的样子。 江闻汀:“她工作很忙的,你别仗着澜姐喜欢你,就肆无忌惮欺负人家。” 北野唇间笑意加深,她说:“知道了,我肯定不会‘欺负’她的。” 说完给沈京澜发语音:“老婆,江江说她想带易兰去西北拍戏,我也想去,我们一起去呗,我保证,到时候我一定不会欺负你的,好不好呀?” 江闻汀:…… 第30章 第30章 沈京澜此时正在驾车去影棚的路上, 红绿灯间隙,手机屏幕亮了下,她点开, 北野的声音出现在听筒里,前半句在叙述事实, 后半句在征求意见, “欺负”二字压得恰到好处, 尾音又带了点飘飘然的暧昧。 冷冰冰的女人听完唇角微扬,指尖一动,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 大半张脸挤进屏幕里, 软乎乎喊声“亲爱的”。 绿灯亮起, 沈京澜踩脚油门,低沉的喉咙“嗯”一声:“想去西北玩?” 北野“嘿嘿”笑,说:“是的, 老婆。” 沈京澜点头:“我先去试戏, 回头看周景那边情况,如果没选到合适的人选, 我就跟她提, 可以吗?” 她虽然宠老婆,但骨子里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先前周景问她的时候她明确拒绝不演狼人角色, 如今人家挑好了候选人,那些艺人们为了这个角色花了很多心血,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剥夺她们的竞争机会。 所以要等竞选结果出来, 所有人都落选的情况下,她才会跟周景提这个事儿。 北野明白,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种正义感,当年她才会那么义无反顾地追逐她。 两人聊了几句,沈京澜这才想起来关心:“江闻汀怎么样了?她爱人的伤都处理好了吧?” 北野摄像头往后一转,打开听筒,手机对准床上坐着的江闻汀跟易兰:“江江,我老婆问你,你爱人的伤处理的怎么样了?” 江闻汀:…… 这一下怎么又成爱人了,江闻汀无语,但眼前人还正经地举着手机,她只好抬头跟沈京澜说话:“都处理好了澜姐,谢谢你啊!” 沈京澜:“嗯,处理好了就行,听说你准备带你爱人去西北?” 江闻汀脸颊一热,她还是感觉“爱人”这个称呼很奇怪,从沈京澜嘴巴里说出来更加奇怪,江闻汀咬唇,顶着这份灼热感回答:“是的澜姐,准备把她带过去,就是不知道周老师那边会不会同意。” 说完,两只耳朵尖有微微的粉色冒出来。 沈京澜在屏幕一边扬唇,风轻云淡的语气:“嗯,回头帮你问问,可不可以带家属。” 江闻汀耳朵更红了:“谢谢澜姐。” 北野在一旁憋着笑,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一本正经的女人故意调侃人时的冷静,因为她一丝不苟,说出来的话哪怕再怎么离谱,也能给人一种无法反驳的信服感。 妻妻俩联合,将江闻汀逗成熟虾,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没一会儿,外婆拄着拐,拎着一箩筐烤红薯上了三楼:“卖烤红薯喽,三文钱一个,不好吃不要钱!” 易兰听到熟悉的叫卖声,第一时间往门口看去,老人身子倚在门板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烤红薯的味道从门口传来。 北野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去接外婆手里的箩筐,被老人一巴掌拍开:“去去去,没有钱吃什么烤红薯!” 她将干瘪的掌心撑开:“三文钱一个!” 北野吧嗒一下,将自己小手贴老人大手里:“三文钱给你,我要吃烤红薯。” 外婆努嘴:“哼,不给钱还想吃我的烤红薯,小气吧啦的!” 江闻汀跟易兰看着孙女俩人在门口闹,莫名的温馨感涌入心头。 外婆拎着红薯走进来,眯着眼睛看易兰,咂嘴吆喝:“哎哟,有些人不听话,偷偷跑出去追人没追上变成小粽子咯~” 江闻汀:…… 这一家人,身上多少是有点搞笑基因在的。 易兰木着一张脸,没有说什么,老人从箩筐里捡出来一个红薯,举在她面前:“小粽子,烤红薯吃不吃得啦?” 易兰伸手,准备去接,老人猛地躲了一下:“三文钱一个,先给钱!” 易兰伸出去的手缩回来,往江闻汀脸上看了一眼。 江闻汀笑:“外婆,你就别欺负易兰了。” 老人又“哎哟”一声,矛头转向江闻汀:“某些人这下心疼了?一大早把人丢在沙石堆里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心疼?” 她说着看眼易兰,开始挑拨离间:“我要是有骨气啊,我就不跟她坐在一张炕上吃包子!” 江闻汀:“……” 北野在一旁幸灾乐祸:“外婆,你可真是会往人伤口上撒盐哦!” 外婆:“去去去,撒了盐才能好得快吗,你懂个毛线球球。” 北野:…… 一屋子的人,没一个能逃过老人的戏弄,但气氛却莫名地甜腻起来,最后,外婆还给易兰扒了红薯,易兰两只手捧着冒着热气的红薯,大口咬着,老人用手摸摸她的头:“这孩子,慢点吃嘛,又没人跟你抢!” 军营待久了的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吃饭方式,可易兰还是下意识放慢动作,一口一口抿着吃。 外婆见状坐旁边,欣慰地拢了下她的肩膀,竖眉看着对面的江闻汀:“多好的孩子,以后对易兰好点,不然我就拿扫把抽你,听到没?” 江闻汀忙不迭点头:“知道了,外婆。” 外婆:“也不许去拍那什么狼狗戏,钱能挣得完的啦?” 北野听完,忍不住纠正:“狼人,外婆。” “我管你狼不狼,狗不狗的,反正就是不许去,钱哪有人重要,身体垮下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外婆看眼易兰,又指着江闻汀的鼻子骂:“她心脏不好,你,先前拍戏没休息好差点死掉了,到现在还不长记性,西北那么远的地方,你们这小身板,能待得住?” 她一连一声地指责,江闻汀听得眼眶泛酸,好久没有被人这么管的感觉,突然一下,还有些不适应。 北野看老人起了架势,娇滴滴凑过去,粘在人身上:“哎呀外婆,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老人被她黏糊的没了脾气,说叨了几句,便停下来,一会儿,从兜里摸出一个钱袋子,抽出里面的银行卡,往江闻汀手里塞:“拿着,这是外婆这些年攒下来的零花钱,易兰生病,你们用钱的地方多。” 江闻汀眼泪吧嗒一下就掉下来了,哽咽着推脱:“外婆,我不要,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挣钱了。” “长大了也是我的孩子,”老人说着又警惕起来:“不许去拍戏,听到没?” 江闻汀连连点头:“知道了外婆。” 她将卡硬塞她手里:“拿着,不让我这个老太婆接济,你还指望江家那一家子人帮你啊,那些畜生不害人就不错了!” 外婆一提到江家那一大家子,就咬牙切齿。 江闻汀没办法,接下那张卡,倾身抱她:“谢谢外婆。” 老人高兴了,拍着她的背安慰:“这才是我的乖孙女,要好好的!” 北野在一旁泛酸水:“外婆,那我是什么啊?我也没钱花,你怎么不知道分我一点?” 外婆“哼”一声:“沈京澜那么大一个公司,能少了你的?” 已经到现场试戏的沈京澜,不知怎的,莫名一个喷嚏,跟她对戏的那个艺人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关切地问:“沈老师,您身体不舒服嘛?” 沈京澜摆手,表情淡淡:“没事,继续吧!” “三、二、一,开始……” 女孩重新匍匐地板上,嘴巴里发出“斯哈斯哈”的狼唬声,沈京澜一秒温柔,伸手,一双含着水的眸子注视着眼前人:“别怕,别怕啊,我不会伤害你的……” “嗷哦,”眼前人对她呲牙,下巴猛地一抬,沈京澜的手掌被咬住。 “停!”周景在一旁喊停,诱人的狐狸眼里盛出半点不耐,也不说哪里不满意,就只是晃着手臂否决:“下一个吧!” 女孩情绪低落地起身,看眼周景,咬着唇,默默退了出去。 周景跟沈京澜对视一眼:“这已经是第三个了,这波人,我挑了整整一个礼拜,没一个能用的,你说说,你说说她们现在这些小年轻,不想着怎么提高自己的演技……” 沈京澜也从地上站起来,公事公办的语气:“行了周老师,新人能演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 周景直接炸毛:“这就已经不错了?电视剧就她们这样拍下去,那观众还看个什么劲儿?!” 沈京澜被她怼得哑口。 周景脸色一沉,冲身边助理招手:“不试了,外面那几个,让她们都回去吧!” 助理刚想照办,沈京澜喊:“周老师,等一下。” 周景闻言偏头,脸色不展。 沈京澜开口,语气淡淡的:“试完吧,艺人们为此也准备了好久,你不能因为前面的人试得不好,就否决后面的。” 周景看眼助理,犹豫几秒:“让她们进来吧!” 无聊的对戏又一次开始,沈京澜陪着她们练了一下午,肩膀酸沉,她坐影棚椅子上,用手锤着,周景一双狐狸眼瞪得通圆,对着椅子上的人一个劲地控诉:“我就说不行吧,你硬要试,结果怎么样?有一个能用的?” 沈京澜停下捶肩的动作,掀起眼皮看对方一眼:“那周老师觉得,我怎么样?” 周景还沉浸在悲愤状态,有些后知后觉:“你说啥?” 沈京澜:“我说,周老师觉得,我怎么样?” 周景反应过来,容颜大悦,差点没从地上蹦起来:“啊啊啊啊啊!” 她高兴起来像个疯子,疯完撑开双臂凑过去,想要跟坐在凳子上的沈京澜拥抱,被对方一个激灵躲开。 周景也不尴尬,拍拍身上的灰,眼睛里的笑意藏不住:“你不是说你很忙吗?怎么突然之间就想通了,想通了也不早点告诉我,害我熬夜加班好几个晚上选出来这么一堆……” 她这个人人不坏,但说话从来都是口无遮拦,此时因为沈京澜的气场,卡在嗓子眼里的“废物”二字还是被生生咽了下去。 澜姐的情绪自始至终都很稳定,声音也低沉又好听:“是啊,我是没什么时间的,但家里那位想过去,所以就只能抽时间了。” 她说家里那位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察觉不到的宠溺。 周景被猝不及防地喂口狗粮也不在乎,双拳一抱:“啊,那我要感谢小野,感谢你,让我的狼少女候选人有了着落!” 沈京澜:“周老师先别着急感谢,万一我只是过去帮你演替身呢。” “替身?”周景惊得瞳孔都放大了。 沈京澜点头:“嗯。”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0-40 第31章 第31章 沈京澜跟周景说了一下易兰的情况, 周景人都傻掉了,不停摆手:“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我辛辛苦苦挑了一个礼拜的专业艺人,都驾驭不了这个角色, 你让一个没演过戏的纯外行去尝试, 开什么玩笑!” 沈京澜面色平静:“不是还有我兜底?” 周景狐狸眼看她一眼, 仔细打量着:“沈总,你确定你是认真的?” 沈京澜:“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周老师。” 周景拿出手机, 又开始翻之前网上曝出来易兰挡在江闻汀身前, 拿水枪扫路人的画面, 她摇头:“不行不行,这太炸裂了,我就看这么一小会, 脑子里全是她喷水的表情包!” 沈京澜:“所以才更符合狼人角色啊, 呆呆傻傻的,看一眼就记住了不是么?” “可是……”周景可是好半天, 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合适, 但她还是感觉很离谱。 沈京澜再次开口:“而且,周老师不觉得, 她看江闻汀的眼神, 就很有故事感吗?” 周景:…… 她又将屏幕里的图片放大了看,还是看不出她所谓的故事感, 就只是觉得……很滑稽, 很炸裂,比喜剧片更有喜剧效果。 “不行, ”她还是摇头,“我完全不敢代入!” 沈京澜无语,叹口气,说:“行吧,反正我也不确定,江闻汀舍不舍得让她出场,回头我们商量下,她不演就我演,但是周老师,人我得带过去。” 周景:“啊,随便随便!”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当了这么多年的导演,头次在看到演员长相时,不自觉把自己剧本角色想劈叉的情形。 沈京澜没有多说,丢下句“周老师再想想”后,便拎包离开了,出门,她给北野发语音:“小野,你问问江闻汀,舍不舍得让她爱人去演狼人角色?” 那边北野收到消息,点了下功放,沈京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江闻汀听到“爱人”二字,心尖一颤,她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沈京澜说的话。 与此同时,盘腿端坐在床上认真刷手机的易兰,也下意识抬起视线。 北野见两人呆呆愣愣,看眼江闻汀,又看眼易兰,加重语气重复:“我老婆问,舍不舍得让她、你的爱人去饰演狼人这个角色。” 江闻汀这下不仅听懂了,脸颊也跟着爬上一层薄粉:“什么爱人,你跟澜姐,你们两个人现在真的是……” “渣女。”而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出现,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江闻汀跟北野同时看向易兰,见她两只手捧着手机,秀眉轻拧,指尖在屏幕上认真滑着。 北野伸长脖子一看,搜索栏里赫然摆着几个字——“频繁否认爱人关系” 评论区有人说这是渣女行为,易兰不明白什么是渣女,又将搜索栏里的字幕删掉,重新输入:“何为渣女?” 界面上跳出来一堆关于渣女的描述,她一一阅读完,觉得江闻汀每一项都很符合,认可地点点头,再抬眸时,撞上对面诧异的视线,清冷的凤眸与之平视,几秒,她轻起薄唇,挤出两个字:“渣女。” 江闻汀:…… 北野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 易兰偏头看她:“本将可有说错?” 北野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易兰你说的非常对,江江她跟你睡过同一张床,又频繁否认你们的爱人关系,她这就是妥妥的渣女行为!” 江闻汀:!!! 易兰见难得有人站自己,满意地点点头,拿起手机继续研究。 北野笑得直不起腰,江闻汀拿枕头砸她,两个人在房间里窜来窜去,而了解完“渣女”概念的易兰,此时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两只手捧着手机不停地搜索。 * 三人在外婆家休养了差不多一个礼拜,易兰手上跟膝盖上的纱布也都揭下来了,虽然结痂的痕迹很明显,但总归是没有刚开始的那么触目惊心,江闻汀见她伤势好转,就准备跟外婆告别,带着易兰回云城住。 老人热闹惯了,听到几个孩子突然要回去,心里难免失落,跟前跟后嘱咐,字里行间都是舍不得,江闻汀和北野不停安慰,说先带易兰去复查,过段时间再回来。 临行前,江闻汀趁外婆不注意的时候,将她塞给自己的那张银行卡偷偷藏回房间,小时候是没办法,可如今都这么大人了,她怎么可能让老人继续用零花钱接济自己,这些年,哪怕千难万难,她都没有向生活低过头,如今更不会。 她要好好赚钱,孝敬外婆,虽然外婆从来都不缺钱,同时,她也要让自己变得更好,配得上这份疼爱与宠溺。 最后的最后,两个黏糊的小家伙还想凑过去跟外婆拥抱告别,老人却拿着拐杖开始撵人:“快走吧,回去以后,你们两个要是敢让兰兰伤心,我就拿棍子抽……” 她说着作势扬棍子,江闻汀脖子一缩,拉着易兰往车上跑。 冷冰冰的人许时被呵护久了,此时竟也依依不舍地回头,目光往老人脸上扫,告别的话说不出口,道谢的话说不出口,她跟江闻汀上了车,坐副驾上,趴着车窗看外面。 没几秒,北野也被老人赶过来。 “走了外婆!”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电话!”老人挥手,留下最后的嘱咐。 江闻汀启动车子,易兰贴在玻璃窗上,见苍老的身躯一直驻足在原地,直到车辆消失在村口,她再也看不见那个影子…… 车子里,江闻汀和北野两人没心没肺地聊着天,北野说:“还好咱俩机智,要不说带易兰去复查,外婆肯定不放我们离开,你说她要是知道,我们带易兰去西北拍戏,会不会跳起来?” 江闻汀:“会的,到时候我们就说,是澜姐怂恿我们去的。” 北野:“那外婆肯定不相信……” 两人凛冽的笑声传进易兰耳朵里,她始终一言不发地坐着,冰冷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车子驶离小路,驶入国道,没多久便上了高速,江闻汀踩脚油门,两人边走边聊,说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偶尔聊到江家,北野也不避讳,咬牙切齿地骂江曳:“狗东西,可别让我遇见,让我遇见,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江闻汀笑:“那又得澜姐给你收拾烂摊子,而且,他那么壮,你能打得过?” 北野“哼唧”一声,伸长脖子看眼副驾:“那我就让易兰拿水枪喷他!” 易兰闭着眼,她有点晕车,却难得地没有睡着,倚靠在座椅上听北野说江闻汀小时候的事情,伤心的,快乐的,难熬的…… 从这些避重就轻的回忆里,拼凑着江闻汀的过去。 “睡着了吗?”北野见她没反应,下意识压低声音。 江闻汀偏头,瞥眼身侧人,嗓音温柔地“嗯”一声。 北野屁股往前一挪,半个身子挤进主驾和副驾缝隙里:“江江,好神奇啊!” 江闻汀看着前方的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神奇什么?” 她说:“你跟易兰,你俩好神奇,你说当时拍戏的剧组那么多,出名的女主那么多,她截马持枪,却偏偏就闯了你们影棚,是不是很神奇?” 江闻汀笑,脑海中闪过易兰一身战甲从男主手里抢下她的画面,她说:“神奇,很神奇。” 北野轻叹:“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我当时第一次见京澜的时候,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江闻汀问:“什么想法?” 北野:“把她拐过来,给我当老婆。” 江闻汀被逗笑,说:“不应该是替我出气嘛?” 北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正经道:“江江。” 江闻汀:“嗯?” “你跟易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江闻汀仔细回忆着易兰长枪架她脖子上划出血痕的感觉,忍不住笑:“很痛,整个人都是哆嗦的,生怕她手不稳,一枪挑了我的脑袋。” 北野:“你那么怕死啊?” 她说:“怕啊,怕死,还怕疼,一想到黄泉路上,被孟婆灌下那碗汤之后,要把你们都忘掉,我就很害怕。” 北野嘿嘿笑:“江江,看来你还是爱我们的!”又问:“那你舍得忘记易兰嘛?” 江闻汀握着方向盘的指尖蜷了下,随意的语气:“舍不得啊!” 而此时,倚在副驾上闭眸装睡的人,眼睛里的酸涩再也忍不住。 舍不得,舍不得最终也还是选择了背叛,抛下那么艰难的局面,自己却一死了之,将所有的一切都忘得那么干净,那么彻底。 她咬着牙,强忍着眼睛里的泪水没有溢出来,江闻汀没有舍不得,舍不得的人永远只有她自己。 车子在高速路上疾驰,两人的聊天没有断,北野开始一本正经地煽情:“江江,无论什么时候,我跟京澜,都是你们的靠山,这次去西北你也不用操心,京澜联系了心内科最好的专家,到时候会跟我们一起,你跟易兰,你俩就只管放心拍戏。” 江闻汀淡淡“嗯”一声:“好好拍戏,满足你俩乱磕糖的欲/望是吧?” 北野说:“真聪明,你怎么跟我们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三个小时之后,车子驶出高速,江闻汀降下车速,沿绕城高架前行。 云城的建设名列前茅,高架两侧摆满了粉色月季,十分养眼,北野脸贴车窗:“哇,我们终于到家了,好美啊!” 江闻汀瞥眼旁边:“你声音小点,易兰还在睡觉!” 北野:“她都睡了一路了,我现在不吵醒她,等下到家也是要醒的!” 她拿出手机,不停地咔嚓咔嚓,咔嚓完给沈京澜发图,语气亲切:“老婆,我回来了,绕城高架上的月季花全开了,是不是很美?” 消息发过去没过半分钟,沈京澜视频电话就打进来了,北野接通,对方问她晚上要不要回家,北野故作姿态地说不回,还问沈京澜:“老婆有没有想我?” 沈京澜一开始说不想,后面被她磨得没办法,低沉而性感的声音说了声“想了”,北野得到满意地回答,嗲着嗓子撒娇;“我也想老婆,好想好想!” 沈京澜又问:“那晚上还回来吗?” 她说“回来”,语气甜丝丝的。 沈京澜扬唇:“我等下过来接你。” 北野“嗯”一声:“老婆要是忙的话,我自己打车过来也行。” 沈京澜扫眼屏幕上还未处理的文件,语气宠溺:“不忙!” 但怎么可能不忙,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在拍摄之前处理妥当,她这一周都在连轴转,人都要累垮了,可此时看着视频里弯着眼睛傻笑的女孩,似乎所有的疲惫又都是那么地不值一提。 江闻汀吃着狗粮又开了一段距离,车子终于驶出高架,下高架没多久便到了嘉绿文苑,江闻汀第一部戏结束后,给自己置办的小家,不是什么特别的小区,但总归是一个立身之地。 车子停稳,副驾位的人还睡得一脸迷糊,北野想喊人,被江闻汀阻止。 她用嘴形问江闻汀:“怎么上去?” 江闻汀微微一笑,解下安全带,绕副驾,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将人卷进怀里,公主抱抱着走。 北野“嗷哟”一声,打开手机,给沈京澜拍视频:“老婆,你看看,你看看这个人……” 第32章 第32章 江闻汀把人贴着肩头往上抱的时候, 易兰中途醒了一次,她想挣扎的,嗅到怀里那股淡淡的桂花味, 又忍不住合上眼皮。 从负一层到三十层,电梯上行需要五十秒, 这五十秒, 易兰都在轻嗅她怀里的味道。 叮一声, 电梯门打开,北野摁电梯,待江闻汀抱人出去后, 自己又滑着行李箱跑到最前面, 动作熟练地摁家里的密码。 防盗门打开, 房间内温馨的气息扑面而来,北野将笨重的行李箱拖进去,坐鞋凳换鞋子, 江闻汀抱着人往里走, 玄关置物架上,熟悉的招财猫摆件还在不停地摆着爪子, 江闻汀经过时, 愣了一瞬。 这时北野已经换好鞋,见她目光落招财猫身上, 抬步跟过去, 小声喊:“江江?” 江闻汀“嗯”一声,挪动脚步。 北野跟在她身后, 弱弱地问:“想到小如了?” 江闻汀:“没有。” 北野:“没有你看着招财猫发呆。” 江闻汀没说话。 那只招财猫, 是三年前她生日的时候,小如从隔壁陶瓷市场带回来的, 当时遇上暴雨天,车子发生事故,江闻汀和搜救队赶过去的时候,她落汤鸡似地抱着一个礼物盒站在大雨里。 见到江闻汀时,尽管冷得浑身哆嗦,却还是弯着一双杏眸冲她笑得甜蜜,她将礼物盒双手捧给她:“江闻汀,生日快乐。” 向来温柔的江闻汀,当时冲对方发了天大的火,回来后,她把礼物放在了家里最显眼的地方。 这么多年,两个人如亲姐妹一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包括这个房间里的物件,很多也都是她们共同添置的。 “江江,”北野跟在她身后,忍不住调侃,“想就想了,还死不承认!” 江闻汀:“不想!” 她说话的语气比她的嘴巴还要硬,说完,抱着易兰往卧室走。 北野讪讪跟上来:“你俩还是睡同一间房吗?” 江闻汀不理人,脚下步伐加快,进房间,把人往床上放时,她感觉肩头一股力道,垂眸,怀里的人不知何时撑开眼眸,易兰一只手抵着她的肩膀,白金钻的三叶草手链在她腕上闪着光。 两人目光相撞,易兰英气的眸子眯了眯,薄唇轻启,挤出两个字:“渣女。” 不等江闻汀反应,她已经从她怀里挣扎出来,独自坐在床榻上,眯起的眸子裹上层寒意:“出去,本将不会同你住一间屋子!” 江闻汀:…… 见她僵原地不动,易兰从床榻起来,执起对方手腕,一个劲儿将人往门外扯,几秒钟的时间,江闻汀就被轰出房间,啪一声,卧室门也被合上了。 易兰满意了,一转眼,发现旁边还站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北野。 想到这家伙方才在江闻汀抱着自己时刻意提起别人,易兰就气不打一出来,犹豫了下,把她也推出了房间,还捣鼓着将门反锁。 房间内再次清净,易兰理了理衣袖,背着手来到落地窗前看风景。 文苑靠高架,相对较吵,江闻汀喜欢安静,但当时手里预算不多,便选了顶层的位置,此时从窗户往下看,显得格外高,易兰歪着脑袋打量着。 楼下绿化被阳光照成金色,时不时经过的路人被缩得无限小,再往前,高架桥上车来车往,发出浅浅的轰鸣声,很奇怪的感觉。 她默默欣赏了会儿,将视线收回,踱步在房间仔细瞧着。 一米八的泡芙床,床上铺着浅米色的缎面四件套,易兰走过去,修长的指尖摸在床头边的枕头上,很丝滑的感觉。 她将枕头拎起来,放在眼前打量,枕头上残留着淡淡的桂花味,和江闻汀身上的桂花味很像。 江闻汀! 想到她进门时,抱着自己走神的模样,易兰就十分来气,手里的枕头猛一下摔在大床上,对着它咔咔几拳,还是觉得不解气,呲溜一下滚到床上,抱着枕头咬。 她在江闻汀的床上翻来覆去,铺得平整的四件套被她踢得凌乱,她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嗅里面独属于那个人的味道,很舒服,很安心,没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了。 而被赶出房间的江闻汀,可怜巴巴地去次卧洗了个澡,连套像样的睡衣都没得换,将就了件从皮箱拉回来的旧衣服。 北野已经先她一步收拾好了,整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见江闻汀出来,收住的笑点又一次控制不住。 江闻汀愤怒:“别笑了!” 她捂着嘴哈哈哈,眼泪花垂在睫毛上,一双狗狗眼看着江闻汀。 江闻汀翻白眼:“你自己不也被撵出来了?” 北野学易兰动作,指了下防盗门:“渣女,出去,本将不会同你住一间屋子!” 江闻汀无语,拿了吹风机去电视机前吹头发。 北野笑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拿出手机,问沈京澜什么时候到,等江闻汀吹完头发,她终于恢复成一个正常人。 江闻汀看她一眼:“怎么不笑了?” 她摆摆手:“笑不动了,”又问:“对了江江,你打算怎么办?” 江闻汀:“什么怎么办?” 北野说:“小如啊,我看易兰这醋劲儿,她要是还以妹妹的身份待你这里,两个人保证闹矛盾!” 江闻汀秀眉轻拧:“不想管,爱咋咋地!” 难得地没有一点大姐姐的风范。 北野偏头:“还生气呢?” 江闻汀抿了下唇,跟好友吐槽:“这小孩这些年就是被我们给惯坏了,这次不给她点教训,我看她以后也还是会胡作非为!” 北野听到“胡作非为”四个字,忍不住笑:“没那么严重吧,江江?” 江闻汀冷着脸:“怎么没有?我们跟易兰朝夕相处那么久,眼看她追着车子跑那么狼狈,她就一点都不会心软!哪怕是一个陌生人,看到她那么拼命的追逐时,也会心疼的吧?” “这倒是!”北野斟酌着道,“不过她应该也是想着,我会出来把人带回去的吧。” “万一你没出来呢?”江闻汀语气急促。 北野被她堵得哑口,隔了会,又说:“对不起,江江,这事我也有责任,不能全怪小孩。” 江闻汀心里的气消下去,斥一眼:“两个没一个好的!” 北野嘿嘿笑:“那江江,你能不能不要跟小孩生气了,我看她挺难过的,那天进高铁站的时候,都哭了。” 江闻汀听到对方哭,心被戳了一下,没好气地道:“我没有真的怪她的意思,易兰两个膝盖跟手掌疼了整整一个礼拜,每次换药,看着那些被碎石子扎进去的伤口,我就觉得疼。” 北野:“我明白的江江,如果受伤的人是京澜,我会哭死!” 江闻汀没再说话,拿着吹风机往储物柜那边走,这时,房间门铃响起,刚才还劝人不要生气的北野此时蹭蹭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叫:“啊,我老婆回来了!” 江闻汀:…… 房间门打开,对方像个树懒一样挂沈京澜脖子上,仰着脑袋看她:“老婆,想我没?” 沈京澜垂眸,目光温柔。 北野嘴巴撅起来,撒娇:“老婆,要亲亲。” 沈京澜往里看一眼,低下头,蜻蜓点水地吻落在她额头上。 “嗯啊,不行!” 对方依然挂在她脖子上不肯下来,像个小孩,沈京澜只好亲她嘴巴,加深延长这个吻。 江闻汀一回头,就看到两人抱在一起啃,简直没眼看! 她说:“行了你们两个,在我一个单身狗面前撒狗粮,晚饭也不用吃了!” 北野这才依依不舍地从沈京澜身上下来,牵着人往房间里面走:“老婆,我跟你说,易兰真的笑死了,她把江江从房间里赶出来……” 这个事儿,从发生到现在,她都已经像沈京澜重复N遍了,但此时,这人依然用低沉而性感的嗓音应着她,不厌其烦地听着她的每一次分享。 江闻汀从储物柜里拿了新上市的龙井,给沈京澜泡。 “澜姐,像她这种一个笑话能讲十遍的黏人精,也就你能吼得住吧!” 沈京澜淡淡应一声:“不要羡慕,你也可以的。” 她问江闻汀:“外婆那都说好了?” 江闻汀:“嗯,我和北野商量着,如果外婆发现了,就说是澜姐你怂恿我们的。” 沈京澜点头:“可以。” 她言归正传:“我这边事情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周景说想跟易兰见一面,看你们什么时候有空?” 江闻汀还是有些怯场:“澜姐,你真的觉得易兰适合狼人那个角色嘛?我担心……” 沈京澜打断她的话:“你舍得,她就适合,易兰很聪明,稍微指点一下,她就能接住,身体上你不用担心,一些高难度的动作,我上就行。” 江闻汀:“谢谢澜姐。” 北野:“江江你不用客气,老婆主要是给我创造磕糖的机会,”她说着,两只手攀到沈京澜脖子上,软唇磨她下巴:“是不是,老婆?” 沈京澜:“是的。” 江闻汀知道,沈京澜这么做,其实并不是为了真的磕糖,她只是,让易兰名正言顺地待在剧组里,不要让他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江闻汀明白,她都明白。 沈京澜把要说的事情说完,起身:“小野,我们回去。” 江闻汀本想留两人吃晚饭,沈总一刻也不多留,扔下句“回去有事要做”后,带爱人离开。 易兰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开门的声音,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赤着脚往门外跑。 卧室门被她反锁,她研究了半天,才终于拧开,顶着一头乱发往外追:“江闻汀,你不许走!” 江闻汀送沈京澜跟北野到电梯口,三人在等电梯,见到踉跄追出来的易兰,纷纷愣住。 江闻汀最先反应过来,迎上去,将人揽在怀里安抚:“不走,我不走,澜姐跟北野要回去了,我送她们到电梯口,我不走,不走哈!” 易兰有点应激,心脏跳动很快,她紧紧扯着江闻汀的衣服,指尖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饶是像沈京澜这样处事不惊的女人,此刻也被震撼到了。 北野见状急忙作证:“是的易兰,江江她只是送我们下楼,这里是她的家,她不会离开的!” 怀里的女人缓了很久,心里的紧张才平复下去,她轻轻推了江闻汀一下,从对方怀里钻出来,光着脚丫往房间折返。 北野沈京澜对视一眼,示意江闻汀回去哄人。 第33章 第33章 江闻汀赶紧跟着走了进去。 “易兰。” 听到身后人追逐的声音, 易兰加快脚步往主卧走,江闻汀三步并两步追上来,圈住对方手腕, 易兰想甩开,江闻汀指尖力道收拢了些, 她回头, 一双凤眸睁得圆滚滚:“放开!” 江闻汀:“不放。” 她用另一只手掰她指尖, 掰开一点,江闻汀收紧一点。 易兰语气冷冰冰:“死皮赖脸。” 江闻汀笑,眼尾那颗痣被灯光衬得柔和, 她解释:“我真的就只是出门送送她们。” 声音像泡在温水里。 易兰听着, 忍不住心软, 别扭的语气:“与本将何干!” 江闻汀上前,腾出一只手摸她头:“怕我们大将军会多想。” 易兰歪了下脑袋,正要躲开, 却听见对方突然一句:“以后不管多难, 都不会再放开易兰了好不好?” 江闻汀声音很低,没几分说服力, 易兰歪头的动作顿了下, 认真打量着。 “明天,明天我带易兰去见周老师, 周老师那边如果审核通过的话, 易兰就可以跟我一起演《美人骨》里的角色了,”江闻汀说着又用指尖剐蹭她鼻子, “易兰想不想跟我一起演《美人骨》里面的角色啊, 嗯?” “不想!”清冷美人没有一刻的犹豫,说完又道, “你也不许演!” 江闻汀笑,似水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傻瓜,不演戏我们哪来的钱吃饭啊?” 小时候跟着母亲苦日子过怕了,江闻汀不敢放过任何一次赚钱的机会,哪怕现在的她已经不再缺钱,也依然会像小仓鼠一样,给自己存很多很多的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易兰没作声,垂眸看着被江闻汀牵住的手腕。 江闻汀也将视线顺下去,白金钻的三叶草被灯光照的亮闪闪,她拉着她的手腕晃了下,低声笑:“努力赚钱,给易兰买frivole系列的戒指跟项链好不好?” 易兰看着那条手链,她想起来,当时北野把精美的礼盒递给她时,江闻汀眼底流露出来的那份感动,她拿着链子在自己手腕上不停地比划,满心满眼都是喜欢,却又在比划完之后,很自然地问了句,多少钱,我转给你。 她将钱财看得很重,哪怕是她跟北野那样的关系,也依然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对方的馈赠,可她最终还是将链子挂在了自己手腕上。 北野问她好不好看,好看的话,让江闻汀以后多赚点钱,给她买同系列的戒指跟项链,江闻汀没有同意,此刻,又随口作出了这样的承诺。 易兰不理解。 江闻汀看对方盯着链子,有所动容的模样,再一次出声引导。 “等我们拍戏赚了钱,易兰想要什么,我就给易兰买什么,当然了,不赚钱也没关系,易兰想要什么,还是可以跟我说,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易兰,只是没有钱的日子,会有点难过……” 江闻汀说到一半停下来,桃花眸里闪过一丝暗色,唇角的笑容依然保持着。 “江闻汀,”清冷的声音喊了声她的名字。 江闻汀敛起唇边笑,看她。 易兰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她知道,这个世界里的江闻汀过得不好,可她没有立场给予对方任何安慰,她们之间,隔着七万将士的命,她没有立场,更不可能心软。 “我说了,不许去拍戏!”她看着江闻汀的眼睛,再开口时,声音里染上几分坚毅与果断。 下一秒,良久不出现的系统“嘀”的一声。 【恭喜宿主,阻止任务对象完成事业线的决心坚定,寿命值+2】 易兰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机械音又道。 【不过宿主,您这次可以跟任务对象同去西北】 易兰:? 见易兰迟疑,机械音一板一眼地解释。 【本系统仔细权衡了一下,觉得宿主此次跟任务对象去西北拍戏利大于弊,其一,宿主可以在拍戏过程中让任务对象加深对您的依赖程度,俗话说,爱越深,痛越真】 【其二,江闻汀是公众人物,宿主跟她产生的交集越多,在粉丝心中的影响力就越多,这样如果任务对象无法给予感情回应,宿主也可以有其他选择】 【其三……】 系统罗列了一堆,最后给易兰预支了20年的寿命值,并鼓励她,在此次西北拍摄过程中,一定要用这副相对还不错的身体努力诱导江闻汀,让对方在身心各方面都离不开她,如果任务完成良好,这20年寿命值可以免费赠给她,另外再加5年的奖励。 否则,预支的寿命值会被扣除,连她辛苦挣来的那几年,也会被清零。 【宿主加油哦,祝您早日大仇得报】 系统说完最后的鼓励后,都没给易兰发脾气的机会,便暗自遁下了。 江闻汀见易兰磨不下来,只好暂且搁下这个话题,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了,先不想这个,坐了一天车,肚子饿了吧?收拾收拾,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易兰站着不动。 江闻汀无奈笑:“戏不让拍,饭也不让吃了嘛?” “不去外面!”她语气生硬地说。 江闻汀桃花眸弯着,好脾气地问:“那我们在网上买食材自己做怎么样?” 易兰闻言,点了点头。 江闻汀得到回应,很开心,拿起手机开始翻找,一边找一边问:“易兰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眼前的女人思索半秒,冷冰冰报菜名:“鸽子汤,馎饦面。” “馎饦面?”江闻汀刷手机的指尖顿了下,偏头看她:“那是什么?” 易兰被问得哑口,想以前,江闻汀最喜欢给她做的,就是馎饦面了,每次从山里猎来的野鸽,她都会处理得干干净净,拿去伙房给她熬汤做面吃。 可如今,眼前这人,却连馎饦面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江闻汀见人不回答,指尖点进某书里,快速搜索了下,列表里一堆馎饦面的做法,她点开几个视频,看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很难做,便答应下来:“好,我给易兰做馎饦面,还有鸽子汤是吗?” 易兰木木地没有反应。 她将手机切回下单页面,买了一只鲜鸽和一些做面的食材,还有一些水果,付完款抬眸,眼神亮晶晶的:“买好了,等食材到了,我就给易兰做馎饦面好不好?” 易兰没有回答,江闻汀看到她光在地板上的脚丫子,忍不住心疼:“地板这么脏,怎么鞋子不穿就这么跑出来了呀?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她说着就把人抱起来,往沙发方向走。 易兰如今这副身子,没什么重量,加上这个世界里的江闻汀经常练习打戏,臂力还算可以,抱她到怀里几乎不费什么力。 她把人抱到沙发后,折回卧室去拿鞋,进门看到乱七八糟的床铺,目光微愣了下,随后笑:“小傻瓜,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在我的床上这么折腾。” 事实上,江闻汀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干净到有点强迫症,就连小如和北野,坐完她的床留下褶皱或痕迹时,她都会下意识抚平,此时见房间这样,她竟难得的没有整理,拿了拖鞋和床头柜上的手机走出房间。 易兰窝在沙发上沉思。 江闻汀将手机递到她面前,嘴角笑容清甜:“呐!” 她伸手,想要接对方递过来的机子。 江闻汀指尖轻挪,躲开,桃花眸里噙上几分笑意:“叫姐姐,叫姐姐我就把手机给你。” 易兰抿了抿唇,伸出去的手抽回来。 江闻汀歪头看她,对方表情木木的,她扬声,轻唤她名字,轻佻的语气:“易兰?叫姐姐,叫姐姐好不好?” 窝在沙发里的人别开脸,江闻汀不敢欺负太猛,将手机塞她怀里,离开时用掌心贴了下她的脸颊,对方皮肤烫烫的,她笑:“害羞了吗?” 易兰没理人,若无其事捡起手机,打开某书,漫无目的地刷着。 江闻汀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睛里的笑意更甚,忍不住叹息:“怎么这么可爱呀!” 易兰身子侧了下,点进去一个视频,没什么心思地看着,脑海中全是江闻汀右眼眼尾的那颗痣,和那一声又一声缠绵的姐姐…… 江闻汀看了一会儿,视线挪开,兀自去收拾客厅里的凌乱,收拾到一半,外卖到了,她怕易兰饿肚子,拿到食材后就先停下手里的活,去厨房做东西去了。 易兰见人离开,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踩着拖鞋下来,蹲地上整理江闻汀整理到一半的行李箱。 她膝盖还没有好全,蹲时间久了会很疼,索性直接将里面的东西抱出来,放在沙发上慢慢整理。 江闻汀将鸽子汤炖上,醒完面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惊了一下,没看到易兰的影子,于是找到卧室,发现对方正在整理床铺。 “易兰,”江闻汀走过去,将人从身后抱住。 易兰感受到对方怀里的柔软,身子怔了下,却没有第一时间挣开。 江闻汀抱几秒,松开,扶着她的肩膀坐床头,看着那双眼睛,认真嘱咐:“易兰掌心的伤还没有好全,以后这些事情放着我来做就好了,嗯?” 熟悉的声音,温和的语调,易兰想起来,以前自己受伤的时候,这人也是这么一丝不苟地照顾她,呵护她。 她不知道,当时的江闻汀,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给予这份温柔,而此刻,她却清楚的知道,承接这份温柔的自己,正在以同样残忍的方式复刻她走过的路。 第34章 第34章 江闻汀听到, 易兰同意自己同她一起去西北拍戏的时候,很开心,两人在家准备了一天, 江闻汀用最通俗易懂的言语给她科普了一下演艺圈里的事情。 易兰学东西快,在江闻汀解释了一遍所谓剧组拍摄就是把话本子里的故事呈现出来之后, 心里的底气就更足了, 她向她询问了一下《美人骨》的大概剧情, 两人第三天去见了周景。 江闻汀给易兰搭了一身黑,山本风阔腿裤配道袍款式的衬衫,衣服上是刺绣图案, 流苏系带掐着腰身, 加上她整个人自带清冷气质, 这么一套穿下来,慵懒随意中透着点酷飒感。 江闻汀还刻意将对方的黑长直烫卷了一些,这样从里到外, 更加符合狼人气质。 周景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 人都震住了。 江闻汀介绍:“周老师好,这是我朋友易兰, 我带她过来, 跟您碰个面。” 周景放佛没听到,一双狐狸眼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最后还是不确信地问:“这就是你女朋友易兰?” 江闻汀:…… 她无奈解释:“不是女朋友, 周老师。” 周景直接忽略,感叹:“这跟拿着水枪的那个人,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吧!” 江闻汀:…… 易兰见眼前这女人一直看自己, 忍不住皱眉,凛冽的眸子里染上几分察觉不到的愠怒, 简直跟生气时的小狼一模一样。 周景乐了,她说:“像,太像了,就你了!” 江闻汀闻言,激动从心底溢出:“真的吗,周老师?” 周景点头:“嗯,先前沈总说,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今天见到本人,我是真的体会到她所谓的符合了。” 她看眼易兰,又看眼江闻汀,犹豫了下,问:“身体上,能坚持下来吧?” 江闻汀还没有说话,眼前的女人却先她一步开口:“可以。” 她声音冷如清泉,语气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坚定,长年来征战沙场的气场在此时表现出来,饶是像周景这样见多识广的大导演,也被深深折服住。 几人就着《美人骨》的角色简单聊了下,定好接下来的事宜后,已经到了吃饭的点,周景盛情邀请两人一起用午餐,江闻汀担心易兰身体撑不住拒绝了,到地下车库后她给沈京澜打电话,说她们通过了狼少女的角色。 沈京澜淡淡“嗯”一声,这一切似乎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内,她说:“我预约了云一的霍主任,你什么时候有空,带易兰过去检查一下。” “霍主任?”江闻汀闻言惊了下,问:“是霍寂霍主任吗?” 沈京澜:“嗯。” 江闻汀最近翻资料翻得多,她知道云一的霍寂在国际上都十分有名,挂她号的人每日上千人,可名额只有几十个,她还想着最近托人打听一下这个医生,没想到沈京澜先她一步做了这些。 “谢谢你,澜姐。”江闻汀真诚道谢。 沈京澜听出了对方声音里的感激,淡声解释:“我们是高中同学,上学时关系还不错,也就打个招呼的事,你不必有心里压力。” 江闻汀鼻音“嗯”了下,眼眶里涌出几分温热,如今的她,在这个世界上,也有了可以真正依靠的朋友,虽然这份关系里,有绝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北野,但她还是觉得心暖。 沈京澜不知道说什么,电话被北野接上:“江江,那我们什么时候带易兰看医生啊?” 江闻汀吸了下鼻子,问:“明天可以吗?” “可以啊,我让京澜跟她同学说,”北野说完,又问,“对了江江,你们晚上有安排吗?我俩过来蹭饭。” 江闻汀说没有,北野报了一堆菜名,全是自己爱吃的,两人闲扯了几句,挂断电话后,江闻汀激动的情绪似乎再也掩饰不住,她侧身,猛一下将身边人拥抱入怀,下巴搭她左侧肩膀,浓重的鼻音诉说着心里的喜悦。 “易兰,澜姐约到了云一的霍医生,明天我们带你去看好不好?” 她的一颗心脏因为情绪激动而砰砰直跳,汹涌且澎湃,似乎这样还不够,又将人抱紧些:“云一的霍寂医生很有名,让她给易兰检查一下,先天性心脏病不是什么绝症,肯定能治好的!” 被束缚在怀里的人身形纤细,单薄的肩膀承受着她话语里的重量,眼泪,就那么控制不住滚下来。 易兰没有说话,也没有给予对方任何肢体上的回应,只是默默感受着,感受着这份关怀与在乎,心里迷迷糊糊地想,如果上一世的江闻汀,也能这么在乎她的死活,就好了。 或许,她也是在乎的吧,不然到最后,也不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肉身去挡住那些箭。 可是,真的好痛,看到那些箭插在她心口的那一瞬间,好痛;看着自己的爱人鲜血喷涌,倒在她怀里的那一瞬间,好痛。 江闻汀,她是多么残忍的一个人,她把那些承受不住的痛,全都留给她,自己却一死了之,现如今,又用这样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在乎捆绑她,束缚她,让她连复仇都这么充满负罪感。 她易兰,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就活该被她这样一世又一世的耍弄吗? “江闻汀,”被拥揽入怀的人开始挣扎,声音里是咬碎了牙也要极力克制的平静,“放开我。” 江闻汀把人松开后,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那双桃花眸里缀满了星星,她说:“易兰,我好开心!” 好开心好开心,开心在这个世界上,有真心关心她的朋友,开心眼前这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易兰,正在悄无声息地填充着她心里的空缺,让她苍白的人生,有了隐隐的羁绊,让她活得像个人。 “咳咳咳~” 一声轻咳,打乱了两个人的情绪,江闻汀回头,见周景一袭修身长裙,双臂环抱站在柱子旁。 她尴尬笑:“周老师。” 周景嘴角勾着弧度,梨涡缀唇边,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江闻汀:“汀宝,不厚道哈!” 江闻汀脚趾抠地:“周老师,我……” “嘘,”周景食指竖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刻意压低的嗓音将调侃拉到极致:“不用解释汀宝,周老师懂,周老师都懂!” 江闻汀脸颊两侧爬上一层粉。 周景默默打量着,不紧不慢一个转折:“不过汀宝,艺人在外面,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形象,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被粉丝围观了,拿着把水枪满世界地喷射了哈!” 江闻汀两只耳朵也跟着红起来了,紧张加羞赧,让她说话时的语气夹杂上几分轻颤:“对不起,周老师,我……” 周景恶趣味地欣赏了几秒,笑着提醒:“快回去吧,别在这里!” 江闻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拉着易兰上车的,两人开车到家时,已经过了午饭的点,江闻汀在手机软件上叫了两份煲仔饭随便凑合了一下,下午的时间用来准备晚饭。 北野和沈京澜到楼道就闻到了饭的香味,两人输密码进去,见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 江闻汀还在厨房忙活,易兰在旁边打下手,配合简直不要太默契,甚至连北野什么时候趴玻璃门上,两人都没有察觉。 北野咬着杯奶茶敲了下门,江闻汀和易兰听到动静同时转身,见对方弯着眼睛,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江闻汀原本已经忘了中午那档子事,被她这么一提醒,又猛地不自在起来。 北野从门缝挤进来,咂嘴:“啧啧啧!” 江闻汀一天被调侃两次,脸颊微烫,故作镇定地道:“干嘛?神经病!” 对方直接无视,一双狗狗眼在两人身上来回审视,江闻汀顶不住赶人:“快点出去,别影响我发挥厨艺!” 她将人推出门外,玻璃门重重合上,关锁,北野脸贴玻璃上,砸了几下,江闻汀没开,拿着汤勺继续忙自己的。 她喊:“易兰?” 易兰也没理人,北野在门口趴了会,觉得没意思,咬着吸管到客厅跟沈京澜诉苦:“老婆,嗑CP被撵出来了,呜呜呜~” 沈京澜扬唇笑。 她抱着奶茶杯一头扎对方怀里,撞得沈京澜身形向后仰了下,北野松开咬在嘴里的奶茶管,仰头看她,眸光湿漉漉的,噘着嘴撒娇:“不开心,要老婆亲!” 沈京澜配合地压低脑袋,在她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吻。 女孩摇头:“不够!” 沈京澜再次垂头,加深这个吻,奶茶的香味在两人舌尖散开,浓密甜腻,江闻汀和易兰端着汤盆出来的时候,见两人抱在一起吮吻,余光察觉到她们来也没停下来。 易兰惊得眼睛都睁圆了,江闻汀似乎已经有点习惯了,端着汤从两人身旁绕过来,轻咳一声。 北野又争分夺秒地在沈京澜舌尖吮了几口,停下来,眼尾潮红,沈京澜则一脸淡定地为对方整理好秀发,看眼易兰,再看眼餐桌前忙碌摆盘的江闻汀,冷声道:“辛苦了。” 江闻汀也没像平时那样拘着:“澜姐哪里的话,打扰你们两个接吻,我很抱歉。” 沈京澜微转头,没什么起伏的眼神落易兰身上,又看向江闻汀:“这不是在给你们两个做示范么。” 江闻汀:得!两个人都是这么地没皮没脸! 短暂的小插曲结束,几人坐一起吃饭,北野和江闻汀两人叽叽喳喳,沈京澜偶尔接一两句,易兰像个闷葫芦,不参与她们的任何谈话,端坐在小板凳上认真扒饭。 吃到八分饱的时候,北野忍不住找易兰搭讪:“易兰宝儿,今天跟江江一起去见周老师,感觉怎么样?紧张吗?” 被点名的易兰抬眸,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 北野噗哧一声,嘴里的米饭笑出来几粒,沈京澜扯了张纸巾给她,她一边擦一边开江闻汀说笑:“江江,你女朋友像块木头!” 江闻汀翻白眼:“你才像块木头,我们易兰可聪明呢!” 她现在已经对“女朋友”这个称呼有了抗体。 北野没理,继续说:“真的,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易兰像块木头!” 像是要证实什么,她还特意拿出手机,从好友列表里调出给易兰的信息,晃江闻汀面前:“呐,给你看,这是我俩刚加上微信的时候,我给她的备注!” 江闻汀扫到明晃晃的“大木头”三个字,抗议:“你把备注改回来!” 北野跟个小傻子似的吐舌头:“不改不改,我就不改!” 江闻汀:“那你别吃我做的饭!” 她一张嘴:“啊,我给你吐出来!” 江闻汀推她一下,二人在客厅里追逐起来,沈京澜看着两人闹,难得地易兰吐槽:“幼稚鬼。” 随后问:“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易兰:“嗯。” 余光一直追随从客厅跑到阳台的那两人身上。 沈京澜察觉到,冷声解释:“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江闻汀有段时间过得不好,被江家虐待,是住在小野家的,就你们上次去的那边。” 易兰听到“虐待”的字眼,眸光惊了下,看向沈京澜。 沈京澜:“那个老婆婆,江闻汀把她当亲人,所以,她才会想到把你放到她们家。” 她是一个边界感很强的女人,但此时却还是选择用这么直白的语言替朋友开解,与其说开解,倒不如说安慰,她同样不想让满身是病的易兰,每一天都活在担心被人抛弃的惊恐中。 当然,易兰也不是笨的人,她只是……只是在面对江闻汀这个人的时候,会本能地失去理智,就像此时此刻,明明心里装着恨,但在沈京澜嘴里听到对方被江家虐待时,那颗脆弱而坚毅的心脏,就像被人攥在手心里,生疼。 “啊啊啊,老婆,快来救我……” 北野鬼哭狼嚎的声音打断两个人的谈话,沈京澜点到为止地看眼愣原地发呆的人,手插兜往阳台方向走去。 第35章 第35章 因为系统预支了寿命值的原因, 易兰这次去云一的检查结果出奇的乐观,乐观到让所有人都以为先前所做的检查是误诊。 江闻汀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喜悦,却还是在出诊室之后控制不住地将人揽进怀抱里。 “我们易兰真棒!”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一颗心在胸腔里咚咚跳,撞得她脑袋晕乎乎的。 贴在怀里的人自然能感觉到这份赤忱与激动, 只是, 她没有办法回应她。 北野这时也凑上来, 撑开手臂将两人圈在怀里:“呜呜呜,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沈京澜还在跟老同学寒暄, 余光扫到楼道内抱一起的三人, 唇角隐隐有弧度勾起。 霍寂见她视线不离的样子, 忍不住打趣:“行了,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恨不得目光全黏你老婆身上, 赶紧回吧, 别在我一个脚不沾地的大忙人面前撒狗粮了!” 沈京澜淡淡“嗯”一声,“回头请你吃饭。” 霍寂摆手:“走吧走吧!” 沈京澜手插兜, 往三人身边走, 北野余光瞟到她,大喊:“老婆, 快来抱快来抱!” 于是, 平日里酷如寒冰的沈总在三两行人的注视下,缓慢上前, 意思性地和大队伍贴了下, 几人感动完,往地下车库走的时候, 北野还在不停地唏嘘。 “幸好又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这下终于可以安心了,江江,晚上你可得请我们吃大餐哈!” 江闻汀此时也开心得厉害,连声道:“请、请、请,现在就请,等下我们去食刻,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北野:“真的吗真的吗?我还想要一款马蹄爆爆珠的蛋糕。” 江闻汀豪气挥手:“买!” 于是,一行人从医院出来后,就直接开车去了食刻,食刻属于云城富人餐厅,一顿饭大几万,北野跟沈京澜也没想着给好友省钱,点了很多自己爱吃的,还点了蛋糕跟饮料。 几人吃饭聊天,氛围很好,快结束的时候,江闻汀去前台结账,碰到江怀谦,她实际意义上的父亲。 两人迎面撞上,江闻汀低头,想假装不认识,被江怀谦叫住。 “汀汀。”他声音里带着上位者的优越感。 江闻汀错开身,跟前台结账,江怀谦看眼前台:“她的算我这里。” 前台正要结算,被江闻汀打断:“不用了,我自己付。” 前台看眼两个人,江怀谦冷声强势:“算我这。” 江闻汀也拔高调子:“我说了不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会让工作人员为难,说完就将自己的付款码递了过去。 前台犹豫着,见江怀谦也没阻止,几秒钟后扫了付款码。 江闻汀结完账准备离开,被江怀谦用力拉住,她目光落对方拽自己胳膊的手上,开口时语气冷淡:“放开!” 江怀谦皱眉:“江闻汀,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长辈?”江闻汀想笑,嘴角扯出来的弧度比哭还难看,她喊他全名,冷淡而平静的语气:“江怀谦,我妈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入土成灰了,我现在哪还有什么长辈?” 江怀谦被当众戳到难堪,脸色越发沉。 江闻汀将自己手腕从对方指尖抽出来,大步离开,江怀谦权威被挑战,三步并两步追上:“江闻汀,你给我站住!” 两人拉扯间,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闪过来,腾空一脚踹江怀谦胸前,撞得他后退好几步,差点跌倒。 易兰撑开一只手臂,挡在江闻汀面前,锋利的眉眼间罩着层寒光:“本将在此,哪来的畜生,胆敢造次!” 她有几十年征战沙场的气场,此时一身现代装,手无寸铁,修长指尖怼在眼前年长一辈的江怀谦额前,骂他畜生的画面,简直不要太好笑。 沈京澜怔愣几秒,北野先一步反应过来,强忍着笑意上前:“江叔叔,是您啊?” 她将易兰的手压了压,小声说:“易兰,这是江江的父亲。” 易兰迟疑着收起手指,眼睛里怒意不减,北野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江叔叔。” 沈京澜也上前一步,客气喊:“江董。” 江怀谦整张脸都黑透了,看眼沈京澜,又看眼北野,最后将目光落到易兰身上时,终于没忍住,咬牙切齿道:“你们怎么会跟这种东西混在一起!” 江闻汀也不知是怎么了,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一个人,此时却如同一个一点就着的炮仗,猛一下站出来,指着自己亲爹的鼻子冷声质问:“哪种东西?哪种东西啊江怀谦?” 面对女儿一次又一次地挑衅,江怀谦额头青筋暴起,大步走过来,扬起巴掌就要往江闻汀脸上招呼,被易兰猛一下扼住手腕,重重往旁侧一甩。 她如今虽是顶着这具脆弱躯体,但常年战场制敌的巧劲儿还在,江怀谦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北野意思性地上前去扶,被他用力甩开。 眼看这边人多势众,江怀谦恼羞成怒,对着自己的女儿口不择言:“哪种东西,没教养的东西!早知道你会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当年你母亲死的时候,我就不该把你接回江家,好吃的好喝的供着!” 江闻汀听到眼前这人提自己母亲,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北野却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江叔叔,江北两家世交,江江从小跟我一块长大,她在你们家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可看得清楚,您作为她的父亲,此时说这个话,就不怕九泉之下的阿姨心寒吗?” 江怀谦羞怒的心,在听到九泉之下那四个字时,突然就横不起来了,他张了下嘴,还想说点啥,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还好这时饭局上有人找了出来:“江董,您在这啊?四处找您呢!” “马上来,马上来!” 他狠狠瞪了几人一眼,转身,往另一个包间走去。 江闻汀站在原地,脸惨白,北野凑过去扶她:“江江,你没事吧?” 她摇头,唇间惯有的微笑浮现:“没事。” 北野喊:“江江。” 江闻汀眼角笑意加深:“真没事,我们回去吧。” 北野还想说什么,被沈京澜用眼神阻止,片刻,几人乘电梯下楼,一路到地下车库,江闻汀刚绕主驾,沈京澜先她一步拉开车门:“我来开吧,回来的时候你在开。” 江闻汀笑,很自然的语气:“那澜姐你来开。” 几人上车后,车内也没有沉默,江闻汀扯着一个又一个的话题,跟没事人一样同她们聊着天,中途几次,北野都想打断,却不知道该怎么打断。 车子行驶一个小时之后,到了文苑车库,江闻汀邀请两人去家里坐坐,北野想上去,沈京澜以工作之名将人拉回,江闻汀没再邀请,跟两人道别后带着易兰上楼。 电梯上行,电梯里只剩下她们二人,隔几秒,冷淡的声音突然开口。 “江闻汀,”易兰喊了声她的名字,安慰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江闻汀侧头,看她一眼,对方表情木木的,她凑过去,将人牵住,电梯里安静到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电梯上行到30层,叮地一声,梯门打开,江闻汀牵着易兰的手没有松开,两人出电梯,到房间,江闻汀看着屋内熟悉的设施,疲惫感席卷而来。 她带易兰到卧室,从衣柜拿了套睡衣,塞对方怀里,柔声哄着:“易兰先去洗澡好不好?” 身侧的人站着没动,她抬手,揉她脑袋:“乖哈,今晚有点累,易兰自己放温水可以么?” 易兰沉默了下,拿着睡衣进了浴室,江闻汀周身疲惫感加剧,连换件睡衣的力气都没有了,斜着往床上一躺,闭眸缓解,脑海中是不久前江怀谦那些刺耳的话。 ——早知道你会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当年你母亲死的时候,我就不该把你接回江家,好吃的好喝的供着! 不三不四的人,她轻笑,眼泪从眼角两侧溢出来,不三不四的人,却能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站出来,挡在她身前,而她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明知自己被江家母子整得半死,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说他后悔,后悔当年母亲死时,不顾名声把她接回江家,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 躺在床上的江闻汀笑出声,眼泪晕湿了床单,她却浑然不知,脑海中又出现母亲死前,拼命揪着江怀谦衣领的画面:“江怀谦,我没求过你什么,我们的女儿……照顾好,照顾好她,不然我做鬼也,也不会……放过你!” 那男人连连点头,涕泗横流:“江艳,江艳我答应你,你好好的,你好好的我们一起照顾她……” 江闻汀在想,江怀谦那一刻,对母亲的感情应该是真的吧?不然母亲穷极一生,为他所做的一切,可就太不值得了。 母亲江艳,与江怀谦属于办公室恋情,当时的她以优异的成绩被江氏破格录取,成为江怀谦的得力助手,两人在工作中相得益彰,久而久之,江怀谦就对她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隐藏已婚身份与江艳接触。 而年仅20岁的江艳,刚好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江怀谦没怎么用力就将人追到手了,之后,他们开启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热恋期,江艳也是在那个时间不小心怀孕,江怀谦得知消息后很开心,当场跟她求了婚。 江艳答应了,就在她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自称是江怀谦妻子的女人抱着小孩找上了她,女人气质优雅,没有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歇斯底里地打她骂她,只是给了她一笔钱,让她离开江怀谦。 江艳一开始不相信,直到对方拿出结婚证,亲子鉴定,以及一系列足以证明自己正妻身份的东西,那一瞬间,她的世界塌了,她没有找江怀谦闹,也没有拿女人给的那笔钱,挺着孕肚连夜离开了那个城市,回到了她不惜一切也要跳出来的小村庄。 江怀谦据说在知道消息后,满世界地找人,跟正妻还闹过一段时间的离婚,但江艳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就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后来,后来她顶着一村人异样的目光和婆家的辱骂生下那个小孩,含辛茹苦拉扯她,直到生命的尽头…… ——江怀谦,我没求过你什么,我们的女儿……照顾好,照顾好她。 江闻汀永远忘不了母亲临终前,看那个男人的眼神。 有爱,有恨,有不舍,她如果,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江家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会后悔吗?后悔当年把她生下来,后悔把她交给那个男人吗? “汀汀,要听爸爸的话,要跟爸爸一起,好好生活下去……” 这是母亲最后留给她的话,为了这句话,那些年,不管再怎么难,她都咬牙坚持着,她告诉自己,她定是走投无路了,才把自己托付给那么一个人渣。 江闻汀迷迷糊糊地想,是吧,是的吧…… 易兰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见那人大半个身子斜在床上,眼角两侧的泪浸湿了脸上的妆容,她想伸手,又怕惊扰到对方,江闻汀睡眠轻,在对方犹豫不决间,撑开眼眸。 她勾唇,轻轻笑了下,柔和的声音问:“洗完了?” 易兰这次依然没有回应对方,只是稍稍俯身,将人往床上抱了些,江闻汀顺着她的力道蠕了一下,视线一直追随对方,就那么直直看了好几秒,她轻声喊:“易兰,”隔了会,又说:“好累啊,我躺一会。” 语气平静而低沉,却没有刻意隐藏眼睛里的那份脆弱,似乎只有在她面前,在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呆瓜面前,她才能这么放肆。 易兰长睫微垂,沉思片刻后,转身,往浴室方向走去,没一会儿,拿着一块打湿的热毛巾出来。 “江闻汀,”她喊。 江闻汀合上的眼眸微微抬起,对方已经坐在床边,铺着热毛巾给她擦脸了。 “唔……”江闻汀想挣扎,被易兰用力摁住,冰冷的语气带着点强势:“别乱动!” 江闻汀乖乖躺着,温润的桃花眸透过雾气看着眼前人,她笑,声音很轻:“我们江江也是有人牵挂的人了。” 第36章 第36章 易兰给江闻汀擦完脸, 想要解她身上的衣服扣子,江闻汀猛然间坐起,两只手捂着自己胸口:“啊,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我自己来就好!” 她狭长的凤眸眯了眯, 有点不能理解, 这女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她不熟悉的,此刻却像个受惊的小鹿,生怕自己被轻薄了去, 有点好笑。 江闻汀见对方无声打量,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夸张, 尴尬地笑了笑,解释:“我不是故意躲着易兰,就是别人给我换衣服, 我会有些不习惯。” 清冷的女人淡淡“嗯”一声, 拿着湿毛巾进了浴室。 江闻汀从衣帽间拿了件睡衣,快速给自己换上, 踩着拖鞋来到浴室门口:“易兰?” 易兰在拖地, 听到声音眸光往后一瞥。 江闻汀眼尾缀着笑:“我好了。” 她又淡淡“嗯”一声,拿着拖把继续拖地, 江闻汀从门缝里钻进来, 在身后将人抱住,娇软又讨好的语气:“对不起。” 易兰身体僵了下, 想要推开, 江闻汀下巴垫她肩膀:“不收拾了,我们休息好不好?” 怀里的人犹豫了下, 放下拖把,两人重新回到卧室,江闻汀看眼被她睡得乱七八糟的床铺,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三两步走过去抚平,回头,问:“易兰想要睡哪边?” 易兰指了指床头柜充电插头的一侧,江闻汀比了个OK的手势,绕另一边躺下,躺下后还刻意将被子撩了下,示意易兰上来,对方没有犹豫,就着她手指的方向躺了上去,只是没有要立刻睡觉的意思,拿着手机刷呀刷。 江闻汀看把人哄上床,安心了,说:“那我睡了易兰,今天太累了,你玩会手机也要早点睡哦!” 她说完就将眼睛闭上了,易兰在旁侧翻着手机,没一会儿,听到女人平稳地呼吸。 睡着了。 她将手机收起来,半侧着身子,目光落江闻汀脸上,柔和的床头灯将她的五官照得越发温柔,她抬手,在她轮廓上方描摹,眼,鼻子,嘴巴,最后再重新回到眼尾那颗泪痣上。 很漂亮,却不应该存在。 ——江叔叔,江北两家世交,江江从小跟我一块长大,她在你们家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可看得清楚,您作为她的父亲,此时说这个话,就不怕九泉之下的阿姨心寒吗? 北野最后的质问堵住了那个男人想要说的话,也更加清楚地证实了江闻汀过去那段时光的灰暗,她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熬过来的,也不懂这张温柔面孔下掩藏着怎么样一颗脆弱的心。 “江闻汀,”易兰张唇,轻轻唤她名字,隔几秒,又问:“是报应吗?” 可是为什么,知道到你过得不好,我会那么地…… 难过这样的字眼从她心头一闪而过,她不敢说出来,就这么一直盯着眼前的女人看,没一会儿,江闻汀舒展的眉头开始皱紧,她像是进入了一个梦境,周遭全是厮杀声。 所有人都在逃,她被涌在人潮里,艰难地前行着,马蹄声,箭支飕飕穿过后的踩踏声,哭喊声,她很害怕,很无助,而就在此时,一股熟悉的力道落在她肩膀上,紧接着是严厉的呵斥:“你追上来做什么,快回账里,别在这添乱!” 江闻汀看不清对方的脸颊,只摸到她浸染鲜血的战甲,浓稠而血腥。 兵器碰撞的声音还在持续,时有利箭从她身侧飘过,那股力道抓着她左躲又躲。 “送夫人回营帐!”女人吼一嗓子,将她甩给身侧另一个身影,她同样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随着那人的脚步跑啊跑,跑了不知道多久,惨烈的厮杀声终于慢下来了。 她回头,想最后再看一眼那女人的影子,可身后空荡荡的,没有狼藉的尸体,没有鲜红的血迹,却有几匹战马,在安静地吃着地上的青草。 很诡异的感觉! 江闻汀忍不住想,是在做梦吗?而下一秒,一个森冷的女音突然出现。 “夫人?” 江闻汀下意识回正身体,向声音来源的地方看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她四下寻找,还是寻不到任何踪迹,那个声音却又一次出现:“看什么呢夫人,我在这里啊!” 声音近得贴耳,可她还是看不清,江闻汀心里很紧张,她不停地安慰自己:“别怕,是梦,得赶紧醒来,醒来就没事了。” 但沉重的眼皮怎么抬都抬不起来,她使劲掐自己,明明掐得很深了,可还是感觉不到疼,那道声音一直萦绕在她耳边,喊她夫人,夫人…… “走开!”她冲那道声音大喊,捡起地上的木棍驱赶它:“走开啦!” 可她越是驱赶,它就越是缠得紧,没一会儿,一道变成了一群,有男有女,密密麻麻朝她袭来:“夫人,我们在这里,在这里啊……” 江闻汀人都崩溃了,驱赶的声音里含上了几分哭腔:“不要,不要过来,不要……” “阿汀,”就在江闻汀不知所措之时,一道透骨的寒意落在她手腕上,缓而低沉的嗓音道了句,“别怕。” 同样看不到身影,但心却突然一下有了支撑点。 她抬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甚至忘记了在这一刻破梦的想法…… 身侧,易兰用略带薄茧的指腹抚她眼角一侧的泪与痣,又一次唤了她的名字:“江闻汀。” 她的声音低低的,似呢喃,又像是自我安慰。 江闻汀眼角两侧的泪水还在不断地往外渗,但呼吸却逐渐平稳下来,易兰在旁边守着她,过了会,对方放松的眉眼又一次皱了起来。 “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江闻汀开始在梦里哭着道歉,易兰听到她含糊其辞的梦语,心里陡然一阵紧张,她为什么要道歉,是想起上辈子做的那些事情了吗? 直到,她再一次蜷缩起身子:“别打了,阿姨,好疼,好疼……北……野……” 听到后面那两个字之后,易兰很快反应过来,江闻汀,应该是梦到了之前被那些人欺负的场景,看着她不停蜷缩低泣的样子,易兰犹豫几秒,长臂一伸,将人轻轻环住。 江闻汀的身子有了短暂的庇护,梦境也随之开始转变,她梦到了外婆家,梦到了老人红着眼框骂江夫人不是人,然后小心翼翼地给她处理胳膊上的伤,还梦到北野,梦到沈京澜。 最后辗转到三楼房间,在床上,她看到易兰黏黏糊糊地凑上来,掰着她上了药的伤口打量,像个好奇宝宝,一会儿闻闻,一会儿歪头看看。 随即好奇宝宝好奇地揭开缠在她胳膊上的纱布,看到那些血淋淋的伤痕时,愣几秒,眼泪决堤,整个人哭得不能自已。 江闻汀怎么哄都哄不乖,搞得自己也有些难过,末尾,她听到易兰用喘不上气的语气喊了声“阿汀”。 阿汀—— 好熟悉的称呼,好像之前一直有人这么喊她,但江闻汀想不起来,那个人到底是谁,她使劲想啊想,脑袋都快想破了,却还是想不起来半点…… 那一夜,江闻汀断断续续做了很多个梦,易兰陪着她身侧,一眼未合。 次日,江闻汀自然醒来的时候,见身侧人倚在靠枕上,捧着手机看视频,目光专注而认真,她侧身,胳膊肘撑在枕头上看她,看了好几分钟。 易兰的视线始终在手机屏幕里。 江闻汀笑,她发现对方无论做任何事注意力都特别集中,就像此时此刻,明明就是刷个小视频,她都能目不转睛投入着,有点可爱。 目光定得久了,旁边人似是有所察觉,点了下暂停,将眼神从屏幕里分出来一点。 “醒这么早啊?”江闻汀声音温甜。 易兰面无表情看她一眼,抽回视线,点开播放键,继续看。 江闻汀:…… 她撑起身子凑上去,往屏幕里扫了一眼,视频播放的是一些电影拍摄的片段,画面里金发女演员一身破旧衣服,被威亚吊下来,肩膀跟手臂都是血,她手里攥着一根棍子,滚在沙漠里,一边踢一边打。 手机没有开声音,但江闻汀知道这是哪段情节。 “易兰在看大漠之巅啊?”江闻汀问。 拿着手机的人闻言摁下暂停键,偏头。 江闻汀知道对方在学习里面的细节,便指了下屏幕里女主定格的画面,一点一点给她科普。 “这段是电影的开局,女主误闯了大蛇的地盘,大蛇发起攻击,一人一蛇的打戏,你看她的肩膀受伤了,但是她把命悬一线时想要活下去的那种坚定演得很到位。” “最后,女主很快就败阵下来了,但是后来大蛇没有吃掉她,它把她圈养起来,每天给一些食物和草汁,女主活了下来,与大蛇为伴,在荒漠里生活了十几年,很治愈……” 易兰听得认真,江闻汀也讲得认真,最后还不忘不忘补上一句:“这部戏当时赚了好多钱,而荒岛求生的题材,就是被它给带火的,女演员出道即巅峰,厉害吧?” 易兰沉默片刻,冷声:“你很羡慕她?” 江闻汀点头如捣蒜:“是啊,那样就可以赚很多很多钱了,我们到时候可以换大房子住,买很多很多贵的首饰,还有……” 她说着说着,就美滋滋地笑了,易兰翻了个大白眼:“傻子!” 第37章 第37章 Chapter1 《美人骨》开机在即, 周景将接下来的开机时间同步到了日程里,这几日,江闻汀跟易兰在忙着准备去西北那边需要带的东西, 当然,沈京澜跟北野也没闲着。 收拾了一整天, 好几个行李箱都已经塞满了, 但江闻汀还是感觉心里不踏实, 反复检查,她以前很少自己收拾行李,每次开机前都是小如帮忙整理, 那孩子比较心细, 不像她…… 江闻汀想到小如, 扒拉行李箱的动作一滞,易兰偏头看她,用淡漠的眼神询问。 她笑, 发出无奈的叹息声, 还有一丢丢撒娇的意味:“易兰,你说我们带的东西够不够啊, 我总觉得到那边我们东西会不够用。” 易兰看了看整整齐齐摆成一排的拉杆箱, 淡声道:“你可是想要把宅子也迁过去?” 江闻汀嘿嘿笑,语气诚实而随意:“以前都是小如准备这些, 我没收拾过, 心里有点没底。” 易兰听到小如二字,眼睫微垂了下, 随即, 她埋下脑袋,开始数行李箱里面的物件, 很认真很仔细地翻。 这时,江闻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下,她走过去,看眼屏幕,是北野打过来的视频通话。 江闻汀接通,对面乱糟糟的,地上同样堆着好几个行李箱,一会儿,北野圆圆的脸蛋贴进来。 “江江,你们行李收拾好了没?你说我要不要带几件羽绒服啊?我听说西北那边昼夜温差很大,但京澜说也不用那么夸张,你们带羽绒服了吗?” 江闻汀闻言,心里平衡了下,原来纠结犹豫的人不止她一个,她将摄像头反转,对着小蘑菇一样蹲在地上扒拉行李箱的易兰,言语间尽是骄傲:“没呢,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带羽绒服,看,易兰正在给我复查箱子呢!” 北野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炫耀,啧啧一声,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哦,对了,江江,你们等下收拾好还有其他事情吗,晚饭要不要出来吃?” 江闻汀想了下,好像没有别的事,而且行李也收拾差不多了,加上忙一天也懒得起灶,于是爽快应下:“可以啊,几点,到哪里?我们等下过去。” 北野报了个地址,两人挂完电话,江闻汀看眼时间,对易兰说:“易兰,我们快点收拾,等下跟北野她们一起吃饭!” 对方没有说话,扒拉东西的动作下意识放快了些,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很喜欢和她们在一起的。 * 晚上八点,云樵记,江闻汀跟易兰过去的时候,北野已经在位置上了,而她旁边的人,不是沈京澜,江闻汀见到时,目光呆愣了下,身侧易兰,在看清楚对方身份的那一刻,原本木纳的脸上多出来一丝微不可见的情绪,但很快又被她用淡漠遮掩。 “江江,这里!”北野见两人过来招手。 而她旁边,戴着鸭舌帽的小孩别别扭扭,也不抬头。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多年的小如,江闻汀心里的那点气,也就全然消下去了,她拉着易兰,坦然坐过去,揶揄地目光扫了眼对面的某人。 “哟,稀客呀?” 听到声音,小如依旧没说话,一双手局促地摆弄着眼前的餐盘。 北野笑:“江江,你就别逗小孩了。” 说完用胳膊肘碰一下旁边人:“喂,不是说要请你易兰姐姐吃饭吗?怎么这会儿哑巴了?” 小如被当众提点,脸刷一下全红了,她极不自然地压了下帽檐,悻悻然的语气:“星辰姐,我可没说要请她!” 北野故意“哦”了下,打趣:“那是谁给我发消息让我约她俩的?” 对方不说话了。 江闻汀:“行了,赶紧点吧,忙了一天饿死了!” 她说完,主动扫了下桌上的二维码,也不顾对面两人,直接身子往易兰那边凑了些,滑着屏幕选里面的菜品:“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极其自然的语气和动作。 这些细节被对面的小如尽数收入余光里,心底骤然生出一股莫名的酸涩,想发泄,又没地方发泄,只能生生忍着,忍得她眼眶灼热。 江闻汀却浑然不知,选好菜,她将目光从屏幕里抽出来,看对面北野将手机递给小如:“检查一下,还要加点什么不?” 对方摇摇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工作日,餐厅吃饭的人少,很快,服务员就把菜上上来了。 小如还是有些别扭,又醋又别扭,见江闻汀对易兰好,她就恨得牙痒痒,但一想到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又只能先将心里那股子酸涩压下去,这几日的分离让她意识到,比起讨厌易兰,她更想待在江闻汀身边。 易兰自然也能感觉到对方对她的敌意,她本来就沉闷,平日里跟江闻汀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跶,此时面对那人敌意的目光,她就只是默默干饭。 倒是江闻汀,会在不知不觉中照顾到她的情绪,比如像现在,她将剥好的虾蘸上料汁放到易兰盘子里,柔声细语的语气:“尝尝,这个特别好吃。” 这样暧昧的细节,她最近已经重复N遍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只是,对面努力控制情绪的人,此时终于忍无可忍地翻个大白眼,轻“哼”一声,小小声吐槽:“好像跟自己没长手一样。” 小如说完,被旁边北野抵了一肘子,她自己也意识到刚才没控制好情绪,又偷偷瞟眼江闻汀,见对方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一时拿不准主意,便默默低下头,吃自己碗里的饭。 江闻汀知道这小孩的性格,今晚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她沉默了半秒,将手中剥好的另一只虾放到对面盘子里,开玩笑的语气:“给长手的也剥一个。” 小如见她没有要生气的意思,还主动搭理自己,心里那股子憋屈劲儿稍稍削减,拿筷子夹盘子里那只虾时,嘴巴不自觉翘起来一些。 江闻汀被她这小细节逗笑,随后声音严肃起来:“小如,以后别那么凶易兰了,听到没?” 小如咬虾的动作停了下,抬头。 江闻汀表情郑重:“这些年,我们朝夕相处,你对我的好,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看在眼里,在我心里,你不仅仅是可以信赖的朋友,更是家人,但正因为是家人,有些原则上的事情,就不能一味地宠溺,纵容。” 她说着看眼易兰,又再一次将目光挪向小如:“那天的事,是你做错了,小如,你该向易兰道歉。” 江闻汀很少这么郑重其事地教育人,平时两人的相处,她总是弱的一方,对于眼前这个小孩,那是能宠则宠,能哄则哄。 所以此时小如听到这番话时,整个人微愣了下,她薄唇轻抿,五味陈杂的情绪卡在喉咙里,想开口,想解释,但最后到底还是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只是深深垂下脑袋,闷声说了句:“对不起。” 旁边沉默扒饭的易兰却在此时开口:“你不必于我致歉。” 在这个世界里,他人如何待她,她都不是很在意,但对方毕竟是江闻汀重视的人,所以此时还是选择用冰冷的言语回应她的话。 当然了,小如也不是那种能轻易拉下脸向他人致歉的人,这会儿被驳了面子,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握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 餐桌上出现几秒钟的沉默,几秒钟之后,北野才站出来缓和:“好了好了,一家人,说开了就好了,不用把气氛搞这么紧张,快点吃饭,排骨都要凉了!” 她说着,夹了一大块排骨放小如碗里。 小如:“谢谢星辰姐。” 北野“哎哟”一声:“跟我还客气上了。” 强烈忍着情绪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突然眼眶一酸,豆大的眼泪滚了下来。 北野察觉到对方情绪,连忙抽纸巾:“怎么还哭上了,我看看?” 女孩别开视线,声音闷闷的:“没有,没有哭,星辰姐。” 江闻汀没有说话,这时,服务员端了最后一道汤上来,简单的插曲缓和了饭桌上的气氛,小如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接下来的时间,北野便将话题尽可能往别的地方带。 然后她们说起了收拾行李的事,又回到“要不要带羽绒服”这个事情上,小如这才嫌弃地看眼两人:“现在是夏天,你们俩有没有一点生活常识!” 北野矛头指向江闻汀:“江江,你小时候跟妈妈不是在北方长大的么,你怎么不知道?” 江闻汀反驳:“北方很大,我生活的小镇跟拍戏的地方隔着一千公里,而且我那个时候才多大,家里那么穷,冬天都没见过什么羽绒服!” 气氛终于变得活跃起来,几人边吃边聊,中途,小如去上厕所的时候,偷偷把吃饭的钱给结了,北野知道后,将她的脑袋揉得凌乱,江闻汀倒是没说啥。 饭后,小如还扭捏着说自己要去住酒店,江闻汀二话没说,将一串车钥匙丢她面前:“今天收拾了一天行李,骨头都要散架了,你住酒店去了谁开车!” 易兰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起身的时候,江闻汀牵住了她的手。 Chapter2 西北的七月,是一年四季中最舒服的季节,高反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北野在车里哇了一路,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车子在公路上疾驰了一段,夕阳下,一大片红色撞入眼球,北野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哇嗷!!!” 饶是大家听了一路的叽叽喳喳,此时也还是被她的动作吸引,主驾上,沈京澜耐心解释:“是丹霞地貌,听说很久以前有个画家,不小心打翻了颜料盘,才落下这么壮观的景色。” 她声音很淡,声线很低,说出来的话富有童话色彩。 江闻汀咂舌,这一路,她们见证了太多沈总的另一面,此时都有点麻木了,她看眼旁边歪头睡的易兰,忍不住伸手,贴她脸颊:“易兰?” 易兰睡迷迷糊糊,被指尖传过来的温热触感弄醒,她抬眸,眼睛里带着几分起床气。 江闻汀指着窗外:“看,刚才外面有个画家不小心打翻了颜料盘,把山丘全给染红了。” 沈京澜:…… 易兰望向窗外,看了好几秒,才终于分辨出来。 “不是染的,”她缓声说着,“西境以内,会有一段这样的自然景观,再往前一点,会出现矮山和草木,但水源很少。” 易兰没再说下去,她想起了那些因为缺水和饥饿而被活活困死的将士们,心口一阵痛。 江闻汀抬手,揉她脑袋:“我们易兰懂得真多!” 越野车从山间公路穿过去,大片的红色遗落身后,植被稀疏的矮山层叠出现,北野兴奋:“还真是诶,易兰你好厉害哦!” 她说着翻个身,脑袋从座位中间挤过来,歪头看易兰。 易兰被她盯得不自在,江闻汀用掌心将北野视线挡住,没好气地道:“看什么?” 北野眼睛从她手心挣出来,再次打量,打量完喊一声:“江江。” 江闻汀:“说!” 北野嘻嘻笑:“我现在真的怀疑,易兰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 一句话,让座位上的人心脏收紧,旁边江闻汀眼仁一白:“神经病!” 她不信鬼神,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穿越者,唯一执着的,就是赚很多很多的钱,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好一点,再好一点,而如今,她不仅想要自己好一点,她还想让跟在身边的易兰和小如也过得舒坦一点。 北野被无视,不满轻哼,转头看向沈京澜,嗲嗲喊:“老婆?” 沈京澜略带磁性的喉咙“嗯”一声。 北野笑容甜甜:“你相不相信易兰是穿越的?” 沈京澜:“信。” 北野得到回应很开心,半边身子支棱起来,掰着手指一条一条数她认为易兰是穿越者的原因,沈京澜认真听着,嘴角微扬。 江闻汀愤愤:“澜姐,你就惯着她!” 说完,又揉下身边人的脑袋,语气坚定地道:“我们易兰才不是穿越过来的!” 易兰凤眸微垂,有那么一瞬间,她也在想,为什么江闻汀就一点也不怀疑她的身份呢?哪怕,就只是轻微的犹豫或迟疑,然后带着那点疑虑询问她:“你究竟从何而来,接近我是何目的。” 可是她好像从未问过,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她永远都是那么无条件地包容她,照顾她。 这个世界里的江闻汀,没有前世记忆的江闻汀,她是一个多么善良又真诚的人,明明自己已经过得很不容易了,却还总想着帮助别人,可她这么善良的一个人,在上一世却抛弃了自己。 天边的红随着易兰逐渐黯淡的目光而微微下沉,公路两旁的矮山隐没在夜色里,沈京澜开启车灯,越野车在夜风里疾驰,偶尔被身后车辆超越,北野叽喳一路许是困了,车内难得安静。 几人行驶到目的地,已经是后半夜了,周景她们在三天之前就到了,小如坐飞机先过来,安顿好了住处,大家草草收拾了下,就睡下了,次日一早是开机大典。 新剧开机,需要走拜祭仪式,演员们在红毯上握香跪拜,拜东方,拜紫气东来,拜大吉大利。 “来,三、二、一……” “预祝《美人骨》开机大吉,收视长虹!” 周景的开机仪式相对比较简单了,团队成员庆祝完彼此认识,江闻汀和沈京澜都是圈内一顶一的演员,无须过多介绍,周景将镜头给了易兰。 “给大家介绍一下,《美人骨》狼少女的饰演者,易兰。” 她说完将话筒递给易兰,示意她上台。 易兰接过话筒,看眼江闻汀,江闻汀凑她耳边,小声说了句啥,她拿着话筒上台,面对观众,肃立拱手:“多指教。” 很正的礼仪,说完,便握着话筒走了下来,站江闻汀身侧。 北野跟小如在场外围观,小如见易兰这样,忍不住吐槽:“丢人死了,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上台自我介绍也不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这串门呢!” 北野看她一眼,没有说话,下一秒,话筒落到了沈京澜手里。 她往台上一站,气场全开:“大家好,我是狼少女的替身沈京澜,我很开心与易兰合作,她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演员。” 同样简短的话语,引得台下几番眼神交换,纵然大家在开机之前就已经知道此事,但被沈京澜本人这么高评价地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 场内大大小小的演员,对接下来狼少女的饰演者更加拭目以待了。 演员致辞结束后,周景给团队发红包,然后大家一起留影合照,开机仪式圆满结束,下午,剧组进入拍摄环节,易兰的第一个戏,是狼少女被狼群驱赶的画面。 荒凉草地里,她手脚并用地匍匐着,时而回头,时而呲牙,漆黑的瞳仁里满是不舍。 易兰想象着从小护着她长大的头狼站在制高点,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留恋,心里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她仰天长啸:“嗷嗷……” 这一幕被周景快速摁下,她打了个OK的手势,易兰却没有从状态中回神,眼睛里的泪水簌然落下,围观者不经感叹:“太绝了,我现在终于能理解周老师为什么要选她饰演这个角色了!” “镜头一次过,按照她这个状态下去,《美人骨》用不了一个月就可以收官了!” 江闻汀这里没有戏份,她便充当了助理的角色,上前将人扶起,并偷偷竖了个大拇指:“易兰拍得好棒,周老师非常满意!” 得到表扬的人这才回神,她好像确实是一个天赋绝佳的演员,刚才那短暂的几秒间,女孩被狼群驱赶时的绝望与无助在她脑海中完完全全经历了一遍。 周景抓去到自己想要的镜头,走过去,关心地问:“怎么样,身体还好吗?还要不要进行下一镜头。” 易兰点了点头,下一幕,是狼少女孤独行走在山间的画面,没什么戏剧性,但是要拍出那种绝望萧瑟的感觉,却很难。 她四肢着地,背对着镜头,爬啊爬,陡峭的山峰看不到尽头,肚子里因为长时间吃不到食物而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回忆倒退到头狼将一只嚼碎的兔子丢到她脚边的画面,它用沾着血的舌头舔她脸颊。 “呜呜……” 伴随着几声呜咽,易兰眼泪夺眶,她甩啦甩脑袋,倔强的身影在风中显得单薄,持续好一会,少女身形踉跄,她没力气再往前,被脚下崎岖的山路绊倒,她尝试着爬起来,行走几步又跌倒在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最后彻底爬不起来。 “可以了!” 周景喊了停,易兰还在持续挣扎,江闻汀过去扶她,被她用脱力的手肘甩开,她看着她的眼睛,清冷的眸子里储满了委屈的泪,晶莹剔透。 江闻汀懵了一瞬,随后抬手,给她擦眼泪:“没事了易兰,这一段拍摄结束了,一次过,不用重拍,等下我们休息下,吃点东西好不好?” 周景这个时候也走过来关心:“不要紧吧?” 她很少这么体贴自己的主角,易兰是个特例,这时,沈京澜从人群里冒出来:“休息下,下一个剧情我来拍吧!” 周景闻言连忙摆手:“啊,没事没事,先休息,下一个片段,明天拍也可以的!” 沈京澜:…… 什么人,明明一开始提起让易兰饰演主角自己演替身时,周老师是一百个不乐意,现在见人演技在线,转身就将她这个替身抛之脑后。 经历了短短几个镜头的拍摄,易兰在剧组的名气大涨。 江闻汀带她去车上休息,好几个小年轻围过来请教:“易老师,您好厉害啊,所有镜头都是一次性过,您是怎么做到的!” 易兰表情淡淡的。 江闻汀笑,颇有些自豪的语气:“易老师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我们模仿不来。” 剧组很多成员都清楚江闻汀的性格,所以跟她对话时,胆子也变得肥了起来:“江老师,您跟易老师是好朋友吗?” 江闻汀看眼易兰,眸光微动:“是吗?” 易兰视线回避,几秒,淡淡扔下两个字:“不是。” 演员们失落:“不是啊,你们看着关系很好的样子,之前还见易老师拿水枪帮您挡粉丝呢!” 江闻汀看着众人,温柔地笑了下,随后道:“我们是家人,很亲很亲的那种。” Chapter3 周景是个戏迷,察觉到易兰的表演天赋,接下来关于狼少女的戏份,她宁愿延长时间,也不愿用沈京澜这个替身,当然了,易兰也很坚强,一个人完成了所有拍摄,而且基本每一个镜头都是一次通过。 之后几天,周景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就先安排了江闻汀的单人戏和其他人的戏份,易兰被北野拉到住的地方休息,江闻汀和小如过来片场,周景给她把早上的戏份排得满满的。 三四个主镜头加两个特效再加一个Sequence,拍完早就过了午饭的点了,周老师还无比“贴心”地给了她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让她回去看看家里人。 江闻汀饿得前胸贴后背,打包了几份小馄饨就往住的地方跑。 小如在一旁吐槽:“就那么一点休息时间,吃个饭在车里躺一会不好么,真搞不懂你!” 江闻汀笑,又搬出来先前那个借口:“车里睡多憋屈,沙发躺15分钟的感觉跟车里躺一个小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小如冷“哼”一声,不说话了,关于江闻汀想要回去的原因,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只是,前几次的教训,让她此时不会把很多事情捅得太破,一是为了给江闻汀面子,二是,她想,那层窗户纸,只要不掀开,那就永远隔着一层,她还有机会。 两人驱车41公里,才到住的地方,这边都是依山建筑,带状一排全是带院子的小二楼,整整齐齐,虽然是居民楼,但里面设施应有尽有,完全不像她们来之前假设的那样。 江闻汀、北野她们租了一整套院子,一楼是客厅,厨房,二楼四个房间。 北野、沈京澜占了一间,江闻汀、易兰占了一间,小如自己一间,还有一间被沈京澜用来当办公室,她现在不用当替身,可乐得“清闲自在”,成天在空房间里处理公司事务。 江闻汀和小如推门的时候,客厅里一阵冷风传来,凉得两人直打哆嗦,一抬眼,就看到沙发上面对面盘腿坐着的易兰和北野。 易兰身上只挂着一件丝质吊带裙,纤细修长的手臂裸在外面,被空调的风对着吹,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北野更夸张,一件工字背心,一条大裤衩子,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一边扇风一边说话。 易兰一边打哆嗦一边专心听她说话,嘴角甚至还带着隐隐的笑容。 也不知道北野说了啥,把她哄得这么开心,连屋子里进了人都没有发现。 江闻汀见状,馄饨塞小如手里,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将北野手中的扇子夺过来,冷着脸看她。 北野抬头,狗狗眼眨巴两下,惊奇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江闻汀用扇子拍她头:“再不回来,易兰就要被你冻成冰棍了!” 北野“啊”了一声,见江闻汀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顺手将空调给关了。 她反应过来,噙着笑道歉:“对不起啊江江,我俩聊嗨了,忘记调空调了!” 江闻汀白眼,扯过沙发上的薄毯,披易兰身上,很随意的动作。 易兰翘着的嘴角还没完全压下去。 江闻汀抬手,揉她脑袋:“什么事冻成狗了还这么开心!” 易兰快速敛起神情,北野嘿嘿笑:“江江,我在跟易兰说你小时候的糗事,她可喜欢听了。” 江闻汀无语。 这时,小如走过来,将手里馄饨搁茶几上,笑着问:“小时候什么糗事啊星辰姐,我也想听!” 北野张嘴一句,“江江13岁的时候在外婆的小房间尿过床,被外婆揪起来打屁股”,说完哈哈大笑。 小如也哈哈哈笑,笑完问:“13岁了还尿床?我3岁就不尿床了。” 北野:“是的呢,她憋尿系统不行,还懒!” 江闻汀尴尬地拿抱枕丢她:“你才憋尿系统不行!” 这时,身侧易兰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江闻汀察觉到,停下攻击北野的动作,转而捏她耳朵:“你也笑话我,我那个时候是被打怕了,应激好不好!” 她说得很随意,就好像只是一句十分正常不过的反驳,可易兰的心却像是被针尖扎了一下,嘴角牵起的笑容尚未褪尽。 江闻汀完全没察觉到,又对着北野翻白眼:“不是后来医生都说了么,以后不许再拿这个事儿嘲笑我了知道不!” 北野一边笑一边说:“那你求我!” 江闻汀:“我求你个毛线!” 两人在房间追逐打闹起来,一会儿空调的冷风彻底散尽,北野气喘吁吁地吐舌头:“啊!热死了!” 说完伸手拿遥控器,被江闻汀一把夺过:“热死你活该,易兰还病着呢,以后不许在客厅开空调!” 北野眼泪汪汪,就此开始了她的表演:“啊,江江,你变了,你变得不再是你了……” 江闻汀白眼,捡起地上那把破扇子,丢给对方:“拿一边扇去,别在我面前晃悠!” 北野嘻嘻笑,拿着扇子起身,圈小如脖子:“走吧宝贝儿,这里不需要我们了。” 小如不想离开,回头看着茶几上打包好的馄饨挣扎:“星辰姐,我还没吃饭……” 北野折回去,随手顺了一份,连人带馄饨一起提溜上楼:“走了走了。” 客厅里只留下江闻汀跟易兰,易兰刚才的好心情早已被冲散,神情又开始变得闷闷的,江闻汀打开茶几上的小馄饨,语气温柔地问:“易兰中午吃饭了没?我打包了小馄饨,要不要吃点?” 对方摇头,不怎么想搭理人。 江闻汀瘪嘴,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样:“哼,易兰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会笑,跟我在一起就拉着脸。” 她端着馄饨凑过去,用小勺子挖一个往她唇边递:“尝尝,可好吃了!” 易兰犹豫了下,张唇,用舌尖揽下那只馄饨,馄饨的汤汁不小心溢她嘴角,江闻汀端着碗,懒得俯身抽纸巾,便用拇指帮她擦拭,指腹轻柔而宠溺。 擦完,看着她的眼睛,笑得眉眼弯弯:“是不是很好吃?” 易兰被她的眼神烫了一下,错开视线。 江闻汀不服气,歪头看她,嗲声嗲气地缠:“不行,易兰还没告诉我,是不是很好吃呢?” 那人被她看得不自在,冷冰冰开口,应了一声。 江闻汀得到回应,满意了,又挖了一只,喂她。 易兰抿唇,几秒后启唇:“我吃饱了。” 江闻汀没再坚持,转而将勺里的馄饨喂给自己,大口吞下,吞完又挖一只塞嘴里,屁股往沙发一落,一边吃一边吐槽:“今天被周老师压榨了一早上,拍摄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小卖部都没有,我都要饿死了。” 吐槽完还不忘跟她互动:“易兰中午吃的什么啊?” 对方没有回应她,跐溜一下从沙发溜下去,赤着脚往冰箱跑,没一会儿,捧着一块马蹄爆爆珠的蛋糕过来。 江闻汀眼前一亮,惊讶的语气:“易兰哪来的蛋糕?” 易兰不说话,举着蛋糕站她面前。 江闻汀大概已经猜到了蛋糕的来处,最近的一家WenTinG蛋糕店在市区,但以沈京澜对北野的宠溺,她是完全会为了她跨越那130公里的距离的,她们中午吃了蛋糕,而眼前这一块,是易兰特意给她存起来的。 意识到这些,江闻汀一颗心变得甜起来,连带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也被感动填满,但她还是忍不住确认:“是澜姐给北野买的蛋糕,易兰分蛋糕的时候,把我的那份也留出来了对不对?” 眼前人看着蛋糕不说话。 江闻汀又问:“那易兰给小如留了没?” 对方凤眸垂了下,摇头,蛋糕是别人赠予的,她不能贪心地占有那么多,只是将自己的那份挪出来给江闻汀吃,但是此刻被刻意提到,显得她好像又很小心眼的样子。 谁料下一秒,江闻汀就凑过来,猛一下咬掉了她手里的蛋糕尖儿。 奶油白蹭她鼻头,她就着满嘴蛋糕一边吃一边笑:“易兰就给我留了是不是?”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江闻汀吃完一口又吃第二口,桃花眸眯着,满脸享受的样子,她手里还捧着馄饨碗,完全没有要搁置的意思。 易兰看她吃得开心,自己也忍不住开心,两只手举着蛋糕喂她。 江闻汀吃了几口,用下巴点了下蛋糕上的马蹄爆爆珠:“周老师控制我体重,剩下的易兰帮忙吃掉好不好?” 易兰闻言犹豫了几秒,想不通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控制体重,但见江闻汀没有要继续吃的意思,忍不住伸出指尖,挖了颗爆爆珠喂自己嘴里。 爆爆珠混着蛋糕的奶油味在舌尖化开,她感觉这块蛋糕比早上刚买回来的那会儿更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易兰舔着江闻汀吃剩的那一小部分蛋糕,一股脑儿吃了个干净。 两人目光再次对上,嘴角和鼻尖都沾上了奶油白,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人傻,一个懵,有点好笑。 江闻汀用眼神在她唇角示意,易兰反应过来,伸出舌尖,卷走了残留在嘴边的蛋糕渣,她盯江闻汀唇边,忍不住想要靠过去,将她那里的也卷进自己嘴巴里。 第38章 第38章 之后几天, 江闻汀和易兰两个人开始对戏,江闻汀的演技,在圈子里不用说, 易兰虽然是新手,但架不住她天赋异禀, 两人的配合, 比想象中的还要默契, 这让精益求精的周老师十分满意。 她不止一次地在沈京澜面前夸赞她们,夸赞的同时,已经在心里开始规划下一部了。 “我跟你说, 我最近又仔细研究了一下那段拿水枪喷的视频, 你有没有发现, 在某一个瞬间,易兰眼神里真的很有那种征战沙场的将军气概。” 沈京澜面无表情:“周老师想说什么?” “我想,等这部拍完……”周景说着, 狐狸眼弯起一道狡黠的弧度。 沈京澜早在她张嘴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把她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这时也只是淡淡地提醒一句:“美人骨这才刚开始,周老师。” 一部电视剧从拍摄到上映, 至少也要大半年, 这还是在非常顺利的基础上,中途无论哪一个环节出了意外, 延迟个一年多两年以上都有可能。 可惜周老师此时脑袋正热着, 哪能顾及那么多,她自信地挑了下眉:“拍摄不要太顺利, 以她俩现在这个进度, 用不了三个月就可以杀青了,而且还是高质量, 我从来没有这么高质量过!” 沈京澜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当初不看好的人是她,如今天天嘚瑟的人也是她。 周景一通输出之后,轻轻拍了下沈京澜的肩膀:“沈总,以后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演戏的事,交给她们这些年轻人就好!” 沈京澜:…… 不过,也不怪周景兴奋,一次过的拍摄节奏,确实是很多导演梦寐以求的。 《美人骨》从狼少女咬伤女主,女主忍着疼将人捡回家开始,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两个人慢慢相处磨合的戏份,没什么特别高难度的动作,但对于演员专注力以及情感代入这一块要求极高。 所以,江闻汀和易兰这几天,几乎是泡在剧本里的,尤其易兰,入戏太深时,她甚至都能短暂地忘记过去,以狼少女的身份跟她做一切亲密靠近的事情。 当然,意识清醒时,她也会忍不住去想,如果上一世,她们所经历过的一切,是一场戏,就好了。 “OK,今天的拍摄圆满了,辛苦各位,再坚持一下,我们第一阶段的拍摄很快就可以告一段落了,”周景说着,抬眼看向江闻汀,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透露着几分资本家的狡黠。 “也辛苦两位主角,等这期拍摄结束,我给二位三天假,好好休整一下。” 江闻汀同样弯着眼睛:“周老师,三天假结束后,是不是要脱层皮了?” 在场的工作人员们笑。 周景推了下金丝眼镜,开始上一些鼓励话术:“哎呀,不就是女主身世揭开后的分离戏么,以你们两个的实力,问题不大哈!” 江闻汀:“感谢周老师认可,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说完,全场又一阵哄笑。 不得不说,这期拍摄氛围,是真的轻松,原本神秘严苛的周导演,戏神,在两个女主高度默契的配合下,也逐渐变成了一个画饼大师。 日常戏虽说没什么大动作,但拍摄镜头多了,也很耗体力的,江闻汀打趣了几句,就带着易兰离开了。 哪怕接下来有很多虐身虐心的戏,但想到三天假期,江闻汀还是很开心,回去路上,她偷偷牵住易兰的手,凑过去,嘴巴贴她耳边,小声问:“想不想去市里玩?” 易兰耳朵被她弄得痒痒的,躲了下,偏头看她。 江闻汀笑,一双桃花眸弯弯的,眼尾那颗痣姣姣欲滴。 易兰被她烫到,错开视线。 这些小动作,通过内置后视镜精准无误地落到司机小如的眼睛里,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最后终于忍无可忍:“江闻汀,你到底要点脸,没看别人不想搭理你么,还使劲往上贴!” 江闻汀被嫌弃了也不恼,笑嘻嘻道:“宝,明天要不要去市里玩?” 宝?易兰错开的视线终于收回来,无波无澜的眸子里出现一丝察觉不到的波动。 接着就听见小如没什么好气的语气:“不嫌累就去呗,反正呆在家里也是跟某些人大眼瞪小眼,还不如出去走走。” 她现在比之前收敛很多,但时不时也会含沙射影的针对易兰。 江闻汀永远都是那个温柔的大姐姐,此时,温柔的大姐姐捏了捏身边人的指尖,柔和开解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底气:“别总是某些人某些人的,我们易兰现在可没有白吃白喝,演戏演得好着呢!” 前座小如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了。 江闻汀牵着人的手没有松开,车子在公路上疾驰,擦黑的天色像块柔软的幕布,轻轻盖住忙碌了一天的疲惫,后座另一侧的人已经沉沉睡去,江闻汀也眯着眼打盹。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居民楼前停下,江闻汀猛地清醒,见身侧人憨憨睡着,忍不住勾唇笑,小如扫眼内后视镜,憋了一路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口。 “TM睡得跟猪一样!”她小声嘀咕着走出驾驶位。 江闻汀选择忽略,麻溜解开安全带,绕车身一侧开车门抱人,这时,熟睡的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睛里带着初醒时的迷茫,见江闻汀抱她也没有挣扎,整个人懵懵的。 “到家了。”江闻汀解释。 对方隔了好一会,才淡淡“嗯”一声,却始终没有要自己下来走的意思。 江闻汀犹豫了下,将人从车里捞起来,抱着往房间走,小如已经走到门口了,无意间回眸,看到这一幕,内心的酸涩翻涌到极点,她没敢再停留,重重地甩上门,往房间走去。 “这小孩!”江闻汀无奈笑,伸手去推门,有点腾不出手,易兰这时才反应过来,从她怀里挣扎了下,江闻汀把人放下。 两人到客厅时,小如已经回了自己房间,北野闻声从楼上探出来半颗脑袋:“今天这么早就结束了?” 江闻汀“嗯”一声,换鞋的间隙那家伙就已经跑下来了,神神叨叨凑她耳边:“小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江闻汀慢半拍地问。 “刚回来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往自己房间去了,你俩又怎么惹着她了?” 江闻汀反应过来,笑,语气随意地道:“吃醋了吧,刚刚我抱易兰下车。” 说完又补充:“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闻汀心思算是细腻的,但对于小如的坏情绪,她却从来没有往别的方面想过,反倒北野隐隐有那么一丢丢的怀疑。 “江江,你说小孩她会不会……”她欲言又止地看向江闻汀。 江闻汀:“什么?” “没什么,”北野将心里的话咽下来。 “神经病!”江闻汀翻个白眼,拉着易兰往沙发走,北野快速跟过来,盘腿往沙发一坐,打开电视机。 电视机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家的氛围,江闻汀跟了一天镜头也累得够呛,她从冰箱了取了两罐冰镇可乐,一瓶给北野,一瓶给自己,而给易兰的是一瓶常温矿泉水。 “你给她喝这个啊?”北野一边起瓶盖一边问。 江闻汀说:“太凉了,我等会儿给她出去买牛奶。” 北野伸出大拇指:“强!” “神经兮兮,”江闻汀起开瓶盖,给自己灌了一口冰镇可乐,满血复活地咂巴嘴。 北野半天弄不开盖子,将可乐瓶递给江闻汀。 江闻汀一脸嫌弃地吐槽:“你自从嫁给澜姐之后,就跟个大龄巨婴似的!” 北野嘿嘿笑,狗狗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幸福感:“我有老婆宠嘛~” 她声音娇滴滴的,说完还刻意看眼易兰:“怎么样?是不是很羡慕呀?羡慕的话,让江江也多宠你一点!” 江闻汀气得瞪眼,恨不得将开好的可乐浇她头上。 几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一会儿,沈京澜也忙完工作下来了,北野一扫到人,就冲过去,大狗狗似的往她怀里钻:“老婆,你来了!” 沈京澜嗯一声,俯身在她额前落下淡淡的吻,两人腻歪地抱在一起,简直没眼看。 江闻汀好奇:“澜姐,你们俩天天黏在一起亲,都不嫌嘴疼嘛?” 沈京澜嗓音淡淡:“不要羡慕,你们也可以。” 江闻汀:…… 好吧,她承认,跟沈京澜这样的女人斗嘴,她是讨不到一点好处。 “对了,明天你们有空吗?要不要去市里玩?”江闻汀问。 “去啊!干嘛不去!”不等沈京澜开口,北野就已经答应,答应完才想起来问:“你们明天不用拍戏啊?” 江闻汀说:“不用,周老师给我们放了三天假。” 沈京澜闻言,轻笑:“那三天假结束后,你们估计有得苦吃了。” 她是周景一手培养起来的艺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女人的行事风格。 江闻汀属于半个乐天派:“管她呢,先玩了再说!” 北野:“就是!就算当牛马也要吃饱玩好了再说!” 这个时候,两个人倒是齐心。 江闻汀歪头,对着易兰,漂亮的桃花眸弯着:“是吧?明天进城,给易兰买大蛋糕吃,好不好?” 原本木头一样的女人,此时在对方清亮眸子的注视下,竟真的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第39章 第39章 西北旅游景点多, 但是她们拍摄的这个地方没什么景点,拍摄地在荒山野岭,居住地在荒山野岭下面的小镇上, 而距离小镇最近的一个市区,开车要130多公里, 三天假时间有限, 远的地方去不了, 只能去最近的市里逛一逛。 但哪怕只是最近的市里,北野也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好,次日一早, 她天不亮就起来收拾, 收拾完蹿出来, 挨个敲门,江闻汀和易兰也醒了,只是还没起, 听到北野喊, 江闻汀应下后又将脸埋进被子里。 北野跑过去敲小如的门:“起床了起床了,出去玩!” 半天, 里面才传来懒散而迷糊的声音:“星辰姐, 你们去吧,我好困, 不想起。” 她又砸了一下:“不行, 快点起,快点起!” 屋内好长时间没有回应, 北野想再伸手, 房间门从里面打开了,小如顶着一头鸡毛掸子, 睡眼惺忪地看着人:“星辰姐,我真的不想去,好困好困,后天还要跟拍,我想睡觉……” 酷女孩难得的娇嗔,北野被逗乐,看着她实在睁不开眼的模样,笑了下,抬起掌心,将对方那头本就凌乱的发揉到爆炸:“好吧好吧,你睡吧,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哈!” “谢谢星辰姐。” 女孩道完谢,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刻,困意瞬间全无,她蹲在门口,脑袋埋在膝间,缓冲心里那股难过劲儿。 就不去碍眼了吧,江闻汀心里眼里都是那个女人,她硬贴上去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沈京澜不是爱屋及乌的人,这些年自己在江闻汀身边,她都没拿正眼瞧过她,却唯独对后来住进来的易兰,照顾有加,她们,她们四个才是一家人,自己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融入其中,无法融进去,还不如离得远一点,不要讨人嫌。 可是…… 可是还是好难过,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全心全意的付出及不上一个半路横插一脚的疯子,好难过; 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准备下楼时,撞见她们四个人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策划次日出游的温馨画面,好难过; 想到江闻汀规划着,说以后挣钱了,买一个带花园的小别墅,她们一起搬进去的场景,好难过…… 无论她多么努力,在她面前,在她们面前,永远都是一个外人,但哪怕知道自己是外人,却还是不能那么潇洒地一走了之,这些年,她就像一只寄居蟹一样,缩在江闻汀的壳子里,离了她,她还能怎么生存呢? 大概率会死吧! * 北野从小如房间过来后,又砸了几下江闻汀的门:“江江,小孩说她不去了,想睡觉,你俩快点哈!” 江闻汀:“知道了,一天跟个老母鸡似的,天不亮就哐哐哐!” 屋外完全忽略了她的不满:“给你们半小时刷牙洗脸的时间,半小时后我过来喊你们啊!” 江闻汀头疼,不情不愿地将自己从被子里抽出来,她侧身,看着易兰,忍不住伸手,捏她脸颊:“起来了,没听见外面有个催命鬼在叫唤么?” 易兰表情木木的,被捏了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一点一点从床上爬起来,踩上拖鞋往洗漱间走。 江闻汀也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那人单薄瘦弱的背影隐没在洗漱间,忍不住弯起唇角:“怎么这么乖。” 没多久,催命鬼又来敲门了:“半个小时到了,快点出来!” 江闻汀正在给脸上打粉扑,听到声音没好气地说了句“来了”,随后踩着拖鞋去开门。 门锁刚拉开,北野半边身子从门缝里挤进来,骂骂咧咧道:“你们俩怎么这么墨迹,我跟京澜早上五点钟就起来了!” 江闻汀冷笑一声:“你直接说你们昨晚没睡不就好了。” 说完,拿着粉扑重新坐到梳妆台面前。 北野目光扫到坐在床头看剧本的易兰,忍不住吐槽:“江江你这人真是的,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给易兰连一点粉底液都不擦!” 江闻汀语气随意:“她长得清秀,不用擦粉底液也很好看。” 北野却不这么认为,拉着易兰往化妆镜前凑:“走,大木头,江江不给你化,我给你化,我们打扮得美美的,羡慕死她!” 易兰有些抗拒,她将她压在板凳上,掐着下巴打量,两个人脸盘贴的很近。 江闻汀余光瞄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哎呀,你消停点儿,她不爱往脸上涂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方却一心专注于美妆,纤细修长地指尖临摹着她的眉骨和眼睛:“化个什么妆比较好呢?” 就在她指尖即将落到易兰唇上时,后脖颈突然出现一只温热的触手。 江闻汀将人掐到一边:“你不要动了,我来!” 北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江闻汀已经拿起桌上的妆前喷雾往人脸上喷了。 细小的水渍洒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易兰忍不住闭上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水汽润湿,雾蒙蒙的好看极了。 北野这个时候倒是没有多想,见江闻汀愿意给易兰化妆,也撑着滑滑椅凑了过来。 “哇,她睫毛好长啊!”北野感叹着,伸出指尖,想要触摸感受一下,被江闻汀一把打开:“啧,别乱动好不好!” 江闻汀的化妆技术在圈子里很有名,北野此时被拍了巴掌也不生气,半趴在滑滑椅上默默观察着。 脸上妆前喷雾吸收得差不多了,江闻汀拿过隔离,在自己手背上挤了一点,用打湿的粉扑一点一点往人脸上擦,动作温柔而专注,擦到眉骨的位置时,她还刻意将脑袋压低了些。 易兰闭着眼睛,此时温热的呼吸洒下来,让她的感官无限放大,长睫不由地轻颤了下,连带脖颈耳廓都出现几分热意。 这还不止,擦完脸,等上眼妆的时候,江闻汀贴得更近了,那呼吸,像是透过她的五官蹿遍了她的浑身,躁意上涌,易兰有点坐不住,下意识后仰。 江闻汀用掌心托住她的脑袋,柔和而低沉的声音说了句:“乖啊,别动。” 易兰指尖微蜷,连脚趾脚心都生起一股痒意,破碎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 “不要紧张哈,马上就好了,”江闻汀红唇张合,安抚着掌心里躁动的人儿,柔和的声音在无限贴近的距离下带出几分颗粒感,让人难以承受。 “唔……” 破碎终于溢出来,易兰艰难地挣扎了下。 江闻汀在她眼角留下最后一笔:“好了好了,已经好了。” 上完眼妆的易兰有一种清冷的妩媚,北野在一旁看得目光发直:“哇,江江,易兰被你这样一弄,真的有一种古典女人的绝佳气质,就那种,传说中从画里走出来的妖怪,勾人心魂的那种,要不是我有老婆,我都有点……” 江闻汀给了她一记白眼,拿过口红在易兰唇上临摹,易兰是属于那种唇形偏薄的那一类,但此时,江闻汀给她选了一支微微偏冷调的红棕色,点在她的唇峰上,然后,她懒得拿唇刷,便用自己的指腹一点一点涂抹开。 温热触感落在她薄唇的那一瞬间,酥麻感从后脊一路蹿到尾椎骨,易兰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江闻汀并未察觉到,快速将口红抹开后,盯着她的妆容欣赏了几秒,末了还不忘夸赞:“很漂亮。” 北野在旁边附和:“是的是的,涂上去之后,那种凛冽倔强的美感就立马呈现出来了!” 江闻汀:“你还挺会用词。” 北野:“那可不!” 两人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而此时眼前顶着一脸精致妆容的女人,脖颈耳朵正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变红。 江闻汀收化妆工具时忍不住又欣赏了一眼,看见她脸颊微微升起的薄粉,疑惑:“脸怎么了?这么红?不会是涂了化妆品过敏了吧?” 她说着,便很自然地将掌心贴过去,触摸她的脸颊,易兰半张脸烫的吓人,江闻汀这才意识到,对方耳朵也不正常,她又将指尖挪过去,揉了下她的耳廓跟耳垂:“怎么耳朵也红了,是不是发烧了啊?北野,你们那有没有体温计?” 北野“哦”了一声,从滑滑椅上站起来,“应该有,我去找找看。” 而就在这时,清冷的女人突然开口:“不用去,没有发烧。” 她语气笃定,北野和江闻汀同时看过去,易兰被她们看得更不好意思,暖光下,她雪白喉咙滚了好几下,才艰难地吐出那三个字:“有点热。” “热?”平日里最怕热的北野,此时也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她看眼江闻汀,“热吗?” 江闻汀摇头:“还好吧,我没感觉到热。”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贴心地拿起遥控器,将房间的温度调低了一点。 北野有点想不明白,嘴上喃喃着:“怎么会热啊,我这么怕热都没感觉到……” “啊!”她突然一下反应过来,拍了下大腿。 江闻汀被她一惊一乍的动作吸引,见那人已经用一双狗狗眼将面前的女人锁死,她看着她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嘴角还隐隐噙着一抹揶揄地笑:“大木头,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易兰脸颊更红,故作镇定扔下两个字:“没有。” 说完,不自觉将视线别开。 北野撑着滑滑椅嘿嘿笑,随后歪头,刻意对上那双回避不及的眼睛:“大木头,想不到你也会害羞,是因为江江给你擦口红的动作很姬,还是她温热的呼吸撩拨了你的神经啊?跟我说说,下面有没有湿,嗯?” 江闻汀:…… 跟个神经病似的! 第40章 第40章 小插曲之后, 几人才磨磨唧唧出门,那边沈京澜早会也已经结束了,她刚从房间出来, 撞上满脸精致妆容的易兰时,愣了一下, 随后淡声道:“化妆了, 不错。” 易兰有点不太自在地抿了下唇。 北野这时兴奋劲儿又上来了, 蹭蹭跑过去,跟沈京澜咬耳朵,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沈京澜眼眸猛地睁大, 随即, 她看了一眼易兰,又将目光缓缓移到江闻汀身上。 江闻汀:…… 还没等她开口,沈京澜便面无表情地竖起一根大拇指。 江闻汀:!!! 真是服了这俩人。 看眼时间, 差不多九点半了, 早餐有点来不及做,几人想着在路上看到什么就吃点什么, 江闻汀担心小如一会睡起来饿, 自己跑去镇上的包子铺打包了小笼包跟豆浆回来。 北野忍不住调侃:“前几天还说把小孩惯坏了,这不又屁颠屁颠跑去买早餐, 要换做是我, 我就不管,哪有睡懒觉还等人伺候的!” 江闻汀回怼:“某些人天天睡懒觉不起天天有人伺候。” 北野理所当然:“老婆自然就不一样咯!” 江闻汀翻白眼不想理人, 拉着易兰往门外走, 谁知刚才还乖巧听话的人,此时突然就不给她碰了, 不仅不给她碰,还走得特别快,江闻汀懵了下,追上去,死皮赖脸地牵住她的手。 倒是没有被甩开。 北野和沈京澜吸着同一杯豆浆慢悠悠出门时,江闻汀已经坐好了主驾位,易兰在副驾,两人也没客气,直接坐到后座秀恩爱,江闻汀一边吃狗粮一边驾车,好在公路不堵,两个小时之后,车子驶入市区唯一的旅游景点。 是一座带公园的城隍庙,说旅游景点,其实也不算,只是当地人比较信仰这个,每年5月18那天,会隆重祭拜,平时偶尔也会有人来上香什么的,据说挺灵的。 偏偏北野又是一个特别爱凑热闹的人,灵不灵的她不管,反正别人玄学她也要跟着玄学一下,因此,一到地方就要先拉着沈京澜去求好运。 江闻汀从来都不信这些,不光不信,还略微有点排斥,北野作为她多年的好友,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在进庙前问了句:“江江,你如果嫌里面烟雾大不想进去的话,可以跟易兰在外面玩碰碰车,我们很快就出来。” 江闻汀闻言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看了眼易兰,问:“你想不想去,想去的话,我们一起进去逛逛?” 见身侧女人摇头,并没有很想去的样子,她才笑着说:“那你们去吧,我跟易兰我俩去吃好吃的。” 北野比了个OK的手势,江闻汀笑:“去吧去吧,进去好好给月老大人磕一个,保你们妻妻甜蜜恩爱,白头偕老。” 四人就此分开,北野跟沈京澜进去祈福,江闻汀带着易兰在周边小摊逛吃逛喝,因为是四五线城市,没那么多的人流量,也没那么多时不时躲在阴暗角落里偷拍的狗仔,所以此时她们逛起来几乎没什么心理压力。 这边景区除了庙会前后人山人海,其他时间节点都蛮清闲的,但清闲归清闲,一些基本的娱乐项目还是存在的,比如像现在,公园四处就有很多杂耍,像什么套圈,射气球,舞刀弄枪之类的。 略显古朴的娱乐方式给易兰一种在原来世界的错觉,导致她在看到别人套圈时,视线忍不住停留。 江闻汀见状,立马买了一大把圈圈拿给易兰,还担心她不会玩,示范性地扔了一个:“你看,像我这样,看到喜欢的就往上面圈,圈不住也没关系,多圈几次就圈住了。” 老板连忙用本地方言介绍:“女子,摆出来的都可以套,套到不想要也可以换昂。” “还可以换?”江闻汀眼睛瞬间亮了,她指着最里面那个玩偶兔子,问:“老板,那等下我们如果套到别的,可以换那个小白兔吗?” 还不等老板回应,身侧的女人拿起圈,随手往兔子头上一丢,圈子便精准无误地挂在了兔子脖子上。 江闻汀反应过来,忍不住尖叫:“啊啊啊,套住了套住了,好棒啊,易兰好棒!” 她激动地抱住易兰,在摊位前转了个圈圈,路过行人轻笑:“啊呀,看把这女子高兴的。” 老板用钩子将兔子挑起来,丢给江闻汀:“得,赞都不用换了,直接给你套上了。” 江闻汀开心接过小兔子,拎在手里左右打量,越看越喜欢,夸奖的话跟不要钱一样往外蹦,而被夸奖的人面上没什么波澜,内心像灌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她握了下手中的其它圈,看着江闻汀,冷冰冰道:“还想要哪个?” 江闻汀看了一圈,指了下最左边一只大鹅。 于是,接下来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老板摊位上的摆件,一只一只被顺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见易兰手艺精准,堪堪称奇。 江闻汀此时更像个玩到尽兴的小孩,眼睛里缀着星星,抱着一堆小玩偶撒欢似的在老板面前蹦跶。 当然了,老板也不像古代套圈老板那样阴冷着脸,因为这一摊位的东西加起来,差不多也就是她们花钱买圈的钱。 手里圈扔出去大半,江闻汀又盯上了隔壁打枪的,于是她趁易兰甩圈的间隙凑过去,小声询问:“易兰,等下想不想玩那个?” 易兰闻言,眼睛往她手指的方向斜了下,随即将手中剩下圈交给了老板:“掌柜的,剩下的可否先寄存于此?” 围观者听到她脱口而出“掌柜的”三个字,忍不住打趣:“这女子说话阿门像个古代人,不过套圈圈是真的厉害,赞过去耍起,打枪的唔也美得很!” 西北人说话豪放中带着一点可爱,江闻汀也模仿他们的语调回了个“昂”。 然后,两人将剩下不多的圈存起来,又辗转到了打枪的摊位,不同于先前的套圈,玩具枪射气球这样的游戏形式易兰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曾遇见过。 因此一开始上手的时候,她还有点没有准头,江闻汀用蹩脚的狙击方式帮她示范了两下,易兰很快就掌握了精髓,气球一击一个中,围观者也从看两人套圈转到了看两人射气球,一群大爷大妈对于易兰的狙击技术赞口不绝。 “啊呀,厉害厉害!这女子是个猛人!” 江闻汀听到夸奖很开心,收战利品时唇角的笑容就没弯下来过,她全程都可嗨了,带着易兰玩了一整条街。 北野沈京澜两人上完香出来的时候,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已经将某个摊位围得水泄不通了,北野那爱凑热闹的性子,硬是拉着沈京澜往人群堆子里挤。 结果,挤进去冲最前面的那一瞬间,妻妻俩同时懵住了。 因为此时,被人群重重包围的中央,易兰一身便服,一杆长枪在空中嗖嗖划出花儿来,堂堂江影后,则背着一塑料袋玩偶在一旁嗷嗷尖叫:“易兰好棒……易兰好棒……” 她夸奖的词被淹没在人潮中,而那个拿着长枪的女人,此时额角渗着薄汗,偶尔投过来的眼眸里倒映着的全是她的笑。 一场花式表演落幕,江闻汀几乎毫不犹豫地凑上去,拥住了眼前的女人。 两处柔软相贴,两颗心脏跳动,那一刻,仿佛周围的喧嚣都被摁下了暂停键,她们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剧烈的呼吸、以及桂花和汗水交融的体香。 “易兰真棒,真厉害!” 江闻汀无休止地重复着那句夸奖,而被夸奖的人,此刻也短暂地忘记了一切,心情很好地嗅闻着怀里这只开心到爆炸的小兔子。 “啧啧啧!”北野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咂嘴,“我说怎么不跟我们去上香,原来你俩在这施展呢?” 两人拥抱被打断,江闻汀依依不舍地松开易兰,看眼身边好友,颇为炫耀的语气:“怎么样?我们易兰舞枪舞得好不好?” 北野忙不迭点头,当着众人的面大声道:“我就说大木头是从古代穿越来的,你还不信!” “穿越”二字让旁边易兰陡然一阵心慌,但其他人似乎并没有往别的方面想,旁边一老太太也跟着竖起大拇指:“这女子手脚麻利,过年耍秧歌演个大将军好得很!” 不喜与人搭讪的沈京澜也淡淡开口:“老人家,您很有眼光,有当大导演的潜质。” 说完,想起周景前阵子捧着手机策划的模样,好像让易兰去演大将军,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一番才艺表演结束,易将军红遍了整条街,几人去附近摊吃流汁宽粉的时候,店老板还特意给她们打了个半折。 收获了半天的快乐时光,下午,四人在公园四处走了下,玩了下碰碰车之类的娱乐项目,考虑到易兰身体可能会有些撑不住,于是,她们决定去市区最大的商场看电影。 商场在新区,景区驾车过去大概20分钟,很近,江闻汀提前在网上买好了票,几人过去后直奔奶茶店,一人点一杯马蹄爆爆珠奶茶前往电影院,然后分工明确,北野跟沈京澜买爆米花,易兰江闻汀取票。 进影院前,北野特意给四杯奶茶和爆米花拍照,拍完照随手发了朋友圈。 照片里,几人都没有出境,文案也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最好的一家人。 而这短短几个字,落在出租屋补觉的小如眼睛里,像一把刀子,割得她眼睛疼。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40-50 第41章 第41章 短暂的放松一闪即逝, 接下来的日子才是最难熬的。 《美人骨》进入了下一个阶段的拍摄,女主与狼少女的温馨日常被突如其来的迈巴赫打乱,迈巴赫的主人, 也就是女主联姻未遂的丈夫,带着三两混混闯入两人生活的领地, 狼少女冲上去就要咬人脖子, 被女主及时阻止。 男人这个时候还保留着绅士风度, 因此在女主替狼少女致歉时,他也是很怀柔地接受了。 之后,女主教导狼少女, 不要轻易与这些人发生冲突, 狼少女虽然千般不愿, 但始终记着女主说过的话,不主动对人类发起攻击,这样僵持好几日, 男人找不到错处便开始使坏。 在某日下午, 他以与女主商议家事为由将女主支开,然后让手下混混不停地激怒狼少女, 狼少女最后在对方撕了女主为自己辛辛苦苦编织的毛衣之后, 终于忍无可忍,将人咬伤在地。 而这个时候, 男人也掐着时间带女主赶回现场, 这一幕刚好被他们撞见,男人以此为借口劝女主远离狼少女, 跟自己回家, 嘴巴上全是替女主考虑,可话外威胁的成分却十分明显。 女主察觉到没有周旋之策, 便当着男人的面狠狠训斥了狼少女,并答应对方,明日一早就同他启程离开。 这是复工后接下来一周的剧情量,本以为会像之前那样,每一个镜头都能一次性通过,谁知道拍摄在易兰这边却出了问题,而出问题的片段,正是江闻汀当着男人的面,训斥她的那一段。 不知道是拍了一天累了还是情感代入过深的缘故,在江闻汀第三遍骂她的时候,易兰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易兰……”江闻汀第一时间冲上去,将人往怀里捡。 工作人员还以为是剧情需要,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易老师,没事儿吧?” 周景这时也停下了拍摄的动作,吩咐旁边助理:“快叫医护人员过来。” 易兰被江闻汀抱到怀里后,意识恢复了点,以前的记忆如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里回放,剧本与过去重叠,她有点分不清哪些真实哪些不真实,就只是死死抓着江闻汀的衣服领,脸色惨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鬓角两侧滑落,砸在衣服上。 江闻汀慌死了,纤细的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身子:“医生呢?医生在哪……” 这时,拎着急救箱的医护人员匆匆赶了过来。 “江老师,先让病人躺下来吧。” 江闻汀见说话的人带着医药箱,才小心翼翼地将人从怀里腾出来,谁知易兰一点都不配合,揪着她领子的指骨泛白,失焦的眸子被泪水罩着,唇瓣张合着,却吐不出来半个字。 “易兰,乖,听话,让医生看看好不好?”江闻汀恢复了点理智,柔和的声音安慰着。 但效果依然微乎其微。 在场的工作人员一脸迷茫:“易老师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可能是太累了吧。” “啊,今天拍摄的镜头也不算多啊,怎么会一下累得倒下?” “周老师不是说了么,易老师身体状况跟我们不一样……” 周围偶尔有人私语,但大家都没往别的地方想,在江闻汀一遍又一遍地安抚下,易兰胸口的窒息感才略微有所缓解。 “江闻汀……”吐息还是十分艰难,但她却隐约可以区分出来剧本跟过去不一样的地方了。 江闻汀握住她的指尖:“别怕易兰,我在,我在啊!” 她嘴巴微张,慢慢呼出那口浊气后,眼泪潸然而下,没有背叛,江闻汀没有背叛她,她们只是在演戏,只是在演戏,剧本里,女主是为了保护她,迫不得已才那样做的,那阿汀呢,阿汀是不是也有不得已的原因。 想到江闻汀被射成骰子的画面,易兰紧接着就是一阵干呕,她紧紧抓着江闻汀的手,唇齿张合间喊着那个模糊的称呼。 “阿……汀……” 江闻汀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是配合地点头呼应着,医生一时看不出什么问题,但病人情绪激动是真的,他犹豫了下,催了针镇定剂进去。 片刻后,易兰汹涌的情绪得到舒缓,浑身只剩下疲惫与无力,后背衣物被汗水浸透,连带凌乱的发丝也挂着水珠,她看着江闻汀,好一会儿,才说:“江闻汀,今天拍不动了。” 很淡很淡的声音,跟先前的激动形成鲜明的对比。 江闻汀咬着唇点头,眼泪控制不住往下落:“今天不拍了,我们休息,明天也不拍,等易兰身体养好。” 周景这个时候倒是一点也不含糊:“是的是的,身体最重要,拍戏的事之后再说。” 半小时不到,沈京澜就开车漂移过来了,小如最近有事回云城了,周景事发第一时间给沈京澜呼了电话,平日里没个正经的女人,此时见沈总慌慌张张下车,也是有点心虚:“那个……是我这边的问题……” 沈京澜颔首:“嗯,我先把人接回去。” 直到江闻汀和易兰被接走,周老师才故作轻松地冲在场的工作人员挥手:“今天的拍摄就先到这里,明天剧组休假一天,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好好放松一下。” 事发突然,大家此时似乎都没有要散去的意思。 “周老师,”有个小演员站出来,担心地问:“易老师没事吧?” “没事没事,易老师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这两天拍摄量有点大,回去休息下就没事了。” 周景说完笑笑,狐狸眼轻轻扫了下全场众人,“你们可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扛不住了就要跟我说,别硬撑着知道不?” 大家还是有些担心,但到底没有追着问下去。 其实对于易兰的情况,进剧组之前,他们都多少了解过一点,加上她先前在网上爆火的那段视频,很多人都不理解周景为什么要选这样一个智商不太在线的人饰演狼少女的角色。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那些微妙的不理解被她本人的演技深深折服,私底下一些质疑的声音也几乎不存在了。 只是,今天这个事发生得太突然了,大家不免也会想起来先前网上的那些事,以及易兰是精神病人的事实。 接下来好几日,易兰都没能从剧本的冲击里缓过来,身上没力气,心也跟着沉沉的,晚上总是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还会做噩梦,梦里全是江闻汀拿刀抵着她的画面,还有她用自己身体帮她挡箭的场景,每每这个时候,心脏就会抽着疼。 直到噩梦结束,模糊的双眸缓缓看清守在身边的江闻汀时,身和心才会被安抚。 拍摄停了差不多一个礼拜,这期间,周景安排了其他人的戏份,但《美人骨》这个角色,大头戏还是在两个女主身上,女主长时间不出现,多少会有质疑。 于是,在十日的时候,周导终于扛不住,硬着头皮上门探望了。 易兰状态还是很不好,但勉强能下床走动,听说周景要过来,她还是礼貌地穿好了衣服,去楼下给江闻汀撑场子。 周景带着果篮和鲜花,诚意满满地敲门,沈京澜和北野出去买喝的了,江闻汀在厨房做吃的,听到门铃响连忙关火,易兰先她一步打开了门。 她微微欠身,做了个里面请的动作。 周景愣了下,将鲜花递给易兰,笑着问候:“看着状态好点了哈?” 易兰接过花,淡声回应了一句,她不太擅长与人交流,而这时,江闻汀也从厨房探出了身子:“来啦,周老师。” 周景看眼她身上的围裙:“哎呀,汀宝下厨了?做什么好吃的呢?” 江闻汀桃花眸微微弯着,素颜,眼底有一些睡眠不足导致的淡青色,语气柔和随意:“在煲排骨汤,听到周老师过来探访,好好表现一下。” 周景:“那我有口福了。” 几人从院子到客厅,没一会儿,沈京澜跟北野带着饮料过来了。 “哟,好久不见,沈总。”周景狐狸眼勾着笑,有点殷勤地道。 沈京澜淡淡“嗯”一声,“周老师这么客气,是接下来的戏份能用得到我这个替身了?” 周景被噎了一下,狐狸眼眯地更动人了:“沈总这是什么话,我这不以前也很客气的么。” 说完看眼北野,挑眉:“是不是,小野?” 北野:“我不知道诶周老师。” 周景:…… 这怎么还一点都不配合。 简单的客套结束,周景跟几人说了下最近的情况,戏神的她也终于做出了妥协和让步:“进度拖太久不好,实在不行,汀宝你和沈总先搭个一段时间,等易兰身体好点再介入。” 沈京澜表示同意,全程倾听的女人却在此时开口。 “明日一早,我同她去片场,完成接下来的拍摄工作。” 她话一出口,几人同时看了过来,江闻汀第一个反对:“不行,你身体还没好。” 易兰眼神坚定:“已经无碍。” 周景和沈京澜交换眼神后开口:“没关系的易兰,你先好好养身体,沈总跟汀宝先过几个片段,后期等你身体养好了再接入进来也是一样的。” 易兰却很固执:“我说了,已经无碍。” 江闻汀对这部戏很重视,她不想成为她的累赘。 第42章 第42章 于是, 停更一个礼拜的拍摄,在易兰固执地坚持下,重新开始, 这次,沈京澜也跟去了现场, 做好了随时替上去的准备。 “预备, 三、二、一, 开始……” 江闻汀大步走过去,毫不犹豫地抬起掌心,一巴掌扇在易兰脸庞上, “畜生, 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给我滚!” 被狠狠抽了巴掌的易兰怔愣了一下,下一秒,豆大的眼泪从她眼睛里滑落, 砸在衣服上。 江闻汀指着身后的林子, 重复:“滚,哪里来的给我滚回哪里去, 滚, 滚啊!” 狼少女站着不动,她再一次伸出掌心, 狼少女身子瑟缩了一下。 “滚啊!”江闻汀声音加重, 手腕颤抖着,却始终狠不下心扇下那一巴掌, 狼少女仰起下巴, 含着泪的双眸固执的望着她,江闻汀痛哭流泪, 心脏抽着疼:“走啊,我让你走!” 狼少女无动于衷,两人僵持间,狼少女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脑袋凑到对方掌心里。 江闻汀咬着唇,重重地推了下她的肩膀,狼少女被推地往后栽了一下,身形不稳。 一边是男人玩味的笑容,以及添油加醋地劝说:“阿妍,不要意气用事,这样从小在野兽堆子里混大的小孩,留在身边,注定是一个祸患,白叔叔把你托付给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落入危险。” 女主在剧中的名字叫白妍,是一个小老板的女儿,还未满十八岁的时候,她的父母为了生意场上的利益把她许给了眼前这个男人,白家的生意也因此有了些起色。 而白妍却始终不满于这场包办婚姻,因此在大婚将至的前一个月,自驾出逃到了这座荒山里,与狼少女相遇。 其实剧本一开始的设定,不是荒山,而是雪山,但因为季节原因,周景在这一处做了点小小的改动,把雪山换成了荒山野岭。 此时,江闻汀捡起地上的木棍,当着男人的面,一棍子抽在狼少女的肩膀上:“畜生,你这个畜生,我讨厌你,滚,滚开!” 狼少女还是不愿相信,平日里对她温柔如水的主人,此时会狠心用棍子抽她,她战战兢兢地抬起手臂,想要像主人平日里哄自己那样,摸一摸她的脑袋。 对方却猛然间拍开她的指尖:“拿开你的脏手,不要靠近我!” 狼少女低垂着眉眼,不死心地将自己的脑袋往人手心里拱,江闻汀这时又猛地扬起掌心,一巴掌抽在她的另一边脸上,伴随着吧嗒一声巨响,狼少女小麦肤的脸颊快速隆起了一道红痕。 她的眼眶开始变得赤红,展现出野兽的天性,但始终隐忍着,克制着。 江闻汀丝毫不惧怕她,捡起地上的石子,一颗一颗往她脑袋上砸。 狼少女不躲不闪,就那样呆呆站着,泛红的眼眶里蓄着泪,要掉不掉,直到对方用石子将她的脑袋砸破,鲜红色的血液顺着额角一点点滑落。 含在眼睛里的泪水才一点点滚下来,她使劲吞咽了下喉咙,平日里怎么教都不愿意开口的少女,此时却呜咽着,用半兽半人的声音喊了两个字:“白、妍”,然后又断断续续地憋了三个字:“对、不、起。” 江闻汀心里的痛苦与不舍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一串往下掉。 她将手里最后一颗石子掷出去,掷在狼少女脸上,随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挽住了身侧男人的手腕。 “OK,停!”周景刚举起手臂,比了个通过的手势,下一秒,站在镜头前的易兰,硬生生倒了下去。 “易兰……”江闻汀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人接在怀里,其他人也围了上来:“易老师。” 沈京澜老早就让医生在隐秘处候着了,这时见人倒下来,快速冲对方使了个眼色,医生拿药箱走了过来:“大家让一下。” 围观人员自觉让出来一条道。 医生是沈总带过来的资深医生,很稳,她指导江闻汀把人放平后,熟练地拿出听诊器,做了些基本的检查,还好,没有很严重,她看眼沈京澜,点头示意了下。 沈京澜了解了下大概情况,淡声安慰:“没事了,江闻汀,休息下等人醒来,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说完,她看眼周围:“大家都散了吧。” 被沈总凛冽的气场压着,那些关心以及好奇打量的目光终究还是收回去了,众人散去后,三两并排,小声议论着此时的突发状况。 “易老师这身体,接下来的戏还能坚持吗?” “估计得澜姐上场了,两次晕倒,两次都很凶险,周导再怎么有胆识,也趟不住拿人的生命开玩笑。” “是啊,”有人压低声音,“我听说,易老师先天性心脏病,而且还在精神病医院待过,跟江老师认识,也是因为她持枪闯入江老师的拍摄现场。” “我也知道这个事儿,那段时间传得好火。”有个女孩子因为答案一致而下意识提高音量,身边人提醒:“小声点。” 女孩下分贝降下去,前后左右看了下,小心翼翼地问:“没听到吧?” 旁边人:“应该没听到,现在情况这么混乱。” 然后她们将讨论的声音放得更低了:“易老师不会真的是精神病人吧?” “这还有假,警察都出面解释了,你没看之前那个拿水枪喷水的热搜吗?” “看了呀,但是这段时间拍戏,感觉她演技好好,没看出来是精神病。” “可能也是间接性发作吧,”有人解释,“而且,她之前在疗养院的时候,就一直看江老师演的片子,加上精神病人在想象力这方面,比我们普通人更有代入感,所以演技好也是正常的。” 另一个听到这个解释眼神惊了下,回头看眼周景,声音压得更低了:“不然,周导戏神的称号怎么来的,她连精神病人都敢用,就不怕万一出了什么事……” “嘘,”有人竖食指示意,“你不知道,她在演艺界,还有个称呼——戏疯子么。” 几人相视笑笑,又有人将话题拉江闻汀身上。 “诶,我看江老师跟易老师关系不一般,之前有一次有人好奇她们的关系,她还当场承认易老师是她的家人,但一个这方面有问题的人,”说的人指了下自己的脑袋,“她们怎么会成为家人呢,你们说有没有可能……” 她欲言又止,其他几人却在第一时间get到了核心,“有可能诶,易老师长得确实好看,她那个五官,就跟匠人精心雕刻过的一般,高级立体,谁见了不心动。” “是的,她长得确实好看,但江老师也不差,我还是感觉怪怪的,是我我可能第一次看脸,看时间久了还是会有点介意的,毕竟……” 交流声渐远,闲聊者也并没有太多的恶意,只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易兰在十分钟之后睁开眼,眼前浓重的黑色让她缓了好几秒,才对上江闻汀那双焦急担心的眼眸。 “易兰,你醒了,”微微弯起的桃花眸遮住了眼底那份紧张,眼尾那颗痣让人恍惚。 “江闻汀,”易兰分得清,又好像分不清,她动了下干涩的喉咙,好几秒才问,“拍摄结束了吗?” 江闻汀点头,指尖轻抚她的眉眼:“结束了,易兰完成的很棒,我们这会儿在周老师的保姆车里,她说今天易兰演得好,亲自送我们回家。” “咳咳……”易兰一声低咳,心脏抽着疼了下,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被江闻汀用掌心摁下,“易兰别动,你刚刚晕倒了,这会儿身体还很弱,需要休息。” 被摁下的女人也没有再动,眼角被咳嗽带出的生理泪水缓慢滑落,心口的闷痛感也再一次加重,她张了下唇,吃力地接收着车内的空气。 “很难受吗易兰?”江闻汀修长指尖抚摸着她的心口,一点一点给她顺着气,“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到家了。” “家”这个词,在此时似乎是一个支撑点,但还是无法轻易缓解心里那份不适,她难受地攥住江闻汀的手,冰冷而潮湿的掌心贴着她温热的肌肤。 “江闻汀,”她低唤她的名字,想要说点什么,张口时却只有那一连一声的重复,“江闻汀……” 以及,控制不住滑落的眼泪。 江闻汀抬手给她擦拭,周身温柔裹着她,“易兰不要怕,拍摄已经结束了,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回家……” 回家—— “姐姐,我们回家!” 持续了大半个月的战争结束,她留下来清理战场,身上被疲惫和血腥沾染,仿佛下一秒就能倒下去,这时,女人穿着一身破碎的衣服灰扑扑冲过来,牵住她的手,语气柔和地说:“姐姐,我们回家。” 而出征前,她被安顿在宅子里,距离打仗的地方隔着千里路,她却在她们行军后的一星期之后,偷马前行,一路不知经历了多少波折,险些连性命都丢掉了,最后一身狼狈出现在她眼前时,桃花眸依旧弯着,眼尾那颗痣比星星更灿烂。 她们在昏天暗地的废墟里拥抱,在满地狼藉的大地上接吻,赤忱而热烈…… 第43章 第43章 这个镜头之后, 易兰好像彻底倒下了,身体上除了原先有的疾病,检查不出来其他大的问题, 整个人却酥酥软软爬不起来,江闻汀说什么也不敢再让她接之后的戏份了。 周景虽然遗憾, 但也不能真的拿演员们的身体开玩笑, 于是, 狼少女与女主分开之后的戏份,她准备让沈京澜饰演,不是以替身的身份, 而是完完全全给狼少女换了个演员。 这样, 江闻汀的戏份就可以往后压一压, 她可以在家里照顾易兰,沈京澜独自完成狼少女的特写镜头。 “嗷呜……” 她仰着头,朝夜色嘶吼, 深远而悠长的狼嚎声传遍山林, 有哀伤,有愤怒, 还有坚定的决心。 “嗷哦——” 片刻后, 林间出现回应,而那个声音却无比耳熟, 是从小喂养她长大的头狼, 它回应了她。 此起彼伏的呜鸣声在夜间的山林回响,阴冷而森寒, 半小时后, 她只身一人前往山林深处,与狼群汇合…… 剧本里, 头狼当时赶走女孩,是因为当时山林里,狼群与狮群面临着一场极其危险的大战,头狼为了保护幼小的人类,将她逐出了领地,而此时,两族大战已然结束,狼群获胜,头狼成了山林之王,再也不惧怕其他种族的存在。 听到幼崽回来,它很开心,很亲热,而先前那个被人类重伤的女孩,此时得到了头狼夫妇的呵护,那颗受伤的心,终于得到短暂的慰藉,接下来的时间,她凭借自己在人类世界里学到的智慧,快速统领了狼群。 沈京澜的演技很到位,每一个眼神,每一声哀嚎,每一个决定,都干脆果决,与易兰的绝对忠诚截然不同,两人各有各的闪光点,而与之搭戏的工作人员们却在此刻发出惊艳的叹息声。 “哇,到底是无数金奖拿到手软的沈影后,太绝了!” 周景也冲人竖起大拇指:“沈总,宝刀未老啊。” 沈京澜表情淡淡:“周老师过奖。” 也不知道先前是谁信誓旦旦地说,沈总可以退下来了,演戏的事,交给她们这些年轻人就好。 沈京澜的打戏是出了名的精彩,而《美人骨》接下来会有很多的打戏,那些迷弟迷妹们已经早早地开始期待了。 之前易兰的演技也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与赞赏,但她毕竟没有沈京澜的名气,加上接下来都没有她的戏份,同伴们如今已经快把她忘得差不多了。 但即便不忘,她也确实没办法再承担接下来的工作,这两天人是能爬起来了,精神气却差到了极点,吃不下东西,心脏一阵一阵抽着疼,沈京澜带回来的专家做了好几次检查,都说指标是正常的。 直到,系统的突然出现。 【宿主,没想到您还是对任务对象动了真情】 机械音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像极了嘲讽,被疲倦和闷痛折磨的没个人样的易兰目光躲闪了下,在心里不太自在的回应着,“我没有。” 【您有的宿主,不然身体就不会这么虚了,本系统此时出现,也是为了及时提醒宿主,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七万英魂葬身于女主设计的圈套里,宿主您跟她生生世世,再无可能】 “女主?”易兰不禁发问。 机械音检测到她的疑惑,又将后面那句话没什么感情地复述了一遍,只是它改了两个字:【七万英魂葬身于任务对象设计的圈套里,您跟她生生世世,再无可能】 易兰的思绪却始终停在“女主”这个词上。 难道她跟江闻汀,是生活在戏里的人?那些真实的死亡,都是她的错觉,那是不是…… 【宿主,您不要再出现这种无谓的幻想了,拍摄结束,任务对象攻略失败的话,预支的寿命值是要收回去的,而您先前那些少得可怜的寿命值,不足以支撑您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下去,到时候您该如何跟您那些死去的将士们交代,如何跟他们的家人交代,不用本系统再过分说明了吧】 冰冷的机械音如同诛心,易兰心口的闷痛感加剧,她被裹挟在情绪里无法呼吸。 “咳咳……”低沉的咳嗽声穿过喉咙,身后调着蜂蜜水的江闻汀第一时间冲上来,纤细的指尖扶在对方心口上,动作温柔地给她顺着气:“又难受了吗?” 易兰摇摇头,目光涣散地看不清她的脸。 脑海中机械音发出最后的警告,易兰艰难地张着唇,两滴眼泪顺眼角两侧缓缓滑落。 江闻汀安抚了好一会,才将她汹涌的情绪压下去。 易兰浑身卸了力,就那么软软躺着,目光所及皆是眼前这女人,温柔的连一丝一毫属于她的气息都没有,那些恨,那些过往,她不知道怎么去从她身上清算。 “江闻汀,”易兰薄唇翕动,念着她的名字,好半晌,才组织好虚弱的语言,“你明天,去拍戏。” 江闻汀咬唇,摇头,“不去,明天陪着易兰。” “江闻汀,去拍戏,挣钱。”女人干涩的喉咙里带着几分透支的固执,整个人脆弱地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似的。 江闻汀疯狂甩头,眼泪都甩出去了。 “不去,”她重复,“明天陪着易兰,哪都不去。” 还没怎么用力就轻易收获的坚定,不求回报的贴心与照顾,与那个世界里拿着短刀舍弃自己的江闻汀不一样,此时的她们,没什么感情基础,她却愿意把一个陌生人的身体摆在自己最重要的事业之前。 她说她爱钱,又好像没那么爱钱,她说她淡漠,淡漠又能对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病人投入全部的好,这样的江闻汀,她没有办法去找她讨要说法,清算那些恨。 阿汀,那两个字在她心里默默闪烁着。 ——你究竟、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问。 就在此时,北野过来敲门了:“江江,易兰身体好点没,京澜带了本地的凉粉跟甜醅,要不要吃点?” 她最近很少动不动就过来打扰两人了,虽然沈京澜去拍戏,她一个人窝在家里很无聊,但也清楚易兰身体不好,怕江闻汀心烦,所以很自觉地不在她们眼前晃悠,除非江闻汀有事找她帮忙。 此时沈京澜回来带了新奇的食物,她觉得挺好吃的,就想给她们送过来,万一尝一尝心情能好点呢。 江闻汀打开门,北野跟沈京澜两人进来,除了带着凉粉跟甜醅,还有一幅画,北野将画铺在易兰眼前,星眸弯着,声音里带着点甜与祝福:“易兰你看,这是我这两天的杰作,好不好看?” 画卷里,是之前她们在一起畅想过的那栋别墅,别墅周围被黑色笼罩,唯独头顶那片天,星河璀璨,很治愈。 易兰状态很差,但还是诚恳地点头呼应了下。 北野把画卷起来,递给她:“送给你,易兰,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易兰头次接到这么诚挚的祝福,有点无措。 江闻汀见状,将画从北野手里接过来,塞她怀里,笑着说:“拿着吧,我们这位神秘画家的画,可是重金难买。” 不过她说得没错,北野星辰并不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娇妻,在认识沈京澜之前,她可是国内最年轻的画家之一了,那个时候她一幅作品随随便便卖个几百万,而如今,这位年轻画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幅画就是千万起步。 而这样的神秘人,却愿意亲手为朋友画上祝福。 江闻汀都替易兰感动。 “多谢。”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北野连忙将人摁下:“易兰是江江的家人,那也就是我的家人,家人之间,不需要说谢谢,只期盼对方过得都好。” 江闻汀听完抿唇笑,难得地没有像往日那样打打闹闹,就只是倾身过去,轻轻抱了好友一些:“谢谢你,北野。” 抛开平日里那些打趣,北野跟易兰的关系与她跟易兰的关系其实没什么区别,此时她却下意识觉得自己跟易兰更亲近一点,有义务替她向对方致谢。 北野也回拥着好友,浓重的鼻音重复她先前说了无数遍的话:“江江,你是我这辈子,除了京澜跟我妈,最最最爱的女人。” 沈京澜:“再不吃,凉粉就要凉了。” 两人煽情的画面被沈总的冷幽默打断,北野吸了吸鼻子,接过沈京澜手里的凉粉跟甜醅,搁床头柜上一边拆袋子一边介绍。 “这个本地人管它叫呱呱,吃起来可香了,本来昨晚京澜带回来的时候我就想给你们送过来的,但是太晚了,然后她今天又带了,我就赶紧给你们送过来了,我是不是很贴心,嘿嘿嘿~” 因为她的碎碎念,房间里变得热闹起来。 易兰闷在心口的那股沉痛感也稍稍减弱了些,江闻汀把人扶起来,靠在靠枕上,自然而然地接过北野手里的凉粉盒,坐床边喂她。 “尝尝看,有没有她说的那么夸张。” 易兰薄唇动了下,用软舌将食物卷进去,凉粉的香味没有尝出来,浓重的苦涩沾满了她的味蕾,但在那两双期待的星星眼望过来的时候,她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硬撑着将食物咽下去,回了两个字:“好吃。” 江闻汀笑得开心,又舀一勺:“好吃易兰就多吃点,吃饱饱的,身体才能好得快,等易兰身体好了,我们去店里吃。” 易兰没什么胃口,食物过喉会让她觉得恶心,她忍着强烈的反胃感多吃了几口,转而问沈京澜拍摄进度。 一个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的人,竟也操心起了演戏的事。 第44章 第44章 易兰的状态持续差了好一阵, 周景那边已经把能安排的剧情都安排完了,剩下就是两个女主之间的戏份,狼少女的角色可以替, 女主的角色只能江闻汀演。 眼看无法再拖,江闻汀只能先将易兰交给北野照顾, 自己则快速投入道接下来的拍摄环节中去。 为了把之前落下的进度赶回来, 周导加大了往后几天的拍摄强度, 汀澜组合忙到飞起,中午回家吃饭的时间缩到半小时以内,后面甚至只有20分钟, 20分钟都不够她们蹲在地上扒拉一点盒饭。 江闻汀心里记挂着易兰, 加上天气热, 她有些上火,根本就没什么食欲。 小如见她吃几口就放下筷子,忍不住催促:“江闻汀, 下午还有那么多镜头要拍, 你小鸡啄米似的,不怕晕死在现场!” 没错, 去云城躲避清净的她, 早在三天前就被自己老板叫回来服苦役了,此时虽然嘴上骂着, 心里却也是实实在在地担心。 江闻汀眉眼弯着, 像以前很多次那样,耐心听着对方的数落。 小如看她这模样, 就气不打一出来, 对着眼前人狠狠一记白眼还不够,又压下脑袋小声嘀咕着:“都怪那个扫把星, 要不是她,进度也不会这么赶,真不知道一个两个的都对她宽容个什么劲儿……” 她声音很轻,轻到让江闻汀都没听清里面的内容,但以她的性子,想来这个时候也说不出来什么好话,江闻汀也只能好脾气地笑着。 吃完饭,还没歇两分钟,拍摄又开始了,今天下午,沈京澜的戏份不算多,基本都是补江闻汀先前落下的单人镜头和一些女主与男人的对手戏,里面有一段强迫未遂的片段,很难拍。 江闻汀尝试了好几遍,都没能把周景想要的那种感觉拍出来,然后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晚上的时候,才勉强达到导演想要的那种效果。 周景在拍戏方面,从不含糊,哪怕演技很好的演员,大牌的演员,以及关系很好的演员,达不到她的要求她也还是会说,会训,此时她拧着眉,看着这反复了N遍还不算完美的镜头沉默,沉默几秒后,看向江闻汀。 “你最近状态不太好,是以前没拍过这样的场景,还是说被身边的事情影响了?” 她的语气不算太强势,但也带着几分不悦。 江闻汀哪能不知道自己最近的走神,此时也只能抱歉地说声:“对不起,周老师。” 周景:“不是跟我说对不起,是要对得起你所拍摄的镜头,以及观众对你的信任,你是一个演员,江闻汀。” 平日里都是汀宝汀宝的叫着,这下直接喊上了全名。 江闻汀茫然了半秒,打起精神:“知道了周老师,我会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周景见她态度诚恳,心里的不悦压下去一点,指着已经拍好的东西道:“这个我不太满意,先拍其他的,之后找时间重新过一次。” 江闻汀从棚里出来的时候,沈京澜双臂环抱站门边,见对方神色恹恹,淡声道:“被周景训了?” 江闻汀点头,有点走神地复盘着那段拍摄存在的问题。 沈京澜犹豫了下,开解:“她在这方面比较较真,我以前经常被训,习惯了就好。” 江闻汀后知后觉地听出来沈总语气里的宽慰,笑着说:“知道了澜姐,确实也是我不太专心,周老师说的不无道理。” 她不是一个玻璃心的人,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会第一时间想办法补救,而在接下来几天的拍摄中,她几乎是拿出了百分之百的热情完成每一个镜头的拍摄,周景对此非常满意,私下里跟沈京澜闲聊,也是满口夸赞。 “汀宝这个女人,是真心不错,上次拍摄出了点问题,我稍微提点了一下,之后的拍摄,她是一点差错都没有出,这样的演员,就应该得到这样的成绩,她以后一定会登顶。” 沈京澜:…… 这人还真是——戏迷一个。 拍摄持续到秋末的时候,差不多也算是收尾了,接下来就是一些后期处理和制作,一切就绪算上过审时间,成功上映应该也要个一年半载的吧。 不过,那都是其他人的工作了,对于江闻汀她们而言,参加完杀青宴,这一段工作就算彻底结束,通常这个时间,大家都会美美地出去玩一下,放松放松,然后再投入到下一段拍摄中去。 而以往的着急赚钱的江闻汀不是,她基本都会省略放松这个阶段,直接进入下一个拍摄环节,如果没有对应的剧本,就会接一些广告之类的,反正跟个陀螺一样,不会停下来休息就是了。 只是这次,这次不太一样,拍摄结束后,江闻汀第一时间带着易兰回了云城,她的身体拖的有点久了,之前是拍戏没办法,现下闲下来,她要好好带她去医院检查检查。 而在往云城去的前一天,沈京澜就已经帮忙约了霍寂霍医生。 江闻汀一早就带人去检查,易兰状态就一直没有好过,如今虽然能硬撑着下地活动,但精气神什么的是一点都没有,人也瘦了一圈,霍寂接到患者时,不禁诧异了一下。 “呀?咋养成这样了?”她看着江闻汀,开玩笑的语气道。 江闻汀气色也很不好,但面对霍医生的“质疑”,也只能笑着接住:“带去西北跟我一起吃了几天苦,饿瘦了。” 霍寂了然点头:“怪不得,不仅饿瘦了,还黑了。” 江闻汀:…… 霍医生一边跟两人闲聊,一边拿着听诊器帮易兰检查,检查完在电脑上敲敲打打,随后说:“心率是没什么问题,你先带她去做这几项检查,做完我们再根据结果来确定。” 江闻汀应下,带易兰下去做检查,毕竟是云一,检查室排队的人一如既往的多,江闻汀扶易兰在长凳上坐下,短短几步路,易兰鬓角两侧就已经沁上了薄汗。 江闻汀给她用湿巾擦了下,重新理了下发丝,柔和的声音安抚着:“易兰再坚持一下,做完检查等霍医生看完,没问题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啊。” 说完又问:“易兰现在怕不怕做检查?” 像哄小孩一样。 易兰此时是真的没有一点力气去回应她,甚至连平日里的冷淡都被脆弱遮掩,她摇了摇头,胸口闷得喘不过来气,感觉下一秒就能就当场翻过去。 “请078号,易兰女士到第9科室就诊。” 终于轮到她们了,江闻汀将人扶进去,临末还在她脑袋上安抚似的拍了下:“易兰别怕,我就在外面,哪都不回去。” 她记得第一次做检查时,这女人眼睛里的惶恐与紧张,以及检查完出来后,她拉着自己的手心有余悸的样子,所以这个时候,江闻汀会尽可能地给对方一些鼓励。 检查速度还挺快的,五分钟不到,人就从里面出来了,江闻汀带着她去做下一项,可能是快中午的原因吧,倒是排队的人没那么多了。 “易兰饿不饿?”她牵着她的手问。 身旁的女人摇头:“不饿。” 不是不饿,是一点食欲都没有,就只是胸口闷,心里也难受,精神一直紧绷着,也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她怎么调节,都一直摆脱不了这个状态,或许,或许是因为原身是精神病的缘故。 等做完各项检查,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江闻汀想着,要么就先让霍医生看,看完再出去吃东西,于是就先给易兰用面包和巧克力垫了下肚子,然后带她去霍寂那里。 检查结果同步很快,霍寂看了下电脑上投射出来的片子,又对比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诊断,仔细分析了下,最后得出结论:“身体有点弱,其他问题不是很大,我给你开点药,回去以后注意作息,不要熬夜,尽量保持一个好心情。” 江闻汀听完着急了:“霍医生,真的问题不大吗?可是她这段时间身体真的很差,晚上睡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有时候还动不动犯恶心。” 霍寂被逗笑,随后解释:“就是因为睡眠不好,才会这样的,所以要好好睡觉,睡醒了什么事都没了。” 江闻汀还是很担心:“可是她睡都睡不着,还怎么保持高质量的睡眠呢?” 她语气有点急,但也是因为关心,霍寂是个脾气很好,很有耐心的医生,此时看家属着急,又只好对着电脑上投射出来的结果,一点一点地给对方解答。 因为她的专业,江闻汀心里那些紧张感才慢慢降下来些,转而用温软的语气虚心讨教:“那霍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快速睡眠?” 霍寂笑了下:“你去拿我开的药,回去以后按时服用,然后我们观察个一个星期,不行再换下一个方案好不好?” 江闻汀到最后拿完药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慌慌的,但霍寂的医术在国际上都赫赫有名,不可能会诊断失误,可是易兰的状态,实在是让人无法不担心。 两人从医院出来,坐到车上后,江闻汀故作轻松地舒口气,随后抬手揉她脑袋:“医生说的话记下了没?要早睡早起,每天保持一个好心情,嗯?” 浑身疲惫的女人被揉了也不恼,没什么精气神地看着人。 江闻汀指尖提溜她嘴角:“笑一个,笑一个好不好?” 易兰被强行扯出点弧度,好几秒,她开口。 “江闻汀,如果无解呢?” 按照系统的警示,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存在多久,或许,能存在很久,但那样的前提是…… 第45章 第45章 按照系统的指示, 易兰需要在这个时候做一些对江闻汀不利的事情,这样才能弥补她先前预支的那些寿命值,系统给她的期限是国际影视最佳女演员颁奖典礼之前, 任务则是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江闻汀领奖。 阻止的手段有无数种,最简单直观的就是在获奖之前放一些关于江闻汀的黑料, 从而搞臭她的名声, 让她站不上那个讲台, 但是…… 但是怎么可能做到呢。 以前恨意最浓的时候都做不到,如今,江闻汀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 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挖出来, 从而换取她的健康, 这样善良的她,她怎么可能忍心阻止对方拿奖。 但如果,任务失败, 先前预支的寿命值就要被强制收回, 不仅要收回,连那原本属于她的那一两个积分点也要被清零,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大仇不报就要下地狱, 然后腆着一张老脸去见那些死去的将士们。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完成这个任务,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九泉之下的他们, 所以无解, 身体无解,横梗在她们之前的过去也无解。 “不许易兰这么悲观, ”江闻汀假装生气地努努嘴, 用两只掌心去夹她的脸颊,凶巴巴的语气重复, “不许易兰这么悲观,听到没?” 本就闷痛的心脏,被她的话刺得更痛,痛到易兰都快承受不住,可偏偏对方温柔的眸子里充满了足够的期待与坚定,让她想拒绝,想无视,都需要足够的勇气与力量。 “小傻瓜,告诉你个好消息,”江闻汀眯着眼睛,软唇贴她耳边,小声说,“我上一期拍的那部剧,就你特别喜欢的那部,入围第30届影视奖名单了,我可以领奖了,国际的。” 言语间是怎么掩都掩饰不掉的喜悦。 ——第30届影视奖名单,国际的。 为了得到这个奖,她该是很拼命的吧?日夜辗转,日夜期盼,铆足了劲儿向前冲,赚很多很多的钱,挣很多很多的荣誉,到头来无非也就是给自己求一方容身之地罢了。 一个过怕了苦日子的人,想要让自己好过一点,想要让身边跟着她的人好过一点,仅此而已。 “江闻汀,”易兰薄唇翕动,好几秒,才说,“你会拿到奖的。” 声音低沉而缓慢,却是她鼓足了两辈子的勇气,而接下来的一切,她不知该怎么承担。 “嗯。”江闻汀直起身子。 易兰耳边的温热消散了些。 江闻汀用含着柔情的桃花眸看着她,“等拿了奖,我给易兰买frivole系列的耳钉,项链可能要到后面买了,因为我现在的资产,只够给易兰买对耳钉。” 江闻汀解释的随意,解释完还嘻嘻笑着,清澈透亮的瞳孔里全是对方的影子。 视线下移之时,白金钻的三叶草手链在易兰纤细皓白的手腕上泛着光,很闪。 江闻汀想起来眼前这女人第一次见到这条手链的样子,眼睛里是说不上来的诧异,而当时的她,还不舍得将它挂上去,纠结犹豫了好久才狠下心借给她戴,只是借出去后就再也没有收回来。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竟慢慢地开始愿意为对方花很多很多的钱,去买一份这样的礼物了,此时更是,如果礼物能让眼前人心情稍微好一点,她愿意花比很多很多还要多的钱给她再多买一份。 * 颁奖典礼于11月16日在M国沁熙国际殿堂举行,国内同时入围的还有沈京澜,两人三天前就出发了,北野本来想跟着去的,但易兰身体状况太差了,家里得有个能顶事儿的人,小孩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加上她还跟易兰不和,北野便主动请缨留了下来。 小如因为这个事儿没少在私底下阴阳易兰。 “哼,某些人真的是好心安理得哦,拍戏拖人后腿就算了,如今连星辰姐都要被拉上,国际影视奖多难得啊,这会儿应该快开始了吧,星辰姐要是去,京澜姐不知道该有多开心,都怪你这个拖油瓶,害了江闻汀还害别人。” 江闻汀离开后,这些刺耳的话在无人在场的间隙,易兰不知道听了多少回,此时的她也只是沉默麻木地接受着,不做任何回应。 面对她的不回应,小如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心里憋着的气不仅没发泄出去,反而更窝火了,她踢了一脚沙发腿,这个时候正好北野打包完午饭上来了。 于是她只能先压下心里那口恶气,转眼看见北野给易兰带了她爱吃的博托面,心里的情绪在那一瞬间达到了顶点,她自己也隐隐感觉到了这种情绪的陌生与恐怖,但却无论如何都忽略不了。 “星辰姐,将近五公里的路,你特意跑那么远就为了给她买这个啊?” 小如的语气里是刻意掩饰过的随意,北野也没多想,开玩笑的口吻:“是啊,特意买的都吃不下两口,再别我们看两天给饿扁了,江江回来收拾咱俩。” 两个人一边聊一边拆打包袋,拆好后,北野将那盒不加辣的给易兰:“呐,看在我骑了那么远路的份上,赏个脸多吃两口呗!” 系统的预警声已经在易兰脑海中持续有一阵了,然而此时的她,也只是机械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筷子,一口一口地吃着。 耳鼻喉在这一刻像是被人全部堵上,眼前除了眩晕就是无边无尽的黑色。 她硬撑着吃完了小半碗面,鬓角两侧的发被汗珠打湿,滚落,北野很贴心地帮她递了纸巾:“来,擦擦汗,易兰今天表现不错,等下回房间睡一觉,睡醒了我们仨去附近公园逛,买马蹄爆爆珠的奶茶喝。” 近在咫尺的声音,显得那么遥远,漆黑的视线里,她摸索接过对方塞到她手里的柔软物体,然后一点一点擦掉额角渗出的汗。 没多长时间了吧,也不知道江闻汀是否已经走上了领奖的舞台,拿到奖之后的她有没有开心地流眼泪,她的笑容会不会很甜,眼尾那颗痣有没有被滚烫的泪水淹没…… 她看不到了,这一切,她都看不到了。 “江闻汀,要好好的……” 这是易兰意识迷离之时,最后的期望,下一秒,她就那么安静地蜷缩在沙发上,闭上了眸。 北野见人难得主动午觉,欣慰溢于言表,她扯过空调盖人身上,随后看眼小如,用嘴形示意:“睡着了。” 她指了指卧室门,随后两人端着吃的,轻手轻脚地回了各自的房间。 * 江闻汀和沈京澜从领奖台下来的第一时间给家里打了电话,易兰处于昏迷状态,手机响了好几声都没人接,北野那边的倒是很快就接通了,几人聊了几句,江闻汀得知易兰午睡的消息,心里蛮踏实的,不等电话挂断,她就说自己有事,先离开一下。 离开后的江闻汀,直接打车去了金洲银座,在繁华的区域里,一座璀璨的精品店悄然屹立,江闻汀走进去后,服务员热情地给她介绍着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 “麻烦帮我拿一下白金满钻frivole系列的耳钉。”江闻汀用流利的英语表达着自己的需求。 服务员立刻意会,帮她取了她想要的商品,慷慨地介绍着。 江闻汀最后爽快下了单,对方见状又给她介绍同系列的,江闻汀看着那闪闪发光的项链和戒指,纠结犹豫了几秒,还是将视线移开了。 易兰的身体状况,之后要用钱的地方很多,等下次吧,下次等她拿了奖,再给她买同系列的项链跟戒指好了。 从首饰店出来的时候,江闻汀很开心,她看了眼时间,距离与北野她们通话,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多小时了,易兰应该醒了吧,于是,她拿出手机,又一次给她拨了过去。 电话在无人接听和主动挂断无数次后,终于被接听。 “易兰,”江闻汀声音欢快地说,“你猜我现在在哪?” 电话那端没有回应,江闻汀等了下,又说:“我这会儿在金洲银座,刚从首饰店出来。” 那边还是没有回答,江闻汀不禁疑惑:“易兰?” 没声音。 江闻汀有点心慌,又一次重复了一遍:“易兰,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沉默,好久好久后,沙哑而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出现。 “江闻汀,”易兰的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 江闻汀听到回答,悬着的心放下去一点,继续问:“易兰刚睡醒吗?” 对面又不说话了,但这并不影响江闻汀自顾自的分享。 “哇,银座东西好贵,整条街都是卖水钻的,我进去以后,差一点都挪不开视线,还好,想买的那对耳钉有现货,我就赶紧下单了,哎呀,贵的东西就是好啊,等我回来,回来给易兰看看它究竟有多闪好不好?” 饱含感情的碎碎念映射在耳膜里,明明近在咫尺,她却听不清。 “江闻汀,”又一次沉默过后,她轻唤了她的名字,下一秒,没半点起伏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进江闻汀的耳朵里。 她整个人怔愣了一下,寒意后知后觉,顺脊骨位置一点一点蹿上来,蔓延到四肢百骸…… 第46章 第46章 “我看不见了江闻汀, ”易兰重复着,语气平静地重复着,“我看不见了, 什么都看不见……” 江闻汀缓了好几秒,才极尽可能地压下心里那股紧张感, “易兰不要怕, 北野在你身边吗?你把电话给她。” 那边终于不再重复, 江闻汀尝试再次安抚,可无论她怎么说,那边回应她的都只是无声的沉默, 最后没办法, 她只能将通话先挂掉, 转而给北野拨了过去。 北野刚跟沈京澜结束通话,江闻汀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立马就接通了。 “江江, 你等下, 易兰回房间了,我马上把手机给她啊。”她说话的同时人已经往主卧去了。 “我刚给她打完电话, ”江闻汀压着语气里的艰涩与哽咽, “她说她眼睛看不见了,我问怎么回事她不跟我说, 北野你去她房间看看, 我感觉她状态很差,但是我这里最早的一趟机票是晚上七点的, 我……” 到底还是没忍住, 江闻汀语气里带了点哭腔。 北野人懵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主卧门口了, 她一边敲门一边安慰江闻汀。 “江江,你先别急,我这会进去看看,然后马上带易兰去医院做检查,等医生诊断完,出结果了我们再说接下来的事好不好?” “嗯,你先进去,我不挂电话,你进去看完跟我说下情况。” 她尽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听筒里传来敲门的声音:“易兰,易兰,把门打开好不好?” “她不开门吗?”江闻汀焦急地问。 那边没有回答,敲门声还在持续:“易兰,听话,把门打开,让我进来下好吗?江江她很担心你。” 过了差不多半分钟,听筒里传来咔嚓一下的开门声,然后就是忽远忽近的交流,江闻汀听不真切,将手机贴耳边,认真听着,只能听得断断续续。 隔了好一会儿,北野的声音传过来:“江江,你别担心哈,我们这会儿带易兰去医院,等医生看完,我再给你打过来。” 江闻汀应了声好,刚把电话挂掉,沈京澜语音就打进来了,然后问了下在哪,说自己过来找,江闻汀报完地址,又开始翻机票,最早一趟直达飞机是晚上七点过五分,她想看看有没有中转之类的。 但是沈京澜已经把中转时间规划好了,打车往过来走的时候,问她要了身份证,订好两人的票以后,她给北野同步了一下航班信息,然后又联系了国内熟悉的医生,一切就绪,两人前往机场。 * 这边,北野带易兰已经来到云一了,各方面检查做起来很慢,小如也一路跟着帮忙,这个时候,她倒是没有再呛声,虽然心里还是有一百个不愿意。 一系列结果出来,医生仔细分析了一番,发现各方面指标是正常的,他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只能暂定为情绪应激引发的功能性视力障碍,开了点药,最终方案还是让患者放松心情,说不准睡一觉就好了。 北野第一时间给江闻汀打电话说了下情况,让她不要担心,慢慢来,江闻汀这时已经跟沈京澜在机场等了,她们买了中转的票,三点半出发,到的话,能比直达那趟提前个两小时。 小如到时候会去机场接她们。 行程敲定以后,北野将手机挪易兰耳边:“江江,我把手机给易兰了,你们俩说说话吧。” 江闻汀听到手机给易兰的那一瞬间,心里其实有点紧张跟难过的,但她还是尽可能地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最好:“易兰,刚刚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有没有害怕?” 对方没有回应,她将语气放得更软更轻柔了些:“医生有没有给易兰抽血啊?” 第二声,没反应,第三声,还是没反应,当她持续到第五声的时候,突然眼眶一酸,柔和的语气里带上几分酸涩。 “跟我说说话好吗?我很担心你……”她哽咽着道。 电话那头的人在沉默了很久后终于出声。 “江闻汀,”她声音很淡,隔了好几秒才说,“我等你回来。” 江闻汀在得到回应的那一瞬间,眼泪簌簌下落,声音里是怎么维持都维持不住地哽咽。 “好,易兰等我19h30m,回去以后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觉,等明天醒来我就回来了,回来给易兰买好吃的,”她抽了下鼻子,故作轻松地问,“易兰想吃什么呀?” 电话又短暂空白几秒,几秒之后,平静的语调再一次出现:“江闻汀,什么都不想吃,你回来就好。” 明明毫无波澜,江闻汀却从她的声音里感觉到了脆弱与破碎,还有无尽的恐惧,这一刻,她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此时没有来领这个奖,陪在她身边的话,易兰会不会心里稍微好受一些。 江闻汀郑重应下,又断断续续说了几句,差不多到了排队登机的点了,她最后嘱咐几句,掐掉通话。 * 次日大雨,小如九点钟就开始出门了,到机场十点,距离江闻汀她们落地还有一个小时,她将车停到地下车库后,提前去接机口等她们。 距离十一点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她给江闻汀发了消息,问她飞机落地了没,然后分享了自己的位置,对方迟迟没有回应,应该是飞机还在滑行,手机处于飞行模式或关机状态。 小如没有催,握着手机耐心等待着,时不时看眼屏幕,十分钟过去了,讲道理飞机已经落地了,可江闻汀还是没有回消息,她有点心急,等了几分钟后,给对方拨语音过去,语音自动挂断。 飞机晚点了吗? 她打开手机,搜索相应的航班信息,没有晚点提示,但江闻汀手机一直处于自动挂断状态,又过了五分钟,对方还是没有回复,她去咨询现场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说飞机还没降落,再等一等。 “不是11点整就该落地了吗?这都过二十分钟了,怎么还没降落?” “受气流影响,飞机在高空持续盘旋,暂时不适合降落,女士您再等等。”工作人员耐心解释着。 小如有点毛躁,问:“那什么时候适合降落?” 工作人员也说不好具体时间,只是耐心解释了几句,之后,便进入了漫长的等待环节,那边北野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小如第一时间接听。 “宝宝,还没接到人吗?” “还没有,星辰姐,说是飞机受气流影响,晚点了。”小如语气急切地问,“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星辰姐?” “不会,”北野其实心里也咯噔一下,但她还是强忍着压下了心里那点恐慌,“没事,飞机受气流影响晚点一下很正常,我们平时坐飞机也经常晚点,再等一等,她们到了应该会打电话。” “嗯。”小如回答的语气里带了点隐隐的哭腔,搞得北野自己也好心慌,恰巧易兰还在她身边,她嘱咐了几句就把电话挂断了,挂断后自己也开始下意识关注那趟班次的信息。 一个小时之后,飞机依然没有降落,然后等待接机的人们开始着急起来,一波接一波地人开始询问工作人员,场面有些乱。 这搞得小如更加心慌,她又一次尝试给江闻汀打电话,显而易见,电话还是打不通。 恐慌的情绪在心底蔓延,那边北野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知道飞机降落困难之后,就各种托关系打听最新动态,打听到的都是等待降落,时间一分一秒推进着,等待漫长而煎熬。 而等到两个小时之后,广播里终于出现了关于那班航班的最新动态,8C7022次航班,因为天气原因无法降落,改飞临川机场,小如收到信息的第一时间给北野打了电话。 两人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点,等了一早上,小如心情有些烦躁,也不知道飞机改飞临川后,什么时候还能再飞回来,小如犹豫了下,决定还是先回去,等那边有消息了再做决定。 机场到文苑差不多1个小时,回去路上天气不好,小如开得慢,到小区差不多两点了,中午也没吃什么东西,她去楼下便利店点了个便当,坐下吃的间隙又给江闻汀打了个电话,对方手机还是关机。 于是,她又去网上搜了下那班航空,不搜还好,一搜,整个人都懵住了。 最新动态显示——西航8C7022次航班失联。 与此同时,北野也接到了熟人打来的电话,那一瞬间,她心脏骤然停顿了一下,手机差一点从指缝滑出去,身侧易兰虽然看不见,但却从她们不停地来电通讯中察觉到了一丝紧张与惶恐。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北野此时整个人都是空白的,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回应她,缓了差不多半分钟,才喃喃一句:“没事,没事……” 易兰垂在身侧的指尖蜷紧,极力压着身体上那股眩晕感,又重复了一遍:“发生什么事了?” 北野被她的话拉回现实,冷静半秒,猛然间从沙发上站起:“易兰,江江她们那边出了点问题,你在家里等一等,我过去看看好不好?” 易兰眸中漆黑一片,身体上的眩晕感在那一刻达到顶点,她用力咬了下自己舌尖,这才勉强保持住那份清醒。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没有第一时间缠着对方带上自己,也没有将心里的恐慌与不安传递给对方。 北野在接收到信息的第一时间穿好了鞋子跟衣服,走前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下易兰,告诉她不要担心,自己很快回来,随后出门,结果刚下楼,就与急匆匆往楼上赶的小如撞上。 两人简单打了个照面,北野让她看着家里,自己则驾车前往临川。 第47章 第47章 砰一声。 防盗门被人从里面重重甩上, 蜷缩在沙发上的易兰身子轻轻颤了下,根据脚步声,她也能准确无误地判断出来者是谁。 小如三步并两步冲过去, 一把撕住易兰的衣服领子,把人从沙发上扯起来, 重重地甩了一下。 易兰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人就那么软趴趴陷进沙发里了, 对方却还是不肯罢休,将她从沙发软垫里揪起来,咬牙切齿地道。 “凭什么, 凭什么在她最难的时候你不出现, 在她被江家驱逐, 流浪狗一样四处游荡的时候你不出现,在她被媒体封杀,被狗仔跟拍, 应激到深夜里蜷缩在角落里抱头痛哭的时候你不出现, 凭什么……” 汹涌的质问声达到顶点后变成低泣与哽咽:“好不容易挺过去了,好不容易日子能好过一些了, 你却要横插一脚, 来从她身上分一杯羹,讨一点好。” “分一杯羹, 讨一点好?”她冷笑, “不!你不是分一杯羹,要她一点好, 你是把她全部的好, 都想要回去,据为己有。” 冷笑最后变成控诉, 一连一声的控诉:“你怎么可以这么贪心,我跟了她这么多年,我都不敢这么贪心,你怎么可以这么贪心,你告诉我,你怎么可以这么贪心……” 她说着又将易兰从沙发上撕起来,目光赤红地想要把人吃进去:“飞机失联,她回不来了,她回不来了,你满意了吧?!” 刺耳的话穿透耳膜,无限回荡在她的脑子里,本就支撑不住的身子摇摇欲坠,四肢百骸都在痛,比万箭穿心还要痛。 下一秒,她被人猛猛往后一摔,栽进沙发里:“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还能心安理得的待在这里,凭什么,凭什么啊!” 咆哮,嘶吼,此时的易兰,像一个已经干瘪的出气筒,承受着对方所有的情绪,眼前的漆黑,耳畔的嗡鸣,空白的大脑,意识迷迷糊糊之时,她被人从沙发上拽下来,拖着往门外走。 “这是她拿命挣钱换来的房子,你别住……” 被甩出门外的易兰,身上就一件带胸垫的吊带裙,鞋子都没有,她脱力地趴在地板上,都这样了,还不忘攥紧手里的手机。 小如见她珍视的样子,冲上去就要抢她手里的机子:“拿来,这是她花钱买的,你不配拥有!” 浑身上下没半点力气的女人,在这一刻却下了死力,无论她怎么抢夺,怎么掰扯,指尖力道却一点都不肯松。 小如抢不到手机,气急败坏,在她身上拧了一团:“祸害,你就是一个祸害!” 神经痛感让她麻木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对方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在她单薄的身子上使劲发泄,每抽搐一下,小如心里就会舒服一些,那份失去江闻汀的慌张与绝望就会消减一些。 而被发泄的人,已经麻木到不知道该怎样躲闪了,就那么安静地趴着,默默地承受着,一分一秒…… 防盗门啪一声被甩上,易兰意识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防盗门被再次打开,噼里啪啦的物品从里面扔出来,砸在她身上,包括但不限于,鞋子,衣服,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滚出这个家,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防盗门合上,易兰摸着扔在自己怀里的其中一只鞋,分离的思绪一点点回笼着。 ——家,江闻汀不在,她哪来的家,与其待在这里任人打骂,她还不如出门找找她,可是上哪去找呢?阿汀已经不在了,她该上哪去找她,她做了那么多错事,那么多冤魂等着她偿命,她该上哪去找她? 冰凉的眼泪就那么颗颗砸下来,无神的双眸漆黑一片,她看不清周围,看不清通往阴曹地府的那条路该怎么走,但支离破碎的心,在这一刻却是明朗的。 去找阿汀,去跟她一起承担,这一世的她没做错什么,上一世的她身上所背负的罪孽,她们一起承担,一起面对,哪怕去十八层地狱,哪怕被那些亡灵拷问,审判,她都要跟阿汀在一起,跟她承担一切。 她爱她,刻骨铭心地爱着,这是这两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改变的事实,既然改变不了,她那就带着那些恨,跟她纠缠到底,她的葬身之地,就是她们的葬生之地,她不会撇她一人。 凭着这口气,慢慢地,慢慢地,她从地上爬了起来,颤抖地双手摸索着周边,给自己从一堆物品里扒拉出来了一点能用的,穿上外套和鞋子,她一点点站起来,顺着记忆里的路,一直走…… * 北野一路哭一路开,嗓子都沙哑了,身上那股执着劲儿却一刻也不敢停下,飞机只是失联,不是事故,沈京澜不会死,她们那么相爱,她怎么可能会抛下自己,独自一个人离开,她舍不得的。 “沈京澜,老婆,我来临川接你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暴雨还在持续降落,滴滴砸在车窗前,被雨刮器甩开又重新模糊,北野两只手握着方向盘,握得很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临川,把老婆跟好友接回来,她们一起回家。 “老婆,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到了,你等等我……” 嘶哑的喉咙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终于,在暴雨加剧的某个瞬间,熄灭的屏幕亮了一下,随即而来的是熟悉的铃声,哭到撕裂的人心脏颤了一下,连带握着方向盘的指尖也跟着轻颤,模糊的视线里出现那个特殊的备注。 她腾不开手,开启双闪后,观察到后面没车往应急车道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停稳,伴随着警示灯的开启,屏幕上的来电也被接通。 “小野,没事了,不要担心。”沈京澜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满满的疲惫感和十足的分量感,一声小野,一句没事了,仿佛将她心里的情绪在这一刻推到了顶点。 “沈京澜,你混蛋!”北野一边哭一边骂,心口剧烈地抽颤让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沈京澜心脏剜着疼了下,她的小野,在得知自己失联出事的那一刻,得有多心痛,此时此刻,她好想跨越电话线,飞奔到她面前,抱着她,亲吻她,安慰她,用实实在在的体温告诉她,没事了,她还活着,她们还能在一起。 职场叱咤多年,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是比飞机盘旋空中无法降落的那一刻让她害怕的,她不敢想,如果自己不在了,小野要怎么活下去,她不敢想…… “小野,”从来平静的女人,此时声音里也带了点哽咽,“没事了,没事了,我跟江闻汀,我俩都已经平安落地了。” 平安落地四个字,像千金石,砸在地上掷地有声,北野的思绪在她不断的抽泣与安慰中,得到了一丝丝的平缓,她缓了会,用哑得依稀可见的声音说:“我就知道,我的老婆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她舍不得丢下我一个人。” “嗯。”沈京澜极尽可能地收住了心里的情绪,语气恢复往日清淡。 北野说:“我在去临川的路上,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家。” “嗯,”沈京澜重复,“我们回家。” 北野抽了下鼻子,这个时候才终于想起来问好友的情况:“江江怎么样,她还好吗?” 那边沈京澜看眼此时蜷缩在长椅上的人,微顿了下,说:“还好,就是有点担心家里,等下你过来,我们一起回去。” “嗯,”北野声音更弱了些,有些歉意地说:“易兰知道飞机失联的事了,我出来的时候小如上去了,家里有人的,你让她别担心。” “好,你开车慢点,我们去附近酒店收拾一下,到时候给你发位置。” 通话结束,暴雨没有丝毫要停的迹象,路面上的车自觉降下了速度,北野心悸感也跟着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焦急与期待,但她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不急在这一两分钟,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江闻汀捧在手里的手机一直亮着光,但那个电话却一直没有打通,她锲而不舍持续拨,沈京澜看着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 “易兰睡着或晕过去都有可能,北野说小如在家里,你给她打一个,问问情况。” 沈总没什么感情的语句里永远都带着沉着与冷静,江闻汀混沌的思绪拉回来一些,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平安落地之后,第一想要报平安的人,居然不是那个朝夕相处的妹妹。 也是在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对易兰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经胜过了亲人。 之前,北野跟京澜总是开她们玩笑,当时她感情经历空白,摸不清那种朦胧的情绪,但就在刚刚,在她们平安落地那一刻,在手机开机的那一刻,在沈京澜跟她同时翻出通讯录的那一刻,在打了无数遍号码无人接听的那一刻。 她知道,她喜欢上了那个女人,从第一眼见到她,她在她心里,就已经是十分特殊的存在,她喜欢她,真真切切的喜欢! 第48章 第48章 小如将那个人赶出家门后, 便自己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哭,手机在茶几震动好几声,她因为情绪失控没能听到, 来电不知道响到多少声的时候,她才隐隐察觉到, 情绪戛然, 她踉跄扑过去, 慌慌张张地去捡茶几上的手机。 在看清来电显示是江闻汀的那一刻,心跳陡然加速,她指尖颤抖着接通语音。 “小如, ”熟悉的声音灌进耳朵里, 似梦般, 竟让人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辨出真假,而下一秒,那声音却是给提到嗓子眼儿里的心狠狠地扎了一刀。 “你跟易兰在一起吗?她怎么样?” 从出事到现在, 她几番绝望都是为了她, 此刻落到耳朵里的最厚重,最急切的问候, 却是关于那个女人的, 那个女人的…… 对,那个女人已经被她给赶走了, 意识到这点的小如, 心猛然间慌了一下,妒忌与不安, 让她出口时磕绊了一下:“她……她睡着了……” 没有往日里的抱怨与不满, 就只是结巴了这么一句,带足了掩饰与虚假。 “是晕过去了吗?”江闻汀问。 “说了睡着了, 你烦不烦啊江闻汀,别人担心你一整天,你倒好!” 气急败坏的抱怨,反倒给谎言增添几分真实性。 江闻汀这才想起来道歉:“对不起,小如,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知道就好!”她没好气道,心里还是很不安,担心江闻汀听出端倪,说几句就把电话挂掉了,挂断电话后,她更加无措,慌慌张张地将翻乱的家里规整了一下,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出去找人。 那个瞎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在楼道,在小区,在附近马路上逛了一圈又一圈,都没有见到人影,不安与紧张充斥,小如反复寻找到第N遍的时候,终于崩溃大哭。 “去哪里了啊,你这个疯子!” 她半蹲在马路上,指尖插进发丝里,紧张地抓着自己头皮,眼泪与抽泣交织,经过的路人不禁驻足,偶尔有人上前,关心地问上一句:“你没事吧?” “滚,滚啊,不要你管!” 好心路人被呵退,她狠狠擦了一把眼泪,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继续一边哭一边找人,心里开始后悔,江闻汀要是回来,发现她把那个女人弄丢了,心里得有多失望。 她会很生气很生气,而这几个月她努力隐忍,才勉强维持下来的这一层关系,也会随即崩塌吧。 想到这个,她就开始后怕,后怕得嘴唇颤抖,嘴里喃喃念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我只是很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讨厌她,但我没有想过要她出事,我没有想过要她出事……” 出事…… 这个念头一旦冒上来,心里的惶恐就更加具有实感,踉跄的步伐加重,她越走越快,越哭越狠,在无限循环的绝望里,她始终找不到那个人的影子,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找不到,找不到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不,绝对不能让江闻汀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那女人才会离开,才会出事的,绝对不能让江闻汀知道这个事! 于是,在她反复给自己洗脑了N多遍之后,她停下了寻找的脚步,转而往小区方向奔跑,去案发第一现场将那些痕迹全部清理干净,等到江闻汀回来,等她回来,她就说对方因为贪图不到她的钱,自己离开的,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 * 江闻汀她们到云城的时候,正好赶上晚高峰,车辆在高架路上龟速前行着,她心里急得发疯却没有办法,这个时候,一通电话打进手机里。 “江闻汀,你快回来没?那个女人不见了……” 慌张的声音里充满了急切与哽咽,而江闻汀的思维,在那一刻像是被人摁下了暂停键,手机从她指缝里滑落,砸在车座上,发出咚的响声。 前面北野听到动静回头,看江闻汀整个人愣在原地,脸色惨白,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江江,怎么了江江,发生什么事了?”她着急地问。 明明近在咫尺的声音,江闻汀却听不清,她像一只被罩在玻璃杯子里的蝴蝶,周遭空气稀薄,席卷而来的窒息感让她只张口,说不出来话。 “江江,”北野伸手,碰了她一下,实质的触感让江闻汀在濒死的边缘有了一丝的挣扎。 “易兰不见了,”她张了下苍白的唇瓣,喃喃念着,“小如说,易兰不见了……” 沈京澜闻言,握着方向盘的指尖紧了下,好几秒,才沉下调子宽慰:“堵车马上结束,我们还有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可以回到小区,你先让小如报警。” “是的江江,你先别着急,先让小如报警,易兰眼睛看不见,应该走不了太远,我们马上就回去了,回去跟警察一起找,肯定能找到的!” 两位好友的话隐隐约约穿到江闻汀的耳朵里,将她破碎的意识聚拢。 “好,我给小如说,”她双手颤抖着捡起手机,回拨电话的时候,指尖抖了好几秒才点到实处,“小如,你赶快报警,我们还有十几分钟到小区。” 前面的车辆渐渐疏散,车子可以缓慢往前开点,沈京澜见缝插针,十分钟的路,对于车内三人,却漫长得像经历了一个世纪。 结束通话的江闻汀,两只手紧紧绞着手机,为了保持清醒,口腔舌尖已被她强行咬破,疼痛感和浓浓的铁锈味让她尚有一丝理智,车子很快驶入小区,她都等不到车子停稳,就破门冲出去,跌撞着往楼上跑。 可偏偏电梯还不在一楼,她想跑上去,双脚却像灌了铅,沉重抬不起来,权衡几秒,最终还是选择了等待。 叮…… 电梯门打开,防盗门大开着,里面小如泪眼婆娑,看到江闻汀第一时间冲上去,狠狠抱住了她,哭得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自责与无尽的歉意被她用无数声道歉遮掩,江闻汀哪能反应过来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怪她,她虚虚抬了下手臂,安抚性地拍了对方几下,声音低哑,依稀可见:“不怪你小如,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赶紧把人找到。” 明知道是善良的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出来的一句安慰,被拥在怀里的小如在这一刻却真的有被安抚到,她狠狠抽了下鼻子,北野和沈京澜也前后进来了。 沈总永远都是那么地有条不紊,好友危难关头,她们必然第一时间顶上去,就在她准备调动自己的私人势力,配合警方一起寻找时,一通陌生电话突然打到江闻汀的手机上。 江闻汀颤抖着划下接听键,以为是惊喜,谁料穿透她耳膜的却是比天雷还要可怕的噩耗。 一辆从云城到鸦城的大巴车从高架桥上坠下,车上23人无一人幸免,而同步到警方的刷卡记录里,有易兰的信息。 心跳在这一刻彻底停止,江闻汀就那么拿着手机,呆愣愣站在原地,那边工作人员还在跟她核实信息,声音明明都快从听筒里溢出来了,她却听不清,也作不出任何回应。 这时,在她身边的北野拿过手机,等听到对面传递过来的信息时同样怔愣了一下,那边专业到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还在持续重复着那个事实,北野缓冲好几秒,才把手机给沈京澜。 还没等她送上那个拥抱,江闻汀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北野眼疾手快将人接住,怀里的人却已经没有了意识,一路的焦急,担心,为了保持清醒强行咬破唇舌才换回的一丝理智,在接收到这个电话的那一秒,已然崩塌,她再也没有力气撑下去。 救护车很快赶到,江闻汀被人用担架抬走,北野与沈京澜默契对视一眼后跟着上了车,留下沈京澜处理剩下的事,当然,同时留下来的还有小如。 心虚紧张了一路的人,在陡然撞上沈京澜视线的那一刻,心跳同样窒息,“澜姐,我……对不起……” 沈京澜看着她的眼睛,看了好几秒,最后半个字也没有说,转身离去,大巴车坠落事件,在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登上了云城top1。 现在警务系统发达,车上乘客的信息他们在事发几分钟不到就全部锁定,23面目全非的尸体拼凑完整,遗物与死者对应,其中一具尸体旁边,放着那部熟悉的手机,以及残留的衣服碎片,结果毋庸置疑。 与此同时,被医护人员抢救过来的江闻汀,此刻诈尸一样从病床上弹起来,“易兰,易兰,我要去找易兰……” 瞳孔反复收缩与扩大,她拼命挣扎着,嘶哑的喉咙发出难听的声音,一连一声地重复着,自己要去找人,明明已经破碎到了极致,一堆人却没办法摁下这样一个她。 扎在手上的输液器已经被挣得七零八落,血渗出来,如她此时的情绪一样狰狞可怖。 北野怎么劝都劝不住,眼看她疯了一样抓自己头发,伤害自己身体,她最后终于拔高音调,朝好友吼出了那句最痛,最刺骨的话:“江闻汀,你清醒一点,易兰已经不在了,她已经不在了!” 第49章 第49章 尸检结果的第三天, 云山疗养院的祁红玉祁院长前来认领尸体,而江闻汀,却连踉跄着来这里把她接回家的资格都没有。 “江江……” 北野跟沈京澜陪她过来, 可是一个不小心,人就跑没影了, 两人急忙追上去时, 江闻汀就挡在那块白布面前, 不哭不闹,也不掀罩子,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 “小江啊, 我知道你跟我们兰兰关系好, 但是这孩子命薄, 我也是心疼得紧……”祁红玉假意用手掩了下眼睛,难过得说不出话。 江闻汀表情木纳,目光盯着眼前人一张一合的唇瓣, 像是在认真听她说话, 又好像不是。 北野过来,将人往自己怀里带:“江江, 听话, 我们就是过来送送易兰的,不要让院长为难好不好?” 江闻汀被她抱着也不反抗, 呆滞的目光从院长唇上落下, 下移到盖着的那块布上,她喃喃:“接易兰回家, 我们的家。” 没有哭, 没有闹,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两位好友眼眶潮湿。 “江江, ”北野哽咽着将人抱紧些,拍着她瘦弱的脊背安慰,“别这样江江,让易兰走得安心一点好吗?” “不要,”江闻汀摇头,语气软软的,“我都给她买礼物了,白金钻的,很漂亮,很漂亮的……” 她说着将盒子打开,白金钻耳钉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她将它凑近一点,给北野看,不停地强调:“这个系列的价位你知道的,很贵,很难买的是不是?” 北野被她弄得泪流满面,她咬着唇点头:“嗯,很贵,很难买,我知道,我们江江对易兰很好,我们知道,易兰也知道。” “不,”江闻汀摇头,语气平静而温和,“她不知道,她气我在她生病的时候跑去国外领奖了,所以才离家出走的,我给她打电话,她不理我,我打了很多个,她一直都不理我。” “没有,没有的江江。”北野难过地抱紧人,再怎么急切真诚的语气,在此刻却显得那么地苍白无力。 江闻汀干涩的眼睛里却是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沈京澜上前,手搭她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下,语气低沉而有力量,“江闻汀,你要听话。” 要听话。 听话的江闻汀,一路跟到了火葬场,提线木偶一样,同其他人一起在炉前观察厅瞻看火化进程,别人鞠躬她鞠躬,别人悼念她悼念,最后有人宣布遗体火化开始,然后她亲眼看着她的遗体被推到火化间,入炉,焚烧,化为灰烬…… 这样的场景她熟悉,几年前,母亲就是这样操作的,那个时候的她,是以家人的身份站在这里,而此时此刻,看着同样重要的人离开,她竟然连个身份都没有。 火化仪式结束,她被好友搀扶离开,从始至终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这样致命的打击,北野和沈京澜一度以为好友会挺不过来,谁知道江闻汀第二天就开始接广告了,镜头面前,她依然璀璨夺目,仿佛不久前离开的那个人,就只是一个普通疗养院的病人,跟她没关系。 北野沈京澜为此很是担心,只有小如,内心隐隐窃喜着,她最近行为有点奇怪,易兰火化她没参与,江闻汀情绪不好她也没有像往日那样变着法地往她跟前凑。 北野以为是她因为小如的事情自责,还私下里安慰过好几次,但是她们不知道,那人是做了亏心事,心虚,午夜梦回时,总有一双看不清光的眼睛盯着她,她不敢面对,同样不敢面对的,还有江闻汀那双含着泪痣的桃花眸。 妒忌消失,汹涌的爱意被愧疚压抑着,她再也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无法面对所有人。 两个星期过去了,江闻汀生活轨迹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她开始像以前一样忙碌,对谁都很温柔,对谁都一副笑脸,品牌方代言接了一波又一波,先前爆火的《城春草木深》据说要开第二部,她毫不犹豫地去争取。 小如作为助理兼经纪人,为此也是全力以赴,时间仿佛可以抚平一切,只有在漆黑的角落里,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色里,所有的好转似乎又倒回到最开始。 江闻汀最近失眠严重,偶尔睡着一下,就会被梦境困住,梦境里有一个很熟悉的女人一直喊她阿汀,有时候看她的眼神很绝望,有时候又充满爱意。 爱恨交织,她看不清她的轮廓,但从梦境里很多人对她的称呼中,她隐约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将军,夫人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饭了,还要继续关着吗?” 那女人,最近好像把她关起来了,派了好多人看守,还把她的称呼也换成了“夫人”,什么夫人,她才不要当她的夫人,她有喜欢的人,她有易兰,生生世世,她只有她,她才不要当别人的夫人。 “江闻汀,你绝食一天,你北凛那些俘虏就会跟着饿一天,你要是死了,她们必然也跟着你陪葬,所以你想清楚!”女人薄唇勾出一抹冷笑,寒到彻骨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 她又开始折磨她,修长的指尖掐着她的下巴,撬开她的唇齿,碗里的白粥往她嘴里灌,呛得她直咳嗽。 反抗都没有力气,只有汹涌的眼泪一股接着一股…… “江闻汀,江闻汀你没事吧?”隔壁小如听到动静,猛地冲进来,摁着她的肩膀呼叫,她却只是剧烈地咳嗽着,心肝脾肺都要呕出来一样。 “江闻汀,醒醒,醒醒啊,你不要吓我。”小如声音里参了哭腔,江闻汀咳一阵,从睡梦里晕过去了。 那一夜,她被送进了抢救室,千辛万苦才捡回来的半条命,第二天又被她折腾,拍广告,接代言,出席各种活动,病白的脸被妆容遮掩着,桃花眸依旧潋滟动人。 等待或补妆过程中,也会像个正常人一样同一起拍摄的同伴吃瓜。 “啊,江老师,你看热搜了吗?”年轻女孩是一个刚入行的小透明,性格外向,平时除了吃瓜就是吃瓜。 今早热搜推出来高架附近出现女乞丐的动态,她第一时间就跟江闻汀分享。 “什么?”江闻汀语气随意,但不失温柔。 “女乞丐啊,就我们刚刚过来的那个高架下面有一个女乞丐,听说女乞丐懂一些拳脚功夫,还凶得要命,明明饿得奄奄一息了,还不许人靠近,好心人有心接济,却不敢靠近,只能拍视频到网上求助,结果火了,主要是太漂亮了,你看……” 女孩指尖在屏幕上轻滑了几下,调出来那个动态,递给江闻汀。 江闻汀接过手机,瞥了一眼。 视频里,身形消瘦的女人握着长棍,头发乱糟糟像头野兽,无神的目光四面八方警惕着,一听到点动静就开始挥舞长棍。 江闻汀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从化妆镜前弹起来了。 还不等周围人反应,她就已经将手机塞女孩手里,独自一人夺门而去了。 “哎,江老师,下一个就是你……” 女孩追出来时,江闻汀已经启动了车子,昨晚才抢救过来的身子还很虚弱,此时踩油门时,脚下似乎全是力气,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她就已经出现在了人群围堵的高架桥下。 热搜爆火后,政府工作人员第一时间介入,江闻汀过去的时候,相关人员已经展开施救了,但是小乞丐太凶猛了,工作人员周旋一个小时,都没能成功近她的身。 江闻汀从人群堆子里挤过去,挤到最前面,看着赤着的脚被石子扎破,渗着血,后背拉得比弓还满的女人时,汹涌的眼泪却是怎么止都止不住了。 她往前一步,被好心人拉住,“别过去,她很危险,警察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江闻汀像是听不到,猛一下甩开附在她小臂的阻拦,脚下步子往前移,围观者霎时屏住呼吸,为她的勇敢而生捏一把冷汗。 她每前进一步,手握长棍的女人就后退一步,警惕一分,直到—— “易兰,听话,把棍子放下好不好?” 哽咽声透过黑暗,穿进易兰耳朵里的那一刻,她手中长棍啪一声掉在地上,江闻汀箭步上前,将人拥在怀里的时候,脏兮兮又凶又狠的女人已经全然没有了半点力气。 江闻汀抱着人,薄唇擦过她肌肤,嗅着她身上被汗水和雨水浸嗖的味道,压抑到再也生不出半点涟漪的情绪,在这一刻却如巨浪般翻起来,她抱着她,死死抱着,却还是感觉不到满足。 她低头,尖锐的犬牙嵌进她后颈的肉里,那副已经感受不到疼痛的身子猛然间轻颤了一下。 “为什么要跑,”江闻汀语气轻颤,带着浓浓的惶恐与不安。 易兰身子已经适应了那份疼,便在意识丢失之前,摸索着将自己一只拳头硬是包到了江闻汀手中,等对方握住后又缓缓松开。 江闻汀感受到手心里粘稠,缓缓垂眸,在看清实物的那一刻,心脏破裂的声音几乎将她整个人撞碎。 第50章 第50章 白金钻手链在易兰血肉模糊的掌心里闪着光, 她终于,终于把它交到了主人手里,意志和体能在这一刻撑到了极限, 极限到都等不到救护车赶来。 “易兰,别睡, 宝宝别睡……”江闻汀把人打横了抱在怀里, 下巴抵着她额头, 嘴里不停呼唤着,她的身份早已曝光,围观者将周围堵得水泄不通, 狗仔和路人拿着手机拍照。 救护车赶来的时候, 都挤不进来施救, 在工作人员的协调下,好不容易让出点路,江闻汀配合医护人员将人抱上车, 寸步不离跟着, 救护车一动,那些狗仔蜂拥跟上。 “江闻汀, 江闻汀……” 医院楼下, 粉丝们的呼喊声比营救乞丐的热度还要高,半小时不到的时间, 江闻汀和小乞丐同时出现在热搜头条上, 评论区更热血沸腾,闪光灯都快怼到了病房, 江闻汀却无心理会。 什么明星身份, 什么娱乐圈形象,此时与她而言, 都及不上眼前人一口呼吸重要。 易兰状况有点危险,将近大半个月,吃不上喝不上,凭着几颗白金钻吊着命,此时躺在病床上,人都瘦脱骨了,医生葡萄糖和营养液挂上已经有几个小时了,病人却是一点转醒的意识都没有。 江闻汀冰凉的指尖覆在她缠满纱布的手上,钻石手链已被她消毒处理干净,重新套在易兰手腕上,套死死的。 她看着它,还是觉得不安心,于是低头,薄唇覆在她腕上,连同那条手链一起亲下去,汹涌的眼泪一波接着一波,蹭湿了她的肌肤。 北野和沈京澜刚到病房门口,就看到这一幕。 “江江,”北野开口时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 江闻汀缓缓抬头,通红的双眸望向好友时,再一次潸然泪下。 北野蹲下去抱她,两个人拥在病床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沈京澜在旁边默默站着,没有哄,也没有安慰,因为她比谁都清楚,易兰此刻的出现,于好友而言不是失而复得,而是捡回一条命。 等两人哭得差不多了,她才适时开口:“江闻汀,易兰的身份信息应该要重新登记了,你想她跟你一个户口吗?想的话我去帮忙弄?” 火葬场那日,她亲眼目睹江闻汀送她,连个身份都没有,只能眼巴巴地围着火化炉鞠躬,那种无法言说的绝望,在此时此刻有了弥补之策,她就想为好友做点什么。 “谢谢澜姐,”江闻汀张嘴时,声音里又染上了哭腔,她现在情绪脆弱到极致,稍微一触,泪腺就下来了。 她淡淡应一声,以登记身份信息为由拉着北野退出病房。 易兰恢复意识,是下午四点钟了,鼻尖除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淡淡的桂花味,让人安心。 “江闻汀,”她翕动唇瓣,气若游丝,视线被笼罩在黑暗里。 “不要跟我说话,”这是江闻汀意识到眼前人苏醒时说的第一句话,如寒夜里的刀,剜着自己,也剜着对方。 那双没有光的眸子里,无声的泪就那么滴滴溢出来,黑暗中,她沉重的手臂微微抬起,一点一点向声音来源的地方摸索着,“江闻汀,我肚子好饿。” 虚弱的语气里,带着点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讨好。 躲开触碰的江闻汀,小身板在对方完全看不到的黑暗里哭得轻颤,唇瓣被她咬出了血迹,心却还是硬邦邦的,明明那么心疼,却是连接一句她的话都不愿意,也不知道在气自己还是气对方。 “江闻汀,我肚子……好饿……”易兰还在重复着,固执地重复着。 “饿就饿着吧,你都不要我了,我还管你做什么。” 向来温柔体贴的江影后,在此时此刻,将自己所有的坏情绪都发泄到了一个病人身上。 易兰得不到想要的回应,打着吊瓶的手在病床上胡乱挥动,针头差点挤出来。 江闻汀终于还是忍不住,凑上去,将她手臂紧紧摁住。 肌肤触碰,让她黑暗里无处安放的灵魂有了归处,眼角两侧的泪流得越发汹涌,她不再重复喊她的名字,也不再说那些蹩脚讨好的话,就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等对方气消。 谁料江闻汀此时脾气这么大,大木头都那么乖了,可她还是不给她一丁点的好脸色。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北野和沈京澜又过来了一次,给她们带了白粥和鲫鱼汤,两人进来的时候,正好易兰清醒着,北野在人病床前左右观察了几遍,先是心疼,心疼完就开始教训。 “大木头,以后别再偷偷跑出去了听到没,江江这次半条命都快搭进去了,她昨天晚上还在ICU打吊瓶。” 她不是一个多管别人闲事的人,可江闻汀不是别人,她是除了沈京澜跟妈妈以外,她最最重要的女人,这段时间看着她这样痛苦,她都怀疑,自己当时使劲撮合她们,是不是做错了。 易兰的眼泪,在听到昨晚还在ICU打吊瓶的那一句的时候,成线落下,依旧漆黑一片的视线加重了她心口的窒息感,她薄唇张着,却吐不出来什么字,呼吸变得沉重。 江闻汀还是舍不得,掌心抚在了她的心口上,给她将气息一点点捋顺。 沈京澜给北野使了个眼色,两人从病房退出来,女孩一双狗狗眼睁圆,难得地理直气壮:“你拉着我出来做什么,江江这几天有多可怜,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京澜没说话,而是将人一把揽了过来,温暖的怀抱将小狗狗那点怨气包裹干净,她在她臂弯里哭,“易兰也好可怜,她都那么多天没有吃饭,人都瘦脱骨了,都怪我,江江把她交给我,我把人弄丢了。” “小野,”沈京澜亲她额头,语气温吞吞的,“不怪你。” 北野还一直哭:“如果不是判断失误,我们就不会错过最好的寻找时间,让她在外面流浪那么长时间,江江说发现易兰的时候,她手上还攥着那条白金手链,她都没力气了,还在努力保护它……” 沈京澜将人揽得更紧些:“小野,人回来就好。” 是啊,人回来就好,人回来比什么都好!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50-60 第51章 第51章 说是自己很饿, 粥喂到嘴里的时候,却是连吞咽都十分艰难,易兰含着半勺粥, 只左右甩头,不知道怎么咽下去, 呛得眼泪花直流, 像一只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小鸟, 让人看着心碎。 “别吃了,”江闻汀收起了粥碗,转而用空盒子去接她还在嘴巴里的粥, “吐出来。” 眼前人执着地尝试让人更心疼。 “别吃了, 食物会通过营养液的形式注射到你的身体里。”江闻汀跟她说话的语气总算是能好一点了, 但也从来都不像以前那样柔声柔气地哄。 她不敢哄啊,不敢给她好脸色,她怕她记不住这样惨痛的经历, 怕她后面还会偷偷跑出去, 她也怕自己,没有能力看好她, 让她跑去外面, 一次又一次地吃苦。 北野和沈京澜在外面站了会,又折进来了, 江闻汀已经将餐盒都收起来了。 “江江, 你不吃点么?我带的阿盼家的鲫鱼汤,很好喝。”被老婆哄好的小狗, 此时变得开朗起来。 江闻汀语气坦然而随意, “吃不下,生气。” 字字往病床上人的心口扎。 北野笑嘻嘻凑过去, 晃她胳膊:“哎呀,好江江,别生气了嘛,我们家大木头知道错了还不行嘛?” 大木头那么乖,教育归教育,教育完了自然也是要替她说话的,北野转而看向易兰,“是不是,大木头?” 易兰唇瓣动了下,又动了下,最后还是将卡在喉咙里的那句“我离开,是因为想去找她”咽了下去。 北野过去,捏她脸颊:“怎么不说话?” 江闻汀见状把她手拍开:“你别欺负人。” 北野仰头,委屈巴巴看着沈京澜,“老婆,江江护犊子。” 沈京澜嗓音淡淡:“嗯,不是护犊子,是占有欲强,私心重。” 沉重的氛围稍微活跃些,没一会儿,警方工作人员过来做详细调查,北野拿了小板凳坐江闻汀跟前听,他们询问易兰怎么从大巴车下来的细节。 黑暗里,易兰凭着记忆,难得地愿意配合,“没有上去,刷了卡,手机掉了,我蹲下来找的时候,挡住了后面人的路,他们把我推下去了,包裹也掉了。” 她说得委委屈屈,试图从这只言片语中,博取一点江闻汀的同情,不然她不会跟这些陌生人废这么多话。 在场三人捏一把冷汗,想到她因为眼睛看不见而被粗鲁扯下来的画面,心里又觉得难过。 “坏死了,”北野气愤地说,“现在大家都素质高,大木头看不见,他们不扶一下,还推她,怪不得……” 她话到嘴边感觉这样说有点太口无遮拦了,沈京澜见状,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幸好推下来了。” 北野连连点头,“就是!” 后面的就不难猜测,易兰的包裹和手机被别人捡走了,购票信息有,刷卡记录有,遗物有,尸体毁成那样,又正好是身形相似的女性,很难不怀疑是乘客本人,工作人员又问了几句,收集完相应信息后,说了些官方的话便离开了病房。 江闻汀害怕易兰紧张,全程握着她的手,此时人走了,她想松开,被易兰用力反握住。 “江闻汀,”她虚弱的语气里带着点急切与示弱,“我想回家。” 江闻汀冷硬的心被撞了一下,尝试将自己手从对方手里抽离,尝试了一下两下,到第三下的时候,还是舍不得再挣扎,只是没好气地道:“现在知道想回家了,早干什么去了。” 对方不说话了,纤长卷翘的睫毛颤动着,给那双没有光的眸增添几分生气。 接下来几日,影后江闻汀与小乞丐的故事持续被顶上热搜前十,评论区比几年前她出事那会儿还要热闹。 有人说她前几天不是才入围第30届最佳女主角名单吗,怎么这么快就塌房,也有人说她性取向独特,不仅喜欢同性还喜欢脑子不正常的同性,更甚一点的,因为嗑不来这样的CP而脱粉,还有拿她跟沈京澜作对比,说她三天两头的绯闻,演技也全靠绯闻堆。 反正就是很多负面,《美人骨》正在制作中,后期还要进入宣传环节,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对后面的上映必然会有影响,江闻汀现在完全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之前接下来的广告宣传什么的,都临时推掉了,违约金赔了一大堆,好形象一损再损。 医院待了一星期,她就把人接回家里去了,每天什么事都不干,就守着个人,也不给对方好脸色,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要拿丝巾将两个人的手腕系在一起,有点夸张。 找回来的易兰,跟以前多少有些不一样,眼睛看不见,性格也还是很闷,但对江闻汀的态度,主动多了,主动中又带着许多小心翼翼,江闻汀睡觉背对着她时,她偶尔会试探着往人身边凑,用指尖戳她后背。 人家身子一缩,说一句“别碰我”时,她就真的不敢再碰了。 江闻汀这时又不满足,背对着人偷偷哭,一边哭一边在心里委屈:“真听话,让别碰就真的不碰了!” 彻夜彻夜的失眠已是常态,有次夜里好不容易睡着,易兰半夜被尿憋醒,手腕缠着丝带,她想起来,又怕吵醒她,正要摸索着解开丝带,江闻汀察觉到动作猛然一下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对身侧的人一顿大吼,还自己三两下将带子扯下来,喊着让她走。 易兰被骂哭了,持续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黑暗里,她含泪哽咽着解释:“我想如厕,没有要走,上一次也是,没有要走,出去,是想找到你……” 单薄的肩膀抖动得厉害,她开始重复相同的话,一遍又一遍重复,重复到不知道第几遍的时候,江闻汀终于一把将人拥进了怀抱里,失声痛哭,哭的同时也不忘把人往卫生间里抱。 易兰憋有些狠了,坐马桶好半天才缓解腹部的胀痛感。 江闻汀将人稳稳抱回床上,不再背对着睡,两只手臂圈过去,圈紧沉默着,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肌肤上,又湿又痒又安心,易兰眼眶也湿了。 “想不想去看蓝眼泪?”许久许久后,低沉的声音在静默的空气里响起。 易兰没能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隔了好几秒,她说:“蓝眼泪是什么样的,我没有见过。” 江闻汀把人往怀里包紧一些:“一种自然现象,很漂亮,你去了就知道了。” “嗯。” 被温热体温包裹的人,头一次带着期许与踏实进入梦乡,梦境里,她不停想象,想象那种很漂亮的自然现象…… 第52章 第52章 次日一早, 外地奔波一周的小如打电话过来,说了下《国破山河在》选女主的事,江闻汀直接果断拒绝, 说要带易兰去看蓝眼泪。 小如听到易兰这个名字,不由应激了下。 这几日网上的消息, 她尽量不看, 可还是架不住知道了全部, 她不敢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地劝说江闻汀不要把心思放在这个女人身上,只能旁敲侧击说下饰演《山河在》女主对于她今后发展的重要性。 江闻汀油盐不进,她只好事后给北野打电话, 让她帮忙说下了。 北野电话打过来的时候, 江闻汀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两个人开的视频,北野一张大脸盘贴进来:“江江,你开什么玩笑, 十一月份哪来的蓝眼泪, 而且易兰身体不好,眼睛也看不见,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带她治病。” 江闻汀沉默不语。 对面沈京澜凑过来, 淡淡开口:“想好了吗?” 江闻汀:“嗯,已经决定了澜姐。” “出去散散心也好, ”沈京澜一板一眼, “身份信息已经帮你们登记好了,在一个户口本上, 机票订好, 走的那天我跟小野过来送你们。” “谢谢你,澜姐。”江闻汀道谢。 北野也没再劝什么, 转而轻松语气:“江江,那你跟大木头回来,要给我们带两瓶蓝眼泪回来,我都还没见过蓝眼泪呢。” 江闻汀:“我给你带三瓶可以吗?” 蓝眼泪离开海水后因失去能量来源,通常会在100秒内逐渐消散,这是小朋友都知道的道理,北野呜呜两声,撒娇的语气,“江江,还是舍不得你跟大木头。” 江闻汀被逗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们是去度假,又不是不回来。” “不,不是去度假,”那边矫正,“你们是去度蜜月。” 江闻汀也不像以前那样扭捏:“对,就是去度蜜月,怎么,羡慕啊?” 北野:“不羡慕,等京澜闲下来,我们也去度蜜月。” 挂了电话,江闻汀继续收拾,易兰的新身份证在三天之前就已经拿到了,江闻汀下血本,给她们买了头等舱,起飞时间第二天下午,前一天傍晚,两人去超市置办吃的。 这几日网络热度太高,哪怕只是去下小区楼下,出门之前她也还是给自己和易兰武装了一下,结果一出门,就撞上楼道里抢修监控的物业。 物业跟江闻汀认识,见江闻汀出来,跟她打招呼:“要出去啊?” 江闻汀颔首:“出去逛逛,”随后看眼摄像头:“坏了啊?” “嗯,前几天安保那边反应,说有点卡顿,应该是内存满了,回去清一下就好了。”物业是个很自来熟的人,只要业主接话,她就能把一个话题聊得很细致。 江闻汀同样好脾气,经她这么一提醒,随口一句:“你这么一说,我家里摄像头也要清理一下了,买回来挂那就没怎么动过。” 物业:“汗,家里嘛,也就养个小猫小狗的看一下,其他时间谁会去盯那玩意。” 电梯上行到30层,电梯门打开,江闻汀:“那你们忙哈,我们下去买点吃的。” “好嘞~” 电梯门合上,电梯下降过程中,两人始终牵着手,江闻汀还是不愿意像以前那样跟易兰主动说很多很多的话,两人沉默之时,小如电话又一次打进来。 江闻汀接听,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进来,易兰指尖微不可察地瑟缩了下,江闻汀感受到了,偏头看眼身侧人,易兰神色正常。 听筒里,小如尝试做着最后的挽回:“江闻汀,你真的确定要放弃《山河在》的女主角了吗?《草木深》观众反响那么热烈,刚好你跟京澜姐也入围了最佳女主角名单,现在趁热打铁接下《山河在》,对你今后的发展真的很重要。” “小如,推了吧,”江闻汀语气诚恳,态度坚定,“赚钱很重要,可是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可是……可是你努力了那么多年,别人不知道,我不可能不知道,”那边讲话的语气里夹杂着微弱的哭腔,“姐,我真的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放弃自己拿命换来的荣誉。” “拿命换来的荣誉”这几个字眼钻进易兰耳朵里,她指尖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下,江闻汀见状用力握紧,转而跟那边柔声周旋。 “宝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以前,我是一个把赚钱看得比命更重要的人,我以为有了很多很多的钱,就可以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可是经历了这几日的事,我才发现,原来牵绊,才是一个人活下去的希望,现在的我,只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身边人好一点,再好一点。” 那边眼泪成线,声音哭腔更重,“姐,你怎么这么犟,你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想一想……” 江闻汀眼眶也湿润了下,她吸了下鼻子,语重心长地道,“傻瓜,我现在就是在为自己着想,不用在乎媒体压力,不用担心钱够不够花,不用走一步看三步,” 她将掌心里的指尖包裹得更紧了些,温吞而缓慢的语调,“只需要抓住身边拥有的,走一步,再走一步,哪怕是泥泞的路,也能慢慢跨过去不是吗?” “那我呢姐?那我怎么办?”那边始终隐忍的情绪,在这一刻难过到了极致,她不停地问:“那我怎么办啊,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我怎么办啊?” “对不起,小如,”江闻汀郑重道歉,直到这一刻,她也还单纯地以为,对方只是操心自己的事业,操心两个人一路拼过来的成绩打成水漂,她酝酿几秒,才终于让伤感的氛围变得不那么伤感。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也要为自己的以后考虑了,不能在我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姐……” 对方还想说什么,被江闻汀阻止,“乖,等回头,让澜姐那边帮忙挑选下,看哪个岗位发展前景好,我们家小如,虽然在我身边只是一个小助理,但离开我,在别的平台,她什么身份都担得起。” “姐,我不走,我就跟着你,那个女人,她来得比我晚,她都能跟着你,我不走,我要一直陪着你。” 妒忌的语气符合她的性子,江闻汀没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来,牵着人走出小区后,路面上人逐渐多了起来,她主动挂电话:“先不说了宝宝,我带易兰去超市转转,这边人比较多,她眼睛看不见。” 通话结束的那一秒,电话那端的人,落在金属边上的指尖,几乎要将手机屏幕捏碎。 第53章 第53章 超市不远, 步行10分钟就到了,但因为易兰眼睛看不见,两人就走得慢了些,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牵着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过。 “江闻汀, ”快到超市门口的时候, 闷葫芦突然出声。 江闻汀脚步停了下,偏头。 对方在黑暗里感受到她的注视,垂在身侧的指尖收紧了些, “我们……我们下次去看蓝眼泪, 可以吗?” 小心翼翼地征求。 易兰知道这段时间, 自己无论说什么,江闻汀都会生气,但她还是想尝试一下, 哪怕有一丁点的可能性, 她也还是希望,不要因为自己的存在, 毁掉她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打拼来的事业。 这个世界里的江闻汀, 没有做错什么,那个世界里的江闻汀, 那个曾经伤害过她的江闻汀, 她既然那么狠心将那些承受不住的痛统统抛给她,而自己无论如何也从对方身上讨不来一点说法, 那不管将来是下地狱还是滚油锅, 她全盘接受就是了…… “不可以,”江闻汀果断扔下三个字, 牵紧了她的手,带着点惩罚地往自己跟前拽了一下,再之后,就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与沉默,直到超市逛完,两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回到家时,楼道修监控的已经回去了,江闻汀一手牵着人,一手拎着购物袋,看到新修好的监控闪着光,不由地想,回去以后,她也要让家里的监控发挥最大的作用。 两人进门,她将人扶沙发坐好,没有第一时间整理买回来的物品,而是直奔储物间,找到当时买监控摄像头的原包装,然后从里面翻找说明书,琢磨怎么样将摄像头成功连接到手机上。 易兰听到细细碎碎的声音,不知道对方在捣鼓什么。 家里这些琐事,之前都是小如帮她做好,之后,江闻汀想要亲力亲为,因为她决定,以后自己就当一条咸鱼,专心守着身边这个不听话的人就好了,小如年纪还小,正是出去闯的年纪,等看完蓝眼泪回来,她就跟她解除合约,放她自由…… “江闻汀,”易兰摸索着往人身边凑了些,小声问:“你在做什么?” 江闻汀语气随意,带着点威胁,“我在弄一个能监视你的东西,以后你要是敢偷偷跑出去,我就第一时间把你抓回来,腿打折,然后关起来。” “嗯,”身处黑暗中的人淡淡应了声。 江闻汀威胁不住,掀起眼皮看她,看了好几秒,愤愤地说:“我应该给你脑子里安装个监控,实时观察你在想什么。” “你安,”她不知道监控是什么东西,但还是配合地将自己脑袋往对方身边凑了下。 江闻汀内心被轻轻戳了一下,满是柔软,她用手指抵了下她的额头,唇角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勾起弧度,说出来的话却还是硬邦邦的,“这次就先放过你,下次不听话,我就把你脑袋割开,往里面装监控。” “脑袋割开会死吗?”万年撬不开嘴的人,此时主动跟她搭话,声音平淡没有起伏,但江闻汀却能敏锐察觉到,对方是在刻意哄自己开心。 “当然不会死,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安装个芯片而已。” 两人一星半点地聊着天,手机屏幕里的视频连接软件下载完成,江闻汀按照说明书里的步骤进行配置,配置成功后界面弹出来是否导入历史数据,她指尖轻点,本来想选不导入,结果不小心摁了确定。 蓝色进度条跳出来,没办法再取消,手机处于缓慢地导入界面,她将其搁置,自己去将买回来的零食往行李箱里挑。 易兰感受到身边人离开,用耳朵判断了一下对方的位置,然后一点一点摸索过去,蹲到行李箱跟前。 江闻汀余光看人一眼,一颗心被她这样粘人的行为填得满满的。 “想不想吃果冻?”超市新买的果冻在购物袋里零零散散铺开,江闻汀随手捻了一个,问她。 易兰闻言,微微抬起下巴,暗淡无光的眸努力对着人,良久,她唇瓣轻轻动了下,缓慢落下一个“想”字。 江闻汀又一次被萌到,她将手中的果冻撕开,递到她唇边。 易兰视线漆黑一片,此时跟个小蘑菇一样蹲在行李箱跟前,丝毫没有要接下果冻的意思。 “啊,张嘴……”江闻汀示意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张开唇瓣。 Q弹软嫩的果冻被对方用食指顶出来,顶到她嘴里,混着黄桃果香的味道在她舌尖散开,驱赶着嘴里的苦涩,她轻轻合上唇瓣,品尝着嘴里的味道。 下一秒,冰凉的指腹擦过唇瓣,一触即离,她的思维猝不及防地空白了一下。 “嘴巴这么软,人怎么就不听话呢?”江闻汀喃喃念着,唇瓣的纹路依稀在指尖停留,“要听话,知道吗?” 易兰喉咙动了下,吞下香味满满的果冻,她点头,卷翘浓密的睫毛给那双无光的眼睛添上几分懵懂与可爱。 江闻汀抬手,揉她脑袋:“别蹲在这里了,去沙发休息吧,我一个人收拾就可以了。” 被揉在掌心里的脑袋左右晃了下,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江闻汀:“蹲久了会腿麻,你还低血糖,等下晕倒我可不抱你。” “江闻汀,”女人嗓音低低的,“不抱我就躺在地板上,地板上很干净。” 江闻汀被钓成嘴翘,桃花眸眯成一条线,眼尾泪痣点缀出久违的生动,可就是此时这样生动的一张脸,对面人却是无法在第一时间将它收进视线里,脑子里还寻思着,再多说点什么,才能让对方心里的怨气与恐慌再消一些。 几秒后,江闻汀将地上的蘑菇连根拔/起,端到沙发上拨开,怀里塞了抱枕:“乖乖躺着不要动,我很快就收拾好。” 小蘑菇就真的很乖很听话蜷缩在沙发上,一双小耳朵竖得高高的,仔细分辨着她的一举一动。 手机“叮”一声提醒,历史数据导入成功,江闻汀便暂停收拾,走过去查看。 第54章 第54章 历史数据导入成功, 从新房装修到至今为止的所有记录都同步到了云端账号上,江闻汀强迫症地想要将其删除,指尖刚点上去, 北野电话就打进来了。 “江江,你们东西收拾怎么样了?天街新开了一家粥底火锅评分还不错, 晚上要不要一起去?” 江闻汀下意识看眼易兰, 见对方小小一团蜷缩在沙发角落里, 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她想了下,说:“晚上来家里吃吧, 我买一点鱼片和虾蟹, 我们自己做。” “真的吗江江?”北野闻言眼睛都亮了, 又假装客气地来了句,“这样会不会很麻烦?” 江闻汀:“来不来?废话那么多。” 北野:“来!” 三两句挂断电话,江闻汀也无心再搞摄像头的事, app下单了一些食材和原料, 就去清洗厨房去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开火, 灶台都积灰了, 她吭哧吭哧收拾正起劲,客厅“砰”地一声。 江闻汀扔下抹布往门外跑去, 一出门就看见易兰被绊倒在桌角处。 “快给我看看?磕哪了?”她慌慌张张跑过去, 拉着人检查,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轻颤, 检查完发现没事, 又开始责备:“说了多少次,我不在身边的时候, 不要乱跑,怎么就是不听!” “没有乱跑,”易兰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见。 没有乱跑,她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想到最后还是给她添乱了,好像从出现在这个世界到现在,自己就一直在给对方添乱。 “对不起,”她弱弱道歉。 江闻汀心脏抽着疼了下,她把人从地上捡起来,抱回沙发,泡了温水毛巾给她敷膝盖,声音总算是柔和一点:“以后想做什么,就跟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听到了没?” “嗯。” 易兰语气淡淡的,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此时翻涌出的那股酸涩感,都快要把她的心脏胀破了。 没一会儿,app下单的东西到了,江闻汀此时不敢把她一个人放在客厅,于是在拿到食材后,搬了小板凳到厨房:“自己一个人待在外面不老实,那就跟我一起闻油烟味吧。” 易兰没意见,被人扶到凳子上之后就端端正正坐着。 江闻汀动作很快,忙一会儿就抬头往人身上扫一眼,深怕一个不小心对方又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差错似的。 北野她们过来的时候,火锅已经可以直接上桌了,几人边吃边聊,沈京澜把之前说好的惊喜也带过来了。 江闻汀看着户口本上多出来的新名字,心里的患得患失也依然没有消下去。 “江江,开心吗?”北野问。 她说“开心”,指尖在页面摩挲的同时,脑海中闪现出来的是那日在火葬场的画面,她想,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没身份照顾她了吧?哪怕出现像那日一样的事,她也能以家人的身份站在最前面,不是吗? 北野见状,扑过去抱她:“我也开心,江江。” 江闻汀淡淡“嗯”一声,眼泪浸湿了睫毛,北野拍着她的背安慰:“会好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这几日你们就好好出去玩,什么都不想,放松心情,等看完蓝眼泪,我们就带易兰检查眼睛,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没有什么病是看不好的。” “检查眼睛”四个字触发了江闻汀脆弱的神经,刚刚易兰摔在地上的样子浮现在她的脑子里,眼泪决堤,她再也控制不住。 “没事了,没事了江江,不哭不哭……”北野不停哄着。 无尽的黑暗里,全是她细碎的哽咽,易兰一颗心跟着碎,本该热闹的粥底火锅,被搅得满是伤感,饭后,北野、沈京澜选择了留宿,次日一早,两人开车送她们到机场。 云城天气不错,起飞时万里晴空,江闻汀买的头等舱,易兰第一次坐飞机,牵在掌心里的手因为失重感而不断收紧,江闻汀用另一只手将其包裹着。 肌肤接触给无尽的黑暗带来一丝踏实。 “害怕吗?”江闻汀问。 旁边的人摇摇头,原来坐飞机,是这种感觉,她不禁想,江闻汀出事那日,是不是也像此刻这样,她会害怕吗? “等下飞起来就好了,”江闻汀将指尖插进对方指缝里,两人十指相扣,“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一直陪着。 这个世界里的江闻汀,没有记忆的江闻汀,似乎给足了自己安全感,可这份安全感的代价,是让她失去打拼多年的事业,而正在经历着失去的她,却把一颗心全部掏给了她。 她们之间隔着七万英魂的性命,系统惩罚已至,但远不止于此,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飞机划过天际,在云层中变得平稳,窗外像棉花糖一样,形成一望无际的云海。 “到云端了。”江闻汀说。 “云端?” “嗯,云端,”江闻汀看着窗外,缓声道,“云端没有下雨天,机翼穿过之时会留下一条白线,在湛蓝的天空呈现出漂亮的弧度,你看,就像现在这样。” 她将她的手扶到窗户上,易兰视线跟随,在无尽的黑暗里畅想着机翼留下的弧度,生平第一次坐飞机,她想象不出来那种漂亮,无神的双眸已被泪水浸染。 江闻汀也好不到哪里去,眼泪成线,声音里却是无尽的温柔。 “很美,”她重复,“像现在这样,就很美。” 两个小时之后,飞机降落,失重感再次袭来,两人牵着的手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易兰已经不再紧张,她合上眼眸,享受在黑暗里。 “叮,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好,我们的飞机将于30分钟后抵达……” 下降前的广播音响起,相扣的十指紧紧缠绕着,在气流影响的颠簸中紧紧缠绕着,半小时之后,飞机平安着陆,短暂的天空之旅完成,等滑行解除,其他乘客走差不多的时候,江闻汀才牵着人和行李走出机舱。 “旅途愉快,再见。” 在空姐最后的告别声中,两人远去。 第55章 第55章 海城天气不如云城, 风很大,两人下飞机后打车去了海边民宿,江闻汀这次下了血本, 订了间海景大床房,落地窗帘子一拉, 就能看到一线海景, 海风裹挟着浪, 翻出哗啦啦的响声,易兰眼睛看不见,听声音就格外明显。 “江闻汀, 外面风好大。”她说。 “嗯, ”江闻汀将人扶到沙发上, “是海浪的声音,这会在涨潮,等明天退潮了, 我带你去赶海。” “赶海?”她不太能听得懂。 江闻汀耐心解释:“就是风会把海里生存的一些小生物冲击到海面上, 等到风停了,海水退下之后, 那些生物会留在沙滩上, 我们拎着桶去捡就可以了,运气好还能拾到大螃蟹和一些漂亮的贝壳。” 易兰想象着有大螃蟹和漂亮贝壳的画面, 不由心动, 转念一想,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就算遇到了, 又能怎么样呢?但为了不让江闻汀失望,她还是配合地问:“江闻汀, 风什么时候会停,我们去捡贝壳。” 她的声音如她的人一样,平淡没有起伏,江闻汀却能在第一时间洞察出话里那一丝伤感。 “随时,”她说,“我们就住在海边,海浪随时都会退下去,退下去我第一时间带你去。” “嗯。”易兰在黑暗里应着,其实能不能赶海,她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在她身边多待几秒,风会不会停,浪会不会退,眼睛能不能看得见,她都无所谓,真的无所谓。 江闻汀最后倾身抱了她一下:“乖哈,我先收拾东西,收拾完带你去洗澡。” 行李部分还在路上,带过来的只有一个小皮箱,里面是两个人的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品,江闻汀将其拿出来,一一挂在柜子里,铺好床铺后带人去了浴室。 民宿不比家里,她怕对方磕着碰着,所以将人扶进去,调好水温后又伸手去解对方的衣服扣子。 纵然两人在那个世界里早已赤诚相见,可当冰凉的肌肤接触到她的身体时,易兰还是不由地紧张了下,江闻汀指尖微蜷,顿了半秒,又继续解下一颗扣子。 易兰没有阻止,脸颊在黑暗里胀红,解到第三颗的时候,江闻汀停下了动作。 “嗯,自己一个人可以吗?”她嗓音淡淡的,一颗心却像擂鼓一样,咚咚狂跳。 易兰说:“可以。” 江闻汀背过身:“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喊我。” 她说:“好”。 江闻汀退出浴室,没有走远,雾化玻璃门被水蒸气罩得更加朦胧,没一会儿,里面传来细碎的声音,她耳贴门边,随时留意着里面的动作,然后就听见清冷而熟悉的语调:“江闻汀。” “洗好了?”她问。 “嗯。” 她试探:“那我进来了?” “好。” 江闻汀做了几秒钟的心里建设,推门进去时,里面人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被/干发毛巾包裹着,完全没有任何失明者的不得体,江闻汀心里的紧张消下去,一瞬间竟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小失望。 不被需要的小失望。 “还挺利索的嘛。”她说着便走过去,将人打横了抱在怀里,直直往卧室抱去。 易兰身体上还残留着沐浴露香气,两人呼吸贴得近,温热的呼吸洒在江闻汀胸口,她忍不住轻轻嗅了下,是她喜欢的桂花味,淡淡的很安心。 她把她放在床上躺着,自己则手撑床侧欣赏她的容颜。 黑暗里,易兰似是感觉到对方的注视,无光的凤眸眨了几下,迷茫地聚着焦,目光所及却始终只有一团黑色,她再也看不清她的模样,再也看不清桃花眸下,那颗潋滟动人的美人痣。 江闻汀看了几秒,转而去浴室取了吹风机给对方吹头发。 呼呼声响起,指尖穿过发丝,轻柔的按摩通过头皮扩散到神经四处,易兰绷着的情绪放松一些,眯着眼享受着。 手指在上下拨动过程中,偶尔也会触碰到她后颈的肌肤,黑暗里,易兰身子像是被挠到痒处似的收缩一下,江闻汀察觉到后指尖微微顿了下,随后继续。 泼墨长发在暖风的烘烤下逐渐半干,绸缎般丝滑柔顺,江闻汀还嫌不够,折回浴室,挤了少许护发精油到自己手心里,反复摩擦、抹匀,出去后往人半干的发丝间贴了贴,桂花香味透过发丝弥漫到整个房间。 她挑起一缕,放在鼻间轻嗅,暖烘烘的,很舒适。 “发质很好。”江闻汀语气平平。 易兰下意识抬头,一双无神的眸极尽可能地给对方回应,她伸手,将对方额前碎发捻到耳后,掌心在人脑袋上揉了揉:“休息会吧,等下出去吃点东西。” 洗香香的人乖乖躺下来,单薄的身子小小一团蜷缩着。 “睡这么边上,等下小心滚下去,”江闻汀长臂把人往里捞了些,捞到枕头上,捏好被子,“睡吧,我也去冲个澡。” 她拿着吹风机转回浴室,没有选浴缸,而是用淋浴喷头快速冲洗了下,出来的时候,床上人已经沉沉睡过去了,应该是已经撑到了极限,江闻汀没有吵醒人,轻手轻脚地绕到一侧躺下。 易兰此时背对着她,墨色长发铺在枕头上,江闻汀挽了一小搓,放在指尖把玩。 屋外的浪声停了,房间内安静下来,相比而言枕边人的呼吸就变得显而易见,江闻汀数着节奏,数着数着自己也生出些许困意,她拱了拱身子,长臂不自觉拢人肩膀上。 易兰感受到动作转身,迷迷糊糊往她身边凑了下,江闻汀怀抱填满,连日来患得患失的情绪被温热的体温包裹融化着,疲惫感由内向外散发,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这一觉,江闻汀睡得很沉,下午六点多的时候,她被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吵醒,怀里人还在睡,身上汗唧唧的,手机震了也没醒,她看眼来电显示,小心翼翼将自己胳膊从人身侧抽出来,起身去落地窗前接听。 “姐,”电话那边是她熟悉的声音,“《山河在》明天最后一次确认女主角,导演还是比较看好你,她让我问你,要不然再好好考虑一下,明天四点之前给她答复。” 江闻汀看眼床上熟睡的人,内心的决定从未像此时这么坚定过:“帮我推了吧,宝宝。” “姐,”那边声音里再一次染上哭腔,“这次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推了吧。”她重复。 伴随着这样坚定的回答,易兰脑海中的机械音“叮”的一声:【恭喜宿主,成功让任务对象为您放弃前程一次,寿命值+10】 第56章 第56章 易兰被冰冷的机械音惊醒,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房间内刻意压着的柔和语调。 “值得的,”江闻汀在跟小如通电话,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第一次见到易兰, 听到她只有一年多两年寿命时候的感受吗?” “不记得了。”那边小如回答果断, 她不想记得, 也不愿意记得。 江闻汀选择忽略,继续喃喃道来。 “那个时候,我说我突然一下觉得很心慌,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心慌, 明明自己过得已经很难了, 为什么还要对一个陌生人产生怜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把它归结为同情心泛滥。” “可是小如, ”她顿了一下, “你了解我的,我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 从来都不是, 我会为了事业,为了钱, 为了名利, 为了能在这个世界立足,不惜一切代价往前冲、往前挤, 甚至有时候, 我都感觉自己活得不像个人……” 江闻汀唇角扬起苦涩的弧度,过去的回忆犹如走马灯似的在她脑子里播放, 一遍又一遍,不知道播放到第几遍的时候,她突然转变语气。 “直到那次在外婆家,在后视镜里,我看着她光着脚追着车子跑的样子,那一刻,我才隐隐感受到,原来被人在乎,心里带上牵绊的感觉,是那样的美好……” 不知不觉中,江闻汀脸颊上已经爬满了泪珠,然而下一秒,冰冷的质问声顺着听筒传来:“江闻汀,我不在乎你吗?” “不一样,”江闻汀像是察觉不到对方语气里的不一样,她重复,“不一样的小如。” “为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江闻汀?” 对方的声音开始变得偏执,一遍又一遍地问她,为什么不一样,凭什么不一样,明明她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她一颗心全部扑在她身上,到头来却还不如一个相识不到几天的疯子,为什么?凭什么?! “因为我们是家人,而易兰,”江闻汀语气缓了一下,郑重地说,“我喜欢她,小如,我喜欢她。” “喜欢她”三个字,将小如心里最后一丝幻想彻底浇灭,听筒里声音变得嘶哑难听,“不,不江闻汀,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江闻汀语气平和而温柔:“宝宝,祝福我吧,时至今日我才终于看清自己的内心,有点晚,但总归是没有错过,我想我以后,可能要换种方式生活了。” “换哪种?放弃自己辛辛苦苦换来的一切,围在她身边当仆人吗?江闻汀,她就该走失在外面,永远找不回来!”听筒那边情绪偏激,说出来的话口不择言。 如果说这之前,小如对自己先前的行为还有一丝心虚跟愧疚,那么这一刻,在听到江闻汀说她喜欢对方的这一刻,她心里只有后悔,后悔那一日,对那疯子下手太轻,后悔在得知对方死讯之后,没能及时守在江闻汀身边,让那个明明已经化成灰的人钻了空子。 两人的通话最后因为她单方面的不满与嫉妒而终止,她狠狠掐断电话,将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碎成了渣,她赤着脚走过去,用力踩了一脚,碎玻璃粘在掌心里,鲜血渗出来,心碎的嘶吼声响彻房间…… 而这边江闻汀,也只是长长出一口气。 这么多年小如于她而言,与亲妹妹无异,对方性格不算好,江闻汀知道,但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哪怕自己身处困境,在遇到同样身处困境的陌生人时,她也会极尽所能帮对方一把,当年,她们就是这样相熟相知一路走来。 可她偏偏在易兰这件事情上这么固执,江闻汀不能理解。 她收起手机,往床边走去,发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微微撑开的眼眸就那么一眨不眨看着天花板,听到她过来的动作,才后知后觉转眼。 “醒了?”江闻汀收起坏情绪,脚步加快,往人身边走去。 她双手撑床侧,看着眼前人,就那么直直看着,对方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黑漆漆的眸子里宛如一池清水,平静地看不出波澜。 江闻汀指尖轻抬,将那缕碎发捻到耳后,冰凉的触感接触肌肤,在她瓷白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下:“答应我,别再跑了好不好?” 易兰长睫轻颤。 与此同时,江闻汀眼睛里有泪珠滚落,她看着人的目光专注,讲话时的语调温柔缓慢。 “我没有钱,没有权力,离开了演艺圈甚至连生存下去的一技之长都没有,但是没关系,只要你答应不会离开,哪怕是洗碗刷盘子,上街乞讨要饭,只要我还活着,我就都会最先确保好你的安稳。” 又一颗泪珠滑落,江闻汀却浑然不知,微红的桃花眸扬起弧度,那颗痣被泪水晕染,她吸了下鼻子,指尖在她的眉骨上方描摹,一遍遍确认,一遍遍祈求:“答应我,答应我好不好?” 执着的语气里裹挟着这段日子以来从未有过的温柔。 易兰眼睛里的泪水溢出来,顺眼角两侧缓缓滑落,她用拇指帮她揩干:“宝宝,答应我好不好?” 眼泪再一次滑落,感动将心填满,易兰试探性地张了张唇,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艰涩地落下一个“好”字。 而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让江闻汀数日来悬着的心终于有了安放之处。 清秀的五官被朦胧的视线遮挡,江闻汀压低脑袋,近距离看着人。 两人呼吸贴的越发近,几乎交融在一起,易兰觉得脸热,她看着她无限贴近的脸颊,看着她冷白肌肤上极细的绒毛,看着桃花眸下方潋滟动人的泪痣,眼睫再一次、轻颤了下。 江闻汀毫无察觉,仗着对方眼睛看不见,便肆无忌惮地贴近一点,再贴近一点…… 易兰屏住呼吸,喉结微动,直到柔软唇瓣几乎贴在一起的那一刻,对方却突然止住了动作。 攥在被单上的指尖卸了力,紧张的情绪得到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察觉不到的失落感。 她没有把自己已经能看得见的这个消息告诉对方。 第57章 第57章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 两人出去觅食,这附近全是海鲜大排档,店家在门口吆喝, 江闻汀搀扶着易兰往里面走了些,找了家生意不那么火爆的店铺进去。 “看看, 二位想吃点什么?”老板递菜单过来。 江闻汀接过, 看了眼, 问:“老板,你们这的招牌是什么?” “姑娘你们是过来旅游的吧?一品蒸鲜锅基本所有海鲜都包含了,豆豉鳗鱼点的人也比较多, 椒盐皮皮虾口感很不错, 喜欢吃煎炸的话, 海蛎煎饼吃起来很脆,汤的话可以尝试一下我们的鱼丸汤。” 老板按菜品价位由高到低介绍了一堆,没有一样不是招牌的, 有点难选。 江闻汀便自己寻着菜单看了一遍, 挑了几样感觉还行的写在本子上,又结合易兰平时的口味进行对比, 删删减减, 一丝不苟,最后她将选好的菜单念给身边人, 耐心地询问着她的想法。 易兰没什么意见, 她才让老板烧菜。 这期间江闻汀很细心地将桌上餐盘和杯子用清水洗了一遍,然后倒上温水, 一点一点捧给易兰:“先喝点水, 菜马上就上来了。” 她甚至体贴到不像是在照顾一个病人,而是在守护一个易碎的宝贝。 等菜上上来的时候更是, 江闻汀把第一口永远都先吹凉,挑到她的盘子里显眼的位置,然后给勺子上也放少许,再将勺子小心翼翼塞人手里:“菜好了,快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对方举着勺吃的时候,她就趴在餐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等吃完又及时送上纸巾,问:“怎么样?还好吧?” “嗯。”易兰一颗心被感动填满,回话时的嗓音有点涩涩的。 江闻汀浑然不觉,又夹了一筷子放在她勺子里:“再尝尝这个。” 她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品尝过一口,她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她,以前眼睛看不见的时候,不觉得照顾一个病人,需要分多少心思,现在看得见了,才发现,照顾一个病人容易,要把所有的温柔体贴都给她,却很难。 易兰吞咽那口菜的时候,喉咙发紧发疼,她强忍着眼睛里的酸涩,说:“你也吃,别光顾着我。” “我已经吃过了,很香,很好吃!”江闻汀睁着眼睛说瞎话。 说完夹一筷子,喂给自己,与先前细心的动作截然不同,草草吃几口,等服务员鱼和虾蟹上上来的时候,又开始细心挑鱼头,全程都在照顾人,却又那么地不着痕迹。 “江闻汀,我吃饱了,”易兰在被她投喂了无数次之后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 “吃饱了啊?”江闻汀跟她说话时的语气在得到对方不跑的承诺以后,就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温软,此时此刻更是如春水一般,带着点柔柔的暖意,“那易兰稍微休息下,我们等下出去看海。” “嗯。” 两人交流的间隙,她给自己扒拉了几口饭,吃得很急,很快,不是在享用,而是单纯地填饱肚子,然后把一颗心分出来,照顾身边的人。 饭后,两人去了海边,潮水早就退下了,海边的沙蟹什么的已经跑没影了,月光如同被揉碎的玉,细碎从云层缝隙里漏出来,在海面上铺上无数条摇晃的路,沙滩上稀稀疏疏的行人踩着沙子玩,拿着手机拍照。 江闻汀也拿起手机:“宝宝,你站在这不要动,等我一下哦。” 易兰听话地站在原地,清冷的凤眸对着摄像头,身后是被碎光铺上暖色的海面,海风将她的裙摆卷起,发丝也卷起…… 咔嚓好几声,江闻汀将这些美好的瞬间定格,担心自己离开太长时间对方会紧张,便抱着手机蹭蹭跑过去:“好了,我们去玩沙吧。” 她牵起她的手,在海边漫步,微凉的海风抚过脸颊,带来丝丝凉意,鼻息间是海水咸涩的味道。 “江闻汀,”身边闷着的人突然出声。 江闻汀偏头看她,低低应一声。 “蓝眼泪什么时候可以看?”易兰问。 “蓝眼泪啊?”江闻汀没想过这次出行真的能看上蓝眼泪,此时听着对方还在惦记着这事儿,犹豫了下,脱口一句:“明天,明天会有蓝眼泪。” 易兰眸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诧异,被隐在夜色里,随后,她语气平静地问:“你为何如此确定?” 江闻汀漂亮的桃花眸被月光轻拢着,眼角那颗痣显得越发温柔,她唇角扬起弧度,肯定道:“明天一定会有。” 易兰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坚定的信念,直到第二天—— 第二天,她早早地就起床了,简单洗漱了一下,趁易兰还睡着的时候出去买早餐,进来时手里拿着厚厚一沓明信片,还有一桶五颜六色的签字笔。 她将明信片和签字笔放在不容易摸到的位置,然后带她去刷牙洗脸,吃早餐,易兰以为吃完后两人会出去,结果对方以“今天天气不好的理由”将自己留在房间里。 易兰望着落地窗外尚好的阳光沉思。 江闻汀则半蹲在茶几前开始写写画画,写一会儿,就凑过来跟她说话,问她想不想喝水,想不想上厕所之类的,问完还特意解释了一下,自己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没有搞定,需要忙一会。 中午饭两人都是点的外卖,晚上夕阳快落山的时候才出去觅食,江闻汀将写好的名片装在背包里,吃饭期间,她偷偷观察,捡餐厅面善的客人塞个一两张,并示意她们不要声张。 易兰目睹着她的一举一动,没有要点破的意思。 吃完海鲜面,她给周围塞过名片的人一个手势,然后旁边有人用不轻不重刚刚好的声音说了句:“听说今晚十八湾八点左右会有蓝眼泪,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另一个附和:“当然去啊!这个季节蓝眼泪可不容易看到。” 江闻汀附易兰耳边,小声道:“我就说吧,今晚会有蓝眼泪。” 易兰淡淡“嗯”一声,随后被人牵着走出餐厅,有行人跟着走出来,经过她们身侧时,讨论的话题全部都是蓝眼泪相关的,还有人说要去摊位买抄网捞。 号召力真强! 易兰心里想,纵然这个世界里的她对顶流影后的身份没什么概念,但江闻汀凭借区区几张明信片就能让这么多人跟着她说谎,是真的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然后一路上,她都在偷偷给意向客户塞名片,易兰余光扫到明信片上的一些字迹,大概是女朋友眼睛看不见,想看蓝眼泪,希望大家有空的时候去海边配合,营造出真的有蓝眼泪的氛围感,然后落款处是她的亲笔签名。 等到了海边,落日余晖散尽,海面映射出夜色,周围的人越来越密的时候,江影后便开始大力宣传,写了一下午的亲笔签名跟发传单似的往外送,收到明信片的粉丝惊讶地捂住嘴,向旁边的易兰投来羡慕的目光。 没一会儿,海边开始尖叫:“哇!快看快看,真有蓝眼泪,好漂亮啊!” 易兰寻声望去,海面只有被风卷起的浪花,其他什么都没有。 江闻汀这时也跟着惊呼:“嚯,这自动挡诶,都不用拿抄网捞。” 易兰:…… 江闻汀把人带到海水边,掬了一捧给对方:“宝宝,看到了吗?闪着光的蓝眼泪。” 易兰垂眸,看着清澈的海水一点一点从指缝里漏出去,海风裹挟着浪,周围的尖叫声还在持续,她没什么起伏地回应一声,随后抬起视线,清冷的眸十分精准地对上江闻汀的眼睛。 “江闻汀,写了一整天的签名,手很酸吧?” “什么?”江闻汀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抬了下指尖,盯着缝隙里未干的水渍:“明明就只是普通的海水,哪里有闪着光的蓝眼泪。” 说着又停下来,目光重新看向人,“江闻汀,说谎不好。” 江闻汀桃花眸睁圆,漂亮的五官映射在对方清澈透亮的瞳仁里,她后知后觉:“易兰,你能看见东西了?” “嗯,”易兰回话的语气不疾不徐,而下一秒,对面向来优雅柔和的艺人突然尖叫。 随后她扑过来,吧唧一口亲在她的脸颊上:“啊啊啊,宝宝你能看到东西了,你能看到东西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她开心地语无伦次,易兰平静的心湖像是被人用一双手轻轻挤压着,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江闻汀激动不过半分钟,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下来,她一把将眼前人揽入怀抱,双臂收紧,两处柔软变形,心率加速,鼻息间的抽泣响在耳畔。 易兰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也红了眼眶,她们相拥在海边,夜色像一块被浸湿的幕布,从天际线缓缓垂落,将整片海域裹进温柔的暗色里,卷起的海浪将两人小腿淹没,冰冰凉凉的。 周遭声音嘈杂,可她们所处的这一隅之地却是如此安静,安静地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 “咚……咚……咚……” 咚到不知道多少声的时候,江闻汀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人,两人近距离对视,眼睛里映着彼此,退下的浪花再一次打上来,将两人身子逐渐吞没的瞬间,江闻汀凑过去,抚住她的后颈,吻上了她的唇。 第58章 第58章 两人带着海水的咸涩味回到房间, 明亮的灯光罩在彼此身上,发梢水珠滴落,衣服也全部湿透了, 粘腻地贴着身体,勾出清晰的轮廓。 江闻汀穿的白衬衫, 衣服扣子系得很下, 易兰则是一身长裙, 裙摆下方往下淌水,鞋子踩过的地方留下一串湿润的痕迹。 “去泡个热水澡,别感冒了。”江闻汀捋开对方贴在脸颊的碎发, 指尖带着海水的凉意与腥咸。 易兰说“好”, 脚步却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江闻汀湿漉漉的模样映在对方的眼睛里, 她顿几秒,试探地问:“抱你进去?” 易兰没有回话,下一秒, 江闻汀身子一弯, 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将人稳稳抱了起来, 易兰下意识搂住她的脖颈, 心脏隔着单薄的布料砰砰直撞,就要撞破胸膛。 “江闻汀, ”她低声喊她的名字。 江闻汀“嗯”一声。 易兰说:“我自己可以。” 她又“嗯”一声, 嗓音淡淡的。 易兰没再挣扎,侧脸贴人颈窝, 海水的味道盖着桂花的香味, 若有似无。 江闻汀把人抱到浴室后放在了浴池台子上,自己则调试水温, 易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 浴池里的水一点一点满上来,花瓣漂浮在水面上,水汽缠绕上升,给暖色的灯光罩上一层朦胧,江闻汀回头时,看到浴台上的人目光呆呆的。 “想什么呢?”她问。 柔和的声音将易兰思绪拉回来,她摇头。 江闻汀猜测,对方可能是因为紧张或者放不开而走神,她犹豫了下,说:“水温调好了,我去给你拿换洗衣物。” 说话间就要往门外走,衣襟被人拽住。 她愣了下,两人目光对上,半秒,易兰视线向下:“你衣裳也湿了。” 江闻汀抿唇笑:“没事,我出去裹个毯子就好了。” 捏在衬衫衣角上的指尖迟疑几秒,松开,没什么起伏的语气:“也好。” 江闻汀伸手,揉她头:“乖哈,我去给你拿衣服。” 进来的时候,人已经沉进了浴池,光洁的肌肤隐没在水里,被花瓣遮挡着,若隐若现,听到身后动静后不慌不忙转头,目光坦然。 江闻汀被烫了一下,错开视线,略显局促道:“衣服给你放这里了?” “嗯。”易兰声音始终不咸不淡。 江闻汀:“那我先出去,有什么需要叫我?” “好。” 简短的交流结束,江闻汀退出房间,她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忍不住跟记忆深处那个江闻汀做对比,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记忆里的江闻汀,恣意洒脱中带着点妩媚感,撩起人来不要命,如今这个江闻汀,温柔体贴,却很有边界感,只有在逼急了的时候,才会展露出自己的情绪,哪怕是一瞬间的释放,之后也还是会收敛着,小心翼翼着。 易兰在水里泡了会,等身上暖一点的时候就穿着衣服出去了。 江闻汀已经把床铺收拾好了,湿衣服也放进了洗衣机,见易兰这么快出来有些惊讶:“吹了那么久的海风,不多泡会么?” “泡久了头晕,你去洗吧。”她说。 江闻汀去了浴室,没一会,拿着吹风机走了出来,给对方吹头发。 “江闻汀,”在吹风机启动之前,易兰打断了她,“我现在已经可以看见东西了。” 江闻汀笑,漂亮的桃花眸微微弯着,语气柔和带点宠溺:“可以看见也不影响我给易兰吹头发啊,是不是?” “你衣裳都湿了。”她强调。 “没事,”江闻汀打开吹风机,动作娴熟地拨动着手中的发丝,精心护理着,直到将那头墨发烘到半干,抹上护发精油,待满头秀发丝滑飘逸她才满意。 自己进浴室半小时不到就冲完澡出来了,甚至连头发都只吹个半干。 易兰躺在床上,人还清醒着,见江闻汀出来翻了个身。 “还没睡吗?”江闻汀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用手背蹭她额头,“我看看,有没有发烧?” 易兰摇头。 没有发烧,但是有点累,如今这具身体太弱了,加上系统寿命值的操控,根本由不得她做任何挣扎,方才江闻汀在洗澡的时候,那个机械音又出来过一次,先是恭喜,再是告诫。 江闻汀给路人签名,在海边接吻的事情已经在网上发酵,不久之后就会再一次冲上热搜,加上她从出道到爆红黑料就没有断过,如今《山河在》又有了新女主,很难不让人猜疑。 娱乐圈这种地方,脱颖而出难上加难,瞬间毁掉却很容易,过气明星只有混迹小屏幕的份儿。 因此,易兰任务执行到这一步,也算是成功让江闻汀为自己放弃了在这个世界的立足之本,接下来她只需要在江闻汀最爱她的时候,伤害她,让她事业爱情皆空,复仇任务就算完成了,她也可以去黄泉面见她那些死去的将士们了。 可是…… 江闻汀见人神情恹恹的,还是不放心,去饮水机前冲了杯感冒灵:“来,把这个喝了,别一场蓝眼泪看下来,把我家宝宝又给折腾倒了。” 江闻汀把人从床侧扶起来,靠枕垫身后,端着杯子里的冲剂喂她。 易兰从她手中接过杯子,两只手捧着,咕咚咕咚喝完。 江闻汀抽了张纸巾,给她擦唇边的水渍:“苦不苦?” 对方抿着唇,又恢复了往日里闷闷的状态。 江闻汀看得出她身上的疲倦,接过杯子后把人摁进被子里:“睡吧,明天我们就不出去玩了,在家里躺个一整天,听听海浪,看看窗外风景好不好?” 不等她说完,被摁进去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眸。 江闻汀失笑,看着对方的眸子里满是宠溺与心疼。 “这么累啊?” 她看着她半睡半醒的容颜,看了好几秒,待洗衣机里的衣服烘完发出提示,她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过去晾衣服,再躺回床上时,身侧人已经睡得很实切了。 她往她身边挪了挪,伸出长臂抱她:“易兰?” 睡梦中的人迷迷糊糊感受到探过来的体温,身子不由往里缩了下,江闻汀怀抱被柔软填满,下巴蹭了蹭怀里人的发顶,鼻息间淡淡的桂花味让人安心,没一会儿,她也进入了沉沉的睡眠状态。 “姐姐?” “阿汀!” 梦境里,女子声音纯粹而清甜,迎面站着的同样是一个女子,她一身战甲,手握长枪,凛冽的风抚过面颊,将她的发丝吹得凌乱,却掩不住英姿飒爽的气概。 江闻汀看着两人奔向彼此,热烈相拥的画面。 “姐姐,有没有想阿汀?”女子问。 “想阿汀,日日夜夜都在想。”战甲女子修长指尖抬起,将她额前跑乱的发捻到耳后,叹息:“瘦了。” 女子撒娇,大半颗脑袋贴在她冰冷的盔甲上:“阿汀想姐姐,想得都吃不下饭。” “对不起。” “就只是对不起吗?” 下一秒,战甲女子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两人在风中急促亲吻,吻得忘乎所以。 “唔……” 江闻汀做了一夜的梦,梦境里全是两个女子在一起的画面,很恩爱,很日常,但她却始终看不清她们的正脸,次日睁眼,怀里被柔软填得满满当当。 她垂眸,看到怀里人踏实的睡颜,忍不住轻笑了下。 易兰感受到她的动作,也跟着清醒,清冷的凤眸缓慢睁开,不再是无尽的黑暗,屋外的阳光透过缝隙打进来,像细碎的金子连成一条线,在被单上晃啊晃。 “醒了?”江闻汀喉咙里带着初醒时的沙哑,依然温柔的不像话。 她抬眸,视线撞上她眼底的笑意和动人的痣,这一幕美得让人心醉,蜷在臂弯里的身子缩了下,脸在人肩窝蹭了蹭,带着点贪恋与享受。 “江闻汀,”易兰声音闷闷的。 “嗯?”江闻汀感受到对方的主动靠近,下巴贴她发顶,回应着。 易兰没再出声了,手臂从人腰侧缠过来,紧紧环抱着,像是要把自己整个人嵌进她的身体里,不知不觉中,眼底的湿润已经晕染了江闻汀的衣服布料。 “怎么了宝宝?是不是做噩梦了?”江闻汀感觉到她情绪上的不对劲,有些紧张地问。 对方没有回答,眼泪在人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流淌着。 多么美好的时刻,她却不知道这样的时刻还能持续多久。 江闻汀得不到回应,紧张死了,她想起来查看,缠在她身上的手臂像是下了死力,紧接着就是带着点强制的阻止。 “别动,江闻汀,别动!” 她想这样抱着她,抱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江闻汀听话地没有再动,只是用手轻抚着她的后背:“没事啊,没事的,易兰不要害怕,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一直……”闷在她怀里的人喃喃。 “嗯,一直!”江闻汀回答得很坚定。 易兰眼泪翻涌,想到上一世,她们情意正浓时,江闻汀也曾无数次说过要守在她身边,可是到最后她还是狠心地背叛了她,离开了她,而如今这个江闻汀,这个已经为她放弃了大半个江山的江闻汀,却时时刻刻体贴着,照顾着她的情绪。 这一世的她在用实际行动践行着这个诺言,可是她自己,却无福消受她这样的好。 “江闻汀,江闻汀,”重复了两遍她的名字,强烈压下心中苦涩后,易兰语气变得平静,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平静。 她说—— 第59章 第59章 她说:“我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 陪不了你太长时间。” 江闻汀半边身子撑起来,漂亮的桃花眸看着怀里人,随后伸手, 捏了下她的脸颊:“傻瓜,说什么胡话, 你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是哪个世界里的人啊, 嗯?” 两人目光对视, 易兰清冷的眸子直直看着眼前人,声音平静如水:“江闻汀,没有说胡话, 医院里的检查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个只剩下一年寿命的人, 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恢复成一个体弱的正常人。” “那是误诊。”江闻汀打断她的话。 “不是误诊,”易兰重复,“不是误诊江闻汀, 眼睛, 身体,都不是!” 江闻汀是一个完全不信任何玄学的人, 可被她这样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时, 心里突然一下就有些没底了。 “情绪应激引发的功能性视力障碍不是什么大问题,心情好了自然就恢复了。”她强调。 “那身体呢?”易兰反问, 向来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她, 此刻却用最清晰的逻辑帮她分析着一切,“你们这个世界里的医学水平这么发达, 即便医师水平参差不齐, 那些医疗设备也做不了假的。” 江闻汀固执摇头:“那你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是……”易兰刚要张口, 一根无形的箭支飞过来,扎在她心口,钝痛感将她未出口的话定在喉咙里,张着的唇还没来的及合上,瞳孔骤然放大,失焦,整个人像是被人摁了定格键,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住了。 江闻汀怔愣了一下,随后轻唤:“易兰?” 对方目光涣散地厉害,她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耳朵却像是被湿棉花堵上,所有声响都被吸走了,失焦的眸子里,只有她一张一合的唇瓣,她想回应她,舌根却僵硬到连半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有眼睛里憋出的生理泪水,顺眼角两侧缓缓滑落…… 江闻汀后知后觉,颤抖的双手抚过她脸颊,触碰到一片冰凉,她手缩了一下,大脑空白几秒,询问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与紧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突然这样,宝宝,你说话,跟我说话好不好?” 慌乱中,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颤抖的指尖一遍又一遍地抚她脸颊,呼唤着,哀求着…… 呼吸仿佛在这一刻禁止,整整三分钟,房间里都只有江闻汀一个人的声音,她从最开始的试探,哀求,到后面的绝望,痛哭,从始至终,都完全没想起来要打一个求救电话。 直到受过重刑的人自己恢复知觉。 “阿……汀……”易兰唇瓣张合,艰难地喊出两个字。 江闻汀过于激动的情绪掩盖了虚弱的声音,她微微挪动手臂,指尖碰了下身侧人的身子。 江闻汀迟疑几秒,反应过来后泣不成声。 “江闻汀,没……没事了……”易兰努力安慰着。 江闻汀这时才终于抽出一丝理智:“打电话,叫救护车,救护车……” 她寻找手机,想要给120打电话,易兰用力抬手,握住她手腕,身体已经适应了系统给的惩罚,眼睛里的光也聚得多了点,她看着她的眼睛:“别……别折腾了,这是……惩罚,捱过去……捱过去就好了……” “什么惩罚,不,我不信!”江闻汀急哭了,手被人用蛮力握着,她脑子本来就乱,此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一连一声地反驳,“我不信,我不接受……” 她在心里不停地暗示,没有什么所谓的惩罚,刚才的一切全都是突发状况,她应该带人去医院做检查,所有的结果都是医生说了算,她不信玄学,不信迷信,她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她…… 她在暗示之余,心里的某个位置又在隐隐害怕。 这样害怕的同时,江闻汀拉起易兰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不停地安慰:“易兰,没有什么所谓的惩罚,你身体本来就弱,这几天又是坐飞机又是看海的,撑不住很正常,千万别乱想,我会守着你,看着你,不会让你出事的,别害怕……”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此时变得摇摆不定。 易兰眼睛里满是刚刚受刑后的疲惫与脆弱:“江闻汀,是真的。” “不,不是,不是的……”江闻汀频频摇头,不断否认着这个事实。 “江闻汀,”易兰冰凉的手背贴着她的唇,语气更显虚弱,“上一世,我的妻子……做错了事,我来到这里,是……是想找到她,带她去……赎罪。” “妻子?”江闻汀的担心与紧张被诧异取代,指尖力度松了点,易兰手臂脱力地砸下来,她缓了会,点头,疲惫的眼眸轻轻合上,眸中晶莹滑落。 是的,妻子,不论阿汀做错了什么,在她心里,她永远都是她的妻子,生生世世…… “那我呢?”江闻汀声音颤抖着,她捡起她的手臂,再一次贴在自己脸颊上,固执地询问着,“那我呢,易兰?我怎么办?” 沉重的眼眸再抬起时,眼泪迷糊了视线,让她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也回答不了对方的问题。 江闻汀抽泣加剧,整个人晕乎乎的,她喜欢的人活不久是命运的既定,她喜欢的人已经成婚有自己的妻子了。 此时的她,分辨不出来这两个噩耗哪一个更让她心痛,分辨不出来的同时,她低下头,重重吻上她的唇,带着点横冲直撞,像是把此刻的惶恐,害怕,不甘,全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易兰虚弱的身子被迫承受着她的急切,意识断断续续。 江闻汀越吻越热烈,混着眼泪的咸涩味,不断进攻着,掠夺着,抢占着本就艰难的呼吸,直到对方再也坚持不住…… 她直起身子,将彻底瘫软在床上的人捡起来,抱在怀里,病态般舔舐她脸颊上的泪水,一边舔一边说。 “我不管,我不管,上一世你的妻子做错了什么那都是上一世的事,这一世,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如果玄学真的存在,那我用我余下的寿命,换你身上背负的,我来替你,替你的妻子,赎罪。” 如此偏执,如此坚定,可她却从未想过,那个背负罪孽的妻子,就是她自己。 易兰缓了好久,才稍微恢复点意识,吮红的唇瓣张张合合,好半天才吐出来一两个字:“阿……汀……” 江闻汀听不清,压低脑袋。 “江……江闻汀,”意识又恢复了些,她区分出来守在她身边的,是那个没有记忆的江闻汀,是那个把一颗心都挖出来,双手捧给她的江闻汀,后面的话她没力气说,眼泪再一次满出来。 江闻汀情绪略微稳了些,她抬起指尖,给她轻轻擦拭。 模糊的视线被拨开,易兰努力看清她的模样,重复她的名字:“江闻汀……我……我……” “不要说话,好好休息会,等下我带你去医院。”江闻汀指腹压她唇上,阻止了她的话。 她不信,没有医学解释不了的病症,哪怕是跑遍全球所有的医院,跑断腿,跑弯膝盖,她也要带她闯一闯,试一试。 “江闻汀,我想回……回家,我们的……家,我……” 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的易兰,在此刻,突然就有了归家的念头,甚至无比渴望,哪怕江闻汀一遍遍地强调让她休息,不要说话,她还是不断尝试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祈求。 那个世界里,她们也有府邸,但一年四季风餐露宿,这个世界里,因为江闻汀的努力,她们拥有了一个小家,虽然小家里没有她一丝一毫的付出,但江闻汀愿意接纳她,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接纳她。 她觉得那三十平不到的小窝,很舒适,很安心,她喜欢那张床,喜欢床垫上残留的桂花味,落叶归根,那个有江闻汀生活痕迹的小窝,就是她的根,她想回去。 “乖啊,你现在这个身体,我们得先去医院做检查,检查完,医生说没事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江闻汀讲话时的语气像以往任何时候那样温柔,商量着,哄着,宠着,就是不肯相信,对方生命会受玄学控制这一个点。 这一点倒是与前世的江闻汀很像。 易兰没再坚持,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的寿命值,盘算着自己还能撑多久,还能陪江闻汀多久…… 同样危机的,还有网上的言论,江闻汀公开出柜的热搜被顶到Top1,北野和沈京澜在压了无数遍负面消息之后,终于忍不住打电话过来。 “江江,你们怎么样?早上有没有出过门?我和京澜,我们需要过来吗?”北野担心地问。 江闻汀看了一眼怀里躺着的人,沙哑开口:“不用了,我们过几天就回来了,北野你让澜姐再帮我约一下云一的霍主任,可以吗?” “易兰身体又出状况了吗?”那边焦急道。 江闻汀顿了下,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嗯,她今天状况有点不太好,我想回来后再带她去医院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不仅云一,其他医院,她也都要带她去试一试,一家两家是误诊,总不能次次都是误诊。 “好,江江你不要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让澜姐提前跟霍主任说。” “什么时候回来……”江闻汀算了下,今天周二,在海城这边检查几天,等到她身体好一点的时候再回云城,这样比较保险一点。 她说:“最晚下周五吧,我先带她看看这边的医院。” “情况很不好吗?”北野问。 “嗯。”江闻汀哽咽应声,随后问:“澜姐在海城有认识的医生吗?” 那边电话换给了沈京澜:“江闻汀,你先不要着急,你们现在这个状况,不适合直接出门,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联系海城分公司的助理送你们去医院,医院那边你也不用操心,我来安排。” “澜姐,”江闻汀犹豫着问:“你认识海城的医生多吗?我想多看几个医院。” 沈京澜愣了下,随后道:“可以,你们先去市一,检查完我们再根据情况安排其他的。” 海城旅游业发达,医疗行业相比而言不如云城,她不怎么认识那边的医生,但分公司应该有人脉可以用到,虽然不理解江闻汀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第一时间答应了她。 “谢谢澜姐。” 北野拿过电话后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后,江闻汀发了地址过去,半小时不到,沈京澜那边的人就过来接她们了,江闻汀抱易兰上车,一路忐忑。 第60章 第60章 医院一系列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 主治医生懵了,他对着病人家属直摇头,说了一堆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病人病情十分严重, 随时有要命的风险, 建议家属转院, 还推荐了云一,以及国内比较出名的几家医院。 江闻汀整个人呆住了,半分钟之后, 她开始反驳。 红肿的桃花眸直直盯着眼前穿白大褂的医生, 声音颤抖着, 不停地重复着。 “怎么可能,云一的霍寂霍主任,你知道她的吧, 两个月前, 我们还在她那里做过检查,她说没事的, 她就是身体弱, 心脏也没有正常人那么强大,好好修养, 好好调理, 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啊……” 她说到后面开始哭,从小声抽泣到绝望痛哭。 纵然是眼前见惯了生死的医生, 此时也被她这样的反应弄得无措。 “江女士, 您……”他张口,多余的话说不出来。 直到病床上的易兰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 虚弱喊她名字:“江闻汀,过……过来……” 江闻汀分神,第一时间迎上去,握住她的手:“没事,没事易兰,别害怕,医生说得不准,我们去云一,我们找霍主任,让她给易兰看。” 当场被质疑医术的医生:…… 旁边沈京澜的特助第一时间给自家老板打电话说明情况,沈京澜让她把手机转给医生,两人说了几句后,手机又转到了江闻汀手里。 “江闻汀,你先不要激动,照顾好易兰,我跟霍寂,我们明天早上过来一趟,到时候什么情况,她跟主治医生讨论完,我们再做打算好吗?” 沈京澜无论任何时候,都是那个理智的,从容不迫的沈总,给人信念感和力量感。 江闻汀情绪有被安抚到一点,挂完电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站起来,跟眼前的白大褂致歉:“对不起,我不是质疑您的医术,您跟霍主任,你们都是很权威的专家,我就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对不起……” 她眼泪成线,滴滴答答往下落。 医生抬起的手臂停在半空中,最后只用专业而机械地言语安慰,“没关系的江女士,作为病人家属,接受不了很正常,我能理解您。” 江闻汀对着人弯了下身子,做了个致歉礼。 病床上,易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为她崩溃,为她低头,为她反复向别人致歉的样子,眼泪再一次模糊了视线。 江闻汀做完这些,再次走到病床前时,苍白的脸颊上已经挂起了虚弱的笑容。 她握起她的手,贴在自己唇边亲吻,红肿的眼眸眯着,给她希望与力量。 沈京澜、北野、霍寂三人,是第二天早上十一点到达海城的,下飞机后直奔医院,过来差不多十二点钟的样子,沈京澜和霍寂去了主治医生那里,北野一个人来到病房。 江闻汀在见到好友的那一刻,情绪再次失控。 北野抱着人,不停地安慰:“江江别难过,总会有办法的,京澜昨天第一时间跟霍主任同步了病情,霍主任联系了她国外的朋友,等下会诊完,实在不行我们就出国看。” 江闻汀人有点晕,强撑的坚定在此刻突然松动,她靠在好友肩头抽泣,不停地重复:“北野,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恐惧,紧张,不安,不仅仅源自检查结果,还有隐藏在心底的将信将疑。 没一会儿,沈京澜,霍寂,以及主治医生同时来到病房,主治医生拿着听诊器,给易兰测试心率,测试完怔愣了一下,看眼霍寂:“霍主任,你来试试,我怎么……”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怎么了?”霍寂不明所以,走过去,从对方手中接过仪器,仔细辨别,她眸色一惊,怎么会…… 怎么会没有心跳?! 常年累积的医学经验让她没有像主治医生那样惊慌失措,而是收起听诊器,手动给她掐脉。 一秒,两秒,三秒……半分钟过去了,完全没有任何脉象,病人却是清醒的。 “易兰?能认识我吗?”她尝试跟患者沟通。 易兰眼睫颤了下,声音平静:“霍主任。” “嗯,是我,现在有哪里不舒服?跟我说说……” 霍寂尝试跟她沟通了几句,然后又做了些其他检查,与主治医生交换眼神后侧开身,主治医生按照霍寂的流程重新操作了一遍,之后两人看眼沈京澜,沈京澜跟他们一起出去,三人在外面小声交流着。 江闻汀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出病房,他们的谈话清晰传到她的耳朵里,脑子嗡地一声,所有的希望与坚持在这一刻彻底崩塌,脑海中全是昨日的惊险一幕,以及易兰跟她说的话。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陪不了你太长时间。 ——这是惩罚,上一世,我的妻子做错了事,我来到这里,是想找到她,带她去赎罪。 紧接着,是两人初见时的场景,易兰一根长枪架在自己脖子上,手臂颤抖着,却始终不忍心落下。 ——江闻汀,少给我卖关子,本将今日便取下你的首级,为我那死去的七万英魂赎罪。 死去的七万英魂,所以,当时的易兰是把自己错认成了她的妻子?她的妻子难不成也叫江闻汀? 杂乱的意识在她脑海中回荡,她分辨不清,思绪翻涌着,交织着,害怕与紧张达到顶点后转成了愤恨与不甘,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妻子犯了错,就要她来承担,凭什么她那么爱她,放弃一切想要给对方安稳,到头来,她却要为别人的错误赎罪。 可是她都想过折了自己的性命去替她口中那个妻子承担一切了,为什么到头来还是无药可救,无计可施? “不公平,这不公平……”江闻汀喃喃念着。 前面沈京澜听到动静回头,撞上她摇摇欲坠的模样,她走过去,将人扶住:“江闻汀,冷静,现在易兰这个状况,最不能倒下的人就是你,霍医生他们还在想办法。” 江闻汀哭着哭着突然就笑了:“想办法,能有什么好办法,我就是天生克相,灾星,我不信玄学,不信迷信,可事实证明,靠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不是吗?” “江闻汀,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胡话!”沈京澜语气加重,“易兰还在病床上躺着,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都在努力想办法,你却在这里认命,合适吗?” 她话说得很重,却成了此时点醒对方的一剂猛药。 对哦,易兰还在病床上,她还活着,既然医学解释不了,那她就相信玄学,跑遍所有的寺庙,求遍所有的神明,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到最后,她陪她一起死,在九泉之下,亲眼看着对方与自己前世的妻子恩爱…… 江闻汀抽了下鼻子,狠狠擦干眼泪。 沈京澜语气软了些:“别担心,霍寂认识的人很多,等易兰身体状态稍微好一点,我们带她去国外,做一次详细的检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放弃,不能认命。” 江闻汀用力点头,下定决心后的她变得无坚不摧。 接下来的几天,江闻汀疯狂地查看玄学攻略,开始拜访附近的寺庙,沈京澜和北野劝过,她不听,说是什么方法都要试一试,而易兰的身体并没有因此而好转,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得越发糟糕,到后面,便是连吊瓶都打不进去了。 “江闻汀,”她最近变得话多起来,意识清醒之际,只要江闻汀在身边,就会跟她聊天。 短短几天,江闻汀人瘦成了皮包骨,眼窝都快陷进去了,她握着她的手,柔声回应着:“怎么了易兰,哪里不舒服跟我说?” 易兰摇头,缓了会,问:“我们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北野跟沈京澜都在,看着她吃力的喘息,止不住流眼泪,沈京澜将北野拥入怀抱。 江闻汀亲她手背:“易兰乖哈,还得再过会,你现在身子太弱了。” “江闻汀,想……想回家……”她虚弱重复。 江闻汀眼泪掉下来了,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家里的监控,于是拿出手机,快速打开:“易兰听话,我给你看我们的家……” 监控摄像头里,只有客厅的布局,易兰的视线移到卧室的房门上,缓慢诉说着:“这里的床不舒服,我想回去,睡我们自己的房间。” 那里有江闻汀生存的痕迹,有让人心安的桂花味,她想回去,想在那里陪她走过最后的时光。 “嗯,”江闻汀低低应一声,声音里带上几分哽咽:“宝宝乖,我们的房间好久没住了,我要先预约阿姨上门打扫,打扫干净了,我们就回家住,好不好?” 易兰知道对方在哄她,但还是被安抚下来,说了声“好”,又看眼病房里的其他两人:“她们、也要一起回去,我们吃……吃火锅……” 她说着眼角两侧的泪水满出来:“我想吃粥底火锅了。” 北野立马挺直身子:“我去买,我去买粥底火锅!” 易兰干涩的唇角露出微不可见的弧度:“谢谢你,北野,你真好。” 病得迷迷糊糊的她,突然就善于表达了,那些说不出来的话,那些藏在心底的感激,被她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来,有点突兀,又有点像……回光返照。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60-70 第61章 第61章 没保持多久的清醒, 她就又晕过去了,北野和沈京澜出去打包吃的,江闻汀一个人守在病床前, 易兰一直强调想要回家,她便在网上预约了打扫卫生的阿姨, 陌生人上门必定得开监控摄像头。 为了保持流畅, 等待过程中, 她翻着以前的记录,准备将没用的删一些,结果滑着滑着就看到一个画面, 她被画面里面的图像惊讶住了, 瞳孔骤然放大, 又快速倒回去,重头播放。 画面里,易兰被小如从沙发揪起衣领, 狠狠甩了出去, 眩晕的身子陷进沙发里,对方不肯罢休, 又把她撕扯起来, 面目狰狞地呵斥,监控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 但易兰被她几番摔绊, 拖出门外的画面却很清楚。 江闻汀握着手机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嘴巴也颤抖着, 她想起来刚找到易兰时, 她血肉模糊的掌心里攥着的那条三叶草手链,想起来自己对她又凶又责备的面孔, 想起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对她的冷淡与刻意疏离。 她想给对方的离家出走给出一个教训,但原来,原来她是被这样赶出家门的。 悔恨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颗颗粒粒砸下来,此刻的她,便是连哭都不敢哭出来,她低头,小臂抵着唇齿,狠狠地咬出血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易兰,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一颗心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焦躁,自责,绝望,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整个人跟疯了一样。 易兰在梦境里抽搐惊醒,忍过心口的钝痛和眼前浓重的黑色后,转头就看到床头蜷成一团的江闻汀。 “阿汀……”喉咙沙哑而低沉。 江闻汀沉浸在自己的悲愤中,没能第一时间回应。 易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叫错了称呼,指尖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臂:“江闻汀。” 江闻汀感受到她的动作,回神,猛然间握住对方的手,贴自己唇边轻吻,指尖和唇瓣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眼泪顺脸颊两侧流下来,湿漉黏腻。 易兰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两人视线对上,江闻汀声音哽咽急切:“受了那么多委屈,怎么不告诉我,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易兰,对不起……” 她连声道歉,易兰心脏骤然收缩了下,疼得她喘不上气,缓了好几秒,才艰难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江闻汀停下亲吻动作,双手握着人的手,握得很紧,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她,一眨不眨:“我不在的那几天,她一直都那样欺负你吗?有没有做过更过分的事?” 易兰大脑空白了几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什么事。 她摇头。 江闻汀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不停地用对方的手蹭自己脸颊,一遍遍重复:“宝宝,不要怕,你跟我说,你跟我说……” “江闻汀,没……没有,”易兰吃力解释,“那天,你飞机……出事,她才那样……那样对我的,以前都……都没有,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但她……在……在乎你,我……我不跟她……计……计较……” 压抑,自责,在这一刻冲破顶点,江闻汀痛哭出声,脑袋跟身子都因此而晃动。 她的失控牵动着病床上的人,易兰拼命挣扎,想要起身抱一抱她,可是腰间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尝试了好几次,最后放弃了,无力感逼得她眼泪翻涌,心又痛又急,她尽量平息着,软绵无力的声音断断续续安抚着。 “我离开……是……担心你,想……想出去……找你,不……不说,是不想……不想看你……像……现在这样。” 安抚没用,所有不好的事情攒在一起,江闻汀精神有点崩溃了,人没醒来的时候,她以掐伤或咬伤自己的方式来缓解,现在人醒了,她就不停地哭,抽搐,颤抖。 心理上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她的病,接受不了陪在身边,自己一直视为亲人的人变成那样,接受不了易兰眼睛看不见时受的那些苦,接受不了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对她的指责与冷漠,接受不了这一切……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面对。 “江闻汀,江闻汀……我……好疼……”易兰尝试用笨办法分散她的注意力,重复了几遍之后终于将陷在绝望深处的人拉出来。 江闻汀蹭一下站起来,慌慌张张检查她的身体,“哪里疼,乖啊,跟我说说,哪里疼……” 她说话有点颠三倒四,易兰握住对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上,紧紧压着,不知是触发了什么机关,那本没有任何起伏的心脏,此时竟有了微弱的搏动。 “江闻汀,”她的吐息也变得平稳了许多,“这里闷得很,你帮我揉一揉。” “咚……咚……咚……” 真实的心跳隔着衣物,缓慢传递到江闻汀掌心里,漫过她失控的神经,她神智稍微恢复一些,贴在心口的指尖揉动,一点一点舒缓着。 易兰心口的闷痛没那么致命了,她闭上眸,享受着这久违的安宁,脑海中的寿命值在几乎为零的位置停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陪她多久,但心却是平静的。 她缓缓抬起视线,看着对方逐渐温和下来的双眸:“江闻汀,我好多了。” 两人对视几秒,江闻汀俯身,柔软的唇压了下来…… 北野和沈京澜打包完食物进来的时候,正好撞上这一幕,后退了一步,细微的动作打断了两人的亲密,江闻汀又浅浅嘬了几秒,依依不舍地分离。 退到门口偷偷观察的二位对视一眼,走进来。 “咳……”北野轻咳一声,漂亮的狗狗眼带着几分揶揄的笑。 沈京澜一本正经:“亲完了?” 江闻汀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嗯”一声。 沈京澜将打包好的食物放在床头柜上:“吃一点,补充一下体力。” 长久以来持续绷着的几个人,难得的放松片刻,北野小傻瓜似的凑过来,盯着易兰的嘴巴看。 江闻汀唇角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干什么?” 对方:“看看有没有被你咬破。” 沈京澜转回正题:“江闻汀,下午国外的Ashley医生过来做检查,得先吃点东西。” 易兰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没办法换别的医院,沈京澜只能想各种办法,让其他医院的医生过来,这期间,霍寂帮了不少忙。 “谢谢你,澜姐。”江闻汀眼神清亮了些,转而看北野:“你试试。” 北野:“试什么?” 她走过去,把她的指尖覆到易兰带着点温热的腕部经脉上。 几秒,她问:“感受到了吗?” 北野有点懵懵的。 江闻汀解释:“脉搏跳动,感受到了吗?” 北野眼睛亮了下:“真的欸!” 她拉沈京澜的手:“老婆,你试试。” 沈京澜指尖贴过去,同样感受到一跳一跳的血脉,她惊讶,看眼易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易兰唇瓣动了下,没什么起伏的语气:“好多了。” 沈京澜:“嗯,还是要多亲一下。” 江闻汀:…… 下午,Ashley医生过来做检查,病人生命体征正常,她给霍寂打视频,两人全程英语交流,霍寂有些不可置信,Ashley还笑话她,肯定是自己当时诊断出了差错,但是怎么可能呢? 她经手过那么多的病人,不可能出差错,即便出差错,那其他医生呢?连不懂医术的人都能察觉到不对劲,两人争执了一会,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Ashley最后同她讨要奖赏,说自己要去云城,让对方尽地主之谊,霍寂说自己忙,懒得搭理她,Ashley说她也很忙,也还是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两人是大学同学,针锋相对的那种,后来霍寂不告而别,Ashley生气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次霍寂邀请她过来帮忙,Ashley很开心。 事情到这一步,大家总算是可以喘口气,沈京澜公司事务堆成了山,晚上的时候,她便同Ashley一起回了云城,北野留下来帮忙。 小如的事,江闻汀不知道怎么处理,她把监控视频里的记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后面又从物业那里要了易兰被赶出门外的那段,仔细观察着,看到对方掐她打她的画面,窒息感再次袭来。 好在这一次,北野在身边,江闻汀承受不住的时候,她还能及时开解一二。 “江江,你准备怎么办?”她问。 江闻汀看眼病床上睡沉的人,自责再次涌上来:“我就是觉得易兰太可怜了,她当时什么都看不见,被人连打带骂赶出去,心里该有多害怕,我找到她以后,还没有给她好脸色……” 她说不下去,不敢回忆那段时光的黑暗。 北野撑开双臂抱人:“别难过了江江,这事也怪我疏忽,当时听到飞机失事,我满脑子都是京澜,人在紧要关头都很自私,是我对不起你们。” 江闻汀摇头,眼泪甩成花,事到如今,她谁也不怪,最痛恨的只有自己。 “等易兰身体稍微稳定一点,你帮我照看一下,我去见见她。” 有些人,有些事,需要她自己去面对,这一点,江闻汀是清楚的。 第62章 第62章 鸦城酒店里, 小如收到江闻汀的消息时,很开心,她一骨碌翻起来, 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姐,你终于想通了, 我就说为了那疯子放弃自己的事业, 可就太不值了, 你什么时候……” “位置发我。”她话还没说完,被江闻汀打断。 “好,”面对她的强势, 小如没有感受到丝毫的不适, 她指尖轻点, 发了个定位过去,又问:“姐,你什么时候到鸦城, 我过来接你?” 江闻汀已经从机场出来了, 她说:“不用,我已经打到车了。” 小如开心地扬起唇角, 语气也甜腻腻的:“姐, 那我等你过来。” 江闻汀淡淡应一声,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 江闻汀打车来到君如酒店, 门口女孩一改往日穿搭,浅米色的镂空罩衫下配着一条吊带牛仔裙, 很森系, 还化了淡淡的妆容,看到江闻汀过来, 整个人扑了上去,钻进她怀里轻轻蹭着,鼻音有一丢丢的重,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江闻汀,我好想你。” 江闻汀犹豫了下,将人从身上扒拉开,淡淡一句:“回去说。” 小如此时开心,没觉得江闻汀这样拨开她有什么不好,江闻汀抬步往里面走,小如巴巴跟上,楼道里,她攒了一肚子的话絮絮叨叨说给江闻汀听。 “你什么时候到的机场,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山河在》女主名额定下来了,但导演不是很满意,我下午就去跟导演沟通,说你可以演,她一定很高兴,本来另一个女主,导演也找了京澜姐的,但是她说她不演……” “小如,”江闻汀打断了她的话,转身,小如紧跟在她身后,一个没刹住车,贴在她身上。 江闻汀下意识退后一些,两人拉开点距离,她看着她的眼睛,没什么起伏地说:“我这次过来,不是来演戏的。” 小如愣了下,语气没有像先前那么热切:“那你是过来干什么的?” 江闻汀眼眸平静:“我过来,是有些事情,想找你确认一下。”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找我确认?” 江闻汀点头,随后道:“这里不方便说,先回房间。” 不知怎的,小如心里猛地紧张了下,见江闻汀继续往房间走,她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进门,房门轻轻关上的瞬间江闻汀直戳主题。 “为什么对易兰那样?” 她的语气不算好,甚至带了几分寒意与质问。 对方假装没听见:“什么?” 江闻汀冷静道:“监控摄像头我都看了,为什么对易兰做那样的事?” 监控摄像头一下让小如心里那一丝“易兰告状的侥幸”彻底浇灭,见事情隐藏不下去,她开始恼羞成怒:“所以江闻汀,你今天过来,是替那个女人打抱不平的?” 江闻汀:“是,她做错了什么?你要那么对她?” 她情绪没什么波动,语气里满满的全是质问。 暗恋多年求而不得的酸涩在这一刻全部爆发,特意将自己打扮得温柔森系的女孩,眼神突然一下变得狰狞,说出来的话更狰狞:“她做错了什么?!这么多年我们生活在一起,形如姐妹,她是个什么东西,横插一脚就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我现在真是后悔,没有在她出门的时候跟出去,推她一下,让火葬场里那具尸体……” “变成真的”四个字,她还没有说出口,啪地一声,江闻汀一个巴掌甩过来,重重甩在她脸上。 对方眼冒泪花,倔强地抬起下巴,与眼前人对视:“江闻汀,你为了她,煽我巴掌?” 下一秒,江闻汀抬起掌心,同样力道的指尖抽在自己脸颊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蓄在对方眼睛里的泪水,就那么一颗一颗砸了下来,她轻笑:“好啊江闻汀,我看你是为了那个女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江闻汀语气郑重:“不是为了你所谓的那个女人,这么多年我们朝夕相伴,作为年长你几岁的姐姐,把你带成这个样子,是我的疏忽与失职,对不起。” “谁要当你朝夕相伴的妹妹!”小如拔高音调,“江闻汀你可真是搞笑,这么多年我跑断了腿,为你鞍前马后,你以为我就只是想当你妹妹吗?” “那不然呢?”江闻汀问。 这次换成对方强势:“江闻汀你还装傻,明明很早就察觉到了我对你的感情,你却一直钓着,一口一个宝贝的叫着,你不喜欢我,干嘛要给我希望,我是你的工具吗?” 江闻汀闻言,脑袋嗡了一下,身子有些站不住,她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小如冷冷笑,咄咄逼人的语气:“你说说,你说说我哪里比不上那个疯子,她除了长得好点,事业上对你有过丝毫的帮助?你被江家驱赶,被媒体满世界追着跑的时候,她有在你身边出现过?你的每一部成名剧,背后都是谁帮你操作,嗯?” 江闻汀整个人被激地后退了几步,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对方的前一句话上,脑袋甩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 退无可退后,只能抵着门板瘫坐下来,身子蜷成一团,脑袋埋在臂弯里,不停地否认。 对方却进一步逼近,蹲坐下来,试图拉她手:“江闻汀,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哪里不如她,你说出来,我改,我改好不好?” 江闻汀吓得身子缩了下,她说:“你别动我。” 这一缩,彻底击碎了眼前之人的理智,她猛地抓起人,往门板上摔了一下,爱而不得的恨意在此时达到了极致:“江闻汀,是你不要我的,你可要想清楚,知道吗?” 江闻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房间的,身边真心相处,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妹妹,以那样狠戾偏执的口吻说喜欢自己,她该怎么去接受这样的事实?原本以为小孩做错了事,想要好好教育她,提醒她,可接收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噩耗。 喜欢她?因为喜欢,所以变成如今这副面孔,好像这一切,所有的一切,都跟她脱不了干系,她怎么没有早早察觉?她怎么可以放任事态发展成这样? 她那么好,那么正义的一个小姑娘…… 江闻汀想起两人刚见面时的场景,想起她帮自己挡下那么多坏人的围攻,想起后来两个人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眼泪止不住往外翻涌。 她蜷缩在楼梯角落里哭,这时,北野电话打进来了,江闻汀接起,声音嘶哑。 “江江,跟小孩聊得怎么样?” 抽泣声又一次透过听筒传来,易兰此时清醒着,清晰地听到电话里的细节后,目光锁了过来。 北野拿着电话的手紧了下,随后道:“江江,易兰醒了,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闻汀听到易兰,极力忍了下情绪:“就回来了,你把手机给她。” 一会儿,对方的声音传过来:“江闻汀。” 江闻汀“嗯”一声,眼泪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流淌着。 那边说:“我等你回来。” 语气淡淡的。 江闻汀又“嗯”一声,说:“我回来给易兰带鸦城的肉松麻花。” “江闻汀,”她说,“我吃不下,你回来就好。” “好。” 简短的通话结束,手机又转回北野手里,她多余的没有再问,只说:“那江江你赶快回来,易兰从早上醒来就一直等着你。” 此刻,牵绊,是指引她迈开下一步的最好方法了。 七个小时之后,江闻汀落地到了海城,到医院已经是次日凌晨了,易兰没有睡,一直等到她进门。 江闻汀一整天不吃不喝,精神跟身体都已是极限,北野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就从病房退出去,给两人让出空间。 “江闻汀,没事了。”易兰指尖轻抚着她的脑袋,低声安慰。 短短几个字,让她忍了一路的情绪再次崩溃,江闻汀趴她病床前,哭得双肩直颤。 易兰没有制止,放任她发泄,江闻汀停下来时,整个人晕乎乎的,模糊的视线里是心爱之人脆弱地守护,自我怀疑了一路的她,突然一下就觉得踏实了。 “易兰,我好累。”她说。 易兰指尖揉进她的发丝里:“休息会,要不要上来,与我一起?” 江闻汀破涕为笑,声音沙哑:“床太小了,我挤不下。” 易兰身子往里挪了下,挪不动,她说:“江闻汀,我很瘦,占不了太多地方。” 江闻汀撇嘴,假装生气的样子:“知道自己瘦,还不好好康复,让人担心。” “对不起,”易兰连忙致歉。 江闻汀伸手,捏她脸颊:“哪里舍得真的怪你,要快点好起来。” “嗯。”她低声承诺,承诺完看眼脑海中的蓝色面板里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的寿命值,好舍不得啊…… 那一夜,江闻汀真的跟她挤在了一张病床上,两个人都瘦成了皮包骨,狭窄的床榻睡起来还有很多空余,易兰蜷缩在江闻汀怀里,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桂花味,心里很安。 而江闻汀,却做了一夜的梦,梦境里,自己又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别人谈恋爱,她们的身影很清晰,脸颊却如此模糊,她好几次尝试靠近,都没能成功,最后一次只差一步,怀里易兰在她臂弯里抽搐一下,江闻汀猛然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 第63章 第63章 之后好几次入梦, 江闻汀都在以同样的形式观看那对情侣谈恋爱。 她已经对她们的身型,言语,习惯都十分熟悉了, 可面孔,却是从来没有看清楚过, 每次差一点就要靠近了, 这个时候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让她突然从梦中惊醒, 然后思维就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 当然了,易兰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生命体征是恢复了, 可比死亡更磨人的是系统给她惩罚的规律性。 一天二十四小时, 最起码有二十个小时是在忍受被箭支穿心的钝痛, 就好像要把七万将士临终前中的那些箭一一还到她身上似的,那种不要命的疼才是最磨人的。 别说是江闻汀了,守在身边的北野心都碎成了渣。 “江江, 怎么办?这样下去会死的……”她声音颤抖着问。 江闻汀早已无计可施, 求神求医她都试过了,效果甚微, 此刻, 她只能守在人身边,用打湿的毛巾给她擦鬓角两侧的汗, 软唇和脸颊贴蹭她苍白无力的肌肤, 试图用这样亲密的动作缓解对方身上的疼痛。 可是,怎么能缓解得了呢?人在痛到极致的时候, 意识跟思维都是混乱的, 易兰根本抽不出精力回应她,哪怕她骨子里有多么强大的意志力, 在某一个瞬间,她也渴望死亡,渴望解脱。 “北野,”江闻汀看人缓不过来,纠结几秒,终于做出最后的决定,“他们说寒茵寺祈福很灵,你帮我照顾一下,我……” “不行!”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北野,”江闻汀乞求。 寒茵寺登顶有1080个台阶,祈福者一步一步拜跪上去最快需要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先不说江闻汀目前的身体能不能撑得到顶上是一回事,其次是易兰现在这么凶险的情形,能不能活着等到她回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北野不敢让她冒这个险。 “江江,你不能去,万一你走了,易兰中途有个什么,我怎么办?” 哪怕关系再好,她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江闻汀伸手拉她衣服袖子:“北野,你让我试一试,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如果真的撑不住,那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命,我不怪任何人,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好吗……” 在她一连一声地哀求下,北野心里的防线终于崩塌。 她红着眼眶点头:“那我让京澜联系人,送你过去,路上吃点东西,听到没?” 江闻汀应下,临走前,看眼病床上被疼痛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低头,亲吻她额头。 下一秒,手腕被人扼住。 易兰拼尽全力抓住对方,疼得说不上话,就只是用失焦的眸子看着人,示意她,不要走,不要离开自己。 江闻汀眼泪成线,一遍遍重复:“易兰乖啊,要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最后,她一根一根掰开缠绕在自己腕部的指尖,猛地一个转身,跑出了病房。 寒茵寺距离海城二百七十多公里,开车过去要将近四个小时,沈京澜找了司机送她过去,中午十二点多出发,到地方差不多四点了,这个点祈福的人不算多,江闻汀三步一跪往山顶爬,膝盖上甚至连个护膝都没有。 她拜得很虔诚,很用心,眼泪和汗水混搭,没多久就浸湿了她的衣服跟头发,中途好几次晕得起不来,身侧司机试图搀扶,都被她婉拒了。 偶尔有行人经过,匆匆看上一眼,也只是摇头叹息。 爬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江闻汀的膝盖和额头早已磨破,她蜷缩在大雨里,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江小姐。”司机将伞罩在她头顶。 江闻汀仰头,视线一片模糊,意识朦胧之际,心底唯一的念头又一次蹿上来。 ——坚持住,爬上去,易兰还在等她祈福成功…… 怀着这样的信念,她再一次拼尽全力站了起来。 * 病房里,易兰的情况并没有因此而缓解,无形的箭支隔一会儿,就往她心口扎一下,她张着唇,瞳孔开始涣散,北野吓傻了,握着对方冰凉的指尖不停哈气,都想不起来摁下呼救铃。 “易兰,江江很快就回来了,坚持住,坚持住啊……” 沈京澜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买了去海城的机票,这会儿人在路上,病房里只有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一个劲儿地跟对方说话,哀求。 半分钟之后,易兰从利箭穿心的缝隙里抢过来一口呼吸,她的眼眸动了下,缓慢看眼门口方向。 江闻汀,还没有回来—— “快了,快了易兰,你再等等她,再等等……” 女孩颤抖的声线吸引了病床上的人,她努力聚焦,对上那双哭红的眼睛,喉咙滚了好几下,才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不……要……怕……我……” 半句话不到的吐息,费尽了她浑身的力气。 北野连忙安抚:“不要说话,不要说话易兰。” 这时,沈京澜带着医生到了门口:“现在情况怎么样?” 她一路风尘仆仆,衣服领子和发丝都有些凌乱,讲话声音也带着点喘息,讲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枚定海神针,将坍塌的场面控制住。 北野泣不成声地说了下情况,主治医生上前查看,但是很神奇,从上次Ashley做完检查之后,易兰的生命体征就极其正常,哪怕是这几日要了命的疼,在那些医疗器械罩上来时,也检测不出任何异常。 于是,医生也只能给她打镇痛剂舒缓。 “江闻汀还没结束吗?” 沈京澜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询问情况,那边电话不通。 而此时此刻,江闻汀距离顶峰还有几步之遥,磅礴大雨依然在下,雨水将脸颊两侧的泪水与汗水全部冲刷,她仰头,看着天空,默念着心里的愿望。 铛铛…… 山顶传来几声钟响,厚重而悠长,江闻汀跌跌撞撞站起来,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 她所求不多,承担心爱之人身上背负的苦难,愿对方不再受病痛折磨。 江闻汀再一次弯下膝盖,跪在那坚硬的石板阶梯上,磨破的双膝已经感觉不到疼,再一次叩首,再一次艰难起身,完成那最后的跪拜,1080个台阶,她一阶不差走完。 山风裹挟着暴雨,打在殿顶的瓦片上,噼里啪啦,祭拜的游客挤在屋檐下躲雨,江闻汀径直走向大殿,佛光普照之下的香炉里积着厚厚的灰,她点燃三柱清香,踮起脚将其插进香炉最旺的火苗里,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供桌上的长明灯晃了下,灯芯冒出火星,她抬头,看见佛垂着眼眸,鎏金的衣褶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佛渡有缘人,江闻汀在心里默念完,起身时,与续香大师视线撞上,她礼貌颔首。 大师行礼回应了一下,露出慈祥的笑容,不悲不喜的眼眸,像是能穿透面容,看穿人的心底。 “施主请回吧,□□人,也得看缘分深浅,您所求之事太重了。” 江闻汀闻言,愣了好几秒,眼泪哗啦掉下来:“大师,求您,给我指一条明路吧!” 大师将三炷清香插入香炉,深深叹口气:“一切有法,如梦幻泡影,前世的债,今生要还,前世的缘,来生再续,施主什么时候看清了,落在您爱人身上的劫,才会有解。” 含糊其辞地回答,江闻汀听不太懂,眼泪决堤,最后她声音颤抖着问出那个最直白的问题:“什么叫来生再续?她会死吗?” 大师无奈摇头,再次叹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若心在这里,哪里都是归处。” 江闻汀从寺庙出来的时候,暴雨已经结束了,台阶上积成小水洼,映着头顶灰蒙蒙的天,像一块蒙着尘的镜子,看不清希望,江闻汀双膝受损,艰难地踩在那面镜子上,走一步踉跄一下,司机见状上前搀扶,她倔强拒绝。 “一切有法,什么是法?明明是她的妻子犯的错,凭什么所有苦难都要她来承担?前世的债,今生还,那为什么就不能在还债的同时分一点点的缘分给她?什么机会都不给,要她如何看得清,如何放得下?” 她站在山顶,风吹得电线杆呜呜作响,像低声地泣诉,江闻汀狠狠擦了一把眼泪,下山。 不接受!她不接受这样的归处,她要易兰活着,无灾无病地活着! 已经撑到极限的身子,不知是怎么一步一步走下来那1080个台阶的,手机信号恢复,未接来电塞满屏幕,江闻汀回拨了一个过去,接通电话的瞬间就听到北野的抽泣声,江闻汀悬着的心扑通一下,空气仿佛静止。 这时,电话那端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江闻汀,你怎么样?快回来没?”沈京澜声线稳定,理性地询问着情况。 江闻汀处在极度眩晕状态下,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喉咙滚了好几下,终于发出干涩而沙哑的声音:“澜姐。” “易兰送去抢救室了,你尽快往回走吧。” 第64章 第64章 江闻汀赶到的时候, 易兰已经从抢救室里推出来了,不是脱离危险,而是短暂性恢复生命体征, 人还昏迷着,江闻汀见到转运床的那一瞬间, 膝盖一软, 跪在了过道里。 “江江。”北野将人搀起来, 哽咽着安慰:“易兰还活着,她还活着。” 还活着…… 江闻汀意识迷迷糊糊听到这三个字,硬撑着抬起视线, 转运床在医护人员的推动下徐徐前行, 她在北野的搀扶下艰难跟随, 身体撑到极限后,思维总是比平时慢一些,不知不觉就到了病房。 医生跟沈京澜交代着注意事项, 江闻汀一句也听不清, 只看到两个人张张合合的唇瓣。 “江江,易兰已经脱离危险了, 你也休息会。”北野想要把人往隔壁空床上扶。 江闻汀摇摇头, 本能往易兰床边走,北野没办法, 与沈京澜对视一眼, 最后让她坐到了陪护椅上。 易兰脸上罩着氧气面罩,边缘溢出的气流凝结成水汽, 江闻汀握住对方没打吊瓶的那只手, 冰凉的指尖泛着冷意,她将她的手捧起来, 贴在自己唇上亲吻。 对方沉睡着,给不了她一丝一毫的回应。 江闻汀吻着吻着,突然就笑了。 “宝宝,我回来了,”她一边笑一边说,笑得眼泪花直流,“狗屁玄学,都是骗人的,我不信它!” 旁边北野和沈京澜闻言,愣了一下,看向彼此,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段时间江闻汀痴迷于求神问佛,劝都劝不住,此刻突然一下回到最初的状态,是因为寒茵寺1080个台阶跪下来,易兰的病还是没好吗? 两人面面相觑后,沈京澜走过去,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只一个坚定的眼神。 江闻汀微微仰起头,看了对方一眼,迟钝的思维缓了几秒后,冷静道:“我要带易兰回云城。” “回云城?”沈京澜惊讶了下,随后解释,“她现在的身体……” 话未说完就被江闻汀执拗打断:“她想回家,我要带她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医院住着不舒服。” 沈京澜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隐藏在对方平静面孔下的汹涌澎湃。 “江闻汀,”她尝试安慰,张口却说不出来一句合适的话。 江闻汀唇角挤出一抹虚弱的弧度,微红的桃花眸晕染出浅浅的笑意,她说,“澜姐,太累了,我想休息一下。” 抱着必死决心的放弃,沈京澜不敢想,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时的绝望,旁边北野早已泪流满面,她哽咽着俯下身,将对方揽入怀抱:“江江,不许说胡话,我不许你说胡话!” 江闻汀身上全是雨水与汗水混合蒸发后的腥咸味道,算不上好闻,衣服布料之下强撑得身子摇摇欲坠。 “北野,我真的好累,”她重复,不停地重复,“我想休息一下,不想再爬来爬去的了,你看我的膝盖都跪破了,好疼,好疼好疼……” 她的声音极度平静,北野却抱着好友,哭得身子轻颤。 江闻汀说着说着开始打盹,眼皮都抬不起来的那种,她强撑着力气将自己的身体从对方怀里抽离,“好困啊,北野,我眯个五分钟,你等下记得叫我一下。” 说完,两只手臂往病床边缘一蜷,脑袋枕上去,浅浅眯了过去。 “江江……” 北野想叫醒她,沈京澜将人拉回来,眼神示意了一下。 睡梦中,江闻汀散去了周身疲惫,一路躲藏着跟在那对熟悉的情侣身后,见两人从月光下的账外拉扯到昏暗油灯下的坦诚相见,她看着她们热情的拥抱,看着她们缠绵享受时,心跳会不自觉加快。 “姐姐,这样可以吗?这样呢?” “唔……” 指尖拨动着琴弦,破碎的声音回响在军帐里,床榻之上的布料泛起褶皱,粉色是此时唯一的颜色,被称为姐姐的那位则完完全全陷入对方跳跃的节奏里。 “姐姐,喜欢阿汀吗?” 阿汀? 熟悉的称呼让江闻汀整个人僵了一下,她伸长脑袋,往两人脸上扫去,明明近在咫尺的五官,此时像是打了马赛克,模糊的让人辨不清长相。 “阿汀……” 女人似是有所察觉,小幅度揉了下身侧之人的发顶。 “嗯?”对方稍稍挺了下,鼻音发出上扬的单音节。 女人呼吸不是很稳:“我总觉得……嗯……好像有人……有人在看我们……” 她稍稍仰头,感受了两秒,“没有,没有人看我们,是姐姐你太紧张了……” 说完,又将脑袋压下去…… 女人意识昏昏沉沉之时,想着自己常年征战沙场,过于警惕也是有可能的,下一秒,被完全掌控的感觉将她整个人淹没,有什么东西似在缓缓流动着。 后者则用自己的方式将其接住,细细品尝着,如同品尝什么山珍海味,品尝过还不算,还要缓慢爬起来,亲自喂给她。 “姐姐,你尝一下,好甜!” 江闻汀:!!! 这是她见过两人距离最近,颜色最深的一次,她浑身一个激灵,两腿一蹬,从梦中醒了过来,还未缓过神,就感受到发顶有柔软在动。 易兰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的,脱力的指尖嵌进她的发丝里,轻轻揉动着,阿汀,她的阿汀,不,是她的江闻汀,她回来了…… 江闻汀好几秒才从梦境中走出来,此时看着眼前人深一口浅一口的呼吸,喉间酸涩再一次涌上来。 “醒了?”她回握住她的指尖,贴在自己脸颊上,唇边卷起虚弱的笑意。 易兰艰难地动了动唇,声音被罩在罩子里,只剩下轻轻颤动的眼睫。 她醒来其实有一会儿,想跟江闻汀说话,面颊被氧气面罩禁锢着,只能用勉强能动的指尖轻抚她的发顶,感受她一路奔波而来的艰辛与疲惫。 脑海中的寿命值犹如此时监护仪器里跳动的数字,这是一串无形的倒计时,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从她见到江闻汀,满是恨意又舍不得伤她丝毫的那一刻开始,它就像一个钟摆,悬在她头顶,滴滴作响,计数着她的命。 她不知道,这一串无限接近于零的数字什么时候彻底归零,归零时,会不会像呼吸机停机那样,发出长长的,刺耳的蜂鸣声,她不知道她的阿汀,没有记忆的江闻汀,听到这个声音后会不会崩溃到发疯,她该怎么挺过去…… 眼角两侧的泪溢出来,渗进鬓角两侧的发丝里,她努力想要看清眼前人,想要记住她此时的样子,可模糊的视线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清。 “阿……汀……” 面罩之下,是她艰难的吐息,她无数次挣扎着想要逃脱它的束缚,却始终无济于事,而就在这时,江闻汀缓缓撑起身子,毫不犹豫将其取下,被罩子压过的面颊泛着红印子,她弯着眼眸看她,眼尾那颗泪痣变得易碎。 此时挣脱束缚的人反而张不开口。 “宝宝,想不想回家?”江闻汀笑着问。 “回……回家……” 她不是不同意么?易兰晕乎乎想,是所有能想的招,所有能跑的路,想遍跑尽之后的绝望吧,她在认命,她在跟自己妥协,她得有多崩溃,才能作出这样的决定。 “阿汀……” 意识迷离之际,熟悉的称呼再一次脱口,虚弱地几乎听不清。 江闻汀低下头,在她干涩的唇瓣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随后将软唇侧她耳边,吐下温热的呼吸:“我带你回家,宝宝,我带你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 回我们自己的家—— 没有了氧气面罩的加持,她的呼吸变得更加艰难,艰难到回应不了她的话,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想,回家好啊,那里有江闻汀生存的痕迹,她想嗅着那令人心安的桂花味走完这一世最后的几秒钟,回家好,回家真好。 意识断断续续,人好像已经躺在了家里的大床上,沉重的眼皮一点点合上,她肆意地享受着大床带给她的舒适。 北野跟沈京澜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沈京澜猛地冲过去,把江闻汀往旁边扯了下,紧急摁了下呼救铃,拾起一旁的面罩往病人脸上罩。 做完这一切,她才想起来骂人:“你疯了?!” 江闻汀被她凶的懵懵的,眩晕的大脑让她整个人有一点站不住的感觉。 沈京澜又连忙扶了一下,冷声道:“江闻汀,你说你想带她回云城,我跟小野,我俩想尽办法在联系回云城的设施与工具,小野她在外面一直打电话求人,可是你呢?你拔了她的氧气管,你不想让她活,你也不想让我们好过……” 沈总说到最后,厉声训斥的语气里带了点哽咽。 她也是没有办法了,该动用的人脉动用了,全球的好医生能请到的全请了,可是一切实力在生命面前显得那么脆弱,她帮不到江闻汀,也劝不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友向死而生,看着自己的爱人为了她绝望奔溃。 沈京澜自己也很崩溃,可如果她也懈怠了,那这个事就彻底没有人管了,她比她们年长几岁,承担的自然也要多一些,她抬手,指尖掸开残留在眼角的泪水,扶着她胳膊的力道加重,几乎钻进骨缝里。 冷硬,带着点警告的声音说:“江闻汀,你给我好好的,不然……”她犹豫了下,狠下心继续道,“不然我就告诉外婆,让她来劝劝你!” 江闻汀猛然间抬头,麻木的神经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 “不,不要,不要告诉外婆……”她频频摇头,最后滚烫的泪水如瀑布般滑落:“我……我听话,不要告诉外婆……” 第65章 第65章 最终, 是北野和沈京澜托关系打通了紧急转运路线,易兰坐空运直升机去的云城,差不多也就一个小时多一点, 除了身体本身的疼痛,其他基本没怎么遭罪。 霍寂那边做的接应, 一切还算顺利。 易兰从昏迷中醒来, 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沉重的眼眸尚未抬起,鼻息间就被消毒水的味道全部填满。 不是已经回家了么? 她暗暗想着,用力抬了下眼皮, 入目是一片模糊的白, 天花板上的输液架悬在半空中, 输液器里的液体缓缓滴落着。 “醒了?” 一个声音从身侧传来,易兰费力转了下视线,霍寂一身白大褂站在她面前。 “易兰, 感觉怎么样?能认出来我吗?”对方问。 易兰眼睫颤了下, 氧气面罩下的白雾加重。 ——江闻汀,不在, 她去了哪里? 她急切地思索着, 单薄的身子也跟着颤动起来。 霍寂走过去,用指尖押了下她的肩膀:“易兰别急, 江江她身体透支严重, 北野陪着去做检查了,沈京澜回家收拾东西, 等她安顿好, 就过来接你们。” 她声音很温柔,很有耐心地解释着, 加上这段时间断断续续熟悉了的缘故,易兰没再挣扎。 “现在心口还痛吗?还有哪里不舒服?”霍寂尝试继续沟通。 哪里不舒服?易兰慢慢感受了下,胸口很闷,倒是没有像先前那样抽着疼,她看了眼蓝色面板里的倒计时,长长一串,在无限接近于零的边缘跳动着。 面罩下的白雾在她艰难的吐息之下再一次加重。 “没……有,没有……不舒服……” “嗯,”霍寂满意点头,“那我先在这里陪易兰等会江江她们,身体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及时跟我反馈,好吗?” “好……” 一会儿,江闻汀做完检查过来了,她换了身干净衣服,头发也重新洗过的,虽然人看着还是很疲惫,但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 易兰看到对方进来,虚浮无力的手腕抬了下,江闻汀快步走过去,将其回握住。 “……”没力气说话,易兰目光锁定在北野身上,着急地询问着检查情况。 北野连忙解释:“没事的易兰,医生说江江她就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事啊,不要担心。” 虽然得到了答案,紧绷的神经依然没有得到缓解,她转而看向江闻汀,担忧地目光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 江闻汀见她紧张的样子,弯下腰,当着霍寂的面,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不要担心我宝宝,等下、等下我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 易兰此时身体上的疼还能承受,能分出来的注意力也会稍微多一点,这下被江闻汀当着陌生人的面亲,一口一个宝宝的叫,她竟有些不自在起来,纤长的睫毛轻颤着,病白脸颊上爬上细微的粉色,就连那满心满眼的焦急,也被这一吻打消。 “咳……”霍寂见状故意轻咳一声,看向北野:“好了,吃到狗粮了,小野。” 北野弯着眼睛笑:“霍主任,这才是冰山一角,还有更过分的江江没有展示。” 这段时间因为好友的事,她看起来憔悴不少,性格也没以前那么活跃了,但在需要缓和气氛的时候,还是会及时站出来,充当开心果的角色。 霍寂也假装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样啊?那看来我得好好适应一下了。” 北野点头如捣蒜,混着消毒水味的房间里难得多出一丝人气,哪怕生命倒计时还在继续。 她们是早上到的云一,下午沈京澜带人把家里按照医院规格布置了一下,晚上的时候,一行人就带着被医疗器械包围的病人回到了心念已久的卧室里。 “到家了,宝宝,有没有觉得很熟悉?”江闻汀把人安顿好后,俯趴在她耳边跟对方说话。 易兰人处于半昏迷状态,可鼻息间熟悉的桂花味让她觉得心安。 一号难求的霍主任,如今竟成了易兰的专属医生,她看着将呼吸机、检测仪器什么的都检查了一遍,发现没问题才将视线转移到沈京澜身上。 “沈总,这回你必须得请我吃大餐了!” 沈京澜淡淡应一声,看眼床上躺着的人:“等你把她治好了,有人会请。” 霍寂:…… 怎么有一种上赶着砸自己招牌的感觉,不过医学领域混迹多年的她,也确实挺想多见识见识更多疑难杂症的,再加上这段时间交集够多,跟她们也差不多处成了朋友,有些忙能帮还是要帮一下的。 江闻汀这时也投来了感谢的目光:“谢谢你,霍主任……” 她犹豫了下,问:“霍主任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霍寂噗嗤一声:“跟沈总开玩笑呢,你先看好女朋友,等她康复了,我们再说吃饭的事。” 江闻汀说“好”,权衡之下挤出来一顿饭的时间又可以用来陪易兰了,她现在就想在她生命最后的几天里,尽可能多地陪她一下。 霍寂待了会儿,医院就有人打电话过来,说有一台手术需要她主刀,她嘱咐了几句,急匆匆离开了。 当天晚上,沈京澜跟北野住在了客卧里,长久以来的紧绷感因为熟悉的环境而变得放松,北野缩在老婆怀里,难得睡个安稳觉,那边江闻汀跟易兰好像也是。 生命体征在回到家之后就开始变得平稳,胸口的发闷跟抽搐也明显减少了很多,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易兰还短暂清醒了一阵。 床够大,江闻汀在她身边躺着,见人醒来,半趴着撑起身子,小心翼翼透过那些医疗器械,在她肩头虚虚环抱了一下。 “宝宝,醒了?” “嗯……”干涩沙哑的声音透过氧气面罩传出来,回应着她的关照与心疼。 江闻汀桃花眸微微眯了下,像温柔的风抚过湖面,牵动着眼尾那颗动人的泪痣。 易兰指尖抬了下,想要轻轻触摸,手腕却没有力气。 江闻汀将她的手牵起来,贴在自己脸颊上,一边贴一边问:“宝宝,你看看这是哪里?” 易兰喉咙滚了下,又滚了下,开口艰难地说:“家里……” 江闻汀笑着亲她额头,亲完看她:“是的宝宝,我们到家了,开不开心?” “嗯……开……开心。” 三两个字,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但是真的好开心,躺在熟悉的床上,感受着她身上的气息,真的好开心,想她最后剩下的几天,也会在这样熟悉的环境下度过,真的好开心,好开心也好难过,将来她走了,阿汀又要一个人了。 眼角两侧的泪水缓缓流出来。 江闻汀抬手帮她擦干净,柔声柔气哄着:“傻瓜,怎么又哭了,流泪容易长皱纹,要好好的,知道吗?” 眼角的晶莹再一次满出来,蹭在她指腹上,于是,江闻汀不再用手,脑袋低下去,用舌头一点一点将其扫清,咸涩的味道漫过她的味蕾,她仔细品尝着,感受着,直到那颗心与对方的苦涩彻底相融。 “宝宝,”江闻汀再一次抬起视线,看着她的眼睛,“我最近,总是做着同样一个梦。” 易兰长睫颤了下,用眼神询问。 江闻汀继续道:“梦境里,有一对古代情侣,她们跟我们一样,很是相爱,我记得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一身将军服,手握长枪,跟你那个时候闯进剧组的样子一模一样……” 易兰闻言,蜷在身侧的指尖微微动了下。 江闻汀努力回忆着梦境里她们的样子,没发现她的异常,她把这段时间梦境里发生的事情完完全全跟易兰说了一遍,说完笑着问:“宝宝,你说她们羞不羞?” 易兰没有回答,尘封已久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中回放,那些与阿汀在一起时的羞赧与缠绵,是她过去的生命里最享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如今给予她那些美好的人,却以这样讲故事的口吻跟她说起这些事。 虽然知道此刻她们也是深深相爱着,但心口蔓延上来的疼意还是会将她包裹。 阿汀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说是不是很奇怪,我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她们长什么样子,有一次明明凑的很近了,近到都能听到两个人急促的呼吸声,但我就是看不清她们的五官……” 江闻汀最后说出自己心里的困惑,漂亮的桃花眸还因为看不清他们的样子而感到遗憾。 她低下头,软唇又一次碰上对方的额头,眼睛里满是期待:“宝宝,你说我们会不会像她们那样幸福?” 一句话,让躺在床上的女人心口抽着疼了起来,她极力控制着,眼睛里蓄着的晶莹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会不会像她们那样幸福……会不会像她们那样幸福…… 傻阿汀! 极度虚弱的身体被情绪控制着,模糊的视线里是爱人过去与现在交叠的容颜,她看着她,一遍遍在心底询问,傻阿汀,如果你知道,知道她们最终的结局,还会像现在这般期待吗? 第66章 第66章 答案是, 不会的! 因为在之后的梦境里,江闻汀也在断断续续地接近着她们的结局,长发美人的行为开始变得诡异, 有时候会背着将军做一些让人理解不了的事情,做完之后又一个人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思。 就连两人在床榻之上的动作, 也带上了一定的目的性, 女人开始释放自己的美色与魅力, 时而诱惑,时而冒进,有时候会一边do一边流泪, 没有任何节制可言。 而将军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她, 谦让她, 纵容她,至始至终一颗真心全部给了她。 江闻汀看得有点气,好几次都想上前, 教育对方, 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一个真心待她的女人。 甚至有几次,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 她都气得身体发颤,见到旁边陷入昏迷的爱人时, 才稍稍缓解一点, 然后轻轻凑过去,抚摸她的脸颊:“宝宝, 我们不要像她们那样, 我会一直对你好,一直……” 这样想着, 眼睛里的泪水就会成线落下。 易兰大多数情况下,给不了她什么回应,只有在少数清醒的时候,抬手哄哄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哭,不要难过,自己很好,没有很痛,那些承受不住的过去,她已经全部接下来,那些罪孽,她会替她赎清。 “宝宝,”江闻汀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哽咽着诉说:“我刚刚……又梦到那对情侣了,那个女的好坏,我好讨厌她!我跟易兰,我们不会像她们那样,我会对易兰好,我们不会像她们那样……” 她越说越激动,激动地整个肩膀都跟着轻颤起来。 易兰心也跟着拧成一团,她不是麻木迟钝的人,自从上次江闻汀讲了梦境里发生的事情之后,她就已经隐隐猜测到对方接下来可能会看到两人的结局,之所以没有说出来,就是不想让她像此刻这么难过。 “梦……都是……都是假的……”氧气面罩下的白雾加重,易兰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口承受不住的闷痛感又一次袭来,疼痛交织间,她隐约看到那些亡灵们失望的眼神。 像是在控诉她,不想为大家报仇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将那些罪孽瞒下? 她回答不出来,愧疚像一根无形的线,缠绕在微弱的呼吸上,越缠越紧,勒得她几经窒息,最后像是被人扼住喉咙,嘴巴微张着,却再也吐不出来半点声音。 江闻汀从情绪中缓过来,看着对方那么艰难还要拼尽全力安慰自己,一颗心碎成了渣,她顾不上后悔,连忙抚着人的心口安慰:“知道了,我知道了宝宝,你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易兰心口太疼,半天缓不过来,江闻汀只能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和脸颊。 医学跟玄学都舒缓不了她身上的疼痛,她只能试图以这样亲密的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好在,每一次都会有效果。 易兰没撑多久就又一次昏睡过去,江闻汀趴在人身边,一点一点舔干她眼角两侧的泪。 她不会再向神佛祈祷,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将她身上这些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该有多好…… 这样想着想着,她竟也一点一点睡了过去,这一次,画面转换到那女人单独的视角,她又在背着将军偷偷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江闻汀一路跟着她,监视她,在脑海中快速记录着她的罪行。 直到……她看见她通敌。 江闻汀一怒之下冲上去,将人的身子掰正,指尖掐着她的肩膀,怒气冲冲地问:“她对你那么好,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人抬起视线,茫然的眼神看着她:“你是谁啊?” 而那一瞬间,江闻汀看清了她的脸,一张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大脑骤然空白,她身形不稳地往后退了两步。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脑袋甩成了拨浪鼓,却怎么也甩不出心里那股慌乱感,下一秒,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汀,马上就要巡哨设防了,你不在帐里,跑来这里做什么?” 她下意识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易……易兰……” 瞳孔骤然收缩,她看着她嘴角噙着宠溺而无奈的笑容,一点一点向自己走来,伴随着靴履踩地的动作,那些被格式化掉的记忆像老电影般突然播放,猝不及防地钻进她的脑子里。 “喜欢阿汀吗?” “姐姐是不是很喜欢阿汀啊?很喜欢很喜欢,哪怕阿汀做了让姐姐伤心难过的事?” “报……敌军攻破四面防护,朝营地方向杀过来了……” 从床榻之上的缠绵到突然攻入的军队,耳边全是兵刃相向的厮杀声,她看着她一杆长枪冲在最前面,看着她为护住自己的军队而拼尽全力。 “易兰……”就在战争最紧要的关头,她用力喊出对方的名字,卑鄙地利用那一份在乎去削弱她的战斗力。 她看着她急得发疯而没有办法的样子,看着她第一时间冲上来,抓着她双肩怒斥的动作,看着她的担心,她的焦急,她的恐惧,以及那满心满眼的在乎。 于是,她拿出藏在袖中的短刀,抵在她身侧,用冷漠而嘲讽地语气威胁她:“别动!” 惨烈的厮杀声还在持续,他们的主将却像是突然被人摁了定格键,石化在原地,没有丝毫战斗力。 “啊……”绝望的嘶吼声响彻天际,那双眸红得泣血,握着长枪的指尖颤抖着,却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取下那背叛之人的首级。 梦境与现实在这一刻完全重合,江闻汀想起病床上,易兰用手抵着自己的心口,唇瓣张合间艰难吐出的那两个字。 ——阿汀。 她说,上一世,她的妻子犯了错,她来到这里,是想找到她,带她去赎罪。 原来,原来那个犯了错的妻子,就是她啊! 她记得当时,她还被醋意冲昏了头,丝毫不顾及对方身上的疼痛,一遍遍地质问她,一遍遍地诉说自己的委屈…… 呵!好笑,怎么那么好笑! 记忆重叠后的江闻汀,突然一下就笑出了声,眼角两侧的泪伴随着低沉的笑声滚下来,漫过眼尾那颗痣,她站在惨烈的厮杀之下,下一秒,万箭齐发,剧烈的疼痛感让她从梦中惊醒。 江闻汀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回神,耳边是女人一连一声的抽泣:“江闻汀,你不许死,不许死……” 咔哒……咔哒…… 时间一秒秒推进,床边生命体征仪器上,原本跳动的心率曲线旁,凭空多出来一行红色的数字——00:10:00,00:09:00…… 数字在一秒一秒减少,像倒计时的秒表。 “对不起,对不起……”被愧疚与自责禁锢着思维的江闻汀后知后觉,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指尖颤抖着往女人脸颊抚去,去向她忏悔,向她致歉…… 可没等她指尖落下,监护仪器里就发出一声悠长的、持续的嗡鸣声:“嘀……嘀……嘀……” 红色的数字消失了,屏幕上方只剩下一条直线。 第67章 第67章 江闻汀的思维被这一声嗡鸣声吸引, 她仰头,看着检测仪器里那一条平直的线条,愣了好几秒, 随后垂眸,目光一点一点挪动到身侧人的脸颊上。 透明的塑料罩子里还残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而面罩之上, 那双清冷的眸, 却永久闭上了。 江闻汀没有哭,盯着眼前人苍白的脸颊发呆,脑子空空的, 有点像被遗弃的木偶人, 过了许久许久, 她抬手,纤长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下她的眼睫,喃喃着说了句:“嗯, 易兰做得对, 就是不能原谅,也不能给她任何道歉的机会。” 空洞的眼神被厌弃所取代, 她将双手插进自己发缝里, 狠狠抓了一把,发丝在指缝间断裂, 头皮传来尖锐的疼痛, 很舒服,很满足! “做错了事, 当然要受到惩罚啊!” 江闻汀一边呢喃, 一边享受地撕扯着,桃花眸里的温柔早已被狠戾吞尽, 她指尖动作加快,没一会儿,床榻和身侧就被长发铺满,如同那撕心裂肺的记忆,统统铺开在她面前。 “看到了吗?”她看着它们冷笑,“这就是你背叛的后果,你害死了她,害死了所有人,谁还敢留下来,没有人会留下来,没有人会留下来的……” 而此刻,好像疼痛也缓解不了心底那份痛恨与绝望了,她将身子蜷起来,如同一只挣扎到极限的凶兽,在空无一人的巢穴里低泣,用自毁的方式,笨拙地忏悔着自己的罪行。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死了易兰,是我害死了他们……” 癫狂过后,是一种近乎于解脱的平静,她想起寒茵寺,那位大师跟她说的话,“一切有法,前世的债,今生要还,前世的缘,来生再续,施主什么时候看清了,落在爱人身上的劫,才会有解”。 看清了,这一次她彻底看清了,而看清的前提,是以深爱之人的性命作为代价,对方一直在替她的妻子还债,到头来却听不到她的一句道歉。 江闻汀仰头,对着检测仪器里那条早已平直的线条轻启薄唇:“我后悔了,我应该让天生坏种的自己毁灭,而不是留在天地间,一代又一代地祸害人!” 这句话,像一根带着电流的导线,点亮了检测仪器上熄灭的数字,与此同时,江闻汀脑子里“叮”的一声。 【宿主您好,我是001系统的接替者,非常抱歉,因为我们穿书局工作人员的错误指导,给您和您的爱人带来……】 伴随着冰冷机械音的出现,江闻汀脑子里那些被深层格式化掉的记忆逐渐回笼。 她想起来,自己先前在拍戏途中意外昏迷,魂穿到一本古代将军的be剧本里,而易兰,就是剧中女主人,黑化系统拿着她和将士们的性命威胁她,如果不按照黑化指令走完背叛剧情,书中世界将会毁灭,所有人都会在顷刻之间消亡。 于是,在生命倒计时的最后几秒,她选择了背叛,选择了用最痛、最残忍的方式,去“拯救”世界,“拯救”爱人。 可到头来……到头来还是被系统耍弄,她没能救下世界,也没能救下易兰,反而让那个疼自己疼到骨子里的女人背上了罪孽,最后用自己两世的性命为妻子赎罪。 “易兰,对不起……宝宝对不起……” 机械音还在持续,江闻汀一颗心被懊悔填满,没空分辨这份冰冷的聒噪,直到—— 【重生剧本已激活,系统将在10秒钟之后,重启您爱人的寿命值】 【十、九、八、七……】 伴随着倒计时的结束,监护仪器恢复正常,绿色的波纹重新跳动起来,紧接着,呼吸机发出机械的呼呼声,被氧气面罩压着的女人心口起伏,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易兰,易兰?” 江闻汀还未来得及反应,系统又“叮”地一声:【恭喜宿主,寿命值启动完成,接下来,您和您的爱人只需要在短时间内配合走完重生剧情,你们就可以永远在这个世界里幸福地生活下去了】 “走完重生剧情?”江闻汀后知后觉。 【是的宿主,穿书局在定制完《城春草木深》的BE结局后,已经料想到广大读者们意难平的画面,所以又推出了《国破山河在》这么一部重生剧,宿主,您需要和您的爱人一起参演,如果到时候影片能成功上映,收视率超过《草木深》,你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收视率超过《草木深》?”江闻汀似懂非懂地重复着,又问,“那如果超不过呢?” 【宿主不要那么悲观,要相信自己,相信你们的默契度。】 “默契度……” 思索之间,床上的女人缓缓睁开眼,微弱的吐息从氧气面罩的缝隙里挤出来:“阿汀……” 江闻汀下意识垂眸,出于本能地喊了声:“姐姐。” 只那一声,就让眼前的女人眼泪决堤。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害死了她们,对不起……”江闻汀抬手给她擦眼泪,声音里全是颤意,汹涌的泪水却是怎么擦都擦不掉,温热从指缝里流出,烫得她心尖发麻。 “阿汀,”易兰模糊的视线里全是她的重影,以前的,现在的,美好的,绝望的,在心跳停滞的短短半个小时里,她终于找到了阿汀背叛的理由。 原来,原来她也是受了那破系统的蒙骗,自己差一点也信了,只是、只是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舍不得伤害她,宁愿背上千古罪人的骂名,也舍不得伤害她,但是幸好、幸好舍不得! “傻阿汀,傻阿汀……”氧气面罩下的白雾加重,她哽咽着重复,重复那个让她朝思暮念的称呼。 她的阿汀,她的妻子,她有不得已的理由,她的初衷不是背叛,而是救下所有人,前世今生,她永远都有一颗善良的心,只是造化弄人,不敢想她在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心里有多痛,不敢想她顶着误会被万箭穿成骰子的时候心里有多痛…… 【二位宿主,先不要难过,我们死去的那些将士们,将会在《山河在》这部剧本里全部重生,接下来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合力保护好他们,不让他们沦为专制王权的牺牲品】 没什么感情的机械音在此刻突然有了温度,江闻汀和易兰在同一时间收到这条提示,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发问:“收视率超过上一部,他们能存活下来吗?” 【不能,纸片人无法在真实世界里存活,不过他们可以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书中世界里】 也好,戏如人生,人生如戏,难得有重头再来的机会,那么这一次,在这短暂的戏剧化相遇里,就让她们,好好弥补大家吧! 第68章 第68章 易兰的身体, 在生命值启动完成后的半个小时里迅速恢复,心电、血氧、血压……所有数值都稳稳落在了正常区间,检测仪器里的每一次跳动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生命力。 她甚至可以完全脱离氧气瓶和那些医疗器械, 轻轻松松地和江闻汀说话了。 “阿汀,我们……我们得抓紧时间。” 江闻汀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第一时间给《山河在》导演去了电话。 因为之前合作过, 导演对她印象很好, 但是很遗憾,女一人选他们已经确定下来,在走审核流程了, 临时更换剧组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而江闻汀本人, 也没有牛逼到导演为她开绿色通道的程度,导演最后委婉地说了抱歉,说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好在, 将军的人选, 还有待确认,江闻汀跟导演推荐了易兰, 导演让她发简历过来, 嘴上说着自己会好好考虑,心里其实已经在盘算其他了。 通话结束没多久, 沈京澜视频电话就打进来了。 “江闻汀, 什么情况,谭序说你给她打电话想演《山河在》里的女主?”她还不知道易兰恢复的事, 所以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震惊。 “澜姐。”江闻汀将摄像头后置, 转到倚在床头靠枕的易兰身上。 “易兰能起来了?”沈京澜眸色微不可见地颤了下,尾音里多出来几分惊喜与暖意。 前两天外婆刷短视频, 不知道从哪刷到易兰走丢的消息,老人情急之下一个不小心摔进了医院,她和北野第一时间赶了过去,没敢把这件事情告诉江闻汀,此时看到易兰身体好转,总算是有了点安慰。 “能起来了就行,下午我让霍寂过来看看情况。”沈京澜语气恢复了往日里的冷淡与平静。 江闻汀这才意识到,两人已经有好几天没来家里了,这不是她们的做事风格,她将摄像头转向自己,问:“澜姐,你跟北野,最近是有什么事吗?” 沈京澜顿了下,随后道:“嗯,外婆不小心摔了一跤,在医院里,我跟小野就先过来了。” 说完还不忘补充,“医生说问题不大,你们不要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江闻汀听到老人受伤的瞬间,眼泪就落下来了,连带声音里也染上了哭腔:“摔到哪里了,你们在哪个医院?” 沈总这几天在外婆面前说谎说成了惯犯,此时面对江闻汀时,波澜不惊的语气里倒是多了几分底气:“在市区这边的医院里,刚吃完东西睡着了,等下醒来我让她跟你们视频。” 江闻汀听到醒来视频,悬着的心才稍微放松了些。 但其实,外婆这边情况也没那么乐观,身体上的疼痛是一个方面,心里也一直记挂着两个孩子的事,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再加上沈京澜和北野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阻止她不让给江闻汀打电话,老人心里就更慌了。 见江闻汀还红着眼眶,沈总只能主动将话题往逻辑正常的方向引:“《山河在》女主的事,你怎么想的?” 江闻汀思绪被强行拉到正事上:“澜姐,这个事情有点复杂,我回头再跟你解释,但是我跟易兰,我俩这次必须要争取到《山河在》女主的角色。” “你们两个?”沈京澜原本平静的声音里多了几丝诧异,但看着江闻汀坚定的眼神,又只好先将自己心里的困惑压下来,“行,我知道了,回头我跟谭序沟通下。” 江闻汀道了谢,有些不确定地问:“澜姐,演员名单确定下来后,能更改的可能性大吗?” 沈京澜闻言,思索了下,摇头,随后道:“你那个角色,我刚刚听谭序的意思,应该还是有转圜的余地,但是易兰演将军……有点不太可能。” 谭序不像周景,她对演员咖位要求极高,手上没什么作品的演员,她连瞧都不会多瞧一眼,更何况易兰还有潜在的精神疾病。 “无论如何,我都得把它盘下来。”这关乎着易兰的性命,江闻汀没有选择。 沈京澜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这般执着,但也还是无条件地说会帮她问一问,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们早已超越了普通朋友那层关系,更像是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家人之间,必定全力以赴。 易兰全程听完她们的通话,心里着急得厉害,她央求江闻汀:“阿汀,我们去看看外婆吧。” 江闻汀担心对方身体,但也知道她心中所想,犹豫半秒,最终还是答应:“等会霍主任来家里,给姐姐做一下检查,没问题我们晚上去医院看外婆好不好?” 她在称呼上主动加上“姐姐”二字,有些别扭,又让人听着亲切。 易兰倾身抱她:“阿汀,不要担心我,系统生命值初始化之后,我的身体状况好像回到了过去,有些底子在,恢复起来很快的。” “嗯,”江闻汀闷声应一声,用力将人回拥住,温热的眼泪蹭湿了对方的肩颈。 “阿汀,别哭。”易兰拍着她的身子,柔声哄着,带着薄茧的掌心落在她硌人的脊背上,“我的傻阿汀……” 劫后余生的两个人,就这么紧紧拥抱着,舔舐着彼此心中的伤口,一开始还有所收敛,到后面越来越热烈,霍寂提着药箱上门,门铃响了好几下,里面没有人回应。 几分钟后,江闻汀落在地上的手机就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 “唔……阿汀,电话。”易兰轻轻拍了对方一下。 江闻汀收到提醒,唇舌短暂分离,她就着手机震动的方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霍主任”三个大字让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手机震动混着清晰的敲门声,江闻汀慌不择路。 被亲得晕晕乎乎的易兰慢慢坐起来,握住眼前人的手,给她勇气与力量:“阿汀,去开门。” 她永远都是那么的处事不惊,战场上处事不惊,情海和欲望里,同样处事不惊。 “来了!” 江闻汀大声回应了一句,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形象,随后去开门。 客厅门打开,霍寂眼睛里写满了担忧与着急:“易兰怎么样?我打电话没人接,怕你们出事,所以才……” “谢谢你,霍主任,她没事了。”江闻汀的道谢打断了她的解释。 霍寂松口气,这才注意到江闻汀发顶的异样:“你……” 江闻汀下意识用手拨了下发丝,挡住先前那份绝望,弯着眼睛对霍寂笑:“霍主任,快进来。” 霍寂见对方刻意隐藏的动作,没有再问,拎着药箱往里走:“嗯,先去看看病人。” 江闻汀指尖下意识蜷了下,之前易兰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她顾不上羞耻,如今,易兰康复,她的心也跟着康复,就有了正常人的腼腆与羞涩,尤其在刚才那样的环境下。 卧室门打开,屋内整齐划一,易兰倚着靠枕坐着,见霍寂来微微起身,礼貌道了声:“霍主任。” 霍寂看了眼被收起来的氧气面罩和呼吸机,眼神里出现几秒钟的震惊,转而将目光移到病人身上:“好多了哈?” 易兰此时身上套着一套丝质睡袍,乌黑长发散着,刚刚动情时的红润遮挡了那份病态,她淡淡“嗯”一声,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古典美人的清冷感。 霍寂有一瞬间的晃神,反应过来后拿着仪器走过去:“我来看看?” 易兰主动将手腕递过去,道了声:“多谢。” 霍寂专心给人把脉,易兰余光从她身上绕过兰,缠着江闻汀,眼睛里多了几分柔和与宠溺。 “恢复得很好!” 霍寂诊完脉又拿出听诊器,易兰下意识想要躲开,看到江闻汀着急的眼神时,只好极力压下那种生人靠近时的不适感,乖乖接受对方的检查。 好在,霍主任医术高,没一会儿就检查完了,她惊讶地看眼江闻汀:“医学奇迹啊,接下来,我感觉你可以准备请我吃大餐了江江!” 江闻汀对于这个结果似乎并没有那么意外,只是柔和地笑了下:“好啊,霍主任看看,想吃哪家店,或者等澜姐她们回来,来家里聚都可以,我随时准备着。” 霍寂听到老同学,想到对方外婆摔进医院的事,打趣的笑容收敛了些,关切地问:“对了,老人现在怎么样?我听钱主任说她昏迷了好几天,中间还差点进了ICU,京澜跟小野这几天一直在那边吗?” “差点进ICU?”江闻汀听到关键字,脑袋嗡的一下,眼泪浮了出来。 霍寂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忙解释:“江江,你不要着急,京澜找了云一最好的医生在那边守着呢,有什么情况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 易兰也坐不住了,她看眼江闻汀:“阿汀,收拾东西,我们去看外婆。” 霍寂感觉自己闯了天大的祸,正要给沈京澜打电话,江闻汀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下,几人同时看过去,屏幕显示是沈京澜的来电。 不是语音,也不是视频通话,是来电,悬着的心在这一秒更加悬着,江闻汀伸手去拿,指尖颤抖地有点握不住手机,她试了好几次,才终于划过接听键。 第69章 第69章 “江闻汀, 你收拾打扮下,外婆说想跟你视频。” 沈京澜做事周全,提前打电话过来是想着给两人预留出时间, 不要病怏怏出现让老人看到操心。 江闻汀情绪还沉浸在刚才的无措里,直到听到外婆中气十足的训话声:“你把手机拿过来, 我来跟她说!” 沈京澜在老人的命令下, 怯生生将手里的机子交了出去。 “江闻汀, 易兰好端端的,走丢了是怎么一回事,回去那天,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嗯?”老人质问的语气从听筒里传来, 听起来脆生生的,却成了此时最好的定心丸。 江闻汀尽可能地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绪,开口的声音里还是带了点察觉不到的哽咽, “外婆。” 老人耳朵灵敏, 立马就捕捉到了,但她强行攒出来的气势丝毫没有弱下去:“你给我把视频打过来, 挂了!” 还不等江闻汀说话, 电话就被挂断了。 江闻汀这下彻底松了口气,她擦了下眼睛里的泪水, 调整好情绪, 将视频电话拨了过去,本来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可当视频画面呈现出来的那一瞬间, 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哭哭哭,就知道哭,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哭!”老人故作严肃道。 江闻汀抽了下鼻子,“外婆。” 外婆挺了挺身子,凶巴巴问:“易兰呢?” 江闻汀坐过去,两颗脑袋同时挤进手机屏幕里。 “外婆,”易兰语气略显僵硬,却不像以前那么冷冰冰。 “哎哟,我的好孩子,乖得嘞,快跟外婆说说,那个小没良心的江闻汀,到底是怎么欺负你的,我找她算账!” 江闻汀:。 面对变脸比变天还快的外婆,江闻汀觉得无语又暖心。 易兰余光往身侧人脸上瞟了下,随后又转向屏幕,沉默几秒,开口:“外婆,阿汀她、没有欺负我,你的胳膊……” 她盯着屏幕里打着石膏的老人,不知道怎么开口。 外婆闻言,唇角漾开的笑容立马收起,一双眸瞪着江闻汀:“还不是因为她,好端端把我气进医院来,哎哟,我的胳膊疼死了……” 老人什么锅都往江闻汀身上甩,甩完叽里呱啦开始喊疼,还说人老了老了都没人关心了,进医院也没人看望,说自己吃不好睡不好,馋糕点又馋奶茶。 江闻汀一一记下来,并承诺等会儿就去买吃的,然后和易兰一起前去医院看望,一番折腾,才把屏幕里这个老小孩哄高兴,在场的霍寂也是大开眼界,好在没有因为说错话而惹下麻烦。 通话结束,她叮嘱了下之后注意事项,就准备离开了,离开前江闻汀还再三感谢,说等京澜回来一起聚聚,霍寂也没客气,暂定事情结束后一起在家吃火锅。 霍寂离开后,江闻汀和易兰就开始收拾东西往市一赶。 路上,江闻汀开车绕甜品铺子买了点蛋糕跟零食,快到医院的时候,又在附近买了几杯奶茶,外婆自从打过电话后,整个人精神状态就变得不一样了,这会儿计算着时间,目测两人快到了,便开始指使沈京澜给自己各种收拾打扮。 沈京澜淘了热水毛巾刚给人把脸擦完,老太太便开始呼叫另一个孙女:“小野,你看看,我带过来的补水面膜还有没有,医院这鬼地方实在是太干了,皮肤都起皮了!” 她一边使唤一边碎碎念,躺陪护椅上耍手机的北野完全没有想动的欲望:“外婆,你这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贴什么补水面膜啊!” 老太太闻言不乐意了,蹭一下坐起来,指着沈京澜的鼻子控诉:“你听听,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嗯?” 沈京澜语气冷冰冰:“没有,外婆今年十八岁。” 老太太轻“哼”一声:“两个没一个好的,在医院两天就不耐烦了,等下伺候我的人多得是了,用不着你们两个!” 沈京澜:…… 北野不服气:“哎哟,您老人家这下人缘好了?几个小时之前还缩在被窝里哼唧人老了老了进医院没人看望呢!” “哼!” 孙女俩逗着嘴的时间,江闻汀和易兰就拎着蛋糕进门了,北野和沈京澜见到两人,愣了下,先前在视频里见易兰神色好转,想着是恢复了些,没想到一下子恢复这么快。 三人用眼神简短交流着,外婆激动得挥起长臂:“哎呀,易兰,我的好孩子,快、快来外婆这里坐。” 易兰走过去,有些别扭地牵住老人的手:“外婆。” “看看,都给我瘦成什么样子了!”老太太拉着人一边打量一边念叨,手上的石膏也不注意了。 易兰专心帮她护着。 老太太念叨一阵停下来,深邃的眸瞪着江闻汀:“都怪你!” 江闻汀陪着笑,将手里的蛋糕和花递到老人面前:“是的是的,都是我不好,为了赔罪,我还特意给您买了礼物。” 外婆看到礼物开心得合不拢嘴,面上却矜持着:“拿走拿走,我稀罕你那口吃的!” 江闻汀故意将递出去的东西往回收,老人“哼”一声,嘴角耷拉下来,目光在蛋糕和花之间徘徊,江闻汀和北野对视一眼,调侃地笑了下。 老人拉着易兰的手诉苦:“她们都欺负我!” 易兰比沈京澜还要木纳,面对老人的撒娇,有点无措,余光瞟眼江闻汀。 江闻汀笑:“谁敢欺负外婆啊!” 北野附和:“就是,只有您欺负别人的份儿,哪还有别人欺负您的份,这一屋子的人,除了易兰,哪一个没被您数落?” 老人又“哼”一声,枯瘦干瘪的手在易兰手背上轻轻拍了下:“她受的苦,比你们都多!” 一句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说沉默了,但其实,这段时间江闻汀也没好到哪里去,沈京澜和北野是看着两人一路走过来的,易兰挺不过去的时候,江闻汀有多绝望,没有人比她俩更清楚。 “抱歉外婆,”向来冷冰冰的沈总,在此时却突然开口,“是我没有照顾好她们,让您操心了。” 外婆自然没有怪谁的意思,只是一想到视频里,易兰走丢的画面,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阵一阵抽着疼,不光是心疼易兰,更是心疼江闻汀,心疼那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两孩子之间的感情,打从第一次见面,她就看得清楚。 “哼!”傲娇的老太太又轻“哼”一声,扬起下巴,不接受任何人的道歉。 几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这个光荣而艰巨的哄人任务就落到了易兰头上。 她快速看了一眼屋内三人,艰难地组织语言,组织好几秒,才别扭开口:“外婆,您……莫要生气,她们待我超好。” “超好”二字一出来,北野当场笑喷。 易兰本来就不善于表达,被她这么一闹,苍白的小脸上直接爬上一层薄粉,她局促地低下头,这时,一只温热的掌心从身后传来,覆在她单薄的脊背上。 她偏头,对上江闻汀那双潋滟动人的桃花眸。 第70章 第70章 系统任务在即, 江闻汀和易兰没敢在医院待太久,把老人哄高兴后,就开始周旋《山河在》拍摄的事情了。 沈京澜在得知事情原委后, 也开始在背后出谋划策,谭序看中咖位跟名气, 可目前易兰手上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作品, 唯一拍过的《美人骨》也还在审核中, 她只能动用资本的力量,加快《美人骨》的上映时间。 在这期间,沈总又联系周景, 加大了作品在上映前的宣传力度, 因为她知道, 以谭导跟周导二人这么多年在演艺界相爱相杀的程度,《美人骨》一旦有风声放出来,谭导第一个关注, 果不其然, 宣传第二周,江闻汀就接到了谭老师打来的电话。 “汀宝啊, 你那个朋友的简历我这边看了一下, 还不错,你看看哪天有空, 让她过来试一下戏呢?” 谭序比周景急功近利, 但两人在老奸巨猾这一点上,还真的有的一拼, 谭序一双月牙眼弯起好看的弧度, 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汀宝你有空也可以一起过来哦, 好久不见,怪想你的!” 江闻汀握着手机的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收紧,声音里却带着一贯的温软柔和:“好的谭老师,我到时候跟易兰一起过来,也好久没见谭老师了,过来给你带胡记的荷花酥哈!” “嗯嗯嗯!”谭序连连点头,眼神中全是对胡记荷花酥的期待。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无利不起早。 “那我明天下午带易兰过来?”江闻汀试探问。 “可以可以,等你们哦,笔芯~” 谭导全程都很俏皮,要知道,在这之前,她可是对易兰没有任何作品的简历连看都不多看一眼的,偏偏《美人骨》未播先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接着便找渠道研究了一下里面的花絮片段,狗鼻子嗅到流量和商机,这才找人过来试戏。 心里想的是,如果对方演技在线,那她正好可以趁着《美人骨》大火之际,收割一波流量,如果对方演技拉垮,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婉拒,横竖也没什么损失。 * 次日下午,江闻汀带易兰去云影试镜时,遇到熟人。 江闻汀愣了下,牵着易兰手的指尖明显收紧,这时,谭序眼尖地往门口瞟了一眼:“嗨,汀宝,这里这里!” 面对大导演的热情招呼,江闻汀犹豫地看了一眼小如,最后什么话没说,牵着易兰的手走了进去。 “谭老师,好久不见,贿赂你的。”她很自然地将手中糕点递了出去,没有任何拘谨。 “谢谢谢谢!”谭序接过,致谢的同时打量一眼旁边的易兰,“这位就是你的好朋友咯?” “是的,谭老师,”江闻汀看眼易兰。 易兰礼貌弯了下身子,声音冷冰冰的:“谭老师好。” “你好你好,”谭序站起来,跟对方握手,热情度直接拉满。 下午试镜的人很多,大家见谭导态度,连带着对易兰也高看一眼,女一号争取这个角色不容易,虽然已经确定了人选,但谭导对她的演技一直不是很满意,此时看与她搭戏的易兰这么有气场,更是心慌的不行。 于是,她看眼旁边经纪人,试图寻求安慰:“孟姐,她气场好强,我都有点怕怕的。” 小如思绪被强行带回,她微微掀起眼皮,往那边交流的几人身上瞟了一眼,唇角不屑一顾地勾起:“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而已,能不能通过还不一定呢!” 跟着江闻汀打拼这么多年,对于演艺界的事,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谭序不像周景,没有她那么戏迷,她只会对咖位高和对她有用的演员感兴趣,易兰这种疯子,一没有作品,二没有资本,根本入不了谭序的眼。 谭序跟两人打好照面,便开始办正事儿,评委有点多,她先是让易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让她说参演过的作品,以及对作品中主人公的见解。 易兰参演过的作品,也就只有一个还未上映的《美人骨》,她简单概括了下自己对狼少女那个角色的看法。 谭序弯着眼睛点头,看不出来满意还是不满意,随后,她看了一眼几个评委,评委中规中矩,有人问她:“你认为你跟《山河在》里面的将军,哪里比较像?” 易兰回答直接:“眼神,气质。” 对方“嗯”一声,示意她:“往前走两步,看镜头。” 易兰往前几步,摄影师将摄像头聚焦到她的眼睛上,一双清冷而坚定的眸子就这样放大呈现在镜头里,不躲不闪,没有任何怯场。 “好,很好,接下来我们需要你配合,做几个表情。” 摄影师将摄像头调整到适中的角度,易兰的五官呈现在镜头里。 “看着我,请做出一个见到爱人时的喜悦。” 易兰脑海中想象着在过去那段时光里,每次出征回来后,见到阿汀时的画面,那种宠溺,那种欣喜,那种心里眼里全是她的感觉在这一刻呈现尽致。 谭序没想到,没有任何作品的她,演技能到这个程度,由此,她挺直了身子,仔细观看起来。 “嗯,请再做一个,思念时的忧伤。” 易兰双手背后,长睫垂着,空洞的眼神看着远方,自己肩上扛着守护山河和百姓的重担,可远在千里的阿汀,还在那深宅里等着她,深秋将至,她那本就单薄的身子,都没有人及时给添一件衣裳…… 过往点点滴滴,在这一刻重演,那双本就没有光的眸子暗下去,铮铮铁骨在秋日里显得单薄,凄凉。 最后,谭序让她表演了一段爱人离世后的绝望哭泣。 易兰被迫回忆着,惨烈的战争在脑海中重现,那些绝望与背叛,结合后来知道真相后的震撼与心痛,几乎一瞬间,她用眼神将那种情绪传达到了顶点,撕心裂肺、刻骨铭心! 谭序以及在场的评委纷纷愣住,几秒钟之后,几人相视点头,精彩,太精彩了! 易兰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久久不能回神。 江闻汀仔细观察着几位老师的反应,感觉到她们的满意之后,便开始尝试推荐易兰擅长的:“老师,易兰打戏也很好的,要不要试试?” “好啊!”谭序第一个赞同。 此时此刻,她终于知道这样一个没有任何资本背景和实战经验的人,为什么能得到周大导演的青睐了。 云影试镜场地不小,里面设备也很齐全,谭序看眼江闻汀:“汀宝,那要么你跟她对一段?” 江闻汀:“可以啊谭老师,正好我俩之前对过。” 谭序给两人选了《山河在》开头的一个片段,易兰重生,时间线回到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江闻汀被人追杀,一路躲的艰难,而拥有前世记忆的易兰,在清楚这个人是叛徒的前提下,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出手。 眼看就要被敌人一剑封喉,临危之际,她握着长枪从丛林蹿出来,刷刷几个动作,截下敌人插过来的箭,然后将锋利的枪尖对准江闻汀,寒似玄冰的眸看着她,薄唇落下两个字:“跪下!” 江闻汀扑通一声,跪在对方面前,一双潋滟动人的桃花眸看着眼前人,一副不值钱的模样:“感谢姐姐相助,今日若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易兰握着长枪的指尖一紧,伴随着枪尖在她脖颈儿处滑下的痕迹,她冷声一句:“闭嘴!” 江闻汀乖乖将嘴巴闭上,一双眸眨巴眨巴,眼尾那颗痣撩人心弦。 易兰指尖一哆嗦,手中的枪都有点拿不稳了。 演到此处,谭序第一个鼓掌:“很好,非常好!” 在场其他试镜的演员感觉到谭老师对这位的满意,心里已经有数,女一号这时又看眼旁边经纪人:“孟姐,感觉谭老师很喜欢她的样子,跟她搭戏的江老师演技也很在线,你说谭老师会不会反悔,把我给换下来啊?” 小如气得双拳紧握,鸭舌帽下的太阳穴突突跳着,这个疯子,为什么总是这么地阴魂不散,方才还十拿九稳的她,这下心下已然有些慌张起来。 不行,她不能让两人就这么顺利的演上想要的角色,不能让她们二搭,不能让她们如愿以偿,她的心被嫉妒和恨意填充着,抬起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甘和狠戾。 ——江闻汀!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绝不会!相反,我要让你知道,舍弃我的后果! 心里想着的同时,她又将目光挪向身旁的女一,当年,她能把绯闻满天飞的江闻汀捧上影后的位置,如今,眼前这位还有点资历,稍微包装一下在影视界混个眼熟应该不成问题。 她们想要接下这个剧本,她就非不让她们得逞,不仅不让她们得逞,她还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打压,她不会让她们好过的。 小如声音低沉,压在鸭舌帽下的眼神不再冷酷而清明:“慌什么,有那一纸合同在,女一号这个角色就永远都是你的!” 她已经被妒忌和恨意冲昏了头脑,以前的善良与纯粹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而另一边,谭序也在心里暗暗计划着,怎么样才能把临时换女一号的成本降到最低。 暗暗计划的同时,还不忘在心里默默感叹一下,不愧是周景那个老狐狸挑中的人,这演技真的让人叹为观止! “不错哈汀宝,眼光很好,你朋友演技确实在线,不过有一些细节性的问题我们还要再商量一下,你们如果忙的话,可以先回去,之后我们再电话联系啊!” 她做事谨慎,哪怕心里很满意这个角色,也不会当场把话说得那么满。 后面还有其他角色的戏,江闻汀没有占用太多公共时间,在得到谭序的答复后,与几位评委老师告别,带易兰出门,经过小如时,她目光往对方鸭舌帽下方扫了一眼。 小如察觉到了,但并没有给于她任何回应,江闻汀犹豫了下,牵着易兰的手走出了场地。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70-73 第71章 第71章 “阿汀, ”两人出去后,身侧人低低喊了声她的名字。 江闻汀偏头:“怎么了姐姐?” 易兰没有说话,脚下的步子不动了, 她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但她心里清楚, 里面那个女孩, 对江闻汀而言是不一样的, 她不想阿汀因为顾及自己而彻底失去这个相伴多年的妹妹。 而就在这时,两人原本牵着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江闻汀温柔的眸光落在她脸上。 易兰察觉到她的注视, 低垂的长睫颤了下。 “姐姐, ”温柔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易兰被迫抬起视线,两人目光交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江闻汀看着她, 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即便没有你,我跟小如, 我们两个人的关系, 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从得知她喜欢我的那一刻开始, 就回不去了。” 易兰目光认真而平静, 耐心等待着她的解释。 江闻汀顿了下,继续道:“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不喜欢一个人也没有错, 如果因为得不到,就迁怒别人, 那迁怒者本身三观就有点问题,作为年长一点的姐姐,我会规劝,会阻止,阻止不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难道还能因为她以前对我很好,就答应这段关系吗?不可能的!” 江闻汀说着,扣紧易兰的手,喊了声“姐姐”,两人掌心贴着,易兰指尖的薄茧透过肌肤蔓延到心里,给人坚实感。 停住的脚步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抬起,江闻汀一边走,一边回忆,一边喃喃诉说。 她说,姐姐的阿汀,在这个世界里经历了很多事,她是一个很迁就,很包容,很会委屈自己的人,但是这件事情,她要有自己的底线,不喜欢就是她的底线。 那日酒店里,对方对她说出来的那些刺耳的话,如今提起也不会再那么痛得喘不过气了。 她说,她会记得对方的好,但不会再包容和迁就,如果这段关系因此而破裂,也没关系,被厌弃不是一件很痛的事,因为她有靠山,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别人多恨她,有一个人,会永远站在她身边,护她,爱她。 “所以姐姐,不要有心里负担,也不用为我感到遗憾,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人,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但是阿汀跟姐姐,是要相守一辈子的人,无论任何时候,我们都只有彼此,知道吗?” 冬日暖阳下,两个人目光同时被泪水填满,模糊的视线里映着彼此的身影。 “阿汀,”易兰抬手,指腹薄茧蹭过她的发:“我的阿汀,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江闻汀扬唇笑,桃花眸里的泪花被阳光罩着,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和希望,她说:“因为阿汀,有一个超级超级爱她的姐姐啊!” 人一旦有了后盾,就有了接受一切的勇气与底气,她不再为这一世的经历感到委屈,江家也好,小如也罢,在眼前这个追随她两世的爱人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灰败,那么不值一提。 “姐姐,我们回家吧!”她说。 “好,我们回家!” 身后的一切皆为过往,她们十指相扣,一路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 等待通知的过程总是漫长的,尤其像谭序这种走一步看十步的人,更是要各方面权衡,确保对自己的利益不会有任何影响才会作出决断。 因此,试镜结束一个礼拜之后,两人才收到面试结果,电话是打在江闻汀手机上的。 “汀宝,恭喜你,成功贿赂到谭老师了,她决定,把你和你朋友同时收入囊中!” 谭序说话总是那么幽默风趣,但是这份幽默又很有分量感,一下击在江闻汀心里,抚平了她这几天以来的焦虑与不安,连带回话的语气里,都带着几分难掩的喜悦。 “好啊,谭老师,我们很愿意被你装口袋里。” 她同样风趣的言语逗笑了那边的谭序:“汀宝,你这个奇怪的人,之前问要不要演我的女一号,被你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因此我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谭序这样开玩笑的语气,看似像抱怨,实则在点她,要不是有前一部留下的好印象在,这一次她应该不会再给她机会。 江闻汀那么聪明,哪里听不出来。 “抱歉啊谭老师,那段时间家里人身体出了点问题,有点没有精力。”江闻汀致歉。 她跟易兰的绯闻,谭序其实知道一点,但她不像周景那么直白,笑着揭过:“没事汀宝,你看这不我们又合作上了么?马上要开始忙起来了,汀宝趁这几天时间好好陪陪家里人哦!” 江闻汀应下,两人简短说了几句,电话挂断后,谭序又意思性地给易兰打电话说了下试镜结果。 女一跟将军的角色总算是定下来了,江闻汀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同步给了北野跟沈京澜,北野替两人开心:“江江,恭喜啊!” 江闻汀:“谢谢。” 那边:“不客气。” 说完又想到什么,“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易兰那么重的病,突然一下就好了,而且还要拿剧本还愿。” 江闻汀白眼:“你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多的去了。” 系统任务在,她没有办法把所有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告诉她们,只说易兰康复是因为神明显灵,神明点名要她们共同出演一部大火的重生剧来还愿。 北野跟沈京澜心里是难以接受的,但实打实的效果摆在那,她们又不敢不信,只能在私底下全力以赴帮忙,好在,剧本是接下来了。 “外婆呢?”江闻汀问。 北野将摄像头转向病床上睡着的老人,吐槽:“能吃能睡!” 江闻汀看对方恢复的不错,心里也跟着高兴,高兴完又问:“我们等下过来,你们有要带的东西吗?” 北野:“wenTing新出的那款山竹口味的蛋糕,蜜瓜味的爆爆珠奶茶,你们要来快点啊,我就不吃午饭了!” 江闻汀:…… 挂完电话,两人收拾出门,先前一直操心剧本的事,这下尘埃落定,她们迫不及待想要往医院跑。 易兰在系统寿命值重置后,拥有了原来的体质,除了膝盖,因为战争积年累月落下的病根,其他各方面都很健康,但她没有驾照,只能全程由江闻汀一个人驾驶,两人中途在服务站休息了一下,到医院四点多了。 外婆睡醒后又饿了,看到江闻汀带来的奶茶和蛋糕,吃得满嘴奶油的同时还不忘叨叨,说什么良心终于发现,知道关注她这个老太婆了之类的,一屋子的人被她逗得笑死。 接下来几日,一家人挤在医院里守着一人,欢欢快快,沈京澜线上办公,北野跟外婆一样能吃能睡,江闻汀跟易兰在几人都没空的时候,偷偷牵手,抱抱贴贴,蜜里调油。 期间北野的父亲和母亲还来过一次,北野家的产业发展到了海外,北野阔和妻子二人常年待在那边,夫妻俩原本是想把老人和小孩也接过去,结果俩人没一个听他们话的。 好在这边有沈京澜这个支柱,二老便毫无心理负担地把照顾老人这个重任丢给两个孩子,手上事务处理完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当时看到江闻汀和易兰,两人还惊艳感叹了一番,尤其北野的母亲,是一个超级无敌奔放的人。 她打量着江闻汀:“哇,没想到我们家的尿床小公主,竟也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是0还是1啊?” 江闻汀气得跺脚,故意努着嘴:“哎呀阿姨,我就尿了一次床,被你记了一辈子!” 女人伸手,在她吹弹可破的脸上捏了下,“哎呦呦,还生气了。” 江闻汀别开视线:“别总是对我动手动脚的,人家都大孩子了,知道害羞了呀!” “哎哟,”女人眼角往易兰脸上斜了下,“女朋友碰的时候知道害羞不?” 易兰脸红,对方转而将话题抛给她:“小公主一定很0吧?” 旁边她的丈夫北野阔,顿时尴尬地脚趾抠地,夫妻俩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北野阔极其沉稳内敛,不说话的时候如同一座冰山,妻子却十分外放,犹如一颗行走的笑蛋。 但两人在事业上,却是有“双强恋歌”的称呼,北野阔雷厉风行,拥有敏锐的商业洞察能力和果断的决策力。 妻子遑不多让,她精通多国语言,凭着出色的谈判技巧和对国际市场的深刻理解,率先打开了东南亚六国的外贸市场,让所有华人都走在他们修的道路上。 但就是这样强大的女人,私底下却是傻乎乎捏着别人家小孩的脸颊问对方是0还是1,问完还不忘看眼自家小孩:“你们两个弱受,真是丢我们北野家的脸。” 北野无奈翻白眼,看眼北野阔:“爸爸,你赶紧把你这病妻带走!” 本就热闹的病房,比平日里更加热闹,而就在这时,江闻汀手机震动了下,她看眼来电显示,指尖微顿了一下,拿着手机去了外面,易兰也跟着走了出去。 第72章 第72章 电话是谭序打来的, 说饰演女一号的那个演员不接受自己被换下来的事实,起诉了星河娱乐,网上舆论挺严重的, 《山河在》能不能拍,什么时候拍还不一定, 让江闻汀有个心理准备。 江闻汀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心凉了一大截, 之后谭序说什么,她都听得迷迷糊糊。 挂完电话,她整个人愣在原地。 易兰从身后将人抱住:“阿汀。” 江闻汀把自己强行从情绪里拽出来, 喊了声“姐姐”, 声音有点哑哑的。 “是拍不了了吗?”她问。 “没有, ”江闻汀下意识想要将这些烦心事自己扛下来,话到嘴边又想起上一世自己就是因为自作主张才造成了最后的结局,于是改口道, “还不一定, 谭老师说女一号不接受自己被换下来的事实,起诉了公司, 现在网上舆论一锅粥, 拍摄的事可能要往后延一延。” “阿汀,尽力而为。”圈着她身子的人语气平静。 江闻汀低低应一声, 转身将人回拥住, 尽力而为吧,最起码, 这一世的她们, 选择了齐心协力。 两人拥抱在过道里,拥抱了很久很久, 久到沈京澜出门寻人。 “发生什么事了?” 沈总的突然出现中断了两人的拥抱,江闻汀又将刚才电话里的信息跟沈京澜转述了一遍,沈京澜听完沉思:“不应该,以谭序的实力和做事风格,不应该被一个女明星搞得下不了台……” 她脑子转得很快,意识到问题,立马打开微博热搜查看,翻了几页,看出破绽:“背后果然有人。” “有人?”江闻汀不解,犹豫猜测着,“是小如……” 沈京澜摇头:“光她一个人掀不起这么大波浪,除非,”她想到什么,转而给特助拨了电话过去,简单交代了几句,这时,北野也走了出来。 “你们仨在这暗戳戳干嘛呢?” 轻快明亮的声音在看清几人黑着的脸时,瞬间降下去。 “发生什么事了?”她焦急地问。 沈京澜三两句概括出重点,然后毫不避讳说出自己的猜测:“褚今仪这两年在演艺圈,名气是有一点,但也绝对到不了跟谭序硬刚的程度,我怀疑是你那个助理联合江家,搞这么一出。” “你是说小如?”北野闻言比江闻汀还要震惊,随即否认,“不可能吧,她那么掏心掏肺对江江,而且……” 她话说一半意识到不对,余光瞟眼对面的两人。 嘴毒的沈总淡淡一句:“没什么不可能,易兰走丢那会,我就发现她有问题,不是个什么好人。” 北野:…… 她快速瞄一眼江闻汀,想要补充点什么,对方却先她一步开口:“不用担心我。” 北野“嗯”一声,问沈京澜:“老婆,那如果真的是他们,江江接下来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会,”沈京澜斩钉截铁,“下一条黑料绝对是她,抢资源那都是最轻的,如果对方以曾经助理的身份站出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杀伤力不减当年。” “啊?”北野瞬间垮下脸,愤愤不平道,“这小孩也太过分了吧,江江对她那么好。” 沈京澜没吱声,视线抬起时,见对面两人十指相扣。 江闻汀脸色不好,但也没有那么不好,如今的她,身边有同行相伴的人,什么舆论,什么黑料,尽管爆就是了,让她伤心难过的,无非还是从前相伴走过的那段情分。 “老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北野还是一脸担心的样子。 沈京澜却相对比较轻松:“爸妈不是回来了么?” 北野:“你是说让爸出面一下?” 沈京澜点头,北野家与江家属于世交,北野阔跟江怀谦从小一起长大,因此很多时候,沈总顾及长辈们的颜面,不好直接出手,现下北野阔回国,很多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也是啊,江叔叔这些年做的一些事情,让人看不下去,我去跟爸说。”北野思索犹豫片刻,下定决心就要往病房走,被沈京澜拽住手腕。 她有些懵地抬头。 沈京澜一脸平静:“小野,再等等,等舆论出来,目前还只是猜测。” “是哦!”北野有点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随即又看向江闻汀:“江江,也不一定是我们猜的这样,万一那个褚今仪靠山真的很大呢。” “嗯,”江闻汀浅浅笑了下,看着眼前两位好友:“希望她靠山没有我大。” 北野也笑了,狗狗眼微微弯着,又甜又臭屁:“你能有什么靠山。” 沉重的氛围被几人缓解,再次回到病房时,外婆已经醒了,北野阔跟妻子在旁边侍奉,老人一边吃着儿媳妇削的苹果,一边不满地抱怨着:“哼,一年365天,366天不进家门,这下倒是殷勤的不行!” 北野阔默默听着。 儿媳妇承认错误倒是积极,娇滴滴的语气:“对不起嘛妈~” 老人继续哎呀哎呀:“亲生的还不如几个孙女……” 一屋子的人笑,没一会儿外公电话打进来,按时查岗询问病情,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北野阔夫妻俩特意从国外赶回来,是老爷子强行勒令。 挂完电话,外婆抱怨地更猛了。 夫妻俩承诺,这段时间由他俩守着老人,外婆不愿意,说自己已经好了,吵着闹着要回家,大家只能把医生喊过来再做一番详细检查,确认没问题后,第二天早上开车回了乡下。 外公把家里打理的很好,鸡鸭鱼啊的都准备的很齐全,几人回去后,集体动手,在家里吃了个团圆饭。 沈总最近落下的工作不少,得回去处理下,江闻汀和易兰也要应对接下来的事,于是几个小辈就先回去了,留下北野阔夫妻俩照顾两个老人,他们近期还算得空,应该能待一段时间。 两辆车一前一后回云城,服务站休息的时候,铺天盖地的黑料终于如约而至,狠狠砸向江闻汀,纵使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内容的时候,心还是被深深刺了下。 第73章 第73章 《山河在》女一号被替换的官司一直在热搜top榜上, 而顶替上去的江闻汀,更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网上有知情者发帖, 说江闻汀故技重施,通过爬导演床的手段拿下女一号这个角色, 评论区立马有人回应。 ——我就说呢, 演《草木深》的时候, 她还是个知名度不高,甚至有些黑料的小演员,怎么一下子就飙到了影后的位置, 原来是爬床啊! ——她前段时间还爆出来跟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爱得死去活来呢, 怎么一下爬到导演床上去了, 果然人为了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楼上,据说那个精神不正常的是《山河在》的将军,不会是影后爬床换来的吧, 这得多大魅力, 哈哈哈 ——那谭导的包容性也真是强了【大拇指】 ——话说她母亲不就是爬床上位的么,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实话实说, 我觉得江的演技, 真的是平平无奇,《草木深》背后肯定花了很大的价钱做宣传了 从黑料到她亡故的母亲, 再到质疑演技, 评论区对江闻汀的辱骂远超《山河在》女一号被替换本身,这条帖没多久就被顶上了top1, 而当前助理小如站出来的那一刻, 微博几乎炸了。 ——怎么说呢,从大学还没毕业到现在, 跟在汀汀身边已经有差不多7年了吧,她是一个……嗯,很好的人吧!但那只是以前(我认知还不太全面的时候),而如今, 评论区留言中断到如今的转折点上,底下有人疯狂@发言者。 ——如今怎么了,快说快说!!! ——不要话到嘴边吊人胃口啊! …… 满屏的催促声,隔了很久很久,那个自称为助理的账号又开始活跃,接着上面未说完的话。 ——如今,我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欲言又止,欲盖弥彰地发言,最是能激起人的好奇心,看热闹的人几乎溢出屏幕,而在围观者达到顶峰的时候,发言者爆出了一则惊为天人的评论。 对方声称自己与江闻汀同居同床多年,情浓意浓,江闻汀转头就领别人进门,还以上位者的姿态威胁她,自己不得已才自立门户,还说什么人要有勇气割舍掉自己的感情,不能永远活在卑贱里。 上位者又如何之类的,在最难的时候还不是自己跑断了腿扶持起来的,大概意思就是江闻汀负心,渣女的感觉,说自己会支持褚今仪,说为天下所有的打工人讨一份公平公正。 说得好义正言辞,评论区全是支持她的声音。 ——没想到所谓的影后,竟是这么地人面兽心。 ——妥妥的现代世界里的陈世美啊! ——什么上位者,恶心死了,真的替助理觉得不值! ——@褚今仪,我们也永远支持今仪宝宝,现在是法治社会,今仪宝宝一定要扛住压力啊! 一波又一波的侮辱与谩骂砸下来,却抵不过发帖人本身让人心寒,饶是江闻汀做足了心理准备,这会儿在看清这些言论后,脸色还是不由地惨白起来。 这个世界里的易兰,后期的易兰,看开一切的易兰,情绪是非常稳定的,可此时在看到爱人被欺负成这样时,额上青筋也不由地凸起,那一身杀伐气,瞬时在她血液里翻涌。 “阿汀,”她握住江闻汀的手,声音因为气氛而带着点轻微的抖。 冰凉的触感将江闻汀从情绪里拉出来。 “姐姐,”一声姐姐落下,她委屈的眼泪刷刷直流,同时倾身过去,与对方拥抱,单薄的肩膀在她怀里哭得颤抖,她却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情绪,低低泣诉着,“我好难过,阿汀好难过,在过去那段时间,我是真的拿她当亲妹妹看,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略带薄茧的指腹蹭在她柔软的发丝间,一点一点安抚着:“阿汀,不是你的错。” 人心是贪婪的,自私的,但贪婪,自私,都要有个底线,因为得不到就去毁掉对方,这样的行为本身就是卑鄙无耻的。 如果真的有天谴,她希望伤害她的那些人,可以得到应有的惩罚,如果没有天谴,她想,她不介意重新启用那杆长枪,可惜,可惜这是一个法治社会,她能做得太少…… 江闻汀尽情发泄着,直到,车门被敲响。 车窗外,北野跟沈京澜并排而立,北野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门开的瞬间,她倾身过来,抱住眼前的好友,哽咽的声音带着点愤慨:“小孩太坏了,亏我们还把她当妹妹看,以后别让我逮到她!” 她似乎比江闻汀还要委屈,还要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可偏偏是这份委屈,给了此刻的江闻汀更多的勇气与安慰,从小到大,人生最灰暗的日子里,这位好友从未缺席过。 哪怕是此刻,她被情义伤得体无完肤,也依然可以,依然敢相信这世间的友谊。 “谢谢你,北野。”积压在心里的那口浊气,在说出来这声谢谢的时候,一下子轻松了好多,她说,“我不难过,我现在有易兰,有你跟澜姐,有外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几句话就击垮,几次闪光灯就刺得睁不开眼,我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她的语气是脆弱的,也是坚定的,亲情,友情,爱情,那些以前渴望而不可求的东西,如今都拥有了,所以,面对那些流言蜚语,她无所畏惧。 “江闻汀,你能想通就好。”沈京澜淡漠的语气从头顶压下来,安抚着此刻抱在一起的两只小可怜,很多事情,首先要自己想通,别人才能帮一把。 她看眼易兰,冷声宽慰:“嗯,网上那些东西,看着唬人,其实处理起来不算麻烦,交给我跟北野就行,你们好好准备接下来要拍的戏,这个才是重点。” 易兰:“多谢。” 北野听到自家老婆底气十足的言语,也跟着加油鼓劲:“就是的,单小孩能有多大的本事,肯定是江家那些人在背后搞鬼,要不是看在爸的面子上,京澜早就收拾他们了,不过现在爸回来了,让他自己找江叔叔叙叙吧。” 铺天盖地的舆论没有压倒江闻汀,却在一个星期后,被网友们怜惜的大明星褚今仪和经纪人一夜情的绯闻再一次顶上了热搜头条,而那位所谓的经纪人,正是之前诬陷江闻汀的前助理。 舆论不攻自破,先前大家对江闻汀骂得有多惨,如今大家就有多心疼她,而谭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来澄清,说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欣赏江闻汀的演技,《草木深》她凭自己的实力拿到金奖,有目共睹。 《山河在》的女一号一开始也定的是江闻汀,只是中途她家人生病,不得已才找褚今仪顶替,后面发现褚今仪心术不正,又换回去,她可是影视界不择手段出了名的一位导演,更何况对方搞事在先。 而《山河在》重新公布人选当天,《美人骨》上映,加上江闻汀近期热度,这部剧开播直接爆了。 江闻汀和易兰因为演技在线,同时登上热搜,剧中CP与真人CP让屏幕面前的观众们嗷嗷尖叫,甚至有人又一次翻出来易兰拿水枪喷围观者的那些动图,粉丝们直呼,想要看将军拿真枪,《山河在》未拍先火。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全文完结】 第74章 第74章 《山河在》的拍摄时间定在了12月20号, 江闻汀和易兰提前去了鸦城,去了她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百花行》的拍摄已经结束, 这里换成了其他剧组,向导在隔壁剧组, 江闻汀见状跟他打招呼:“向导。” “哎呀, 阿音回来了啊, ”向导笑着回应着,撞见旁边牵着手的易兰,故作姿态地往里缩了下, 捂住自己肚子, “今天可不能上来就踹我哈!” 江闻汀尴尬笑:“向导, 都是误会,您不要介意。” 对方看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在一起了?挺好!挨一枪挨出来一个媳妇。” 江闻汀嘿嘿嘿,有点傻傻的。 向导:“听说你们要演《山河在》的女一号和将军?” 江闻汀偏头, 看眼身侧人, 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欢快:“是的向导,易兰演将军。” 多少有点小炫耀的成分, 向导点头:“很合适!到时候我也磕一段真的。” 江闻汀被钓成嘴翘:“谢谢向导!” 几人闲聊几句, 江闻汀牵着爱人继续往前,这边拍摄的剧组很多, 有古装, 有仙侠,有现代, 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逛着, 江闻汀时不时看眼身侧人,易兰偏头时总能撞上一双盛满星辰与甜蜜的眼睛。 “阿汀, ”她的声音轻轻冷冷,隔几秒,又缓声劝阻,“好好走路。” 江闻汀潋滟动人的桃花眸咪成一条线,撒娇地将脸颊贴在对方手臂上,“我不,我就要这样被姐姐拖着。” 清冷如霜的人脸颊两侧漾出一些宠溺的笑容,随后抬手,温热的掌心在她脑袋上蹭了蹭:“听话。” “不行,”江闻汀声音娇滴滴的,“姐姐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就听话。” 说着就把自己的脸颊扬起来一点,易兰毕竟是古代世界里的人,大庭广众之下没她那么放得开,她看眼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纠结犹豫着,江闻汀眨巴眼睛,桃花眸里填满了期待,眼尾那颗痣更是勾人心魂。 易兰根本招架不住,快速扫了眼四周,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一触即离,脸颊两侧悄悄爬上几分热意,热意蔓延,传达至心底,又暖又甜又真实又满足。 是她的阿汀,带着两世记忆的阿汀,活泼的,热烈的,不在意世俗目光的阿汀。 “姐姐,”江闻汀轻唤她的名字,“你害羞了吗?” 易兰声音冷冰冰:“没有。” “姐姐害羞了。” 易兰:“没有。” 江闻汀歪着脑袋,炙热的目光盯着人:“姐姐就是害羞了。” “嗯,”易兰被逼得没办法,冷淡而好听的嗓音应下她的话,“害羞了。” 江闻汀心里软成一滩水,她凑过去,在对方唇角快速亲了下,移开:“姐姐这样就不害羞了。” 易兰脸红。 十指重新交叠,江闻汀牵着人的手左右摇晃,“走了姐姐,我们去吃老街的猪蹄鸡爪煲,那个超好吃!” 猪蹄鸡爪煲是她和小如经常会吃的一家小吃店,此时当着易兰的面,江闻汀也丝毫不在意,因为过去的一切在她心里早已翻了篇,她不会因为一些人,一些事而改变原有的生活轨迹,也清楚地知道,易兰两世的真情就是她最好的救赎。 两人去了店里,老板娘第一眼就认出了江闻汀。 “来了?”老板娘打招呼的同时发现对方身侧站着的不是熟人,“妹妹今天没过来啊?” “没有,她换新的工作了,我俩现在没住一起,”江闻汀说完,牵起易兰的手,跟老板娘介绍,“阿姨,我女朋友。” 老板娘闻言眸色亮了下,重新看向易兰:“很英气的姑娘,跟你十分般配。” 虽然是一句简单的夸赞,江闻汀嘴角还是翘起了弧度,“谢谢阿姨,我们要一份猪蹄鸡爪煲。” 老板娘也很细心,问:“香菜要不要?” 江闻汀:“要的阿姨,以后都要香菜的。” 说完,就带易兰往熟悉的位置走去:“姐姐,我们去那边,那边靠窗,风景好。” “好。” 香甜软糯的猪蹄鸡爪煲很快就上了,江闻汀挑了最好的蹄筋给易兰:“姐姐,尝尝,店里吃比点外卖好吃!” 易兰拿起筷子,一点一点咬着对方夹过来的软糯蹄筋,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清冷矜持。 江闻汀又加了鸡爪给她:“姐姐,这个也好吃!” 她抬头,看着对面什么事都最先照顾她的爱人,又想起那会儿在海城,自己眼睛看不见,她一点一点剥虾挑食物的画面,心尖又暖又滚烫。 “阿汀,”清冷带着点哑意的喉咙喊了声她的名字,隔几秒,又说,“你也吃。” 江闻汀笑着给自己也挑了个鸡爪,大口咬着:“我在吃了,姐姐。” 她眯着眼,吃的一脸享受,易兰看着她吃的样子,心里很满足,江闻汀吃几口,就要跟人交换一下感受:“姐姐,怎么样?是不是比外卖更好吃?” 易兰还是淡淡回应着,嚼在嘴里的蹄筋似乎变得更香了。 一大盘蹄筋鸡爪被她们干完,江闻汀肚子鼓鼓的,她伸了个懒腰,撒娇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啊,好饱啊姐姐。” 易兰凤眸弯了下:“等下出去走走。” 江闻汀从对面位置坐过来,挤到易兰同侧,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衣服里塞:“姐姐,怀小宝宝了,你试试。” 易兰指尖被带到圆鼓鼓的肚皮上,烫得她微蜷了下,下意识想要抽回,江闻汀用力拉住,易兰脸热,耳朵也热,很小的声音警告:“阿汀,别闹,人好多。” 她本来就不是外放的性格,加上从古代穿越,这样的场景,自然不太适应,没一会儿,耳朵脖子全红了。 江闻汀狡黠一笑,看向对方:“姐姐吃饱没?” 易兰淡淡“嗯”了声,不敢看人眼睛,江闻汀手已经钻进去了:“姐姐肯定没吃饱,我试试。” 带着点凉意的指尖蹭在人肌肤上,激得她身子一颤,整张脸红透,连带声音也紧张起来,“阿……阿汀,别……” 江闻汀掌心贴人小腹上,抓揉欺负了几下,就适可而止地抽出来,这一世的她,温柔恬静,不是爱闹的人,可在易兰面前,总像个小孩子,总要活泼一点,勾人一点。 可无论怎样,她都会纵着,包容着,一世又一世。 两人亲密完,准备去结账的时候,老板娘端过来一份用桂花铺成爱心图案的饭后小甜点:“这个是我特地给你们做的,祝福二位,百年好合~” 不怎么开口的易兰说了声“多谢”,江闻汀的开心显而易见:“谢谢阿姨,到时候请你喝喜酒。” 老板娘:“那我可真等着了哦!” 江闻汀是真的喜欢这份礼物,拿出手机咔咔一顿拍,拍完还拉着老板娘和她们一起合影。 易兰在镜头面前还是有些拘束,但是她很听江闻汀的话,对方让比耶她就比耶,让微笑她就微笑,拍出来的照片清冷矜持中带着点乖,江闻汀很满意,等老板娘走后,又单独拉着易兰拍了几张,发到北野、沈京澜的那个四人小群里。 北野立马视频电话打过来,鬼哭狼嚎地抱怨,江闻汀将摄像头转到蛋糕上,还特意挖了一大勺,放到嘴里,虽然已经吃得很撑了。 “你太过分了江江!”北野在那边控诉,江闻汀吃得更起劲,她将摄像头后置,对面易兰也一勺一勺抿着,唇角沾了点淡淡的奶油。 肚皮快要撑破的两人,硬是吃完了老板给的小甜点。 北野哇哇了几声,转回正题:“你们明天开机仪式吗?” 江闻汀:“是的,明天早上十点。” “加油,打工人最后的自由。” 两人闲扯几句,交换了下双方近况,就把电话挂断了,之后,江闻汀又带着易兰逛了下鸦城,次日十点多,《山河在》开机大典,走完仪式后大家相互认识,演易兰副将的是一个新演员,跟书中副将有几分相似,易兰见她第一眼的时候怔愣了一下。 对方伸手过来,做自我介绍:“易老师好,我叫柯檬,扮演副将徐砚之的角色,很高兴与你合作。” 易兰的状态还沉浸在那一瞬间的相熟氛围里,好几秒才微微行礼:“幸会。” 旁边江闻汀也察觉到了她的迟钝,待两人交流完,凑过去,小声道,“姐姐,跟徐副将长得好像。” 易兰低低应一声,过去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现,似乎那些死去的将士们,也有了新的生命,徐砚之,柯檬,柯檬…… 她在心里暗暗念着这个名字,也希望其他将士们,在这一部虚拟剧本里,拥有新的生命,拥有跟柯檬一样的人生轨迹。 “姐姐,”江闻汀在这时牵住她的手,目光执着而坚定,“这一世,他们都会活下来的,我也会与姐姐齐心。” “阿汀,”易兰反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心里的念想与期许更加牢固。 是剧本,也是人生,这一世的她们,会紧紧抓住对方。 本文于2025年9月25日完结 作者|温水煮茶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