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妻子》 1、你叫羽衣 你叫羽衣。 现在,你有点不高兴。 原因很简单:你被拉壮丁了。 一个自称是“bulingbuling爱之战士bulingbuling·世上没有坏男人只有不会温柔感化男人的笨女人而我就是男人背后的好女人”的系统,无视你打工累了一天,正在睡觉补眠的事实,粗鲁将你拖过来,违背你的意志,强迫你加班,非要你完成不属于工作范畴的任务: 【得到无惨的爱,活下去。】 你:“……” 你瞬间垮起个批脸。 谁不知道打工人跟小娇妻有壁啊。 让你一个兢兢业业打工人,去行追求情情爱爱的小娇妻之实,这煞笔系统怕不是有病,就是在故意为难你。 而你,身为勤勤恳恳打工人,面对此等不公,心中只有一个单纯朴素的念头:把它挂路灯、吊死。 至于系统,它从来没点逼数。 即使距离当初拉你壮丁已经过去好些天,它也完全没有给你一个合理解释的意思,只会偷偷觑着你的表情,哭哭啼啼像是死了妈一样,嘴里不停说着诸如“我也不想的,可我只有你了”,“如果你也失败了,我就被会上司拉回去回炉重造,嘤嘤嘤,这种事,不要啊”,“我是如此弱小柔弱又可怜,无法提供给你足够的帮助,可只要你相信爱能改变一切,充分发掘出爱の力量,就一定能得到无惨的爱,创造美好人生,顺利通关,拜托你了嘛”之类的垃圾话。 你默念着“人类的悲欢并不想通,就更不要说人与系统了”,强行压下心头不快,好心给它提了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呗。死了,就不用担心回炉重造了呢。” 系统狗咬吕洞宾。 当场在你脑袋里嚎出立体环绕声。 你被它吵得脑壳疼。 用力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眉心,极力缓解给它一巴掌的冲动念头——倒不是觉得动手丢份,主要是你被吵醒时就已经动过手了,耐不住系统属于凡人无法触及的量子力学范畴,肉、体凡胎的你根本打不着。 最后,你不耐烦呵斥:“闭嘴吧,娇娇,吵死人了。” 系统哭得更大声:“就算我强行拉你入伙,让你很不高兴,可快要完球的我,给已经完球的你,提供了重活一次的机会,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美事啊!你不好好安慰我也就罢了,怎么还可以这么大声吼我?你简直……不,不对,我不叫娇娇,我全名是bulingbuling爱之战士……” “再比比叨,你就当我死了吧。”你打断它的吟唱。 “嘤。” “我承认,刚才讲话有点大声,是我不好。” 系统,啊不,娇娇哽咽起来,再也不敢撒娇使小性子,“你别生气,你是我仅存的独苗苗了,不要张口闭口就是那种不吉利的话,我害怕……娇娇就娇娇好了,只要你能完成这项工作,让我随你姓都行。” 你才不要。 娇娇好悬没噎死。 眼巴巴瞅着你,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活像个受气小媳妇。 可即便如此,它也没想过跟你翻脸,依旧小心翼翼跟你搭话,生怕你真的撂挑子不干了:“不随就不随嘛,听你的,都听你的……不过,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想叫我娇娇吗?” “别的玩家,不是叫亲昵地自家系统‘宝儿’,就是温柔地叫它们‘统儿’,而你叫我‘娇娇’,是不是觉得我娇软可爱,与那些庸脂俗粉全然不同,值得独一无二的名字啊?” “当然不是。” 你余光扫了眼比傻白甜还会自我攻略的它,“我只是觉得你既娇气又娇妻,不叫娇娇太可惜了。” “……你是在阴阳怪气我吧?”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娇娇好委屈。 它背过身去,身上bulingbuling闪瞎眼的光都黯淡了下去:“我不明白,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你没回答。 心里却很清楚,的确没好处。 可打工人嘛。 最重要就是开开心心。 能伤害刁钻客户、煞笔老板、憨批同事,就绝对不委屈自己。 不然,你要怎么接受自己被破加班的事实?要怎么捏鼻子,去完成是个人看了,都得说句晦气的工作? 而娇娇,不愧是娇娇。 自个儿生了会儿闷气,就又擦干眼泪陪你说话。 “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我可是超级人工智能系统,就是要大度地包容所有有个性的玩家。再说了,你可是我金贵的独苗苗,有我喜欢你就够了。” 你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还有点想笑。 就它? 还人工智能? 封建智障才对吧。 娇娇一股脑把能说的都跟你说了,唯恐你会吃亏。 “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要小瞧你的工作对象。” “他是个很危险的男人。” “虽然是个活不久的病秧子,却宛若无解的系统bug一样,以冷血暴虐的本性,爆杀新手村:嫁给他会死,拒绝嫁给他会死,讨好他得死,让他不高兴也得死……” “表面上,他只是搞死了四任妻子而已,可实际上,这项工作已经重启了九十九次。也就是说,在你之前,已经有九十九个种子玩家,以他妻子的身份被搞死。” “你不认真起来的话……” 它说了很多,可你浑不在意。 只把它的殷切叮嘱当做聒噪的背景音。 歪在身旁的矮几上,侧首支颐,视线越过大开的格子窗,眺望白沙庭院里那棵开得正好的山樱。 绯色的樱开满花枝。 层层叠叠,漫如云霞。 澄净的阳光直射而下,单薄的花瓣似乎不堪重负,即使没有风,也簌簌而落,在树荫下堆了一层又一层。 这幅生死纠缠的景致,你不由想起系统嘴里的工作对象。 ——产屋敷无惨。 ——你名义上的小丈夫。 出身京都大贵族之家。 花形少年,清秀风雅。 如果不是短短两年时间,就以病弱之身,熬死了四任老婆,还轮不到你一个武藏国守,从五位上的通贵之女给他做正妻。 不过呢。 虽然,这具身体的母家都诚惶诚恐地说你是走了大运,应当誓死回报小公子的恩情,可你却觉得,即使小公子没有杀妻的爱好,你也是倒了大霉的那个。 小公子是个十足十的银样镴枪头。 走路的步子大点,情绪起伏激烈点,吹来的风急了点,都会让他又喘又咳地停不下来。 你才跟他相处了几天,就见过他三次发病的场面。 每一次,你都忍不住担心他下一刻就会死去,徒留完不成工作的你,孤零零活在富丽堂皇的六条大街新宅,变成一个除了金银契券,一无所有的可怜小寡妇。 只能在产屋敷一族的庇护下,孤苦一生。 念及此,你幽幽叹了口气。 望向服了药,枕着你的膝沉沉睡去的小公子,思绪百转千回的同时,一缕怜意不合时宜地泛滥成灾。 你将他微卷的鬓发别回耳后:“虽然你又虚又菜,还爱净事儿,可我啊,是真心希望你能活久一点呢。” 当然了。 你并不是担心自己背上命硬克夫之类的封建谶语;也不是被他如雏人偶般精致漂亮的外表迷惑了心神;更不是因为他会因为你多看了樱花一眼,就折樱枝送你,让你感动地恨不得以身相许。 而是单纯因为…… 如果他死太早,那些足够你挥霍八辈子的钱,你拿着不安心。 身为有良心的打工人,给多少钱,干多少事。 要是给的太多了,你就加班以报之;要是给的太少了,你就见缝插针摸鱼。 至于,心安理得享受别人荫泽,一点责任都不承担,这种事你可做不出来。 哪怕是薅资本主义羊毛,也是要讲究基本法的。 娇娇喜极而泣。 呱唧呱唧给你鼓掌。 它对于你内心的想法一无所知,只觉得你终于领悟到了系统的核心宗旨。 “对对对,就是这样!” “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可救药的坏男人啊。只要你付出足够的耐心和温柔,百炼钢也能化成绕指柔!” “虽然他爆杀了新手村,给了所有玩家致命打击,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是什么魔鬼。” “撸起袖子加油干!” “任务的事儿,就全部拜托你啦!我就回去刷小说,呸,是不留在这里给你添堵!有事叫我的名字,再见哦~” 说完,它就开开心心没入矮几上的桧扇,安安心心做起了甩手掌柜。 你权当没听到它的娇言娇语。 臻首低垂,双眸眨也不眨凝睇着小公子,如有实质的目光认真端详着他秀气的侧脸。 真是……越看越喜欢。 你不太清楚小公子究竟如何两年搞死四任老婆,可扪心自问,谁会讨厌现在这个照着男德长的小公子呢? 有权有势,小意温柔。 无需伺候,还注定死得早。 不出意外的话,你很快就能在他有意无意的配合下,顺利完成工作。 这么省心的工作对象,你很难不温柔以待。 可话虽如此,你对他温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你腿麻了。 你果断将小公子从自个儿腿上推下去。 小公子被扰到,不适皱眉。 想要醒来,却梦魇般睁不开眼。 “一年吧。” 你捶着发麻的腿直起身。 视线自脸色苍白的小公子身上挪开,轻飘飘落在春色正好的庭院,余光触及那株硕大无朋的山樱时,幽潭般的眸子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片刻后,你缓缓呼出一口气,吐出未竟的后半句: “明年这个时候,我想去寺里祭拜你。”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他守男德 小公子体弱多病。 即使是侍奉宫中的高明御医,见了他也直摇头,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 而明年,他就虚岁二十了。 你很清楚。 只要他死得恰到好处,你顺利完成任务不是梦想。 是以,你不怎么介意给予他将死之人应有的临终关怀。 你不知道前辈们是怎么想的,可你做惯了普普通通的打工人,早已做不成嫉恶如仇的正义斗士。 所以—— 你不想深究小公子的四任妻子是怎么死,也不想了解小公子守男德的表象下是不是隐藏着可怕的真相,更不想在小公子的病情上多加置喙。 “咳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因为院子里樱花开得太盛了?我之前听人说过,身体虚弱的人很容易对花粉过敏,不如把院子里的花草清一清?” 这种话可以说,但没必要。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小公子的生命力格外顽强。 一阵濛濛春雨后,他身体就有了起色。 偶尔还会夜咳,可精气神已经明显足了,甚至,都可以突发奇想,带你东山的不动明王神社参拜。 “别担心。” 走过春意盎然的参道,在进入朱红色的鸟居之前,小公子注意到你左右张望的视线,他握着你的手轻轻捏了捏,睇来的目光温柔极了,“这里的阿阇黎,是个和善宽厚的人。不仅跟本家颇有渊源,就连你我成亲的吉日,都是由他特意做法挑选。” 你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 他应该是误会了。 你只是忍不住对毫无现代化痕迹的寺庙多看了一眼而已。 不过,你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羞赧般低下头,向他的体贴道谢。 参拜后,小公子去见阿阇黎。 你没去打扰他们的交谈,就在女房的跟随下,在寺庙后院闲逛起来。 这个时节,正是参拜赏樱的时节。 除了你,寺里还有其他祈福的夫人和贵女,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不过,只要没有同行的意思,那么,基本上在相遇之前,大家就该退让的退让、该避开的避开。 你并不准备跟陌生人过多寒暄。 就在你准备走下小道,远离熙熙攘攘的人群之时,不远处的参道上,忽然传来女子们此起彼伏的惊呼。 “啊!” “是光之君。” “天哪,真的是源氏公子!” “在哪里在哪里?” “哇,果然是如光般辉华灿烂的人物……” …… …… 你下意识停下脚步。 好奇是人类的天性。 你正准备顺从天性,瞅瞅那个让众多公卿贵女失态的“光之君”,究竟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就感觉身后伸来一双掌心微凉的大手,牢牢遮住你的眼睛。 “羽衣也喜欢光君?” 温柔熟悉的热气擦过你敏感的耳垂,带起丝丝缕缕的痒意,让你下意识想侧身避开,身体却被身后伸来的手臂圈住。 你瞳孔骤然一缩。 这种过分靠近的姿态,让你后背寒毛悚立。 就在你差点蹦起来狠狠给冒犯者一拳之前,你的脑袋瓜子终于想起来了。 ……这好像是你便宜小丈夫来着。 “嗯?” 没得到你的回应,小公子将单薄的身体完全靠在你身上,脑袋枕在你肩上,认真凝睇着你,询问的语调微微上扬。 “你吓到我了。” 你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拉下他遮挡的手,另一只手捂着心口,掌下,心脏还在怦怦乱跳。 倒不是你矫情。 而是就差那么一点点,这个纸糊的小公子就会被你一拳送回姥姥家。 小公子仍在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奇怪觑了他一眼。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温柔,却不知为何,言语间多了丝让人不适的强硬意味。 “没见过,就是有点好奇。”你耐心回答。 小公子眉目重新柔和下来。 他握住你的手,领着你回去:“也不怪你。之前,你一直随国守大人生活在驻地,别说见过了,恐怕连光君的名讳都没怎么听过。” 你:“确实。” 小公子:“光君,乃是陛下的第二皇子,备受陛下喜爱。如果不是光君的母族身份过于低微,无法给予他足够的支持,陛下是属意立他为东宫。可到最后,为了保护他,不得不降为臣籍,赐姓源氏。” 你明白了。 源氏之所以这么受欢迎,长得漂亮可能还是其次,主要是他身份足够高贵、足够受宠。 想通这一点后,你就对他的模样没有那么好奇了。 大概,又是个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吧。 回家的路上,小公子珍之重之地递来一份礼物。 ——一个穿着十二单华丽盛装的雏人偶。 “你我成亲后,阿阇黎就替你准备了这份礼物,放在身边,可以替你承受成为我妻子后,可能会遭遇的厄运和不幸,以此保佑你健康平安。” 你有些惊讶。 没想到小公子竟会主动提起大家都讳莫如深的这茬。 就在你诧异的注视中,小公子将雏人偶郑重地交到你手上,之后,缓缓拾眸望来。 他的嗓音,低沉优雅。 像是承诺,又像是憧憬。 “明年上巳节,我会随你一起来袚褉还愿,感恩神明赐予我你不期而会,此生相守。” 你心神微怔。 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他畅想着跟你的未来。 可你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却是:掐指一算,上巳节尚在一年之期范围,之后,他就可以安心去死了吧。 但很快,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咔嚓——” 那个被小公子小心翼翼交到你手上的雏人偶,被他愤怒摔在你跟前,一些瓷器碎片溅到你身上,所幸你身上穿着层层叠叠繁复华丽的五色单衣,才不至于划破肌肤。 此时的小公子,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他手中死死捏着一把贵族男子专用的桧扇,赤红的眼睛,恶狠狠瞪着你,厉声逼问:“这是源氏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你像是没听见他的问话。 盯着从散了一地的雏人偶瞅了一会儿,平静的目光才缓缓来到他脸上。 他已经彻底出离愤怒。 面目狰狞,神情扭曲,身体亦愤怒发抖。 强烈的情绪,让他的脸呈现出近乎神经质的青白。 你很奇怪:“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过来抱抱我,安慰我即使是真的,也没关系吗?” “羽衣!” “源氏避方违而来,是你自己准许他留宿的。” 你望着气得摇摇欲坠的小公子,冷静陈述事实,“而我,也听了你的话,搬去寝殿的北对屋,垂下御帐帘,不妨碍你们的交往。” “你问他的东西怎么会在我这里……不是很简单吗?” “他自己偷偷闯进来,然后,在离开的时候,不小心遗失在这里的呗。” 迎着小公子吃人的目光,你微微一笑:“也真是难为你了,整日病歪歪的,竟然还能从犄角格拉里找出蛛丝马迹,需要我夸夸你吗?”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小公子高声怒喝。 然而,孱弱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他过于起伏的情绪。 他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身体不停痉挛颤抖。 你瞥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实则内心根本没有你表现出来的这么冷静。 留宿的客人,竟然敢打主家女眷的主意——这种事你真没见过。 这个时代的贵族宅邸,完全没有考虑隔音的意思。 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坐在屋里,也能毫无阻挡地看清屋外。 是以,即使是七间四面的广阔宅邸,也没有实心的墙壁做隔断,而是用璧代、几帐、袄障子、竹帘之类的饰物,区隔出寝室和居所。 声音稍微大点,都能从东头传到西头。 这种时候,只需要你躺在他身边,不需要你做多余的事,从来不会让你陷入尴尬窘境的小公子,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你很难不喜欢他。 所以,当你睡得糊糊迷迷,陌生男人不知怎么就摸进来,嘴里说着乱七八糟的话,还擅自跟你动手动脚的时候,你只觉得不甚清醒的脑子“轰”得一声炸了,大脑一片空白。 现在回忆起来,你已经不记得源氏究竟跟你说了什么,你只记得自己一巴掌甩到他脸上时,心头翻涌地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手心很痛,但就是爽。 悬殊的男女力量差异,没有让你恐惧流泪,反而激起了你心底不可言说的疯狂。 管他什么出身! 管他什么风俗! 只要你不愿意,他的触碰就都是冒犯,你就要大比兜抽在他的脸上! 用残酷的事实告诉他,工人爷爷的尊严,绝对不容冒犯! 可现在冷静下来,你其实是有点后怕的。 打脸是很爽。 可同时,也有激怒男人的风险。 在你还活着的时候,你见过很多案例,受害者的反抗激起了施暴者的杀心,花一样的年纪,只能凋零在脏污的角落,留给家人无尽痛苦。 面对这种惨剧,常有人呼吁,女性不要给自己树立太高的道德观念,在生命都无法得到保证的情况下,其他侵害真的都不值一提。 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 你曾深以为然。 只是没想到,真轮到你了,你却没有做到。 你明知道源氏身份尊贵,明知道即使他光明正大强迫你,顶多也只是一次不太光彩的渔艳,明知道他就算杀了你,也不会付出任何代价,可你还是选了最糟糕了的一个反抗方式。 ——这样可不行。 你认真反思。 你现在是个女人。 还是个活在毫无人权可言的封建时代,世俗与律法都强迫你依附男人而存在的女人。 面对这种事情,必须想出更稳妥的处理方式。 就比如:好声安抚下来他,再跟他约定去荒无人烟的地方偷情,到时候,有心算无心,你想他怎么死,还不是你说了算? 你顾忌着小公子的身体,不想把这事儿告诉他,让他难堪,可你没想到,小公子他反应这么大。 反应大就罢了。 还根本不像个男人。 即使你真被源氏偷了,他要责怪、要怨恨的,也应该是源氏吧。 又不是你主动给他戴绿帽子的…… 跟你发脾气,算什么本事呢? 俯就着小公子怨恨悲愤的神色,你突然腻味起来。 【不守男德,真下头】 【去死罢】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但不长期守,只守一会会儿 危险又残酷的念头自脑海一闪而逝,你瞬间打了个激灵。 你知道。 你可能又有点上头了。 不自觉就想将小公子也一棒子打死。 “这可不行啊。” “就算他是罪有应得、注定早死的npc,可我现在终究不是为所欲为的第三视角,一言不合就把人搞死,还是太挑战我身为打工人的底线了。” 你赶紧自我开导,“而且,我完成工作还需要他配合呢。” “只有他死得恰到好处,我才能给‘得不到他的爱’找好理由;他死太早,只会给‘活下去’的工作增加难度。” “再说了,就算他发疯,凭他那具破败身体又能发挥出多少破坏力?顶多也就是憨批同事那种级别的。身为合格的打工人,我什么困难没见过,还不至于被这一点绊脚石难倒。” “他想疯就疯吧,反正,顶多也就一年而已。” “等工作完成,我看他怎么死。” 想通后,你果断挪开视线,拒绝再跟疯魔的小公子纠缠,只留下一句“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就将被他撵走的下人们招呼过来侍奉。 而你自个儿,则在低眉顺目的女房陪同下,又去了闲置的北对屋。 ——你考虑得非常周到。 但很快你就意识到,终究还是你天真了。 小公子的疯。 不是一般的疯。 而是非常特别的那种。 他并没有因为“绿帽子事件”冷待你,反而时时刻刻将你拴在身边。 然后,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态度,一天挑你八回刺儿。 身为兢兢业业打工人,你最擅长敷衍鸡掰客户的虚假要求。 对你来说,小公子再怎么能作会闹,问题都不大,反正你超会摆烂。 可你实在架不住他孜孜不倦施展pua攻击啊! 小公子这家伙。 虽然身体孱弱,常年卧床不起,但他似乎天生擅长察言观色,非常善于从各方面优雅含蓄地羞辱人。 那刻薄的小嘴皮子,跟抹了砒、霜似的。 埋汰人可是一套一套的。 狗血电视剧里那些擅长pua自己儿媳妇的婆婆们,见了他都得虔诚地跪下来,亲吻他的手背,恭敬叫他一声“大师”。 最开始的时候,你甚至都有些不敢置信。 这是曾经那个守男德的小公子说出来的话? 直到再三明确,还真是他。 你才终于意识到,他是真的不想演了。 你有点难过。 怎么就不演了呢? 明明你对他那么有耐心,都不舍得伤害他一丝一毫,他怎么就突然罢演,自暴自弃暴露本来面目了呢? 你是如此悲伤。 只要一想到从今往后,相安无事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你再也不能坐享其成、愉快摸鱼,你就忍不住难过得想哭。 你是发自内心期望,你与小公子虚假的蜜月期能再长一点。 毕竟,他长得真好看。 即使演技差一点,也不是不可以原谅,你还可以装瞎配合嘛。 可如今,小公子再也不愿意伪装了。 他表情鄙夷,眼神蔑然。 迎着你失魂落魄的表情,言辞愈发夹枪带棒。 每一个字都试图站在道德高地,严厉谴责你的过失。 那些刺耳言论的大概意思是:你的丈夫身体不适,你却不思侍奉照顾,反而涂脂抹粉,打扮得光鲜照人,是想要再勾引什么野男人吗? 你没跟他计较。 即使他说话那么难听,你内心还是抱着几分他会迷途知返的期待。 故而,你没有违抗他。 乖乖把女房们给你涂的粉洗去,甚中,途还在不停宽慰自己: 这个时代最好的粉,不是铅粉,就是汞粉,就算你说了用最低等的植物果子研磨成的粉就好,也耐不住女房们为了维护产屋敷家的体面阳奉阴违。 年纪轻轻,你可不想品尝铅汞中毒的滋味。 小公子继续:这么珍贵的布料你之前从来没见过吧,呵,我就知道,你嫁给我,就是为了穿金戴银,真是个恬不知耻的拜金女! 你想了想,还是忍了。 依言将繁重华丽的外衣丢掉。 正好,天气渐渐热了,你也觉得十二单太折磨人,能减则减。 小公子却还是不依不饶:衣衫不整,还以朝颜见人,不愧是蛮荒之地出身,就是不堪!我怎么会娶了你这种丢人现眼的妻子,真是晦气! 你:“……” 也许是你脸色太难看了,侍奉的女房颤巍巍端来一叠点心,小心翼翼放在你面前:“夫、夫人,您瞧,这是本家送来的苏蜜,是用牛乳熬制而成的珍贵点心,即使是在皇宫大内,也非常罕见,您快尝尝。” 很明显,女房是想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 你沉默片刻。 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 算了! 看在产屋敷家真的很够意思,有好东西从来不忘分你一份的份上,你暂且大方原谅这个已经开始人身攻击,明显是活腻歪的病秧子。 然而,小公子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甚至,开始变本加厉。 他连你吃东西也要管:“虽然你只是从五位的通贵之女,但你父母没教过你吗?脏污的秽肉,是贱民才会吃的东西……” 你一把将筷子摁在木制的食案,发出分量不清的声响。 众人受惊般,惊愕盯向你。 你面色如常。 暴怒掀桌这种失态情况并没有发生。 你只是看了看食案上干巴巴的烤鱼和几块禽肉,又扫了扫说得好像真的一样的小公子,直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据我所知,杀生禁断令虽然禁止使用兽类之肉,但水产飞禽并不算入其中呢。阿娜塔,你怎么连我都不如了?是又发烧了,以至于脑子都烧坏掉了吗?” “你、你放肆!” 小公子被踩痛脚,气得手脚发抖。 好悬没一口气憋过去。 这下,你终于气顺了。 果然,忍气吞声跟打工人的格调不搭。 他敢pua你,你就要勇敢的pua回去! 这样想着,你重新拾箸,夹着烤鱼,就着他无能狂怒的表情下饭。 这个时代的贵族,可能是有什么大病。 为了彰显与众不同,个个崇尚吃素,对于吃肉深恶痛绝。 不仅如此,他们还不吃新鲜蔬菜,觉得那是下等人才会吃的,他们最喜欢腌渍的干货咸菜,佐以糖分极高的清酒。 这一风气的泛滥,导致贵族们个顶个的短命。 而你的丈夫、产屋敷家的漂亮小公子、难伺候的一家之主,之所以病歪歪的,很难说是不是他不吃肉的福报。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4、打工人的尊严 小公子见你依旧我行我素,伸箸夹肉的动作行云流水,气得差点没喘过来气,最后,只得捂着濒临窒息的胸口,恨恨瞪你:“……真是粗鄙没教养。” 你似笑非笑瞟他一眼。 内心愉悦而满足地想:“骂吧骂吧,你也就只有这个本事了。哼,等你死了,看我去不去你坟头踩两脚。” 灌佛会后,天气越来越热。 小公子理所当然地又开始了缠绵病榻的旅程。 你觉得,他应该是很外向的性格。 所以,在不能动弹后,他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失去自由的野兽,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不稳定。 整天阴阳怪气你不算,还染上了迁怒女房,动辄打骂下人的喜好。 活像一颗危险的地雷,让所有近身伺候的人都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不小心就给他引爆了。 更过分的是,他还非要你守夜。 你无所谓。 不就是多份工作糊弄嘛,打工人最擅长了。 你抱着被子,当即准备在他身边睡个昏天黑地。 然而,小公子却像周扒皮转世。 他自己身体不适,晚上难受地睡不着,就见不得你一秒入睡。 动辄喊你让你给他端茶倒水,还要嫌弃水温高了低了,指责你不尽心。 再不济,就是嫌弃窗外夏虫聒噪,非要你把它们统统撵走。 怎么折腾你怎么来。 这下,你终于有所谓了。 要知道,睡眠不足可是非常容易导致猝死的! 做打工人的时候,你尚且没猝死,如今,却要在稳步踏入富婆行列,奔向幸福未来之际,被迫加班猝死……这种悲惨又可笑的未来,只是想想,就让你心中无名怒火迎风高涨。 恨不得现在就把阻止你幸福的绊脚石、无产阶段的可恶敌人、惯会折磨人的病秧子挂路灯! ……都不演一下,就想让老子任劳任怨、无偿加班? ……发什么癫! 小公子也终于高兴了。 露出这段时间唯一一个发自内心的开心微笑。 他瞧着你冷淡的脸,强行攥着你的手腕不放,消瘦的手指骨几乎要扼进你骨头,咧着苍白干裂的唇,被高热引红的眼珠近乎轻蔑地盯着你:“你以为……你为什么能成为我的妻子?是因为你温柔娴淑,姿容出挑?” 即使病得起不来,他也不放过任何一个pua你的机会。 “不,不是。” “是本家看重你与野蛮人别无二致的健康身体……” “羽衣……你存在的意义,就是侍奉我。” “我要你守夜,你就得守夜;我要你去撵虫子,你就得去撵虫子。再多的委屈和不甘,你都得忍下去。” “因为……我是你的主宰。” “你让我高兴,我才会承认你是我的妻子;一旦你违抗我,我就不介意跟你切缘,解除婚姻关系……只是,到那时,区区通贵之女,又被我厌弃的你,会落得何等下场呢?” “……原本,我也想好好待你,可我没想到,羽衣,你竟会跟源氏通奸……你是个下贱无耻的女人,不配得到我的爱……如今的一切,都要怪你自己,是你伤了我的心……” 现在的小公子,神情亢奋,言语偏执,再没有一丝之前守男德的模样。 他们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你渐渐明白。 为什么娇娇说他是危险的男人。 而前辈们,又为什么会接二连三折在他手上。 他的确武力值菜鸡。 可耐不住他嘴巴毒哇。 再加之在他刻意伪装之下,前后人设带来的巨大反差,心稍微软点的女孩子,肯定会被他抹了毒的言语带到沟里,将错误归咎在自己身上,被不必要的负罪感压垮。 意识到这一点后,你被激怒的情绪反而一点点冷静下来。 没那么生气。 也没那么想把他挂路灯了。 小公子放完大,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你正襟危坐,缓缓掏出与你形影不离的泥金桧扇,捏着扇骨,徐徐展开。 灯影摇曳,几帐浮动。 透过层层叠叠的虚影,桧扇的样式清晰可见。 扇轴上镶着金色樱花形态的饰物,束着红色丝带;绢面上则用金粉,绘着日月临空的浩然之景。 乍看起来,平平无奇。 可就是这样一把普通的贵女桧扇,上面却题着只有你能看见的、非常不搭的字。 【love&peace】 新罗马体——英语课本常用的字体。 还特意加粗加黑。 生怕被你忽略似的。 每看一次,你就其中的娇妻味儿震一次。 你忍住不适,默默在心底唤出娇娇的名字。 娇娇:【嗨害嗨~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怎么啦?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你:【我想知道,系统如何判定任务完成。】 娇娇:【唔,这该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啦,反正,完成就是完成了,等你完成后,你就明白了。】 你对它的不靠谱早有预料。 换了个问法:【举个例子,男人的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具体的衡量标准是什么?是系统有爱意数值可以测量,还是要从他嘴里得到什么爱语,亦或需要他做出什么行动?】 娇娇:【感性情绪无法被理性数值衡量。】 【不过,当他爱上你的时候,行动、言语自然会有所表现,你也许会当局者迷,可身为局外系统的我,一眼就可以观测到呢。只不过哦,这些事离你太远,你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确保自己从他手里活下去。至于,得到他的爱,离你还有一点点遥远呢。】 说着,它靠近沉睡的小公子,忧心忡忡叹息,【现在的无惨,即使在睡梦里,都在兴致勃勃地想要搞死你……】 闻言,你不仅不担心,反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你挺直脊背。 字句在胸口又仔细斟酌了几番,才缓缓讲出自己的揣测:“正常情况,一项任务,只包含一份工作目标。作为打工人,你给一分钱,却让我打两份工,这种事绝对不可以有。” “所以,当我听到你给的工作内容后,我就总感觉不太对。” “打工人的本能,让我瞬间就想好糊弄你的方式。” “可因为我很有良心嘛,直到叫出你之前,我其实都挺不好意思的。” 娇娇;【啊?你在说什么呢?糊弄?你要糊弄我什么?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你:“现在,我终于想通了。‘得到男人的爱’跟‘活下去’,是完全不同的两项工作。给予我身体,让我以她身份活下去的这个少女,她的愿望,只是单纯地活下去而已。” “至于——” “‘得到无惨的爱’,娇娇,这项娇妻味儿十足的工作目标,纯属于你夹带私货吧?” 【我、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娇娇浑身光芒乱闪,嘴皮子都瓢了。 你笑了。 果然,没经过社会教育的系统,根本不懂人心险恶。 空有一身量子力学的本事,被你稍稍一试探,就立刻露出马脚。 至此,你彻底放下心来。 以工人爷爷的尊严作保,你一定会好好完成原身的愿望。 ——活下去。 并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位被产屋敷无惨逼杀的少女,面对无法逃离的亲近之人给予的pua,该如何正确应对。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5、不行,就要有不行的样子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在医师的细心调理下,小公子终于有力气从榻上爬起来。 而他刚爬起来,就又开始变着法儿地给你添堵。 只见他摇摇晃晃来到寝殿的箦子沿,撩开遮挡视线的几帐,不等女房们向他请安,就一脚踢翻你委托女房从鸿胪馆买来唐土之物,在女房们惊恐的呼喊声中,一把捏着其中一个女房下巴,乜斜着你给她涂上的珊瑚红色的唇脂,余光意味深长扫了你一眼,刻薄尖酸的话脱口而出:“真是……丑人多作怪!恶心死了,还不快滚?我看了就晦气。” 年轻的女房经不住如此羞辱。 以袖掩面,崩溃泪奔。 你笑了。 你抬手挥生怕扫了台风尾的女房和下人们,歪在妆台上,侧首支颐:“阿娜塔,瞧瞧你这尖酸刻薄的模样,可真难看啊。” 小公子:“难看?能比你吃了死孩子一样的唇脂颜色更难看?” 说着,他还生怕言语威力不够,上上下下打量着你,苍白的唇微微上扬,轻松喷射出要命的毒汁:“真是让人无比扫兴……源氏可真是不挑,对着你这样的粗鄙无颜的丑陋女人,竟然也能下去的嘴。” 你缓缓站起身。 掸了掸绯色单衣,可散了一地的脂色已经沁入布料,根本掸不去。 你有些遗憾。 这件凉快透气的纱制单衣,是你目前最喜欢的。 小公子似乎看出了你的不舍,微笑着继续放毒:“真不愧是下等人出身,这种没见识的样子,都把我逗乐了。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就算与我切缘,你以后还可以去做个伶人,那可真是非常适合你的工作。” 你:“这样说不太好吧?我现在好歹也是你的妻子啊。把我说得这么不堪,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小公子:“我没有你这种与人通奸的妻子……” 你:“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不跟我切缘?” 小公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他乐不可支,笑到岔气,撕心裂肺呛咳起来,脆弱的气管里洇出点点血迹,溅落掌心。 他不以为意用手帕擦净,随手丢开,眼神高傲地乜斜着你:“你想跟我切缘,好去投奔源氏?羽衣……天下那会有此等好事?而我,又怎么可能会如你所愿?” “我就是要你痛苦!” “就是要你无法解脱,跟我一起沉沦地狱……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下场!” 你没有反驳。 只是静静注视着他。 关于他pua的千层套路,你已经看穿了。 源氏的事,就是他拿捏你的法宝。 你不得不怀疑,当初源氏之所以会夜袭,他在其中居功甚伟。 毕竟,但凡你心软一分,觉得他可能只是被绿了才会变成这样,你就输了。 眼前,这个宛若雏人偶惹人怜惜的漂亮小公子,心底生着恶鬼。 他不爱你、不在意你,甚至,根本不把你当人看。 他只是想拿捏你的命运,摆布你的人生,践踏你的感情,看着你在虚假的夫妻情意中沉沦,直至走向地狱,借此来满足自己不可见人的欲望。 至于所谓的“与源氏通奸”,也不过是他为逼死你找的一个趁手借口。 仅此而已。 想通这一点后,你对如何漂亮的完成任务,已经有了想法。 他怎么伤害你,你就要怎么还回去。 不仅如此,你还要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人生来平等,加诸于他人身上的恶意,只会以更加汹涌地姿态回报在他自己身上。 于是,你笑了。 你凝视着傲慢的小公子,乌玉般眸子噙着和善的神光,温温柔柔开口:“阿娜塔,你怎么能对我说这么冷酷无情又无理取闹的话?” “我背叛你?” “不,不是哦。” “我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小公子神情一滞。 似乎没料到你竟然会语出惊人。 跟心怀恶意的人自证清白,根本只是徒劳。 所以,你选择更直接的办法,用喟叹怀念的语气信口开河,气死他! “虽然源氏的确强壮勇猛极了,各方面都很行,远胜于一个月有二十天躺在榻上起不来的你,但我跟他真的就只是逢场作戏,算不得数的。” “阿娜塔,是你太小家子气了,才会跟我一个女人斤斤计较。” “唉,也就是我宽容大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体谅纵容你,要不然……” “闭嘴闭嘴!” “你给我闭嘴!!” 小公子暴怒,双目赤红着扑上来,双手死死扼向你脖颈,“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 你不以为意。 对此,你早有预料。 惯会pua的男人恼羞成怒之下,会做什么? 当然是家暴啦。 面对pua都管不了的女人,为了找回颜面,他自然会理所当然施以暴力。 只可惜,他忘了一点。 你是吃干饭长大的。 高高在上的身份,以夫为天的礼法,三从四德的规训,在根正苗红的打工人面前,从来都是该被破除的纸老虎! 面对封建压迫,你连源氏都敢打了,他又怎么可能讨得了便宜? 下一息—— 小公子就像只断了线的风筝,转着圈摔地上。 好半晌,他浑浑噩噩的大脑才逐渐意识到自己被打的事实。 小公子哆哆嗦嗦捂着挨打的脸。 前所未有的屈辱在他心中恨怒交织,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从来、从来、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待他! 可不等他积攒出要命的怒火,就感觉自己牙齿咯咯发抖的下颌,被纤细白皙的手指用力捏住! “谁给你的勇气,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俯就着狼狈的小公子。 看着他呆呆捂着脸,却还要倔强地冲你露出阴鸷、震惊、愤怒、难以接受、不敢置信的复杂泣颜,突然就有点想笑。 他是如此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认为自己不该被这样对待。 理所当然委屈。 理所当然愤怒。 仿佛只有他糟践别人的份,绝无别人糟践他的可能。 ……多么高高在上的傲慢啊。 这样想着,你脸上温柔的笑意更深。 捏住他苍白消瘦下颌的手指稍一用力,就让他无法反抗的极力仰起头,发出疼痛的闷哼。 你不为所动。 黑白分明的眼珠直视于他:“不行的男人,就要有不行的样子。不行,还不遵守做人的基本底线,只敢对自己柔弱不能自理的妻子耍威风,无惨,这种从内到外都没有一丝可取之处的男人,没有存在的必要。” 小公子当场就想暴起。 想把竟敢以下犯上,还敢这样羞辱他的你立刻杀死,以洗清你带给他的无尽耻辱! 他想得很好。 可事实却是…… 他在你手中不停发抖。 愠怒烧红了他的眼睛,不自觉蓄满委屈的泪水。 而他一无所知,只顾着用噙满水雾的眼瞳狠狠瞪你。 非但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反而还显得他色厉内荏,颇为可怜。 饶是只想反pua他一番,让他也尝尝被pua滋味的你,也不由大受触动。 你垂着眸子。 片刻后,放缓了声音:“何苦来?” “不行就不行好了,我又不会嫌弃你不行,干嘛非做这种人憎狗嫌的事?” “再说了,好好活着不好吗?搞得大家都不愉快,无惨,你是已经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了吗?” 小公子倏然一惊。 他终于意识到什么,浸满泪水的眼瞳不可思议地瞪着你。 你微微一笑。 附在他耳边,轻声低语:“每年神隐的人那么多,你也想成为其中一个吗?” 小公子:“……!!” 你欣赏了好一会儿小公子觳觫惊恐的表情。 之后,才纡尊降贵般蹲下来,黑白分明的眼睛专注凝睇着他,幽潭般深邃的眼底蕴含着无数情意,仿佛被注视之人,是你永世不忘的真挚爱人,语气也是前所未有温柔,仿佛刚刚威胁他的不是你。 “别这样防备警惕地看我啊,我会伤心的。” “无惨……” 你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原本用力捏着他下颌的手指,放缓了力道,转而轻轻摩挲着他红肿的侧脸,目露怜惜之色。 “你知道吗?即使你不做人,我也从没有一天讨厌过你。” “对我来说,只要你好好做人,认真做事,别整天怨天尤人,好像你如今经历的不幸都是别人造成的一样,我就会好好跟你相处。” “我要求不高的。” “所以啊——” “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巴,像只会讨人欢心的漂亮雏人偶一样,不吵不闹。不然,糟蹋了你这张我还蛮喜欢的脸,我会忍不住成为富裕的小寡妇,再收养一个我喜欢的养子,到时候……你就算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在地下跳脚了呢。”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6、我就喜欢你不行 “呜。” 小公子被迫仰视着你,直到胸口传来窒息的痛苦,他才惊觉自己竟一直忘了呼吸。 他堪堪从先前的震撼中回过神,殷红的眼珠死死盯着以下犯上的你,想要跟你针锋相对,可一开口,就是沙哑哽咽的哭腔,积蓄已久的泪水不自觉滑过脸颊:“混、混账,呜……我才没有不行!” 语调越来越弱气可怜。 听得你心脏直接中了一箭,整个人瞬间支棱起来。 啊~ bo、boki! 这个样子的小公子,远比温柔风雅的小公子、尖酸刻薄的小公子,更加叫你心动呢。 你摩挲着他侧脸的手指微不可查颤了颤。 你是如此后悔。 后悔没早点让他哭出来。 抱着这种不可见人的邪恶心思,你面上不显,只是敛下眸子,更加怜惜地抹去他脸上的泪痕,温声细语:“不哭不哭,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你指腹不小心触及青紫的巴掌印,惹得他哆嗦着苍白的唇,泪流得更汹。 小公子扭头避开你的触碰,暴躁凶你:“滚啊!” 像只跳起来也咬不到你脚踝的吉娃娃。 你更加诚恳认错:“是我不好,我不该打你的。” “可是啊,要不是你惹我生气,我又怎么会舍得打你?” “无惨,我是如此喜欢你。在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你。我的家人都说,是祖坟冒青烟,我才能成为你的妻子,可我却觉得,比起祖宗保佑,我们之间更是有着命中注定的缘分。所以,下次不要惹我生气了。” “我们是夫妻,是要厮守一辈子的。” “你那么伤害我,除了惹我伤心、让我生气,还有什么用呢?” “以后,就让我们尽释前嫌,好好相处,再也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 …… 面对男人的pua,不同时代,处理方法不同。 搁现代,最明智的方法自然是及时止损,绝对不要妄想去改变pua男的三观,让他们哪个垃圾桶来,就到哪个垃圾桶去。 可放在封建气息浓重的平安时代,切缘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越是落后封闭的地区,对女性就越发苛刻。 所以,一旦在这种处境里遭遇了pua,最明智的方法,就是加倍pua回去,务必确保自己在二人关系中占据绝对主导地位。 首先,要学会霸占道德高地,申明“我是真的爱你”; 其次,指出对方过失,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如果不是你的错,我又怎么会这么对你”; 最后,道歉的同时,给他画个大饼,“是我不好,可我们是有着命定的缘分,所以,让我们尽释前嫌,好好相处吧”。 这样一套连招下来,你就掌握了合理家暴,啊不,是克pua制胜的不二法门。 …… …… 之后,你单方面跟小公子重归于好。 至于小公子,他可能有着较强的自尊心和脸面吧,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被pua家暴的事实。 你白担心了一场。 原本还想着他要是敢告家长,给你的工作任务平添难度,你就不得不思考该如何早点送他回归八百万高天原神明的怀抱呢。 不过,小公子似乎是受不了你的羞辱,心里憋了一口气,抱着洗脱污名的信念,非要向你证明,他根本没有不行! 之前,他只是不屑睡你罢了。 你上下端详他一番,好心劝他不要勉强。 然而,小公子跟娇娇一副狗德行,不识好人心,非要行给你看。 星河皎洁的夏夜。 庭院里弥漫着芙蕖特有的幽雅香气。 小公子将女房之类伺候的人都撵得远远,迎着你意味深长的目光,凶恶瞪你:“我这是在配合你!是你害羞,是你不想被外人听到声音!” 你好悬没笑出声,幸亏忍住了:“是是是,是我不喜欢被人看。” 小公子怒目:“你躺下!不准多话!也不准用那种下流的眼神看我!闭上眼!” 你依言照做。 穿着类似浴衣的单衣,躺在睡了有几个月的榻上。 之所以如此坦然,不过是因为你十分确定,他是真的不行。 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 原因很简单。 在那么多同寝醒来的清晨,你从来没有一天,从他身上感受到正常男性都会有的尴尬时刻。 在这个少年比钻石还硬的年纪都不行,他是真的不可能行了。 和室幽玄。 几帐屏风外燃着几盏摇曳的烛火。 昏暗不清的空间里,隐隐可以听到衣物解开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你正在见缝插针地思考以后要从哪里找个可靠的养子,就感觉到那个伏在你身上,喜好非常传统的小公子突然停住动作,古怪的声音犹豫着响起:“他,亲你了吗?” “啊?”你被他问得一愣。 “源氏啊,除了他,还有谁?” “忘了。” “你忘了?!”小公子声音拔高一度。 你回过神,咂摸着嘴巴:“我真的不太记得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唯一还记得的,就是他毫无防备被我甩了一巴掌……” 小公子突然振奋起来:“你也打他了?” “嗯,谁让他吓到我了呢。” 这样说着,你偷偷摸了摸小公子的腰。 他的身体,一如你预料那般消瘦。 积年累月的疾病折磨,让他的体格并不比健康女性强壮多少。 即使凭借大骨架,勉强使得他腰身不至于连你都不如,可他身上没有肉,瘦骨嶙峋的。 尤其是髋骨处,你光是看着都觉得硌得慌。 可他也是真的白。 即使在幽侘寂静的和室里,他露在白襦绊外面的皮肤,依旧闪烁着如玉般的冷白微光,让你艳羡不已,忍不住就想再摸摸…… 正走神,你就感觉微凉的唇落在眉心,一触即离。 你拾眸望去。 小公子:“咳,虽然你身为女人,过于轻佻无礼,但……这事儿,你干得漂亮!你是我的妻子,只有我不要你的份儿,绝无你背叛我的可能!” 你眨了眨眼,就看见他苍白的脸颊,正因为你的注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出羞赧的红晕。 小公子恼羞成怒:“谁准许你睁眼的!不准看我!” 他慌忙捂着你的眼睛,牢牢挡住那两道令人坐立难安的视线。 你实在没忍住,闷笑出声。 在小公子发出更多不讨喜的谴责之前,你干脆反客为主,擒住他的手,转而将他摁在身下。 小公子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就跟你交换了位置。 然而,不等他紊乱的心跳的恢复节奏,就在你的动作中,再也说不出色厉内荏的指责话语。 你俯视着慌张的小公子。 他像极了你曾短暂得到的雏人偶。 精致、脆弱、苍白。 急促的喘息、泛红的眼尾,更让他秀气的容颜染上近乎妖异艷色。 如梦中花、水中月。 令人不自觉想要攫取更多…… 这样想着,你抿唇莞尔。 抬手拨开他凌乱的微卷鬓发,温暖的指腹顺势滑下,轻轻揉捏他的耳垂,感觉指下的身体更紧的绷起来,内心突然就涌出恶劣的情绪,在他惊惶无措的注视下,欺身压下…… 你轻轻蹭了蹭他鼻峰,微凉的鼻尖缓缓下滑,游移至他线条优美的下颌。 小公子喘息愈发急促。 湿漉漉的眼睛失去焦距,茫然注视头顶上方纷繁华丽的天棚。 你长睫微垂。 黑白分明的眸子安静幽寂,像是林间深潭。 此时,寝室里摇曳的昏黄烛光,缓缓落在你平静无澜的眼底,漾出讳莫如深的微光。 停驻片刻。 你试探着俯下身。 可你还没来得及再做什么,小公子就哆嗦着身体,狼狈地哭出声。 …… …… 你披衣起身,望着蒙头蜷缩在薄被里,无助哽咽,仿佛没脸见人的小公子,唇角抽搐着不停上扬,你赶紧摁住嘴巴,清了清嗓子,压下来到喉头的闷笑。 “别哭了。” 你轻拍他的背,被他愤怒躲开,“阿娜塔,这有什么好哭的?我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你不行。再说了,我们可是夫妻啊,你没必要为此对我感到抱歉。” “而且,我喜欢的,就是不行的你。” “阿娜塔,开心一点嘛。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嫌弃你,所以,你真没必要在意这种小事。” “哭什么的,就更没有必要了。” 你不安慰还好。 一安慰,小公子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你很自责。 但……他痛苦流泪的样子真可爱! 事后,小公子试图找回场子。 可就他那副破败的身体,根本维持不住他应有的体面。 你安慰他:“比上次多坚持了一息,已经棒了,真的。” 小公子崩溃:“你闭嘴!” 小公子突然想起什么,顶着凌乱微卷的发,猛的从薄被里爬出来,泛红的眼睛阴恻恻盯着你:“不对,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熟练地仿佛早已做过千百次。 你:“唔,大概是我天赋异禀吧。” 小公子捶床大怒:“羽衣!” “开玩笑开玩笑,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眼见把他撩毛,你也不慌。 慢悠悠屈起右腿,将右手枕在膝盖上,白襦绊的单衣因为你的动作微微散开,露出脖颈处珠玉般雪白柔嫩的肌肤。 你认真凝睇着眼前的小公子。 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楚倒映出他的模样。 柔软红润的唇瓣微微翕动,便吐出无比正经,却格外撩人心弦的回答。 “无惨,我喜欢你。” “身为深爱你的妻子,我想要讨好你,想要你快乐……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小公子被你问得一愣。 喜欢吗? 自然是喜欢的。 生而为人,谁不喜欢被讨好? 只是…… “当然不喜欢!” 小公子重新躲回被窝,用紧张到发抖的背对着你,“都怪你!都怪你如此轻浮!就像蛊惑陛下的玉藻前,总是勾引我!我本来不是这样的!” 你:“是是是,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小心气坏身子,以后就更不行了,那该多可悲啊。”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7、他真的,我哭死 小公子真的要被你气死。 怼也怼不过,打还打不过。 干脆赌气跟你分房睡,不想看见你的脸。 你也不勉强。 无法继续欣赏小公子的泣颜是有点遗憾,可谁会拒绝跟温柔漂亮的女房们贴贴呢? 你纵情享受着软玉温香。 没几天,小公子就又开始作妖了。 他怒发冲冠,在你寝室里摔摔打打。 最后,形容狼狈跌坐地上,西子捧心般捂着心口气喘吁吁。 每一次,你都忍不住担心他会不小心直接把自己气死了。 偏他还要愤怒谴责你:“我把你赶走,你就抱着女房们睡得香!没良心的混账东西,这种事你怎么做得出来?” 你无奈:“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吗?你身体原本就不好,再被我糟蹋几次,以后再也不行倒是其次,要是身体垮了,我很担心主母大人她们会把我当做狐狸精抓起来,烧死……” 小公子小脸先是一红,紧接着就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出离了愤怒冲你咆哮:“谁被你糟蹋了?!麻烦你搞搞清楚,就算是糟蹋,也是我糟蹋你!!……不、不对!羽衣,你这个该死的混账玩意儿,再胡乱说那些下流轻贱的词,我就杀了你!” 你灵活躲开他胡乱丢过来的杂物:“好嘛好嘛,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气大伤身,我会心疼的,乖~” 梅雨时分。 闷热的空气中,弥漫着雨丝般的稠密雾霭。 夏衣不可避免染上水汽,挂在身上,沉甸甸,缀得人心情都晦暗起来。 你身为正常人,都觉得浑身不得劲。 罹患绝症的小公子,情况只会更坏。 不仅没了证明他不行的心思,还整日缠绵病榻,状态异常痛苦。 咳血、哮喘、湿症、风邪……大病不去,小病不断。 有好几次,他连药都用不进去。 寝殿前的庭院里,更是日夜不休焚香,举行着神道祭祀、驱邪的法事,悲伤的气氛笼罩整座宅邸。 你自觉酝酿出眼泪,就等着他一命归西,第一个哭昏过去。 可每一次,他都顽强地撑了过来。 你震惊他的生命力。 却又苦恼他怎么都不肯死。 直到出梅,小公子才逐渐摆脱濒死的状态。 黄昏时刻。 绚烂的云霞铺满天空,炽烈的霞光将庭院都照成碎金的颜色。 小公子终于从旷日持久的低烧中苏醒过来。 他额上满是淋漓冷汗,双眼失去焦距,好一会儿,才终于在你脸上聚焦。 他扣住你的手。 掌心湿滑,指节冰凉,像条命不久矣的蛇。 “你……哭了?” 他嗓子像是被砾石磋磨过,声音喑哑粗粝得不像样子。 你:“没有哦。” 小公子目光定格在你毫无异色的眼尾,沉默片刻,他收回手,似乎是疲惫地闭上眼睛:“那应该是我做梦了吧……我看见,你站在渡殿的游廊之下,视线越过做法事的僧众,望着我所在的地方,哭了……” 你眨了眨眼。 他说的,应该是你酝酿眼泪的场景。 那时候,你的确是想给他表演小寡妇哭坟来着。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看见的,但…… 你抬手帮他擦去额上冷汗。 你知道他可能十恶不赦。 微薄的正义感让你可以坐视他一点点步入死亡,可你却无法漠视生命的力量。 看着执拗顽强的生命,拒绝顺从既定的宿命,你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冷眼旁观,一点也不被触动。 【等你死去,我会真心哀悼你的离开。】 你是这样想的。 可—— “你是不是盼望着我死掉?!” 你只感觉手腕仿佛被湿冷滑腻的蟒死死绞住,冰冷的指腹死死扣入你手腕,捏得你骨头疼,惊诧间,你甫一抬头,视线就被一双仿佛能看穿一切充血眼睛攫获。 “……为什么这样说?” 小公子眼底怒意杀意纠缠,汹涌的情绪与你堪称镇定的表情截然相反。 他脸色苍白,喘息凌乱短促,死死盯着你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你的丈夫都要死了,可你脸上也没有丝毫伤心欲绝的表情……羽衣,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盼着我死了?” 你一时间语塞。 身为朴素单纯的打工人,突然被抓包,还是有点心虚的。 而小公子也不可能轻易被你糊弄过去。 甚至,开始条理明晰地跟你翻旧账。 “你早就给自己找好退路了吧?” “即使我死了,你也已经想到要怎么度过之后的人生……” “你不怕做寡妇,也不担心再嫁的问题,因为你早就想好了!你要收养一个养子,然后,吃我的,喝我的,还要用我的钱,去养别的野男人!” …… …… 眼见小公子越说越激动,你抬手拍了拍他过分消瘦的手背,在他胸口剧烈起伏,说不出话的间歇,缓缓开口,吐出思忖良久的狡辩: “我确实希望你死掉。” 小公子瞳孔骤然一缩。 紧接着,他强撑着虚弱颤抖的身体,就要爬起来一刀刀了你。 “这样痛苦地活着,真的好吗?” 你轻易就控制住了暴走的小公子。 单手擒住他双手,摁再他头顶,在他恨不得生撕了你的愤火中,另一只手温柔地给他拭去额上冒出的虚汗,却被他愤恨地躲开。 你:“我喜欢你,无惨。” 小公子眼中恨出血:“你的喜欢,就是盼着我去死!” 你摇摇头。 目光深深凝睇着他,像是怀念,又像是眷恋:“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很喜欢很喜欢你。” “能成为你的妻子,我真的很开心。” “所以……” “不管是伪装出来的和善,还是真实的憎恶,只要是你给我,我都会理所当然接受,我不会怨恨,不会痛恨、更不会难过,只因为你是我的丈夫,是我喜欢的男人。” “唯一会让我感到悲伤的,就是我始终都走不进你的心里。” “当然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自出生以来,你就时时徘徊生死线,光是努力挣扎着活下去,就耗尽了你的精神,至于感情这种微末小事,你自然无暇顾及。” “而我,明明是那么喜欢你,却无法完全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更无法体会你挣扎救生时万分之一的艰难,所以,我才会那么悲伤。” “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我却帮不上你。” “无惨,我希望你能永永远远陪在我身边。可如果实现我愿望的代价,是让你如此痛苦地活下去,这却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你出身好,学识高,原本应该有更广阔的人生、更美好的未来,结果,却被孱弱的身体禁锢,只能蜗居一方病榻。” “我就想啊…既然活着如此痛苦,那还不如早日解脱,成就来世。” 你一边说着,一边将他挣扎间弄乱的微卷鬓发别回耳后。 “我一直默默祈求神佛聆听我的心愿,祈求有那么一天,我能跟你一起快快乐乐生活在灿烂的阳光下……就像天下最普通的夫妻那样,哪怕只有一瞬,也好。” …… …… 之后,小公子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刚才的剧烈情绪波动,消耗掉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而出精气神,眼皮酸涩沉重,像是坠了石头,没一会儿,他就又疲惫地睡过去。 你凝睇着抓着你衣袖不松手的小公子,在他呼吸规律后,扯出衣袖,将他的手掖回被衣。 你不知道他究竟信了多少。 不过,你也不甚在意。 只要他乖乖的,别再为了一些有的没的事,给你打工人的幸福未来添堵,你并不介意发挥人道主义精神,做一位合格的临终关怀师,给予他应有的去世体面。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8、土鳖开眼 梅雨之后,夏日开始展现出酷烈姿态。 庭院中的草木在阳光下冒着热气,仿佛要被烤干。 你在女房的提醒下,才意识到,是时候遵循旧历,带上稍稍有点精气神的小公子,去偏僻凉爽的南山庄园避暑了。 如今,庄园田契尽在你手,还能顺带外出游玩,你自是乐意之至。 离开平安京的途中,你们乘坐的车马有短暂的停顿,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原本,你以为是堵车,直到抵达目的地,有位唤做“夕颜”的夫人来拜访你,你才知道,途中另有一行人加入了你们的避暑行列。 夕颜是位难得的美人。 她穿着白色夹衫,外头罩着淡紫色的外衣,饰物虽不华丽,却给人以纤细的美感,一举一动皆有难得的曼妙风姿,说话时更是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你很喜欢她,恨不得跟她一见如故。 直到—— 小公子:“她是源氏的情人。奉劝你一句,不要跟不三不四的女人交往过多。” 你:“??” 小公子:“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源氏。” 你苦恼:“咋想的啊?” 小公子瞥了你一眼:“那女人父母早亡,家道中落,自然无法像你一样,即使出身蛮荒之地,也依旧可以嫁于公卿贵族为妻,她只能充为外室,等待男人到来……如今,能攀上源氏,已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你:“不,我是想问,你咋想的。” 小公子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当即暴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连忙抬手示意他冷静:“没什么意思啊,我只是单纯有点好奇,你们平安京里贵族……都这么开放吗?” 可不就是开放嘛! 就算他对你没有半点感情,可你到底还披着他妻子的身份,再见到差点睡了自己妻子的男人,竟然还能毫无芥蒂地邀请他同行。 真是……让你土鳖开眼! 然而,与认真求教的你不同,小公子仿佛被踩了痛脚似的。 他咬牙切齿瞪你。 你莫名其妙。 小公子直接拂袖而去。 你满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他了。 最后,只能归咎为,你只是个单纯天真的打工人,跟他们这些玩得很花,却死要面子的封建贵族们天生有壁,注定格格不入。 小公子气性很大。 只是一言不合,就又把自个儿气得卧床不起。 你有心陪着他,做一名合格的临终关怀师。 可他整日夹枪带棒的,活像出了事故的福岛核电站。 你是打工人,又不是抖m。 在有夕颜这个安静内向,从不会跟你唱反调的选项对照之下,你自然不会委屈自己选他。 而你跟夕颜见得多了,不可避免的,偶遇了早归的源氏光君。 说实话。 在真正看清他脸的瞬间,饶是你见过他最差劲的一面,也不由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自己的神智。 就,真他妈的好看! 你瞬间理解那些公卿贵女为什么失态上头。 因为他太他妈的好看啦! 好看到即使他是你工作目标,你都不忍心pua他的程度! 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遗憾。 你忍不住扼腕叹息。 明明有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咋就不干人事呢? 回到正殿,你还是忍不住唉声叹气。 为明珠蒙尘感到痛惜。 小公子拿眼斜你,阴阳怪气:“瞧瞧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不是现在才发现,源氏出乎你意料的优秀?” 你点点头。 小公子冷哼:“后悔了?后悔当初没看清人,就贸然拒绝了他的求欢?” “哦,这倒没有。” 你歪在矮桌上。 侧首支颐,转而欣赏着小公子跟河豚有的一拼的嘴脸,“我只是松了口气,源氏这么好看,那么夕颜就应该真如她所说,是她对他一见钟情,而不是被他强迫的。知道她是自愿的,我就放心了。” “不过哦……” “即使我对源氏有偏见,也不得不承认,在他不精虫上脑的时候,勉强还算个满温柔可靠的男人。比起上京里的那些酷爱寻花问柳,却又喜欢始乱终弃的男人们,他可以说是很好的恋爱对象。” “当然了,如果不是已经嫁给了你,如果不是当初时机不太对,我确实也有可能不会拒绝跟他这样出众的人春风一度。毕竟,我不吃亏嘛……” 小公子脸色刚要好转,就在你的真情流露中,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之后数日。 黑压压的阴云漫过群山。 电闪雷鸣之后,接连下起延绵数日的暴雨。山间暑热散尽。 原本卧床不起的小公子,在这种凉爽湿润的环境里,宛若久旱逢甘霖的花朵,重新恢复精气神。 很快,他就在医师的调理下,已经可以自主坐起身了。 你去看他的时候,他正百无聊赖欣赏雨落庭院的景致,没正眼瞧你一眼。 ——他在单方面冷暴力你。 没办法。 他气性就是这么大,听不得一丝不如意的真话。 你不介意。 就是有点失望。 ……他一时半会又死不了了。 你叹了口气。 扭头找夕颜寻求安慰。 源氏身份高贵,被暴雨阻在平安京。 而夕颜胆子比较小,一个人待着会害怕,身为主家,于情于理,你都是要陪她的。 你们相处得不错。 你不需要端着,而她也不用顾忌什么。 在没有源氏和其他男人碍事的情况下,你们很快就相处成了志趣相投地朋友。 然而—— 就在一切循序渐进,眼见将要变得越来越好的时候,出事了。 连日暴雨,鸭川河水暴涨。 生活在平安京郊外的秽多和非人的家园被洪水冲毁,然而,京中贵族却因为他们身份低贱,不屑提供任何救灾措施。 在这种情况下,秽多和非人根本活不下去。 他们几乎是没有选择地纠合起来,抱着“不成功就成仁”觉悟闯入山庄,以粗糙的木棒短棍、血肉之躯,对抗护卫的长刀,誓要找出一条活路。 收到护卫示警,你眉心直接攒成一团。 作为深知人民力量如何庞大的你,本能察觉到一丝危险。 与还有余力思考的你不同,夕颜初闻此讯息,就吓得浑身发抖,手脚发软地靠在你身侧,根本无力站起。 仆妇们也是六神无主,慌张得像是没头苍蝇。 你率先做出表率。 轻松将夕颜打横抱起,眼神示意仆妇们跟上。 一行人急匆匆朝主殿方向跑去。 山庄里,最安全的地方恐怕就是小公子的所在了。 主殿,小公子半夜被惊醒,周身气血不畅,在你闯进来的时候,他正伏在榻上,捂着口鼻撕心裂肺地咳着。 你扫了他一眼。 见他一时半会咳不死,也就没多管,而是先将夕颜安置好。 事出紧急,夕颜与小公子中间仅让下人用屏风隔开,所幸,这种时候也没人谴责你的行为失礼。 你安抚地拍了拍夕颜的手。 正要离开,却被她死死抓住衣袖。 你扭头望去。 就见她正仰着头,惊慌无助的眸子蓄满颤巍巍的泪水,眼神无声哀求你不要离开。 有那么一霎,你的心脏仿佛被无形之物狠狠撞到。 难以言说的情绪蔓上心头。 又酸又涩。 心中下意识浮出一个念头:怎样都好,只要她别再露出这种悲伤的目光…… 这时,伺候夕颜的右近跪坐一旁抹泪:“还请夫人无怪,姬君一向胆小。” “没事儿。” 你堪堪回过神。 重新蹲下身,握住夕颜冰凉的指尖,搁在掌心仔细捂着,直到她的手指不再那么僵硬绷紧,你才抬起头。 乌玉般黑白分明的瞳仁噙着温和的笑,纵容又怜惜地注视着哀哀流泪的夕颜。 四目相对间,你的脸上不见半分恐惧畏缩,有的只是不以为意的从容。 “别怕,夕颜,只是一点小事而已。放心吧,我很快就能处理完。” 平静的声音更是中有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夕颜咬着唇瓣,泪盈于睫。 好半晌,她才哆嗦着开口:“……太、太危险了,你也只是个女人啊……能不能别出去,留下来陪我?” 你心中怜意更盛。 觉得她真像惹人怜爱的孩子。 你接过右近递过来的帕子,拭净夕颜脸上簌簌滚落的泪水,之后,解开先前匆忙套在身上的外衣,披在她单薄的肩上: “我会陪着你。” “等我处理完外头的事,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源公子过来。” “别怕,夕颜。即使源公子不在这里,即使我丈夫的身体不太好,都没关系,还有我。我会保护你,我们大家都会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 这样说着,你轻轻抚着夕颜柔顺漆黑的垂发。 “在成为贵族妻子之前,我是武士的女儿,自幼摸着刀长大。如今只是遇见了一些手无寸铁的流民而已,放心好了,我很快就能处理好,别担心。” 你当然是在说屁话。 身为兢兢业业打工人,你摸过最多的刀,是菜刀。 可平日里,你别说宰鸡杀鱼了,连吃个虾,都得让老板帮你你摔死,你才敢把它们焯水。 就这,你都觉得太过残忍。 从那以后,你再也不亲自处理荤菜,想吃了不是下馆子,就是点外卖。 可现在,望着泫然欲泣的夕颜,你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勇气,让你面对真刀真枪的冲突,宛若失了智般,妄图亲自解决。 你认真反思。 也许,你不仅是个合格的打工人,更是个纯纯的老色批吧。 毕竟—— 就连小公子那样擅长精神pua的杀妻变态,你都敢胆大包天去糟蹋他。 一看见漂亮女孩子流泪,就昏了头什么的…… 也很太正常啦。 给自己的鲁莽行为找好借口,你甚至都有心情促狭夕颜:“等你平安见到源公子,还望你看在我还算有用的份上,跟他求求情,让他不要迁怒我那病弱不能自理的小丈夫。” 夕颜手足无措。 她脸皮薄,被你这么一揶揄,顿时羞赧得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自然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而屏风外的小公子则咳得更加撕心裂肺。 你站起身,让右近寸步不离陪在夕颜。 走出门后,你回望了眼主殿。 殿内灯影摇曳,重重叠叠的几帐屏风将众人的身影悉数掩去,众人都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是偶尔会听到几声极力忍耐的咳嗽声。 你收回目光,不容置疑地命令护卫们守在主殿四周,同时,也设想了最糟糕的可能,叮嘱他们,一旦发现暴徒冲入庭院,只管带着小公子他们从后院山路小径逃跑,不要走大路。 交代完毕。 你深吸一口气,在前院示警护卫的带领下,疾步赶往冲突的第一现场。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9、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夜色浓黑,狂风骤雨强劲。 惊雷之下,暴烈的雨点击打着屋顶,天地间混沌一片,水汽化作湿重的冰雾,被狂风裹挟着,打湿你的衣衫,森森凉意渗入骨髓。 你打了个哆嗦。 却不敢停下脚步。 要知道,勇气这种东西,往往是再而衰、三而竭,一旦停下来,可就不好说了 你不由跟护卫们搭话。 转移注意力的同时,也更加清楚地明白了如今处境。 讲真。 有点糟糕。 庄园里人手不足。 而流民来势汹汹。 ——你们很有可能是他们特意挑选出来的软柿子。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你就不由牙疼。 如果他们真的是有备而来,这事儿能不能善了就两说了。 作为深谙老祖宗屠龙秘术的打工人,你可太知道人民群众的力量了。 跟人民群众比脖子硬…… 这种事,谁做谁煞笔。 你不想做煞笔。 也不想被当软柿子捏。 你叹了口气。 大家都是命苦的打工人,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 底层互害还是不了罢。 在赶过去的路上,你一直思量该如何妥善安置那些流民。 他们之所以暴、乱,原因有二:失去生活的家园、失去谋生的工作。 说实话。 依着你现在的身份,这种事解决起来非常简单。 你只需要慷小公子之慨,给他们提供新的家园和工作就好了。 大家都能好好活下去,谁还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去作奸犯科,去挑战时代律法的威力和残酷? 你想得很好。 只是,在你到达之前,对峙双方发生了小范围冲突。 流民们中有人受伤了。 他们或捂着受伤的手臂,或在同伴的搀扶下艰难站立。 但他们每个人都没有退缩,反而眼神愈发凶狠,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面前势单力薄的护卫们,一步步将他们逼退。 护卫们也乱了心神。 正规武士组成的护卫军,迎战为求生发动暴、乱的流民,这种事本该没有悬念,可耐不住山庄的护卫数量只有区区十数人。 除去时刻守护在小公子身边的,能用来应对流民的护卫一巴掌就能数过来。 流民一步步踏入护卫的警戒线,危险的氛围让他们精神高度紧张,双手更紧地握着武士刀,不停呵斥他们后退。 “都停手!” 在他们精神拉扯到达极限,眼见就要再次爆发冲突之际,你终于紧赶慢赶来到现场。 “……夫、夫人?!” “您怎么会在这里?太危险了!” “您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刀剑无眼,万一被这群不知死活的贱民伤到您,我等万死难赎其罪……” 护卫们纷纷开口,劝你回去。 流民群里也停下脚步。 他们站在雨幕中,神情各异,三三两两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 很显然。 比起护卫,你的身份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一点威慑力的。 ——打铁要趁热。 你深吸一口气,心神渐定。 让护卫们撤到你所在的廊檐,将前面庭院留给流民,免得双方在情绪紧绷下,再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冲突。 待双方拉开足够的安全距离后,你才缓缓开口: “这所庄园,主要是供我那病弱的丈夫避暑所用。” “没有值钱的器物,也没有成箱的金银财物,最多的,就是各种的调理身体的草药,就算拿出去卖,也值不了几个钱。” 说罢,你扭头看向身侧的护卫。 他早得了你的吩咐,手里捧着沉甸甸匣子,见你望过来,立刻心领神会,将匣子递到你面前。 你打开匣子,露出满满当当的渡来铜钱,手指插进去翻了翻,就将最内面的金饼翻出来。 哪怕现在夜雨潇潇,也阻挡不住金饼散发出温暖的金光。 “庄园里最值钱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原本,我是想用这东西,跟附近的村民交换些新鲜的食物,供我的丈夫换换口味……如今,既然你们更需要这个东西重建家园,便尽管拿去。” 你越过雨势减缓的水幕,清凌凌的目光落在对面人群。 审视一圈,凭借感觉从中挑出看起来很像话事人的流民。 你示意那位捧匣子的护卫,交给庭下身材最为魁梧、神情最是谨慎的男人。 护卫照做。 那流民目光依旧警惕,却没有拒绝。 见他接过,你一直提着的那颗心才得以放下:“请放心,都是市面上流通的钱币,上面没有任何特殊标记。这次,权当布施,你们用了,也算是为我那苦命的丈夫积福修德。” “现在天色已晚,如果大家没有落脚地,也可以在庄子里暂住。” 风雨渐疏。 庭院笼着淡淡水雾烟气。 流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片刻后,透过淅淅沥沥的落雨声,一道不屑的男声从人群中传来:“我怎么知道你说得就是真的……” 有他出头,流民群中质疑的声音渐渐多了。 “我可不觉得贵族能轻易放过我们……” “没错,我也不相信他们!” “他们这是怕了吧?因为害怕会被杀,所以,平日里高高在上,就连瞧我们一眼都觉得脏眼睛的贵族,如今也会伏低做小了……” “呸!怕了,还这么瞧不起人,只拿出这么一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可不是嘛,真是该死的贵族!”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越说火气越大。 “要我说,反正我们大家都已经活不下去了,不如直接干票大的!就这点钱,根本不足以维持我们所有人好好活下去,倒不如趁机把庄子洗劫一空!” “杀了她!” “对,把他们这些该死贵族都杀了,抢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对,杀了他们!反正他们只有这几个人而已,我们迟早能赢……” …… …… 护卫们立刻握紧长刀。 你的心脏也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更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们不仅有备而来,还根本不愿意善了。 “你们疯了?!!” 就在流民骚乱渐起之际,一道锐利高亢的女声,越过快要失了智的人群,清晰传过来。 那是个年纪稍长的中年女人。 她浑身湿透。 怀里却稳稳抱着一个被斗笠和蓑衣罩着的孩子。 黑漆漆的雨幕中,女人的眼睛分外明亮,像是燃烧着灵魂的火焰,有着不可逼视的凌然神光。 此时,她仿佛被激怒一般,抱紧自己的孩子,将前面碍事的男人强横撞开,愤然脱离那群失去理智的流民队伍。 “别忘了!” “我们最开始,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可现在,你们在做什么?!” “他们帮忙,你们还要把他们杀了,是生怕自己能从检非违使手里活下来罢?!” “想找死,别拉上我!” 厉声怒斥完,女人没再看昏了头的流民一眼,转而毫无俱意直面护卫手里的利刃,即使抱着孩子的手臂在发抖,也倔强同你四目相对。 “我不需要钱。” 你听到她这样说。 似乎生怕你没听见,她又急切地重复了一遍,“我一点钱也不需要。” “早就听闻,产屋敷家的小公子自幼疾病缠身,有他所在的地方,医师和草药必然齐备。夫人,我不要银钱,只求您开恩,让医师救救我的孩子!” “自从我们流离失所,她就一直高热不退,如今,就连气息都开始逐渐微弱起来……” 你愕然。 本以为他们是真豁得去,为了活下去,大人小孩齐上阵。 没想到…… 这种出乎意料的震惊,在你目光触及她怀里一动不动,仿佛没声儿的孩子时,直接化作紧张的心虚。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种事,不要啊! 你忙止住她的话头,立刻给她指了一名护卫:“别说了!赶紧随他去寝殿!医师和药材都在那里。” 女人先是一愣,旋即不可思议地望向你:“您、您是同意了?” “举手之劳,有什么好同意不同意的!” 你催促她赶紧去。 小孩子身体弱,病情拖久了,难保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你才不要担责! 女人千恩万谢。 跟着护卫径直去了后院。 被女人毫不留情叱责一通,流民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们面面相觑,犹豫不决,似乎在苦恼到底要不要刀了你。 你觉得这种情况似乎还可以抢救一下。 于是,继续加大筹码。 “我知道,这些钱财,无法给予大家富足的生活。” “不过——” 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淡定,仿佛刚刚被吓得手脚发软的不是你,“如果诸位想要拥有更好的活下去,倒也可以来产屋敷家工作……”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一时的手头宽裕,哪比得过稳定高薪的工作? 而且,你有自信,一定会成为打工人都喜欢的那种怨种老板。 ——不花自己的钱,就是这么自信! “不必如此麻烦。” 蓦的。 一道声音从你身后传来,粗暴否决你的循循善诱。 你刚要回头,就被分量不清的外衣兜头罩住,不轻的重量压得你一个趔趄。 不等你站稳,挣扎着伸出头,一双不容拒绝地手臂就牢牢摁住你后脑勺你,将你粗鲁扣在他怀里。对方身体的暖意,透过单薄的夏衣,渗到你身上,被雨点浸湿的身子不自觉打了个摆子。 他身上散发着浸入肌理的苦涩药气。 细嗅之下,还有淡淡的甜腥。 ——是小公子。 而小公子不愧是小公子。 一张嘴,就是让人眼前一黑的话。 “贱民,终究只是贱民。” “即使得到很好的工作,即使再有能力,依旧改变不了你们贱民的身份。” 好家伙。 真的好家伙! 你知道,小公子肯定爽了。 可你却头皮发麻,只想抱着他的大腿,告诉他,叠,叠!勇气真不是这样用的! 小公子均匀扫射在场的每一位。 “你们这些护卫,也尽是些没用的废物!”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他比你更懂勇气。 “区区贱民而已,非但处理不了,还要大惊小怪,不仅惊动了我们尊贵的客人,还需要我出面收拾烂摊子,武士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尽了!” 你真的麻了。 后悔。 就是非常后悔。 后悔自己色迷心窍,没早点将他挂路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小公子都这么在死亡边缘试探了,也没人恼羞成怒,过来一刀把他刀了。 不仅护卫们哗啦啦滚成一团,连声请罪,就连刚刚跟你呛声的流民们,都没有再爆发不满的意思。 你:“……??” 最后,小公子高傲扬起下巴,乜斜众人,蔑然开口:“我身边不需要没用的废物。如果你们真像自己说得那般豁出去,倒不妨战斗给我看。” “让我满意了,帮你们恢复平民身份,甚至,允许你们成为武士,彻底摆脱贱籍,也不是不可能。” 从他的话里,你听出一丝微妙的恶意。 只是,还不等你做出反应,小公子就一把扯过你的手,拖着你朝后院走去。 幸好你及时从宽大的外衣里钻出脑袋,才不至于在疾走的拖行中,被拽得东倒西歪。 很快,你们来到主殿。 你气还没喘匀。 小公子就倏然转过身,苍白俊秀的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滔天怒意。 他丝毫没有顾忌这里还有外人的意思,厉声叱责于你:“他们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你这么伏低做小!” “你还有一刻记得,你是我的妻子?擅自抛头露面,简直……奇耻大辱!!” …… …… 他一边骂你,一边摔摔打打的时候,再不见一丝孱弱多病的模样。 如果不是亲身跟他生活了半年,你不得不怀疑,他连生病也是装的,就是为了pua你罢了。 可…… 你不由叹了口气。 更加明确一个事实,打工人跟封建余孽真的有壁。 然而,领情是不可能领情的。 只有不停pua别人,才能在繁重的工作中一往无前,时刻维持充足的活力。 打工人就是要这么不知好歹! “可我担心你啊。” 面对小公子有理有据的指责,你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凝睇着他,清澈的眸底清晰映出他皱眉的模样,仿佛眼里只能看见他。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无法解决,你就可能会被流民伤害,我就再也无法置身事外,更无法冷静思考。” “哪怕这样做确有失体面,可只要能保护你,让我做什么都没关系。” “无惨,我们是夫妻啊,即使我只是个没用的女人,也会有想要保护你的时候呢。”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0、亲爱的西地那非 小公子信了你的鬼话,没再揪着你不放。 可到了半夜,你却突然发起高烧。 你睡得很死。 即使整个人都因为持续高热,烧得头痛欲裂,只能靠辗转反侧缓解不适,也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意思。 幸亏同寝的夕颜及时察觉到不对劲,你才得以被喊起来,被灌了一碗原本给小公子准备的药,不至于硬挨到天亮。 ……可真的很难喝。 你小脸皱成一团。 苦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往日瞧小公子吃药比喝水还顺畅,谁知道竟然能苦成这样,严重超出你的心理预期。 “黄连。” 小公子坐在你榻边。 他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地盯戴上痛苦面具的你,原本不爽抿起的嘴唇突然扬起愉悦的弧度,“我特意叮嘱医师多给你放点黄连。” 你垂死病中惊坐起。 小公子被你一惊一乍的动作吓了一跳。 不虞瞪了你一眼,旋即双手重新端正搁在腿上,微微仰起脑袋,用傲慢的下巴看你:“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好让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你很不高兴。 只想抓把黄连直接塞他狗嘴里。 可现在,你也是真的不舒服,没精力跟他计较太多,为了不让小公子再给你添堵,你当即搬去了远离他的渡殿。 美其名曰,避免传染给他。 小公子顿时就傲慢不起来了。 渡殿,位于中庭西侧。 临水。 阳光好的时候,躺在柔软的榻榻米上,就可以看见池塘反射在天棚上的粼粼波光。 夕颜来探望你,顺带跟你辞行。 你想了想:“是源氏来了?” 夕颜点点头。 你不由感叹:“刚刚雨过天晴,他就迫不及待想要带你走,恐怕是经过了这次短暂分离,再也不想同你有一刻分开。你们感情真好,着实令人羡慕。” 夕颜嗔了你一眼:“你们感情也很好啊。” 说着,她不知道想到什么,手抵着唇,促狭地笑出声,“产屋敷公子真的很在意你。那时候,他自己好不容易缓过来,即使身体踉跄,站都站不稳,却还是强撑起精神,命令下人搀扶着去寻你,生怕你出事……” 听着夕颜讲述,你一点也不感动。 小公子当然会怕你出事。 杀妻,可是他贫弱人生里唯一的兴趣爱好。 你要是被别人杀了,他杀什么? 夕颜随源氏离开后,你又喝了两天药,就重新活蹦乱跳起来。 小公子:“真是野蛮人一样的粗鄙体质。” 你觉得他根本是羡慕嫉妒恨。 于是,你道:“正常人的身体都是这样的啦,是你不行……当然啦,就算你不行,也不必难过。你可是我心爱的阿娜塔,我不仅不会嫌弃你,还会跟梅一起,帮你调理你这副根本不行的身体哦。” 小公子面沉如水,阴恻恻瞪你。 你习以为常,转而望向身侧的梅——就是那天抱着孩子来求医问药的母亲:“梅,你说是不是?” 梅低眉垂眼。 像是听不见你跟小公子之间的嘴上官司,将丰盛的食案逐一摆在你面前,即使被cue了,也只是以不会惹人厌烦的音调,轻声应是。 你笑逐颜开。 你很喜欢她。 不仅因为她为了孩子奋不顾身的样子很帅,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一手绝无仅有的好手艺。 当你病中就想喝咸口瘦肉粥,并点名不要鱼肉鸟肉的时候,产屋敷家的厨子麻了爪,是她想办法从外面带来了贵族们都不会食用的牛肉,完成了你的心愿。 所以,在病愈后,你就忍不住想让她留下来。 而梅也没有拒绝。 你是开心了。 可小公子不仅一点也不开心,甚至,还故意用瘆人的眼神恐吓你。 “哎呀,你怎么又甩脸子了。” “阿娜塔,我提醒过你的,心胸不宽阔的男人,很容易不行。” “而你原本就不行,再这样小心眼下去,小心一辈子都不行哦。” 你一边笑话他,一边品尝着好几个月没吃过的兽肉,又喝了一口按照你的口味熬煮的瘦肉粥,只感觉自己身心都得到了充分满足。 愉悦之下,你无视小公子吃人的眼神,愈发口无遮拦。 “虽然心胸宽大点也无法让你彻底变成正常人,但聊胜于无嘛。再说啦,只要往后你都乖乖听我的话,总有一天,你也可以像我一样行。” “阿娜塔,你要相信我。” “我可是你妻子,总不会害你!” 你享受撩毛小公子的刺激感觉,却从来不担心他会对你做什么。 毕竟—— 他是真的不行。 跟他比起来,狲思邈都显得那么持久。 你是如此嘚瑟。 以至于根本没有想过会有意外。 **** 那天,你都已经睡着了,却被小公子强行从睡梦中摇醒。 小公子衣着整齐,身上还沾着夜风的凉意,似乎刚从外面回来。 他神情亢奋。 双手捧着你的脸,非常高兴地邀请你跟他试试。 试试? 你困得睁不开眼。 好一会儿,不太转动的脑子才反应过来,他想跟你试什么。 你不想试。 不行的男人,怎么试都是不行。 再说了,你还这么困,根本没心情陪他闹。 小公子持续不断骚扰你。 你有点烦。 打了个哈欠,皱着眉头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转而翻了个身,将右手右腿重重压在他身上,不许他乱动:“改天吧,我太困了。” 袄障子分割出来的空间,只在角落里燃着一盏不会妨碍睡眠的灯台,摇曳的烛光散发出昏暗不清的光线。 你困得要死,一点也不想醒过来,自然没注意到被你按在身下的小公子睁着近乎充血的眼珠。 …… …… 之后的体验,并不是很愉快。 小公子行了。 但没有完全行。 顶多是从不行的银样镴枪头,变成了狲思邈的银样镴枪头。 当然了。 这些都不要紧。 最要命的是,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也就罢了,关键他自己也没讨得好。 苍白消瘦。 身体却热得不正常。 小公子死死扣住你腰肢的手,亦在不自觉颤抖。 尤其是那双掌心,似乎烙在你腰上,从上传来的炽热温度,似乎能将你神魂炙烤干涸…… 不等你震惊更多,他就突然力竭般倒在你身上,身体不正常抽搐着,痉挛着呕出血来。 你:“……” 就很淦。 以后要是出了心理阴影,绝对怪他! 医师急匆匆过来救命。 而你从他委婉的陈述里,得到了一件更淦的事。 ——小公子吃了药。 是的。 就是那种很多男人都喜欢的药。 你用力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根本无法理解。 他怎么敢? 要是身体健康也就罢了。 为了瑟瑟吃吃药,问题不大,随时代谢出去就完了。 可他是什么人啊? 那可是一个月有二十天,都躺在床上爬不来的人! 就他,还敢寻求西地那非同志的帮忙? 真是…… 不知死活!! 你快要崩溃了。 痛苦地抓着头发。 马德! 想死也别连累我啊! 虽然药是小公子自己无视医嘱非要吃的,但这种世道,女人的存在,天生就是给男人推卸责任用的。 而且,你也不是个完美的受害者。 你总是笑话他不行——这是事实,你也没有恶意,可要是认真算起来,你的确需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怎么办啊?” 你苦恼极了,“依照现在这个情况,产屋敷家要是以此为借口,不仅可以轻易剥夺我的身份,还能理所当然收回我手里的资本。到时候,要身份没身份,要资本没资本,我可怎么活啊!” “要不然……还是把他送走吧。” “反正,他总是要死的。” 你急昏了头。 忍不住就想在违法边沿跃跃欲试。 电光石火间—— 脑海灵光一闪! 你瞬间醍醐灌顶。 整个人从违反乱纪的深渊中解脱出来! 你找到医师,“委婉”提醒他嘴巴紧点。 医师心领神会。 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小公子吃了不该吃的药。 即使产屋敷本家担忧地差人前来询问,他也只说小公子是染了林间风邪寒气祟,才会身体抱恙。 产屋敷本家信了。 他们没有贸然挪动生病的小公子,而是请来阴阳寮里精通术法驱邪的阴阳师,为他念经诵咒,加持祈祷。 大家都各司其职,唯独你什么用都没有。 你:“……”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没用,你按班按点去小公子的寝殿里打卡,在僧人的念经声中,百无聊赖瞅着小公子发呆。 他是真的很努力。 即使每一次呼吸都会露出痛苦的神情,也执拗着不肯死。 打完卡,你还会去南山庄园附近的寺庙神社替小公子祈福。 顺带—— 四处溜溜达达,放松心情。 很快,你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瞅着堆积在山间小路上的药渣,悄悄跟身边的梅窃窃私语:“不对劲啊,这些药量,不像是阿娜塔一个人用出来的。” 梅同样小声地回你:“是,您所料不错。这些药渣,都是那天跟我一同前来的男人们用的。” “伤得这么重吗?” 你眉头微蹙。 不管再怎么回忆,他们似乎都只是皮外伤而已。 按道理来说,是用不着这么多汤药的。 梅:“他们的确伤得不重。只是,有幸为无惨大人所用的人,伤得有点重。” 你更奇怪了。 这时,一直恭谨垂首梅突然抬头看了你一眼,眸中似有深深歉疚,旋即更深的躬下身:“……您不会想知道的。” 沉默片刻,你叹了口气。 你记起来了。 小公子的钩是带毒的。 你不会站在道德高地,指责咬钩的人愚蠢,你只是忍不住庆幸,幸亏他身体不好,很快就要死了,不然,依着他这种糟蹋人的功力,指不定还要有多少人受害。 进入八月。 你不知道到底是医师的医术高明,还是阴阳师的咒法更厉害,反正,总是昏迷不醒,以至于被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的小公子,竟然断断续续地清醒过来。 很显然,一时半会是嘎不掉了。 你有点失望。 但也没那么失望。 直到小公子已经能坐起身,都可以望着窗外庭院发呆了,你才擦掉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收拾好情绪,拿着这些时日积攒的御守去见他。 你来到时,小公子身上披了一件稍厚的单衣,坐在榻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明显更瘦了。 未束的黑色长发随意披散而下,顺着他肩膀背脊,打着卷而下,垂出惹人怜惜的弧度。 侧对着你的脸苍白失色,阳光透过窗棂罩在身上,让他白到发光,像极了濒临破碎的瓷器,浑身上下都充满着近乎梦幻缥缈的破碎感。 你呼吸滞了滞。 下意识放缓脚步。 你来到他身边,缓缓蹲下身。 繁复华丽的外衣堆叠散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小公子偏头望来。 你将御守一股脑堆到他跟前,冲他讨好地笑笑, 小公子捏起一个,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你估摸着他心情不坏,便笑眯眯问:“阿娜塔,你睡过几个人啊?” 小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你:“我们是夫妻嘛,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了。” 小公子:“我好不容易活过来,你就想问这个?” 你:“哪有哪有,我真的好担心你的!这段时间,因为你生病了,我都痛苦地食不下咽。我很后悔,如果不是我总是调侃你不行,你怎么会昏了头,做出这种不顾忌自己身体的事。” “虽然我本身并没有恶意,但这事儿确实是因我而起,是我在不知不觉间,给你弱小的心灵带来了如此大的心理阴影。” “我有罪。” “这些天,我到处求神拜佛,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 “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会追随你而去!!无惨,我就是这样在意你!” …… …… 小公子安静听你胡说八道。 也没说信不信。 只是微微掀起眼帘,因为生病而爬满血丝瞳仁直勾勾盯着你。 片刻后,他扯了扯苍白的唇角: “很好,我听见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1、你还想要什么公平 你觉得他是信了你的邪。 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你最关心的问题。 “呐呐呐,阿娜塔,你究竟睡过几个人啊?” 小公子:“你介意?” 你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可是深爱着你的妻子,怎么会介意这种小事?再说啦,女孩子那么可爱,正常人谁不喜欢?我只是单纯想知道而已。” 沉默片刻,小公子扭过头去,目光落在满是明媚阳光的庭院:“记不得了。” “啊,这么多吗?!” 你震惊到难以自持。 好一会,才勉强找回自己声音,“太糟糕,这可怎么办啊?” 你苦恼极了。 谁能想到呢,小公子明明这么不行,居然还能这么不干净。 原本你是准备等他死后,他有几个,你就花几个,这样才算公平。 可现在,他连自己在外头有过多少情人都不记得了。 这是要让你往后的日子都如鲠在喉的节奏啊! 你顿时觉得自己亏大了。 以至于都没注意到,竟然把内心想法也说了出来。 直到小公子倏然瞪来,凶狠阴森的眼神仿佛要生吃了你,你才猛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然而,已经迟了。 “公平?” 森寒的声音仿佛洞穴里湿滑阴冷的蛇,一点点爬上你背脊,让你毛骨悚然,“羽衣,你还想要什么样的公平?” 你心跳骤然乱了一拍。 有那么一瞬,你觉得自己已经命悬一线。 即使知道就凭他那瘦弱的体格,根本不可能打得过你,也无法缓解内心不受控制生出的恐惧。 恐慌、不安、心虚……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黑暗的糟糕情绪。 ……就,很想先下手为强。 你搁在膝上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幽暗的念头一生,就如蔓草般疯狂爬满你整座心田,令你的目光再也无法从他脖子上挪开。 你很清楚。 这是跟小公子相处久了的弊端。 他病了。 不仅身体有病,就连心理也存在很严重的问题。 可你只是打工人,不是心理专家。 你不清楚要怎么解决他的心理问题。 你只知道,但凡想在跟他的交锋中占据上风,就必须比小公子还小公子,而这就导致你越是混得如鱼得水,就越证明你在被同化。 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觉其臭。 便是这个道理。 你能感觉到自己的道德在滑坡。 甚至,已经开始下意识像他一样思考。 ——这很危险。 你必须赶紧完成任务。 彻底远离这个会把你拖入泥沼的男人。 可现在问题又来了:他怎么都不肯死。 事情就此陷入死循环。 所幸,寝殿外传来阴阳师前来辞行的声音。 外人的及时介入,使得萦绕在你跟小公子四周的紧张气息骤然一松。 小公子率先移开眼。 他明显不想再理你,起身招呼客人。 而你,也终于有了收拾情绪的时间。 他们在前面交谈。 你在里面光明正大竖着耳朵听,转移注意力。 起初,你并不在意,左耳朵听右耳朵冒。 直到—— “请恕我失礼。” “先前,源氏公子得知我将有幸前来侍奉您之后,曾特意嘱托我给夫人带了礼物,说是感谢您与羽衣夫人当日对他的体贴照顾。” 这样说着,那个叫羂索的阴阳师拿起身侧造型精巧的守刀,递给小公子。 之后,他就像是终于完成任务般,如释重负松了口气,躬身施礼,优雅离开。 你蹙眉。 你不记得自己跟这个阴阳师有矛盾。 可他为什么要害你? 你们并非没见过。 要说这么多天,他都找不到合适时机将东西交给你,你一点也不信。 ——这阴阳师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念及此,你越过几帐屏风,从寝殿深处走出来。 小公子没发飙。 只是冷着脸拆开守刀上用怀纸系成的结。 你拢着层层叠叠的衣物,凑近去瞧。 熏着名贵香料的怀纸上,用隽秀的书法写着雅趣的俳句。 大概意思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把用吸收阳光的矿石制作的守刀,就觉得它像极了夫人,明亮、温暖又锋利,令人印象深刻,还请笑纳。 你忍不住咋舌。 瞧这小嘴甜的。 如果不是知道他跟男德不搭边,你都忍不住要心生好感。 “我竟不知,什么时候你们感情这么好了。”小公子目光冰冷,森然打量着你,手里的怀纸捏得咔咔响。 “怎么又生气了?” 你很无奈。 小公子什么都好,就是爱生气。 而他一生气,就容易没脑子,做出不经考虑的蠢事。 于是,你无视他吃人的眼神,拢着衣服坐在他身边,撞了撞他绷紧的肩膀,随手拿起被他丢在一旁的守刀把玩:“我跟源氏能有什么感情?” “且不说我们有那么糟糕的初见,就算没有,我也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去染指夕颜的男人。” “虽然他的确长得好看,身份也足够高贵,跟他在一起不亏,但我还是更在意夕颜一点。” “三条腿的toad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为了他去伤害夕颜,不值得啊。” “所以,别胡思乱想了。比起源氏,我还是更喜欢你哦~” 小公子非但没有被安抚住的意思,反而还更加阴沉地冷笑起来:“你的喜欢,就是拿刀尖对着我?” 你被他问的一愣。 直到顺着他冰冷的视线望去,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拿刀的动作不大妥当。 可你又不是故意的。 这怎么能怪你? “无惨,是你太敏感了啊。” 你将守刀收回鞘中,望着小公子眉清目秀的脸庞,捂着心口叹气,“我可是你的妻子,这世上,除了你父母,大概就只有我最爱你了。这样的我,又怎么可能会舍得伤害心爱的你?” “你这样误解,真叫我伤心。” “伤心?” 小公子微微一哂。 他用力捏着你下巴,将你拽到他跟前,苍白的脸上浮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伤心自己无法从我这里得到公平吗?” “瞧。” “你又开始翻旧账了。” 对此,你早就想好了应对办法。 整个人顺从地躺在他怀里,黑白分明的眼眸怜爱地注视着他,像是看着一个胡搅蛮缠的任性孩子,“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小肚鸡肠的男人,很容易变得不行的。无惨,你本来就不怎么行,再这么斤斤计较下去,小心以后真的一点也不行哦。” “虽然我是不会嫌弃你啦,但我知道,你是个要强的男人,肯定会自己偷偷难过。” “所以,看开点嘛。” “抓着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不仅让你不开心,还会让我不高兴,何必呢?人活一世,最重要就是学会往前看。” 你的话是如此理直气壮,毫无愧色。 饶是善于感知负面情绪的小公子,都无法从你身上感知到一丝虚假伪装。 而你,再接再厉。 从他不复用力的指尖挣脱,抬手环住他脖颈,拉下他的脑袋,轻轻亲了亲他僵硬紧绷的唇角。 迎着他审视狐疑的目光,你一点也不心虚。 “我是有不够好的地方。” “可是,我对你如此坦诚,丝毫不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不恰恰印证我已经将自己完全托付给你,对你毫无保留吗?” “无惨,去伤害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什么都会跟你说的人,并不是成熟男人该做的事。” pua这种技能,熟能生巧。 只要你够不要脸,就能pua尽一切。 至于道德滑坡什么的,等完成工作再说。 小公子沉默了。 他低头俯视着你。 脸色依旧很不好看,可那双眼睛已经不复先前凶狠阴寒。 他明显在出神。 你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 只能感觉到他微凉的指腹,正有一搭没一搭摩挲着你白皙敏感的颈部肌肤。 有点痒。 可感情渲染得如此到位,你不大好躲。 只好任他摸。 他一摸,你就忍不住一抖。 就在你真的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一直沉默出神的小公子,终于开口: “记住你的话。” ……啊,什么话? 你有些茫然。 刚刚你说了那么多,他指的是哪句? 可很快,你就无所谓地眨了眨眼。 没有不合时宜地问出来,而是笑盈盈应是。 是哪句都不要紧。 反正—— 都是假的。 不仅如此,你还不忘给他上眼药,转移仇恨。 “那个阴阳师,是叫羂索吧?” “据我所知,羂索是佛教摄取众生的象征。按道理来说,敢取这种名字的人,应该是个度化世人,心包太虚的大乘之人。” 你向小公子抱怨,“可你瞧瞧,他都做了什么事儿。” “我跟源氏本没有什么,他既然接受源氏委托,就直接将东西送给我好了,可他非要搞得这么一出,不仅让你生了没必要的气,还搞得仿佛我跟源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似的。” “这哪是正经出家人该做的事?” “这里的教派也是,又佛又神又道的,什么都可以混为一谈,真是乱来。怪不得什么垃圾都收……” “妄言。” 小公子乜你一眼,“往日不修佛事,如今竟然还敢对信者造就如此口业。小心罪愆深重,死后无法抵达佛国极乐,只能徘徊在无间地狱受苦。” 你心下一惊。 直接从他怀里爬起来。 双手捧着他苍白微凉的侧脸,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上上下下端详他。 他他他…… 一个搞死四任老婆,并准备对第五任老婆下手的男人,竟、竟然崇信佛法?! 而且,瞧他的样子,似乎还挺认真的,不像是在借故pua你。 你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扣一,佛祖原谅你”吗? 小公子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摇摇头,不答反问:“……你还真信啊?” 小公子沉默了。 “可是……” “这世上不存在所谓的神明啊。” 你目露怜爱。 不愿他自欺欺人。 一字一顿点出事实。 “如果真有,他们为什么不救你?” “无惨,产屋敷家世代积德行善,从没有出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如果真的存在所谓的神明,身为他们的孩子,你为什么会过得这么辛苦?” “就算有——” “这种连自己虔诚信徒都庇护不了的废物,有信仰的价值吗?” 接受了现代化教育的你,自然知道尊重别人信仰自由的重要性。 可—— 你又为什么要尊重放任小公子这种人,残害了一个又一个无辜女孩儿的废物神明? 最重要的是: 你见不得小公子在信仰的庇佑下,得到哪怕一点点的救赎和解脱。 那些只是怀着平凡又简单的微末憧憬,却无辜被害死的女孩子们,都没有从痛苦中解脱,小公子身为罪魁祸首,又怎么配? 要烂。 就一起烂。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2、秽 念及此。 你更坚定了务必让他迷途知返的决心。 如果他不能回到无人得救,一切只有靠自己,还不一定能从成功的残酷现实,你活着都不安心! 小公子眉心拧成结。 俊秀苍白的脸上浮出不虞的神情,跟你犯犟:“不灵,你要怨你不够虔诚。” “我可能不虔诚。” 你无奈望着他。 像是望着死鸭子嘴硬的蠢孩子,“可你还不够虔诚吗?你的父母们还不够虔诚吗?” “无惨,如果真有神泽被世人,又怎么会舍得你经历这般苦楚?” “我只是跟你相处半年而已,就已经非常不舍得你受苦了,看着你难受,远比杀了我更让我痛苦,可那些所谓的神明呢?” “世代相传的信仰和供奉,也无法让他们垂下高高在上的眼眸,怜爱于你。” “与其期望得到那些废物神明的救赎,还不如期望轮回转世,让我们下辈子再相见。” …… …… 你孜孜不倦给他灌毒鸡汤。 直到他陷入严肃的沉思,你才意犹未尽停嘴。 得意地在心里吹口哨。 你愉快地捡起地上的守刀,将它摆在空置的刀架上,美滋滋欣赏。 你很喜欢刀。 准确来说,每个从小看着侠客们快意江湖长大的孩子,对着刀剑这种东西,多多少少都有点异样情怀。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你小时候也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那些大侠一样飞天遁地,铲恶锄奸,无所不能。 只可惜…… 你正感慨着,就听身后传来小公子咳后略显沙哑的声音。 “尾张供奉上来的。” 不知何时,小公子已经来到你身后。 即使囿于病体,他见识也要远强你许多。 他微微俯下身,拿起守刀,上下打量了一番,就重新搁了回去。 “看样子,应该是采用当地独有的猩猩绯矿石铸造而成,做工勉强可以,长度和重量都正好适合你这样的女子。” 说完,他不经意瞥向你,“源氏有心了” 你无奈扶额。 瞧这话说的,每个字都是那么意有所指、酸气冲天。 “就算有心,也不是对我的心啊。” 你笑嗔了他一眼。 跟他摆事实、讲道理。 “我才跟他认识多久?” “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旬而已。甚至,我们说过的话,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即使这把守刀的确是女式制样,也绝不可能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我更倾向于,他是随手从准备送给情人的礼物中挑了件,转送给我的。” 小公子没说信不信。 只淡淡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丢了?我看着就觉得晦气!”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迟早是要死的,根本靠不住啊。” “再说了,就算我跟源氏的确有过冲突,可我又为什么非要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世界,面对他那样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赔礼道歉,还要不知死活地甩脸子?” “……为了讨好你吗?” “我只是卑微打工人啊,不仅识时务,还特别能屈能伸,脖子一点都不硬的。” 直白的话在嘴边徘徊一圈,还是被咽了下去。 你抬手握住他好像永远不热的掌心。 轻轻拽了拽。 迎着他问询的目光,你无可奈何般笑了笑:“我很高兴,你这样在意我。只是,不要因为我的事情,妨碍你们之间的正常交往。” “源氏,是当今陛下的爱子,往后还说不定有什么大造化。” “所以,不要因为我受了一点小小的委屈,就去得罪他——那太不理智了。” “阿娜塔,你不喜欢的话,我就把它收起来。” “开心点,别总是皱着眉头。你是我深爱的阿娜塔,你要是不开心了,我只会更加难过。” **** 小公子身体恢复了,但没有完全恢复。 为了避免他情况反复,你来到这里的第一个中秋节是在庄园里过的。 这里的中秋之夜,没有吃月饼的习俗。 有的,只是一种叫月见团子的东西。 你有些失望。 你不喜欢吃月饼,对于五仁更是深恶痛绝,可人就是这样奇怪,总喜欢在意自己没有的东西。 吃着嚼不烂的糯米团子,脑海里不断闪过五仁那脆软兼备、香而不油的美妙口感,心中不由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喉咙里也像堵着一块大石头,哽得难受。 你情绪一直不高。 直到收到一封源氏送来的邀请信。 寄信人是夕颜。 她说是河源院的花开得很好,如果不嫌打扰,想邀请你这位她唯一的朋友去赏玩,之后,还可以去寺庙参拜祈福之类的。 你想去。 小公子:“河源院?似乎一处闲置已久的帝室后宅。那女子是源氏情人,去无所谓,你以什么身份过去?” “当然是源氏的恩人,夕颜的朋友啦。” 这话一出,你就瞧见小公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过,你也不慌,笑盈盈道:“我就去看看,顺带,跟夕颜一起去寺庙里拜拜,祈求神明庇佑你身体康健,很快就会回来,你别担心啊。” 小公子:“你根本不信佛!” 你:“我是不信,可为了你,我心甘情愿跪在神明面前,祈求它们给予你恩赐!” 小公子:“我跟你一起去。” 你:“别了吧,你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再颠簸一路,万一又卧床不起怎么办?还是别折腾了。再说了,邀请人是夕颜啊,我们女眷说话,你去做什么?” 河源院,位于平安京的五条大街。 大概是因为很久没人居住过,久未打理的院子生着茂盛的草木,处处恣意生长的大树也随意伸展枝杈,显出遮天蔽日的威势。 你踏入其中,顿觉光线昏暗。 下意识四处打量一番,才注意无处不在的树荫。 不由感叹这真是夏日避暑的好地方。 只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如今天气转凉,本该凉爽的草木雾气,沾在衣物上,只会显出森森寒意。 不等你感慨更多,夕颜就欢喜地出来迎你。 你们携手同行。 一边闲聊着分别后的际遇,一边去赏院子里自自由生长的龙胆、桔梗之类的秋花。 等彼此间的生疏去得差不多,你拿出自己准备好的鱼竿,分她一根:“听说这所宅邸很久没人居住,想必没人打扰的池塘里肯定生出了很多小鱼吧。” “来,我们去钓鱼!” 最开始,你是想梅把它们烹饪掉的。 可你猛然想起当下之人都挺忌讳杀生的,而且,夕颜还有些胆小。 为了不吓到她,你想了想,补充道:“然后,咱们把它们带到外头的贺茂川放生,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救鱼一命,勉强也算是造一级浮屠吧。” 说完,你就瞧见夕颜原本还有几分犹豫的表情,瞬间亮了。 你跟夕颜来到修筑于池塘之上的渡殿,跟她一人一边,开始钓鱼。 钓鱼是挺快乐的事儿。 每一次上杆,都像开盲盒一样,给人以别样的惊喜和刺激。 尤其是钓到大货的时候,同伴们艳羡的目光,更是让人无比满足。 不过—— 一旦钓上来意料之外的东西,惊喜变惊吓,也就会显得分外惊悚。 你眼力很好。 以至于刚拽绳,就瞧见了了不得的东西。 你瞳孔骤然一缩。 当即吓得手脚发麻,下意识就想失声尖叫。 所幸,你及时稳住了。 你干咽了好几口唾沫,勉强平复心绪。 以“饿了”为名,遣走胆子小的夕颜。 之后,又稳了稳直打哆嗦的腔调,唤来庭中伺候的仆役,让他们赶紧把池塘里不该出现的东西清走。 最后,你才力竭般歪在梅身上。 哪怕仆役们身手敏捷,很快就将那东西弄走,可你只要一闭眼,就能清楚看见那东西的死状。 就,很瘆人。 用膳的时候,素来吃嘛嘛香的你,不仅半点食欲都没有,甚至看着碟子里烹饪过的肉,差点失礼地吐出来。 勉强用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去放生的路上,夕颜担忧地询问:“是食物不和胃口吗?” 这下好了。 原本,你已经转移注意力忘得差不多了,现下她一提,你脑海下立刻又浮现出尸体漂浮在池塘的模样,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干呕。 夕颜吓了一跳。 她连忙上前搀扶着你。 兀得,不知道想到什么,她脸上浮出惊喜的神采,紧紧握住你的手,压低了声音问:“羽衣,是恶阻吗?” 恶阻。 是这个时代对于妊娠反应的一种别称。 “这怎么可能?!” 你骇然瞪大眼。 顿觉毛骨悚然。 远比之前看见了不得的东西,更让你头皮发麻。 你打了个寒噤。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说,就连额上也冒出豆大冷汗,再也不想吐了。 “我之前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大概是你反驳得太过坚决,以至于有过经验的夕颜也不太敢确定了。 “不是不是,根本不是恶阻。” 你连连摆手。 想要解释一下,可事实又不能说,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大概是昨天晚上吃多了,有些积食。” 不仅完美解释了你为什么反胃,还解释了你为什么吃不下去。 你忍不住给机敏的自己竖了根大拇指。 “嗳?” 正高兴着,你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你这么年轻,已经生过孩子了吗?” 夕颜紧张地对你做出噤声的手势。 你下意识屏住呼吸。 夕颜将车帘掀开一条缝。 再三确定牛车外面的侍从离得都挺远,应该什么都听不到,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颇为不好意思低下头,腼腆含糊说:“嗯,去年,我生育了一个女儿,这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跟源氏公子说,你要帮我保密。” “自然。” 你一改好奇心,郑色回应。 虽然不太清楚内情,但这是他们情人之间事。 身为外人,你还不至于自我认知过剩到多管闲事的地步。 放生完,你们一起去了附近的寺庙参拜。 等你们出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刻。 极致绚烂的烟霞,将天空涂抹成鲜亮的颜色。 原野、暮山、水泽,目之所及,皆反射着秋日散落的金灿灿光辉。 在这片光辉之中,更耀眼的,是那位可与日月同辉的光华公子。 ——源氏。 他实在太招眼了。 即使只是安静站在参道中央等待,仿佛画中谪仙落凡尘。 凉爽的山风从他身后吹来,华丽宽大的直衣被用力向前撩起,发出飒飒之声,似乎下一刻就要羽化而去。 你忍不住咋舌。 夕颜更直接。 在瞥见他的第一时刻,眼睛就立刻爆出惊喜的神光。 乳燕投林跌入他怀中。 小情人甜甜蜜蜜拥成一团。 你看得牙疼。 好不容易才找到还算合适的时机,赶紧向他们告辞。 没想到一旁的源氏看了眼天色,却开口邀请你再在河源院休息一晚。 你果断拒绝。 夕颜也注意到自己耽搁太久了,忙道歉:“是我不好,没注意时间。羽衣,今天就别回去了,山路崎岖难行,现在又是黄昏逢魔之时,秽气深重,你一个女子太危险了。如果你担心产屋敷公子的话,可以让差役前去通禀,他们速度很快的。” 你犹豫了一下,还是谢绝她的好意。 夕颜更加内疚。 源氏想了想,道:“今夜,我还要去宫中侍驾。夕颜胆子小,自己一个人住在河源院,会睡不安稳。听她说,往日在南山庄园,多亏了你的存在,才让她那么安心。所以,拜托了,你就再留一晚吧。待到明日,我会亲自向产屋敷赔罪。”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3、邪祟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你再拒绝就有点不知好歹。 重新回到河源院。 昏暗的前院里燃着熊熊篝火,四周还围着一圈诵经念咒的僧人,大有彻夜不停的架势。 夕颜不明所以。 你隐约猜了到了真相。 不由感慨,不愧是大贵族,真能折腾。 源氏体贴地向夕颜解释:“这里许久没人居住,难保没有阴邪祟气,之前是我思虑不周,让你担心了。此番让他们过来,就是祓邪除祟,保家宅安康。” 夕颜非常感动。 与源氏执手相望,四目相对时,尽是缠绵流转的情意。 你有点尴尬。 展开随身携带的泥金桧扇,半掩着脸,不去看他们。 总觉得自己比电灯泡还碍事。 所幸,源氏并没有停留很久,跟夕颜依依不舍道别后,就纵马回了皇宫大内。 而你跟夕颜用过膳后,就在僧人的诵经声中,沉沉睡去。 半夜时分,你糊糊迷迷醒来。 窗外僧人的诵经声渐渐小了,秋虫的嘶鸣反倒是愈演愈烈。 当然,这并不是你醒来的原因。 ——很冷。 背后凉风阵阵,即使你跟夕颜挤成一团,蜷缩起身子,缩在她怕你受凉,特意给你添置的源氏厚实被衣里,都挡不住后背那浸骨寒意。 你迷迷糊糊爬起来。 脱离温暖舒适的被窝,单薄的身体乍出现在微寒的秋夜里,你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赶紧抓起垂落的被衣披在身上,困倦的意识也随之清醒几分。 你揉了揉眼,想让睡在外厢的女房们给你们多拿两件被衣,结果一扭头,视线余光便瞥见了了不得的东西。 那是一个标准的女子。 气质和容貌是一顶一的出挑,只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然而—— 她的身形却异常飘忽! 你瞳孔骤缩! 明明已经吓得心脏直抽抽,可你却像是被捏住脖子的小鸡仔,徒劳瞪大眼,僵硬的声带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你的视线,缓缓拾起头,美丽的面容展露出女鬼经典的怨恨憎恶神情。 “就是你们吗?” “我全心全意对待源氏,不曾想,他却被你们这等不知羞耻的下贱女人蛊惑了心神!”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风飒的一下从那女子身后吹来,无数黑色阴气涌入寝殿,昏暗的灯台瞬间熄灭,寝殿里陷入漆黑。 你的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 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隐约感觉有什么在向你扑来,头发和衣物被狂风裹挟着向后飘飞。 救生本能迫使你下意识抬起手臂抵挡,却没有挡住任何东西。 你当即一愣。 饱受惊吓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思考这是怎么回事,就被无形之力死死扼住脖颈! 力气之大,你甚至都能听见自己颈骨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无法呼吸的痛苦,让你极力挣扎。 然而,无形之物非人力可及,你根本触碰不到,自然也就无从解脱。 越来越可怕的窒息感,一点点夺走你的意识。 你能清楚感受到,自己正在迈向死亡,脑海也开始上演回马灯…… 可—— 不甘心! 我马上就要成为富婆,过上打工人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 凭什么死! 为什么要死! 怎么……可以这么憋屈死! 念及此,你狠狠咬住牙关。 口腔里渗出一股股甜腥,仅存的理智之弦一点点崩裂断开。 马德! 谁想我死,我就先让谁死一死! 工人爷爷永不服输! 愤怒驱散恐惧。 心中燃起不灭的暴烈之火,汹涌的杀意顺着血管便袭全身! 你一把撕碎碍事的走马灯。 也不知道眼睛适应了黑暗,还是强烈的情绪让你暂时开了眼,你不仅能看见黑雾缭绕的女鬼,更可以触碰到她了。 你当即以更加凶恶的姿态,狠狠拧住她胳膊,反手一折,就在女鬼痛苦的惨叫声中,将其顺势按在身下。 你骑在她身上,狠狠薅住她漂亮的长垂发,用力撞向铺着柔软叠席的地面。 “狗杂修!” “狗杂修!!” “觉得源氏糟蹋了你的感情,你就去把他杀了啊!这样我也能高看你一眼,可你现在变鬼迁怒其他人,算什么本事?!” “被男人伤害了,不思伤害回来,只敢搞女人、搞女人!” “马德……” “马德!” “你朝谁撒气呢!你妈的朝谁撒气呢!我问你他妈的朝谁撒气呢!!狗杂修,我告诉你,你挑错软柿子了,焯你爹的!拉老子雌竞,老子他妈直接搞死你!” “去死啊!” “只敢雌竞的臭傻逼!!” 人精神亢奋到极致的时候,是说不出来话的。 你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无数激烈的垃圾话在脑海翻涌、咆哮、刷屏! 这也就导致了,即使你的身体亢奋发抖,下手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留情。 甚至,只要一想到你好好一个打工人,两辈子的梦想好不容易来到触手可及的实现时刻,却差点因为一个不开眼的雌竞狗破灭,你就气得眼前发黑,整个人都恨到不行! 别说你跟源氏没有关系,就算你跟源氏有关系,也不是她害你的理由! 极致的愤怒之后,是亢奋到近乎冷酷的无情。 你知道这样对待别人不好。 可动作却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唔。” 那厢,夕颜悠悠转醒。 察觉到你不在,她仰起头,四周寻找你的身影。 寝殿里黑漆漆的,她本就睡眼惺忪,现在就更加看不清了。 她使劲揉了揉眼,含混不清地呢喃:“怎么了,羽衣?我好像听到什么砸在地上的声音……” “没事。” 你背对着夕颜。 回复的声音听不出一丝异常。 可实际上,你正一手薅住女鬼的头发——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有一头乌黑漂亮的长发,可方便了你,一手拾起之前挣扎时掉落的泥金桧扇,面无表情贯穿身下女鬼的头颅,她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就随风散去。 你甚至还有心情胡思乱想。 感慨量子力学果然远胜于封建迷信。 发泄完毕,你脸上的冷意也悉数散去,回复的声音一如既往柔和:“从外面跑来了一只茶婆子,把我吓了一跳,现在已经处理好了……没事了,我们继续睡吧。” “嗯。” 夕颜乖乖应声。 她没醒盹,感觉到身边之人回来了,就朝你这个方向挪了挪,和你依偎在在一起,很快又睡过去,自然没瞧见你脖子上红肿的掐痕。 你睁着眼睛。 听着身侧夕颜平稳的呼吸声,没有丝毫困意。 一方面是脖子上有伤,一呼吸就疼;另一方面是精神有点亢奋。 平日里,你连虾都不敢杀,如今却能冷静地捅穿封建迷信,可见……你的确是个不畏惧牛鬼蛇神的合格工人爷爷。 这样胡思乱想着,直到临近破晓,才得以眯了两眼。 起床后,夕颜一眼就注意到你脖子上的青紫的痕迹,惊呼出声,忙上前观察,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是过敏。” 夕颜目露迟疑。 她不是傻子。 可你说得太理直气壮,以至于她由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少见多怪了。 你:“我对虫子这种脏东西过敏。你忘了吗?昨天晚上,我还特意起来打虫子来着,就是这个原因。” 夕颜这下终于信了。 转而忧心忡忡道:“看起来好严重的样子,你先呆在这里,我去让人找个医师过来给你瞧瞧。” 说罢,也不等你拒绝,就飞快跑了出去。 等到她的身影彻底从游廊深处消失,梅一边给你梳着头发,一边轻声询问:“昨天晚上,您是遭遇了什么危险的事儿吗?” 跟夕颜不一样,梅绝不会将过敏跟掐痕认错。 你侧目望向她:“你守在外面,没听见可疑的动静吗?” 梅认真回忆了一番,摇摇头。 你不由咋舌。 这封建迷信还挺凶。 腹诽完,也没再瞒她,将昨晚的事大概跟她说了一遍。 正好你也想找个人吐吐槽,缓解缓解情绪, “多亏神佛庇佑,幸好您没事。” 梅念了谁佛,转而庆幸,“这种因嫉妒而生的鬼,大概都是非常难缠的。所幸您跟源氏没关系,而我们今日就要离开了,往后,应该不会被她骚扰了。” 闻言,你忍不住蹙眉。 梅仿佛跟你心意相通:“夫人,这不是您该担心的事儿。女鬼的仇恨,来自于源氏公子的不忠和多情,唯一能安抚住女鬼,也只有源氏公子。如果他处理不好自己的情人们,那么,就算您将夕颜带走,也无法从女人的嫉妒中,完好庇护住她。” 你也知道是这个道理。 可那个源氏,怎么看也不是个会浪子回头的好男人。 你最后试着努力一番。 用过膳,你拉着夕颜说悄悄话,提醒她源氏并不可靠,谈谈恋爱就罢了,但不要再跟他有太深太真的感情牵扯。 夕颜犹豫起来。 最后,她握住你的手,低声道:“我自幼父母双亡,好不容易成亲,却碍于一些苦衷,不得不去郊外避祸。如果没有跟源氏邂逅,我以后的人生,肯定会过得潦倒不堪,痛苦难言。” “你说得我都懂。源氏身份高贵,肯定会有无数人像我一样倾慕与他。我也知道,即使他现在爱我,以后也肯定也还会爱上别人。” “可即便如此,我也还不愿以后可能遭遇的不幸,就擅自断绝彼此间的情意。” 无法。 你只好息了从夕颜这头下手的念头。 源氏值宿宫中。 回来后,稍稍修整片刻,就护送你回南山庄园。 夕颜没有同行。 正好,也方便你pua,啊,不是,是方便你向源氏诉苦。 “我既没死,本不该同您说这种僭越的话。” 你扬起颈子。 白皙柔润的肌肤上,布满狰狞可怖的青紫色掐痕。 只是一眼,便能知晓当时情况是如何危急。 “可我跟夕颜是朋友,有那样一个邪祟的存在,我真的很担心她。” “我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可她呢?” “她是如此深爱着你。明明她是个本性羞涩内敛,不善言辞的姑娘,可只要你在,她便是无忧无虑的孩子,对你倾心相待,丝毫不担心你会辜负她。” “她爱你,爱得如此真。” 这样说着,你偏过头,幽幽叹了口气,“可是您呢?” “您在外面还有那么多心爱的情人,即使知道她们在伤害夕颜,恐怕也不舍得对她们疾言厉色,让她们适可而止。” “也得亏昨夜是我先醒来的。我真不敢想象,如果是柔弱的夕颜,毫无防备直面了那阴森可怖的女鬼,情况会如何。” “您也许会觉得是我多虑了,从而厌烦我的多管闲事……这也怪不得您。您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天皇贵子,哪里懂得女人之间比刀光剑影更可怕的嫉妒和仇恨呢?” “我虽然只是个普通寻常的女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我很清楚,那等优柔寡断,却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连废物都不如。” “欸,真希望夕颜遇到是个顶天立地的可靠男人。” 最后,你哀叹的话微不可闻。 可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源氏耳朵里。 你放下牛车帘子。 垂落的阴影遮住你逐渐冷漠的面孔。 源氏心情如何,从不在你关心的范围之内。 **** 你失约了。 大概山体涵养了太多水源,导致结构不稳,在进山的必经之路上,出现了小面积的塌方。 滚落的山石和树木,堵着了你去庄园的路。 虽然已经有产屋敷家的家仆在清理路面,但一时半会明显处理不好。 想了想,你还是不准备冒险了。 ——小公子还不配。 你差人给小公子报了个平安,果断打道回府。 源氏还想邀请你去跟夕颜同住。 你自然是拒绝了。 依着小公子的小心眼,光是你失约这一点,就足够他生气了。 要是他知道你一直呆在河源院,他会不会气死你不确定,但他只要不死,就肯定会给你幸福的未来制造无穷无尽的麻烦。 而你,最讨厌不确定的变化。 再说啦。 别人的家哪有自个儿的家好? 你美滋滋回到六条宅邸。 提前享受起无忧无虑的富婆生活。 直到梅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她屏退所有人,伏在地上,满眼忧郁地望着你:“夫人,您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你不明所以。 梅:“您冷静、理智、宽和、温柔,有着与寻常的公卿贵女截然不同的魅力,没有人会不喜欢您这样的女子,可是……您太理智了。” “即使是在您吐露爱语的时候,我也从来没再您眼里看到主君的影子。” “您不醉心情爱,这很好,可是……” “这个世道,就是强迫女子必须靠得到男人的宠爱,才能站住脚。” 这样说着,梅似乎想到了不堪回首的往事,眼中也不自觉浮出点点泪光。 但很快,她就恭谨地俯下身子,凝声哽咽:“至少……请您在行动上多在意主君一点。” 你愣怔许久。 才恍惚明白梅的意思。 原来…… 你装得根本不够好。 至少,同为女子,她就一眼看穿了。 你虚心受教。 将她扶起来,郑重道谢。 不久之后,你接到山道重新打通的消息,在回去的时候,特意从神社里给小公子求了个平安御守,权当给他赔礼道歉。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4、喜欢这份礼物吗 山中秋意重。 你回来时,天上还在下着濛濛小雨。 庭阶草木上氤氲着水珠,在湿重的水雾之中,隐约可见晶莹闪光。 小公子就站在寒凉的水汽之后。 清秀的面容一如既往的苍白、脆弱、精致。 你离得老远,就一眼看见了他。 山雨微寒。 他只披着一件深色被衣。 黑色的长发未束,顺着肩膀随意打着卷垂下。 倚着寝殿廊檐下的阑干,孱弱的身体抵不住秋雨凉意,他时不时手抵着唇,压低了声音,忍耐地低咳。 这个样子的他,像极了金尊玉贵的雏人偶。 让人忍不住就想把他捧在手心里,爱重、珍惜、呵护…… 很快,他也从视线余光里注意到你。 小公子缓缓抬起头。 清秀的脸上再次浮出你们初见时的笑。 优雅柔和,矜贵无双。 他遥遥冲你招手。 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你失约而生气。 你当即色迷心窍。 这种不作不闹,完美遵守男德的姿态,你很难不心生怜爱。 拎起碍事的绯色生袴,在女房们的惊呼中,三步并两步小跑到他跟前。 不仅将失信原因一一告知,还将精心准备的礼物奉上。 “说起来,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小公子眼底噙着笑。 他拉住你的手,打断了你将平安御守系在他腰上的动作。 你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好像生气了。 又好像没有。 但又好像是阴阳怪气的手段突然高明了。 可他握着你的手很凉。 也许是天生气血不足,也许是等你的时候吹了风。 只是稍稍抬手,衣物中浸润的苦涩药气就随着动作,丝丝缕缕划过你鼻尖。 你很清楚地意识到。 在你乐不思蜀的时候,他肯定又喝了不知道多少药。 最后,终究还是心疼占据上风。 “什么礼物?” 你一边问,一边把他的手捧在掌心,践行着梅的提议,仔细给他焐着。 “你会喜欢的。”小公子却故意卖起了关子。 他拉着你往寝殿走。 你顺从地跟在他身边。 偏头瞧他。 他神情平和,眼神温润,像极了你们没撕破脸的蜜月期。 ……这个样子的他,真的很久没见过了。 你正胡思乱想着,就被他牵着手,一步步走向垂着竹制御帐帘的寝殿深处。 “你说得没错。” “我身体不好,更不行。” “不管是让你快乐,还是陪着你,我都做不到……可是,羽衣,你是爱我的吧?不管我是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我都是你心爱之人,对吧?” 小公子在六折屏风前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投来温柔的目光,征询般问向你。 “自然。”你下意识回答。 小公子笑了。 他深深注视着你。 温润的眼底皆是缠绵情意。 “我也爱你,羽衣。” 小公子握着你手的力度很重,骨节分明的手指几乎要扣进你肉了。 你吃痛。 小公子眼睛眨也不眨凝视着你。 苍白的唇角向上扬起,低沉优雅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从没想过,我竟会像现在这般去在意一个女人……羽衣,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深情吐露的爱语,饶是你,也有片刻失神。 ……这、这是不经意间就顺利完成任务了? 突如其来的惊喜。 从天而降的馅饼。 让你不安的同时,又忍不住万般期待。 万一呢? 也许呢? 指不定你就是这么幸运呢? 直到—— “小心——” 尖锐的惊骇声传来。 下一息,闪着森森寒光的白芒,撕破寝殿的幽玄昏暗,从视线死角,直奔你面门而来! 你惊恐瞪大眼。 这个变故发生太突然了,你根本反应不过来! 只能愣愣望着利刃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身体却像是定在原地般,根本动不了! 甚至,就连惊惧的尖叫都发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唯独死亡的阴影是那么清晰可见! 电光石火间—— 你只感觉被人从身侧狠狠推了一把,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踉跄跌出去,撞倒前面的屏风,脖颈和脊椎因为受力突然,仿佛要折断一般,意识也被摔得七荤八素。 可还不等你从地上爬起来,飞溅而来的滚烫鲜血就兜头迸了你一脸! 你觳觫一颤。 下意识仰起头。 ——是梅。 原本想要奔过来拉你起来的梅,踉跄一下,无力跪倒在地。 她的颈部已经被利刃划开血肉外翻的狰狞伤口,即使她死死用手捂住,也挡不住身体里的鲜血往外流。 她在哭。 眼神惊恐,身体不停发抖。 明明这样害怕,可她依旧直直望着你,哆嗦的唇瓣颤了颤,近乎有无数话想说,可到最后,还是化作对你的担忧: “跑……” 这次,她话还没说完,就再次被利刃从后方狠狠劈中脊背。 原本就靠一口气撑着的身体,被抽刀的动作带倒。 ——再也不动了。 “梅!!” “贱民,就是贱民。” 从她身后的黑暗中,产屋敷无惨渐渐露出身形。 他平复着呼吸,抬手擦去苍白侧脸溅落的猩红血点,另一只手甩净斧头上的血渍,垂下眼帘,俯就着脚下断气的女人,皱起秀气的眉头,“……总是如此不知死活。” 语调嫌弃。 仿佛他不是杀了人。 而是杀了一条无关紧要的野犬,又或者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碍眼的虫子。 “无、无惨?” 你像是被吓住。 整个人愣在原地。 你无法理解。 怎么有人能如此坦然地做出杀人的举动。 是! 你是听说他害死了四任妻子,也亲身品尝过他的pua手段。 可—— 不一样啊! 间接杀人跟直接杀人,怎么能一样呢? “为什么?” “为什么做这种事?你知不知道……这是杀人?” 你艰难望向毫不愧色的产屋敷无惨。 喉头窒涩,颤抖的声音已经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 “人?” 产屋敷无惨低下头,歪头注视着你。 片刻后,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手抵着下巴,很轻地笑出声:“羽衣,你又在说这种别人听了会轻贱你的话。” “她怎么会是人呢?” “她是贱民,是比平民还要不如的、最下等的贱民,杀了都是污了我的手。” 你牙齿都在战栗。 产屋敷无惨还在说:“最可笑的是,这群比畜生更不如的贱民,却恬不知耻妄图改天换命。” “呵,也配?” “尤其是她,竟然敢接受你的邀请,做为仆役留在你身边,甚至,还幻想着教导好她那个同为贱民女儿,继续留下来伺候你。” “真是……贪婪又无耻的贱民。” 感慨完,他复又看向你,苍白的脸上浮出神经质的微笑:“而你,也真是愚蠢。” “当然,这也怪不得你。” “你自幼在远离上京的蛮荒之地长大,缺乏可靠女房的教导,自然不懂,像她这样的贱民留在你身边,只会让你沦为贵族们的笑柄。” “所以——” “羽衣,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我可是为了你,才会亲自动手杀了她哦。” 事到如今,他还没忘见缝插针pua你。 可现在,你已经没心思反驳。 你只知道。 的确是你犯蠢了。 自从你心不甘情不愿来到这里,所做的一切事,其实都是在按照现代社会的惯性思维去处理。 哪怕娇娇已经提醒过你,可你还是把他当人看。 总觉得杀人这种极端选项,只会出现在法律和正义抵达不到的阴影里。 没有人会说杀人就杀人。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错得离谱。 你从来没想过他会亲自手动杀人的可能。 理所当然误估了他的危险性。 下意识认为他就是个心理变态的病秧子,顶多也就只能逞逞嘴皮子威风而已。 可事实却是: 在他眼里,公卿之下,皆是非人。 说杀就杀了。 不仅没有负罪感,还会嫌弃他们脏了自己的手。 何等混账! 何等狂妄! 何等……不可饶恕! 他根本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可你却在某种程度上,还对他生出了不必要的怜悯。 你可怜他天生不足,同情他生来就在死亡的阴影中挣扎,甚至,还一度试图理解他变态的思维! ——如果你发现第一个任务根本没必要完成后,就果断把他挂路灯,梅根本不会死! 这个事实让你自责不已。 内心异常痛苦。 你狼狈躲开他劈砍而来的利斧,匆忙间不知踩到什么东西,猛地扭到脚,整个人狼狈摔倒。 你想要爬起来。 双手再次摸到了让你头皮发麻的东西。 ——冰凉黏稠的液体。 ——残留着体温的血肉之躯。 你哆嗦着嘴唇。 难以言说的惊惧顺着脊背,直冲天灵盖,让你眼前阵阵发黑! “是他该死。” 产屋敷无惨气息不稳。 他注意到你陡然色变的脸,目光也从你脸上,移到你不远处的尸体上,微微一笑,“明明是享受了产屋敷供奉的医师,却一点用也没有,只会告诉我‘非常抱歉’,‘没有办法’,‘您的确需要静养’,‘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只会更糟’……” “没用的医师就是废物,而废物,没有存在的价值。” “羽衣,这个道理,还是你交给我的。” 这样说着,他凝神注视着你,倏忽笑出声,“可我已经活不久了,你想继承我的遗产,做个富裕的小寡妇,再养几个很行的养子,过上幸福美妙的生活?……这可不行啊。” 他来到你面前。 俯视着满脸血污,似乎已经被吓坏了的你,高高举起手中的斧头: “羽衣,我是如此爱你,又怎么舍得留你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世上?” “来——” “永远跟我在一起吧!”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5、别连累我 **** 你杀人了。 **** 你身上满是鲜血。 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 浓烈的铁腥气过于刺鼻,伴随急促的喘息,被你吸入肺腑,化作无形大手肆意拉扯着你的肠胃,让你承受不住跌跪产屋敷无惨的尸体旁,剧烈干呕。 此时此刻。 理智和情感仿佛成了泾渭分明的河。 你说不出一句话,胃里翻涌得厉害,身体肌肉以此紧绷得像拉到极致的弦,可内心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安宁又静寂。 原先那些交织心头的愧疚和自责,如今也悉数平息。 只余下静水无澜的坚定。 “我没错。” “我从来都是像正常人一样为人处世。” “有良心,有底线,还有职业道德,从来没有真的伤害过任何人。” “我只是想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践踏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践踏。” “如果这都是有错的,那么错的也绝对不是我。” 你这样告诉自己。 却不知为何,脸上还是泪流满面。 就连手指都在不由自主颤抖。 你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明明你没有错。 明明不怨你。 明明你有很多苦衷和不得已…… 可当目光触及狼藉的地面、惨烈的尸体,你整个人就像哪里坏掉了似的,眼神怔然,手脚发软,身形不稳。 就好像—— 亲手夺去别人性命的瞬间,打工人灵魂的某个部分,也随之死去。 …… …… “够了!” 你猛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强迫自己不要习惯性反思。 更不要深究那些隐藏在事件背后,任何不属于打工人该承担的东西。 而脸上传来的刺痛,也的确让你更清醒了几分。 “已经可以了。” “我是正当防卫。身为受害者,没必要苛责自己,更没必要耿耿于怀。” “‘宁见法官,不见法医’,这可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常识。他死,总比我死好。” “再说了,我之所以会有这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只是因为我还是个人。一直以来,我都有较强的自身观念和较高的道德底线,即使跟小公子相处久了,我也还是我,没有变成跟他一样的心理变态,这是难得好事啊……” “我应该开心才对。” 你强撑着发软的四肢,从小公子的尸体边艰难直起身,拖着浑身是血的身体,脚步踉跄着,一步步朝寝殿外走去。 不知道是在提醒自己。 还是在提醒这具身体的原主。 “而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公子大贵族出身,如果我找不到令人信服地理由抹平今日之事,不用产屋敷一族出手,外面那些失去主君的武士就会把我生死活剥了。” “我不能死。” “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小公子,好不容才拥有幸福的未来,还差一步,就能成为富裕的小寡妇,快活一生了……要是就这样失败,那我之前还反抗个什么劲儿呢?” “我得好好活下去!” 庭院里山风料峭。 裹挟着湿重雨丝的风扑面而来,刺骨的寒意让你身体觳觫一颤,那颗被浓郁铁锈气浸染大脑也随之陡然一清。 你在檐下站定。 平复着急促的喘息和心跳。 扫向那些隐没于山风雾霭中,却试探着靠近的护卫,眸子动了动,道了声果然。 小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面子。 他想杀你,却不想被外人看见,便驱散了护卫。 不曾想,竟是便宜了你。 “匪盗寻仇。” “为了保护我,他们拼死相护……所幸,我活下来。” 在他们出声询问之前,你率先开口。 你要掌握主动权。 同时,也没有放松警惕戒备。 就算镇不住他们,你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你手中死死攥着还在滴血的守刀,用手背擦去脸上血泪交织的污渍,淡然的视线平静地从他们神情各异的脸上划过,接着,缓缓抬起一直空着的手,轻抚着肚子,直接吐出一道惊雷。 “我跟孩子,都好好地活了下来。” “你们勉强功过相抵,只是,今天这种事,以后都绝不允许再发生。” 护卫们面面相觑。 你也没立刻就要他们给予回答。 而是适时垂下眸,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空无一物的肚子,给予他们交头接耳的时机。 护卫们窃窃私语。 他们隐约察觉到不对,可现在究竟要怎么办,他们谁也不敢做那个出头鸟。 而在这种时候,就需要你适时给予他们一点压力,帮他们做出正确地选择。 于是—— 你倏然仰起头。 双眸微眯,凌厉的目光逐一扫向阶下众人,语气不怒自威:“都听见了吗?!” “……是!” 有人做出表率。 余下的也不再迟疑,陆陆续续跪在你面前,恭敬应是。 对于这个结果,你毫不意外。 死人是比不过活人的。 而这些所谓武士的忠诚,更是笑话。 不会背叛,说到底,也不过是给的筹码不够而已。 所以,你只是随手画出一个充满希望和盼头的未来,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对着死人尽忠,更没人试图追究事情真相。 将小公子手下的护卫们尽数收入囊中,后续事情处理起来就轻松了。 你遣人给产屋敷本家送信。 之后,诸如收敛尸体、褒奖功臣、安置停灵等事宜,皆不需要你一个怀孕的女人操心。 你要做的。 就是在本家人来慰问你的时候,以袖掩面,用哀莫大于心死地姿态,伏在榻上,凄惶垂泪。 他们就会动容地宽慰你。 一边让你不要难过,保重自己; 一边承诺不管以后如何,他们一家都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们母子。 大有只要你安心生产,他们就必定会帮你扫平一切障碍的架势。 ——他们对你真的很好。 这让你羞愧心虚的同时,也忍不住困惑。 他们一家都很正常,怎么就生出小公子这样的奇行种? 难道这就是神奇的基因突变吗? 当然了。 羞愧归羞愧。 该算计的还是要算计的。 你不想死。 那就必须给他们生出一个孩子来——至于是不是亲生,根本不重要。 你已经想好了。 等小公子下葬后,就以“此乃伤心地”为借口,遁去远离平安京的宇治山庄“养胎”,待生下孩子,直接交给产屋敷本家抚养。 而你嘛,就专心做悲痛欲绝的小寡妇,出家入道,从此不问世事。 至于没有父母从旁关照,那孩子会不会过得很辛苦,你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找个出身不高的孩子。 毕竟,在大贵族之家过得再差劲,也总比做贱民强——多亏了小公子,你才能对这个时代残酷的阶级划分有更深刻、更清楚的认知。 唯有这样,你才不算亏欠。 此事关你身家性命,自然不能轻易委托于人。 思来想去后,你还是唤来梅的女儿——里梅,她继承了母亲的名字,只在为了方便区别,在前面添了个“里”字——拨给她一众仆役,由她领队,先行一步去宇治山庄安排。 里梅年纪并不大。 模样不俗,气质沉稳,看起来比你还要小点,不过,她继承了梅的工作能力,远比很多大人都可靠。 你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将她派出去,可现在还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去往宇治,远比留在这里更安全。 梅已经死了。 你总不能连她的女儿都护不住。 至于你。 你一时半会是走不了的。 根据阴阳师勘申,小公子宜七日后之夜下葬,火葬为宜,墓地以鸟边野为优。 于情于理,你都还要再等三天。 只有小公子荼毗之事了后,你才可以动身去往宇治。 安排好一切,你终于可以安心躺下睡觉了。 耳边,不断传来僧人读经供奉的声响,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凄怆悲凉的管弦之声。 虽然有点吵,但没办法。 贵族殡时就喜欢搞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而产屋敷无惨停灵寝殿主屋,距离你现在居住的北对屋,中间只隔了一个没什么草木的中庭,声音自然是无法阻挡了些。 所幸,你最近用脑多。 即使四周环境吵了点,也不妨碍你积攒困意。 胡思乱想间,你不由想起贵族们停灵这个习惯的由来。 这个时代医疗条件有限,很容易出现误诊假死事件。 为了避免发生假死之人一觉醒来,竟发现自己被活埋的惨剧,在人死后,家属们一般会将死者安置在生前居住的主屋,停灵几天。 不过呢。 小公子的情况是不同的。 他可是被你捅了好几个窟窿,身上的血都流尽了。 不管停灵多久,他都绝对不可能再苏醒过来。 就算能化成很凶的封建迷信,面对僧人们彻夜不息诵读的往生经文,恐怕也会立刻成佛去吧。 这样想着,你忍不住闷笑出声。 抱着薄衾缩成一团,乐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在这种愉悦轻松又缺德的氛围中,缓缓睡了过去。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6、好凶的封建迷信 不知过了多久。 你猛然睁开眼。 眸中没残留丝毫困意。 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瞟向阴风阵阵的榻侧,清晰倒映出了产屋敷无惨那张苍白阴鸷的司马脸。 “哼!” 他从鼻子里发出阴恻恻地冷哼。 此时,他双眸呈现出不祥的兽类竖瞳,泛着梅红色的光,在昏黄摇曳的烛光的照射下,盛满暴戾的寒光。 苍白的唇紧抿着,唇角向下耷拉,活像你欠了他几百万没还似的。 你眨了眨眼。 并没有因为活见鬼而撕心裂肺惊恐尖叫。 没办法。 谁让你是个经历过大场面的女人呢。 不仅被女鬼索命,还正当防卫嘎过人。 如今,只是再次被一只鬼寻仇而已,你不觉得自己有惊惧恐慌的必要。 他活着都打不过你,死了难道就能翻过天去? 你觉得不可能。 于是,你幽幽叹了口气,曲膝坐起身。 用说不出是嫌弃还是惋惜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在他脸色逐渐变得铁青之际,小脸苦大仇深地皱成一团,唏嘘扶额:“这大概就是我的报应吧。” “现在知道怕了?” 产屋敷无惨声音非常附和他现在的气质。 阴冷冰寒。 宛如从地狱传来,听得你不由抱紧自己,打了个激灵,“呵,当初捅我时候,你不是挺能耐的吗?一下又一下,生怕我死不了……” “倒也不是怕。” 你抬手制止他抱怨的话,纠正道,“就是晦气……晦气,你懂吗?” 产屋敷无惨眼神一厉。 “你他妈都死了啊!” 你瞅着他丝毫不知反省的脸,恨铁不成钢般将手拍得啪啪响,“麻烦你有点死人的自觉,能不能别总是这样敏感?” “我不就是临睡时想起了你,然后,理所当然笑话了你一通吗?你有必要立刻现身跟我甩脸子吗?” “无惨,我都提醒过你多少次了,太小气的男人,很容易不行的!” 你语重心长。 可他脸色却非常难看。 瞪向你的眼神更是阴沉可怖。 ……好像下一刻要吃了你似的。 嘁。 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身为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心智坚决的打工人,会怕他一个封建糟粕变成的封建迷信? 笑死。 根本不带怕的。 他活着的时候,你且不会惯着他; 如今他都死了,再过两天,尸体都要被烧成灰了,你还用得着怕他? 你只会见缝插针pua他。 用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不要以为他死了、变鬼了,就又能行了。 ——你将是他永远的master! “扪心自问,我杀你,是我的错吗?” “做鬼也得讲道理啊!” “我是失约了,可我也是有苦衷的!结果呢?你问都不问,上来就要杀我!如果不是梅舍命相救,现在死掉的就是我!” “我就是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 “我好不容易从外面回来,还给你带了赔礼道歉的礼物,你倒好,不仅践踏了我的心意,还对我喊打喊杀!而且,直到现在都没有反省的意思!” “你真是冷酷、无情、又无理取闹!” 产屋敷无惨被你倒打一耙。 表情一瞬怔然。 但很快,他就又恢复了戾气十足的阴鸷模样,疾声厉色:“你不冷酷,你不无情,你不无理取闹!” “明明是你说爱我,是你说你满心满眼都是我,想要永远跟在我在一起,也是你说即使我死了,你也会追随我而去!我信了,可结果……” “放你叠的屁!” 你破口大骂。 怒发冲冠的样子看起来比他还要生气,“自愿跟被迫能是同一回事吗?!” “我爱你,所以我愿意永远跟你一起,愿意跟你一起死!这不代表,我愿意被你莫名其妙杀掉!” 你都不记得自己什么说过这种娇妻味儿十足的话了,但这并不妨碍你倒打一耙。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想杀我,是出于爱吗?” “不!” “根本不是!” “你根本不爱我!” 你绝不给他从pua中醒悟的机会。 “你根本不是担心我自己一个人过得不好,才想带我走,而是因为你嫉妒我能活下去!你嫉妒我拥有你所没有的健康体魄!” “你不允许我开心!不允许我快乐!更不允许我过得哪怕有一丝丝顺心!” “你的所作所为,皆出自狭隘偏执的占有欲和高高在上的傲慢!” “至于你说得想跟我一起死,更是笑话!你根本不会跟我一起死!你只会杀了我,然后无缝衔接地跟其他女人成亲!让她花我的钱,睡我的床,玩我的丈夫!” 产屋敷无惨被你吼得一愣一愣的。 你怒目而视。 身体都因为极度的愤怒而不停打摆子。 但很快,你率先偏过头,语调一转,颓然泄气:“……算了,现在再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呢?” “反正你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也不会再徒劳恨一个不爱我的男人,你安心投胎转世去吧。” “放心好了,即使你对我犯下滔天大罪,我也会宽容大度地原谅你。” “谁让我识人不清,爱上一个混账东西呢?” “行了,你走吧。” 产屋敷无惨被pua惯了,下意识听从你的话。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见你又在那里比比叨。 “下辈子看开点。” “虽然你这辈子已经结束了,但你还有下辈子嘛。这辈子不行就已经很可怜,要是下辈子还因为你心眼太小的缘故而不行,那得多可悲啊。” “也就是我心怀宽广,即使你不行,整天不是吐血,就是昏厥的,我也从没有一天嫌弃过你。可其他女孩子不一定啊,谁愿意一辈子守活寡呢?” “无惨,你要明白,这辈子是你祖上积德,我才会成为你的妻子,处处包容你、事事体贴你。可到了下辈子,我就成了你得不到的女人。” “所以,你得学着看开点。” “哪怕无法身体力行讨人欢心,也可以学着嘴甜点呀。不行又喜欢狗叫的男人,可是很招人嫌弃的。” “我是还愿意把你当自己人,才会跟你说这种掏心窝的话……” …… …… 不行不行不行…… 你每句话都离不开不行。 每个字、每个标点,都是在他逆鳞上反复横跳,生动展示了作死的最高境界。 就算产屋敷无惨已经被你pua入味儿了,也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梅红色的眼睛凶恶至极。 满是愠怒和杀意的小眼神,跟小刀子似的,嗖嗖扎向你。 “哦,对了!” 你突然想到什么, 右手握成拳,敲在左手掌心,好心好意补充,“差点忘了,你以后也千万不要再对女孩子动粗了。” “你早前就试图打过我,可结果呢?” “是你自己吃亏了吧?” “至于这次,你长能耐了,妄想出其不意杀我,下场就更惨了,直接回归高天原众神的怀抱。”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惨啊,咱都栽了两个跟头,也该长点心了。。” “不要再跟女孩子动粗了,真的会有报应的。” “报应?” 产屋敷无惨冷嗤。 梅红色的兽瞳直直望入你眼底,目光凛然,“你总说我会有报应,可你想过没有,我这次活着回来,就是为了成为你的报应!” “这你就错了。” 你不以为意。 手托着下巴,黑白分明的眸子回视着产屋敷无惨,“我早就身处报应之中,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成为你的妻子?” “凭你体虚爱吐血,还是凭你不行不堪用?” “欸,我觉得我前世肯定缺了大德,要不然也不至于……” 这次,你pua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暴起的产屋敷无惨单手扼住了脖子,粗暴地摁在榻上。 “闭嘴!” 他再也受不了了! 恨不得一把掐死你! 可他又不愿意你死得这么轻松。 自他从死亡的阴影中挣扎出来,满心满眼都是如何报复你。 他对你那么好。 一直相信你、纵容你。 哪怕你一点也不像个端庄娴雅的贵女,总是在各方面给他丢脸,他也从来没有跟你切缘的想法。 可你倒好好。 不仅失信于他,还为了苟活,残忍杀害了他! 如今,竟然还敢不知羞耻地说成为他的妻子是报应! 简直……奇耻大辱! 产屋敷无惨根本想不通。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可恶的女人。 因为愤怒,他扼住你脖颈的手渐渐失去准头。 你只觉后背撞到略硬榻面,脊椎骨传来一阵阵剧痛,而饱受折磨的脖颈更是疼得仿佛断了。 你惨白着脸。 强烈的窒息感,让你无法呼吸,当即恼火地扇向他的脸。 不曾想,产屋敷无惨的动作竟然比你还快! 在你巴掌贴到他脸上之前,他就稳稳攥住你手腕,即使你又抬起另一只,也逃不过被擒住的下场。 脖子是被松开了,可你双手却动不得。 产屋敷无惨蔑然一笑。 还对你投来“不过如此”的眼神。 你不甘示弱。 手指灵活曲成爪,狠狠挠他的脸! 产屋敷无惨躲避不及。 被你挠了个正着! 你指甲并不长。 可耐不住你发了狠,圆润的指甲直接在他脸上挠出道道清晰可见的血口子! 如果不是他牢牢钳制你双手,你都差点抠出他的眼睛。 产屋敷无惨艴然动怒。 当即扭住你双手,狠狠抵在你头顶上方。 见你吃痛,他脸上再次浮出快意得逞的表情。 而你,在眼睁睁看着他脸上被你挠出血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很快就再看不出一丝异样后,也终于意识到: 封建迷信跟封建迷信还是有点区别的。 至少—— 产屋敷无惨比源氏宅邸的女鬼更凶一点。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7、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别看他死前是个任你捏扁搓圆的菜鸡,可死后,竟突然有了反抗你的力量。 就,很晦气! 产屋敷无惨居高临下。 阴郁冰寒的梅红色眼睛径直压下来,眼底仿佛要渗出血。 只用单手就轻易禁锢住你双手,空余的手掌重新毫不客气扼住你纤细脖颈,手指一点点收紧,指腹越发清楚地感受到你的颈动脉,正因为心跳波动一起剧烈鼓动。 他很清楚。 指下这份鲜活的生机,只要自己再用点力,就能轻而易举地掠夺。 但不知为何,事到临头手指却只维持在一个虚张声势的力气上。 不得已,他只好将现下的愤懑和怒意,悉数化作肢体暴力,统统加诸你身上。 “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行,你就很行?” 喉咙处再次传来近乎窒息的剧痛。 你闷哼出声。 头被掐地向上扬起,噙满生理泪水的眼睛被迫直视产屋敷无惨。 这种屈辱的场面,让你愤怒暴躁到了极点! 内心只喷涌着一个念头: 今个儿他不挂路灯,你就把自己挂路灯吊死! 你当即狠狠啐了他一口。 “hetui!” 产屋敷无惨毫无防备。 他根本不知道世上竟然还存在这种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攻击方式,以至于竟露出一丝恐慌和茫然。 一时呆若木鸡。 “我当然很行!” 你强忍窒息的痛苦,从他指尖挣出喘息的空隙,张嘴就是极其挑战他神经的尖刻言论,“不仅非常行!还是只会早哭秒哭的你,永远都拥有不了的那种行!” 下一息—— 脖颈被巨力死死扼住! 对此,你丝毫不慌。 生死关头,也不藏着掖着,当即咬紧后槽牙,直接祭出自己压箱底的法宝! ——提膝击胯。 这招的效果,就像你预料得那般出类拔萃。 哪怕产屋敷无惨变成了鬼,拥有极快的恢复力和不俗的身体素质,都瞬间疼得蜷缩成团,背脊弓得活像只虾米。 你趁机又是一脚。 毫不留情把他从自己身上踹开! 反手摸向身后的枕头,掏出那柄曾送走他的守刀,高高举起,毫不留情刺向陷入僵直状态的他! 一回生二回熟。 趁他病,要他命。 管他是什么牌子的牛鬼蛇神,在工人爷爷跟前,都是该被破除的纸老虎! 给爷死! 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在你心中排练过千百遍! “啊!!” “啊啊啊啊———” 兀得! 脑海骤然炸开一连串刺耳的、撕心裂肺的、高亢如云的尖叫。 你被震得浑身一哆嗦。 手里的刀子差点没握住。 ——是娇娇。 它竟不摸鱼了。 正在以非常人性化的样子,出现你眼前。 双手捧着脸,摆出经典的呐喊脸,张着嘴声嘶力竭地嚎:“你在干什么啊?”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好好一个无惨,我那么大的一个无惨,怎么突然变成鬼了?……羽衣,羽衣!你到底都对他干了什么啊?!” “不管我怎么算,现在都还不到他变鬼时间,你究竟都对他干了什么啊!!” 它哭得跟死了爹似的。 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怎么突然变成了鬼? 这不是很简单嘛。 他死了。 却又不甘心。 就好变成鬼来寻仇了呗。 至于为什么提前变成鬼,当然是你帮忙了啊。 这么明显的事情,有必要明知故问吗? 你觉得娇娇是在小题大做。 如果是担心你死在寻仇厉鬼的手上,完不成任务,以至于连累它一起死,那根本更没必要。 产屋敷无惨再嚣张,也只是封建迷信而已。 能触碰到封建迷信,跟亮血条的boss有什么区别?到头来还不是得乖乖爆装备? 你不懂。 也问出来了。 娇娇却哭得更大声:“他不仅是鬼,还是鬼王啊!!普通人根本杀不死他!一旦他变鬼,一切就全完了!……” 突然,它哭声一滞。 连滚带爬抱住你的腿,萦绕周身的光高频狂闪,急切想从你嘴里得到一个心安:“刚刚你说什么?!是你杀了他?……哈,哈哈哈,肯定是我听错了,对吧?” “呐呐呐,羽衣,一定是我听错了吧?” 你:“就是我。” 娇娇顿时短电了。 周身的光滋啦滋啦乱闪。 最后,不亮了。 它仿佛放弃挣扎。 从你腿上掉下来,砸在铺着柔软叠席的地面上,放任自己随着惯性滚动。 “完了……全完了,彻底没救了。” “等死吧。” 你:“有必要这么害怕吗?他现在只是鬼而已。” 娇娇:“只、只是鬼?” 你:“对啊。我上次跟夕颜一起睡的时候,就遇见了个跟他一样属性的封建迷信,她误会源氏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对她移情别恋,就想寻仇掐死我。看起来凶得很,可到头来,还不是被我摁在地上爆锤……” 娇娇飞快翻了翻系统记录,直接崩溃:“不一样!根本不一样!!六条妃子是生魂出窍作祟,跟无惨变成的鬼,完全不是同一种的东西啊!” “他是真的会吃人!” “是会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的那种!比吸血鬼还吸血鬼,比丧尸还丧尸!!” 你觉得它在夸大其词:“可事实却是,如果不是你出来妨碍我,我现在已经成功砍掉他的头。就算他是吸血鬼丧尸,没了脑袋,也就只能乖乖被法师僧人超度镇压吧?” 你扫了眼四周。 时间正在以非常慢的速度流逝。 娇娇终于发挥出了量子力学应有的牌面。 只可惜,副作用挺大的。 你意识是清醒的,可以正常跟娇娇对话,眼珠也可以转动,身体却是动不了的。 很显然。 娇娇并不是一点用没有,只是有点没用。 你理直气壮的话,不知道触碰到娇娇那根筋,直接让它在地上打滚哭。 “呜哇哇哇哇……”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因为担心你重蹈之前玩家的覆辙,就擅自抹掉了你所有关于剧情的记忆。” “呜呜呜呜,可我真的没办法啊!” “你之前的很多玩家,都因为知晓世界线大致走向,便自诩高人一等,分明已经入局,却还是习惯用第三视角思考问题,总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赢得无惨的心是分分钟就能搞定的事。这种轻视怠慢的态度,最终导致任务失败。” “你是我金贵的独苗苗,我就想帮你规避这种风险……呜,我是真的、真的以为你不记得,就能避免重蹈他们的覆辙!” 娇娇哭得凄凄惨惨。 “可、可谁知你竟然更胜一筹!” “你竟然直接把最容易改造的产屋敷无惨给杀了!” “你怎么敢啊?” “你怎么敢啊?!” 你被它吵得头疼。 暂时不想追究它搞你记忆的事儿,只想赶紧送不知好歹的产屋敷无惨回姥姥家:“这有什么敢不敢的?他敢杀我,我就敢自卫。好了,别念叨了,你吵得我头晕,快放开我,我今个儿必须刀了他。” 娇娇好像要被你气昏过去。 它满地乱滚地哭:“刀谁啊?!你还要刀谁啊?!” 你:“无惨啊,难不成刀你?” 娇娇:“你做什么白日梦啊!产屋敷无惨会死,但鬼王无惨不会啊!你见过谁家的反派,世界线还没开始就被路人甲嘎掉的?!” “更不要说你这种连姓名都没有,甚至在世界线剧情中都没有你,只是在番外公式书里,跟其余死于非命的妻子一块儿被提了一嘴的路人甲了!” “羽衣,你就是个普通人!” “普普通通,最没用的那种!” “你怎么会觉得自己能击杀反派boss呢?” “我明明都已经告诉过你那么多次了,只要让他爱上你,你就能顺利完成任务!” “可你偏不听!” “这下可好了,你要害死我了!!” “呜,我一点也不想死,我还只是个刚出生不久孩子啊……” “羽衣,呜,羽衣,枉我这么信任你,枉我这么相信你,你是真的要害死我了……在世界线收束之前,没人能杀了无惨,每一个试图让无惨死一死的人,无惨都让她们死得很惨,更不要说你还真的杀过他。你已经不可能活下去了……” “你怎么敢,怎么敢啊!!” …… …… “不行!” 娇娇正伤心地捶地恸哭。 倏的,它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一个鲤鱼打挺,就灵活地从地上爬起来。 “我的《霸道总裁追爱九十九天》正看到追妻火葬场的精彩之处呢,要是现在就死了,我绝对死不瞑目!你先撑着,绝对要撑到我看完了!” 说罢。 也不给你挽留的机会,它一个猛子钻入榻上的泥金桧扇中,无情抛下你一个人,消失不见。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8、好活当赏 你:“……” 虽然娇娇挺不是东西的,但至少在离开前,它没忘记把那些被夺走的记忆还给你。 而你,在想起产屋敷无惨究竟是什么东西后,也瞬间麻了爪。 ……无、无惨? ……鬼舞辻无惨? ……柱灭之刃里那个明明有五个脑子,却一个也不中用,酷爱一言不合就裁员的无良屑老板? 突如其来的惨烈认知,无情冲击着你本就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 你眼前阵阵发黑。 嘴皮子不停哆嗦。 几乎无法克制体内奔腾的情绪。 【产屋敷无惨就是日后的鬼舞辻无惨】 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事实,那么,你根本不会跟他有任何感情交流。 他爱做人不做人。 你才不会多管闲事,不知死活拿命pua他! 你只会带上他的钱,撒腿就跑! 日本躲不掉没关系。 你还可以西渡回老家。 你就不信他区区一个弹丸之地的地头蛇,还敢去唐土放肆。 在哪里活不是活。 为什么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你是打工人,又不是武松。 只想过平静的生活,有什么错? 拒绝任何带有冒险和投机性质的选项,出现在自己的生活,是错吗?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无惨已经变成了鬼。 你不仅亲手杀了他,还在他怒冲冲过来寻仇的时候,还想把他pua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做他永远的master…… 念及此,你整个人摇摇欲坠。 只觉得死亡的冰冷触手已经牢牢缠上了你脖颈。 根本没心情再去责怪娇娇害得你好苦。 绝望之际,你脑海中情不自禁浮出自己前车之鉴——那些死得很惨的下弦们。 他们为无惨流过血,还为无惨拼过命。 自从入职以来,就一直勤勤恳恳007。 哪怕没有任何保障、没有任何补贴,也任劳任怨,一心为无良屑老板尽忠! 可换来的是什么呢? 统统裁员! 一群卷死无数同事还在卷、资本家看了都要流泪的打工人,只是在聚会的时候,面对屑老板的无能甩锅,在心里腹诽了那么几句而已,就被他挨个辞退! 这种惨绝人寰的遭遇,简直让人……让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该!” “好好一个打工人,偏要做屑老板的狗!” “你不是死谁死!” 你神情冷漠。 共情让你内心恐惧退却,只余下恨铁不成钢的嘲讽,暗道,“资本家和精神资本家狗咬狗一嘴毛,谁看了不得说一句好活当赏。” 打工人是只想过上平静的生活。 可如果生活岌岌可危,安稳也将不复存在,你也不介意学着工人爷爷发出最后的怒吼: 就他妈你是鬼舞辻无惨啊! 鬼王怎么了? 是鬼王就了不起啊? 再说了—— 他是鬼王,岂不是更棒? 你眼神微妙一飘。 风险。 象征着危险。 象征着平静的生活将一去不复返。 你是不想遭遇风险,可也不怕遭遇风险…… 正走神着,只听哐当一声,守刀不知怎得从你指尖坠落,结结实实砸在铺着叠席的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响。 而这个声音,让还没有完全进化成鬼的鬼舞辻无惨瞬间从痛苦中惊醒。 梅红色的兽瞳泛着痛楚的泪光。 在触及那个造成他死亡的凶器时,陡然变得凶狠,视线一点点上移,直到来到你脸上。 他咬牙切齿。 苍白着脸,胸膛剧烈起伏。 含恨愠怒的眼神直勾勾瞪你。 他的每一根头发丝都仿佛在说:你死定了。 你本能哆嗦了一下。 可很快,你就反应过来: 你怕个屁!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他什么德行吗? 别看他人模狗样的,自诩鬼的始祖,可只是在继国缘一身上栽了个小小的跟头而已,就害怕得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直到继国缘一老死,才敢重新出来蹦跶。 他甚至都不敢趁着继国缘一老去,身体机能不如年轻时候,搞个偷袭,趁机挽回一下颜面! 简直丢脸死了! 不过…… 你转念一想。 他要是跟别家反派那样,要实力有实力,要脑子有脑子,要逼格又逼格,要手段有心计,你一个普普通通打工人还玩个屁。 他这个样子就很好。 实力极度强大,内心却极度脆弱。 稍不留心,就会患上ptsd。 说句下流的话: 谁能拒绝这样一个敏感脆弱,天生为pua而存在的男人呢? 别人或许可以。 但你没办法。 这样想着。 你收在袖里的手指颤了颤,再也忍不住拾眸看向鬼舞辻无惨,毫不意外撞入无尽的暴虐杀意之中。 【他是真的恨我】 意识到这一点后。 你更加明确自己拉了boss的全部仇恨,实属于一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的事实。 但…… 他强忍不哭的样子,真的好戳! 你忍不住想看更多! 想看他哭! 想看他不停颤抖,直到身体承受不住,最后蜷缩在你怀里,呜咽流泪!! 这种糟糕的事情,只是稍微想想,你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色批之魂。 ——吉尔梆硬! 残存的理智在心底疯狂尖叫,提醒你不要作死。 可你没办法啊! 你根本控制不住在各方情绪刺激下,正在蠢蠢欲动的内心。 即使知道他是吃人不眨眼的鬼王,你也还是忍不住心动,只想将他pua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做他永远的master。 脑海再次亮起走马灯。 过去往事一幕幕浮现心头。 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你从来没吃过什么苦。 小时候跟同学们挤挤独木桥,长大后跟同事们卷卷福报996,除此之外,你的人生平平无奇、泛善可陈。 你虽然没赢过,但也从来没有输过。 你度过了普通打工人该有的一生。 所以—— 怂个蛋! 不就是鬼王嘛,再难缠的老板,你也不是没搞过! 继国缘一可以,你自然也可以! 秉承着“勇敢的打工人不怕困难”这一信念,你抬脚踢开凶器,迎着他真·吃人的目光,蹲下身,双手捧着他苍白僵硬的脸颊,直接亲上去! 鬼舞辻无惨下意识按住你的肩膀。 他可能是想要推开你的。 可攥握的力气实在太大了,还没来得及做推开的动作,就捏得你骨头疼。 你吃痛。 心里发狠,直接将他摁倒在地,张嘴咬他! 生怕皮肉伤不够痛,你娴熟地撬开他紧抿的唇缝,轻车熟路探入其中,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勾起他的舌头。 然后—— 狠狠咬上去! 甜腥气瞬间盈满彼此口腔。 你感觉被他箍紧的身体像是要断了! 他让你痛。 你就重新咬他舌尖上的伤口,让他痛上加痛。 你还记得鬼血会转化人。 即使是在亲昵交缠之际,也没有意乱情迷咽下含有他血液的涎液,而是趁着手指解开他的腰带,探入他腰腹,惹得他紧张绷起肌肉之际,缓缓渡入他口中…… “看吧。” “我说欺负女孩子,是会有报应的。” 你微微抬起头。 迎着他骤然冷下来的视线,漫不经心抹去唇边血迹,又一下一下抹在他凌乱堆叠的衣物上,“而我,就是你的报应。” 你仿佛无所畏惧。 重新压低了身子,跟他以额抵额,四目相对。 急促微喘的呼吸交融。 眼中清楚倒映出彼此脸庞。 鬼舞辻无惨审视着你。 梅红色的竖瞳涌动着讳莫如深的暗光。 你不以为意。 笑着侧转过头,温热湿润的气息掠过他的唇,顺着他线条精致优美的下颌,落于他耳边。 湿润殷红的唇微微翕动,便吐出绝对不能被外人听见的情话。 …… …… 意乱情迷。 哪怕他是鬼王,任凭杀意如何汹涌,也抵不过身体的本能。 他粗暴地回应你,甚至还想占据主导权。 你自然不允许。 谁的master会在下面? 瞧着他不甘心的样子,你身心愉悦极了,从头快乐到脚。 你知道。 你选对了。 眼前新生的鬼王,跟千年之后那个暴虐残酷,容不得任何质疑和违逆,宛若昆虫般毫无同理心的鬼王,存在很长一段时间差。 他还年轻。 就算变鬼真的对着人的性情有不可磨灭的影响,可他现在还没有彻底完成转化,欺软怕硬的本性还没来得及被他用唯我独尊的气焰掩盖起来。 他还是可以pua的。 这时候溃败逃跑才是下下策。 只会被他抓过来当小面包啃掉。 至于挂他路灯…… 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不然,跟找死无异。 但很快。 你就没了胡思乱想的心思。 鬼的体力好得过分。 这让占据主导地位的你,着实有些难捱。 所幸。 在露怯之前,你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你从他肩窝仰起头。 曾经黑白分明眸子不复明亮,噙满委屈的泪水。 一滴一滴,砸落在被你咬到道道红痕的肩膀。 鬼舞辻无惨不明所以侧目望来。 鼻中发出不规律喘息,攥着你腰肢的掌心滚烫,动作稍微停了,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 你哽咽着。 眼泪掉得更凶。 他喉结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下一刻! 你原本拥着他的手死死掐下他脖子。 “无惨,你背叛了我!” 你满腔悲愤。 在感觉到身下的身体陡然僵硬起来后,发抖的手指更加用力。 像是被人渣伤害了,只能无助哭泣的女人一样,痛苦地摇着头,声泪俱下控诉。 “那时候,她也像你一样,死死掐住我的脖子……我是那么害怕。我们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可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消息告诉你,还没有来得及跟你分享喜悦!所以,我拼了命地不想死!” “可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好不容见到你,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我想你抱抱我、安慰我,结果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颓然闭上眼。 晶莹的泪水顺着失色的脸腮簌簌滚落。 “你要杀我。” 颤抖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令人心碎的答案。 “无惨,你竟然要杀我……” “在我怀着你的孩子,正需要你保护和照顾的时候,你不要我们了,你要杀了我们!”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9、要做就做master 鬼舞辻无惨这才注意到你青紫淤青的脖颈。 他之前的确是发了狠,一度想杀了你,可你脖子上的伤痕,很明显不是他一时扼出来的。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你差点就被别人杀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心中仿佛哽了一块石头,滞闷地难受。 可他明明并不爱你。 不等他从那种复杂微妙的情绪中回过神,你再次吐出一记惊雷,直接将他理智炸到稀碎,欲念悉数冷却。 “我的孩子?” 他惊疑不定,下意识问出声,“我……让你怀孕了?” 其实,也不怪他有所怀疑。 ——他不行。 可不是你空口白牙污蔑他。 这是连他自己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你当即惨淡一笑。 仿佛被他的话伤到。 直接松开扼住他脖颈的手,战栗着从他身上抽离,中途拆弹双腿一软,直接倒回他身上。 鬼舞辻无惨闷哼一声,本能想扶你。 你怒目而视,狠狠打开他的手:“这就是你要杀了我们的理由?” “即使我说过那么次我爱你,即使我把自己的真心奉上,即使我发自内心地想跟你过一辈子……你也还是怀疑我?怀疑这个孩子?” 你难以置信质问。 但很快,你就想通了。 微微一哂,乜斜着他僵硬苍白的面容,自嘲般低语:“说来也是呢。” “依着你的身体素质,是不可能让女人怀孕的,而我却不合时宜地怀孕了,这不就是证明我背叛了你吗?” “怪不得你听也不听,就要杀了我。” 你仰头望向头顶华丽的天棚,颤抖的手指摸着至今仍隐隐作痛的脖颈,想要笑,眼泪却先一步滑过脸颊。 滞涩的喉间漫出凄凉讽刺的喑哑恨音 “这大概就是我的报应吧。” “区区通贵之女,竟然妄图得到公卿贵族的爱怜,简直……自取其辱!” 你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 似乎是再也不想在他跟前掉泪。 “一切都是我活该。” “以至于要连累我心爱的孩子跟我一起死。” “可笑,真是可笑!” “那时候……我到底为什么非要拼死拼活地活下来?!” “倒不如直接死在源氏宅邸的女鬼手里,也好过现在经历这等羞辱和痛苦!” 无尽悲伤漫至心头。 你失望至极,拢紧凌乱的衣衫,再看了没看他一眼,踉踉跄跄朝外走去。 “没错,是我杀了你。” “倒也不用你耿耿于怀、怨恨难平,化鬼也要来杀我,我这就去把命赔给你。” “不过,请你记住,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是由我自身行事不端招致的报应,而不是因为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想要我们死。” 你一把拉开碍事隔扇。 在走出去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 眸中水光闪烁,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腮滚落。 哽咽破碎的声音不是感怀,还是怨怼。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你,没有明知道你不堪托付,却还是心怀希冀,期待我们能成为心意相通的伴侣,又怎么会害得自己和孩子落入这个下场?” “喜欢谁不比喜欢你好?” 说罢。 你绝然转身离开。 在做出这个举动之前,你就已经提前想好了应对之策。 他来阻止最好。 不来也无所谓。 反正,你已经叠满buff,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即使对没道德的人来说,道德高地很鸡肋,可他已经入了局,如今这种情况只会有助于你成为他更好的master。 这样想着,你眨了眨被泪水浸染的通红眼睛。 婆娑目光四处逡巡着,到处寻找粗细适合的柱子,方便自己一头撞昏过去。 很快,你就挑拣好了自己喜欢的柱子。 就在你雄赳赳气昂昂,将要迈出盘算的第一步之际,腹部冷不丁泛起剧烈疼痛。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利刃,肆意绞动撕扯着你脆弱的内里。 你甚至来不及发出呼痛的呻、吟,身体就因为剧烈的疼痛,结结实实摔在廊檐下的地板上。 你本能蜷缩起痉挛的四肢,拼命放缓呼吸,缓解剧痛。 可,实在太疼了。 你脸色煞白。 额上渗出豆大的冷汗。 你疼哭。 不曾想只是哽咽的动作稍微大点,都会牵动胸腹肌肉,造成撕心裂肺的剧痛,你只好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哭,也不敢呼吸。 不过须臾,你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地灰败起来,像是萎蔫的花。 人对疼痛的承受力有限。 在疼昏了过去之前,你一片空白的大脑倏然闪过一道可怕的念头: 该不会是痛经吧? 要不巧撞到经期,你这出戏可还怎么往下演啊! 怀着这种惊惧忧思,即使昏过去,你也不安地皱紧眉头。 **** 等再次睁开眼,时间已经顺利来到第二天早上。 晨光熹微。 头顶华丽的天棚在光线映衬下,反射着粼粼微光。 熟绢制成的素色几帐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拂动,清澈的阳光透过格子窗温柔倾斜而来,这种风平浪静的氛围,让你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身侧暖暖的。 你扭过头。 毫不意外瞧见了合衣休憩的产屋敷无惨——不,应该是还没有进化完全的鬼王,鬼舞辻无惨。 他还在睡。 呼吸清浅,神色柔和。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出大片的阴影。 晨光自身后照顾来,给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再也看不出一丝昨晚上的凶神恶煞模样。 他身上很暖。 再不会像之前那样,天生气血不足,从头到脚都透着玉般的凉意。 你不由使劲往他怀里靠了靠,手脚都搭在他身上取暖,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 片刻后。 你笑弯了眼。 仰起头,在他线条优美精致的侧脸上亲了一口。 你知道。 你已经成功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并把自己的形象再一次深深植入到他心里。 说你是魇梦2.0也不为过。 当然啦。 魇梦是不得好死舔狗。 而你,却是永远的master。 不出意外的话,你将一直占据二人关系里的主导权。 “别动。” 你还来得及再做点什么,就被一只大手按住后脑勺,摁进面前温暖的怀抱,对方的体温透过单薄的白襦绊,直接传到你微凉的腮部,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头顶缓缓响起,“再睡一会儿,等女房们熬好药端过来,再起也不迟。” 你恍然大悟。 怪不得一觉醒来就觉得嘴里苦了吧唧的,原来是吃过药了。 你嗯了声。 顺从地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宛如正常人的体温,听着他规律沉稳的心跳,想起他既然给你请了医师,那你怀孕的谎言指不定就被拆穿了。 虽然他现在没有爆发,但你觉得你应该先下手为强,走他的路让他无路可走。 是以,沉默片刻,你缓缓自他怀里仰起头,忧心忡忡询问出声:“……孩子没事吧?” 没错。 就是这样。 不管医师有没有拆穿你,反正你认定自己怀孕了。 千错万错,反正都不是你的错! “它能有什么事。” 鬼舞辻无惨回答的声音略显冷漠。 可你却着实松了口气。 很明显,医师没有拆穿你。 你刚松了口气,就见鬼舞辻无惨神情古怪地低下头,伸手捏住你白皙的下巴左瞧瞧右看看:“倒是你,脾气很大嘛。不仅胆敢违抗自己的丈夫,还敢对自己的丈夫犯浑出手。如果不是神明庇佑,我就真的死了……羽衣,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不守女德又敏感小气的女人,根本得不到男人的宠爱。” “也就只有我,才会宽容包容你的失礼。即使有产屋敷一族做你后盾,你也不可能再找到比我好的丈夫。” 你笑了。 有心回“我守你爹,爱记仇的狗东西,又pua你妈呢”,但好不容易夺回主导权,你可不想再给自己平静的生活添堵。 于是,你笑嗔他一眼,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同脸上写满抗拒,却不付出实际行动的口是心非男,再次交换了一个气息炽热的缠绵亲吻。 “得不到就得不到,我原本就不稀罕其他男人的宠爱。” 你跟他以额抵额。 黑白分明的眸子就深深望入他眼底,瞳仁中清晰倒映出他的模样。 “之前,我都是故意气你。无惨,我只想爱你。不管你活着、还是死去,我都只会爱你。” “而你,也只能爱我。” 略微颤抖的尾音,甜如蜜糖。 之后的发展,跟你预想的一样。 他没有再要杀你。 而意外恢复健康身体的他,在重获新生后,开始在外面大放光彩。 整天忙得不见人影。 有的时候,好几天都不回六条院一趟。 据消息灵通的女房们所说,如今鬼舞辻无惨深受众人欢迎,经常会收到女子爱慕的邀请,想要跟他春风一度。 当然了。 说这话的时候,女房们都会用一种同情悲悯的眼神偷偷注视你,直看得你头皮发麻、如芒在背。 不仅如此,女房们还非常多愁善感。 她们很容易就陷入自己对你的共情之中,悲伤地情难自已,时不时就怔怔望着你流泪,好像已经看见你被冷待、被抛弃的未来。 你很无奈。 有心安慰些什么。 可观念与认知不同,注定了这事儿根本没法儿解释。 再说了,你也根本不在乎。 且不说他本来就不干净,就算干净,你也不想跟他玩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把戏。 做恋人,哪有做master来得有趣?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0、挨个翻旧账 别说他只是有在外面找情人的苗头,就算他接更出身更高贵的女子入宅,对你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 你只会喜极而泣。 感动他亲手将把柄交到你手上,然后继续巩固自己的master地位。 不过,即便现在优势在你,你也没有半分骄傲自满。 你很清楚,长期跟鬼舞辻无惨形影不离,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已经成了鬼。 以后,注定会成为名副其实的鬼王。 而鬼,最喜欢吃人。 你一点也不想试试,自己的pua功力和他的鬼性孰强孰弱。 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全身而退,在不惹仇怨地情况下,跟鬼舞辻无惨切缘,顺带再还能凭借自己的弱者地位,狠咬产屋敷一口,最终成为被男人伤害后,断情绝爱的小富婆,独善其身,孤独终老。 这种未来,你但凡迟疑一秒,都是遭的社会毒打少了。 你是本本分分打工人。 固然不怕事儿,但在有机会过平静生活的时候,也绝对不会给自己没事找事,去追寻所谓惊险刺激。 毕竟,你之所以致力成为master,也只是为了更好实现自己安稳富足的未来。 小日子过得无波无澜。 在静过心后,你也终于有时间去翻旧账。 你叫出沉迷霸总小说无法自拔的娇娇。 开门见山询问自己记忆的事。 不曾想,它在得知情况已经已经转危为安后,跟打了鸡血似地,瞬间化身狂野金刚疯狂蹦迪,你眼前、耳畔都被它震耳欲聋的尖叫和可怕的光污染占据。 你好悬没被它聒噪死。 直到你不耐烦地捏紧泥金桧扇,思考着要不要做无用功,给它两巴掌解气的时候,娇娇终于有点眼色地冷静下来。 它回答:“嗯,事情就是之前我说的那样呢。” 你:“重复一遍。” 娇娇果断重复起了之前的说辞。 最后,它一边觑着你看不喜怒的脸色,一边小声道歉:“之前,都是我不好,没经过你的允许,就擅自动了手脚。但你要相信我,我们是一体的,彼此休戚相关,我害谁都不会你。” “羽衣,记忆是一把双刃剑,让你看清事实的同时,也可能会刺伤你,将你拖入痛苦的深渊。” “我真的只是太担心你……” 你:“真的?” 娇娇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 你:“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好像自己忘了点什么……” “不是我!” 娇娇骤然收声。 它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连忙放缓了声音,急切解释,“真不是我干的!从诞生之初,我就很清楚:人类的大脑,跟我们的数据库是一样的,都是维持自我意识存在的重要之物。胡乱触碰,一旦记忆发生损毁,人格就会出问题,你就不再是你了——对于我们人工智能来说,这是不啻于杀人的行为,是绝对禁止的!” “所以,我顶多也就只敢模糊模糊一些你不甚重要的日常娱乐信息,就这,还生怕自己一时不甚伤害到你。” “羽衣,你要相信我!” “我们都相处这么久了,我有什么能力,你还不清楚吗?我要是能轻而易举把人的记忆玩弄在鼓掌之中,之前的玩家又怎么会死呢?” “我完全可以把她们修改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操纵她们去通关啊。” 你不置可否。 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手指抵着矮几桌面,笃笃敲了一会儿,才问了它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对了,我叫什么?” 娇娇:“羽衣啊,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怎么了?你是突然发现自己不叫这个名字吗?可这真不是我干的啊!我是模糊过你的记忆,可我已经帮你恢复了,呜呜呜,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还来得及试探更多,你就被它哭得脑瓜子嗡嗡的。 心累。 你赶紧跳过这个,翻下一篇旧账:“你说,我能杀了无惨吗?我手里的这把守刀,似乎是跟日轮刀用的同样材质。如果我趁着他彻底转化为鬼之际,出其不意砍掉他的头,再送他去晒晒太阳……” 如果方法能行,岂不是就能直接终结持续千年的杀戮和仇怨? “不能哦。” 娇娇抽了抽鼻子,否决了你的白日做梦,“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可是羽衣,无惨放过了你好几次哎。” “即使你杀了他人类的身体,还那般羞辱他,他也依旧没有杀你。” “身为女人,你就没有一丝心软和动容吗?” 你当然没有。 梅的死亡还历历在目,鬼才会煞笔地心疼男人。 “对于别人来说,无惨或许十恶不赦,但你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就算一直耿耿于怀他先前对你不好,还杀了梅,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你也应该放下了。” “羽衣,他已经在改了,就算你不全心全意爱他、包容他、照顾他,也应该试着将他感化成你心目中的好人模样啊。” “怎么能轻言放弃呢?” “如果你都不想着感化他,还有谁能感化他?……” 你再也听不下去。 摁着突突直跳的眉心 这就是你轻易不想跟它说话的原因。 你打断它娇言娇语:“为什么不能?是杀人的方法不对吗?” 娇娇也叹了口气。 它同样觉得你难搞极了。 事情好不容易才迎来转机。 只要你乖乖爱上无惨,为无惨奉献一切,就能取得无惨的宠爱。 到时候,不仅能顺利完成任务,还能拯救误入歧途的无惨。 这明明是双赢的好事。 可你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做。 整天还要在脑子里想一些血腥可怖又残忍的事,一点也不像个好女人。 【如果我有权限随意操纵记忆,第一个就是把你修改成温柔贤惠体贴的样子。】 娇娇小声嘟囔着。 可你终究是它金贵的独苗苗,它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胡作非为,将手里的牌打得稀烂,最后把自己玩死。 于是,它再次坚定否定:“你说得都对。只是,无惨并不是能单刷的boss。从他死而复生的那刻起,你就再不是他的对手。” 你抿着唇。 眼见你不死心,娇娇直接挑出残酷的事实:“对鬼王来说,不会变色的日轮刀,与普通刀子无异。羽衣,你瞧瞧你的守刀,它精铁打造的刀身变过色吗?” “所以,别闹了。” “你只是个普通人,杀鬼这种事根本不属于你操心的范畴。” “你见过谁家的boss,剧情还没开始,就被普通人单刷了的?” “乖啊,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向你说得那样爱无惨,并对他付出足够的耐心和温柔,直到将他感化,让他迷途知返。” “只要他爱上你,你不仅能顺利完成任务,还能拥有美好幸福的未来哦。” 苦口婆心劝完,娇娇还是不放心。 生怕你在它摸鱼的时候再走上之前的绝路,是以,特意给你留了一个后门。 你瞬间警觉起来:“什么后门?” 它可不像是有用到能给人开后门的样子。 “哎呀哎呀。” 娇娇却卖起关子,“别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我,是好东西呢。一般玩家我都不给她们开。嘿嘿,等你遇见了,就会知道是什么东西,不用急。” “行啦,我走咯。你撸起袖子加油干,我看好你唷~” …… …… 你pua鬼舞辻无惨都没有去掉半条命,可只是跟娇娇说了几句,就感觉整个人被掏空。 你躺在榻上缓了好几天,才勉强恢复了些许精气神。 期间,你认真反思了。 灭杀鬼舞辻无惨这种事,确实不属于你的工作范畴。 之所以耿耿于怀,想他非死不可,不仅仅因为你是个淳朴善良的打工人,见不得犯罪分子逍遥法外,更重要的是,你担心他一旦翻过昧来,肯定会恼羞成怒推翻你的master统治,到时候,再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就难了。 杀又杀不了。 留还留不得。 思来想去,趁着他没醒悟过来,漂亮的脱身,只留给他一道永不磨灭的master背影,才是当今的上上之选。 念及此,你已然明确了后续的行动方针。 可不等你找到充分理由pua鬼舞辻无惨跟你分手,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鬼舞辻无惨回到你身边。 他身上不仅沾染着女子的熏香,还多了熟悉的甜腥。 他只是走近两步。 熏香都遮盖不住的血腥气让你捂着嘴巴,冲到屋外呕吐。 鬼舞辻无惨站在寝殿中央,微微侧着脸凝视着你,昏暗的烛光摇曳,在他苍白俊秀的脸上落下讳莫如深的光。 你伏在廊檐的阑干上,剧烈干呕。 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 只是等恶心反胃的冲动散去,他已经不见踪影。 你撑着发软的身体,勉强爬起来时,终于意识到,已经不能再这么等下去。 ——他已经开始吃人了。 可就目前情况来看,找借口跟他切缘,绝对属于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不过,你还没有输。 这个时代有个很好的习俗。 女子怀孕后,是要回到自己的里第着带待产的。 你是如此庆幸。 庆幸自己一开始就给自己扯了“有孕”的大旗,才不至于被困在死局里。 可出人意料的是,你还没来得及提出回里第的想法,鬼舞辻无惨就先一步遣人给你送来了切缘的信。 你:“……!” 发颤的手几乎要捏不住切缘的信。 虽然不太懂他在搞什么,但此时此刻,你觉得自己真的爱上他了,且这份爱意没有半分掺假。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1、令人怀念的大饼 鬼舞辻无惨没有死。 即使产屋敷本家再有心补偿,你也没有分得他太多财产。 当然啦。 即使不多,也依然足够你逍遥八辈子。 还绰绰有余。 ——打工人非常满意。 你生怕鬼舞辻无惨改了主意,在拿到切缘信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连夜收拾好的东西,果断踏上前往宇治山庄的路途。 借口是你早就想好的: 远离伤心地。 坐着牛车,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你掀开帘子,最后眺望了眼渐去渐远的平安京,心中没有丝毫留恋不舍,只有侥幸活下来的满足和庆幸。 抵达宇治山庄时,正好是中午时分。 冬日阳光照耀大地,入目即是金灿灿。 哪怕四周原野树林黯淡,在被镀上一层柔柔的暖意后,也再不见丝毫一丝衰败荒凉。 这副明媚灿烂的光景,让你清楚意识到,美好的未来正在你眼前徐徐展开。 不久后,宇治川上飘起入冬来的第一次雪。 往日里昼夜不息的河水,也在大雪纷飞中逐渐沉寂下来。 而你所在的宇治山庄,依旧充满着欢声笑语。 最开始,附近的村民得知主家入住后,便打些木柴、采些水果,在前来问候时送过来,你觉得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除了给他们打赏外,还会将自己一些不常用的旧衣布料布施给他们,礼尚往来久了,大家都知道主家好说话,也就不约束孩子来闹你。 于是,便有了如今的热闹模样。 山间的孩子,像是活泼的精灵。 总有用不完的力气和奇思妙想。 他们看你在烧栗子,便趁着女房们不注意,偷偷搞了禽蛋放在上面,理所当然被炸了个灰头土脸。 女房们被吓得惊呼出声。 一边抚着胸口平复怦怦乱跳的心脏,一边作势要打人。 孩子们笑着躲。 一群人开心地玩闹。 你也捧着肚子,乐不可支。 是的。 你怀孕了。 不是生活太安逸长了赘肉,也不是入冬自然贴了膘。 你很无奈。 小公子真是死了也要给你添堵。 该行的时候不行,不该行的地方偏行。 明明只是近距离看了几次猪跑,现在却逼迫养起来小猪。 就算你上学的时候做过弊,打工的时候摸过鱼,做人的时候咒过人,也罪不至此啊! 你止不住叹息。 犹豫究竟留不留。 留的话,明显是有好处的。 首先,鬼舞辻无惨之所以留你一命,很难说是不是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 其次,自己生的话,也就不需要再让里梅明里暗里寻找适龄的孩童,也可以给产屋敷家一个交代,还不用担心事后被拆穿; 最后,只要你生下这个孩子,那么,你就将跟这个孩子、这个世界,建立起前所未有的亲密联系…… 坏处自然也不少。 比如:鬼舞辻无惨的诞生,就意味着早夭的诅咒已经落在产屋敷一族的身上。更不要说你跟他亲生的,身上肩负的诅咒肯定会更强烈。 比如:如果是个女孩子,虽然能逃脱早夭的诅咒,可这个世道并不是女孩子能从容生存的世道,你不想自己的孩子受苦。 再比如:鬼舞辻无惨那与生俱来的无法克制的吃人欲望…… 与一时半会下不了决心的你不同,娇娇听到这个消息开心后坏了。 它把自己拉长长的一条,依偎着你肚子,像是拥住了自己幸福美好的未来,忍不住喜极而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羽衣,你不愧是我金贵的独苗苗!” “哪怕把手里的牌打得稀烂,居然也能绝地逢生!呜呜呜……你们打工人都这么厉害的嘛?” 你不想理它。 可耐不住它总是哼哼唧唧,像只聒噪的小猪。 于是,面无表情回它:“打工人从来都是无所不能,可我却是其中最没用的一个。” “别这么说呀。” 娇娇连忙安慰你,“你才不是最没用的呢,你可比我强多了,真的!” “那时候,我都以为我们马上要死了,甚至,我都丧气地认为,你绝不可能撑到我把小说看完……没想到,你不仅让我顺利看完了小说,还让我顺带又追了一部十二集的新番。嘿嘿,真的好像梦一样,你不仅顺利度过难关,还全身而退了呢!” “所以,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你真的超厉害哒!” “是我根本无法企及的厉害呢!” 你心下冷笑。 它还真敢说啊。 身为量子力学体系下的高科技系统,却连现代b超都不如,之前明明跟你叨逼叨那么久,却没发现你怀孕,以至于让你白担心很久。 你要是跟它一样——又娇妻、又恋爱脑,早就成了鬼舞辻无惨的小面包,死得渣都不剩了。 娇娇没听见你的心声。 靠在你肚子上,一个劲儿地傻乐:“哎嘿嘿嘿,这可是根本不在剧情里的孩子啊。只要有这孩子在,就算你再怎么折腾,顺利活到生产绝对没问题!” 它大概觉得自己得到了免死金牌,重新恢复了精气神。 而它一有劲儿了,就又开始叨叨折磨你。 “羽衣,我是非常相信你的。” “不过哦,鬼舞辻无惨也不是什么纯纯的傻子。” “所以呢,你一定努力爱他,努力毫无保留为他付出一切,努力用你身为女子的温柔将他感化。不然,等他真成了鬼,你可能逃不掉呢。” “你是知道的吧?鬼最喜欢吃身边人,而你,就是除了他父母,跟他关系最亲密的人了!” 面容不受控制扭曲。 你忙深吸一口气。 闭目养神。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娇娇内心振奋之情无处安置。 它美得冒泡,边蹭你肚子,边跟你叨叨:“羽衣,我心爱的独苗苗,你瞧,你如今已经跟无惨有了更深的链接,你们夫妻一体,已经是时候放下那些不必要的自尊自爱、气节操守啦。” “生死面前,其他都是小事呢。” “为了好好活下去,即使无惨不爱你,你腆着脸倒贴,也没有人会笑话你。” “虽然无惨注定成为暴虐残酷、人人喊打的鬼王,但我相信,只要你爱他、爱他、更爱他,他终究会有爱上你的一天。” “只要他爱上你了,你想怎么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样的话,你不仅能像你期待的那样,平平安安活到寿终正寝,完成可怜女子的愿望,就连我的愿望,也能一并帮我实现了呢。”” 你被它说得头皮发麻。 后背一阵阵爬满鸡皮疙瘩。 就好像你这次人生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得到无惨的爱,从而完成任务一样。 同时,你也困惑极了。 量子力学是这样玩的吗? 明明是你所处时代无法触及的顶尖科技,却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理所当然把活生生的人当做成就男人的工具,有什么意思啊?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这不应该才是未来科技的发展方向吗? 怎么科技越进步,代表顶尖科技的人工智能反而越起来? 你不理解。 但大受震撼。 你忍不住问它:“你们系统究竟是为什么而存在的?” 娇娇:“我存在的意义,自出生起就被赋予在了我的名字里——啊,当然,我说的是没改名之前的那个。唔,你等一下,我翻翻,有点长,你总是叫我娇娇,我都有点忘记了……” 你:“……” 娇娇:“啊,是这个‘bulingbuling爱之战士bulingbuling·世上没有坏男人只有不会温柔感化男人的笨女人而我就是男人背后的好女人’。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引导玩家相信爱能改变一切,充分发掘出爱の力量,成为坏男人背后的好女人,共同创造美好人生!” 它的语气是如此坚定。 仿佛是在进行一项伟大而光荣的壮阔事业。 你:“就这?” 娇娇:“最后,构筑一个love&peace的幸福世界!” 你有点无语。 手指无意识敲击着身前的矮几,发出笃笃的声响。 须臾,你试探着给了它提供了另一种解决问题的思路:“如果只是想构筑一个充满爱与和平的世界,为什么不致力于把那些无可救药的坏男人都杀了?” “一个制造了长达千年之久杀戮的男人,我不觉得他有拯救的价值。” “他但凡多活一秒,都是对受害者的不尊重。” “天呐!” 娇娇呐喊脸尖叫。 身上仿佛水中摇曳绒毛的光,都因为你惊世骇俗的言论紧张地绷直,“你怎么还在说这么可怕的话?!” “无惨怎么能是无可救药的坏男人呢?” “他只是因为曾经过得太苦,才会变得冷酷残忍了点,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未出生,就一直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他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羽衣,我心爱的独苗苗,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才会变得这么极端,动辄对着男人喊打喊杀,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你要同情他、爱怜他、保护他!” “你现在已经他的妻子,腹中还有了他的孩子,你不爱他,不感化他,还指望谁去救救他呢?” “如果你觉得杀戮不对,不想他犯下那种弥天大罪,那你就应该从现在做起,努力感化他,得到他的爱,成为他心中最重要的女人,这样的话,他就会听进你的建议!” ……好大一张饼! 时隔一年,你又尝到了老板大饼的滋味。 有点怀念。 还有点撑。 你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胃:“你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个一无是处的打工人,平日里浑水摸鱼,哪里承担得起这么沉重的责任?”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2、你竟还有脸来 娇娇:“可你还是工人爷爷啊。” 你冷冷淡淡:“哦,之前是我骗你的。我从来都不是工人爷爷,我只是工人爷爷的不孝子孙——被资本主义腐蚀的谄媚打工人。” 连加班都不敢拒绝,只敢在背后咒骂老板的打工人,算个屁的工人爷爷。 真正的工人爷爷听了,都得骂一声晦气,警告你别来沾边。 “怎么就不是了呢?” 娇娇急了,“羽衣,你不能自暴自弃,你得支棱起来啊!” “瞧,你都有他的孩子了。这可是之前从没有人做到的事!你要相信,只要你支棱起来,得到他的爱绝对是信手拈来!” ……更撑了。 你揉着开始犯恶心的胃。 抬手制止它继续画大饼的行为:“别白费力气了。我是绝对不可能因为你灌两碗鸡汤、画两个大饼,就叭叭去完成超出工作范围的任务。快死心吧!” 娇娇怎么肯轻易放过你? 它抱着你哀嚎:“你再考虑考虑啊。希望就在眼前,不要半途而废啊!” “呜呜,无惨真的不是什么魔鬼,他只是一个一千年心智都长不大的孩子而已。” “羽衣羽衣,你可是女人哇。” “女人天生就应该成为男人背后的女人,只要你温驯、恭谨、有情趣,别说只是感化无惨了,就算是比无惨更难搞的男人,你也能搞得定……” 你再也听不下去。 当即垮起张批脸,毫不留情下了最后通牒:“你再叽歪一句,我马上就让这个孩子原地投胎!” 娇娇立刻息声。 它一脸不敢置信,却见你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委屈地直抽抽:“干嘛啦干嘛啦,我也是好心,你怎么可以这么凶我?我又不会害你!” 你不惯着它:“不服气你就自己上,不然,就乖乖闭上嘴。” 怼走一点用都没有的娇娇,你重新回到宇治平静却温馨的生活中。 十二月。 天愈发冷了。 山庄飘起旷日持久的雪,庭院都被茫茫积雪覆盖。 你没有让她们徒劳清扫,而是让他们都留在生着地炉的房间里取暖,免得被风雪冻伤。 下雪是没有声音的。 众人窝成一团,也轻易不出声。 这种静谧安静的环境下,你常常忍不住走神。 你会想起倾尽身心爱着源氏夕颜,以及正在一步步变成你记忆中鬼王的鬼舞辻无惨,轻松愉悦的心情就此蒙上一层阴翳。 可正如娇娇所说,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你无能为力。 你无法阻止夕颜爱慕源氏,也无法阻止鬼舞辻无惨转化。 你只是个普普通通打工人。 能拯救自己就已经是很了不得事了。 妄图干涉别人的人生,根本是自讨苦吃 念及此,你深深叹了口气。 勉强从低落的情绪中回过神,可一抬眼,你就瞧见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鬼舞辻无惨。 你下意识环顾四周。 暮色昏暝。 不知何时,女房们已经悄无声息退下,偌大的寝殿里,只有你跟他两个人。 意识到这点后,你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夕颜死了。” 不等你找个话题,他就直接爆出一记惊雷。 你错愕瞪大眼。 大脑一片空白,愣在原地。 置于四角的雪洞烛台结出灯花,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 暖橘色的烛光无风自动,明明灭灭的光在袄障子上投下影影栋栋的影,直晃得人心神发慌。 “这么伤心吗?” 鬼舞辻无惨捏着你下巴,指下稍微用力,就迫使你仰起头。 梅红色的鬼眸眯起,审视着你来不及掩饰的怔然和伤怀,苍白的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 他手下力气逐渐失去准头,捏得你骨头疼,“……我倒不知,你竟是如此重情重义的女人。” “哪怕是与我切缘,你没有丝毫留恋的意思,头也不回地离开上京。” “可现在,你在做什么?” “不过是个只跟你相处了几天的女人罢了,也值得你露出这般伤心悲苦的模样?呵,我不得不怀疑……” “还敢提?!” 一把打开他没轻没重的手。 你仿佛气狠了,倏然站起身,“你竟然还敢提?!” 鬼舞辻无惨下意识伸手扶你,似乎怕你动作太大闪了腰。 你后退一步。 不给他触碰的机会。 只胡乱抹了把脸,便红着眼眶,怒不可遏地瞪回去:“你是高高在上的公卿贵族,可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从五位上的通贵之女!” “从一开始,我们就门不当户不对!” “那么多人都瞧不起我,说我是捡了大便宜,才会侥幸成为你的妻子,不然,就连做你的情人都不配!” “他们说这些话我都可以不在意!” “无论他们如何嘲笑,我都是你的妻子!我一点也不介意别人的眼光,因为我是那么喜欢你、那么全心全意地依赖你!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相信你迟早也会如我爱你一样爱我!” “可是——” “可是!!” “你对我做了什么?!” “在你准备杀了我之后,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你不要我了!” 说到伤心处,你颓然闭上眼。 泪水像是掉了线的珠子,顺着侧脸簌簌而落。 声嘶力竭的吼声也仿佛失去质问的力气,只剩下无尽委屈和茫然。 “你好不容易恢复健康,却不再在为我停驻脚步。不仅整日在外寻花问柳,伤害我,还要跟我切缘……” “我能怎么办?” “无惨,你说,我能怎么办?” 你居高临下。 倔强地哽着脖子不愿服输,噙着泪的眼睛死死看入他眼底。 半晌,苍白失色的唇角扯着出一道自嘲的弧度,“……卑微地祈求你不要抛弃我吗?” 鬼舞辻无惨盘腿坐在榻上。 微微仰着头,梅红色的竖瞳似笑非笑注视着你。 “你求我,说不定我会改变心意。” 他想这样说。 可不待他回答,你就决绝否决了这种可能。 “做梦!” “做你爹的梦!” “我只恨当初自己为什么会心软,没有直接砍下你的头!” 迎着他陡然沉下来的目光,你毫无惧色笑出声,快意地补充未尽的下半句,“这样的话,你就会永远停驻在爱我时候,根本不会抛弃我!而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恨你,我只会永远爱你!” 言罢,你背过身,不再看他。 “你问我为什么会迫不及待的离开上京……呵,那不是很明显吗?” “当然是因为我不想再看见你的脸!” “只要想起你,我就恨不得跟你同归于尽!” “你践踏我的真心。” “你让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最可恨的是,你还无情地让我们的孩子,沦落到如今这种尴尬境地!” “如果不是产屋敷本家已经答应我会接这孩子去抚养,会给予他应有的身份和地位,我根本不会留在这里!” “我早就带着孩子出家去……” “不会。” 你正慷慨激昂陈词,却听鬼舞辻无惨突然插嘴,笃定的声音里满是促狭,“你才不会出家。” 你勃然大怒。 掏出随时携带的泥金桧扇,狠狠砸向他脑袋:“我就会!” 鬼舞辻无惨轻易躲开。 他扫了眼咚的一声滑出老远的扇子,一边感慨你还是一如既往心狠手黑,一边冷静指出事实:“你根本不信佛。” 你:“我信不信佛,跟我出不出家有什么关系?!” 鬼舞辻无惨:“你贪吃啊。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便一点也不介意杀生。也就只有在我庇护下,你才能光明正大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旦出了家,那些清规戒律,你受不了的。” 最后,他还一脸得意冲你笑,“羽衣,你根本过不了苦行僧的日子。” 那胜券在握的模样,看着就让人火大。 可你不是一般人。 你非但不火大,反而还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你很清楚。 在这次试探和交锋中,你看似输了,实则又稳了。 只不过呢。 该演的还是要演的。 你捂着气得突突直跳的额头,气冲冲朝外走。 没走出两步,就被他从后面拉住。 又打了一阵没营养的嘴上官司,你才勉强跟他和好如初。 夜深了。 你靠在鬼舞辻无惨的怀里,正准备酝酿睡意,就听他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要不要我帮你杀了她?” “……嗯?” “六条妃子。” 你感觉自己的头发正被他捏着指尖揉搓把玩,“那女人跟你很像,骄矜成性。只不过,与一不如意就想打杀自己丈夫的你不同,她在自己的男人爱上别的女人后,根本不舍得迁怒自己的爱人,只把怨气发泄在了其他女人身上。” “虽然是个无趣的女人,但也有值得你学习的地方。” 你心下冷笑。 当即不困了。 这煞笔玩意儿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时时刻刻不忘记pua你。 反正已经安全,你也不稀罕伺候,直白怼他:“杀了她有什么用?夕颜还是活不过来了。倒不如把你杀了,给我和孩子助助兴。” “真是冷酷无情的女人。” 鬼舞辻无惨毫不意外你说出这种话。 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还低低笑出声,从身后紧紧抱住你,牙齿噬咬你耳垂,贴在你耳边,低沉哑声的声音戏谑响起:“想助助兴,这还不简单吗?……完全不需要杀人,我也可以让你得到极致快乐……”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3-30 第23章 诅咒 鬼舞辻无惨步步紧逼,不依不饶。 你死死咬着下嘴唇。 身体不受控觳觫战栗。 微微打着卷的黑发长发,宛若无处不在的藤蔓,死死缠绕你柔韧修长的四肢,强迫你毫不保留敞开身体,暴露在避不可避的剧烈情潮中…… 「羽衣。」 他似乎终于心满意足。 宽容大量抽出手,手指却没有停下作乱的脚步。 滚烫潮湿的手指,顺着你紧绷的腰肢缓慢摩挲,所到之处顿时激起阵阵令人头晕目眩的颤栗,「你说……现在究竟是谁不行?」 你很想笑话他。 只是拾人牙慧,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不像你…… 不屑的冷哼还没来得发出,你就惊恐感知到,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无视你的抗拒,一点点向上摩挲,眼见就掠过锁骨,来到下颌,开始向着被你咬得红肿的唇瓣试探。 你心中掀起惊天骇浪。 拼命仰起颈子,极力躲避他的触碰。 明知道他应该只是故意吓你,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悸如擂鼓。 你根本不敢张嘴。 唯恐自己一开口,他就把手指伸入你嘴里。 ……玩得太大了。 ……太挑战淳朴打工人的接受能力了。 你震怒又憋屈。 不自觉气红了眼圈。 如果不是实在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你绝对要一口咬掉他胡作非为的手指头! 得不到答案,鬼舞辻无惨根本不准备停下来。 眼见他的手就要触碰到你唇瓣的时候,你终于再也忍不住,手指在他胳膊上留下道道血口子,崩溃大喊:「无惨,***真是有病!」 「有病?」 「你是觉得不够吗?」 他贴在你颈边轻声耳语,恶劣的腔调满是意有所指的暗示,「还是说,你更喜欢直接的助兴方式?……既然如此,咱们就换一种……算起来,这种方式还是你教我。」 你没反应过来。 就被他一只手牢牢攫获你的颈子,不给你反抗的机会,就从后方毫不客气抵入,同时尖利的牙齿也狠狠咬住你白皙柔润的颈部肌肤。 你吃痛。 瞬间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shif! 去死啊,学人精! …… …… 素来不行的男人,一旦行了,就非常容易没点逼数。 就像现在的鬼舞辻无惨。 他非常认真地想要一雪前耻。 你呼吸凌乱,胸脯剧烈起伏。 完全是被气得。 忍着一刀捅死他的念头,握住他乱来的手,强行摁在你已经显怀的肚子上。 平日里安静乖巧的胎儿,此时非常配合地动了动。 这下,都不需要你多说什么,鬼舞辻无惨就自觉停下了逞威风的动作。 ……他至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不顾忌自己的孩子。 你自嘲地想着。 可转而想起他杀别人孩子,那叫一个顺手,顿时又火大起来,当即屈起胳膊,手肘结结实实捣向他胸膛。 重获自由后,你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拢好松散的衣裳,捂着肚子坐起身。 一抬眼,就瞧见鬼舞辻无惨已经坐在你对面,耷拉着张脸,微卷的黑色长发顺着肌理流畅的身体垂落,梅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你腹部,一副见鬼的表情。 他脸色难看极了。 仿佛看见了什么棘手的东西,在愁着怎么搞死。 你顿悟。 是你太高看他了。 这***玩意儿有父爱,但不多。 你不高兴。 虽然你一直犹豫不决究竟要不要生,以至于都把孩子拖这么大了,但真的有人在你跟前表露对这孩子的嫌弃,你还是忍不住生气。 鬼舞辻无惨咬牙切齿:「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生下来?」 你:「明年吧。」 他脸色稍微好转。 你却不愿意他痛快。 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妙瞟他一眼,眸波流转间,红唇溢出期盼满满地喟叹:「到那时,你肯定已经迎娶了新的妻子,说不定,还已经有新的孩子……啊,我们都将拥有美好又幸福的未来,真是太妙了!看在我们也曾是夫妻的份上,需要我现在就给你奉上新婚贺礼吗?」 鬼舞辻无惨倏然仰起头,目光瘆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笑眯眯:「自然是恭喜的意思。」 鬼舞辻无惨甩门而去。 大有老子以后再也不来的架势。 你求之不得。 半点也不挽留。 躺回温暖的被窝,你惬意地舒了口气。 瞅着上方烛影摇曳的昏暗天棚,听着寝殿外朔风掠过屋檐发出的呼呼声,突然就觉得,生下这个孩子也不坏。 虽然他父亲不靠谱,但产屋敷一族靠谱啊。 而且,你还有那么多那么多钱。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可以给予这孩子富足美好的未来。 这可是你做社畜打工人时,绝对无法拥有的优渥条件。 最重要的是,他是你的孩子。 这个世界不属于你; 这具身体不属于你; 就连你现在度过的人生,名义上也不属于你。 可这个孩子是不一样的。 你孕育他。 在血脉相连的十个月里,你们之间不仅将缔结前所未有的深刻联系,甚至,就连身体深处的灵魂,都将融汇彼此的气息。 你是他的母亲。 他是你的孩子。 他身体里延续不仅是这具身体的血脉,更有着你一部分灵魂。 他将是你天然的锚点。 即使往后天大地大,你将不再是个流落异乡的过客,也不再是个心无所归的羁旅人,更不再是个南柯一生的空梦者。 你将得到安心。 你将真正活在这个世上。 所以,你想生下这个孩子。 即使这个想法有点自私,你偶尔也想任性一回。 你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了。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还是会担忧地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虽说你已经跟鬼舞辻无惨切缘,但从产屋敷一族的惨剧来看,你觉得自己很难逃出生天。 你也想过换个孩子生。 生谁的孩子不是生的? 为什么非要自讨苦处,去生产屋敷家的孩子? 可你想起事事都爱跟你计较,半点男德都不守的鬼舞辻无惨,总觉得他完全不会像你祝福他一样来祝福你,相反的,他很有可能把你们一家都吃了。 但诅咒又着实厉害。 产屋敷一族都因为这个诅咒几乎绝嗣。 即使通过跟神官一族的女孩子结为连理,延续了后代生命,但也没有一个人能活过三十岁。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将会承受这样悲惨的命运,你就焦虑地寝食难安。 不仅身体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甚至还开始大把大把掉头发。 于是 你就更焦虑了。 逼不得已,你叫出娇娇,让它赶紧用 神奇的量子力学想想办法。 可它支支吾吾,一句可靠的话都给不了你。 至于其他的帮助,就更不要说了。 屁用没有! 也许是你厌弃的眼神太明显了。 「我只是个刚出生不久的系统,自身功能本就在开发实验当中,结果,一出场就遭遇了天灾大魔王,他把除了你之外的所有玩家都搞死了。我现在已经很悲惨地处于半关未关的状态,功能别说开发完善了,能正常使用的都没有几个。」 「帮不上你的忙,我也很痛苦的。」 「我本身就够自责了,你怎么还能怪我?」 「呜,我只是个柔弱无助又可怜的系统啊,你怎么就不能像心疼夕颜一样疼疼我呢?明明是我先遇见你,你却总是厚此薄彼,即使我只是个系统,也是会伤心啊!」 你心神一震。 羞愧地低下头,认真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分。 不知过了过久。 你终于想通,抬起头。 在娇娇非常人性化的期待中,你冲它伸出手,言简意赅:「滚。」 娇娇:「!!!」 娇娇哭得惨烈无比。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只觉得自己又被没用的娇娇气掉了一把头发,心疼地想哭。 女房们以为你年纪小,没经过事儿,对生孩子有天然的恐惧,才会这般辗转反侧,纷纷献计献策,说可以请高僧来山庄诵经祷祝,绝对能防止鬼怪作祟,妨碍生产。 你拒绝了。 你不太喜欢外人住在自己家里。 女房们又提议,可以趁着新年将近,去附近有名的寺庙神社参拜布施,顺带散散心。 你兴致不高。 不过,在想起这个诅咒似乎只落在男孩身上后,从来不信神拜佛的你,也开始常去寺庙神社参笼与局。 有的时候,还会遣使者拿布施前往诵经的各寺供奉。 虽然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意思,但你的礼数到了。 所以,你提出请一尊神明分相去家里供奉。 给出的理由是:孕相越来越重,出行逐渐艰难,可你不想停下侍佛礼神的脚步。 宫司眼神慈爱。 感于你的虔诚和仗义疏财,特意给你挑了件最灵验的。 据说是有由德高望重的修行者开的光,绝对能保佑你心想事成。 你接过。 恭恭敬敬道了谢。 ……祂最好灵验。 不然,你得不到庇护是小,祂一定会化成青烟。 只收钱不办事的神明,就像不守男德的男人,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 回到家。 你将木雕神像摆在神龛,再一次郑重表达了自己想生女儿的意愿,之后就不怎么管了,后续都是由女房们侍奉。 新雪初霁。 站在廊檐下,你眺望着庭院中洁白的雪景,手指捏出晶莹可爱的雪人,耳边忽然听到响遏行云的一百零八声钟响,正从静寂远山中悠悠传出。 你愣了一下。 旋即反应过来,过年了。 之后,春天来得令人措手不及。 庭院的积雪开始融化,一冬不见的黑色土地尚未完全露出,就有明黄色的迎春花从冰雪覆盖的枯草丛中钻出来,宣告着早春的降临。 池塘涨满了水。 蟾蜍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 你身子越来越重。 人也开始变得懒洋洋没精神。 没办法。 这具身体太年轻。 跟你 饱经社会毒打的社畜打工人身体没法比。 你坐在箦子沿。 眸光越过廊檐,可以直接眺望到天空中飘着的风筝。 那是常来玩的孩子们放的。 没有大人妨碍,他们肆意奔跑于不远处和缓的山坡上,拽曳着风筝,笑闹着看谁放的高。 孩子们单纯又懂事。 有什么好玩的都想分享给你。 本来他们是想邀请你一起去的,只是被你拒绝了。 你精神不济,去了只会给他们添乱。 而且,看风筝也不一定非要从近处看,离远了也有远了的趣味。 他们除了在风天放风筝,还会从高处的树杈上取下来鸟蛋,送给你品尝。 孩子们眼睛亮晶晶的:「您放心,我们没有一窝掏绝,您之前的提醒,我们都记得。」 你笑着摇摇头:「我并非不是担心鸟儿。只是爬树太危险了,你们偶尔玩玩就罢了,如果是为了送东西给我,完全没必要。」 「你们要真的想为我做点什么,倒不如去钓钓鱼吧。」 「不需要下水,只要跟着侍卫一起蹲守小溪边就行。」 于是,你得到了很多小鱼小虾。 小鱼被里梅做成可口的烤鱼。 至于虾米,则全被被炸制酥脆,大家一起分享。 吃着焦香清脆的炸虾,你突然想起来有种非常好吃的面。 六虾面。 一种费时、费命又费钱的面。 听你讲述了一遍大概过程后,里梅面色一如既往平静。 仿佛你并不是点了六虾面,而是放六只虾的普通面 她从容不迫地告诉你:「依照夫人的说法,六虾面做起来也不难,只是做面需要的虾料,现在这个季节比较难获取,还需要等到五月份,那时候正是河虾成熟的时候,吃起来口感最好。」 你盘算了一下。 吃这面的时候,你应该差不多就把孩子生下来。 完全可以当奖励犒劳犒劳自己。 在这种欣喜的期待中,你终于迎来了临产。 生产的痛苦远超你的想象。 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你根本无法忍受。 意识渐渐模糊,大脑也不复清明。 在昏厥之前,脑海里陡然闪过一道灵光,你骤然想起之前一直被自己忽视的非常重要的问题: 生产可是会死人的! 哪怕是在现代科技的加持下,孕妇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死亡。 放在医术基本靠猜,在距离现代千年之久的平安时代,你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不可能得到任何帮助。 也就是说,你有非常大的几率成为那不幸的万分之一。 你不知道疼昏过去几次。 等你再一次被药力激醒,就看见女房们都围在你身边,六神无主地悲戚恸哭,而那个曾经笑着向你保证一定不会有事的产婆,此时更是头抵着地板,身体觳觫,根本不敢看你。 你恍惚明白了什么。 心头涩然。 看来自己的担忧要成真了。 「夫人,请您再撑撑。」 女房们握住你的手,泪水潸潸宽慰你:「您别怕,已经着人去产屋敷本家寻求更可靠的产婆,很快就会好的……」 「会没事的,您肯定会没事的。」 说道最后,她们几乎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可也许是身体真的太疼了,你并没有太过恐惧,反而有点「啊,果然如此」的释然。 甚至,还很想安慰她们。 难产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 就算你不幸难产死掉了,她们也没必要太过悲伤,只管拿着你余下的钱,各自生活去。 可身体实在太疼了。 你连痉挛颤抖的力气都没有,就更不要说张嘴发声了。 不多时,产房外传来急促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响。 女房们喜极而泣:「来了来了!」 她们跌跌撞撞迎出去,却在一阵争吵后,爆发出悲恸气愤的哭声。 「无惨公子不见你们,你们就回来?!」 …… …… 日影西斜。 产房内外都被薄暮笼罩。 浓深的晚霞从白绫面的屏风透出暗红色的光。 你感觉到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与悲痛欲绝的女房们不同,你已经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很快就要死去的事实,甚至,还有精神胡思乱想了。 难产啊。 应该也能算种难得的经历吧。 毕竟是万分之一的几率呢,一般人根本拥有不了。 你又寻思了一下。 觉得自己还是有点亏的。 好不容易才赚了那么多钱,结果钱没花了,人就没了。 真是死了都阖不上眼! 可转念再一想,这个结局也算不上太差。 你孕育了孩子。 最后,也跟他一起死去,再不分离。 倒也算不上亏欠。 至于原身,你应该也对得住了。 你也不是故意难产。 而且,你也算用亲身经历给她提了个醒。 如果只是想平平安安地活着,没做好身处鬼门关的准备,就千万不要生孩子不幸是有概率,可一旦落在个体身上,就注定是百分之百。 在意识陷入黑暗之际,你隐约想到了娇娇。 它是真的爱摸鱼。 直到现在,它都没发现你要死了。 你并不期望它能扭转乾坤。 依着它那没用的样子,就算发现了又能帮你什么呢? 顶多就是嚎啕着自己不想死,然后跟你死一块。 这么一想,你忍不住笑了。 它还是多摸摸鱼罢。 也免得你都要死了,还要被它吵得不得安生。 第24章 克系风 持续不断的尖利啼哭,持续不断刺激你的耳膜,无论怎么蜷缩身体、怎么捂住耳朵,都逃不开。 你被迫从深眠中苏醒。 这种感觉糟糕极了。 你非常难受。 眼睛是睁开了。 可大脑却一片空白,根本分不清今夕何夕。 心脏也随着急促起伏的胸膛,掀起一阵强过一阵的悸跳震颤。 甚至,只稍微动了动身体,紊乱的心跳都让你喘不过来气,眼前发黑,几欲晕厥。 可即便如此,婴儿的啼哭还是那么清晰。 你头疼欲裂。 你根本不记得山庄里这个年纪婴儿,也不记得有人收留过。 当然,就算有人收留了也没事儿,你不会把她们赶出去,只是……能不能让聒噪的婴儿离你远点? 打工人的艰苦生活,给你造成了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 只要睡不醒,你就会变得暴怒狂躁,很容易冲别人发火。 可迁怒无辜之人,还对着人家甩脸子,这是非常无耻的流氓行径。 你不想成为自己讨厌的人。 怀着这种心情,你强忍不适,吃力地从榻上爬起来。 喉咙干涩,你咽了口唾沫,才勉强缓解了声带的滞胀,呼喊出女房们的名字。 没有得到回应。 正奇怪着,映入眼帘的一切,瞬间让你呆住。 清一色的白。 白色屏风、白色几帐、白色陈设…… 初夏的熏风吹拂着四周的白绫几帐,明亮的光透过绢面,轻柔地照进室里,落在丝绸织物上,也反射出温暖的白光。 你脑子有点转不动。 一度以为自己来到了停尸间,整个人都瘆得不行。 直到婴儿声嘶力竭的啼哭再次清晰贯穿鼓膜,骤然撕碎笼罩心田的那缕迷惘和恍惚,意识才终于归于清明。 而你,也终于想起来了。 马德! 刚刚根本不是在睡觉,而是在生孩子啊! 现在这个一直在哭的……该不会就是你的孩子吧? 你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很疼。 可不应该啊。 你不记得自己成功把他生下来,明明你们是死一块了。 而现实情况根本容不得你多想,那婴儿哭声不知为何又拔高了一度,显得愈发凄厉起来。 你再也顾不上迟疑。 随手抓起身边的外衣,胡乱披在身上,赤着脚,就循着声音找去。 你迫切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越过屏风,视线余光不经意扫到避光的涂笼。 却瞧见那个由密不透光的袄障子隔出的幽暗空间里,端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 鬼舞辻无惨。 他正在以一种复杂古怪的表情审视着你,梅红色的眼睛闪着诡秘莫测的光。 你如遭雷劈。 明明身处正午明亮的阳光中,可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还是顺着背脊悄然而上,让你额头渗出豆大冷汗。 伴随着可怕的念头疯狂涌入脑海,你几乎要稳不住自己身形。 牙关都因为惊惧止不住颤抖。 ……他在这里。 那么,一切的不对劲都有了最可怕、也是最合理的解释:他转化了你。 心脏被狠狠敲击。 先前一直被刻意忽略压抑的恐惧和忌惮,瞬时打开闸门,一股脑涌上心头,以摧枯拉朽之势瓦解你的心防。 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产房里跑出去。 只是等你再次恢复意识 ,你已经来到孩子的所在。 女房发现了你,纷纷掩面惊呼。 她们赶紧围上来,有的担忧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有的则从葛箱里翻出备用的腰带给你穿好,生怕你的失态会惹得主君不悦。 而你,也终于发现那孩子为什么一直在哭。 没有人抱他。 更准确点说,是没人敢抱他。 他长得非常奇怪。 新生儿都丑,但他丑得过于出类拔萃。 两张脸。 四条手臂。 随性生长着四只眼睛。 每个器官都透着股纯正的克苏鲁味儿。 别说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女房们了,饶是经历过信息时代洗礼的你,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生得有点吓人。 活像是双缝实验失败的双胞胎。 可是…… 你凝睇着不停啼哭的婴儿。 有点想笑,泪水却不受控制先一步漫出眼眶,滚滚而落。 ……他也是我的孩子。 你抱起他。 望着怀里小小的一团,内心怜意不自觉泛滥成灾。 女房们欲言又止。 她们对视一眼,劝阻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真丑啊。」 你吸了口气。 拿脸轻轻蹭着他的额头。 泪水颗颗滴落。 感慨的声音喑哑,却隐隐带着笑意,「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一样奇丑奇丑的孩子。」 「不过,你不用怕,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数之不尽的钱,即使你丑得惨绝人寰,也依旧能确保你平安富足地度过一生。」 「你会过得好……」 你拍抚孩子的动作温柔又熟练。 像是早已做过千百次。 你是爱他的。 可到了哺乳的时间,你没有丝毫犹豫,就把他交给了满脸恐惧抗拒的乳母,没有想要亲自喂养的念头。 你不确定自己身体究竟变成了什么鬼样子。 为了避免横生枝节,你息了亲自喂养他心思,唯恐自己给他带来无法逆转的可怕变故。 你抱着孩子,拼命思考要怎么度过眼下这个难关。 在这期间,鬼舞辻无惨一步都没有踏出产房。 你已然明确。 他肯定是已经完全转变成了鬼,再也不能在阳光下行走了。 如果要逃的话,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可你又仔细寻思了一番。 还是放弃了这一不靠谱的想法。 你不可能将孩子留给已经变鬼的鬼舞辻无惨。 而这个孩子容貌过于奇特,你也不放心把他交由产屋敷一族抚养。 可是,带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你又能跑多远呢? 徒劳罢了。 还会死的一点也不体面。 思来想去,你叫出娇娇,询问它有没有解决问题的法子。 「不是哦。」 不曾想。 素来没用的娇娇,此时却告诉你一个分外有冲击力的消息,「你跟祢豆子是完全不同的呢。」 「祢豆子是完美的鬼。」 「可你却是失败的试验品。」 它非常诚恳地劝你别痴心妄想,「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住鬼血的力量。」 「羽衣,你只是最平凡的普通人。」 「而身为普通人,最无奈的一点就是,哪怕只是一点点鬼血,对你来说都是猛毒。」 「你的身体承受不住鬼血带来的剧烈变化,根本无法顺利转 化成鬼。只是因为无惨当时控制了量,没有给你注入太多,鬼血充沛的活力才能使得你能濒死的处境中活过来。但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不久之后,你就会因为生力过分充沛的鬼血崩溃死掉。」 「你已经活不长咯。」 你懵了。 只觉得这人生还真是***。 每当你认为情况不会更糟的时候,现实就会跑过来给你邦邦两拳。 你是不想成为完美的鬼,被鬼舞辻无惨生吞活剥,成为他实现永生的垫脚石。 可同样的,你也不想死。 你明明活下来了。 还成功生下了孩子。 结果……娇娇却告诉你,你已经活不长了。 你无法接受。 失去如今拥有的物质财富和安定生活,对你来说都是小事。 打工人从不畏惧从头开始。 可孩子怎么办? 他那么小。 长得还那么克。 如果你死了,谁能像你一样毫无保留地去爱他? 只要一想到孩子以后可能会过不好,你就不由恐惧地发疯,想要拼命尖叫。 甚至,如果不是怀里还抱着孩子,你都恨不得现在就把罪魁祸首鬼舞辻无惨拉到阳光下,塞他一嘴紫藤花! 你是如此怨恨鬼舞辻无惨。 怨恨他多管闲事; 怨恨他怎么都不肯死,以至于诅咒降临。 有那么一瞬,你心头还闪过非常糟糕的念头: 如果当时跟孩子一起死掉就好了…… 这样的话,你现在就根本不会面临这种痛苦。 可很快,你就从这种可怕的负面情绪中清醒过来。 你胡乱抹去脸上狼狈的泪水,现在根本不是能自怨自艾的时候:「不长是多长?」 娇娇:「唔,这个不好说。」 你看向它。 娇娇:「这要看你能撑多久。根据系统估算,最多只需要五年时间,你的细胞就会完全崩溃消融。」 「可细胞崩坏对你们人类来说,是非常痛苦的过程。」 「你还记得吗?在你曾经生活的国家,网上流传着很多核辐射受害者的影像资料……即使依靠你们那个时代最顶尖的医疗科技,也无法扭转他们的病情,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身体一点点腐烂掉。」 「说实话,你的未来并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也许能撑一年,咬咬牙,说不定也能撑个三年,可未来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 你松了口气。 至少不是立刻死掉。 你还来得及给他做打算。 与此同时,你也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娇娇太平静了。 之前你面临死亡的时候,它比谁都急。 可现在,它好像不仅非常开心,甚至还悠哉悠哉地仿佛要哼歌。 你换了个动作,让睡着的孩子更安稳地躺在自己怀里,不经意问出声:「这样的话,我算死于非命,还是算顺利成功完成任务?」 娇娇:「嘿嘿,勉强算你是完成一半任务。」 你:「只需要一半,你就不用回炉重造了?」 娇娇:「是呀。我们系统可是很人性化的!只要玩家付出足够的努力,就会收获应有的回报。毕竟,系统存在的意义,从来都是为了帮玩家发现和开发爱の力量,而不是为了为难玩家,给玩家添堵呢。」 「所以,即使你只完成一半,你也不会死。而身为负责你的系统,也就更不必回炉重造啦~」 你敛目沉思。 就听它又道:「不过哦,因为你只完成了一半任务,没有顺利 打出HE的结局,按照系统要求,你登出游戏的按键依旧处于未激活状态。也就是说,即便你这段人生结束了,也还是要继续跟我一起通关后续任务呢。」 「什么时候达成HE,你就什么时候能拥有自由登出的权限。」 「到时候,无论你是想留下来,还是回归你本来的所在,都没问题哦。」 你隐约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却又怎么都想不出来。 眼见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你也只好赶紧收回心思,将全部精力投放到眼前最大的困境中。 怎么糊弄鬼舞辻无惨。 今天一天,你都没有向女房们询问过鬼舞辻无惨的情况。 你是真的不想想起他。 一方面是有点怕他把你吃了;另一方方面,你非常苦恼要怎么在不暴露来历的情况下,跟他解释清楚你并不是完美的鬼的这一事实。 当然了。 即使能解释得清,也还存在最吓人的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鬼舞辻无惨清楚你并不是成功的鬼,可因为你并没有当场崩溃嗝屁,也算是承受住了鬼血的力量,再加上你还能出现在阳光下,勉强也算成功了一半。 指不定他就想尝尝你的味儿。 说不定有用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还很大,你的心就不由提到嗓子眼,整个人都坐卧不安。 你是真的不想死。 在决定生下这个孩子的那刻,你很清楚自己没办法陪他走完一生。 可你也没想过自己会死得那么早。 留孩子孤苦伶仃什么的,这种事根本无法接受啊! 如果早知道最棘手的问题竟出现在自己身上,那么,即使从今往后,都只有你一个人,你也不会自私生下他来受苦! 不知不觉间。 最后一缕阳光已经从天际消失。 鬼舞辻无惨踏着青白的月华,顺着游廊而来。 他脚步很轻,如猫儿般悄无声息。 产房离寝殿有点远。 转过阻碍视线的房角,他就瞧见你孤零零一个人,抱着孩子,坐在廊檐下的箦子沿处,目光虚虚望向幽暗的庭院,不知在想什么。 明月高悬。 空明澄净的月华倾斜而下,如银纱笼罩着庭院,也清晰映出了你脸上晶莹的泪痕。 鬼舞辻无惨下意识顿住脚步。 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即使是哽咽的泣音,也被你用吸气的方式化解了。 如果不是月色太过明亮,泪痕根本无法掩饰,他都发现不了你在哭。 鬼舞辻无惨沉默注视着你。 素来静水般毫无起伏的心湖,此时竟泛起道道涟漪,波纹经久不息回荡。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 他不虞拧紧眉心。 心里仿佛憋了一股气,不由开始迁怒起女房,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照顾你的,竟然放任你不管。 他似乎已经完全忘了。 在给你注入鬼血后,是他亲自将你安放在了能照到第一缕阳光的榻上,半点也不担心你变成鬼后,会在阳光下化作飞灰。 但这并不妨碍他想要找个人迁怒发泄一下。 鬼舞辻无惨一边想着要把你身边不靠谱的女房们统统撵走,一边面无表情来到你身边站定。 只见他纡尊降贵般低下头。 俯视着抱着孩子不舍得松手的你,苍白的唇角微微扬起,半是挖苦半是讽刺:「是因为自己生出这种可怕的孩子而难过吗?」 你不吭声。 他又不紧不慢道:「要我说,你之所以 生产艰难,以至于生出这种孩子,完全都是因为你不虔诚。我已经听女房们说了,自从你请来神明,除了第一天亲自拜过,之后就再也没去过……」 「杀生、妄语、不事夫君,还不敬神佛,如今生出这种恶胎,很难说不是神明给予你的惩罚。」 「呵,你也总妄想依靠别人,被你寄予厚望的产屋敷一族,他们最好面子。面对这种遭受神罚的孩子,他们不把他直接当做妖邪镇压,就已经很好了。」 「根本没有人会帮你,以后,你可怎么办呢?……倒不如来求求我,看在我们曾是夫妻的份上,说不定我会认下他,并给予他应有的出身……」 你听得两眼冒火。 还神明给予你的惩罚? 呸! 真他爹的会颠倒黑白! 你之所以会难产,之所以会生出克系孩子,除却他本身各种不行之外,完全都是神明对他的诅咒! 这么一想,你就更生气了。 什么***神明! 诅咒玩得这么溜,怎么不干脆诅咒鬼舞辻无惨墙倒屋塌,直接被太阳晒死,被紫藤花毒死? 都是神明了,居然还学着没用的废物专挑软柿子捏。 去他妈的! 真是去他妈的!! 怪不得工人爷爷要破除封建迷信,弘扬科学文化! 就这种废物神明,也配坐享人间烟火? 等着罢。 回头你就把它们都烧了! 骨灰也都扬了! 发完狠,你也没忘了心里没一点逼数的鬼舞辻无惨。 偏头仰视着他一脸「来求我来求我」的自得表情,根本控制不住内心的怨愤之情,气得浑身发抖,当即掏出袖里的泥金桧扇狠狠砸上去:「如果真的有神罚,罪魁祸首也只会是你!」 「无惨,是你害了我!」 「是你害了我们的孩子!」 「如果你早点去死就好,如果你肯乖乖去死就好了!这样的话,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鬼舞辻无惨冷下脸。 捏着你因为愤怒而绷紧的下巴,左瞧瞧右看看:「真是不知感恩。明明是我救了你们母子,如果不是我来得及时。你跟这个怪胎早就一起死了。」 「素有声名的产婆都救不了我。」 你毫无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质问,「无惨,身为男人,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救我,如今又没有外人在,还有遮遮掩掩地必要吗?」 第25章 以神为名 「……你还记得?」 「我当然不记得!」 他彻底沉下脸的样子,还是有点吓人的。 你不自觉抱紧怀里的孩子。 手臂用了力气,使得睡着的孩子发出不舒服地哼哼,你连忙放缓了动作,继续冷静陈述事实,不让自己露怯。 「只是,你是不是忘了一点?」 「无惨,我曾是你的妻子。」 「那时候,我全心全意爱着你,跟你亲密无间相处了近一年的时间,你有什么变化,是身为妻子的我注意不到的?」 「就像现在……」 你不卑不亢。 直视他的眸底倒映着明净月色,却在瞬息间,就被失望的雾气模糊,「从今天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并不是来救我的。」 「无惨,你想杀我。」 「我没有。」 鬼舞辻无惨皱眉反驳。 他非常不喜欢你用这种眼神看他。 就好像他是什么无情无义的混账似的。 可最混账的那个,分明是你…… 「有区别吗?」 你自嘲一笑。 揭开彼此之间的遮羞布,「你想吃了我,就像你吃掉其他人那样。」 这次,鬼舞辻无惨没有反驳。 你扭过头。不再看他。 噙满泪水的眸子失去焦距,虚虚落在石灯笼照不亮的昏暗庭,哑声呢喃:「时隔多日,我心爱的丈夫,在我九死一生生下我们的孩子后,又一次给我准备好了死法。」 泪水滚滚而落。 在苍白的侧脸上,留下道道无助的晶莹水痕。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我的丈夫……很早之前就不在了。」 「是我亲手杀了他。」 你颤抖着说出难堪的事实。 抱着孩子的手臂都因为情难自已的悲伤不停发抖。 你抱着自己的孩子。 就像是抱着自己仅剩的珍宝。 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单薄肩膀不停发抖。 「自他死而复生以后,就在一点点转变成非人之物这些事,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可是,我一点也不在意。」 「他是我深爱的丈夫,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无论他做出什么事,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会毫无保留去爱他。」 「即使后来你要跟我切缘,再没有来看我一眼,甚至,还拒绝了下人的求救,让我独自一个人面对死亡,我也都能理解。」 「你肯定是察觉到自己哪里不对劲,才会远离我。」 「我不停告诉告诉自己,你只是想保护我,只是想避免伤害到我,才会做出这种让我伤心的事。」 「……直到今天,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 「我心爱的丈夫,那个会怜惜我,会带着我去参拜,会跟我约定一起去袚褉还愿的丈夫,已经不在了。」 「剩下的,只是个食人的怪物!」 「他不会在意我,更不会爱我。」 「那些由他造下,却被我视若无睹的罪孽,也一一化作报应,应验在了我的孩子身上!」 你艰难哽咽。 滞涩的喉咙仿佛难以承受内心悲痛情绪,发不出声音,「……所以,那是时候,我害怕地逃走了。」 「我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更不愿意承认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自己!」 「就是因为我死了没关系,可我的孩子该怎么办呢?」 你垂眸望向怀中的婴孩。 不舍地亲了亲他额头,眼中不自觉又闪出点点泪光,「他失去了父亲,就已经够可怜的了。如果再失去母亲,以后要怎么活下去?」 「除了我,还有谁会全心全意照顾他、抚育他?」 「我是已经不配活下去了,可是……」 你第一次在他跟前低下了头。 「拜托了。」 「请看在我们也曾经做过一段时间夫妻的份上,原谅我先前那些言不由衷的迁怒和歇斯底里的冒犯,再稍微给我一点时间……至少,让我抚养他几年。」 「到那时,无论你想要我怎么死,都无所谓。」 「我真的不能留他一个人……」 鬼舞辻无惨面冷如霜。 他并没有你服软而高兴。 反而还更加狂躁了。 只觉得一股无名怒火直冲天灵盖,烧得他愤怒异常。 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他还好好活在你面前,可你却表现得他仿佛早已经死了,如今站在你眼前的,不过是个被妖魔俯身的怪物。 可笑! 明明之前那些才是假的! 什么怜惜,什么参拜,什么约定,统统都是病秧子惯用的无能伎俩,目的就是为了哄骗那些无知的女人,在交付真心后,绝望自裁。 再没有什么比看着她们痛苦死去更有趣的了。 你之前不是挺聪明的吗? 强势、危险,又冷酷。 从不管从哪一方面,他都压制不了你。 可现在,他好不容易才掌控了人生,好不容易才拥有常人无法拥有的强大力量,好不容易成为无限接近于完美的生物,结果你倒好,不仅不赶紧反省自己曾经的过错,诚恳向他认错,以求能重回他身边也就罢了,竟然还开始骂他是怪物!! 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啊?! 鬼舞辻无惨目光森然。 他恼火极了。 恨不得一口咬死你。 可又一点也不甘心! 你怎么能觉得那个病秧子更好? 他不能抱你。 也不能取悦你。 甚至,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躺在榻上,被动接受你给予的一切。 哪里像他? 不仅能让你快乐,还能轻而易举就将你从死亡深渊里拯救出来! 鬼舞辻无惨憋屈极了。 他蹲下身。 愤然捏起你下巴,强迫你仰起头,跟他四目相对。 他明明有那么多不甘想质问你,可到头来,望着你悲不自胜的模样,压抑的怒火只浓缩为一句话: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可你却只是哭:「对不起,可我真的不能死,拜托你再宽限我些时日……」 心头怒意喷薄而出。 鬼舞辻无惨面上却冷静极了。 他松开钳制你的手,冷漠站起来,没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只是走了没两步,他顿住,有什么硌脚。 低头一瞧。 是把女式桧扇,扇骨两侧缀着红色丝带,扇面半开微开。 应该就是你之前砸向他的那把。 鬼舞辻无惨捡起来看了看。 果然是你惯用的东西。 明明不是什么珍贵之物,绢面式样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款式,偏偏你却去哪里都带着。 换做寻常贵女早就置办了新的,哪里会跟你一样,还当做好东西,时刻带在身上,一点也不讲究。 这样想着,他心下冷笑。 当即给你拧折,随手弃之阶庭。 你专注掩面悲泣。 直到他的背影从黑黢黢的夜色里消失,才从指缝里露出一只眼,余光轻轻一瞟,瞧着桧扇死无全尸的模样,不由咋舌。 幸好你早有防备。 把女房和下人们都撵得远远的。 不然,这怒火要是落到别人身上,谁还能活? 不过 这娇娇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废物。 还摸鱼呢,半点都没察觉自己的家已经被拆了。 **** 鬼舞辻无惨离开后,你的生活重新恢复正轨。 你的身体暂没出现问题。 你的孩子除了器官多了点,其他方面也没有任何问题。 能吃能睡,还能哭。 看起来轻轻松松熬死十七八个你都不成问题。 天长日久地相处下来,下人们也渐渐习惯了自家奇形怪状的小公子,胆子大的,已经敢围着他逗弄玩乐了。 你很高兴。 里梅也在经过费时费力又费命的准备后,给你捧来了你一直念念不忘的六虾面。 品尝着万恶的封建资本阶级才能随时享受的美味,你情难自已地哭出声。 马德。 活着真好! 有钱真好! 吃饱喝足后,你想起自己的未竟之事。 当即拎起了斧头,转去神龛,就准备去把那些废物都劈了当柴烧。 初闻此事。 女房们纷纷被你惊世骇俗的言论震慑住。 她们惊慌地挡在你面前,拉扯着你衣袖,求你三思而后行,唯恐你做出不可饶恕的罪行。 就连里梅都被拉过来做说客。 里梅小小年纪,人却沉稳。 即使是被赶鸭子上架的,也不见丝毫慌乱:「虽然神明没有庇佑夫人生出女公子,但小公子身体健康,并没有随主君的样子,细算起来,也算得上是一种庇佑。即使是看在小公子的份上,也请夫人三思。」 你想了想。 确实。 虽然你的孩子长得克了点,但他身体健康,完全不像鬼舞辻无惨身负诅咒,命不久矣的样子。 也罢。 姑且先饶了那群跟娇娇一样不堪用的废物神明一回。 紧接着,你就愁要给他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不管取什么,你总觉得差点意思,配不上你孩子特立独行的气质。 女房们献计献策。 提议你可以去询问主君。 你知道。 她们还是希望你们能重归于好的。 可你好不容易才把他糊弄过去,真是半点也不想找死。 最后,你拍棺定案,干脆就先叫他宝。 大家面面相觑,却也没有提反对意见,都顺着你宝啊宝的叫。 所幸 这种烂大街乳名,并没有存在很久。 在阴阳师的帮助下,你的孩子得到了一个威武霸气又寓意美好的名字。 而那位阴阳师,正是羂索。 他外出游历的时候,偶然路过宇治,听说故人产子,特意前来拜访。 最开始的时候,你并不乐意见他。 你还记仇呢。 可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出于礼貌,你没有把他赶出去。 他在见到你的孩子后,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惊慌恐惧的表情,反而是非常从容地掏出符合他身份的御守,送给孩子当见面礼。 这让你稍稍对他改观。 觉得他可能也没有那么讨厌。 也许,他就是有那么一点乐子人,骨子里还有那么一点坏罢。 在得知孩子还没有取名后,眉眼风雅温和的阴阳师捧着茶盏,斟酌片刻,旋即笑眯眯开口道:「在下游历列国的时候,曾在飞驒国丹生川听闻当地存在一种名为两面宿傩的神祇,两面四手,乃是观音化身。」 「我瞧这孩子模样神似两面宿傩,倒不如直接以神讳为名,也算的上一种缘分。」 你可耻地心动了。 同时也更加确定,他可能就是天生反骨的乐子人。 正常情况下,大家都会避讳神名,以示尊崇。 可偏偏是身为阴阳师的他,跟你提以神讳为名。 你不得不给他点个大大赞。 真不愧是出人意料的坏种。 第26章 你怕什么 两面宿傩。 说实话,从你第一眼见到自己孩子的那刻起,你就想让他叫这个名字。 这可是诅咒之王的名字啊。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他活着的时候,即使整个咒术界团结起来,都无法撼动他一根寒毛;在他死后,尸体化成无法被摧毁的死蜡,继续困扰着咒术师千年。 诅咒之王是真的强! 从来只有他伤害别人的份儿,绝无别人伤害他的可能。 同样都是双面四手,你不由期望自己的孩子也能习得一两分诅咒之王的风采。 这样的话,即便是现在让你立刻死去,你也能安心地闭上眼了。 也正是出于这份考量,其他名字才会始终让你觉得差点意思。 孩子安睡榻上。 你侧躺在他身边,目不转睛打量他。 目光掠过黑色胎发,稍稍停顿了片刻,就来到他浓密修长的睫毛上。 婴儿的睫毛都很长。 而他眼睛多。 漫不经心这么一瞧,只感觉他白皙嫩滑的脸蛋都是睫毛。 就,好克。 你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身上也被瘆出一粒粒鸡皮疙瘩。 ……被自己孩子吓到什么。 你忍俊不禁。 抬手去摸他睫毛。 两面宿傩被你骚扰地不行。 怎么都躲不开后,都没有从睡梦中醒来呢,就生气地皱起鼻子眉头,根本不给你阻止的机会,直接放声大哭。 守在外厢的女房们听到声音,纷纷膝行而来。 有的将哭闹的小公子抱在怀里柔声安抚;有的则以袖掩唇,瞅着你揶揄发笑。 「夫人,肯定又是您招惹小公子了。」 「是啊。」 「小公子平常里乖得很,轻易不会闹人」 「夫人真是孩子心性。」 「不过,主君就是喜欢夫人这样的。」 「说的也是呢。虽然夫人已经跟主君切缘,但主君至今都没有再娶,而且,也没听说主君跟谁家的姬君贵女相交甚密……」 …… …… 原本只是在揶揄你的女房们,话题不知怎得一转,就扯到鬼舞辻无惨身上,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 你讪讪。 不由感慨真是不知者无畏。 如果她们知道,她们嘴里的香饽饽,实际上是个吃人不眨眼的恶鬼,恐怕是恨不得立刻收拾包袱,跑到他够不到的地方去吧。 不过,你也知道她们是为了你好。 虽然你并不需要,但也不会连个幻想的机会都不给她们。 她们喜欢念叨鬼舞辻无惨就念叨好了。 可你忘了。 鬼舞辻无惨这***玩意儿,最禁不住念叨。 你白天吐槽完,晚上他就杀过来。 张嘴就是怒不可遏的质问,好像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似的:「都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就擅自让别人给他取了名?」 你也不气。 任凭他如何狗叫,你统统左耳朵进右耳朵冒。 直到他狗叫完,你才无奈又悲伤地看向他:「发生这种事,我也不想的,可我真的是没办法了啊。」 「越是靠近你,我就越是清楚地意识到,你是我的丈夫,却也不再是我的丈夫。」 「我早该明白的,从你死而复生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失去你了。」 「是我自己不甘心。」 「非要无视一切的违和,漠视所有的死亡,不顾一切也要奔向你,以至于得到「丈夫又一次想杀我」的苦果。」 鬼舞辻无惨心生烦躁。 他就不明白了。 不就是犹豫要不要吃你一口吗? 他怎么就不再是你丈夫了? 说得好像他作为人的时候,就很爱你,就没有想过杀你似的…… 「你拥有了新的人生。」 你不着痕迹觑着他的脸色,灵活转变话术,「在这个崭新的未来里,你将会拥有新的妻子、新的孩子,甚至,新的情人。而我,只是你过去的污点,你再也不需要我。」 「可即便如此,你也没有直接杀了我,而是给了我实现心愿的机会,让我得以陪伴孩子长大,甚至,在我遇到问题的时候,你还是会第一时间出现……」 「我很高兴,无惨。」 「只是,我们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不然……」 这样说着。 你眸光动了动,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注视着他,眸底浮出些许不可言说的愁丝和怅惘,声音艰涩,「……我会忍不住生出许多不必要的妄想。」 「要是我像爱自己的丈夫一样,无法自控地来爱你,那该多糟糕啊。」 「所以,趁着我还能分得清你跟我丈夫的区别,拜托你不要再对我好了。」 「心爱的丈夫想要杀我,这种痛苦……我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三次。」 你在你们之间划出泾渭分明的线。 你不逾越分毫。 也不准他靠近半寸。 鬼舞辻无惨愈发焦躁。 明明你没有说他一句不好,甚至,话里话外都对他充满感激,可却不知怎得,他就是有种动弹不得的憋屈。 他沉着脸。 烦躁在眉心凝聚成结。 不耐冲你发火:「我什么时候又要杀你了?」 你没回答。 只是羞愧难言地低下头。 一时间,你们之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你很沉得住气。 即使鬼舞辻无惨投来压抑着怒意的冰冷目光,也不能让你露怯半分。 甚至,你还趁着低头的动作,打量起睡得跟小猪猪似的两面宿傩,某种流露出慈爱的神光。 说实话。 他长得并不是非常难看。 皮肤足够白净。 五官也足够端正。 就是有的器官数量有点多,长得位置和大小还有点过于随性。 才让他看起来克克的。 不然,他也不至于长成正常人看了都要做噩梦的程度…… 正这样感慨着,你就感觉自己下巴被一只大手用力捏住,颈子被粗暴的牵动,被迫抬起头。 「羽衣……」 不知何时,鬼舞辻无惨已经来到你跟前。 他俯下身,面色阴沉,梅红色的鬼瞳直直望入你眼底,「这么迫切想跟我划清界限,你该不会是觉得我们切缘了,你就能收养几个***的养子取乐吧?」 你先是愣了一下,心头旋即生出无边怒火。 恨不得一口啐到他脸上。 可在仔细权衡敌我实力差距后,你还是忍下抽他两巴掌的冲动,拉下他捏得你很疼的手,额头抵在他手背上,无力辩解:「无惨,我已经活不久了……就算不爱我,就算恨不得我死掉,也请不要在孩子跟前说这样难听的话……他要是懂了,该多难过啊。」 「那你究竟为什么……」 鬼舞辻无惨质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骤然收声。 有什么正顺着他手背簌簌而落。 你哭了。 无法用掌心狠狠亲吻他脸颊气的。 你知道他想问什么。 不就是你为什么强行把他当成两个人嘛。 笑死。 这还用问? 自然是因为这样对你更有利啊! 他做人类小公子的时候,你能随意把他捏圆搓扁;可他成了鬼,你每一次冲他发火,都要斟酌再三,唯恐自己玩脱了。 如果能把他PUA成小公子的形状,那你岂不是又重新立于不败之地?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儿,他居然还有脸问? 真不愧是世上最废的BOSS! 长了五颗大脑,却一颗都不顶用! 你越来越腻味。 这种不守男德、没有脑子,只会暴力狗叫的男人,根本让你生不出丝毫那种世俗的欲望。 某种程度上,你确实更喜欢小公子。 谁能拒绝一个心高气傲,却只能躺在你怀里绝望哭泣的鬼王呢? 恨只恨自己生死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间,以至于你明明已经不耐烦应付他了,却不得不跟他虚与委蛇。 ……跟给***老板打工不能说一模一样罢,至少也是如出一辙的程度。 你更加悲伤了。 哭得情难自已。 单薄的肩膀上下耸动,心里满是垃圾话。 马德! 明明你都快要死了,可被你寄予无尽厚望的富婆小寡妇生活,还是不可避免地变了味儿。 都怪鬼舞辻无惨! 如果他肯乖乖去死就好了! 被你唾骂的鬼舞辻无惨,根本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他开始间隙性出现宇治山庄。 每一次来,都阴沉着脸,活像别人欠他百八十万似的。 而等他在你这里勉强恢复了好心情,就会一声不吭地消失很长一段时间。 你心累。 你可太清楚其中缘由了。 每次看到他来都如临大敌,女房下人们能撵就撵,实在不行,就让她们不要发出声音,放下东西就走,生怕她们成为鬼舞辻无惨怒火的发泄口。 而等他离开了,你就会强撑酸软无力的身体,去神龛前拜拜,求神明保佑他脚下打滑,一头栽到太阳下,滋啦一声化作飞灰,幸福你我他。 可神明就是那么废。 原本只能躺在襁褓里哭泣的婴儿,变成能跑能跳的小兔崽子,它们都没有保佑你得偿所愿。 不过,让你没想到的是,神明都不保佑的事儿,两面宿傩差点做到了。 趁着鬼舞辻无惨没有防备,他推倒了阻挡阳光进入袄障子,差点让鬼舞辻无惨的戏份提前一千年杀青。 而不成功的结果,也是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你及时将他抱起来,并牢牢把他护在怀里,那些撕裂了地板,从下方钻出的血肉刺鞭,大概就要将他捅个对穿。 你惊惧万分。 抱着两面宿傩的双臂不停紧张颤抖。 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确定孩子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你才力竭般跌坐地上,不敢置信地望向站在黑暗里的鬼舞辻无惨。 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声嘶力竭质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鬼舞辻无惨异常平静:「你怕什么?他是我的儿子,即使被刺穿,变成鬼不就能活下来?」 第27章 他说我丑 甚至,他还在冲你无所谓地笑:「这是好事。他生得这么丑,仿佛怪物一样,变成鬼后,就可以随意操纵自己的血肉,到时候,你希望他长成什么样子,都可以。」 你眼前出现无数黑点。 耳膜里也骤然响起夏蝉凄厉嘶鸣。 无法名状地恐惧让你浑身血液在此刻悉数冰封凝固,上下牙齿都在不停碰撞。 你想发疯。 想冲他尖叫。 想彻底跟他撕破脸! 可你还抱着孩子。 岌岌可危的理智提醒你,一个合格的母亲,绝不能露出在孩子面前露出那么神经质的可怕模样。 他有鬼舞辻无惨那样的父亲,就已经足够倒霉的了,你绝对不能成为他的人生的风雪! 所幸,屋外由远及近传来衣物和地板摩擦造成的窸窣声。 你知道。 是听到动静的女房们正在匆忙赶过来。 你强稳住摇摇欲坠身体,正面面对鬼舞辻无惨,一步步后退,直到平安来到洒满阳光的寝殿檐廊,剧烈跳动的心脏才稍稍放缓了节奏。 你将八爪鱼一样搂着你不放的孩子交给女房,连忙让她们走得远远的。 「可是……」 女房们担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你狠狠推了一把,压低了声音:「别问,赶紧走!」 等到她们安全消失在你的视野里,你不舍地收回目光,起身回到寝殿。 鬼舞辻无惨还是那副倨傲狂妄的模样。 他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说出来什么可怕的话。 见你走过来,他双手抱胸,扬起下巴,眼神说不出的轻蔑,似乎在笑话你做无用功:「你以为这样就能保下他?呵,与其让他们赶紧走,倒不如……」 他想说,倒不如你赶紧向我道歉,把我哄好了,我或许还愿意原谅那个小兔崽子。 可他话还没说完,耳光就狠狠落在了他脸上。 鬼舞辻无惨被你打懵。 「你还不如把我们都杀了!」 你厉声咆哮。 用自己能够到的一切东西砸他、打他、捅他,语无伦次骂他,「你还不如把我们都杀了!」 「他还是个孩子啊,你竟然就对他发这么大火,还说出那么可怕的话!」 「你是人吗?你还是人吗?!」 「变鬼、变鬼!你自己都不安心做鬼!凭什么要让我的孩子成为鬼?!」 「他只是让你晒了一下太阳,皮外伤都没有留下,你竟然要杀他!他可是你的儿子!」 「既然不想我们好好活着,那你干脆还是先把我杀了吧!」 「你快把我杀了!」 …… …… 你歇斯底里发疯。 声带都因为过分高亢尖锐的吼声撕裂。 仿佛眼前之人是你的仇人,眼底几乎要渗出血来,每一下都是冲着要他死去的。 「够了!」 鬼舞辻无惨一把攥住你持刀乱捅的手,钳制住你所有的动作。 可还不等他喘口气,一抬头,就对上了你仇视怨恨的目光。 ……你仿佛恨不得生啃了他。 鬼舞辻无惨茫然了一瞬。 然后,就又被你用灵巧的指尖捏着守刀,狠狠给他脖子一刀。 「你真是活腻歪了!」 「都这样了,竟然还敢拿刀捅我!」 鬼舞辻无惨心头怒意喷薄而出。 禁锢住你手腕的手指骤然用力,趁你吃痛,直接夺过那把他早就看不顺眼的守刀,径直捏碎! 「我早就活腻歪了!」 「在你要杀了我孩子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活够了!」 眼前的男人没有丝毫反省,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即使被你啐到脸上,他也是一副「我没错,都是你不知好歹」的态度。 他根本无可救药! 绝望的事实让你狠狠闭上眼,任凭冰凉湿润的泪水爬满脸颊:「我究竟是为什么拼死拼活也要活下来?!」 「你抢走了我心爱的丈夫,如今,甚至还要连我的孩子都要夺走!你杀了我吧!你干脆直接杀了我吧!」 「我死后,你想杀谁杀谁,想吃谁吃谁!」 「快把我杀了!」 「你快把我杀了啊!」 「不然,我迟早会杀了你!」 你无法容忍孩子有无辜殒命的可能。 你生下他。 固然有自私的因素在其中。 但更多的,却也只是想他好好活下去而已。 只要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孩子会遭遇不幸,你就恨不得以身相替,直接拉那个致命因素一起死! 鬼舞辻无惨原本是挺生气的。 他的儿子像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小小年纪就敢违逆他,跟他作对。 如果不是看在是亲生的份上,你根本不护住他。 可当他听到你无能狂怒的咒言,不知怎得,脑海陡然划过一些微妙片段,想起你曾经贴在他耳边说过的那些撩人情话,眼神不由自主幽暗起来。 他精神止不住亢奋。 学着你曾经的样子,压下身,靠在你耳畔,缓缓道出绝不能被外人听到的暧昧之言…… 回应他的,是你气急败坏的撩阴腿。 事后。 鬼舞辻无惨餍足无比,像只吃饱了猫儿。 他也不生气了。 甚至,还有闲心让女房取来药,给你涂抹。 之前,你为了护着两面宿傩,飞溅的地板碎片在你脸上、手上、颈上划出道道血痕,伤口并不深,抹上药膏的话,过段时间就能痊愈。 可你不想承情。 背对着他,拉过薄衾,蒙头盖住自己,让他赶紧滚,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鬼舞辻无惨自然不是你能指挥动的。 他把你从里面剥出来,轻松控制你恼羞成怒打人的动作,给你上完药,才踏着第一缕清幽月色,消失在黑黢黢的夜色里。 而你等你终于有力气去找两面宿傩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他却还没有睡。 小小的背挺得很直,端坐北对屋,固执地望向寝殿方向。 据女房所说,他原本是闹着要找你的,她们好不容易才劝了下来。 你心生怜意。 就连翻涌的肺腑都泛起丝丝缕缕的暖意。 你来到他身边。 想要摸他的头,却被他生气躲开。 你忍俊不禁。 强行把他抱在怀里,掂量着他已经非常有力的小胳膊小腿儿,一边感慨你把他养得真好,一边细声问他怎么生气了,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我讨厌他!」 两面宿傩气性不比你小,一想起自己的父亲,就气得身体发抖。 你很高兴。 他的认知跟你一致。 可同时,你又忍不住犯愁,这是不应该的。 你从来没在他面前表露过对鬼舞辻无惨的不喜,更没有在他面前说过鬼舞辻无惨的坏话,至于女房和下人们,更不可能非议主家。 你拍抚着他发抖的背脊,轻声询问讨厌的缘由。 「他说我丑!」 两面宿傩紧紧抱着你。 被自己的父亲嫌弃,他身心都受到莫大伤害,「还说,根本没有人期待这样的我降生……」 你面目骤然扭曲。 马德! 那***玩意儿竟然趁你不注意偷偷PUA你儿子! 怎么没晒死他! 「别听他瞎说!」 你顾不上生气。 忙捧着儿子婴儿肥的脸蛋,使劲亲了亲他克克的小脸,抚慰他饱经PUA摧残的内心,「你才不丑!」 「你是妈妈心爱的乖宝宝!」 「妈妈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能生下你,成为你的母亲!」 「在你还呆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就一直期望你早日降生。我是人生,也正是因为你的出现,才终于得到了圆满。」 「宿傩,妈妈最爱你了!」 两面宿傩:「可我长得跟你们都不一样……」 「不一样也不是丑啊!」 你斩钉截铁否决他的话,怜爱拉起他四只胳膊,搁在掌心揉揉捏捏,「你瞧,你虽然长得跟我不太一样,但你可是有四只手哎!」 「一般人玩翻花绳,还需要找个伴儿,不像你,自己就能跟自己玩!等到冬天来了,我们去打雪仗,你一个人就能顶两个,多厉害啊!」 两面宿傩半信半疑:「……真的?」 你笃定点头:「你父亲之所以会说出那些讨厌的话,根本是因为他在嫉妒你!」 「他嫉妒你拥有健康茁壮的身体,嫉妒你能光明正大出现在阳光下,嫉妒你有四只手、四双眼睛,更嫉妒你能得到许多人的爱!」 「他呢?」 「身体孱弱,见不得阳光,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似的,整日躲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苟且偷生,根本没人会爱他。」 两面宿傩:「你也不爱他?」 你:「妈妈只爱你!你才是妈妈活下去的意义!」 两面宿傩:「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我不想要这样的父亲。」 他的直言不讳,让你心底泛起甜蜜的苦恼。 这孩子天生聪慧。 非常善于抓重点,很难糊弄。 跟长了五颗大脑,却一个也不顶用的鬼舞辻无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型。 每每面对他仿佛看穿了一切真相的追问,你都不由生出深深的羞愧,总觉得自己智商格外不够用,像个傻瓜,不配做他的母亲。 当然了。 面对问询,你是可以直接回答,诸如「不仅你不想要这样的父亲,妈妈我啊,也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丈夫呢」,「谁能想到呢?一觉醒来,我就成了他的妻子」,「这个世道不容许我有其他选择」,「是妈妈没用,杀不了他,以至于让他成了你父亲,真的很抱歉」…… 可这些根植于事实的回答,都会给孩子灌输一种负面情绪,影响孩子的身心健康。 你觉得不行。 为了孩子,你在严肃思考了一秒钟后,决定胡说八道。 「宿傩,你要学会换角度思考问题。」 「遇到困扰自己的问题,不要总是以「我」为出发点,而是善于代入其他人的角度。」 「就拿你们是父子这件事儿来讲:」 「他不喜欢我们,可你还是成了他的儿子,而我也还是做过他妻子,这份孽缘究竟是为什么而存在呢?」 不用他思考,你就揭露答案,「当然是因为我们就是他的报应啦!」 「我们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还不会对他付出一丝感情,可他能怎么办呢?不就只能冲我们狺狺狂吠,才能勉强维持几分体面吗?」 「宿傩,妈妈的乖宝宝,身为他的报应,我们根本不需要对他的话耿耿于怀,只需要坐稳高台,确保自己置身事外,迟早能看见他自取灭亡的那一天。」 第28章 哦呼,有趣 你并不是想他做阿Q。 而是想告诉他,人生绝不能被别人困囿。 如果有人说你烂,那你就烂给他看; 如果有人给你画大饼,那你就把大饼塞他嘴里; 如果有人不知死活PUA你,那你就做他永远的ser。 永远不要试图跟伤害、轻蔑自己的人解释什么。 没用的。 你要冷静、清醒、沉着。 守住本心的同时,不畏惧用他们对待自己的方式,登峰造极地回报过去。 可这种话,你现在还不能一口气全跟他讲了。 两面宿傩跟你不一样。 你是在现代文明与法律约束下成长起来的,一切行动方针都不是直接奔着嘎人而去的;可他却生来就是高人一等的京都贵族即使天生畸形,也天然拥有夺取他人性命的权利。 如果没有给他划出足够清晰的道德底线,就让他在报复别人的过程意识到,这世上还存在更简单的让人闭嘴的方法,那么,天生聪颖又注定境遇丰富的他,很可能走上歪路,成为鬼舞辻无惨2.0。 你不想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不知生命贵重的残忍刽子手。 所以,你才想等他定定性子,再传授他该如何做好别人的「报应」。 给孩子洗完脑,你还是有点不放心,便想给他再找个稳妥的保障。 鬼舞辻无惨是靠不住的。 而产屋敷本家,在神罚的加持下,也已经自顾不暇了。 思来想去,你竟然觉得这世上唯一还可能给你提供些许便利,让两面宿傩在你死后不至于孤苦无依,胡乱生长的,大概就只有源氏了。 可你跟他实在没什么交情。 不得已,只好借了夕颜的名义,请他能在百忙之中,抽时间引导你去参拜夕颜墓地。 而你,正好也想在离世前跟她正式道个别。 源氏没有拒绝。 夕颜惊惧而死后,被源氏偷偷安葬在了东山的一处凄寒小庙。 如果没有知情人带领,外人根本找不到。 是以,你得先从宇治赶到京都,跟源氏汇合后,才能结伴去往安葬了夕颜的东山寺庙。 经过这番折腾后,抵达时天色已经暗了。 寺庙规模非常小。 只有一间板屋,外加必备的佛堂一座。 站在参道上,透过昏暝的暮色,就能依稀可见佛前油灯闪烁。 不过,庙里很安静。 大概是有人提前打点过,除了你们之外,再没有其他参谒朝拜之人。 你斜眼瞄身侧的源氏。 只见他浑浑噩噩望着供奉着夕颜的神龛,眼中闪着泪光,素来光辉耀眼的脸上也不知何时染上挥之不去的悲色。 ……他应该是真的爱过夕颜。 ……这样的话,夕颜也不算所托非人。 ……如果宿傩能有他几分心软,倒也不错。 心念电转间,你已然收回思绪。 专心跪在佛前,双手合十,再三拜了拜。 重临旧地,源氏被勾起了伤心回忆。 悲痛始终充盈着他内心,以至于让他看起来格外魂不守舍。 在你们回去的路上,有好几次,他都差点踉跄着摔下参道,如果不是你及时伸手拉住,他指不定就要摔一个狗啃屎。 你很愁得慌。 这样的源氏,让你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正当你犹豫要不要下次再提的时候,源氏就悲不自胜,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翻涌的痛苦情绪,身体滑落地上,让搀扶着他的你也直接被拽了一个趔趄,差点跟他摔在一起。 「你说的没错。」 他双手捂着无法呼吸的胸口,泪如雨下,「我是个没用的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如今孑然一人,形单影只,便是我对不起她的惩罚罢。」 你缩回手。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夕颜已经死了。 她已经不可能活过来了。 如果真的后悔,那么,身为罪魁祸首的他,就应该追随夕颜而去才对,而不是在这里表演什么痴情难忘。 你唾弃他的优柔寡断,鄙夷他的深情厚爱,漠视他所谓的痛苦。 你觉得他都是活该。 不过 他反省哭泣的样子,还是非常耐看的。 风度翩翩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别有一番风味。 ……如果鬼舞辻无惨也愿意像他这样,整天哭给你看就好了。 这样感慨着。 你不由把他们放在一起对比了下,随即真挚感慨,果然,只要对照物是鬼舞辻无惨,不管是多么糟糕的人,都立刻变得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你出声安慰源氏。 顺带把话题转到对自己有力的方向。 「其实,你也不必太在意我那时候说的话。」 「在劝你之前,我就已经劝过夕颜。可是,无论我怎么苦口婆心,她都无比坚定地爱你,半点不畏惧以后可能遭遇的不幸,执意与你厮守。」 「我有点生气她不听劝,在之后跟你的谈话里,自然掺杂了很多迁怒的成分。」 「可在经历过诸多变故之后,我也已经想清楚了,你们有情人的事,本就不是我一个外人该干涉的。」 「你与夕颜,大概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罢,明明那么相爱,却只有片刻萍聚。」 「不过」 你语调一转,冲他宽慰一笑,「你也别太悲伤。」 「再不过久,我就要追寻者夕颜的脚步,去往佛国。到时候,我倒可以跟她说说你至今不变的痴情,再问问她还愿不愿意跟你约定来世的姻缘。」 源氏怔住。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你,一度都忘了流泪。 「怎、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夕颜不在了,就连跟她交好的你,竟然也……」越说越伤心,他举袖掩面,已然泣不成声。 你眸光微动。 说实话,源氏根本算不上守男德的好人,但他也的确是你在这个时代所遇到的,最温柔多情、对女子最有同理心的男人了。 就像是现在,即使你跟他没什么交情,可他还是会因为你将要离世而伤心。 你都有点不忍心PUA他了。 不过,这种念头只存在了一瞬,就被其他情绪取而代之。 ……源氏不算太坏,可你的孩子更重要。 定了定心神。 你垂下眼眸,继续柔声宽慰他:「这有什么好难过的?是人,就总是会死的。而我,也只是先行一步而已。」 「我都已经释然了,源公子就更无需因为我的事而难过。不然,倒成了我的罪过。」 闻言,源氏却更加悲痛了。 他不停追问你缘由。 在他看来,你只是身形较之前单薄了些、气色差了点,大致看上去是没问题,他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突然说出那么可怕的话。 可不管你是不是骗他,他都是真情实感为你伤心。 沉默良久,你无可奈何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遂了他的请求。 大致跟他陈述了一遍自己的遭遇。 「……我现在最担心的,那就是夕颜会责怪我。我不仅没来送她,甚至,直到她死后两年,我才终于养好身体,来到这里祭拜她……」 顿了顿,你扭过头。 黑白分明的注视着隐没于夜色的佛堂,眸中恍惚划过一缕复杂感伤的情绪,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如果不是那个孩子太小,我本是想带他一起过来的……夕颜是我在京都唯一的朋友,哪怕我不在了,我也希望他能可以帮我来祭拜她。只可惜,我似乎是没这个机会了……」 「不会的!」 源氏悲痛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慌乱打断你的话,「世上不会发生如此悲惨之事!」 「羽衣,你会活下去!而我,也会时时呆在家里,随时恭候你的来信。届时,只要你需要,我就会陪你跟孩子一起过来,绝不会让你的心意白费!」 你笑了。 内心无比愉悦。 脸上却只露出释怀淡然的神态,歪头思考了一下,抿唇莞尔:「……也是,如果你愿意带着那孩子过来,那么,即便没有我,他也依旧能找到夕颜所在。」 「那就拜托你了,源公子。」 你深深注视着他。 无比信赖地将自己与孩子的未来,都交到他手上,「我想让孩子第一时间告知夕颜我去世的消息。这样的话,面对她责备我怎么这么久才来看她,质问我究竟有没有把她当做朋友时,我也可以适当拯救一二。」 「我可以跟她说,瞧啊,我死了,都记得第一时间告知你,可你呢?根本都没有告诉我……她肯定就不舍得继续埋怨我了。」 你的声音里满是轻快笑意。 不仅没有丝毫恐慌,反而平静地仿佛是在描述别人的生死。 之后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你达成了自己的心愿。 自然也就更愿意对源氏施于爱心和体贴。 你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可还没来得及松开手,视线余光就不经意瞧见,进山参道上正站在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鬼舞辻无惨。 他脸上阴云密布。 参道上点着台灯笼都照不亮他的脸。 阒黑的山林倏然刮来一阵凉风,撩起他宽大华丽的袖衣,在静寂的夜色里,发出飒踏之声。 飘飞的发丝间,梅红色的鬼瞳闪着不祥的光,睇来的目光森寒无比。 像是看见自己妻子当场给他戴了顶绿帽子似的。 他整个人已然处在爆发的危险边缘,仿佛下一刻就会生撕了你。 源氏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当即将你护在身后,拔出佩刀。 正是他这一动作,让鬼舞辻无惨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如果说他之前可能只是想杀了你,根本没把源氏放在眼里,可现在,他就是想先把源氏杀了,看看你会露出怎样有趣的表情。 ……哦呼。 你在心底吹了声口哨。 如果自己不是当事人之一,你真是要忍不住感慨,事情突然就变得有趣起来。 第29章 不败之地 可你是。 鬼舞辻无惨气急败坏把你杀了是小,反正,你已经活不久了,即使死了也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可他要是把源氏也杀了,害得两面宿傩无人照顾,你才是真的死不瞑目。 所以 你无视了源氏紧张地阻拦,径直从他身后走出来,伸着头朝鬼舞辻无惨身后瞧了瞧,没找到自己想看见之人的影子,不由蹙眉:「宿傩呢?」 鬼舞辻无惨愣了一下。 他被你理直气壮质问的态度搞懵。 「你……该不是把他自个儿丢家里了吧?」 瞧见他因为你的问话,露出「啊,你怎么知道」的心虚表情,你顿时艴然不悦,「无惨,一位正常的父亲,看见家里只有儿子一个人在的话,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他!可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你心里可还有一刻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不等他翻过昧来,你就异常恼火地做出先发制人的结语,「算了!我早该知道的,我们母子在你心里根本不重要!又是我自作多情了!」 说罢,你匆匆跟源氏道过别,片刻不敢耽搁地朝停驻牛车的寺外走去,路过鬼舞辻无惨的时候,还报复般狠狠推他一个趔趄。 将一位担忧孩子安危的母亲形象演绎的活灵活现。 众所周知,鬼舞辻无惨的脑子多且废。 直到身后传来牛车车轮碾在路面的石子上,发出的嘎吱嘎吱声,他才从被懵逼又委屈的状态中回过神。 恼羞成怒瞪了眼竟然还敢跟你私会的源氏,就快步追上牛车。 鬼舞辻无惨坐在你对面。 他瞧着你早把头扭向车外,似乎根本不想看他一眼,原本就不高兴的他,顿时没好气道:「说的好像都是我的错似的!明明是你先把丢下他,偷偷跑出来跟别的男人私会……」 「我丢下他,你就也要丢下他?」 你怒不可遏。 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强行将他拉到自己眼前。 昏暗摇曳的车松明燃烧发出的光,透过竹制的帘子,斑斑驳驳投射而来,让你的脸一半落在闪烁的光线中,一半隐没于讳莫如深的黑暗里,「那我要是死了,你也要跟我一起死吗?」 鬼舞辻无惨瞳孔骤然缩紧。 身体的本能摆出抗拒的姿态。 你微微一哂。 松开拉扯他衣襟的手,挺直的背脊显出颓然的弧度,重新扭头望向窗外,望着黑阒阒的原野山林,光影在你眼底明明灭灭。 鬼舞辻无惨张了张嘴。 他想解释什么。 却突然发现,即使是谎话,也无法从自己嘴里说出。 他不想死。 这是贯穿他整个人生的唯一愿望。 至于你,只不过是他在最糟糕处境里,最想要拖下泥潭的一个女人。 他不想死。 也从来没想过为了你死。 这个时候,他应该狠狠嘲笑你自以为是才对,却不知为何,不仅谎话说不出,就连讥讽的话也说不出。 「……好后悔啊,」 狭窄幽暗的牛车里,响起你细微的声音。 他一抬头,就看见有你脸上不知何时出现道道水痕,心下微震,搁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攥紧。 「早知道我根本无法陪伴他长大,从一开始,我就不会想着生下他。」 「他的父亲根本不爱他,而他的母亲,也很快也要死了……我心爱的孩子,马上就要成为无人照拂的孤儿了。」 「无惨……」 「你说,是不是我们当初一起死在南山庄园的那群流民手里比较好?」 「那样的话,我们一家人就根本不会有生离,哪里还会有如今的痛苦?」 鬼舞辻无惨没再像之前一样干愣着。 他站起身。 坐到你身边,长臂一伸,就把你整个搂在怀里。 没说虚假的谎话,也没有承诺什么,只是这样沉默无声地抱着你。 你头埋在他肩窝。 用他做工精湛的衣物擦拭着泪眼,抽泣着睡过去的时候,心里不停唏嘘: 天可怜见。 他那些冗余的大脑终于像人一样转动,知道什么时候该做出什么反应,成功证明了它绝非摆设。 只可惜…… 这脑袋瓜子就是有点妨主。 **** 鬼舞辻无惨大概是想要发挥一位父亲该有的作用。 他开始指导两面宿傩。 这天,你刚起床,正毫无仪态地呼啦呼啦喝粥,就听见两面宿傩小大人般严肃开口:「我不要吃这个。」 你循声瞧去。 就看见他正不愉快地紧抿着嘴,四只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食案,婴儿肥的小脸上写满苦大仇深。 不知道,还以为后妈虐待他,只给他喝刷锅水。 可他食案上摆着的,分明是是跟你一样的丰盛食物。 你:「……吃腻了?」 两面宿傩:「那个男人说,吃这种污秽的东西,是非常丢人的事,只有你这样的女子才会吃。身为男人,我不能跟你一样。」 你恍然大悟。 旋即就给此事定下胡说八道的基调:「嗐,别听他瞎扯,他分明是包藏祸心!」 「你还小,根本不知道他小时候是非常挑食的,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最后,好好一个人,变得病歪歪不说,还三天两头咳血,甚至,还要被他妻子整天笑话不行。」 「他肯定是嫉妒你身体健康,才会故意说这种话扰乱你,想要你变得跟他一样不行!」 「宝,你一定不想成为不行的男人吧?」 两面宿傩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煞有介事添砖加瓦:「知道他现在为什么能活蹦乱跳的,一点也看不出不行的样子吗?」 两面宿傩:「为什么?」 你:「自然是因为他现在也开始大口吃肉了呀。宝啊,肉可是这个世上最美味健康的东西。千万不要为了迎合一些莫名其妙的理念,就强行压抑的自己口腹之欲,这样除了会伤害你,就只会让妈妈心疼。」 「如果不信的话,你就再想想无惨。」 「他有一次出现在阳光下来见你吗?」 「没有吧?……唉,他就是因为从小不吃肉,才留下了如此严重的后遗症,一照射到阳光,就会死。」 「乖宝,听妈劝,吃饱饭。」 说着,你把自己吃剩的东西统统挪到他跟前,一脸慈爱地让他吃。「来,把这盘肉也吃了。吃饱,你才能长高高。千万不要学无惨,他好矮的。」 「妈妈最喜欢高高的宝宝,太矮了就一点也不可爱了。」 两面宿傩低着头。 手里的筷子不停戳眼前的肉,似乎是不好意思的问:「……高高是多高?」 「一米八起步吧。」 你认真思忖了一下。 生怕他小小的脑袋瓜子理解不了,特意给他打了个生动比方,「唔,大概就是两个半个你垒起来的样子。」 两面宿傩顿时不说话了。 乖乖闷头吃饭。 不仅把自己食案上的饭菜吃干净,还把你剩下的也都吃了。 很快。 又是一年初夏。 孩子们去附近的水田小溪里捉虾,特意留给你做六虾面吃。 你请他们吃糖。 还给他们每个人兜里都放了钱,让他们随意买点好吃的。 他们也不矫情。 脆生生向你道过谢,留下篓里活蹦乱跳的虾,蹦蹦跳跳地呼啦啦跑走。 这些年以来,你们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 六虾面制作工艺繁琐。 经过长达半天的漫长等待,在黄昏来临之际,你才终于又吃到了美味的六虾面。 你揉着圆滚滚肚子,美美打了个饱嗝。 结果一抬眼,就瞅见蔫眉耷眼的两面宿傩。 你心疼极了:「怎么了?」 里梅恭敬地含胸低头。 女房们纷纷以袖掩面,乐得东倒西歪。 她们三三两两开口:「小公子是饿了。」 「小公子原以为夫人会给他留一份,才会跟着那些孩子在外面疯闹,结果,他一回来就发现全没了。」 「小公子也期待了好久呢。」 你懂了。 你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宝,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体很娇弱,乱吃东西很容易生病。你想啊,你要是生病了,那妈妈我该多担心啊。乖,先去吃点虾肉适应适应适应。」 「面什么的,咱们改天再吃啊。」 两面宿傩哽着脖子,提出质疑:「可我早就吃过虾了,还是跟你一起吃的!」 你丝毫不慌。 只见你幽幽叹了口气,用一种慈爱又悲伤的眼神,怔怔望着试图跟自己据理力争的儿子:「你以后日子还长呢,想吃多少就有多少,不像妈妈,妈妈年纪这么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根本是吃一顿少一顿。你是乖宝宝,要稍微体谅体谅妈妈才对。」 「妈妈只有多吃点好的,才能更好地陪在你身边,不然,你可就成了没妈的孩子,那多可怜啊。」 「其他人,或许馋你的身子,或许馋你的钱,或许馋你的身份,不像我,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我就全心全意爱你。」 「一旦我我死了,这世上,可就再也不会有人像我一样爱了。」 两面宿傩:「如果我不是你的孩子,你是不是就不爱我了?」 他总是这样。 小小年纪,就能轻易透过现象看本质。 不仅能敏锐抓住你话里的漏洞,还能条理明晰地问出来。 你自得不已。 真不愧是你的儿子。 瞧着聪明劲儿,一看就是随你! 「我自然还是爱你的。」 你爱怜地摸摸他满是克苏鲁风情的脸蛋,「你可是有两张脸哎,我看厌了这张,还可以放松心情去欣赏另一张,这可是其他人都无法给我提供的新鲜感,我怎么可能会不爱你呢?」 大家笑作一团。 就连你心爱的孩子,都用「你骗人」的眼神谴责你不靠谱。 你也笑了。 双手捏着他脸蛋捏捏捏:「乖,别难过,面是真的没有了。不过,等你那不中用的父亲过来,让他给你捉蝉,到时候,我们一起喝长生粥,好不好?」 所谓的长生粥。 里面的放的肉,乃是采用刚刚蜕壳的新蝉胸口的两块肉。 取材复杂程度完全不亚于六虾面。 但,好吃也是真的好吃。 于是,鬼舞辻无惨过来的时候,蒲团还没有坐热,就被你赶出去抓新蝉去了。 他领着兴致勃勃的两面宿傩,梅红色的眼瞳阴沉沉的:「你不去?」 你笑得温柔得体:「你们父子好久不见,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慢慢玩。」 荒郊野外的,到处都是蚊虫。 你才不要自讨苦吃。 随着孩子越来越大,你也逐渐发现了养孩子的真正乐趣所在。 如果孩子不用来玩,那父母的人生将毫无意义 尤其是看着对方明明不高兴,却不反抗的脸,你真是止不住高兴。 这种滋味,远比PUA来的更有趣。 所以 你穿着柳樱色袿单,冲着落后于你的两面宿傩使劲儿招手:「快来快来,妈妈都要看不见你了!」 两面宿傩垮着张脸。 神情怏怏的。 心不甘情不愿地向你挪动。 你:「开心点嘛。虽然你跟妈妈长得不太一样,但真的没必要羞于见人哦,你可是妈妈的乖宝儿,妈妈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两面宿傩:「……这就是你给穿女子衣裳的理由?」 你立刻狡辩,呸,解释:「你怎么能这样揣测妈妈呢?妈妈分明是担心你,唯恐你年幼早夭,才会将你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这样的话,即使有不安分的小鬼,也不会来缠着你。」 「宝,这可是从唐土传来的优良传统。」 「不是好东西我都不舍得给你。」 「妈妈爱你,爱得就是这样真挚又纯粹!」 可两面宿傩已经吃够了你给的苦,无师自通反驳:「……究竟是谁,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日日夜夜向神明祈祷最好生出个女孩儿的?」 你毫不心虚:「那是谁?反正不是我。乖宝,妈妈好真的爱好爱你的,你千万不要信了那***玩意儿的话,以至于误解妈妈对你的爱!不然,妈妈肯定要心痛而死!」 两面宿傩无语。 你嘴里的***玩意儿,很明显就是他的父亲。 可那些事根本不是父亲跟他说的,而是他不小心偷听到了女房们的谈话。 虽然,他的父亲足够恶劣,但随着年岁日长,他也逐渐明白,你这个母亲也不遑多让。 甚至,更胜一筹。 就像现在 新年祈福。 在聆听过大晦日的钟声后,你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撩起市女笠上的苎麻垂绢,冲他露出笑盈盈的微笑,示意他伸出手。 两面宿傩不明所以。 还以为你是怕他走丢,乖乖照做。 不曾想,你手指意外灵活地顺着女式和服宽大的袖口伸进去,直接用冻得冰凉的手指抓住他手腕,看着他凉得缩脖子,哈哈大笑。 一点也没有母亲该有的温柔稳重。 两面宿傩再也绷不住。 将四只手在雪地里冻得冰凉,报复性地统统伸进你袖里。 这种母慈子孝的生活,止步于两年后的初春。 那时候。 你喝了酒。 正躺在被春日晒得暖洋洋的廊檐上,睡得晕晕乎乎,确突然被人用力推醒。 你迷迷糊糊睁开眼。 就瞧见自己的心爱的大儿子,正瞪着极具克苏鲁风情的眼睛,严肃地审视着自己。 「怎么了?」 「你做梦了?」 你很茫然。 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问,只好回答:「没有啊……是我说梦话了?」 两面宿傩又看了你好一会,才扭过头,别别扭扭开口:「没说梦话,只是你打呼了,还好大……下次注意点,不要再喝酒了,呼噜声真的吵死人了。」 你从地上爬起来。 笑着抱住他脑袋,使劲亲了亲他额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两面宿傩好不容易才从你手里挣扎出来。 赶紧离你远远的。 生怕自己又被你逮过去。 他一边摁着自己被你搞得凌乱的头发,一边吐槽你果真如鬼舞辻无惨所言,不如其他贵女娴雅端庄,他不由怀疑你之前有过失败的婚姻,所以,才会在得到勉强会包容你的鬼舞辻无惨后,即使切缘了,也要跟他藕断丝连。 你忍俊不禁:「我跟他藕断丝连,哪里是因为有过失败的婚姻,而是单纯因为你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罢了。」 两面宿傩:「……也没有在意的其他男人?」 你:「在这个世上,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最在意的只有你。」 得到你的回答,他似乎终于放松下来,开始问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你躺回地上,目光触及不远处硕大无朋的绯色樱花,想了想:「想吃樱饼……最好是用刚采下的樱叶和樱花制作,多放点糖,我嘴里难受。」 「你要求真多!」 嫌弃说完,他起身就走。 你:「你还小,不要乱动炊具,小心受伤。」 两面宿傩:「知道了。」 而这,就是你们此生最后的对话。 第30章 男德学校优秀毕业生参上 鬼血侵蚀完全是钝刀子杀人。 一边破坏,一边重塑。 你能清楚感受到身体正在从内部崩坏腐朽,可从外面看,你还是光鲜亮丽。 早些时候,疼痛尚能忍受。 可到了后面,你经常疼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有很多个夜晚,你都忍住灰心丧气地想,不如算了,重开好了。 可每一次,你都坚持挺了过来。 就连沉浸摸鱼无法自拔的娇娇,都不止一次感叹你可真能挨。 鬼舞辻无惨作为最清楚你身体状况的人。 在见证了你一次又一次地挣扎后,也开始用古怪的语气问你为什么不肯死。 到了后来,他脑子都变得好用起来,怀疑起你曾经的用心。 毕竟,你在他病中垂死的时候,可是不止一次用甜美的话语,劝他放弃痛苦的活着,跟你约定来生。 他会质疑是很正常的事。 可你在剧烈又持久的痛苦折磨下,情绪变得非常脆弱敏感。 被他这么问到脸上,你内心满是怨恨和迁怒,非常想爬起来把他嘎了。 可岌岌可危的理智提醒你,不要做得不偿失的事。 你死了是小,万一他迁怒你的孩子呢? 你可太知道他什么牌子的狗东西了。 不得已,你只好强忍怒火,拉着他的手,迎着他探究的视线,颤巍巍告诉他:「因为我是一个母亲……没有一个母亲,会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让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漂泊在这世上……我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鬼舞辻无惨这才停下了逼问的脚步。 你本以为自己还能撑下去。 你本以为自己还能撑很久的…… **** 「不要哭。」 意识逐渐从混沌中苏醒。 你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年轻沉稳,却充满着温柔的安抚意味。 你缓缓拾眸望去。 视野中黑暗褪去,黑白分明的眸中清晰映出那人高挑挺拔的身影。 黑发。 赫瞳。 容貌英隽俊朗。 此时,他穿着肩衣袴礼服,半敛着眉眼,跪坐你跟前,生着茧子的手指,耐心地一点点拭去你脸上的泪痕。 神情沉静又严肃。 仿佛不是在给你擦泪,而是在处理什么重要的公务这种奇异的态度,看得你微微发怔。 「我会成为合格的丈夫。」 抹去你眼尾最后的一丝水迹,他抬起头,跟你四目相对,赫色的眼瞳直直望入你眼底,语气也是那般郑重其事,「你无需担心未来。」 「你将是继国家唯一的女主人,没有人能取代你的位置。而我,有生之年也不会再纳娶其他女子,这里只会有你我两个主人。」 「百年之后,继国家业也交给我与你的孩子。」 「所以」 「别哭,往后岁月,我都会陪你一起。」 你怔愣不已。 一方面,你还没有从自己骤然离世的情绪回过神;另一方面,则是你从来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如此真挚且守男德的话! 以至于侧脸被他生着茧子的指腹刮得生疼,你都忘了躲闪。 而也就是这么失神的瞬间,主动权就完全落入对方掌中。 …… …… 继国岩胜是个非常刻苦自律的男人。 大早上的,天都没亮,你正睡得迷迷糊糊,他就已经有条不紊穿好衣物,准备照常去道场磨练剑术,片刻都不停歇。 你被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吵醒。 顶着凌乱的长发坐起身,刚揉了揉眼,就感觉自己头顶被人胡乱揉了下。 你仰起头。 就见他已经穿戴好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你身边,赫色的眼睛俯视着你,一本正经开口:「以后,我们就是最亲密的家人了,你没必要对我使用敬语,大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岩胜。」 你唔了声。 却发现自己声音喑哑沙哑的不成样子。 ……有点窘迫。 继国岩胜恍若未觉。 他继续道:「对了,你叫什么?」 你好险没被他问住。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该做的都做了,结果却连同寝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愧是你,霓虹金! 继国岩胜奇怪看过来。 你垂首敛眸,避开他的视线,犹豫片刻,回答:「……羽衣。」 你叫羽衣。 可这具身体叫什么,你却是不知道的。 不过,就算这具身体有其他名字也没关系,你完全可以说这是乳名,丝毫不用担心被拆穿,开局就r。 「羽衣吗?」 得到答案的继国岩胜念出你的名字,轻声呢喃着,「归去之时,羽衣轻着身,慕君之思深无奈……很好听的名字。」 他缓缓道来的音调,明明正经极了,却有着莫名撩人的意味。 这种不经意间散发的魅力,对土狗来说,简直是绝杀! 很不幸的,你就是土狗。 继国岩胜没有停留很久。 他冲你颔首致意后,拿起刀架上佩刀就走了出去。 你使劲抓了抓头发。 强迫自己从乱七八糟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之后,才叫出娇娇,问出你最关心的事。 你想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他很好地度过了一生。」 停了停,娇娇又补充一句,「放心吧,他并没有被鬼舞辻无惨的诅咒牵连,不仅过得出乎意料的好,也从没被任何人欺辱伤害过。」 你:「我想看看他长大的样子」 娇娇:「哦,这个是不行的呢。」 「你知道的,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引导玩家相信爱能改变一切,充分发掘出爱の力量,成为坏男人背后的好女人,共同创造美好人生。由于工作任务你只完成了一半,并未真正通关任务,所以,哪怕是我,也无法查阅失败存档,只能告诉你系统里显示的文字内容。」 「……其实,这已经属于违规操作了。可谁让你是我金贵的独苗苗呢,你想知道,就算违规,我也会告诉你。」 对此,你早有预料。 可真的从娇娇嘴里听到,心里还是不由泛起阵阵滞闷。 你很高兴他过得好,却又难过自己在他还小的时候就那么丢下了他。 「别难过,虽然你离开了一个孩子,可只要你认真对待这次任务,那么,你很快就会得到新的孩子。」 娇娇美滋滋安慰你。「这次任务还是有两个。一是得到黑死牟的爱;二就是保护你们的子嗣顺遂活下去呢。」 你非常生气。 它这封建智障什么意思? 你失去了一个孩子,再得到一个孩子,就能把之前的孩子理所当然忘掉,再也不在意了吗? 孩子可是你亲生的! 又不是无足轻重的衣服,随随便便就能被替代了! 你刚想发火。 不曾想,又听到一个让人虎躯一震的名字。 你:「……不是,你说要我得到谁的爱?」 娇娇:「黑死牟。」 你:「黑死牟?」 娇娇:「嗯,现在的继国岩胜,就是未来的黑死牟。比起「岩胜」这个名字,你可能更容易将「一哥」、「六眼美人」、「上弦之一」跟他联系起来。」 你懵了。 之前事情发展太快,你根本没有时间把那个宛若男德学校优秀毕业生的年轻武士,跟记忆里那个气势浑厚、威慑可怖的上一联系起来。 娇娇一脸求夸夸的表情:「看你这个样子,我就知道,幸亏提前跟你说清楚了,不然,再发生无惨那种惨剧,你可就遭了!」 「嘿嘿,你很清楚吧?」 「黑死牟跟无惨可不一样,他为人固执,是伦理纲常最坚定的维护者,对待无惨的方法对他根本行不通。」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虽然他比无惨难搞点,但你还是有希望的……」 娇娇还在说什么,你已经听不见了。 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在心头叫嚣:杀了他! 黑死牟的确难搞。 他性格摆在那里,适用于无惨的方法,根本无法照搬在他身上。 而你又绝对无法在剑术上胜过他,这注定你做不了他的ser。 可现在,他只是个年轻的人类武士! 人类非常脆弱。 即使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扇扇小公子耳光的女人,只要方法得当,也能轻而易举嘎了远强于自己的男人。 最妙的是,人类的继国岩胜可没办法像鬼舞辻无惨一样,死了都要变成鬼给你添堵…… 你忍不住蠢蠢欲动。 娇娇给你提供的两个任务,第一个任务一看就知道是它又在夹带私货,直接无视掉就好;至于第二个,那位母亲的心愿也只有保护自己的孩子。 而她孩子的最大敌人是谁呢? 当然是抛妻弃子,还要叛主投敌的继国家主继国岩胜本人! 你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 只要他死了…… 【LOVE&PEACE】 【LOVE&PEACE】 【LOVE&PEACE】 【LOVE&PEACE】 …… …… 霎时。 加粗加黑还标红的新罗马体英文,自带噔噔噔噔乱码音效,以摧枯拉朽之势,疯狂侵占你的视野,让你除了血淋淋的标语,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你痛苦捂住眼睛。 可即使闭上眼,那些不停叠加的标语也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清晰浮现脑海,仿佛已经深深烙印在你的眼角膜上! 你已经无法视物! 正常人一旦失去视力,就会本能恐慌起来,仿佛除了脚下的立足之地,四周尽是万丈深渊。 你也是如此。 根本不敢动,总觉得稍有不慎,自己就会坠入其中。 强烈的恐惧侵袭全身,冷汗瞬间就爬满脊背。 不过须臾,鬓边凌乱的碎发就已经被冷汗打湿,黏在脸上。 娇娇意识到什么。 它又急又气:「快停下来!」 「不要再想那些血腥恐怖的东西!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不要那么极端偏执,你要做个温柔的好女人,努力包容感化他们,而不是动辄对他们喊打喊杀!」 「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怎么刚来了一天,就又开始想杀人了?」 娇娇不明白。 不喜欢的男人你要嘎,怎么喜欢的还是要嘎? 世上怎么会存在你这种不懂怜爱男人的女人啊……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0-40 第31章 你最好是 你急促喘息着。 按照娇娇的提示,拼命压抑内心跃跃欲试的疯狂念头。 没错。 你是挺喜欢他的。 从听到他说第一句话,到见到他第一眼,再到他后来的举止投足,就没有一处是你不喜欢的样子。 如果当初没出岔子,他就是你富婆生活中最想要春风一度的对象。 哪怕现在知道了他就是未来的黑死牟,你也还是喜欢他。 作为也嫉妒过同学、同事、朋友的普通人,在最开始听闻他故事的那一刻,你就忍不共情他,对至死也无法从嫉妒中释怀的他,有着近乎惋惜的好感。 可 就是因为喜欢过他,你才非常清楚,自己被赋予了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对弟弟的拧巴心结,除非他自己看开,或者弟弟败在他手上,不然,绝无第三种解开方式。 只要兄弟相逢,他就迟早有变成鬼的那一天。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他早死比较好。 对大家都好。 这个念头一出,你眼前刚要消散的血红标语,顿时又厚了一层。 不知过了过久。 那些要命的标语才从你眼前彻底退却。 「给我把那该死的后门去了!」 你颓然伏在榻上,弓起的脊背仍在颤栗发抖。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该死的娇娇,果然跟你想的一样没用。 「哦,不对。」 转念一想,你愈发面无表情,「它在变着法儿给我添堵的事情上,分外有用。」 娇娇拒绝:「这可不行。有这个东西,才能提醒你谨言慎行,专心做个好女人,不要动不动就想那么危险的事。」 「……别这样看我啊,我们系统可是很人性化的,这个后门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粗暴,平常只是在桧扇上做字面提醒,如果字面提醒还管束不住你,才会直接蹦到你眼前呢。」 「不过,你放心好了,只要你不做与系统宗旨相违背的事,这个后门就不会对你生活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咱们还是不要在这种微末的小事上浪费时间了,赶紧想想如何顺利完成任务吧。」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你非常暴躁。 胸口剧烈起伏。 还未平复的呼吸,再次紊乱起来。 「那我不干了。」 娇娇温温柔柔地劝:「是,你不干了,会带着我一起死。可是,羽衣,你有没有认真想过,如果你不努力完成任务,真正被伤害的那个,究竟是谁呢?」 「羽衣,你很清楚的吧?」 「是你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你未来的孩子。」 「他们都将不得好死……」 你再也忍不住。 拿起身旁的枕头,狠狠砸向它:「滚!」 娇娇:「哎呀哎呀,你怎么又生气了?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被愤怒冲昏头脑,免得事后又难过而已……算了算了,我滚,我滚,行了吧?」 它轻车熟路钻入你身边熟悉的桧扇。 你当即泄愤般把它一折两段。 **** 气归气,闹归闹。 你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得到了别人最重要的东西,却能心安理得摆烂。 你冷静下来。 转而思考起最现实的问题。 黑死牟很难搞。 用对待鬼舞辻无惨的方式对待他,不仅没用,还容易死。 不过,他也绝不是什么不可PUA的高峰。 他有很强的自尊心和责任感。 而这,恰恰就是你可以利用的地方。 你会不停向他索取安全感,会不断向他索要承诺,还会不断加深你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认知。 只要你给他的认知足够强烈,应该就能稍微阻止他做出抛妻弃子的行为来至于,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心愿无法实现而痛苦,不在你考虑范围内。 当然了。 你给了他选择的余地,并不意味你对最坏的结果毫无防备。 如果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为了妻儿让步,那么,这样不知好歹的丈夫、无情无义的父亲,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会用残酷的事实告诉娇娇。 不要以为开了后门,给你戴上枷锁,它就能高枕无忧了。 这世上杀人方法那么多,并非一定要心怀恶意,才能杀人。 真诚。 才是永远的必杀技。 念及此,你缓缓合上手中不停跳跃着红色标语的桧扇,微微一哂。 你果然还是太心软了。 即使内心还存着叶公好龙的恐惧,可面对自己有过好感的人,还是会下意识给予对方最大的宽容。 只希望他不要辜负你的美意罢。 不然,你不介意再次占据道德高地,成为富裕的小寡妇,过着除了物质,一无所有的孤苦生活。 就在你想好之后的行动方针之后,脑海不由闪过鬼舞辻无惨的脸。 倒不是你很想他。 而是你想从他嘴里,得到更多关于两面宿傩的事…… 可这种念头,仅存在很短的刹那。 你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现在的人生并不属于你。 与不该相见的人重逢,只会给现在的人生带来不幸。 与其去问已经蜕变成鬼王的鬼舞辻无惨,倒不如去问问产屋敷一族。 想通后,你暂时放下了这个不靠谱的念想,专心投入到工作之中。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你发现黑死牟真的很好。 他是很可靠的后盾。 就算你故意粗暴将后宅权利上收,惹得宅邸老人怨声载道,他也不会下你的面子。 相反的,他还会在百帮之中,抽出时间指导你如何正确御下活像个尽职负责的老师。 甚至,哪怕你三分钟热度,手里的事情说不管就不管了,他也毫无怨言地帮你收拾烂摊子,并绝不容许任何人对你的行为横加置喙。 真正做到了当初对你的承诺:家里只会存在你们两个主人。 你可耻地心动了。 即使知道他未来可能不做人,还是忍不住握住他伸来的橄榄枝。 你过上了打工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平稳、富足、随意躺平。 虽然身边多出一个男人,但他洁身自好,不光长得好看,还很行。 不仅不会给你添堵,反而还会给你带来诸多便利。 这让你远比做富婆小寡妇的时候更开心。 可 越心动,你就越震惊。 究竟是何等痛苦和绝望,才会让一位妻子、一位母亲,毫不留恋地让渡出幸福快乐的人生时光。 上次被强行拉壮丁,正值与鬼舞辻无惨新婚。 那个场景对原主来说,完全是噩梦。 你能体谅她扭头就跑的心情。 可这次是不同的。 人类的黑死牟出乎意料地好相处。 强势却不强硬。 心思细腻却不敏感多疑。 是个合格的男德学院结业生。 可你还是来了。 这跟你之前的猜测不同,让你困惑了很久。 你一直想不通这点。 直到你怀孕。 再次做了母亲的你,某天夜里突然醍醐灌顶,瞬间就理解了原主的心情。 什么男人不男人的! 什么快活不快活的! 什么爱不爱的! 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让渡出一部分幸福人生,就能让别人有更好的代入感,确保别人为了庇护你的孩子竭尽所能、悍不畏死,这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虽然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但你觉得母亲担忧孩子的心应该是一样的。 如果由你主导的人生注定不幸,而只要牺牲你,就能让自己在意的人获得幸福的未来,那么,这个牺牲你也是愿意的。 就像 当你还是个社畜打工人的时候,其实你并不畏惧猝死在工作岗位上,因为法律和国家会确保失去亲人的家人,得到足够的赔偿。 想明白这一点后,你果断将睡在身边的继国岩胜摇醒。 他睡得很轻。 几乎是在你摇他的瞬间,就醒了过来。 继国严胜下意识探查过四周,确定没有异动,才放松了警惕,安抚般摸了摸你肚子,沙哑着声音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你胡乱摇头。 拉住他摸你肚子的手,紧张地捏他手指,低垂的长睫都遮不住你眼底的忐忑不安:「岩胜,以后你会不会嫌弃我没用,只会阻碍你前进的脚步,就丢下我一个人?」 继国岩胜:「你怎么会这样想?」 你沉默下来。 继国岩胜没有逼你。 而是抬手将你单薄的肩膀往怀里搂了搂,并将滑落的下来的薄衾给你拉上去, 你顺势在他怀里。 侧耳听着他胸膛里沉稳有力的心跳。 沉默良久,你终于鼓足了勇气,才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很快,我就要生下我们的孩子,可是,我现在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我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只靠我自己是不行的,我根本没办法独自一人抚育孩子长大。」 「我好像真的很没用。」 「即使你教了我那么久,可我还是处理不好继国家的家务事。岩胜,我已经离开不你了,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我把自己的人生都活得乱七八糟,至于孩子,我就更没有能力管教指导了……」 「如果……」 「我是说,如果……」 你死死揪住他的衣襟,仰起的眼睛噙满盈盈水光,「如果你想要抛弃我,能不能早点告诉我?……我自己怎么样都好,可我不能连累一个无辜的孩子。」 「岩胜……」 你额头抵着他胸口。 呼唤着他的名字,无助啜泣。 身体也坠入冰库,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你是如此悲伤。 「如果我的孩子得不到父亲的爱惜,注定过得孤苦无依,那还不如趁着他并未长成,让他去往极乐,也好过他在这个世上,陪着我受苦……」 继国岩胜僵在原地。 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明白,之前还是好好,为什么你只是睡了一觉,就开始说这种近乎冒犯的无礼话语。 有心责怪你。 可你是他的妻子,是他认定要共度一生的夫人,他不可能用对待下属的严苛态度要求你。 更别说,你还哭得那么可怜。 这让他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位羸弱的女子,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也要跟自己的丈夫据理力争的时候,也会像你一样悲恸泪流。 母亲死后,父亲说,他是深爱母亲的。 他不懂。 既然深爱,为什么还会舍得母亲那样哭泣。 父亲说,等他成亲后,就会明白。 可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不明白。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深爱着你。 他只是本能觉得,不应该让你像母亲一样哭泣即便依着你继国家主母的身份,刚才那些话着实过于失态了些,他也不会问责你。 「不会。」 继国岩胜将你搂在怀里,温暖宽大的掌心抚着你后背,「不会发生那种事。」 「我是继国家主,是你的丈夫,更是你腹中孩子的父亲,我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绝不会让你跟孩子孤苦无依。」 「所以,你尽管放心生产。」 「我会跟你一起抚育我们的孩子。」 你心脏不合时宜跳了跳。 按在他身上的手也在不自觉颤抖。 有那么一瞬间,你真的很想放任自己去信任他,不带任何算计地依赖他。 可很快,你就从这种不理智的感性中抽身。 「你真的会像现在这样,永远陪在我们身边,永远也不会抛弃我们吗?」你靠在他身上,哽咽着再次跟他确认。 「真的。」 你紧紧抱住他。 双手藤蔓般环住他结实有力的腰腹,整个人都死死贴在他身上,像是想跟他融为一体。 你听到自己用喜极而泣的哭腔,道出自己铺垫已久的真意。 「你最好是。」 「不然,我会报复你的。」 「一旦你让我陷入痛苦的绝境,岩胜,我绝对会报复你。」 第32章 挂来了 而这,也正是黑死牟离开后,继国家衰落败亡的真正原因。 念及此,你果断挥退了缠绕心头的多愁善感。 快乐的童年固然重要。 可孩子拥有好好活下去的实力更重要。 所以,你不会跟继国岩胜唱反调,阻碍他教育孩子。 不过,你倒也不至于一点用都没用。 你总是陪伴着他。 不管课业如何繁重,只要他回头,就会看见你守在他身后。 最开始,他还有点难为情。 不好意思将手上磨出来的血泡,亦或是胳膊腿上摔出来的青肿给你看,你给他上个药,都能让他含羞地佝偻着脑袋,脸上烫得能滚熟鸡蛋。 到了后来,他已经能从容接受你给予的爱。 甚至还能反过来宽慰你,告诉你不必担心,只是小伤,睡一觉就会好了。 你笑了笑。 握着他缠满纱布的小手,搁在嘴边亲了亲:「我都知道……只是,身为母亲,总是会这样无法自控地担忧孩子。」 很快。 又是一年伊始。 这个时代,每逢正月初一至初七,家家户户都有饮屠苏酒、煮杂煮的风俗。 下到平民百姓,上到武家公卿,无一不恪守延续着这一传统。 前些年,你不是在生孩子,就是在生孩子的路上,总能给自己拒绝饮酒找出适当的理由。 可如今,孩子都生完了。 面对长子特意给你端过来屠苏酒,你接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酒盏搁到食案上,转而笑盈盈把他搂在怀里,亲了亲他额头:「谢谢柊吾。」 他还是那么容易害羞。 婴儿肥的小脸变得通红滚烫。 却还要保持小大人的稳重姿态,从你怀里钻出去,恭敬向你行过礼,同手同脚回到自己位子上。 继国岩胜注意到你一下没动的屠苏酒,轻声问询怎么回事。 你笑眯眯:「我不能饮酒,会起疹子。」 继国岩胜唔了声。 你微微侧目。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他的任何质疑和困惑,这才缓缓收回目光,手指摩挲着温热的汤碗,难掩愉悦地笑了。 他应该很清楚你在说谎话。 成亲的时候,新人是要举行誓盃与亲族盃的,你不可能滴酒不沾。 而他身为你的丈夫,稍微回忆一下,更不可能不清楚你有没有起疹子。 他没拆穿你,极有可能是因为你是他的妻子。 而他身为丈夫,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不依不饶地拂你面子。 当然,也存在他信了,又或者,他根本无法讲两件事进行联想,从而拆穿你谎言的可能。 不管是哪种可能,你都无需担心。 他既然无法察觉到你在糊弄敷衍他,那就证明之前你可能有点杞人忧天了,他的脑子不比鬼舞辻无惨好使多少。 对此,你很难不满意。 你脑子并不聪明。 跟别人挤独木桥的时候,即使把脑子加班加点的烧,也挤不过那些整天哭嚎「我这次又考砸」了的狗东西。 等好不容易熬成打工人后,你脑子早就过载了,连带你整个人都是累了、倦了、厌了的状态,再也不想动脑子跟别人卷。 所以,你特别喜欢不会给你添乱的。 【如果他的脑子,跟鬼舞辻无惨一样不好使就好了】 你不由心生期待。 日子过得也更有盼头了。 如果非要说现在这种生活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大概就是继国岩胜这个人太过传统。 他可以容忍你在日常生活中失礼冒犯,但绝对不允许你有掌控他,在上面作威作福的时候。 顶多 只允许你搂着他的脖颈,伏在他肩上哭。 之后的日子,非常平静。 平静到你都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以至于你在孩子们起此彼伏的「母亲大人」中都差点忘了,你们家庭最大的难关还没有到来。 蓝天游云。 轻盈的天光云影笼罩着花木正盛的庭院。 绯色的八重樱密密麻麻开满枝头,纤细的枝条不堪重负,往下垂出优美的弧度,在熏风中震颤,粉白的花瓣无声飘落,缱绻地描摹着下方青年的眉梢、鼻梁、肩膀,最后坠落地面。 阳光明净,给半跪行礼的青年笔直挺拔的身躯,镀上一层圣洁的珠玉辉光。 你心神剧震。 怔怔注视这个不应该出现的男人。 「他是缘一。」 沉默片刻,继国岩胜抿了唇唇,脸色显出几分沉肃,「也是我的孪生弟弟。他会暂时在这里借住两天。」 青年这才仰起头来。 露出一张几乎跟继国岩胜别无二致的淡漠面容。 深赫色的眼睛。 与生俱来的火焰斑纹。 耳垂追着象征太阳恩赐的花札耳饰。 发尾仿佛要燃烧起来的黑发长发,被深色发带高高束起。 日光映照之下,青年的模样直直撞入你眼底,强烈的冲击让你眼前发黑,瞳孔不自觉缩成一点。 顷刻间,就在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屋后,传来群鸟振惊飞之声。 耳畔似有凄厉蝉鸣。 恍惚间,你只觉自己已经身处永无尽头的梦魇之中,强烈的恐慌和绝望蔓延心头,让你几欲窒息! ……缘一。 ……缘一! 第33章 玩点大的 继国岩胜很忙。 忙到根本没有时间跟你多说两句,只遣人嘱咐了一句「照顾好你自己」,就昼夜不停地召见家臣和部将。 一时间,继国家变得好不热闹。 形形***的人穿行里门与主屋之间,他们都低垂着头,看起来恭顺又可靠。 你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继国柊吾却有点坐不住了。 他还太小。 能感受到家里气氛变化,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佯装镇定,一步步从挪到你跟前,故作无意地向你打听,父亲究竟在做什么,什么时候才能继续辅导他课业。 「可能还需要等几天。」 你把他拉到怀里,摸着他的头,就瞅见他又害羞地窝到你怀里,忍俊不禁。 这孩子总是这样容易害羞。 也不知道是像谁。 你搂着他。 轻抚着他背脊,耐心解释:「你父亲这次行军不利,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才会忙了一点。不过,你别担心,他自己能处理好。」 「如果担心落下课业,你可以去请教请教你父亲的那位胞弟……」 「母亲,他跟我父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继国柊吾突然从你怀里仰起头,亮晶晶的眼里闪动辄显而易见的欢欣和惊喜。 很显然。 他已经见过继国缘一了。 而且,还很喜欢。 你垂下眼睫。 掩去眸中晦涩的神光。 就听他不确定地问:「母亲,我真的能去麻烦他吗?」 「自然可以。」 你回过神。 回答的声音很轻,却充满笃定意味,「他是你父亲的孪生弟弟,这世上,除了我跟你父亲,他就是待你最亲近的人。无论何时何地,你都可以相信他,不必忧心自己会给他添麻烦……而他,也是真的很喜欢孩子,绝对不会吝啬指导你的。」 「喜欢就去吧。」 「他会是个很好的师父。」 而就在你给长子找好可靠的师父后不久,继国岩胜也终于忙完了。 他来时已是深夜。 那时候,你已经睡下。 只是,你睡得浅。 推开拉门的细微响动,就让你瞬间清醒过来。 这次,他没再如往日那般强势,而是顺从了你要掌握主动权的意愿。 可你一点也不高兴。 你很清楚。 你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羽衣……」 静静喘息了一会,继国岩胜才轻声唤出你的名字。 只是,他大概也觉得之后的事情太过难以启齿,逃避般躲开你闻声投来的目光,「家里的事情,我都已经处理好了。之后……一切就交给你了。我……我准备跟缘一结伴同行。」 「理由。」 「部下们为了保护我,全部都死在了那群非人之物手里,身为他们的家主,我不能坐视不管。」 「哦?」 你垂下白皙的眼睑。 黑白分明的眸子透过长睫,褪去所有温情柔和,显出几分冷浸浸的凉意,「这就是你准备抛妻弃子的理由?」 事实被挑白。 身下的躯体骤然僵硬起来,硌得你难受。 你一把掐住他下巴。 强行让他转过头来,迫使他看向自己,跟自己四目相对。 即使还在做着最亲密的事,可你们两人的脸上,都没有半分被情、欲浸染的迹象,一个赛一个脸色难看。 「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你说,你会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会跟我一起抚育孩子,绝不会让我跟孩子孤苦无依。」 「可现在」 「你又是在做什么?」 「给部下们报仇很重要,你的妻子和孩子们就可以舍弃一边了,是吧?」 继国岩胜闭上眼:「……对不起。」 你倏然一笑。 从他身上站起来,拢好单薄的白襦绊,转身去了屏风外,从他的刀架上拿出他惯用的佩刀,丢到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的他跟前。 「倒也不必道歉。」 「我总归是你的妻子,即使你欺骗了我,我也不可能对你喊打喊杀。」 你居高临下。 冷淡的脸上重新浮出温柔体谅的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望入他眼底,红唇微微翕动,便吐出缱绻眷恋的声音,「自裁吧。」 「明知自己承担不了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却偏要用花言巧语欺骗女人,以至于拖累别人下水。这种没用的男人,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 「岩胜,不要让继国家因你而蒙羞。」 你的话是如此杀人诛心。 几乎是站在继国岩胜的逆鳞上踩。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原本就是他失信在先,就算他再如何顺守纲常,容不得以下犯上,也不可能明知自己理亏,却对着被怒意冲昏头脑的妻子逞凶斗狠。 继国岩胜低下了头。 未束的黑色长发,顺着他劲瘦结实的肩膀、背脊垂落。 面容隐没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伴随着搁在腿上的手指攥紧,他再一次向你说了一句「对不起」。 很显然,他根本没有要为此自裁的意思。 你毫不意外。 只是失信于人而已。 他要是肯为此乖乖去死,后面就不会砍下产屋敷家主的头,向鬼舞辻无惨宣誓效忠。 本来也只是试试,如不了意也没什么好失望。 你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一件件穿回去。 「我曾经提醒过你,不要让我陷入痛苦的绝境,不然,我绝对会报复你。」 「岩胜……」 「你说,我该怎么报复你才好呢?」 理所当然的,你没得到回应。 你也不气。 慢条斯理捡起矮桌上的桧扇。 纤细柔嫩的手指轻轻一推,伴随束着红色丝带的扇骨向相反推开,露出绘着绘着日月临空之景的扇面。 双手托着桧扇尾端,举止胸前,半遮着唇面。 姿势端庄又风雅。 「这个事儿,我可得好好想想。」 说罢,你不疾不徐走了出去。 初夏时节。 夜晚的风还有点冷。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一条横贯天幕的绚烂银河。 阒黑的四下,隐隐传来的夏虫的嘶鸣。 你站在廊檐下。 摁着正在被猩红标语侵占视野的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让那刺眼的红色才消失。 走在游廊之上,你偏头眺望那条不甚明亮的星河。 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觉得这样一个夜黑风高杀人夜,不干点偷偷摸摸的事,简直太煞风景了。 这样想着,原本想要去长子房间的你,脚步一顿,转而去了安置客人的东厢屋。 你敲开了继国缘一的房门。 迎着他略带困惑的视线,莞尔一笑:「嗨,弟弟,睡觉吗?不告诉你哥哥的那种。」 继国缘一下意识想关门。 可你早就把手伸到拉门中,他强行想关门,肯定会伤害到你。 这么一迟疑,你就已经挤开他,进入到这个只有几叠大小的待客和室。 房间里很温暖。 这让在外面吹了好一会儿冷风的你,不由打了个哆嗦。 下一息。 一件尚带着原主人体温的红色羽织,就轻飘飘落在了你身上。 你扭头望去。 就只看见继国缘一那平静到淡漠的脸。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逾越的事。 这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举手之劳,根本不带任何狎昵暧昧色彩。 你怔怔注视着他。 片刻后,了然一笑。 不愧是黑死牟念念不忘的弟弟! 瞧瞧这份白玉无瑕的高洁心性,哪里是正常人能拥有的? 于是,你披着他的羽织,坐到他睡过的榻上,毫不避讳地拍拍身侧的位置,邀请他坐到你身边。 可这次,他并没有继续发挥那份白玉无瑕的高洁心性。 而是在距离你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犹豫片刻,挺直脊背,端坐在光洁的地板上,安静注视着你:「您怎么会来这里?……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是啊。」 你毫不犹疑承认了。 屈起右腿,手肘搁在上面,掌心拖着下巴,笑眯眯回视他,「刚刚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这让我怎么开心得起来?」 继国缘一依旧静静注视着你。 脸上毫无波动。 深赫色的眼睛更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 如果不是之前在门口的时候,他的确下意识想把你关在门外,你可能真的要以为他不仅天赋实力超越人的极限,就连语言系统,都跟普通人用的不是同一套了。 你跟他对视。 最后,终究是你败下阵来。 你揉了揉发痛的眼睛:「算了,我们来聊点开心的事吧。」 继国缘一:「……您想聊什么?」 你:「你既然是岩胜的孪生弟弟,那么,你们应该一般大才对。你哥哥孩子都生了俩,最大的那个,已经能轻轻松松打到猎物讨我开心……你也应该成亲了吧?」 继国缘一没回答。 你:「你的妻子孩子呢?」 他依旧不出声。 你:「他们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啊……是不是因为你太忙了,根本没时间留在他们身边照顾他们,就让他们统统回到老家了?」 他还是不出声。 你:「你们继国家的男人,都是这样没用,三棍子打不出一声屁来。不过,你们讨人嫌就讨人嫌好了,我会对他们好的。把他们接过来吧,我会帮你照顾……」 结果,你刺弄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他怔怔流下泪来。 你瞬间息声。 「……我把她们弄丢了。」 继国缘一无声流泪。 深赫色的眼底露出显而易见的悲伤。 仿佛透过你的身体,看见了某个人的影子。 ……这还是你第一次看见他流泪的样子。 有那一瞬,你几乎也要感同身受流出泪来。 可很快,你就从这种没必要的软弱情绪中抽离,倏然站起身,丢下他披到你身上的红色羽织,丢下句「真是无聊」,转身就走。 还不等你抬脚越过他,却被他牢牢抓住手腕。 你侧目望去。 继国缘一:「……你过得开心吗?」 你皱了皱眉。 他一个理性到淡薄的挂逼,问个屁的感性问题呢! 心下不快。 一点点从他手里抽出手:「开心,当然开心,我每天都要开心死了。」 继国缘一没有松开。 你面无表情盯他。 见他还不愿意松开,就干脆掏出守在襟前的桧扇,递到他眼前:「不过,如果你能把这个东西,当着你哥哥的面交给我,我肯定会更加开心。」 继国缘一愣住:「……会更开心?」 你微微颔首。 继国缘一这才松开你。 他双手捧着你的桧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34章 过来,给我打工 事情正如你预料的那般。 翌日清晨。 继国缘一把你贴身携带的桧扇,当着继国岩胜的面交还于你时,他脸色突然就变得异彩纷呈起来。 好看极了! 你坦然接过桧扇。 简单道谢,就让继国缘一先下去。 「怎么回事?!」 继国岩胜望向你。 嘴角抿成一条线,第一次在你面前展露属于上位者的慑人威压。 饶是你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本能后退了一步,生怕他暴起伤人。 可很快,你就稳住了。 你不慌不忙展开桧扇。 半遮着脸,饶有兴趣欣赏着他冷沉的面容,眉眼微弯:「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继国岩胜眉头紧皱。 你:「东西丢在他那儿,他送还给我,很正常吧?」 继国岩胜:「怎么丢的?」 你笑眯眯:「你猜?」 继国岩胜目光一凛。 有那么一瞬,他似乎是想要发火。 可很快,他就猛地背过身去,不再与你对视,只能听见他低沉压抑的声音缓缓传来:「羽衣,你要记得,你是继国夫人,万事要以继国家为重。」 你差点没乐出声。 笑死! 他一个家主,家业妻儿说舍就舍了,现在竟然还好意思指点你怎么做合格的继国夫人? 「你在教我做事?」 你倏然合上桧扇。 扇骨落在掌心,发出清脆的飒响,「既然非要去做什么猎鬼人,那你最好搞清楚一点,无法庇佑家族的家主,与死人无异。」 「不要再用继国家主的身份发号施令。」 「如果不服气,现在重新做出选择还不晚:一是自己来,不要寄希望于我;二就是乖乖闭上嘴巴,不要惹我生气。」 「岩胜,你选哪个?」 他避开了这个问题。 用复杂失望的眼神扫了你一眼,仿佛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的女人:「羽衣,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你笑了。 慢悠悠晃到他跟前。 指尖捏着扇骨,轻浮挑起他的脸:「这样才像是一家之主啊。不然,你希望我整天以泪洗面,卑微地祈求你回心转意吗?」 「你们男人可真是奇怪……」 「希望女人是个人,却又不希望女人真的是个人。」 这样说着,你踮起脚尖,贴在他耳边,湿润温热的气息吹拂着他敏感的耳垂,语气真诚又困惑,「要我说,虽然你们都是些没用的废物,尽会惹我生气,但你弟弟,确实比你强……各方面都比你强。」 「岩胜……」 「当初继承家主之位的,怎么不是处处比你强的弟弟呢?……该不会是你父亲脑子不好使吧?」 你踩着他的逆鳞蹦迪。 可继国岩胜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不错。 即使被你从头否定到脚,甚至拿他的心理阴影取笑,他也没有恼羞成怒一把掐死你。 呼吸凌乱片刻,很快就又恢复正常。 他掌心抵住你额头,将你从身上推开:「缘一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 你将手里的桧扇开开合合,发出让人无法忽视的声响,「……那是哪样?」 继国岩胜默了默。 他没再跟你纠缠,径直走了出去。 你站寝室门口。 侧着头,瞧着着他略显匆忙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廊屋拐角,不以为意地摇了摇手中桧扇。 他不会立刻崩溃,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可是从小生活在他父亲的高压统治之下,这样都没有长太歪,足见心理之强大。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从一开始,你就没试图做他的ser。 你根本比不过继国缘一。 而他的心、他的意志、他的灵魂,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是继国缘一的形状了。 妄图取挂逼而代之,是非常不靠谱的事。 你只会用他的ser,给予他全方位无死角地真诚否定,等他承受不住崩溃自杀,你跟孩子自然可以重新获得顺遂幸福的人生。 **** 将家主之位传给尚且年幼的长子后,继国岩胜揉了揉抓着他衣袖不撒手的长子脑袋,叮嘱了一句「要听母亲的话」,就头也不回地跟着继国缘一走了。 日迫西山。 你搂着玩累睡着的幼子,坐在廊檐下,百无聊赖眺望着天边绚丽的晚霞,耀眼的霞光将你丝制的打褂都染成鲜艳的红色。 很快,长子从前院回来。 你笑盈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 长子挥退家臣,坐到你身边发呆。 不知过了过久。 他似乎终于鼓起勇气,不确定问出声:「母亲,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父亲才会不要我们?」 「当然不是!」 你吓了一跳,很吃惊,「你怎么会这么想?」 继国柊吾低着头。 手指一下一下扣弄着衣物纹理:「是家臣私下里说的,他们说父亲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柊吾。」 你唤着他的名字。 伸手握住他僵硬冰凉的小手,缓慢又坚定地否定他的自我PUA,「他是你的父亲,怎么可能离开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他只是在为了给我们准备一条更轻松的路,持续不断地探索努力而已。」 继国柊吾不解其意。 你:「你的父亲,已经是非常厉害的武士了。可你也知道,上次外出行军的时候,他差点殒命敌手。如果不是部下们拼死相护,你我早就见不到他了。」 「你是他心爱的孩子,他不舍得你经历跟他一样的危险,所以才这般竭尽全力,也给我们铺垫出一个最安稳的未来。」 「别胡思乱想啊。」 「他只是不想让你一个孩子担心,才什么都没跟你说而已。如果你曲解了他的好意,误会他不要你了,整日闷闷不乐,岂不是白白浪费他的苦心吗?」 继国柊吾:「……真的?」 你点点头。 温柔地捏了捏他软和下来的手指:「再过段时间,来接我们的人就要来了。你正好可以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将你父亲教给你的东西,在家臣和部下身上施展一番,等你找出足够配得上你信重的那个人,咱们也就差不多可以启程了。」 「到时候,你父亲肯定会很高兴你能独当一面了。」 听你这么说,陷入自我怀疑的继国柊吾瞬间两眼发光,打鸡血似的蹦起来:「我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说完,就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你目露怜爱。 这孩子可真好骗。 比两面宿傩好哄多了。 继国岩胜当然不是为了你们的未来而努力。 他只是单纯为了追上自己的ser,不惜舍弃一切而已。 这种惨痛的事实,你自己清楚就好。 没必要说出来,惹得心智尚未健全的孩童伤心难过。 当然了。 你刚刚跟他说的话,也不完全是假的。 不久之后,你们的确会再次跟继国岩胜重逢。 一方面,你不会放任继国岩胜活太久; 在他做出明珠暗投,以至于连累你们的错事之前,你得让他赶快意识到,想要战胜继国缘一是不可能的,还是赶紧去投胎,重开一次更靠谱说不定就抽出金色传说隐藏BUFF了呢? 另一方面,打工真的太累了,你得给继国家找了个可靠的主儿。 作为普普通通打工人,如果有天老板突然退位,还把五百强公司全权转让你,你该怎么做? 从今天开始当老板? 笑死。 几个菜啊,就喝成这样。 也不怕被人买了还要帮人数钱。 至于,反手就把公司卖掉? 更是不靠谱。 卖掉金山后等着坐吃山空吗?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给公司找个可靠的信托机构,坐等分红,细水长流啊! 而产屋敷一族,就是你看上的最可靠的信托机构。 为了避免中途出岔子,你还特意让继国缘一帮你递上一封情真意切的***书,大概内容是,你非常支持夫君斩杀恶鬼的行为,同时,也想要帮他、帮大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所以,你已经准备好了全部家产,决意倾尽全力来为诛灭恶鬼的事业添砖加瓦。如今,诛灭恶鬼已经成了你人生的意义,请勿拒绝你的请求,并快点派人来迎接你们。不然,你可能会接受不了自己这么没用的事实,立刻崩溃自杀。 道德绑架产屋敷一族,你都一点也不亏心。 对于那个践踏了你好意的继国岩胜,就更不可能有任何的心虚愧对了。 他以为你嫁给了他,做了继国夫人,还生下了继国家少主,就算他拍拍屁股走了,你也是会任劳任怨「万事以继国家为重」? 笑死。 你只会用事实告诉他,他这根本是想屁吃。 他身为家主都跑了。 还想让你跟孩子一起给他擦屁股? 做他的青天白日梦! 你活着是为了享受富婆快乐人生的,可不是为了换个时代,还要做该死的打工人的! 别说你有没有那个能力了。 就算有,你也绝不会打白工哪怕受益人是你孩子都不行! 现在,你已经开始期待他见到你的表情。 **** 当你抵达猎鬼人驻地时,时节已是金风玉露的秋日。 浓浓的秋意浸染大地。 原本盛烈生长的胡枝子、龙胆、瞿麦之类的秋草,也都已经已经涂上衰败的颜色,随风轻轻摇曳,枯萎花瓣就不堪重负地凋谢,坠落泥土荒草之中。 只有到了晚上,各类秋虫伏在角落处嘶鸣呜叫,才显得环境不至于过于冷清。 不过,你并没有太多心情去关注新居所。 因为孩子们生病了。 根据蝶屋的医师的诊断,他们是初来乍到,有点水土不服,才会突然起烧。医师们向你保证,都是小问题,让你不要担心,她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孩子的。 你向她们道谢。 之后,就陪着孩子们一起留在蝶屋,直到他们痊愈,你们才一起去了产屋敷一族跟你们准备好的居所。 晚上,你们母子三人用完膳,刚准备就寝,外面就有下人通传,说是产屋敷家的主公大人要见你。 你没有拒绝。 让长子稍微照顾照顾睡着的幼子,就随着下人去了产屋敷主公所在的主屋正殿。 那是个病弱的男人。 因为病痛折磨,似乎已经失去独立行走的能力,只能靠着身侧妻子的搀扶,才能勉强维持坐立的姿势。 你来到的时候,他正在不停咳嗽。 有那么一瞬,你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曾经鬼舞辻无惨挣扎着不肯死的样子。 不由唏嘘,这鬼舞辻无惨真是害人不浅啊,他要是肯乖乖去死就好了。 这样的话,也不至于害得你跟两面宿傩过早分离,更不至于害得好好一个家族被诅咒得差点绝嗣。 而产屋敷主公之所以想见你,目的也很简单,他就想知道他们鬼杀队有什么能帮你做的。 闻言,你笑了。 产屋敷一族还是这么实在。 就是不知道这么实在的一家人,怎么就生出了鬼舞辻无惨那个孽障。 腹诽完,你也说出自己的请求:庇护自己的孩子,绝不让他们上战场,并给予他们子孙后代富足安稳的生活。 当然了。 你的话是非***婉的。 产屋敷主公是聪明人,自然一听便知,当即拍板会把你的孩子当做他自己的孩子教育指导。 你们愉快达成协议。 在你准备告辞离开时,产屋敷公主忍耐着喉咙里的痒意,用沙哑的嗓音叫住你,问出了他一个很在意的问题:「为什么不让我不告诉岩胜你们过来的消息呢?他现在跟缘一,已经成了猎鬼人的中坚力量……」 你笑眯眯:「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第35章 添堵超级加倍 产屋敷主公脸色古怪了一瞬。 他似乎是说什么,可喉间的痒意愈发激烈,忍痛捂着嘴,消瘦的身体无力伏在妻子身上,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等他气息稍微平复些,你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居馆。 你躺在柔软的榻上。 听着身侧孩子绵长和缓的呼吸声,愈发期待起继国岩胜得知一切后惊喜的样子。 于是 在得知他终于出任务回来后,你就迫不及待赶到他们猎鬼人所在阵屋。 你来到的时候,他正背对着你,端坐和室里,目光平视前方,望着正上方刀架上的日轮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应该是刚洗过澡。 只穿着简单的白色浴衣。 潮湿的长发随意披散而下,未擦净的发梢正在啪嗒啪嗒滴着水。 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最普通的战国武士,与外面道场里挥洒汗水的剑士没有任何区别,再也看不出一丝曾经作为家主的样子。 你其实有点无法理解他的选择。 他宁愿抛弃安稳富足的生活,成为毫无信义之人,也要追求一项很有用的技能到天下无双的程度。 就,很费解。 这种感觉类似什么呢? 大概就是,一老板为了能熟练跟外国客户交流,不惜抛弃自己蒸蒸日上的公司,也要报培训班考雅思。 不仅如此,这老板要求还贼高,九分都无法满足他! 对于你这种雅思考个6分,就恨不得拿个喇叭围着小区喊个三天的人来说,你觉得自己跟他真的有壁。 各方面都有壁。 不过,这也许是因为你只是个普通人。 从一开始,你就认清了自己跟天才的差距。 所以,即使会有嫉妒的情绪,也很快就会被更真诚的羡慕佩服所取代。 可他跟你是不同的。 他是天才。 自尊心极强的天才遇到神明宠爱的挂逼,可不就自闭了嘛。 这样想着,你愈发想给他一个惊喜开心开心。 你蹑手蹑脚从身后靠近。 正准备捂住他的眼睛,让他猜猜你是谁。 结果倒好,你的手还没来得及摸到他的脸,就被他本能擒住手腕,反手一个过肩摔。 你只感觉霎时天地倒转。 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凌空飞了出去,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这下 他惊不惊喜你不知道,你倒是蛮惊喜的。 继国岩胜吃了一惊。 在把你摔出去的瞬间,他就发现你不是敌人,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 纵然及时收力,你一个没怎么吃过苦的女孩子也被摔得够呛。 继国岩胜下意识过来搀扶你。 想问你怎样,又怎么会在这里,可他还没有碰到你,你就疼得拍着叠席大叫:「别碰我!」 等你好不容易全身骨折的酸爽中缓过劲儿,继国岩胜已经关好门,拿出擦伤的药油准备给你上药。 你也没矫情。 撩起衣袖,露出摔得最重的胳膊,让他给你推药化开。 「疼疼疼……你轻点!」 你疼得直抽抽。 想要躲闪,却被他强硬攥住胳膊,不许后撤。 你觉得他可能是在借故报复你,下手的力气是一点分寸都没有,没摔肿的地方都要被他搓青了。 而你,也抱怨出来了。 继国岩胜推药的动作顿了一下,没跟你计较,而是将你推在榻上,单手解开你的衣服,果不其然,在你肩膀和右边后背处,同样也有摔着的痕迹。 等他全部帮你推开后,你只感觉自己小死了一回,伏在榻上,被药味浸透的身体无意识发抖,黑白分明的眸中更是噙满痛苦地生理泪水。 真是丢脸死了! 明明是要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却搬了石头砸自己脚。 就,很憋屈。 如果不是任务没完成,而害了你的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这个社死的人生,不要也罢! 继国严胜取来干净的被衣,将你整个罩入其中,确保除了脑袋,没露出半点在外面,才终于重新坐到你身边。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你猜?」你疼得牙齿都在哆嗦。 「……羽衣。」 沉默半晌,他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该来这里?」 你当即从榻上爬起来。 粗鲁捏住他英隽的下巴,迫使让他看向自己,「那我该在哪里?……被你舍弃的继国家吗?」 「你是不是忘了一点?如今继国家的主事人,可是我!」 「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岩胜,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只可惜,你比你弟弟更不中用……」 …… …… 愤怒之中,你也不忘兢兢业业践行自己的行动准则。 可继国岩胜却像是没听见似的。 他低垂着眉眼,抬手将滑落的被衣披回你身上,遮住你露在外面的大片肌肤:「鬼是非常危险的怪物,普通刀剑根本无法将其杀死。而这里,是猎鬼人的大本营,迟早有天,会被寻仇的恶鬼攻破。」 平静阐述完自己的判断,他才重新看向你,赫色的眼中闪烁的,是你都会感受到几分压力的凝重。 「羽衣,你是个好母亲。」 「不要为了跟我的一时置气,就把孩子置入险境。」 「一旦他们出了什么事,你不会原谅自己的。」 你盯着他。 「那你呢?」 你听见自己冷静地质问他,「为了莫名其妙的东西,抛弃自己的家业和孩子,万一我们出了什么事,你就是完全不在意,对吗?」 继国岩胜照例避开你的眼神。 他从你手中挣脱,缓缓站起身,背对着你,高大宽厚的身形一如既往挺拔:「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家臣会誓死守护你们,不让你们经受任何伤害。」 你笑了。 被气得。 这不就是跟无良卖家一副德行嘛? 东西交给你时是好的,那么,后续出了任何问题,他都是概不负责的。 你忍不住想起继国家原本的结局: 继国之名失传。 只有避入深山的一部分人,改名时透后,艰难活了下来。 造成这一切的直接原因,究竟是鬼的袭击,还是家臣取而代之,你不得而知,可你很明确,继国家之所以会落得那个结局,起因就是继国岩胜的失职。 「可我觉得你安排得不够好。」 你拢着拖地的被衣,强忍身体不适站起来,目光不经意扫到刀架上的日轮刀,下意识瞥向正背对你而立的男人。 脑海霎时浮出很行的念头。 可你还没来得及转身拔刀,猩红刺目的标语再次强势占据视野,噔噔噔之声回荡在你脑子里,震得你头痛欲裂。 你踉跄了一下。 身形摇摇欲坠。 不得已,你重新坐回榻上。 使劲摁了摁突突直跳的额头,才勉强从刷屏骚扰中缓过神来。 「……比起那些不知是人是鬼的家臣,我还是觉得产屋敷一族更好。他们跟鬼斗争了几百年,哪怕一直处于劣势,到底也延续了几百年,足见底蕴非比寻常。」 「更别说你弟弟还在这里了。」 「你觉得我是在跟你置气,可实际上,我除了相信产屋敷一族不会亏待自己剑士外,就是格外相信你弟弟的实力而已……虽然这样说有点下流,但你弟弟是真的很行。」 坐着抻着摔了的腰不舒服,你干脆直接躺下。 捂着仍有些胀痛的眼睛,理直气壮指使他:「去看看孩子们吧……你不去也没关系,等你弟弟回来了,我就让他去。」 「他看起来就是很会照顾孩子的样子……」 当然了。 就算继国岩胜重新承担起父亲的职责,让你的长子重新开心起来,你也不准备跟继国缘一划清界限,以此讨他欢心。 你非常自来熟,把已经会到处跑的幼子交给继国缘一。 而你自己,则去了蝶屋帮忙。 一方面,你也不能总是闲着; 另一方面,你想试试能不能走个捷径。 继国缘一非常无私。 在他加入鬼杀队,察觉到猎鬼人的短板后,便把自己的剑术和呼吸法倾囊相授。 甚至,还贴心地根据每个人擅长的领域,对呼吸法进行改变,指导他们掌握住更适合自己的呼吸法。 而继国岩胜,身为他的哥哥,更是得到了很好的指导。 在你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上已经出现跟继国缘一如出一辙的红色火焰斑纹。 这就意味着,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非常苦恼。 继国岩胜的心理素质比鬼舞辻无惨好太多。 就算你时时刻刻不忘记拿他心理阴影戳他痛脚,他也没有丝毫承受不住,崩溃自杀的倾向。 直接杀又是杀不了的,你就想试试走个偏门,看看能不能毒死他。 而蝶屋里最多的,就是各种药物。 你只偷一点点,肯定没人能发现, 可你没想到的是,蝶屋管理很严格。 像你这种半点药理知识都没有的新手,是不能随意进出配药所的。 蝶屋的医师也劝你,说你是鬼杀队最强二柱的家属,不需要工作,也值得大家尊敬,所以,没必要为难自己,过来受这份苦。 你不信。 身为敬岗爱业打工人,只要给得足够多,什么苦你吃不了? 直到 你正面了惨烈的伤员。 缺胳膊少腿都算是很幸运的。 更多的,连一具完全的尸体都留不下。 有的时候,他们抬进来的就是只有一半的躯体,同伴们哭求医师们想想办法,可那人身体早就已经凉透了,身上的血液都呈现出凝固的黑,根本救不回来的。 一想到他们都还只是些孩子,最大的也不比你大几岁,你就再也承受不了这种血淋淋的惨剧,冲到外面呕吐。 很显然。 想要成功打入蝶屋内部,凭你的心理承受能力,需要消耗很长时间。 秉承着分摊风险的理念,你思忖片刻,扭头去鼓动继国缘一,让他跟继国岩胜酣畅淋漓地打一架,分出个高下。 他们两个人既然是鬼杀队公认的当世最强,想要分出胜负,必定艰难。 尤其是继国岩胜,他肯定会全力以赴。 就算继国缘一再如何手下留情,可刀剑无眼,继国岩胜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到时候,你说不定就能找到机会,趁机成为快乐的小寡妇。 你想得挺美。 可你忘了,他们是同父同母的孪生兄弟,在给你添堵这方面,他们从来都是天赋异禀。 「自然是兄长大人更强。」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你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第36章 去嘎吧,一无是处男 你瞳孔骤缩。 面容不受控制狰狞。 马德! 他可真会睁着眼说瞎话! 你都顾不上生他让你心愿落空的气了。 因为你又他妈悟了! 怪不得继国岩胜嫉恨他恨得那么厉害呢,就凭这种充满不经意羞辱的话,搁谁谁受得了啊? 别说自尊心极强的继国岩胜了,你一个那么好说话的打工人,听了都气得不轻。 如果你上学的时候,学霸同桌每次都拿着满分试卷,却还要过度谦虚地跟你说,「你真比我强多了」,「虽然我考得好,但你脑子比我好用啊」,你拳头很难不硬。 可以接受自己技不如人的事实,但绝不接受对方以自谦为名的羞辱! 士可杀,不可辱! 也许是你脸色太糟糕了,继国缘一神情茫然又局促:「你怎么了?」 你尤不死心:「口说无凭,去跟岩胜全力以赴地打一架吧……不仅我会开心,他更会开心。」 继国缘一陷入沉默。 良久后,他低下头,手指摩挲着腰间的佩刀:「兄长大人是非常温柔的男人,如果不是对无法拯救部下的事耿耿于怀,他根本不会将本该用来守护的剑,用来斩杀恶鬼。」 「是我没用,才会让兄长大人陷入痛苦……」 你笑了。 继国岩胜是很温柔没错。 可他温柔是有前提的。 不能行差踏错,更不能违背他的行事准则,不然,就会被惩罚。 也就只有他这个挂逼,才敢带着八百个滤镜看对方,并发自内心觉得对方是个温驯无辜的小绵羊。 「我们的剑术,是为了肃清恶鬼而存在,并不是为了跟同伴逞凶斗狠……」 他还说了很多。 可你一句也不想听,扭头就走。 生怕自己走晚了,就会克制不住脾气甩他一耳光。 回去的路上,你认真反思了一下。 是你太想当然了。 你以为继国缘一既然敢拿你的桧扇,那么,只要稍稍鼓动一下,他肯定也会跟继国岩胜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 可你忘了。 他是天花板,是神明的宠儿,更是白玉无瑕的高洁之人,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私欲。 他不会轻易与人争斗。 更不会因为你,贸然做出任何可能伤害到他心心念念的兄长大人的事。 你懂。 你什么都懂。 可还是有那么一瞬,根本克制不住内心疯狂蔓延的念头,只想把他们这两个只会给你添堵的狗东西统统都杀了。 【LOVE&PEACE】 【LOVE&PEACE】 【LOVE&PEACE】 …… …… 熟悉的猩红的语再次铺满视野。 噔噔噔的警报声,更仿佛是要碾碎你的意志和灵魂。 你咬紧牙关,冷静给了自己一耳光,强迫自己从这种无能狂怒的情绪中抽离。 还不到自怨自艾的时候! 他们是个顶个没用又难搞。 可说到底,终究也只是个人类而已。 只要还是人类,吃错东西就容易死。 之后,你一门心思放在蝶屋。 在经过漫长的适应期后,你已经很好融入蝶屋,并开始跟着医师们涉猎了基础的药理知识,不至于药材放在你眼前,你都不认识哪个是自己想要的。 又这样无波无澜地过了几个月,你终于小有所成。 在她们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已经能从容不迫地帮上忙了。 是以,你很快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走出蝶屋,你心满意足地捏着袖里的东西,侧目望着庭院里蓬勃的春日光景,只觉处处风和日丽。 就连冻了一冬的池塘,都开始漾着粼粼微光,显得明亮又美好。 你意识到是时候解脱了。 已经到了你成为富裕的小寡妇,功成身退的时刻。 那日,浴佛会。 法华堂举行着盛大的仪式,浴佛的佛堂里点缀着时令鲜花,黄色的芍药、红色的牡丹,白色的百合、紫色的紫藤花等各色鲜花搭配摆放,更显得身后端正坐于正中的佛像庄严肃穆。 你特意僧侣那里讨来佛前甘茶,站在房檐下,一眼就从人来人往的人群里看见了继国岩胜父子三人。 孩子们都很开心。 一人拉着父亲的一只手,吵吵闹闹地拽着他往自己想要去的摊位走。 而继国岩胜,虽然看起来有点不苟言笑,但却没有一刻对孩子们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褪去了做家主时的繁冗服装,只穿着紫色蛇纹和服黑色马乘袴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不善言辞的父亲。 ……如果他肯乖乖做个人就好了。 念及此,你忍俊不禁。 「哪有这种好事?」 「他要是肯乖乖的,我又怎么会来到这里……这大抵就是报应吧。」 你一边吐槽着,一边面带微笑,捧着甘茶朝他那里走去。 继国岩胜终归是鬼杀队的中坚力量。 你要是毫无征兆就把他鸩杀宅邸,鬼杀队众人很可能会迁怒怨恨你。 毕竟,他还没有做出真正的背叛的行为。 而未来的那些事,即使你说出来,恐怕大家也只会觉得你疯了。 为了避免这种糟糕的情况出现,你才会特意同他一起出来逛人来人往的浴佛会。一旦他喝下甘茶,你就会及时引走孩子,绝对不会给他们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他的死因嘛,你随随便便推到仇家或者鬼身上好了。 至于你,当然只是个骤然失去丈夫,只能跟孩子相依为命的可怜小寡妇啦。 【就是不知道缘一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如果他知道,是我一杯茶毒死了他尊敬爱重的兄长大人,会不会像杀无惨一样来杀了我?】 【有趣,要告诉他,绝对要告诉他!】 你突然亢奋起来。 捧着甘茶的手都情不自禁发抖。 只觉未来真是越来越令人期待了…… 「羽衣?」 「羽衣!」 「羽衣」 娇娇尖锐惊恐地喊声,将你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 你回过神。 就瞧见那个沉浸摸鱼无法自拔的娇娇,正跟没头苍蝇一样,围着你疯了似的打转:「你想干什么啊?你最近一直想干什么啊?!」 你:「没啊。」 娇娇气得直蹦:「没有?你没胡思乱想,那我的后台怎么会天天滋儿哇滋儿哇地响警报?」 「呜呜……」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最近整天都是这样,我都要被吵死了,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追番看剧。」 「我要是没办法增长见识,怎么才能给你这棵让我又爱又恨地独苗苗出谋划策啊?」 它一边哭唧唧诉苦,一边狐疑地上下审视着你,最后,它停驻在你手里捧着的甘茶上,定睛一看,顿时倒吸凉气,惊呼出声:「这水有毒!」 随即,它反应过来,不敢置信飘到你眼前:「呐呐呐,你不会是想毒死他吧?」 它似乎是想要严肃跟你对视。 可你真的分不出它的眼睛在哪里,只能隐约感觉到从它飘忽不定的白色光团中传出与目光相似的观察视线。 你:「……你猜?」 娇娇当场给你表演一个抱腿哭:「我猜你肯定不是留着给自己喝的。」 你:「真聪明,不愧是封……人工智能。」 娇娇哭得情难自已:「羽衣,你不能因为他失信了一次,就马上就将他赶尽杀绝啊!他还是爱你跟孩子的!不然,他又怎么会费尽心思把继国家处理好,才安安稳稳交到你手上呢?」 很显然。 它已经翻阅过历史记录了。 你神情不变。 娇娇:「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这些年你不是跟他过得很幸福吗?」 「为什么不再给他一次机会?」 「……实在不行,你就看看孩子们啊!你瞧,他们跟黑死牟在一起玩得多开心啊!」 「羽衣,你不是一直不愿意他们知晓自己被抛弃的事实,想要他们度过一个快乐的童年吗?如今,他们跟黑死牟相处得这样好,你要是残忍夺走他们父亲,他们真的还能毫无芥蒂地接受你这个母亲吗?」 「你好好想想啊!」 「既然决心要守护他们,就千万不能半途而废啊!」 …… …… 娇娇哭着劝了你好久,生怕你走了后门漏洞,下一刻就以解渴之名,把继国岩胜毒死了。 你站在廊檐下。 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望向人群中的父子三人。 扪心自问。 你还是很想给他解解渴,好让自己开心开心。 可…… 沉思片刻,你向娇娇提了交换条件:「听你的倒不是不可以,只是……」 娇娇:「只是什么只是什么?!你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别说上刀山下火海了,就算让我把命给你,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你被膈应得不轻。 心知它可能又看了不少霸总小甜文,已经成功从封建智障,变成了油腻的封建智障了。 你敛下眸光,手指摩挲着温热的竹制杯壁,缓缓道:「我不想再替原主生孩子了。要生,我只会生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孩子生下来,成为我的工作任务对象。这种公私不分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 娇娇:「可是……」 「你就说行不行罢。」 你也不给它过多思考的时间。 端着甘茶就迈下台阶,大有它要是不同意,你就立马送甘茶给继国岩胜解解渴。 娇娇:「行!当然行!怎么不行?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你叹了口气。 抬手倒掉加了料的甘茶。 你有点遗憾。 不能把继国岩胜杀了解气,也不能看见继国缘一奇妙的表情,怎么想怎么亏。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权衡利弊后,普通打工人出身的你,果然是还是更喜欢公私分明的生活。 忍忍罢。 一时的快乐,哪比得上永远的快乐? 不过,你也不准备就此放弃,任凭继国岩胜拿你当软柿子捏。 你得霍霍继国缘一。 因为他的缘故,你才会过得这么艰难,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像原著里那样置身事外,不染尘埃,做他高高在上的神明之子。 他得变得跟你一样烂才行。 而这个时机,很快就来了。 在幼子开蒙后不久,产屋敷宅邸发生了大事。 鬼杀队的柱们一个接一个死去,即使蝶屋医师拼尽一切竭力抢救,也无法挽留他们的性命。 曾经标志着剑士拥有战胜鬼的力量的斑纹,化身死神,将年轻的柱们逐一收割。 随着时间流逝,已经有精明的医师察觉到,觉醒斑纹的剑士根本不可能活不过25岁这一事实。 几乎就是在这一消息确认后,你就瞧见那个从来无所畏惧,背脊挺得端正笔挺的男人,肉眼可见地颓靡了下来。 ……再过一年,他就25岁了。 你望着继国岩胜。 有点同情,但不多。 上前安慰他了一番「早死早超生,迟早能刷到跟弟弟一样的uff」的大道理后,就趁着夜色,再一次敲开继国缘一的房门。 「去帮我把你哥哥杀了呗。」 你直接开门见山。 就瞧见继国缘一脸上霎时浮出前所未有的错愕与震惊,再也无法维持淡漠平静。 你不以为意笑笑。 目光饶有兴趣瞥向四周,打量着他的生活居所。 虽然这是你第二次走进他的寝室,但你却坦然得仿佛你才是这里的主人。 「……为什么?」 继国缘一跟在你身后。 他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提出这种可怕的要求,「你们过得不开心吗?」 你偏头瞟他一眼,笑盈盈:「开心啊,只不过……你帮我杀了他的话,我会更开心。」 「怎么样,要不要帮我这个忙?」 这样说着,你欺身近前,强行抬手勾住他脖颈。 黑白分明的眸子透过幽玄的烛光,深深望入他深赫色的眼底,柔润的唇瓣微微翕动,仿佛有着无尽缠绵情意的声音,便缓缓飘荡在他耳畔。 「弟弟。」 「只要你让我开心开心,你就会重新拥有妻子和孩子,从而得到你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好弟弟,这么很划算的买卖,你真的丝毫不动心吗?」 继国缘一呆滞了一瞬。 他狼狈地避开视线,抬手遮住你的眼睛:「不要说,不要说这样话……羽衣,你是兄长大人的妻子,你们要快乐地度过一生。」 你拉下他自欺欺人的手:「这个世界如此危险,注定不是他死就是我活。弟弟,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认真考虑清楚再……」 「不会!」 他打断你的话,近乎失态地努力保证,「不会发生那种事,你们都会活得好好的,我会保护你们不再被恶鬼伤害。」 你眨了眨眼,神情平静异常。 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臂,如藤蔓缠住他的脖颈,迫使他低下头。 你凝睇着他。 手指认真描摹着他的五官,最后,来到他左额头上的火焰斑纹,指腹不停摩挲着下方高热的皮肤。 哪怕他根本不敢看你,你也还是笑眯眯仰起头,亲了亲他紧绷颤抖的唇角。 你重新靠在他怀里。 将一切愤怒和不甘总结成一句话: 「真是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去死吧,继国缘一。」 第37章 我真的会谢你 产屋敷一族对你们很好。 你的孩子跟他的孩子,享受着相同的教育和对待。 所以 当你听到上方屋顶传来毫无掩饰的异动后,果断从榻上爬起来,翻出枕头下用来防身的短刀胁差。 等到眼前恼人的猩红标语散去,你随手披了件衣服,赤着脚追出房门。 说实话。 并不是你天赋异禀,听力惊人。 只是单纯因为鬼舞辻无惨那狗东西挑选了你的房顶,又加之他犹如无人之境,踩得你屋顶吱嘎吱嘎乱响,这才让睡觉越来越浅的你,受惊醒了过来。 继国岩胜这男人,多少有点心狠在身上。 明知道你跟孩子靠着产屋敷荫泽而活,可他还是毫不迟疑地跟鬼舞辻无惨达成了交易。 如果你不是他的妻子、不是他孩子的母亲,你会敬佩他舍弃一切,也要追寻至高的觉悟。 可现在,你只想自己跑快点、在跑快点,务必在他再次做出错事前拦下他。 你没有惊动其他人。 继国岩胜是鬼杀队里第二强的剑士。 唯一可能力挽狂澜的继国缘一不在这里,这种情况下,就算其他柱加一起,恐怕也只能拖延他一会儿。 何必呢? 何必徒增杀孽? 此外,你还指望他们都好好活着,从而更好地照顾你的孩子们呢。 「岩胜!」 终于,在他闯入产屋敷主公居所之前,你及时赶到,猛地拽住了他的衣角。 因为飞快奔跑追逐过,你气息紊乱,喘得很急,字句却依旧明晰,「这样真的好吗?……如今,我跟孩子都生活在产屋敷的家族属地,如果你杀了他,我们要怎么办?……」 「松开。」 继国岩胜打断你的话。 他声音很冷。 仿佛雪夜里,飘落了无数雪花的池塘,刺骨的寒意冻得你不禁打了个寒噤。 「岩胜。」 你仿佛被他冷酷的样子吓得,满脸受伤地低下头。 一边颤声呢喃着他的名字,一边紧紧拉住他胳膊,似乎这样就能阻止他再次做出错事,「会死、会输,原本就是人生常态。没有人会一直活下去,更没有人能永远嬴下去。」 「你弟弟的确在剑术天赋上胜过了你,可我们的人生,除了剑术,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东西啊。」 「只是为了计较一处的长短,就贸然舍弃全部的人生,化身食人恶鬼,从此不见天日,这样真的值得吗?」 「岩胜,你要知道,人生的意义根本不在于……」 「松手。」 继国岩胜目光平视前方,不为所动。 你呼吸一滞。 真是没男德的狗东西。 竟然敢不知好歹地接连打断你的话。 如果不是还有其他考量,你高地得给他两大比兜。 这样想着,你深吸口气,摆出不敢置信的受伤姿态,圆润的指甲深深扣入他胳膊上结实的皮肉,愤怒质问:「就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虚名!你真的要再次把我们逼上绝路?」 「岩胜,你恨我也就罢了!现在,你已经连自己孩子的死活都不管,对你来说,父亲的责任和担当,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安稳的日子……」 继国岩胜不想跟你纠缠。 抬手甩开你,拂手一推,面前的纸拉门就霍然分开,撞到两边,发出沉重的碰撞声。 你踉跄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廊柱,才勉强稳住身形。 很显然。 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已经是油盐不进了。 你揉了揉有点痛的后背。 早有预料的同时,心里多少还有点不是滋味。 果然是你给他脸了。 以至于他都敢不耐烦推搡你,跟你动手。 最让你耿耿于怀的是,明明你那么想让他挂墙上,却不得不捏着鼻子给他擦屁股。 他变鬼是爽了。 可你要是处理不好,你的孩子们都有可能被他牵连,指不定哪天就会死于非命。 马德! 这究竟是什么人间疾苦! 你越想越难过。 再次不知死活挡在他的刀和产屋敷主公中间。 「让开。」 继国岩胜皱紧眉头,终于换了个词。 可这次,他手里的刀直直落在了你脖子上,过分锋利的刀刃贴着你颈部白皙的肌肤,森然凉意顺着皮肉渗入骨血,冷得你头皮发麻。 你知道他是认真的。 那双赫色的眼睛异常冷静,即使看见刀在你脖子上划出丝丝缕缕的血痕,也没有丝毫要挪开的意思。 你也不是玩什么苦肉计。 单纯是生死之间,身体不受控制发抖,而他的刀子太稳,又离你太近,身体本能哆嗦的时候,不经意就被划破了肌肤。 「刚刚我都听见了,你想要给鬼舞辻无惨献上投名状。」 「可这个投名状,不一定是产屋敷主公的头颅。」 「岩胜……」 你咽了口唾沫,勉强稳住发抖的声线,从袖里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桧扇,递到他面前,「这个东西,远比产屋敷主公的头颅更有诚意。」 继国岩胜沉下眼眸,今晚第一次正眼看你:「羽衣,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让开。」 「我不会骗你。」 你执拗地桧扇往他身前送了送,「就算骗你,我也不会拿着孩子们的性命开玩笑。」 「我很清楚,就算今天能哄你一次,可只要你心意已决,产屋敷主公的头颅就迟早都是你的囊中之物……所以,我不会说徒劳无功的谎言,更不会做徒劳无功的事。」 「只要你把它交给鬼舞辻无惨,你所有的心愿,他都会帮你实现。」 「为什么不试试呢,岩胜?」 「你只需要相信我一次,稍微试一试,不仅能实现你自己的心愿,还能给我跟孩子留个勉强还能活下去的未来……这种双赢的事情,为什么要犹豫?」 「岩胜,你是我的丈夫,更是我孩子的父亲。」 你望着他。 眸光颤了颤。 泛红的眼眶再次流出泪来。 你无声流着泪,眼睛眨也不眨望着面前的男人,哭腔里满是难以诉说的悲伤和酸楚,「为什么……为什么就非要让我跟孩子们都活不下去才行呢?」 继国岩胜迟疑。 你破涕而笑。 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强行把桧扇塞入他手里。 继国岩胜收刀回鞘。 展开桧扇一看,果然是你用惯的那把。 正奇怪着,就听你解释: 「这是一位友人送我的礼物。」 「听说,乃是几百年前,京都贵族鬼舞辻无惨第五任妻子所用之物。原本,我只是觉得好看,便时常拿来用用,没想到……」 你接过产屋敷主公递过来的帕子,一点点擦去脸上的泪,还使劲擤了擤鼻涕,「他就是你们对话中的鬼王。」 「怪不得我那个友人提起他的时候,表情总是那么奇怪。」 「要是我的话,我也不想跟鬼王沾边,晦气……你去告诉无惨,我知道他妻子在哪里。」 「这个消息,不管怎么想,都比产屋敷主公的头颅更有用。」 「虽然擅自透露别人消息不太好,但我现在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想必她一定会原谅我的……」 继国岩胜可疑地沉默下来。 这时,你身后的产屋敷主公伏在妻子肩上喘了喘,低声插言:「……说起鬼舞辻无惨的第五任妻子,她应该是唯一一个从鬼王手里逃出生天的女子。根据族中记在,那女子还生下了鬼王唯一的子嗣……如果也被转变成了鬼的话,活到现在,也不足为奇。」 继国岩胜像是听进去了。 握着你的桧扇,转身离开。 「等一下!」 你好不容易擤完鼻涕,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出声叫住大步离开的继国岩胜,一边走向他,一边作势掏向袖口,「还有样东西,我得交给你……这样的话,无惨就会更相信我没有骗他了。」 继国岩胜停下脚步。 可还不等他回身去接,就感觉腰上骤然传来一阵剧痛! 只要不抱着杀人的念头,眼前的标语就不足以妨碍你的行动。 这是你实验了很多次才总结出的后门ug。 你掏出藏在袖里的短刀胁差,狠狠从后背贯入。 毫无防备的继国岩胜,直接被你捅了个结结实实! 一击得中。 首先涌上心头的,是无以言表地痛快和解气。 他糟蹋了你的好心。 明明只要他乖乖听话,不做伤害你的孩子的行为,哪怕他本质上没有那么守男德,你也是不吝于给他悔改机会。 可他每一次,都在你想刀了他的边缘繁复横跳。 现在,你不停告诉自己,之所以狠狠给他这么一刀,根本不是因为他狠狠践踏了你的好心,你就想把他嘎了,而是单纯你跟鬼舞辻无惨就是这样相处的。 还有什么会比这个更具说服力? 他要是撑不下去的话,那就要怪他自己太没用…… 直到握着刀柄的指腹,清楚感受到利刃撕裂血肉的那种触感,你才稍稍从亢奋战栗中回过神,恍惚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不被法律和道德允许的糟糕事情。 只是,不等你被那种糟糕的感受攫获,胸口就被继国岩胜击中,身体朝后飞去,撞到沉重的木质屏风,摔得头晕眼花。 「羽衣!」 「咳、咳咳咳……」 喉咙里很痒。 你伏在地上撕心裂肺咳起来。 口腔里不自觉渗出浓郁甜腥,让你反胃的同时,咳得更厉害了。 你胸腹难受极了。 试了几次,也没有成功从地上爬起来,干脆就就这这个姿势坐在地上。 你仰起头。 望着怒意丛生的继国岩胜,闪着寒光的利刃已然直直指向你眉心,明明很害怕,心中却不知怎得就生出难以言表的愉悦。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你捂着喘不上来气起的胸口,勉强压下喉咙里的甜腥,冲他笑,「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是那位友人教我的,不守男德的男人,人人得而诛之。」 「可谁让你是我心爱的丈夫呢,纵然你惹我生气,我也不能像她宰无惨一样,也把你宰了,只好给你留个证据,虽然有点疼,但胜在足以取信无惨……岩胜,别这样看着我,我跟孩子都会非常感激你的无私付出哦。」 第38章 你好呀,前阿娜塔 你越说越开心。 甚至,还抬起颤巍巍的手,把那危险的刀刃从自己面前推开。 “快去吧。” “再晚一点,天都要亮了,要是遇到早起的柱们,那可就不好办了。一旦你死在他们手上,你自己心愿完不成也就罢了,还要反过来连累我们母子……” 喉咙里太痒了。 你再也说不下去,捂着嘴巴,佝偻着脊背,撕心裂肺咳嗽起来。 直到哇得一声呕出一口带血的涎液,嗓子里胀涩的情况才稍微得到缓解。 再抬起头,狼藉的房间里已经不见继国岩胜的身影。 你平复着喘息。 隐约感觉有人看着自己,微微侧目,便对上产屋敷主公夫妻投来的担忧目光。 你不由得叹气。 他们可真的…… 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担心你呢。 快瞧瞧他们那个个顶个单薄的小个头,要是你刚刚不小心撞到他们,就凭他们那个小身子板,指不定就要被你砸断气一两个。 这样想着,你忍不住发笑,抹去唇角的血迹,没有废话:“现在,剑士们有机会围杀他了吗?” 产屋敷主公靠在妻子怀里,抱歉地摇摇头。 主公妻子开口解释:“除了缘一,岩胜就是鬼杀队里的最强。只是短刀造成的伤口,对于他们这些日夜与鬼斗争的剑士来说,大概只相当于普通人割破手指,甚至不需要动用呼吸法,只需要适当调动肌肉,就能瞬间止血……” 你就说自己怎么好像捅了一块石头…… 刚想再说点什么,吞咽的动作不经意牵动嗓子上的肌肉,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气息再次紊乱,你伏在地上狼狈呛咳起来。 “说起来……” 待你咳声渐弱,产屋敷主公温和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鬼舞辻无惨的第五任妻子,似乎也叫羽衣这个名字。” “你错了。” 你打断他的话。 揉着刚刚撞到了屏风木架,以至于隐隐作痛的左胳膊,瞥向自觉失言的产屋敷主公,恶趣味笑笑,“没有人能从鬼舞辻无惨手里幸免,哪怕是他的妻子……而她,也根本并没有变成鬼,而是死在转化途中,不出意外的话,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不过,你后面说得的确没错,她是叫羽衣来着。” 产屋敷主公略微沉吟:“那你跟她……” 你止住他揣测的试探:“这种事不重要。你们需要明确的是,鬼舞辻无惨已经找到了你们鬼杀队的大本营,并已经得到岩胜的投诚。如今,已经到了鬼杀队生死关头的危急时刻,你们需要趁着白天全数撤离,尽可能保全力量。” “而我会留下来,尽可能拖延时间。” “这怎么可以?!”产屋敷主公没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主公妻子也道:“岩胜被鬼蛊惑,并不是你跟孩子们的错。想想你的孩子们,没必要因为赎罪,擅自搭上自己的性命。你得跟我一起走。虽然现在柱们大都不在宅邸,但之前时候,鬼杀队驻地也被发现过,可每一次,我们都留下了火种……” “可我要的,绝非仅仅留下火种而已。” 你望着他们,一字一顿,“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我是一位母亲,所以,我要你们全部都活下去。” “我的孩子们还小。” “他们的父亲不靠谱,从一开始,就做出过试图抛弃我们的举动,如今,更因为个人私欲,不惜明珠暗投,害得我们无法在鬼杀队立足。而我这个母亲也很没用,不仅阻止不了他,更杀不了他。” “所幸,我还有弥补的机会。” 这样说着,你冲他们宽慰地笑笑,“只有你们全身而退,我才能放心将孩子托付给你们。”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看在我也曾为鬼杀队做出过一丝贡献的份上,庇佑他们无忧无虑地活下去,不要让他们掺和到与鬼的厮杀里,如果能以普通富足的武士身份活下去,就更好……” 产屋敷主公:“如果孩子们问起来……” 你:“就说我们都死在了与鬼王的战斗中。让他们不要想着报仇,做个乖孩子,平平安安活下去就行。” 默了默,你又补充上一句话,“如果我能糊弄住鬼王,也会伺机找机会杀掉岩胜,绝不让他以鬼的身份活太久;如果实在做不到,也希望同伴们不要迁怒我的孩子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要怪就怪我这个做母亲的太没用了。” …… …… 产屋敷一族训练有素。 很快就集结好了全部人员。 开道的开道、拉车的拉车、断后的断后,还没等到中午的太阳升起,所有人便训练有素地化整为零,很快消失在了四周的山道上。 你没有再见自己的孩子。 一方面,是已经没必要了; 另一方面,则是再相见的话,只会徒增悲伤。 你自个儿留在产屋敷宅邸。 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开始顺着檐廊漫无目地游荡,欣赏着你一直无暇欣赏的宅邸景致。 他们轻车简行,几乎什么都没带走。 注意到这一点后,你不由感慨产屋敷真是家大业大。 这种家财说舍也就舍了,真不愧是你看上的职业信托机构! 你自得于自己的慧眼识金,忍不住就多吃了两块厨房留下的糕点,香甜软糯的口感让你开心又满足。 直到逛累了,你才慢悠悠晃回自己的居馆,在池塘里孤寡孤寡的青蛙叫声中,缓缓陷入梦乡。 只是,还没等你睡太久,就被人粗暴推醒。 你睡得太沉了。 被推醒时有一瞬的浑浑噩噩,仿佛分不清今夕何夕,但很快,眼前满不耐烦的司马脸就让你瞬间清醒过来。 是鬼舞辻无惨。 “她在哪里?!” 他盯向你的目光极其危险。 结实的手指粗暴捏着桧扇,不堪重负的扇骨纷纷发出皲裂的咔咔声。 你拢着被衣坐起身。 抬手将凌乱的发丝挽回耳后,手肘抵在屈起的膝上,侧首支颐,偏头望向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越过沉黯幽玄的夜色,直直望入他梅红色的眼底:“宿傩呢?” 鬼舞辻无惨愣了愣。 怒意凝在脸上,以至于显出几分愕然。 你:“阿娜塔,我们的儿子呢?” “咔嚓” 脆弱的扇骨再次被鬼舞辻无惨折断。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倏然站起身。 望着已做妇人打扮的你,将桧扇砸到地上,摔成再也无法复原的碎片,宛如陷入绝境的困兽踱步徘徊,急促喘着粗气,目光凶恶:“你竟然……你竟然!” 你又问了一遍:“我们的儿子呢?” “他早就死了!” 鬼舞辻无惨盯着你。 倏得,那张眉清目秀的脸上浮出恶意满满的快意微笑,“那个该死的小畜生,在你死后不久就死了。” “没有人救他,更没人帮他,你所担心的一切都发生了!” “他啊,被人类当做怪物,围猎而死呢。” 你丢下碍事的被衣,缓缓站起身。 鬼舞辻无惨畅快极了。 时刻不停嘲笑你,把不做人的风格发挥得非常稳定。 “羽衣,要怪就怪你自己!” “是你把他生成那副模样,他就是个该死的怪物!根本没人会接受一个怪物的存在……” 你反手甩他一巴掌。 鬼舞辻无惨僵在原地。 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脸。 本能觉得自己应该立刻把你杀了,可大脑却像是生锈的机器,怎么都转不动,让他陷入一种茫然又无措的空白状态。 你走上前,抚摸着他早已恢复如初,没留下丝毫印子的侧脸,心下感慨他果然比之前更强了,可见是吃了不少人,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怜惜地道;“无惨,我心爱的阿娜塔,现在能好好跟我说话了吗?” 语气温柔又无奈。 好像刚刚不是你打的他。 鬼舞辻无惨差点就你糊弄过去。 可他终究不再是几百年前那个单纯的鬼王了。 长达几百年的鬼王经历,让他不怎么转动的五个大脑,可以在即使不转动地情况下,都不至于被别人轻易转移话题。 于是,他一把打开你的手,神情狰狞:“你又打我!” 不曾想。 刚刚还能劈头盖脸给他一耳光的你,只是被那么轻轻一甩,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左脚踩右脚,整个人踉踉跄摔在地上。 鬼舞辻无惨瞳孔微缩。 他下意识回忆起刚刚的推搡的力度,可无论怎么回忆,他用的力气都不大,不该让你伤得起不来才对。 你捧着胳膊。 伏在地上缓了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扬起头,痛到失去血色的脸上勉强浮出些许笑:“别生气了,刚刚就算是我不对好了,是我不该因为你诋毁我们的儿子,就生气地打你……可我真的太迫切想知道宿傩的事了,阿娜塔,你要体谅一个母亲思念儿子的心情啊。” “我之前问过现任产屋敷主公,他说族内事记里并没有记载关于两面宿傩的讯息,怀疑是不是我记错了……” 这样说着,你眸光颤了颤。 想要笑,眼泪却先一步瞒过不堪重负的长睫,顺着苍白的侧脸簌簌而下,“可这怎么可能呢?我亲自生下的孩子,我亲自给他取得名字,我怎么会记错呢?” “阿娜塔。” 你怔怔望着他。 泪水落得更凶,身体因为可能的恐惧颤抖,却执拗从他嘴里求一个答案,“我们的儿子……他过得还好吗?” 他过得还好吗? 他过得还好吗? 他过得还好吗? 鬼舞辻无惨脑海中不停回荡你的问话,不经意就想起过去的那些糟心事,呼吸一滞,不自觉咬紧牙关。 他过得当然好了。 那个小兔崽子过得比谁都好! 明明是个怪物,却是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狂妄样子。 不仅对他丝毫不尊重,甚至,还跟产屋敷一族搅在一起,时不时就给他添添堵! 鬼舞辻无惨越想越气。 有心再次重复之前的话,可望着你无声流泪的模样,嘴里那些风凉混账话统统说不出口。 最后,他只能愤怒地转过身:“他过得当然好极了!那样一个深得你真传的该死怪物,谁能欺负得了他?” “啊……这样啊。” 你流下喜极而泣的泪水。 一边忙不迭拭泪,一边不着痕迹捂着嘴巴,按住止不住翘起的唇角。 听听这阴阳怪气的话! 用膝盖想也知道他在两面宿傩手上吃了不少亏。 而两面宿傩不仅能让鬼王吃亏,还让他如鲠在喉这么久,就证明他肯定有了自保的能力,在你死后过得应该相当不错。 你如释重负。 这世上,还有什么会比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过得好,更令人开心的事吗? 没有! 根本没有! 第39章 好妻本妻 你彻底心满意足。 抹掉脸上的湿意,重新躺回榻上。 只觉胳膊不疼了,身体也不酸了,自己又能一觉睡到自然醒了。 哪怕鬼舞辻无惨还是怒意难消的模样,也不妨碍你咂摸咂摸嘴,就开始送客。 “谢谢你还愿意告诉我宿傩的消息,解开我仅剩的牵挂,我真的很开心。” “阿娜塔,你真好,不愧是我真心爱过的小公子。” “只是哦,现在天已经很晚,我得睡觉了,你走的时候记得给我关门哈。” “外头有蚊子。” 说完,你双手交叠腹部,安然闭上眼。 鬼舞辻无惨难以置信。 转过身,却只看见你一秒入睡的模样。 当即勃然大怒! 那些被你转移话题挪走的怒意,此刻以更加炙热暴戾的姿态反扑而来。 “羽衣!” 他粗鲁拉扯你的手,想把你拽起来,严肃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明明他那么生气; 明明他已经决定好,只要你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他就把你生吃了…… 可当听到你吃痛的闷哼,他还是下意识松开了手。 太疼了。 你抱着饱经磨难的左臂,身体觳觫,侧卧榻上无意识蜷缩成一团,豆大的冷汗倏的就滚了来了。 你疼得呼吸发抖。 但这并不妨碍你伸出脚,泄愤般踹向那个没有半点眼色的鬼舞辻无惨:“你又发什么疯!又发什么疯!” “胳膊扯断了你赔我啊!” “混账东西,再这样没轻没重欺负女孩子,小心迟早有天你会被人活生生片成一千八百片,放在太阳下,滋啦一声晒成灰!” 闻言,鬼舞辻无惨笑了。 他盘膝坐下。 梅红色的鬼瞳打量着你煞白煞白的小脸,手指捏着你不老实踹人的纤细白皙的脚踝,语气意味深长:“……我现在就能把你片成一千八百片。” 这话听着就让你生气。 才几年不见,竟然就敢这样跟ster讲话。 可见脑子是真的不好使,根本不涨记性! 你试图从他手里收回脚。 可他攥得太紧,骨头都被捏得生疼。 你干脆坐起身,回之以冷笑: “来!” “今天我不变成一千八百片,你就是不行又喜欢狗叫的废物男人!” 不曾想。 听了这话,鬼舞辻无惨并没有恼羞成怒。 反而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原本揉按着你脚踝的手指,一点点顺着小腿向上游移,酥酥麻麻的触感,让你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胳膊上爬满大片鸡皮疙瘩。 “在来之前,我也有想过如果你是产屋敷一族搞来的障眼法要怎么办,可现在看来,你就是你,除了模样变了,其他一点都没变。” “只是……” 这样说着,他缓缓仰起头。 目光从你身上上移,逐渐来到你冷凝的脸上,突兀笑出声,“羽衣,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你侧耳倾听。 就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狗屁。 “我们现在不在宇治山庄,你已经背叛了我。” “你明明跟我约定过来生,你明明什么都记得,却还跟别的男人成亲,跟别的男人诞下子嗣……” 他声音轻飘飘的。 却有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凉意。 你笑了。 回答更是简洁。 从被衣下掏出高浓度紫藤花制成的毒粉,劈头盖脸撒他满身。 鬼舞辻无惨猝不及防。 浓烈的紫藤花毒宛如凉油落入热锅,顷刻间就将他露在面前的皮肤侵蚀掉大片。 “那你也应该记得……” 趁他吃痛,你伺机抽回脚,缩回被衣之下,不给他碰,“我很早之前就已经提醒过你了,上辈子,是你祖上积德,我才会成为你的妻子,给你生儿育女,怜你爱你宽宥你;可这辈子,我就很可能成为你再也得不到的女人。” “如今,你来晚了,只能证明你我缘分已尽。” “与其责怪我不守承诺,倒不如问问你自己,如果真的在意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找到我。” 鬼舞辻无惨终究是鬼王。 即使是高浓度的紫藤花毒粉,也只能勉强侵蚀他表层血肉。 对于人类有点严重的伤势,对他来说,不过是顷刻间就能被强大的恢复力复原如初的小事。 你有点遗憾。 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起身抖落毒粉,很快就又恢复了眉清目秀的模样。 不过,他也会疼。 这种细微又持久的痛楚,让他自尊心受损,又加之反驳不回你的话,心中更加憋屈,只好瞪着梅红色的鬼瞳,冲你发火:“你要杀我?!” “瞧瞧。” “你总是这样小心眼地曲解我的好心。” 你仰头望着他。 好像刚刚泼他一脸紫藤花毒粉的不是你,“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杀掉你呢?我只是单纯想要你冷静一点而已。” “冷静?” 鬼舞辻无惨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 他如果不够冷静,早就一把掐死你这个不仅背叛他,还敢丢他紫藤花的混账东西了。 你一脸笃定。 语气愈发诚恳:“正是因为你不够冷静,才会跟我说出那么可笑的话。” “就算我的提醒你忘了,可不管从哪方面来讲,我都算不上背叛你。” “无惨,我跟你度过了一生。” “那时候,你是我心爱的小公子,而我,则是你养在宇治的小妻子,虽然我们之间也有磕磕绊绊,但我过得真的很开心。” “时至今日,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我心中仍有很多遗憾、不舍、牵绊,哪怕是在梦里,我都想要跟你们相处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我们真的已经回不去了。” “属于我们的人生,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鬼舞辻无惨一时恍惚。 你也叹气:“想开点吧,无惨。” “如果你觉得我跟岩胜成亲了,还跟他生下了孩子,让你很不高兴,那你也可以跟被人成亲,跟别人生孩子。” “你是知道我的,我可是嫁一个爱一个的好女人。就算岩胜他置我于不顾,投诚于你,狠狠伤了我的心,我也不可能因为一时不忿,就跟几百年前,早该化成灰的前夫勾勾搭搭,再续前缘。” “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因为你不爱我,还想要杀我,就琵琶别抱,如今亦然。” “所以” “我们好聚好散罢。” “不要再来妨碍我我做个有操守、有觉悟、有道德的好女人了。” 鬼舞辻无惨差点就被你说服了。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用事实证明,他的五颗大脑并不完全是装饰:“明明是你主动联系我的!” “啊,这你都想不明白吗?” 你眼神怜爱。 不疾不徐阐述着ster的做事理由,“岩胜他要拿产屋敷主公的头颅向你投诚,这怎么行啊?我的孩子以后还要靠产屋敷一族庇佑呢,他把主公杀了,我的孩子们要怎么不受白眼的活下去?” “当然了,除此之外,就是我觉得自己有必要见你一面。” 鬼舞辻无惨:“……你想见我?” 你点点头:“是啊,你是宿傩的父亲,还有谁会比你更清楚宿傩的事呢?比起不知道传了多少代的产屋敷,我自然更相信你一点。” “还有就是,我终究是岩胜的妻子。即使他不做人,害得我跟孩子难做,我也不能就此怨恨他、抛弃他。” “他想做鬼就做吧,我还可以过来陪着他嘛,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拥有喜欢做鬼的丈夫了。” 正说着,你打了个哈欠。 有点困了。 你重新躺回去,闭上眼,好声好气撵他滚:“好了,到此为止吧。一时间想不通的话,可以出去想,别来打扰我睡觉,我可跟你们这种不用睡觉的怪物不一样,身体脆弱得很,熬夜很容易死的。” 你没有听到鬼舞辻无惨的回答,更没有听见拉门开合的响动,想来是他准备死皮赖脸跟你杠上了。 对此,你浑不在意。 【他放不下、不甘心、心存怨恨却不肯杀,只能说明我PUA功力深厚,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这样才好啊】 【只要操纵得当,肯定能把他们都杀了,从而创造一个能让我发自内心地笑起来的世界】 你美滋滋想着。 正准备陷入梦乡,耳畔却突然传来第三人的声音。 “无惨大人。” “进来。” 你困惑了好一会儿。 把上一二三四五六弦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把声音跟角色对应起来,直到她膝行过来,先是说了句抱歉,才拿起你撞到的胳膊,轻轻揉捏,似乎是在试探骨头的状况。 这种医师行为瞬间让你醍醐灌顶。 珠世! 是她! 你霍然睁开眼。 果不其然,瞧见了一位年轻典雅的女子。 她穿着花枝纹样的紫色和服。 低垂着眉眼。 看起来沉默又温柔。 淡紫色的眸时时笼着无边雾色,黑色长发用白色发带束在身后,随着她探查你情况的动作,丝丝缕缕的碎发从她鬓边滑落。 和室里,昏暗的烛影明明灭灭。 与红润唇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跟鬼舞辻无惨毫无二致的脸色。 她已经成了鬼。 不知为何。 意识到这点后,你的心脏像是被无形大手无情撕扯着,难以言说的悲伤蔓延心头,让你喉咙里像是哽了块东西,又酸又涩。 “是我弄疼你了吗?” 珠世拾拾眸望过来,淡紫色的眸色略有惊诧,手上动作放得更轻。 你神色恍惚。 抬起手,从脸上摸到一片冰凉湿润。 你知道。 应该是你过分共情了。 如果当初你没有死掉,而是被顺利转化成鬼,下场绝对只会比珠世更惨烈。 鬼王不仅掌控着眷属的生命,还能读取他们的思想。 而你的心事,全部不可见人。 于是,你摇摇头:“我只是有点害怕,胳膊好疼啊,不会真的断了吧?” 珠世就像是所有医者仁心的医师一样,不管患者问出的话多好笑,她都不会笑:“请放心,只是稍微有点骨折的迹象,只需要休养一两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你眼前一亮:“那我就不用喝药了吧?” “不行呢。” 珠世似乎笑了一下。 可等你定睛看去,却只望见过于平静的温柔沉默。 简单处理过你的伤势,珠世冲 站在阴影里的鬼舞辻无惨恭敬行过礼,便退下去找药、煎药。 你心下叹息。 产屋敷遗留下的那些药材,可能要全部便宜了你。 但你也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吃药。 汤药什么的,真的太苦了。 都怪那下手没点逼数的继国岩胜…… 你不就是捅了他一刀吗? 又不会死! “变成鬼吧。” 你正吐槽着,耳边突然听到了让人瞳孔地震的可怕话语。 你倒吸口凉气。 霍然望向前方的鬼舞辻无惨。 明明灭灭的烛光从他身后照来,摇曳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格外高大。 此时,他双手抱在身前。 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梅红色的鬼瞳望入你眼底。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了多么可怕的话,甚至还在劝你:“人类的身体就是这样脆弱,只是轻轻被推了一下,就出现了难以恢复的损伤,只要你成为了鬼……” “不要!” 你果断拒绝。 鬼舞辻无惨心下生疑,探究的目光扫了过来:“为什么?你不是说想陪着他吗?不是说即使他变成鬼,也不愿意抛弃他吗?” 你回视他。 就像看着一个自讨苦吃的傻孩子,很难不目露怜爱之色。 “岩胜这个人,有着强烈的自尊心和责任感。” “他总是在逼自己,逼自己承担起所有责任、逼自己做到最好、逼自己成为最强,他过得这样苦,却从来不觉得自己苦。” “如果不是开了斑纹的人注定活不过25岁,让他的心愿无法达成,我想,他宁可光荣战死,也绝对不会向你俯首称臣。” “身为他的妻子,我可以骂骂他、打打他,却总不能一点也不理解,吵着闹着跟他生分,让他原本就不幸的人生,变得更加不幸。” “我之所以坚持过来陪着他,就是为了告诉他,即使他舍弃一切,我也不会舍弃他,他可以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纵然万人唾骂,我也会以人类身份守在他身后,告诉他,他还有回头机会,还可以做个人,他绝非无法饶恕的吃人恶鬼……” “他是我心爱的丈夫,我会用这一生等他回家。” 第40章 他们是同一个人 说到这里,你仿佛想起了过去的事情,脸上浮出怀念怅惘的神色,可很快,你就从那种蛛丝一般细腻缠人的情绪中抽离,冲已然脸色铁青的鬼舞辻无惨释然地笑了笑。 “哪怕……” “他最后也跟你一样,不仅想要杀了我,还想要杀了我的孩子,也没关系了。” “我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在我决定跟你相见之前,就已经把孩子们交给了足以托付的信赖之人。这次,再也不会让他们经历跟宿傩一样的不幸。” “而没有了其他牵绊的我,也终于可以毫不迟疑地走向他,毫不迟疑地走向那重复的宿命……我会一直爱他,直到生死将我们分离。” 你的声音很轻,却句句掷地有声。 “……你爱他?” 鬼舞辻无惨身后的灯芯结出灯花,发出爆竹般的炸响,橘黄色的烛焰骤然升高,很快恢复正常,光线不稳定地摇曳,使得屏风障子上落满了影影栋栋的狰狞虚影。 你没有直接回答。 只是累了般闭上眼,放任自己缓缓坠入梦乡:“岩胜是个很可靠的男人,你不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才会从众多柱里选中他吗?你都那么喜欢,我自然……” 声音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微不可闻。 你不畏惧激怒鬼舞辻无惨。 甚至,还非常期望他能恼羞成怒把你杀了。 他越生气,就只能证明他越介意你跟别人的事。 当然了。 他留着你的命也没问题。 这只能说明你ster的形象深入人心,但他在你这里受到的委屈,肯定是要从别人身上讨回来的。 没让你等很久,鬼舞辻无惨就做出选择。 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凉意,消失在黑阒阒的夜色。 你缓缓睁开眼。 毫无睡意的眸子静静落于上方的木质天棚。 片刻后,唇角开始不自觉向上抽搐。 你忍了忍。 实在没忍住,整个人慌忙躲在被衣下,身体蜷缩成一团,吃吃笑出声。 不行了。 好开心。 真的好开心! 一想到曾经互相托付信任的鬼王与上弦一,今后再也玩不成水鱼之交的把戏,你就不由笑得肚子疼。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等他分毫不差地读取了继国岩胜的思想,就会发现你根本就是在骗他。 你根本没有嘴上说得那么爱继国岩胜。 继国岩胜只是你竖在他跟前的靶子。 那个从来没被你提起一句,却时时刻刻出现你跟继国岩胜中间的弟弟,恐怕才是你真正想要维护的人。 只要他脑子稍微有用点,就能很轻易得出这种有趣的推论。 当然了,就算他脑子一如既往是个摆设,可他只要能发现你是在他们兄弟之间徘徊不定,继国缘一就不可能干干净净脱身而去。 哈哈哈哈…… 多有趣啊! 你只是把水稍微搅浑了一点,他们就会在男人的自尊心和责任心的驱使下,把人脑袋打成狗脑袋。 光是随便这么一想,你就振奋地浑身战栗。 就连珠世给你端来苦了吧唧的汤药,你也是干脆利落地一口气喝完,只觉得未来真是越来越让人期待了! 不枉你留了继国岩胜一命。 不然,你要拿什么晦气鬼舞辻无惨,又拿什么羞辱继国缘一? 【希望他们统统死掉!】 入睡之前,你发自内心的虔诚祈祷。 只有 不守男德的家伙们都死了,你才能重新拥有幸福的机会,不然,哪怕成为富婆小寡妇,你也无法发自内心地展颜一笑。 打工人受到了伤害,想要得到救赎,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伤害过自己的牛鬼蛇神统统挂路灯吊死。 唯有如此,才能勉强抚慰打工人的脆弱心灵。 所以 拜托了。 统统去死吧。 **** 鬼舞辻无惨这只鬼,是有点奇怪的。 你说他聪明罢,搞了几百年的鬼,也还没有找到半点青色彼岸花的消息;你说他不聪明罢,他却没有在产屋敷宅邸留太久。 甚至,还没跟你商量一下,就用无限城带走了你,根本不给你临场发挥的机会。 事后,你不着痕迹询问他理由。 他不屑回答:“那种恶心的地方……” 你叹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傻鬼有傻福”吧。 如果鬼舞辻无惨再多留两天,等到外边的柱聚齐,就会过来跟他玩以命相拼的生死搏杀。 当然,你也没有很失望。 在全盛时期的鬼王面前,鬼杀队里的那些柱连盘菜都不如,即使拼上性命,恐怕也只是白送。 还不如让继国缘一一个人过来。 没有弱者碍事,他实力发挥得能更稳定。 在无限城养伤的时候,你漫无目的乱逛。 期间,遇到过不少奇形怪状地鬼,有的聪明点,没有贸然袭击你;有的则是在朝你扑来的瞬间,就活生生在你眼前爆成一滩血水。 你微微发怔。 等鬼舞辻无惨再次从外面回来后,你无视他稳定发挥的司马脸,又一次向他询问你死后的事情。 “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鬼舞辻无惨似乎很不愿意回忆过去的时候。 你一问,他就忍不住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在太阳底下一晒,即便是血液,也直接化作飞灰消失,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尸骨无存什么,听起来有点可怕。 可你却不由松了口气。 什么都没有留下的话,也就证明你没有用血渍呼啦的样子,出现两面宿傩面前,自然也就不会吓到他。 ……太好了。 你抚着胸口。 突然就觉得当初的死法也不坏。 比埋入泥里,被虫蚁啃噬,白骨腐朽化作烂泥强。 既不会吓到小孩子,还环保又卫生。 于是,你一把拉住鬼舞辻无惨的手,迎着他错愕的目光,仿佛要将自己的未来都交付到他手上似的,郑重其事:“无惨,看在我们曾是夫妻的份上,拜托你个事儿。” “……什么事?” “等我死了,你就用鬼血毁掉我的尸体呗。” 鬼舞辻无惨先是一愣,旋即狠狠甩开你的手,目露凶光。 你吓了一跳。 不明白他怎么这么生气。 只是让他帮个举手之劳的忙,可他却表现的,却好像你强拉他跟你一起晒太阳似的。 “不就不呗。” 你无所谓,“反正,这世上的鬼又不只有你一个。” 鬼舞辻无惨冷不丁掀起眼皮,阴恻恻的:“我倒要看看,谁敢成全你。” 你没跟他犟。 转而望向他身后的珠世。 她一如既往的沉默安静。 双手恭敬交叠身前,低垂着眉眼,看起来就像是没有自我思想的傀儡。 可你很清楚,她心底燃烧着比你更加凶猛灼烈的仇恨之火。 ……啊~ ……想被酷酷的小姐姐吃 掉。 给自己也准备好未来后,你就更没有半分寄人篱下的样子。 哪怕鬼舞辻无惨早已经成了合格的鬼王,你依旧对他态度欠奉。 除了有需要的时候,你才会想起他,其他时候你都离他远远的,根本不乐意见他。 他不质问还好。 一质问,你就回他自己是个忠贞烈女,深爱着自己的丈夫,绝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丈夫,更不可能在丈夫没死的情况下,就跟其他男人牵牵扯扯,让他别妄想了,赶紧把你变鬼的丈夫还给他才是正事。 鬼舞辻无惨讥诮:“跟他弟弟牵牵扯扯的,难道不是你吗?” 你差点没笑出声。 开始了! 开始了! 他果然开始顺着你设想地道路走了下去。 不愧是曾让你吉尔梆硬的丈夫,他简直就是来给你幸福人生添砖加瓦的小天使! 于是,你告诉他:“什么叫牵牵扯扯,说得好像我移情别恋似的,真难听。弟弟怎么能算外人呢?他跟岩胜同出一源,就连模样都毫无二致,那是什么弟弟啊,根本就是岩胜的半身!” “岩胜就是弟弟,弟弟就是岩胜!” “我跟弟弟牵牵扯扯,本质是就是在跟岩胜牵牵扯扯。你可以不懂,但你不能诋毁我做妻子的操守!” 鬼舞辻无惨:“你是想说,他们是同一个人?” 你一脸孺子可教:“没错,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鬼舞辻无惨眼神嘲弄。 觉得你已经不是自作聪明了,而是根本把他当傻子哄。 他捏住你下巴,转向自己,梅红色的鬼瞳泛着看穿一切的凉意:“说出这种笑死人的话,你只是想说,你根本没对他弟弟动心吧?” 不曾想,你却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动心啊,怎么可能会不动心呢?” “弟弟又行又强,还乖巧懂事,比不苟言笑,还总不许我如意的岩胜不知道体贴到哪里去,身为女人,有谁能拒绝弟弟这样的情人呢?” “再说了……” 兀得,你腔调一转。 转而拉下他捏住你下颌的手,将侧脸贴在他滚烫干燥掌心轻轻蹭了蹭,黑白分明的眸子深深凝睇着他,“这种情感,你应该能理解吧?” 鬼舞辻无惨紧皱眉头。 “曾经,我也是这样为你动心的。” 你应景地亲了亲他修长有力的指节,“你跟小公子,是一个人,却又不是完全相同的一个人。” “我知道我不该爱你,你跟小公子不一样,你总是想杀我,还总喜欢做让我伤心的事,可我的心还是不可遏制地为你悸动,那时候,我拼命想分清你们、拼命想跟你划清界限……可到了最后,终究只是徒劳,我还是做了你名副其实的妻子。” “如今看来,那根本就是庸人自扰。” “你们都是同一个人。” “我没有琵琶别抱,更没有脚踏两只船,只是我心爱的船裂开了而已。” “也许在外人看来,我可能过于优柔寡断,甚至还犯了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可实际上,我的心从来都专注如一。” 鬼舞辻无惨越是如遭雷劈,你就说得越流畅。 “而现在,就跟当初的情况一样。” “我的心只为岩胜动摇。” “虽然,他像极了你,总会惹我生气,但只要我想起他的半身弟弟,就忍不住原谅了他。” “一样?” 鬼舞辻无惨脸色惨白。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像失音,又好像麻木了,直到喉咙发出短促且急的呼气,那些愤怒质问才找到出口,瞬间喷薄而出,“怎么可能一样? !” “一样的。” 你慢条斯理拉起他的手,摁在自己心口,愉悦笑出声,“听啊,我对你们爱的心音都是一样的。” 鬼舞辻无惨触电般抽回手。 他后退一步站起身,像困兽般踱步转圈,最后,他面无表情盯着你,梅红色的鬼瞳涌动着无数情绪的,半晌,咬牙开口:“他根本不爱你!” “我知道啊。” 你静静回视着他,“就像你不爱我一样,他也根本不爱我。你们对我只有杀意是真的。可这又如何呢?” “干一行爱一行。” “我既然成了妻子,自然要全心全意怜爱自己丈夫。” “这是打工人应该具有的基本职业素养,你不懂也没关系,你只要记得,在我还是你妻子的时候,是真的爱过你就好。” “所以……” 顿了顿,你诚恳道出自己铺垫已久的真言,“现在,能把岩胜还给我了吗?” “你跟弟弟不同,你这个样子,真的让我很为难,岩胜要是因为你而误会我琵琶别抱……” 可这次,你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耳畔铮然一声清脆琵琶响,所处房间瞬间换了天地,原本站在你跟前的讨厌鬼王也消失不见。 你猜他可能又去折磨继国岩胜去了。 而正如你预料的那样。 鬼舞辻无惨被气跑后,再次出现在你眼前的,是继国岩胜准确来说,是已经变成鬼的继国岩胜。 他递给你一封切缘书。 你伸头瞧了一眼,不接,温柔无害地冲他露出歉疚的笑:“我这一生,只可能成为寡妇,绝不可能切缘。” 继国岩胜将切缘书放在地上,推到你跟前,沉肃郑重的声音一如既往可靠:“继国岩胜已死。” “那你是谁?” “……黑死牟。” 说着,他缓缓抬起头,露出六眼鬼相,昭示着他再也不是曾经继国家主,也不再是鬼杀队的猎鬼剑士。 你愣了一下。 旋即诚恳地冲他竖大拇指:“不愧是你!输给你,我心悦诚服。只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是回答。” “……你讲。” “你现在急着跟我划清界限,究竟是不愿意牵连我,还是在向上司献媚求宠?”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40-50 第41章 做我儿子也不是不行 黑死牟沉默下来。 你凝睇着他。 黑死牟没有回答。 站起身,冲你颔首致意,脚步如常离开。 你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许久之后,揉了揉发痛的眼睛,幽幽叹了口气。 俯身捡起叠席上的切缘书,指尖捏着一角,放在身侧的灯台上烧成灰烬,明明灭灭的火光在你眼底跃动。 黑死牟这人真是有够犟的。 明知道上司喜欢听哪个,却非得在莫名其妙地地方摆闷葫芦的架势,哪个也不选。 何必呢? 事情都做了,再绝点又如何? 反正,你又不会因为他没必要的沉默,就觉得他又是个好男人了…… “很失望?” 正走着神,耳畔突然传来陌生凉薄的声音,淡淡的语气说不出的嘲讽。 你心下不悦。 当即就要扭头看看,在这偌大的无限城里,除了鬼舞辻无惨和黑死牟这两个狗东西,还有谁敢寻你晦气。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就受到了惊吓。 你骇然瞪大眼 整个人如遭雷劈,当场石化。 ……妈妈! ……他好克! 你也算见多了奇形怪状的鬼,但没一个像他这样又克又凶的! 他只是双手抱臂站在摇曳的烛火里,那高大健壮的身躯就带给你极大的威慑压迫感,让你恨不得立刻夺路而逃。 可 他有双面四眼哎。 “……宿傩?” 对方没有吱声。 只是用一种令人如鲠在喉的目光,居高临下乜斜着你。 你一点也不生气。 甚至还主动走上前,双手捧着他克克的脸,怀念地抚摸着他独具个性的五官:“原来……宿傩长大了是这个样子啊。” “很好,不像是吃了太多苦的样子。” “唔,这肩膀真硬,胳膊也粗,又高又壮的,一看就知道他有乖乖听我的话,好好吃饭……而且,半分也没遗传到你那天生孱弱的体格,真是太好了呢。” 鬼舞辻无惨脸上有点挂不住。 “不过……” 你使劲踮起脚尖,更清晰地看见了他与众不同地粉色大背头,手指捏着他透明泛着淡淡粉红的头发,满脸困惑,“这头发怎么回事?颜色看起来乖怪怪的。” 你记得很清楚。 两面宿傩的头发跟你一样,是普普通通的黑色。 瞧这粉嫩嫩的颜色,不知道还以为他学杀马特漂染了呢。 鬼舞辻无惨终于有机会找回场子了。 他微微仰起头,用下眼皮看你,冲你笑得意味深长:“很简单,死过一次,就成这样的。” 你神色微怔。 恍惚之中,觉得自己应该是幻听了,不然怎么会听到那么可怕的话。 当即将目光从他头发挪到他脸上,盯着他嘴巴,让他再重复一遍。 鬼舞辻无惨漫不经心抬手撩起你鬓边垂落的碎发,捏在指腹中揉搓。 似乎想起了那时候的事,他愉悦笑出声:“那个小兔崽子行事不知收敛,妄图跟我作对,身为他的父亲,自然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晓天高地厚。”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那么不经打,只是下手稍微重了点,他就没用地濒死过去……” 霎时间。 你脑袋就像是被鹰酱轰炸过的利比亚,一片狼藉废墟,意识浑浑噩噩,整个人僵在原地。 “羽衣……” “他真的很像你,不喜欢被命令,更不喜欢被掌控,没什么 普通人的上进梦想,也不想着出人头地,喜欢过不被打扰的生活。” “可他又跟你不一样。” “他非常没有眼色,明知道我不爱他,明知道自己已经失去母亲的庇护,可他只是稍微有点能耐了,就开始跟我作对……真是不知死活!” 鬼舞辻无惨语气恶劣。 一边注视着你苍白的神情,一边讲述着自己站上风时的心情,生怕气不死你。 “他心有不甘的样子,真的非常有趣。如果不是为了多看看他不甘心的样子,在他没长成之前,我就会杀了他……” “疼吗?” 鬼舞辻无惨被你问得愣住。 他都做好你暴起伤人的准备。 不曾想,清脆的巴掌并没有凶恶地落在他脸上,而是像是怕碰疼他一样,温暖的掌心更加小心翼翼摩挲着他的脸颊。 “那个时候……” “我不在你身边,你的父亲也不靠谱,你受伤了,谁还会把你抱在怀里安慰呢?” 你定定望着他。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噙满悲伤,眸光颤动间,眼泪无声无息涌出眼眶,从脸上淌过,“宿傩,你会不会恨我?” “恨我那么早离开,恨我没有保护好你,恨我把你一个人留给你那没用的父亲……” 你话还没说完。 鬼舞辻无惨就再也听不下去。 他是想让你难过痛苦后悔,却唯独不想你真把他当儿子,通过你,跟那个该死的小畜生隔着时空诉说离情别绪! 这会让他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鬼舞辻无惨压抑着心头的无名之火。 恢复成自己原来的样子,猛地捏住你下巴,粗鲁给你擦去眼泪:“不准看着我哭!尤其不准透过我看他!他死了!他早就死了!” 可他越这样说,你就哭得更厉害。 即使被他蛮横摁在怀里,你也是无法遏制内心悲伤。 头埋在他脖颈。 双手紧紧抓住他衣角,一声声压抑的,杜鹃啼血的呜咽,仿佛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无尽悲鸣。 你非常难过。 鬼舞辻无惨这个狗东西,简直就是卑鄙无耻的下三滥。 竟然趁着你儿子没长大,不要脸地以大欺小! 哪怕知道后来儿子长大后肯定报复回来了,可你也还是无法释怀。 你伏在他肩上里,哭得情难自已。 痛苦悉数化作泪水,颗颗砸落,将他肩膀的衣物洇湿大片痕迹。 也是呢。 你要怎么释怀啊? 眼前这个该死狗东西,甚至都不愿意摆出儿子的样子,多给你看一眼,讨你欢心。 这种混账一天不死,你就一天无法释怀。 你哭着睡过去。 再次醒来,珠世正安静端坐你身侧,似乎是在时时刻刻注意你的情况。 珠世略有诧色:“怎么了?是胳膊还在疼吗?” 你愣住。 直到眨了眨眼,才终于反应过来。 红肿的眼眶不知何时竟然再次蓄满水光。 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很快就想通原委,反过来安慰她:“不疼不疼,我是人类,人类长期待在不分昼夜的环境里,呆久了就很容易变得心思敏感,情绪低落。” “等我出去晒晒太阳就好了。” 珠世收回想要诊治的手。 沉默片刻,她低垂着眉眼,细声道:“无限城受无惨大人掌控,没有他的允许,你不可能走出去。” 对此,你自然很清楚。 之前在无限城乱逛的时候,不管迷路到哪里,总能顺顺利利回 到最初;不管你找了多久,都无法看见黑死牟的身影;不管从什么高度跳下,也不会像西瓜一样,摔成一地血肉模糊,反而会得到一种类似蹦极的快感。 由此可见,你在这座牛顿棺材板都压不住的无限城里,并不是毫无存在感的草芥砂砾,而是时时刻刻被注视着的。 只要鬼舞辻无惨不想,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出去。 可你并不准备跟他耗一辈子。 你得出去。 你得引领他见到他的命定之人。 你得给他们创造相见的机会。 等摔伤的胳膊恢复了七七八八,你就主动去找鬼舞辻无惨,告诉他,你在这里呆腻了,你要出去。 鬼舞辻无惨倒没有拒绝。 他本身也不是宅得住的性子。 进入八月份,大家都在为了赏月进行准备。 附近的寺庙神社更是热闹异常。 颇有盛名的寺社甚至从十四日开始,就开始举行各式各样祭祀活动,不仅有花车、夜市,还有神舆游街。 周遭的村民全部聚集而来,在这里唱跳庆祝,比平安时代不知道热闹到哪里去。 而这种时候,就非常适合你跟鬼舞辻无惨混进去。 珠世跟在你们身后,不言不语,安静的就像是一道不起眼的影子。 闻着街市上飘荡的小吃的香味,你揉了揉空空的肚子,想要大吃特吃,却突然想到什么,手指戳了戳鬼舞辻无惨的侧腰:“你饿吗?” 鬼舞辻无惨皱眉看过来。 你拉住他的手,使劲拍了拍他手背,语重心长叮嘱:“拜托了,即使饿了,也不要随便在这里吃人!马上就是中秋团圆的日子,要是在这种时刻失去亲人,那他们得多悲伤啊。而且,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跟你出来玩,不希望变得血渍呼啦的。” 鬼舞辻无惨挑眉:“那我要是饿了呢。” 你言简意赅:“忍着。” 鬼舞辻无惨面色一沉。 你也觉得自己太无情,想了想,贴心补充道:“或者,你还可以吃自己。” 鬼舞辻无惨:“……” 这里人实在是太多了。 你只是玩得过于开心了点,没有及时招呼甩脸子的鬼舞辻无惨及时跟上来而已,结果,等你兴冲冲拿着酸掉牙的梅干,准备给他分享分享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街市上。 成排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小贩的卖力的吆喝叫卖,四周人潮汹涌,人群摩肩接踵。 别说鬼舞辻无惨,就连珠世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 你陷入迟疑。 直到重新掂量了下手心的钱袋子,感受着那象征着幸福的沉甸甸分量,才终于安心地扎回人群之中。 继续开心地吃吃喝喝喝买买。 没有他,你反而玩得更开心。 至于偷偷跑走这种事,你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做无用功为好。 你又不是继国缘一。 能不知疲倦跑个一天一夜都不带停的。 平日里,四体不勤的你,跑个八百米都得去半条命,就这,还想从鬼王手里跑掉? 困难程度不亚于黑死牟三拳打死继国缘一。 再说了,你好不容易才保全了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不确定的的可能性,毁掉现在的安稳? 可以追求刺激。 但绝不可以自寻死路! 正当你放平心态,快快乐乐吃吃喝喝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不确定的呼唤:“……羽衣?” 你下意识回头。 就见对面小摊贩前站着一位身形高挑的剑士。 他穿着红黄交织纹样的 和服,以及黑色马乘袴。 边缘泛着红的黄色长发干脆利落竖起,露出英武的浓眉以及目光如炬的眼睛。 炼狱家的炎柱! 你如遭雷劈。 焯! 怎么这么远的地方,都能遇到鬼杀队的人啊! 不同于你的震惊,炎柱看见你却非常高兴。 他毫不迟疑穿过人群,径直朝你走来:“太好了,你还活着……” “停停停!” 眼见他要当场跟你叙旧,你忙冲他做出噤声的手势,一把拉住他,示意他跟你朝远离集市的小道上走。 “怎么了?” “快走快走。” 你嫌拉着他走得太慢,干脆就从身后推着他走。 直到来到远离人声,黑漆漆的林间小道上,你才终于松了口气:“你怎么会在这里?最近也没听说这里有鬼吃人的事件发生啊。” “我们大家都在找你。” 你心脏骤然一悸。 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炎柱笑容爽朗明亮:“别怕,岩胜的事情,主公大人只告诉了我们柱,对其他队员们来说,岩胜与你,依旧是殉职了。” 你松了口气。 刚要冲他道谢,就见他不好意思挠挠头:“就是柊吾这个孩子,心中似乎一直无法释怀你们的事,即使我们大家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照顾,他也不准备顺从你的心愿,做一位普通的武士。这段时间,他一再求我收他为继子,说自己想要加入鬼杀队。” 你又惊恐瞪大眼。 这世上,还有什么会比孩子要加入鬼杀队更令人恐惧吗? 炎柱:“在此之前,他已经求了很多人,我担心再拒绝他,他会做出什么傻事,只好告诉他等我回来,就给他答案……” “啊,你放心好了。” “主公大人的叮嘱我们都记在心里,绝对不会让他们直面与鬼的斗争。” 这样说着,炎柱就像是终于解决了困难的事情,高兴望向你。 他一手握住腰间的佩刀,一手伸到你眼前,“我正愁着回去要跟怎么跟他交代呢,幸好找到你了。” “来,跟我一起回去吧!柊吾肯定会听你这个母亲话!” “如今,主公家已经换到了更隐蔽的地方,鬼王不可能再次找到我们的所在!” 第42章 小游戏 你十分感动。 有那么一瞬,也很想把手搭上去,让他带你回去。 鬼王什么的,你再也不伺候了,专心跟孩子过你想要的生活去! 你已经够对不起两面宿傩的了,不能再对不起他们。 可你又十分清楚。 他不是继国缘一。 尤其,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三四个时辰,这么长一段时间里,鬼舞辻无惨想要找到你是轻而易举的事,只凭他,绝对无法带你逃出生天。 更惨的是,他还会死。 鬼杀队的精英们,可以死在诛灭恶鬼的路上,还可以死在保护你孩子的路上,却唯独不能为了你,死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所以 你拒绝了他。 你低着头,将一直拿在手里缀着流苏的七宝鞠球塞到他怀里,之后,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既然他们现在过得不算差,我也就没必要再回去了。” “我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帮我把这个东西带回去给他,当做新年礼物。买的时候,我还在思考,要怎么稳妥地交给他,正好你来了,也省得我麻烦。” “你可以亲自交给他。”他说 “别说这种傻话。” 你心下叹气。 有的时候,剑士们过于悍不畏死,也挺让你为难。 你干脆直白点明:“无惨不是你单枪匹马就能打倒的,现在跟我犟,除了会让你白白送命之外,再无一点用处。” “炎柱,你既是鬼杀队里的柱,不仅要对同伴们负责,更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才是。” “回去吧,不要浪费自己的性命。” “如果真的想救我,那就赶紧带着其他剑士一起来,而不是自己在这里逞英雄。” 炎柱沉默片刻,他问:“那你呢?” 你在他眼前转了一圈,给他看看毫发无损,腰上还有点长肉的自己:“你瞧,我现在还活好好活在你眼前,就说明问题不大。快走吧,等会儿鬼王来了,你再想离开就来不及了,说不定,还要给我添麻烦。” 炎柱羞愧不已。 他深深看了你一眼,神情之慎重,仿佛你不是让他走,而是在问他“你老婆跟你妈掉水里先救谁”,最后,咬牙留下一句“我会带着其他柱们一起过来,请你保护好自己”,才转身离开。 他行动迅捷。 几乎只是几个呼吸,就彻底从你眼前消失。 你这才安心下来。 鬼舞辻无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现,要是被他看到鬼杀队的人在,就凭他那副狗德行,肯定非常乐意开开荤。 你腹诽他腹诽得欢。 却忘了鬼舞辻无惨这个狗东西,从来都是那么不禁念叨。 “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 身后传来阴冷嘲讽的哂笑,你只感觉自己下颌被大手捏住,缓慢向后转去,被迫对上他寒芒闪动的的梅红色鬼瞳。 他的声音也像是经冬不化的雾凇,凉意渗入骨髓。 “我竟不知,你还有什么是必须要完成的事?” “……将我引入鬼杀队柱们的包围之中吗?” 你:“那样做,你会死吗?” 鬼舞辻无惨先是一愣,旋即像受到羞辱一般,怒意喷薄而出:“我当然不会死!区区鬼杀队,不过只是一群比苍蝇还烦人的家伙罢了!” “那你还跟我凶什么?” 你扣住他手指,从中挣脱出来。 一边揉着被捏得有点痛的下巴,一边毫不客气踹他膝盖:“你知不知道,这样捏得我很疼!之前被你弄伤的胳膊,好不容易才恢复,你再让我哪里伤一下,迟早有天,我会把你活生生片成一千八百片!骨灰都给你扬了!” 鬼舞辻无惨被你逗乐。 一时间都不知该笑话你,还是该继续跟你生气。 真不是他瞧不起你。 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就凭你这小胳膊小腿,即使再来一千八百个,恐怕都啃不破他一层油皮。 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可以被你轻易捅成血葫芦的小公子了。 不过,你的眼神有点凶,却莫名看得他心头一燥,残留怒意瞬间消散,让他不由得开始顺着你的话说下去:“……你似乎很喜欢一千八这个数字。” 你:“喜欢啊,当然很喜欢啊,如果你能变成一千八百片,我就更喜欢了。” 鬼舞辻无惨眼神微妙一飘。 他想到什么,俯身凑近,贴在你耳边沉声道:“变一千八百片有点难度,不过,我可以很轻松变八个……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八个可以一起陪你玩……” 你:“……” 被开黄腔了。 你应该很生气才对,可脑海却瞬间闪现八个哭唧唧小公子的模样。 不争气地心脏立刻怦怦直跳起来。 你蠢蠢欲动。 非常想知道只有一个的你,要怎么跟八个的他一起玩,但打工人的道德底线告诉你,这种事番剧里看看就得了,搁现实里是犯法的事。 人可以瑟,但不能犯法。 于是,你笑眯眯望向他:“真的吗?我可太喜欢了,变成八个黑死牟呗……干嘛用这种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啊,你是突然就不行吗?” “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你是知道的吧,我可是个好妻子,纵然被黑死牟切缘了,可我此生,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只会跟他玩这种夫妻小游戏。” “你要是变成他的模样,我说不定就能克制克制妻子的本能,把你当做他,陪你也玩玩。” 鬼舞辻无惨盯着你。 目光幽冷。 薄唇因为愠怒抿紧到发白,让他本就看起来就命不久矣的脸,看起来更加短命了。 你知道,他此时大概是非常恨你的。 他想跟你重归于好,你不仅不接,还要将他的好意狠狠踩在脚下,给予他前所未有的羞辱……如果是你的话,你绝对会恼羞成怒,只想让践踏你好意的崽种赶紧去死。 可你不是他。 你是master。 而master,永远也不会在自己的从者面前翻车。 你掏出袖里的桧扇,不疾不徐展开,半遮住唇面,只露出一双笑盈盈的眸子:“小公子就该有小公子的样子,玩不起,还喜欢学人说下流话,瞧瞧,可不又把自己气出个好歹了吗?” “要我说,你可真会自讨苦吃。” “与其跟我学这些我都说腻了的下流话,还不如想想你之前做小公子的时候,是怎么跟我相处。那个样的你,才是最讨我欢心的。” “闭嘴!” 鬼舞辻无惨怒目而视。 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我才没有要讨你欢心!” “好好好,你没有。” 你不跟在他无关紧要的地方犟,转而掏出油纸袋包着的梅干,笑盈盈问他,“要吃吗?刚刚就想跟你一起分享了,可你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让我找了好久。” 鬼舞辻无惨冷笑:“你找我?明明你差点就跟鬼杀队的人跑了。” 你像是没听到他拈酸吃醋的话:“真的很好吃,要吃个吗?” 鬼舞辻无惨把头一扭:“不吃!” 你无视他的拒绝,掏出一枚腌渍梅干,递到他嘴边:“吃个吃个,很甜的。” 鬼舞辻无惨面色不善,戾气十足瞪你。 之后,被你骚扰得不行,才心不甘情不愿低下头,锋利的牙齿咔嚓一声叼去你指尖的梅干。 你指腹都清楚感受到牙齿合十时引起的空气震颤,总感觉他不是在咬梅干,而是一口咬在了你身上。 你也不气。 就那么笑眯眯的,看着他的脸色从不见天日的苍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铁青了起来,心中顿时充盈着更加愉悦的情绪。 在他想要吐的时候,你甚至手疾眼快地一把捂住他的嘴,给堵回去。 你:“咽下去咽下去,咽下去就不酸了,还会回甘哦。” 鬼舞辻无惨再也不信你的鬼话。 他握住你捂嘴的手腕,稍微那么用力一拉,你就撞入他怀里,他掌心托着你后脑勺,不容拒绝地强行吻了上去。 耳畔再次传来琵琶特有的拨弦声。 熟悉失重感传来。 你只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发飘的意识回笼,你已经被鬼舞辻无惨单腿抵在墙上,湿滑的舌头灵活探入其中,将梅干酸苦的滋味均匀涂抹到你口腔里的每一寸黏膜。 ……好酸! ……真是个小心眼的狗东西。 你心下叹气。 双手抵在他胸前,想将他推开,可他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无论你如何摆出拒绝的姿态,他都如影随形,强势掠夺你的呼吸,迫使你只能顺从他的掌控。 腰带散开。 丝织的外衣逶迤了在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和室幽玄。 豆大的灯焰无风摇曳,大片斑驳的光影在你眼前明明灭灭。 你细细喘息。 身后就是冰冷的墙壁,身前是无处不在的炙热火焰。 他是鬼的始祖。 拥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一些对他来说很轻微的触碰,放在你身上,就显得过于疼痛。 你吃痛抽气。 眸底不可抑制地染上湿漉漉的迷蒙,在他想要进一步时,牢牢握住他的手: “不行。” “羽衣……” “不行。” 这次,你拒绝的话音未落,鬼舞辻无惨就像是被激怒的猛兽,再也不做任何讨好的行为,粗暴攫获你的身体,尤不解恨地死死咬住你的喉咙,锋利的牙齿很轻易划破你颈部细腻的肌肤。 你闷哼一声。 只感觉他似乎恨不得直接咬死你。 这种又疼又危险的处境,让你头皮发麻,身体战栗间浮出一粒粒鸡皮疙瘩。 不过,你没有不合时宜地挣扎反抗。 而是更紧地环住他的因为愤怒僵硬的脖颈。 发抖的手指灵巧解开他的束发,柔软的指腹温柔探入他的浓密微卷的发里,一下一下摩挲着他潮热紧绷的发根,无声安抚着他狂躁的情绪。 第43章 三个孩子的母亲 “羽衣,你竟然、竟然……” 之后的话,大概太过晦涩难言,即使他是鬼王,也没有直接吐露。 你知道他在惊怒什么,更加温情地搂住他脑袋,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他令人羡慕的发量:“无惨,你总是这样爱自讨苦吃。” “都是多大的人了,要学着聪明点啊。” “这辈子,我不再是你妻子,你不聪明点的话,还有谁会像我一样爱你怜你疼惜你呢?” “我也不是故意让你难过。” “不管是必须完成的事,还是其他,我都早就告诉过你了。” “黑死牟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弃的丈夫,哪怕此生只能无望等候,我也要等他回家。” 鬼舞辻无惨胸膛剧烈起伏。 结实的双臂死死搂住你。 全身血液像是一股脑涌入大脑,太阳穴里突突直跳,让他脑袋疼得快要破裂。 “我是他的妻子,无惨。” “我不可能因为他送了切缘书给我,就转而投向你的怀抱……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你也给了我切缘信,可我依旧爱你如初,没有半点要琵琶别抱的意思……无惨,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我已经成为他的妻子,除非死亡将我们分开,不然,我是如论如何都不能舍弃他的。” 鬼舞辻无惨身体绷硬得像石块。 他动作看起来很凶,却并没有对你造成太大的实质性伤害。 但这并不妨碍你再给他一道暴击。 你拽下他的手,让他的掌心可以毫无阻碍地贴在你柔软的腹部,迎着他错愕震惊的目光,你难为情地低下头:“而且,我也不是在为他守节,而是……真的不行。” 鬼舞辻无惨意识到什么。 瞳孔骤缩成针尖一样点,摁在你腹部的手不停发抖。 “不可能……他最近根本没碰过你!” 他拒绝相信事实。 知道你是别人的妻子,知道你跟别人生出过孩子,跟亲眼见证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是啊。” 你冲他无奈笑笑,“可他还有半身弟弟啊。” “所以,你下辈子要早点来找我,别再来晚了。” “你先一步找到我的话,我就可以再次做你的妻子了,也可以更好地跟你相处……到时候,说不定宿傩还会重新成为我们的孩子。” 鬼舞辻无惨仍不死心。 他叫来珠世。 而珠世在诊治后,却也只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说是时间太短,还不足以看出来,这种时候,比起医师更应该相信的是母亲的直觉。 你眼神抱歉:“我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短短一句话,却堪称致命一击。 **** 之前,你一直很困惑。 为什么鬼舞辻无惨明明很生气,却也没有直接把黑死牟杀了,更没有去找继国缘一的茬。 前者,可能是因为他们再次狼狈为奸了;可后者呢? 除了你,又没有人知道继国缘一是他命中死劫,他不应该从现在就苟起来才对。 思来想去,你觉得大概是你给的刺激不够,才让他那么散漫。 于是,你凭空变出了一个孩子。 而这招的效果,也是异常显著。 鬼舞辻无惨没有再陪着你消磨时间,而是时不时就消失几天,再回来看你一眼,陪你出去逛逛,每一次都用很可怕的眼神盯着你根本没显怀的肚子,像是恨不得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如此循环往复。 直到 某天傍晚。 你们外出散步消食,偶遇了四处杀鬼的继国缘一。 最强鬼王与最强剑士。 他们二人之间的战斗,根本不是你跟珠世这种菜鸡能围观的。 珠世护着你远离他们的攻击范围。 而你身为四人中最菜的那个,根本看不清混乱又黑暗的竹林里发生的一切,只能听见竹子噼里啪啦折断倒地声,以及竹叶的婆娑声。 不过,透过身旁珠世的脸色,你大概能判断出战况如何。 她傀儡人偶似的沉默,就证明鬼舞辻无惨占据优势; 她振奋地睁圆了眼睛,双眸爆发出希冀的神彩,就证明鬼舞辻无惨吃大亏了; 而她失态地跪在地上哭嚎,疯狂地撕扯头发,对着鬼舞辻无惨破口大骂,那就证明鬼舞辻无惨虽然差点就死了,但他还是跑了。 你看着珠世。 就仿佛看见了自己。 将希望寄托于人,只会落得这个下场。 你深吸一口气,压在胸口。 直到窒息的痛楚从肺腑传来,才缓缓吐出。 果然。 在令你失望这方面,继国缘一从来不会令你失望。 不过,现在情况还不算太糟。 你没有完全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你也还没有贸然站在鬼舞辻无惨的对立面。 就算他日后卷土重来后要寻仇,也应该寻不到你孩子身上才对。 你想得很开。 可当继国缘一半跪在你跟前,低下头向你道歉,你忍了忍,终究没忍住,狠狠一耳光甩到他脸上。 继国缘一没有躲。 脸上登时浮出红肿的印子。 你盯着他。 他一如既往淡漠疏离。 不管是被打,还是没能斩杀鬼舞辻无惨,都无法勾动他的情绪。 他似乎一点也不清楚自己留下了什么灾祸,只是那样平静地向你道歉。 他总是这样! 他总是这样! 他总是这样!! 你死死攥住拳头,毫无顾忌地冲他吐出怨恨的毒汁: “废物!” “你怎么还不去死!” 珠世震惊地忘记哭泣。 反应过来的她赶紧上前打圆场。 她不知道你怎么会如此憎恶拯救了你们的人。 心有困惑的同时,毫无保留地向继国缘一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根据她判断,鬼舞辻无惨现在应该伤得非常重,不然,不至于把你们两个都丢下。 可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是个过分胆小的男人,吃了这样一个大亏后,以后恐怕不可能轻易现身了。 你将发抖的手收回袖里。 强迫自己从那些没必要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不要再为没必要的人和事浪费心神,转而认真听起珠世的分析,越听越赞许。 不愧是最后一战里的MVP! 瞧瞧这眼见力和判断力,哪里是那个一事无成的废物男人能比得上的? 果然,我还是更喜欢跟女孩子相处。 明确这一点后,在珠世跟继国缘一交流完情报,准备各奔东西之际,你跟她发出同行邀请。 珠世看了看你,又瞧了瞧继国缘一,沉吟片刻,没有多问什么,非常体贴地同意了。 你高兴抱住她:“谢谢,我也会自愿做你的血袋。如果你想吃人的话,尽管来吃我就好。” 珠世失笑。 短暂忘却了鬼舞辻无惨终将卷土重来的阴霾。 珠世本性温柔又善良。 可就是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在食人的欲望上来后,都会变成让人异常惊恐的存在。 说实话。 你虽然跟鬼打了两辈子的交道,可实际上,你并没有真正直面过恶鬼食人。 所以,在第一次见到珠世被鬼性掌控的时候,饶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你,也不由慌了手脚,大脑一片空白,跟浆糊一样,完全忘记了珠世的指点。 也幸亏珠世自己提前做足了准备,才没有发生等她一觉醒来,就发现你只剩下骨头渣的惨剧。 珠世有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和狠劲儿。 对自己出手毫不留情。 不仅每天面不改色服用大量草药,甚至,还毫不手软地拿自己身体动刀子,就是为了为了抑制食人欲望,彻底脱离鬼舞辻无惨的掌控。 你非常敬佩欣赏她越挫越勇的态度。 新雪初霁。 你裹成一团,欣赏着反射着阳光,呈现出七彩颜色的积雪,而珠世已经不眠不休持续工作超过三天。 而三天前,她之所以会出来,只是因为草药没有。 你叹了口气。 幸亏鬼不需要睡眠。 不然,依着她这种工作态度,早就猝死工作岗位了。 你也知道情况紧急,自己不应该去给她添乱,可你始终觉得,打工人“稳扎稳打,劳逸结合”的工作方针才是最正确的。 所以,你将手伸到檐廊外,掬了一捧阳光,转而进入到不见天日的房屋深处,郑重其事捧住她的手。 “感受到了吗?这是阳光的温度。” 珠世正忙得脚不沾地。 突然听你这么说,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在说什么。 冬日阳光微弱。 可只要努力感知,她还是能分辨出你掌心独属于太阳的那一分热度。 那是她数十年未曾感受过的、太阳的温度。 珠世眸光动了动,紧紧握住你的手。 你:“除了给你提供一点点血液,缓解食欲外,我似乎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不过,我想说的是,珠世,你要相信自己。” “你拥有远超自己想象的能量,终有一天,你会实现自己的最终梦想。” “所以,在梦想实现之前,请务必保全自己。” “你要好好的。哪怕只是为了赎罪,你都要好好活下去才对。如果无法见证罪魁祸首的死亡,你自己心底的怨恨和仇怨要如何平息?” “一时的失败,并不意味着什么,而向别人寻求帮助,更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在鬼还没有扰乱我生活之前,我曾在鬼杀队蝶屋帮忙过,她们对鬼也算比较有研究。虽然我没太参与其中,但我觉得,如果你遇到困境了,不妨跟她们交流交流,她们都是很好的人,绝对不会吝啬帮助有着相同目标的同伴。” 珠世大概是听进去了你的话。 她不再闭门造车,而是跟鬼杀队的医师取得联系。 跟她们交流改造身体、摆脱鬼舞辻无惨的掌控和本能困扰。 事实证明,单打独斗果然不如团队合作。 不久之后,珠世终于完成了对自己身体的改造。 不仅不再被食欲掌控,还直接脱离了鬼舞辻无惨的血之诅咒。 据她所说,在彻底跟鬼舞辻无惨断开联系之前,她还特意留了一句嘲讽意味拉满的话: “看见这位夫人了吗?现在她跟我在一起,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会把她藏起来,从今以后,你再也不可能见到她。” 鬼舞辻无惨被激怒。 珠世则解气地断开联系。 你捧着暖茶喝了一口:“他很小心眼的,不怕被他咬着不放吗?” 珠世:“从我擅自摆脱他控制的那刻起,他就不可能放过我这个‘叛徒’。” 你想了想,点头:“也是,他心眼比针尖还小,还是让他再气气吧……唉,真希望他能自己把自己气死,这样的话,世上就少了一个祸害,而我们大家也都能得到幸福。” 珠世忍俊不禁。 你跟珠世对视,相视一笑。 第44章 快走,会变得不幸! 解除自身隐患后,珠世并没有因为畏惧鬼舞辻无惨可能的追捕,就避世不出,而是一直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一边致力于研究将鬼变成人的药; 一边用治病救人的方式为过去赎罪。 而你,则游刃有余地给她打打下手。 你们相处得很愉快。 就这样过了几年。 在一个夏日闲暇的间歇,珠世才向你问出最初的困惑。 她问你为什么要对继国缘一流露出那种憎恨憎恶的态度,明明你对鬼舞辻无惨都没有那么深恶痛绝的时候。 那时候,你已经跟珠世相处得非常熟稔了。 根本不用担心问到什么不该问的问题,让彼此陷入失礼尴尬的窘境。 闻言,你捧着手里的木制茶杯,在掌心里转了一圈,望着倒映着澄澈月华的茶面,毫不犹豫地坦言:“我在因为自己的无能迁怒他。” “我无法杀不掉无惨,也无法阻止岩胜变成鬼。” “可他跟我是不一样的。” “他是为了彻底诛灭恶鬼,才会以远强于普通人的形式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在我察觉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就多次寻求过他的帮助,他如果乖乖听我的话,原本是可以阻止黑死牟走向错路的。” “我求过他那么多次……” “可每一次,不管我如何劝说,他都无视我的请求,未有一次对我伸出援手过。” “无惨和黑死牟,我早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不抱希望,也就不会失望,更不会憎恨;可他是不同的。” “他是个好人。他本可以救我,他本来可以阻止一切……可就是因为他固执、死板、不听劝,才会让我人生变得越来越糟。” “所以,我格外恨他。” 这样说着,你偏头望向身侧的珠世,迎着她温柔的眸子,笑了笑,“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心里难受,与其自怨自艾折磨自己,我更喜欢迁怒怨恨羞辱别人。” “做人嘛,就应该对自己好点,何必在意别人死活?” 你的话堪称惊世骇俗。 可珠世只是稍稍想了想,便非常自然地接受了,并表示很理解。 无他。 她早就见惯了你不顾别人(无惨)死活的样子。 如今,也只是把无惨替换成继国缘一罢了,细细想来,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于是,她非常真诚地对你说:“你开心就好。” 珠世跟鬼杀队一直有联系。 为了避免被鬼舞辻无惨再次追踪到你们,每次附近出现鬼的传闻,你们就会立刻搬家离得远远的。 而她则会同时把鬼的消息,通过鎹鸦通知鬼杀队,请他们派人来处理。 这次也是如此。 只是,她在准备送出信件时,想到什么,再次扭头跟你确认,是不是真的不回鬼杀队了。 你果断点头。 珠世:“……真的不挂念了吗?” 你:“挂念的。” “他们是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就算我早知道他们的父亲是个靠不住的废物,我也不可能不爱他们。” “只是,我不能回去。” “无惨他对自己的孩子都毫不留情,就更不要说对别人的孩子了。而我终究是要死的,不可能永远把他们护在羽翼之下。先前时候,我既然在无惨跟前,已经跟他们划清界限,就不可能再让他们重新回去无惨的视野。” “……如果当时他把无惨彻底斩杀了,我是可以回去的,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孩子们既然已经接受了一次我的死亡,就没必要让他们承受第二次。我相信产屋敷一族不会亏待他们,会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身为母亲,知道自己孩子过得好,就已经很开心了,不会再强求一些有的没的。” 大晦日。 村子家家户户都挂上了新门帘和新门松,以全新的气象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 你简单吃了一顿烤芋头就萝卜豆腐汤后,裹紧衣服,跟珠世一起去附近的寺庙参拜祈福。 众所周知,日本和尚富得流油。 哪怕是兵荒马乱的战国时代,也不妨碍他们尽情奏乐尽情舞。 只要是寺庙神社举行的庆典祭祀,就没有一个不跟铺张浪费、奢靡无度挂钩的。 就像现在,你跟珠世正走在街上,跟距离最近的寺庙还隔得老远,都能听见除晦仪式的神乐之声。 神龛前。 不同于珠世的虔诚,你稍微拜拜,就拍拍屁股起身,转而去围观僧侣们敲一百零八下的新年响钟。 可很快,你就撑不下去了。 冬天的夜晚很冷。 即使不下雪,可只要风掠过身体的速度稍微快点,就很容易带走人体的温度,把你冻得瑟瑟发抖。 你可没有僧侣们寒冬礼佛的觉悟。 抽了抽已经不通气的鼻子,果断裹紧衣服,跑到附近的新年篝火堆,他们载歌载舞,你则蹲在不碍事的角落里默默烤火。 如果不是时机不太对,你甚至想丢两枚栗子进去,边吃烤栗子,边看他们笑闹。 你有点遗憾。 这样熊熊燃烧的篝火,不拿来烤点什么真是屈才了。 你正扼腕叹息呢,一袋装在油皮纸的热腾腾烤栗子,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你跟前。 你吓了一跳。 目光下意识顺着对方递来的手臂上移,在看清他脸的瞬间,你只觉得自己被那香甜的气息冲的头脑发昏,呆呆望着他平静淡薄的面容,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热的。” 见你迟迟不接,继国缘一将纸袋又往你身边递了递,犹豫片刻,小声道,“很好吃,你以前很……” “啪” 你狠狠打开他的手。 油纸袋瞬间破裂,烤栗子胡乱滚了一地,被热闹的人群踩入泥里。 继国缘一怔然无措。 你缓缓站起身,黑白分明的眸子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却在望向他之际,浸满幽冷的神光。 “没有从前。” 你一字一顿,“我跟你这样一事无成的男人,根本没有以前。” 继国缘一望着你。 深赫色的眼底隐约有浮光涌现。 有那么一瞬,你觉得他大概也是会伤心的,你不应该那么残忍地对他。 可等你定睛望去,却只望见了一片沉寂的淡漠。 你自嘲地笑笑。 你知道的。 你早该知道的。 眼前这个的男人,是天生的神明。 他公平地热爱珍惜遇见的每个人,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悲伤停驻脚步。 妻儿死于非命也好,尊敬的兄长成为鬼也好,他都可以毫无眷恋与遗憾地从容转世,成为别人的丈夫、别人父亲、别人的兄弟,实现他自己关于未来的、微末却又无比幸福的憧憬。 他这一辈子,做过最像人的事,大概就是对着黑死牟说了一句“真是可悲啊,兄长大人”吧…… 也许是意识到世上还存在更可怜的人,你突然就有那么一点点释怀。 跟黑死牟相比,你的不幸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果然 幸福感是对比出来的。 念及此,你吸了吸鼻子。 用目光将他钉在原地,一步步后撤,远离这个只会带来不幸的男人,直到热闹的人群阻隔你的视线,你才飞快转过身,顺着来时的方向,一路疾行去找珠世。 你想要告诉她,这里来了晦气的人,你们得赶紧回去,不然,肯定要沾染晦气,倒霉一整年! 你步履匆匆。 根本没有注意到擦肩而过的路人们,直到身后伸来一只手,生生拽停你的步伐,你受惊般望过去。 “母亲!” 你挣脱的动作一滞。 这才注意到那个少年,有着无比眼熟的模样。 “……柊吾?” “是我,母亲。” 少年松开拉拽你的手,安静站在你一步之遥的位置,参道两旁昏黄的石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随着夜风摇曳的光线,却足够你清楚看见他模样。 少年长得很好。 如芝兰玉树,如朗月当空。 大概是继承了他父亲的优秀基因,又加之年纪很轻,秀气的眉眼有着模糊性别的昳丽。 这让即使他只是安静站在一边,都有足以让人目眩神迷。 而最让你惊喜的,是他平平安安长成大人模样的事实。 内心忽的一轻。 心脏仿佛泡在热水里,顿时柔软得不成样子。 跟孩子相比,刚刚那些事都轻若云烟,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柊吾……” 你上前一步,双手痴痴描摹着孩子的五官,“你都这样大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我很好,母亲。” 继国柊吾双手攥拳搁在身侧,身体紧张地绷直。 他一如既往地羞涩腼腆,不太适应跟人太过亲近,却没有拒绝你的抚触,强撑着泛红的耳颊,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弟弟也很好,主公大人待人和善,柱们也时时刻刻牵挂着我们,只是、只是……” 正说着,他突然吞吐起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你不解。 继国柊吾眼神游移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做好心理建设,他握住你抚着他侧脸的手,目不转睛望着你:“母亲,可以回来吗?我跟弟弟……都很想你。” “我已经长大了,也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武士,已经可以保护你了。母亲,我再也不是一个小孩子了,你也没必要再为了我们奔波筹谋。你回来吧,我们一家人以后平平安安在一起,好不好?” 你根本无法拒绝孩子的请求。 可仅存的理智告诉你,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鬼舞辻无惨是个冷血残酷的男人。 他并不爱自己的妻子们,却理直气壮把妻子们当成属于自己的东西,随意摆弄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取乐。 饶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没有得到他多少怜爱。 你从他的三言两语中,拼凑了异常可怕的事实。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两面宿傩足够强、足够命大,你心爱的孩子,可能在你死去后不久,就夭折了。 平日里你不特意去想,并不意味着你毫无所觉。 他对自己的孩子都这样,对于别人的孩子,很难说会不会赶尽杀绝,只为了让你露出难过的表情。 你可以死。 但你不能连累牵连孩子一起死。 你要实现原身的心愿,给予他们平安顺遂的人生。 这才是你最需要做的事。 而不是被感性冲昏头脑,以母亲的身份跟他们不离不弃。 所以 你亲了亲他额头,告诉他,你不需要任何保护,让他乖乖回家去,照顾好弟弟,过好自己的生活,即使无法在一起,你对他们的爱意也没有丝毫削减。 第45章 看,不幸了吧 “为什么不能跟我们在一起呢?” 继国柊吾紧紧握住你将要抽离的手,年轻的眼睛充满悲伤,哀哀注视着你,“母亲,弟弟他已经记不得你的脸了,就连我……也越来越记不得你的模样。” “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会把你忘了,等到那不知何时才能来到的重逢出现,我们可能就连陌生人都不如了。” “母亲……” 他哽咽一声,“父亲他就那么重要吗?” 你愕然。 一时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对他来说,你跟黑死牟都应该是死了才对。 难不成是产屋敷不守信用,背刺你了? 不等你胡思乱想太久,继国柊吾就解答了你的困惑。 是他跟继国缘一身边,从遇见的鬼那里听到的。 继国柊吾抓着你的手,泪水滑过稚嫩的面庞:“母亲,你还想瞒我多久呢?” “如果不是鬼们出言嘲讽,我甚至都不知道你还活着……母亲,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明明说过,这世上,你最爱的就是我了,可现在如果不是我找到你,你是不是就要为了那样抛弃你我、背叛主家的男人,一辈子都不再见我了?” 你张了张嘴。 想要解释点什么,可喉咙干涩无比,像是含着粗粝的砾石,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好半晌,才吐出一句毫无说服力的“我没有”。 继国柊吾却信了。 他破涕而笑,牢牢握住你的冰凉的手指,拉着你就往来时路上走:“那我们回家去吧……母亲,就算父亲抛弃了我们也不要紧,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绝对不让你再面对那些凶戾的食人恶鬼!” 你被他拉着朝前去。 脑海不期然闪过鬼舞辻无惨的脸,脚下顿时像是生了根,定在原地。 继国柊吾笑容僵在脸上。 你试图说些安慰的话。 比如“再给我我一段时间,等鬼舞辻无惨死了我就回去”之类的,可你心里无比清楚,这种事再也不可能完成了。 你不想欺骗孩子。 更不想给孩子画虚妄的大饼。 如今,你之所以能留在珠世身边,过上平淡的小日子,完全靠珠世给你在鬼舞辻无惨树立了一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无辜人物形象。 你没有背叛他。 也没有回到鬼杀队给他添堵。 更没有跟其他男人重归于好。 这样的话,就算事后要清算,他也清算不到你的孩子身上。 而你的孩子们,早在你决心跟鬼舞辻无惨相认之前,就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出路。 产屋敷一族不会亏待他们。 只要他们不掺和到鬼杀队的行动中,做个普普通通的富裕武士,平平安安活到死是很轻松的事。 至于你,跟他们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 鬼舞辻无惨这只鬼非常小心眼。 当初都跟你切缘了,还要追你到宇治,完全不许你展开新的生活,看见你跟别人亲近一点,就以“丈夫”的身份甩脸子。 甚至,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毫不手软。 你不能期望他突然变性了。 可这些话,你都不能跟他说。 你害怕他跟鬼舞辻无惨对上。 跟鬼舞辻无惨作对,结局是肉眼可见的。 当然。 你也很清楚,没有鬼杀队众人悍不畏死的牺牲,就不会有千年之后的黎明。 可这世上的人这么多,为什么牺牲的不能是别人,非得是你的孩子呢? 说你自私也好,说你恶毒也罢,只要能让你的孩子们平安顺遂过完一生,别人爱怎么骂怎么骂,反正又不会掉一块肉。 思来想去,你能说只有:“再等等、再等等……” “还要等多久呢?” “母亲,我们已经分离五年了!” 继国柊吾身体发抖,喑哑的声音隐隐带着几分哭腔,“那时候,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才会让你为了我们辛苦筹谋,可现在不一样了!母亲,我已经长大了,我绝对能保护你!我们大家也都会保护你!你别走,好不好?” “不管以后会遭遇什么,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不就够了?” 你眼中噙满泪水。 再也克制不住内心情绪,将长子抱在怀里,拍抚着他颤抖的背脊,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视野。 “对不起,柊吾。” 你紧紧抱着长子,可能说的话,似乎只有苍白的道歉,“都是我不好,才让你如此痛苦。” “母亲……” 长子靠在你肩上,呼唤和抽泣融为一体,“回来吧,我们一家人好好呆在一起。” 你心疼无法呼吸。 他能说傻话,可你不能跟他一起犯傻。 你之所以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一家人整整齐齐死一块儿的。 不过 你似乎也还不至于别无选择。 如果你回到鬼舞辻无惨,以ster的身份,小心引导他接受自己多了两个好大儿的事实,似乎也不是不行。 纵然有点两头讨好的嫌疑,但问题应该不算大。 产屋敷一族并不是小心眼的性格。 不至于因为你跟鬼有牵扯,就把你无辜的孩子们赶尽杀绝。 念及此,你捧起他埋在自己肩窝的头,温柔拭去他脸上斑驳泪痕:“别哭了,柊吾,不会再让你等太久,我会尽快回来。” 你并不想再见鬼舞辻无惨。 好不容易才从他身边全身而退,好不容易才给大家找了最好的结局,你不太想再回去自讨苦吃。 可…… 如果孩子一直无法释怀,那你也不是不能再去拼一把,反正,情况再糟糕也不会糟糕到那里去了。 “再给我一段时间。” 你拍了拍长子的肩膀,向他保证,“等我处理好,就会回来见你。” 鬼舞辻无惨很难搞。 可你既然能让他将注意力专注放在继国兄弟二人身上,从忽视掉你生下的两个孩子,那让他帮你照顾一下孩子们,应该也是很简单的事。 毕竟,他空有五颗大脑,却一个也不好用。 想到就去干。 走在告知珠世的路上,你已经思考起来,见到鬼舞辻无惨后,要如何劝说他看开点,大脑正转得飞快,思绪也正逐渐理顺。 下一息 胸口倏然泛起钝钝的凉意。 你下意识停住脚步。 低下头,只瞧见一柄锋利的刀刃已然破胸而出,眸子立时骤缩成一点。 “母亲……” 长子哽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不会抛弃我?才永远留在我身边?” 破胸而出的刀刃一点点被抽出。 丝丝缕缕的寒意逐渐化作撕心裂肺的剧痛,顺着胸口蔓延四肢百骸。 你大脑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恢复意识,稳住发飘的视线,你已经捂着胸口狼狈跌跪地上,猩红滚烫的血液汩汩渗出,很快洇湿衣物,顺着指缝溢出来。 “别怕,不会疼很久。” 长子丢掉手里染血的刀。 从身后抱住你,整个人又哭又笑。 “母亲,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很开心……” 他动作很轻。 并没有将自己重量压在你身上,而是让你靠在他结实的臂膀上。 你不敢呼吸。 肺部稍微有点起伏,都会疼得眼前阵阵发黑。 可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这孩子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啊,看起来似乎过得不太好的样子…… 随后而来,就是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如果这样能让他开心点,也挺好的。 他能开开心心,像普通人一样,平平安安度过一生;而你,也不必再跟鬼舞辻无惨相见。这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你非常想得开。 固然有下辈子还能重开的原因。 但更重要的是,没有母亲会因为孩子不舍得离开自己而心生怨恨。 哪怕是原主在这里,恐怕也非常乐意用自己换孩子一世安稳。 你想拍拍长子的胳膊,想告诉他不必自责,可拼尽全力,却也只勉强动了动手指。 你心下叹了口气。 顺从接受了即将迎来的人生终结。 可就在你意识即将陷入黑暗,耳畔再次响起了熟悉的琵琶拨弦声。 霎时间,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 你骇然瞪大眼。 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在失重下坠中,一把将不清楚状况的长子牢牢抱在怀里,生怕自己一松开,他就会跌入无限城的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无惨!!” 刚平稳落地,就有人想要将继国柊吾从你怀里夺走。 你死死抓住长子的衣角,那种将要失去他的恐慌,让你再也忍不住,厉声喊出他的名字,可不等你再说什么,生着黑色指甲的手指就粗暴伸到你嘴里。 甜腥黏稠的血液顺着喉咙灌入。 你恶心想吐,却被一双大手牢牢口鼻,迫使你仰头咽下去。 “母亲!” 继国柊吾想要过来救你,却被毫不留情击飞,撞倒数道隔扇拉门。 你伏在地上撕心裂肺咳嗽干呕,肌肉震颤间,血液顺着伤口流出得更凶了,大量失血让你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却在鬼舞辻无惨将要起身离开之际,死死拉住他袴角。 鬼舞辻无惨乜斜而来。 目光森然,浑身散发着瘆人的寒意。 你颤巍巍仰起头。 脸上血泪交织在一起,形容狼狈至极:“好疼啊,无惨,你抱抱我……好不好?” 鬼舞辻无惨横眉怒瞪,神情冰冷狰狞。 你攥得更紧。 他没有挣开,就说明情况还有救! 你仿佛被他吓到。 惊惧地低下头,单薄的肩膀耷拉了下来,不停因为疼痛发抖:“真、真的很疼……” 第46章 弯道飙车 “很好。” “你真是好得很!” 鬼舞辻无惨半跪在你跟前,一手扣住你后脑勺,一手掏出干净的帕子,给你擦去脸上的湿意,语气却是咬牙切齿,“你以为我看不穿你的小心思?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着护着那种不孝子!” “你以为自己冲我哭一哭,就能得逞了?” “等着瞧,羽衣!” “我期待你变成鬼,亲自将他啃噬殆尽的场面!” 你也不生气。 就那么苦涩无奈地望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 只要他不动手,其他都是小问题。 因为你是不可能变成鬼的。 虽然娇娇从没有跟你明确说过,但你很清楚,你绝对不可能变成鬼。 一旦成了鬼,只要你不主动找死,那么,你就将永远被套牢在鬼的身份里。这种时候,系统再无其他手段辖制你的人生。 没有人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系统更不可能。 所以,在鬼血带来的浓浓困意来袭之时,你没有挣扎,而是顺着他拥抱的动作,歪在他怀里,声音逐渐微不可闻:“……那就都交给你了,无惨,你好啊,其他人都不愿意帮我,只有你,还愿意保护我的孩子,我好开心……” “谁要保护他?!” 鬼舞辻无惨勃然大怒。 可不等他跟你说个清楚,就只看见你靠在你怀里,沉沉睡去的模样。 而事实也正如你料想的那般。 沉迷摸鱼无法自拔的娇娇,终于舍得出现。 它忧心忡忡提醒你,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不抓紧点,真的就一项都完成不成,只能跟它死一块儿了。 娇娇:“羽衣,你肯定也不想的吧?” 你沉痛点头:“确实。” 人可以死。 但绝对不能娇娇死一块儿。 不然,一想到自己的长眠邻居是个张口男人、闭口男人的懂王大娇娇,你都能晦气得活过来。 娇娇当即大喜。 尽心尽力给你出谋划策:“虽然你还剩下三个月,但时间勉强还来得及。正好黑死牟就在无限城,你现在出门左拐,走到第三个插口再右拐,然后,顺着台子跳到下三层去,黑死牟就在正前方的第五扇门里。” “这次,全靠他拖住缘一,无惨才敢冒头拉你进来。可你也知道的嘛,缘一是挂。纵然黑死牟成了鬼,也只能勉强从缘一手里保下一命,如今他身负重伤,即使鬼拥有强悍的恢复力,一时间也无法恢复,你赶紧去照顾他!” “嘿嘿嘿,他现在身体和心灵都正处于极度脆弱的状态!即使变成鬼,也无法触及缘一的境界,过于惨烈的事实,让他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正躲在黑暗里怀疑自我呢。” “羽衣,快去快去!相信我,只要你多怜惜怜惜他,抱着他诉说一番钟情,绝对能趁虚而入,得到他的心!” “哪怕只能得到一点点,也就不算输!” “快点支棱起来啊,羽衣!” 你觉得它说得很对。 虽然只剩下三个月了,但你绝对不能放任恣睢。 打工人嘛。 还是要有点梦想的。 说不定什么时候梦想就实现了呢? 于是,你一把拉开雪见障子,朝着灯火最亮的寝殿走去,毫不意外在那里见到了鬼舞辻无惨。 他盘腿坐在寝殿里间。 手托着下巴,望着身前摇曳的烛光发呆。 眉眼阴仄仄地耷拉着。 呈现出一种极其不悦的状态。 看起来就是很想找两个人捏死的样子。 通常来讲,你会装作看不到。 不仅不会管他,还会无耻地就着他糟糕的脸下饭。 可现在不同了。 你有事儿需要他帮忙,自然不能放任他生闷气,得对他好一点。 无视掉娇娇连声的“哎哎哎,错了错了,你找错人了,我说得是黑死牟,不是无惨啊”,“快出去快出去,趁他还没注意到你”,你赤脚踩上柔软的柔软地叠席,来到他身边,把他脑袋拥在怀里。 “瞧,你果然还是成全我了。” 你笑盈盈摩挲着他的头,愉悦地跟他回忆过去,“那时候,我只是让你在我死后,用鬼血毁掉我的身体,免得被虫豸鼠蚁啃噬,可你多凶啊,凶得好像我要拉你去晒太阳一样。” “可现在,你果然还是成全了我。” “无惨,你说你为什么就非得惹我不开心才行?” 鬼舞辻无惨冷漠扣你乱摸的手,从身上扯开。 你被他甩得踉跄了一步。 鬼舞辻无惨撩起眼皮,睇过来的眼神说不出的嘲弄蔑然:“说这些话,是想再见到你那混账儿子吧?……哼,死心吧。我已经把他杀了,就连尸体都丢给别的鬼吃掉!” 你:“如果我说不是呢?” “不是?” 鬼舞辻无惨微微一哂,“那还能是什么?……总不会说是来找我的吧?简直笑死人……” 你打断他的话:“是哦。” 鬼舞辻无惨压抑依旧的怒火瞬间找到了突破口。 他倏然起身,宽大的衣袍无风翩飞,周身泛起瘆人的寒意。 梅红色的鬼瞳死死盯着你。 仿佛下一刻就会展露出鬼的本性,把事到如今还敢欺骗他的你剥皮拆骨。 你:“我是来找你的。” 鬼舞辻无惨额上青筋暴起。 他一把扼住你的脖颈,咬牙切齿:“再说一遍!” 你:“我果然还是想……” 鬼舞辻无惨再也听不下去! 指下稍一用力,就轻而易举将你声音碾碎,让你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你说过,你爱黑死牟,你会永远爱他,做一辈子等着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弃他……” “可现在,你又在跟我说什么?!” “羽衣……” “你不会觉得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有脑子吧?!” 你很清楚他在气什么。 不是因为没有成功把你转化成鬼,更不是因为你对那孩子念念不忘,而是他觉得你骗了他。 你曾经跟他说的话,他都记得,还都信了。 所以,他才会在听到你这番自相矛盾的话后,直接恼羞成怒。 他已然醒悟过来。 自觉看穿了你的骗子行径,才会如此暴跳如雷,恨不得一把掐死你。 可他又习惯做你的从者。 这让他最后还维持了一丝冷静,没有怒气上头,像宰下弦一样宰了你。 对于这种堪称翻车的大事件,你依旧非常平静。 半点不觉得自己在走钢丝,反而还有种挑战极限运动的快感。 这大概就是死亡给你的勇气罢。 你没有挣扎。 更没有急着辩白。 只是安静地注视他。 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晰倒映出他气急败坏的脸。 即使被捏得喘不过来气,小脸憋得通红,也依旧目不转睛凝睇着他,像是想要将他的的脸深深印刻在自己心里。 “滚出去” 鬼舞辻无惨狠狠松开手,背过身,不愿意再看你一眼,“羽衣,我会把你身边的人都杀了!” “等那个怪物死了,我就会把你的孩子、你的亲人悉数抹杀!你想保护的一切、你所在意的一切,全部都会消失!” “我要让与你有关的血脉就此断绝!” 你被陡然灌入口鼻的空气呛到。 捂着的红肿的脖子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窒息的痛苦中缓和过来。 结果你气还没喘匀,就听见了鬼舞辻无惨的堪称天地变色的夺命宣言。 ……有点小吓人。 ……但问题不大。 你从身后环住他腰腹。 侧脸靠在他脊背上,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轻声说出那句未尽之言:“我果然还是想见你。” 鬼舞辻无惨:“你以为我还会信吗?” 你蹭了蹭他后背:“不信就不信呗。反正,顶多也就三个月,到时候,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你忍忍哈……” “住口!” 鬼舞辻无惨拽住你缠人的手臂,将你扯到身前,死死盯着你事到如今,也半点不觉得自己哪有有错的脸,无边怒意喷薄而出,“竟然还不认错!羽衣,从过去到现在,你究竟跟我说了多少谎话?你是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你:“我哪里有错?又哪里骗你了?” 鬼舞辻无惨瞳孔地震。 甚至失态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一个小公子家家的,哪里见过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 你皱起眉头。 手托着下巴,凝神苦思了好一会儿,才颇为惊讶地望向快要气炸的他:“是因为黑死牟的事吗?” “我的确说过,我爱黑死牟,也说过我会永远爱他,会一辈子等着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弃他。” “可是……” 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怅惘地叹了口气,垂下眼帘,缓缓道,“我已经不算活着。如今,已经走在去往彼岸道路的我,说是个死人,也不为过。” “我活着的时候,自然是他永远的妻子。” “可我现在都要死了,自然可以顺遂本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样说着,你飞快偷瞄了他一眼,却又在被他攫获目光之前,飞速低下头,将女孩子特有的羞涩腼腆演绎得淋漓尽致。 “在很早之前,我就想见你,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也有很多事情想跟你聊……可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也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 “那些年里,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 “……后来,我就成亲了。” “黑死牟是个很可靠的男人,对我也很好。” “虽然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他要抛弃我跟孩子们,去追寻至高的武道,我也不觉得多难熬。毕竟,我也不是第一次被抛弃。” “可我从他嘴里,听到了鬼的消息……” “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拖家带口去鬼杀队驻地找他。最初,我只是想单纯了解关于你的消息,没想过在以别人妻子的身份,同你相见,不曾想,后来又发生了太多不得已,才使得你我再次重逢。” “我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也从来没忘记过自己身为妻子的责任和操守。” 说到这里,你不着痕迹凑近,偷偷拉住他干燥温暖的大手。 鬼舞辻无惨手掌僵了僵。 你恍若未觉。 柔软手指小心翼翼顺着指缝插入,跟他十指相扣、攥紧。 “现在,我再也不是谁的母亲,也不再是谁的妻子,无惨,我想跟你开开心心的,直到这具身体彻底溃败毁灭的那天……如果你不乐意的话,也没关系。” “我早就明白的。” “在我成为黑死牟妻子的那天,我跟你就再也不可能了,你只是因为不甘心,才会想要跟我重归于好。” “可我还是抱着一丝期待,期待你能握住我的手,陪在我身边,而不是像上次一次,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死去……” 第47章 新爹 “住口!” “不准提过去的事!” 鬼舞辻无惨把你揽入怀里,像是要勒死一样,双臂箍得死紧,声调一如既往的愤怒刺耳,“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你非要生下那个孽子,也是你总惹我生气,才会让你自己孤独死去!” “如今,你还是这样!” “不过是个卑贱的孽种而已……” 你顺从地靠在他怀里。 像是听不到他发泄的怒吼,把头深深埋入他脖颈,微凉的鼻尖蹭着他肩窝处滚烫苍白的皮肤:“无惨,那个时候,我真的好疼……我知道你并不爱我,也不在意我,甚至,还一直想要杀了我,可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想再见你一面。” “想要你握住我的手,告诉我作为你妻子的一生,并非一无是处,也绝不是一个荒谬的笑话。” 鬼舞辻无惨紧紧抱住你。 你也回拥着他:“曾经无法实现的愿望,如果今生能实现就好了……无惨,陪着我罢,直到我死去的那刻,哪怕情意都是假的,哪怕温存只有一刻……” 言语拥有着惊人的能量。 只要运用得当,哪怕处于暴怒中的鬼王,也能轻而易举安抚下来,并让他按照你的步调走,达成你的目的。 就像现在这样。 你抱着被你情绪掌控的鬼王,心下无比满意。 他以后就会明白。 只要永远相信你,就能得到永恒的快乐。 随便质疑的自己master,是非常愚蠢却不理智的行为。 不过,话说起来,你本来不是这样的。 你原本只是个普普通通打工人。 平日里做过最出格的事,大概就是背地里辱骂甲方、咒骂老板,顺带再跟父母朋友再诟病一下拖后腿的同事。 可现在,你不仅敢嘎人了,甚至还能面不改色给人画印度飞饼了。 由此可见,做坏事真的很容易上瘾。 怪不得老祖宗都说“勿以恶小而为之”。 果然,会被违背道德规矩、践踏公序良俗快感迷惑心智的,并非只有你一人。 【等他死了,我就改邪归正】 你暗暗下定决心。 然后 你就听见鬼舞辻无惨用古怪又复杂的语气问你:“那个孩子呢?” ……那个孩子? 你愣了愣。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哪个。 不由眨了眨眼。 真是难得他还记得。 不愧是你最喜欢的好丈夫。 “不在了。” 你语气非常平静。 如果不是眼中隐约泪光闪烁,完全就像是在诉说一件事不关己,又或是早已释怀的往事,“他说,你受了非常严重的伤,绝大部分身体都被斩为灰烬,存活下来的希望渺茫……我很害怕,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疼得站不起来了。” 鬼舞辻无惨震惊不已。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听到这样一种说法。 “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还是珠世告诉我,说我那时候流了好多血,如果不是她及时出手相助,我可能就要随着那孩子一起死掉……” 你被他扣住腰,抱坐膝上。 臻首低垂,纤密的长睫遮住黑白分明的眸子,手指搓揉着他散落胸前的微卷长发,“不过,也许我那时候死掉会比较好。” “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凶我……” “我什么时候凶你了?!”鬼舞辻无惨声音高了一度。 你拾眸觑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确实,也不是凶我。只是不愉快地恐吓我,说要抹除掉跟我相关的所有人罢了。” “当然,这也不怪你。” 在鬼舞辻无惨眉心拧成一团之际,你飞快补充,“要是你在跟我相见之前,就有了新的情人、新的孩子,我恐怕也无法用现在这种平静的状态对待你。” “我会非常不甘心。” “我跟你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你不仅不爱我,也不爱我们的孩子,却在转瞬之间,就对别人好了……这种事,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鬼舞辻无惨:“……没有别人。” 你惊诧仰起头。 鬼舞辻无惨抬手捂住你的眼睛。 他非常不喜欢你这样的目光看他。 “我知道。” 你倏然莞尔,轻快道,“我只是想把自己真实的心情,统统告诉你而已。” “就算你有别人也没有关系。” “我很快就要死了。” “死人不会伤心,更不会在意那么多。” “只要在我死前,你一直陪在我身边,那我的人生,就不至于完全是个笑话。” 你声音隐约含笑。 可鬼舞辻无惨捂着你眼睛的手掌,却正被簌簌滚落眼眶的泪水打湿。 他手指动了动。 竟有种被灼伤的错觉。 “如果你十分怨恨我,恨不得铲除我在世上的所有痕迹,也没关系。只是不要提前告诉我,我不想在死的时候,还担惊受怕。等我死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反正,我做妻子一直挺失败的。” “我连黑死牟变鬼都阻止不了,就更阻止不了被称为鬼王的你了。” “当然了,如果你愿意稍微宽宽手,把我跟他们埋一起,那就更好了,我肯定会感激你……” “不可能。” 鬼舞辻无惨冷声打断你的话。 他撤下捂住你的眼睛的手,掏出干净的手帕,面无表情给你擦去脸上湿意,“上次,你尸骨无存,这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跟他们埋在一起?想也别想!” 你苦笑:“哪有你这样打击人的?生的时候,我尽不到一位母亲的责任;死后,哪怕只有衣物能跟他们埋一块儿,也不失为一种圆满。你可真是的,我都要死了,你都不愿意哄哄我……你就欺负我喜欢你、在意你,不会在这种时候还生你的气罢。换成其他人,肯定要跟你不死不休。” 鬼舞辻无惨横眉扫过来,手下力度重了一分:“你还要尽到怎样的责任?看着他们娶妻生子,世代延绵?也没见你努力撑到两面宿傩那混账东西长大!” 你:“我那是实在撑不住了,又不是故意丢下你们离开的。” 鬼舞辻无惨哼了声。 一点点拭去你脸上最后一丝湿意,才不紧不慢捏起你下巴,将你拽至眼前,大拇指一下一下摩挲揉按着你的唇瓣,直到将柔润湿润的唇染上艳丽的颜色,梅红色鬼瞳才直勾勾望入你眼底,眼瞳深处翻滚着危险的情绪:“那就不能厚此薄彼。” “羽衣,你离他们越远,才越能尽到母亲的责任。” “太近,只会让他们死于非命。” 你神色微怔。 不等你理清他话中的深意,他就按住你后脑勺,轻松挑开你唇齿,灵巧的石头攫获住你的呼吸,吮吸、纠缠、掠夺…… 直到跟你一起跌入深渊。 你轻喘着。 被讨好的欢愉让你不由自主搂紧他脖子。 胸口急促欺负着,脑袋无力地歪在他肩上,被迷蒙水汽浸染的眸子不复之前黑白分明,湿哒哒的。 他很安静。 除了呼吸过于滚烫、动作过于蛮横,良好的教养也让他不会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可能是因为习惯被你引导的缘故,更多时候,他更喜欢让你出声。 可这次,你没有再做引导者。 就那样虚虚歪在他肩上,眉眼湿漉漉的,盯着他颈部被汗黏湿的成缕的发丝,神情一阵恍惚。 一时间,房间里异常安静。 除了潮热的情动,再无其他。 直到你潮湿的眸子恢复焦距,像是嫌弃他不行一般,毫不客气将他推倒在地,恶狠狠咬住他喉结,吃痛声瞬间打断里间的宁静。 …… …… 无限城不见天日。 自然也就没有昼夜之分。 洗干净后,你倒头就睡。 直到被饿醒,身体酸软发虚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还添了脑瓜子睡得嗡嗡的毛病。 你眨了眨眼。 自己应该睡太久了。 果断躺回去,继续休养生息,顺带毫不客气指挥冲不节制的某人颐指气使,让他把饭给你端过来。 鬼舞辻无惨停下把玩燧发枪的动作,斜眼扫过来:“求人办事,要用敬语。” 你知错就改:“把饭给我请过来。” 鬼舞辻无惨:“……” 他大概是真的吃得很饱。 即使被你如此呼来喝去,也没有露出半分不快的表情,反而还通过内部通话,不多时就给你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食物。 但他也当真的小心眼。 不仅把你的儿子当仆人用,还让他亲自端着膳食过来,让他亲眼见证大人之间肮脏龌龊。 你拉住被衣盖住自己。 当场就想一刀捅死那不是个玩意儿的狗东西。 可很显然,现在想要一刀捅死鬼舞辻无惨,可不止你一个。 你心惊肉跳。 顾不得跟鬼舞辻无惨计较,忙拍了拍身边的软榻,笑盈盈招呼长子赶紧过来:“过来过来,你终于来了,正好妈妈有事儿要跟你说,想见你很久了。” 生怕说晚了,长子就干出热血上头的傻事。 即使鬼舞辻无惨不至于干出在你面前杀了你长子的蠢事,但他肯定也不介意给那孩子苦头吃吃,顺带给你、也给他立个下马威。 这怎么能行? 你可是master。 成功的master永远也不会被自己的从者拿捏。 继国柊吾脸色乍青乍白。 很显然,他内心涌动着太多激烈的情绪。 可好在,他还能听得进你的话。 尽管脸色非常难看,却他还是乖乖放下食案,一步步越过鬼舞辻无惨,直到来到你榻边,半跪着,担忧地望向你。 可你身上痕迹有点多。 即使白襦绊遮住了身体上的绝大部分,可露在衣领外的红痕,即使在昏暗不清的里间也异常显眼。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人类的身体恢复就是这么慢。 你咬鬼舞辻无惨一口,连个印子都留不下;可他啃你一口,没个一星期下不去。 继国柊吾身体僵硬,脸上更是血色尽失。 你都能听见他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柊吾。” 你按住他的手,凝睇着他被恨意浸染得通红的双眸,很温柔地冲他笑,“之前,是我不好,一直把事情瞒着你。” “但现在,既然你都已经看见了,我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你瞧” 你抬起手,示意他看向你手指的方向,“这是我新给你找的父亲,就是对普通人类来说,他的身份有点拿不出手,所以,我才迟迟不敢告诉你。” 第48章 创死人渣我最行 惊世骇俗的言论,很轻易镇住了场子。 不仅成功让你长子变成了呆瓜,也让鬼舞辻无惨瞳孔地震,露出仿佛看见了怪物一样的惊恐表情。 对此,你非常满意。 甚至,还在事后强行拽住继国柊吾的手,交到鬼舞辻无惨的掌心,拍了拍,满眼信重地望向露出吃了苍蝇一样的鬼王:“无惨,在这冰冷的世界上,我能信任的就只有你了。” “产屋敷一族都是些言而无信地混账东西,当初我们明明说好的,我救他们一命,他们就会保护我的孩子不遭受任何伤害。” “结果呢?” “他们竟然让我孩子跟在猎鬼人身边……” 继国柊吾脸色微变。 你攥着他腕骨的手骤然用力,神色如常,没有将目光从鬼舞辻无惨脸上移开分毫:“我希望你能保护他,让他以人类的身份,过得开开心心、长长久久。” 说罢,你才重新望向身边的长子,“回到产屋敷一族后,不要轻易就被他们的鬼话鼓动,就擅自跟鬼作对。” “如今,你在他们那里享受的生活和待遇,都是你应得的。” “不必愧疚,更不必心虚。” “母亲可不希望你像你那不中用的父亲一样,只为了一些不关紧要的东西,就将人生过得乱七八糟。” “平平安安活下去,才是母亲的好孩子。” 继国柊吾:“……那你呢?” 你笑了:“我自然是留在你这位可靠的父亲身边,柊吾,你已经长大了,母亲不可能永远留在你身边,你得学着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 可不等你跟他说更多,继国柊吾就被从无限城丢了出去。 你望向身边的鬼王。 鬼舞辻无惨将你抱在膝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你颈上未消的红痕:“这种不孝子,也就只有你这种愚蠢的母亲,才会当个宝。” 你听了也不气。 反而笑眯眯提议:“不喜欢儿子的话,我们以后可以生女儿。” 鬼舞辻无惨动作一僵。 你:“你不喜欢女儿吗?” 不等他回答,你就自顾自道:“我其实挺喜欢女儿的。女孩子嘛,天生就比男孩子更柔软、更可爱,把她抱在怀里,那样小小的,软软的一团,简直顷刻间就能融化心灵,让人心甘情愿为她付出一切。我一直都很喜欢女儿,可我生下来的,似乎都是儿子……” 鬼舞辻无惨不由顺着你的话陷入思考。 确实。 如果是女儿的话,应该更像你一点,不至于跟那些小兔崽子一样,个顶个的不孝。 “只是,这辈子恐怕来不及了。” 这样说着,你叹了口气,摸了摸鬼舞辻无惨近在咫尺的侧脸。 鬼舞辻无惨低头看过来。 你冲他笑,“无惨,下辈子,你要早点来找我啊。” “我相信,只有你才能从这样残酷的世界里,从容且周到地保护我跟我的女儿。” “我想过上安稳富足的快活日子。” “和女儿一起……” “和你一起……” **** 极月之后。 云蒸霞蔚的春日很快来临。 枯萎了一冬的树枝萌发出新绿嫩芽,原野上开满了春日特有的白色小花,山脚下高大的樱花树林开得七七八八。 粉粉白白的一片,在澄净的月色下,仿佛是经冬不化的积雪,散发着莹莹微光。 你站在树下,痴痴看了许久,才歪头望向身侧的男人。 他面无表情。 看起来冷冷淡淡的。 还有一点点不耐烦的样子,完全没有沉下来欣赏夜樱的样子。 这也是很正常的。 他变成了鬼。 容颜定格在了你最喜欢的模样,可他的心,却在漫长的食人岁月里,变得愈发冷漠残酷。 人类会觉得惊艳和幸福的事情,对他来说,恐怕根本不值一提。 正在你神思将要飘远之际,娇娇突然冒头,一张口就是晦气的叹息:“我都跟你说了,这次的任务,是得到黑死牟的爱,根本不是无惨的爱啊。” “让你朝黑死牟使劲儿,你偏要跟无惨黏黏糊糊。” “上次任务已经以OE为结局了,纵然得到他的爱,又有什么用呢?” “唉,你说你可怎么办啊?” “黑死牟依旧不爱你,咱们这次又达不成HE了……” 你本不想听它晦气的言语。 不曾想,手指没及时堵住耳朵,就听到了令人发笑的言论。 你:“你说我得到了他的爱?” 娇娇:“是啊!你跟他约定来生,他怕再发生来晚的情况,特意教你使用燧发枪保护自己。为了精进你的枪法,还特意让最强鬼武士黑死牟陪你练手,多大度啊……”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还愿意陪你看来樱花哎!” “要知道,这时候缘一还在四处搜寻他的踪迹呢。” “如果他不爱你,根本不会做出这样违反常理的事情?” “羽衣,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你的缘故离开藏身的地方了。上次,也是他及时出现,才及时将你从死亡边缘拯救了回来……如果这都不是爱,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爱情!” “唉,你要是把花在他身上的心思,统统放在黑死牟身上,咱们还有什么任务完不成呢?” 你被它笃定的语气逗乐。 多可笑啊。 那样一个残酷暴虐的男人,只是稍微做了点正常男人该做的事,娇娇竟然就自信地认为得到了他的爱? 可他那真的是悔改吗? 笑死! 明明只是你好不容易才把他PUA得像个正常男人而已! 怪不得之前那么前辈失败。 有它这样的系统在,她们不死谁死? 这如果都是爱,那你肯定无比挚爱着鬼舞辻无惨、黑死牟! 你实在太可乐了。 忍不住跟它道:“这样吧,不如我们打个赌。” 娇娇:“什么赌?” 你:“你觉得他爱我,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提任何合理的要求,他都会同意?” 娇娇:“那是自然!你以为你得到的是谁的爱?那可是无惨独一无二的宠爱!你任何合理要求他都会同意!” 你:“好。既然你如此自信,那咱们就来打这个赌。如果他的确如你所说,那我下一次,保证听从你的指挥,认认真真完成任务,再也不做任何不利于工作任务完成的事;相反的,如果我赢了,那就证明你行为处事的宗旨,以及存在意义都出了BUG,需要按照我的意思来修正。” 娇娇:“可是,修正了的话,我就很可能就不再是我了……” 你:“你就说你赌不赌吧。不赌的话,就不要对我的行为指手画脚。” 娇娇咬咬牙:“赌了!我相信无惨的爱!” 你拼命摁住抽搐上扬的唇角,强迫自己绝不能失态地捧腹大笑。 这是什么牌子的大可爱? 相信什么不好,非要相信男人的爱。 真是让你忍不住就想看它被男人狠狠伤害的样子。 你手肘捣了捣鬼舞辻无惨的胸口,在他沉眸望来之际,向他缓缓道出自己压在心底很久的真心话。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从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每一天也都期望着跟你再续前缘,却还是跟你错过了。” “我思考了很久,想到了一个可能的原因。” “我们并不是携手约定来生。” “我死了,可你还活着。” “而我们的缘分,在我死去的那一刻,就断了,即使转世轮回,也只会首先跟其他人的确缘分,之后,才轮到我们。” “如果要避免这种情况,方法也很简单。” 你深深注视着他,笑盈盈向他伸出手,“无惨,你愿意跟我一起欣赏晨曦之中的樱花吗?” “我真的很想再次成为你的妻子……” 鬼舞辻无惨面色微沉。 梅红色的鬼瞳盯向你时候,晦暗的神光中,带着莫名令人脊背发毛的凉意。 你神色如常。 直到春夜凉风将指尖吹得冰凉,才识时务地收回手。 你双手背在身后,冲他毫无芥蒂地笑笑:“算了,我胡说的。下辈子记得早点找到我就好,不要让我再陷入跟先前一样的困境了。” 说完,你就背过身,继续美滋滋欣赏夜色中的樱花。 是啊。 怎么可能不美呢? 一想到娇娇以后再也做不成娇娇儿,只能被你摆弄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你就兴奋地浑身发抖。 娇娇崩溃:“这不算!这根本不算!无惨他从来都想活下去,他爱你,但绝对不会为了你去死!你这根本不是合理的要求!” 你:“你说不合理就不合理了?想要跟我约定来生,可是他自己愿望。如果他真的爱我,为什么不肯跟我跟我一起为了未来而努力?” “还是说,你们系统嘴里的爱,就是那么肤浅的东西?” “一个十恶不赦的的男人,只是偶尔跟你玩点温柔的花样,你就自我感动,以为得到了他的爱?” “如果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爱,不得不说,挺贱骨头的。” 娇娇大哭:“可他真的爱你!” 你:“哦,爱我,却连跟我一起为了将来努力都不肯,这种爱,给你,你要不要?” 娇娇被你无情地态度气到打嗝:“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啊!羽衣,你是个女人!是女人,就不可能不爱任何人!他这么爱你,你却一点也不爱他,你、你……根本不是个好女人!你这样伤害男人的爱,迟早会有报应的!” 你笑眯眯:“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啊。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不爱人的?他们不仅长得好,还能提供我安逸舒适的生活,这种对象,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我可是平等地爱着他们每个人啊。”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不管他们如何让我伤心,我都多次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唉,只要他们但凡作对过一次,就能得到我的爱。只可惜啊,我给了他们那么多次机会,他们却没有一个中用的……” 娇娇:“你那根本不是爱!你根本没有为他们付出一切,却妄想从他们那里收获一切,这怎么可能呢?” 你不想再跟它掰扯,将话题带回最初:“你跑题了。” “我爱不爱他们,从来不是我们打赌的内容。娇娇,是你说他爱的,而事实证明,你想要的爱,不过是虚妄的海市蜃楼,这也是你无数次失败的根本原因。” “就为了那种虚幻的东西,你害死了那么多人……” “如今,也到了你付出代价的时候。” “别怕,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虽然你娇娇的,总是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找晦气,但我们总归是相处了两辈子,我也不会害你。” “所以” “来吧,爱之战士,修正你那些腐朽不现实的数据,做个成功的、合格的环保战士。” “从此之后,你就是环保斗士创死人渣我最行的系统。” “放心好了,不会创人的话,我可以教你。” 第49章 论正确的婆媳关系 娇娇大概是宕机了。 在你死后,只给你开启新的任务世界,就宛若一滴水汇入海洋里,沉默得消失不见。 来去之匆匆,连工作任务是啥都没来得及说。 不过,你很快就没心思吐槽它了。 因为 真他爹冷! 前两世,你都拥有出生在罗马的身份。而跟你成亲的男人们,也都是这世上一顶一的存在。 不是平安京里的大贵族,就是战国时代的高级武士。 即使他们跟你貌合神离,也不妨碍你过得很好。 可以说,你从来没有吃过物质上的苦。 可现在呢? 你捏了捏身上发潮的单薄被子,又瞥了眼正在呼呼漏风的窗户,只感觉自己身体都要被风吹透了,上下牙齿都因为寒冷咔咔响。 尤其,你身边还睡着一个小的。 他明显刚被生下来不久。 小小的身体依偎在你怀里。 婴儿本该柔嫩的肌肤早就被风吹皴皮,小脸也冻得青青紫紫的,已经有要生冻疮的倾向,可见是不知随着你受了不少苦。 更要命的是,你身体很疼。 你强忍寒风刺骨的凉意,撩起衣领袖口简单打量了一下,肢体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以及内腑处时不时传来的银痛,让你得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结论。 家暴。 不是小公子那种言语PUA,也不是黑死牟视那种无视你的自作主张,而是实打实的肢体暴力。 ……很好。 ……很久没见过这么纯正够味儿的小瘪犊子了。 冬夜漫长。 你不知道原主是怎么熬过去的,可你觉得自己不太行。 为了避免被冻死,你给孩子掖好被子,起身下去生炉烤火。 跟珠世一起生活的那些年里,你掌握不少打工人不具备的封建时代生活常识,单独生个火是很简单的。 很快,细微的火苗就噼里啪啦燃烧起来。 摇曳的炉火逐渐稳定了之后,温暖的热度一点点驱散夜里的寒意,就连破旧的窗户似乎都不那么漏风了。 而明亮的光线也让你更清楚屋里的一切。 这是最简单的农家房屋。 稻草作顶,用木头和础石搭建而成。 屋子大概有不少年头了。 屋顶上要掉不掉的腐朽稻草叶,寒风中吱呀吱呀响动的门帘窗户,坑坑洼洼的木质地板,烟熏火燎变得脏污的墙壁……映入你眼帘的一切,都在昭示着一个极其残酷的事实: 非常非常非常穷! 【想要过上好日子,只能从头开始奋斗!】 意识到这一点后,纵然你对穷没有什么偏见,也还是差点没忍住哭出声。 打工人真的不想再努力了。 好歹给个好果子吃吃,再跟你画大饼谈奋斗哇! 这样一开局就是地狱难度,不努力就要活活饿死你的架势,真的太残酷了! 打工人根本吃不了这种绝望的苦头。 遇到这种困境,只想睡倒躺平! 怀着这种悲伤摆烂的情绪,你哽咽一声,抱着新得的儿子,缓缓进入梦乡。 哪怕不远处,应该是你丈夫的男人,正抱着一位老妇,盖着明显更厚的、更保暖的被子睡得香,你也没心情跟他计较。 可你没想到的是,你都这样宽容大度地原谅他们了,那个老妇竟然趁你睡得迷迷糊糊,一把薅起你头发,强行将你从温暖的被窝里扯出来,尖利刻薄的大嗓门简直要把屋顶掀翻。 “你干了什么好事!” “那可是我们留着做饭的柴火,就被你点了烤火!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生了一个儿子而已,就以为自己翻了天了?我呸也不看看你什么货色!如果不是你父母求着我儿子娶,我家才不会收留你这种蠢货!” “天杀的,我儿子真是倒霉,竟然就娶了你这种没用的废物!” “当初就不应该看在伊之助的份上,留下你!就该直接把你卖入花街!好歹还能卖几个钱补贴家用!” 老妇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化身容嬷嬷,大拇指和食指用力,恶狠狠在你身上发泄怨气。 几乎是在被薅住头发的瞬间,你就到吸一口气清醒了过来。 受惊的新儿子哇哇大哭。 那个应该是你丈夫的男人,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他穿好衣服,没有丝毫要阻拦的意思,扭头扫了眼你们,就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 这期间,他唯一开口说的一句话,就是“吵死了”,语气充满厌烦与不耐。 老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儿子嫌弃的语气伤透心,怒意更加蓬勃,咆哮的声音一度都显出几分怨鬼的凄厉。 “都怪你!” “竟然不知道早起给自己丈夫准备膳食!让自己男人饿着肚子出去工作,整天就会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 你一时不甚,被拧了好几下。 那种不破皮,却要仿佛能要人命的剧烈疼痛,让你眼前一黑。 而你,也终于明白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怎么来的了。 前所未有的怒意涌上心头,让你脑海中那根拉紧到极致的理智之弦瞬间绷断。 …… …… 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与,人会制造和使用武器。 当那蒲扇般的巴掌恶狠狠朝你扇来的时候,你抓起地炉里尚未燃尽的木头,毫不留情敲在老妇头上。 炭化的黑色木头不堪重负,瞬间碎成无数飞屑碎渣。 …… …… 人老了,就要服输。 你丢下手里的木头,望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老妇,心中没有半分伤人的愧疚和心虚,唯一让你感到不安,那就是如果她真的死了的话,你会不会奉行所抓起来吊死。 你不太想死。 穷虽然很可怕,但只要他们都死了,不再给你添堵,也不再拖累你的人生,那你迟早能拥有幸福。 你拍去手指上沾到的炉灰,俯身去试了试那老妇的呼吸。 有点遗憾。 她竟然还没死。 可惜了你脑海里瞬间闪过的一万个密室杀人手法,竟然没了用武之地。 你叹了口气。 抬脚跨过老妇,抱着榻上惊悸哭泣的新儿子,哄了好一会儿,才让他停止哭泣,而这时候,你肚子也适时地咕咕响起来。 饿了。 想吃饭。 你毫不客气从米缸了盛了满满一碗米,煮成稠稠的黏粥,就着家里的腌渍酱菜,从早上吃到中午,才感觉饱受虐待的身体稍微恢复了一旦精气神。 可不等你抱着儿子探索新世界,一直躺在冰冷泥地上的老妇也呻、吟着醒来。 她捂着肿包的额头,哎吆哎吆叫唤着,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登时勃然大怒,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呢,就又开始跟你说很脏的脏话。 你也不跟她废话。 只是用脚,就让她意识到老人和青年人的之间的身体差距。 而她,也深刻反思了自己不对,并痛哭流涕向你道歉。 你大度地原谅了她。 你:“去,把碗刷了。” 老妇面目狰狞。 你握着鱼叉,锋利的铁制尖刺穿破衣物,擦着她脚踝处皱皮,生生掼入下方泥土。 老妇惊恐瞪大眼。 慌忙爬起来拿起餐具,以一个老人不该有速度,飞快跑到外面洗洗刷刷。 至此。 你们的婆媳关系终于恢复和谐。 你非常欣慰。 这世上哪有什么不通情理的恶婆婆? 有的,只是不会跟婆婆相处的妻子罢了。 纵然没有懂事的丈夫从中调和,依照你的方法来,依旧可以收获懂事体贴的婆婆一枚呀。 解决完婆媳问题,那困扰你的,就只剩下那个满脸写满不耐烦的丈夫了。 你跟婆婆打听丈夫的消息。 婆婆:“你、你还想做什么?!” 你:“瞧您说得什么话,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我自然只是想关心关心他而已。” 婆婆被你的赤诚之心感动。 声音都因为得到了你这样的好媳妇而激动颤抖,在你鼓励的目光中,将你丈夫的消息娓娓道来。 那个男人在城里找了一份工作。 每月都会去城里做工,只有月末的时候,才能回家休息四五天。 如今,已经进入十二月,正是他工作最忙的时候,而又因为年关降至,东家很可能不放假,大概要到立春祭典才能回来。 当然了。 虽然他工作如此辛劳,但却并没有拿来太多的工钱。 你幽幽叹气。 根据你的经验判断,打工人辛苦劳作也维系不了家庭开支,只存两种可能: 一,老板人做够了,想变成灯泡,挂在路灯上发光发热,照亮工人爷爷的光辉灿烂的未来; 二,他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应该被浸猪笼、淹死。 你有点拿不定注意了。 正愁着无法判断哪个才是正确的,就听见怀里传来噗噗的声音。 低头一瞧。 是你的新儿子在吐奶泡。 他长得非常好。 不是男孩子的那种好,而是跟女孩子一样的秀气文雅,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尤其是那双碧绿色的眸子,像极了春日原野上初生的新草,有着蓬勃的、又惹人怜惜的生命力。 有那么一瞬,你一度觉得自己心愿成真了。 自己终于有了女儿。 你忍不住抱着他,任凭愉悦的情绪充满胸怀:“妈妈的大可爱,你喜欢怎样的父亲?是喜欢装在猪笼里的,还是喜欢挂在柱子上的?” “我的话,比较喜欢埋在雪地里的,这样的话,不仅干净又卫生,还可以让我们重新获得幸福呢……” 没有人给你添堵的日子,即使生活清贫,也不妨碍你过得快快乐乐。 当然,你也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自己如今的处境。 你是靠自己的力量,才得到了贴心的婆婆,但这个方法很难在丈夫身上重演。 男女力量差异极大。 小觑这种生理差别,非常容易吃亏。 最能弥补男女力量差异的热武器,不是你现在这个层次能接触到的。 用冷兵器防身,有用,但也非常容易被对方夺走,反伤自身。 思来想去,唯一靠谱点的方法,大概就是需要持之以恒地锻炼,这样的话,你最终总会拥有足以跟男人对抗的力量。 缺点就是时间明显不够。 当然了。 你并没有因此陷入绝境。 靠谱的法子找不到,可不道德的法子遍地都是啊。 你掂量着手里的草药。 露出了无比满意的微笑。 小日子的邪、教偶尔也不是那么邪嘛。 你只是随大流表达了自己想入教的心愿,他们竟然就免费给你提供了所需的草药。 嘻嘻。 这羊毛真好薅! 你在心底吹了声口哨。 同时,也不由感叹做好人好事果然是有回报的。 如果上辈子你从一开始就放弃了黑死牟,没有阻止他一条道走到黑的意思,如今,你又怎么能轻易调配出能让成年男性冷静下来的药剂呢? 第50章 就是你啊 随着立春祭典将近,你贴心的婆婆突然就犯了毛病。 她大概是太过疼爱自己的儿子,不由就开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起来,非常担心你会因为之前的不愉快,对她儿子做不好的事情,有好几次都试图半夜送你回姥姥家。 所幸你睡觉浅,每一次都及时阻止她做出错事。 男人回来后,望着你恢复白净的脸愣住,像是第一次才发现自己妻子竟然生着一张非常漂亮的脸蛋,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才问:“……母亲呢?” 你及时给他奉上热茶。 他喝着茶,神情渐渐放松了下来。 你笑眯眯:“婆婆她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复之前硬朗,前两天夜起的时候,不小心在雪地上摔断了腿,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呢。” 男人:“唔,怪不得家里一股刺鼻的药味,就连热水也都泛着苦气。” 你:“谁说不是呢。” 男人:“我先去看看母亲,你去做饭吧,我饿了。” 你拦下他,手伸到他跟前,在他板着脸的注视下,微微一笑:“家里的钱都拿去给婆婆请医师了,幸好你及时回来,要不然,我们娘仨可能就要忍冻挨饿了。” 男人神色变了几变。 最后,才从怀里掏出钱袋,从里面摸出几枚银钱,依依不舍地放在你掌心:“……以后,我们是要去城里买大房子的,你省着点花。” 你笑着颔首。 望着他掀开帘子,走进里屋,才轻轻掂了掂手里近乎无的重量,双眸微眯,红润地唇瓣垂下不虞的弧度:“真是废物。” 不仅长得过于普通,做人还这么抠门。 留着他,简直就是拉低自己的人生质量! 可你也不是什么魔鬼。 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丈夫是个无能的铁废物,就无情送他回姥姥家? 你会给他证明的机会。 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住了。 然后 “琴叶,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男人愤怒的咆哮,以及老妇的啼哭从里屋传来。 你幽幽叹气。 果然,你的丈夫们都是些没用的废物。 即使给了他们机会,他们也还是把握不住。 唉,明明是他们不好,总是逼着你在违法乱纪边缘反复试探…… 所幸,天不亡好妻! 这世上还有个词叫“正当防卫”,总不至于一点活路都不留给你。 男人怒气上头。 握起沙包大的拳头,就要对你拳打脚踢,可你这具身体恢复健康后,长得真的很好,他没有再贸然打你的脸,转而就想将拳头落在你身上。 你没给他这个机会,抬脚狠狠揣向他膝盖。 “琴叶!” 男人惨叫一声,顿时失去站立的力气,抱着左腿跪在地上。 半月骨仿佛碎了的剧痛,让他满地打滚。 伊之助像是感知到了家里的紧张愤怒,即使已经被你安置在了不会被波及的地方,也不妨碍他扯着嗓子发出受惊的哭嚎。 你瞧了眼死狗一样的男人,不以为意转身去抱自己的新儿子,轻声哄起来。 直到孩子重新恢复开怀的笑,你才慢悠悠晃回来。 男人试图伸手拉扯你:“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力气了!” 你垂下白皙的眼睑。 一脚踢开他手臂,另一只脚精准踩住他青筋直跳的脑袋,一点点加大力道,毫不客气将他脸碾入下方泥地,粗粝的尘土很快就将他侧脸划破:“奇怪,你不喜欢吗?” “之前,你不是最喜欢这样对我 吗?即使刚刚生下孩子,也不妨碍你拿起拳头打我……我以为你很喜欢这样玩。” 男人恼羞成怒,脸色涨成猪肝色:“贱人!那是你该打!我可警告你,赶紧跪下向我道歉!不然等我起来,我就打死你!谁让你竟然敢这样对自己丈夫和婆婆!” 你嗤笑出声:“看来婆婆果然向你诉苦了,她之前可是痛哭流涕向我保证,会做我的好婆婆,没想到,只是一眼没看到,就给我添了如此大的麻烦……” “唉,可谁让我是孝顺的好妻子呢,无论她做失礼,我都不会跟她计较。” “所以” “只好辛苦你了。” 说罢,你一手抱住孩子,一手摸起身旁早就准备好的木棍,毫不留情敲在他腿上、胳膊上。 男人一开始还有力气叫嚣怒骂,可到后来涕泗横流求饶,最后,他只能像待宰的牲口一样,只能无助哀嚎…… 你无动于衷。 如果不是你过来,如今倒在地上的,就该是原主了。 女人最虚弱的时候,就是生产之后。 身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压力、内分泌断崖式的下跌,都在这个时刻化身最可怕的恶鬼,日日夜夜缠着女人,让女人变得无比虚弱,阻止女人自我恢复。 太多女人倒在了这个地方。 你之前的丈夫们是个狗东西没错,但他们只是不爱你、不做人而已,除此之外,统统都是优点! 长得好看,出手阔绰。 还从来不会在物质上亏待你。 你怀孕生子的时候,他们提供的富足物质和高贵地位,帮助你很好度过了女人最大的难关。 而眼前这个男人呢? 干啥啥不行,要啥啥没有。 可他竟还有脸家暴! 凭什么他这么普通,却可以这么自信? 原因也很简单。 他是个男人。 而且还是个没有接受过来自家庭、社会、学校关于爱的教育,身子骨里充满兽性和暴虐欲的男人。 在拥有远强于普通女性力量的情况下,这种男人最喜欢的,就是从女人身上寻找存在感。 唯一能区别他与畜生,不过是一张人皮而已。 所以,他不会体谅自己的妻子,也可以毫无顾忌地跟同样的禽兽母亲,对着孕育自己孩子的女子拳打脚踢。 不过,放心好了。 你是个好妻子。 别人不教他如何做人,你自会亲自教他如何做人。 【男德是个好东西,你得学着有】 这样想着,你仁慈地暂时夺走他逞凶斗狠的武器。 之后,重新抱稳不哭不闹的新儿子,从安静下来的他怀里掏出钱,去置办生活的必须用品。 他们也曾试图反抗过。 可每一次都被你无情镇压。 没办法。 谁让你掌握了主动权呢? 不过,夺去男人行动力的后果,也是有点棘手的。 众所周知。 钱这种东西,省是省不下来的。 没有进项,哪怕是金山,都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 你掂量着手里越来越轻的钱袋子,都快要愁死了。 你也不是不能重操旧业,做个为了五斗米而折腰的社畜打工人,可你还带着个坐都坐不稳的婴儿,不管做什么都很难全面兼顾。 最重要的是,你养孩子就罢了,要是再让你养两个吃白饭的大人,那你可就忍不了了,只想赶紧送他们回姥姥家。 为了避免你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走错路,你开始随着同村的小媳妇,一起去薅邪、教的羊毛。 在你愉快蹭吃蹭喝的 时候,负责纳新的信徒高兴地请你们进去,说是教主亲临,你们被神明垂怜,可以向神之子敬奉祷告,让神明聆听你们心声。 你心神一震。 神之子? 熟悉的称讳霎时引动心潮。 有那么一瞬,你差点以为自己还活在四百年前的战国时代,活在继国缘一的阴影下……可很快你就醒悟过来。 继国缘一早就死了。 在不久之后,他还将无牵无挂地成为别人的亲人、别人的依靠,任凭他的兄长大人在永世也无法释怀的绝望中死去。 他不会出现,也不可能出现。 紊乱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 你转而好奇起来,这世上,除了继国缘一,其他的神之子会长什么样。 是以,你没有嫌麻烦地偷偷跑掉,而是混在神情振奋的人群里,跟在虔诚的信徒身后,走入了邪、教富丽堂皇的宅邸。 几十叠大小的寝殿中央,摆放着华丽的御帐台,被精致的金色屏风围起来,四周还燃着寺庙里常用的麻油灯,营造成一种神性的圣洁氛围。 而端坐御帐台的,就是被称为神之子的男人。 他看起来非常年轻。 带着一顶黑发帽子,穿着类似现代的人卫衣长裤。 头发是白橡一般无垢的颜色。 眼睛还是雨后初虹般的七彩。 在处处是日式和服的信徒簇拥下,给人一种魔幻荒诞的错觉,仿佛他是跑错片场的杀马特。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自称童磨。 童磨哎! 童磨哎! 操他妈! 他说自己叫童磨哎! 你下意识望向怀里的白白嫩嫩的新儿子,跟他大眼瞪小眼。 是的。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他叫伊之助。 可这又如何呢? 这世上叫伊之助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你要见到一个叫伊之助的,就KY他是小三只里的其中一员? 再说了 伊之助什么的,他不带头套,你怎么认得出来啊! 焯! 新儿子不知道你是怎么了。 躺在你怀里,眨巴着漂亮的碧绿色眼睛,还以为你故意瞪大眼睛逗他,笑呵呵冲你噗噗吐泡泡。 口水溅了你一脸。 你:“……” 行叭。 你抬手抹去脸上的口水。 虽然不是你生的,但他长得好啊! 女儿一样漂亮的儿子,你无论如何也不许他成为猪,狠狠糟蹋这样你看了都喜欢的漂亮脸蛋! 为了实现这一宏伟目标,无论未来多操蛋,你都会好好活下去。 就目前而言,你需要做的最重要的是,大概就是安安静静做人,本本分分做事,不要勾起童磨任何不必要的食欲。 你打不过他。 也根本不想狐假鬼舞辻无惨威。 一想起来要奉陪鬼舞辻无惨,你就头疼无比,宁愿再次去投奔产屋敷一族,也不想再见他。 ……产屋敷一族。 脑海闪过他们身影,你豁然开朗。 是啊。 薅谁的羊毛都不如薅产屋敷一族的羊毛。 接受他们的庇护,从来都是陷入困境时首屈一指的选择。 再说了,你也不是吃白食的。 你虽然是半吊子医师,但加入蝶屋的话,也绝对可以给他们帮上不少忙。 而且,你还很便宜的。 不需要什么待遇津贴,也不需要什么工资福利。 只要他们给你的新儿子提供一 个可以健**长的安全环境即可。 这样的话,你就有足够的时间交给他足够的医疗知识,让他成为救死扶伤的医师,而非成为在外面生死一线的剑士。 做后勤多好啊。 可比在外打打杀杀好多了。 虽然有点浪费他的天赋,但对于母亲来说,宁愿自己的孩子平凡、平庸、寻常如草木砾石,也不想他无私无畏,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直至燃尽灵魂,化作照亮他人人生的光,消失在母亲触手不及的星空下。 你的心情尚且如此。 生下他的原主只会更这样想。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50-60 第51章 神的救赎 正在你畅想着未来的美好之际,信众们已经迫不及待向童磨祷告起来。 他们动情阐述着自己关于金钱、地位、情爱的梦想,说到激动处,甚至会伏跪着涕泗横流,只希望神之子聆听后,能感于自己虔诚,向神明传达自己的祈愿,筑梦自己得偿所愿。 而童磨,也是有点道行在身上的。 脸上始终洋溢着慈悲的温柔。 不管面前之人被欲望折磨得如何丑态毕露,他都施以同等的怜悯。 唇角似乎用胶水粘在脸上,即使感动得无声流泪,唇角弧度的也没有丝毫变化,让他看起来确实有几分降世神明的气质。 可你没有一刻忘了。 他是鬼。 虽然只是区区上弦二,危险程度远不及鬼舞辻无惨和黑死牟,但对你来说,他却是最危险的那只鬼。 没办法。 这狗东西最爱吃女人。 你虽用着琴叶的身体,但丝毫不觉得自己能重现琴叶的开场buff。 生性简单纯善的琴叶,拥有稚子孩童般黑白分明的纯粹世界。 跟她在一起,即使冷血如童磨,也会感到精神舒畅,继而生出想把她留在身边,直到她寿终正寝的念头。 可你呢? 只是个普普通通打工人罢了。 由于太过普通,在各方的压力和磋磨下,形成了大家都会有的间歇性发疯的不稳定精神状态。 一旦情况脱离自己的掌控,就很容易变得敏感尖锐。 这也导致一旦遭遇糟糕的事情,你跟别人总得疯一个。 很显然。 你不可能疯得过爱吃女人的童磨。 当然了,你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相比于琴叶,你也还是有优点的。 就比如:你一开始就知道童磨不是什么好鸟,不相信他,自然也就不会因为他褪去伪装而惊怒惶恐。 信众动情陈述着自己所思所求。 很快就轮到了你。 你本来已经打好腹稿的。 可当那双宛若雨后初虹的七彩琉璃瞳子幽幽睇来,温柔含笑的声音缓缓询问你有什么苦难,并笑着安慰你说,无论什么都可以告诉他,身为教祖,他一定会好好聆听,并引领你进入极乐之境,得到真正的救赎之时,你还是受到了惊吓。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童磨想要给你救赎。 童磨鼓励地看向你。 你低下头。 望着怀里安静睡去的伊之助,受惊的心脏得到安抚,艰难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修改起自己的腹稿来: “我已经很幸福了。” “因为您的存在和慷慨,我不仅顺利解决温饱问题,还得以更好地抚养我的孩子。如今,我过得无比很幸福,比任何人都要幸福。”” “所以” “比起自己恩赐,我更希望教祖您也能得到神明的恩赐与救赎。” “您这样的仁慈的神之子,应该顺顺利利回到神明身边、回到高天原之上,高高端坐云端,不必再为我等凡人忧心,也不必再被人类的喜怒哀乐困扰,更不必再感受别人的悲伤和寂寞,我每天都是如此祈求神明,由衷希望您能得到永恒的快乐无忧。” 简单直白来讲,就是你去死吧。 跟童磨装乖是没有用的。 他不会因为你是个不起眼的乖孩子,就慈悲地放你一马,只要他想,根本没有女性能从他嘴里逃脱。 这种情况下,服软露怯是非常没必要的。 你最应该做的,就是跟他卡bug. 他不是喜欢以救赎之名,行杀害之实吗? 行啊。 他不救赎你最好。 可一旦他想要救赎你这位虔诚的信徒,那他自己就得先去死一死。 童磨错愕。 这种过于虔诚无私的话语,让他温柔的脸上浮出孩子般困惑。 只是大家都恭敬地伏跪在他跟前,根本没发现那位被誉为神之子的男人,已经褪去神明的悲悯神圣,露出属于人类的困扰神情。 可童磨终究是童磨。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望着你温柔地笑:“真是个好孩子,神明会保佑你的。” 眸光越过你,轻柔如水地落在下一个人身上,“你呢?你有什么心愿呢?……请安心好了,我已经得到了一位好孩子的祈愿,你没必要为了我浪费自己的幸运,尽管讲述自己的心愿,我会一丝不苟地向神明传达。” 场面重新恢复和谐。 童磨不再将视线落在你身上,你也终于松了口气,等待聆听会结束,你捶了捶跪到酸胀的腿,抱着孩子,健步如飞地朝家走。 你之所以有底气跟童磨卡bug,不过是因为在明确童磨身份后,你就已经准备抱着伊之助跑路了。 只是,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等信徒们挨个哭诉完自己的愿望,太阳已经西斜。 而夜晚,非常不适合普通人赶路。 就算没有鬼,也非常容易死。 所以,你准备先回家去,稍微搜刮一下家里的银钱,休息一晚,第二天就去城里寻找挂着紫藤花家纹的人家。 至于丈夫和婆婆的死活,根本不在你的担忧范围之内。 你想得很好。 可你漏算了一点。 你今天回去的有点晚。 而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名义上是你丈夫和婆婆爬出家门口呼救。 是以,当你隐隐听到喧嚷激动的声音从曲折的小径里传出,大脑骤然响起嘹亮的警报! 你想也没想。 将伊之助彻底护在怀里后,扭头扎入荒凉的枯草树丛中。 渐渐浓郁起来的夜色,很好掩盖掉了你的踪影。 你蹲在黑黢黢的树丛后面,竖起耳朵倾听小径上传来的动静。 伊之助很乖。 他没有因为你突然变道哭闹,而是眨着碧绿色的眼睛,抱着你的温热的指尖嘬嘬嘬,时不时还要啃一啃。 仿佛只要你在身边,他从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区区一个死丫头而已,竟然敢这样对你们!” “太过分了!” “是啊,谁说不是呢!你可是她的丈夫,如果不是你收留了她,恐怕她早就步了她父母兄弟的后尘!” “都生儿儿子还不老实,肯定是打轻了了!” “要我说,肯定是老婶子你不舍得了……” “呜呜呜,我这还是看着她可怜,心想她好歹生了孙儿,有什么事儿,我忍忍就得了,总不至于闹得他们夫妻生隙……哎!可谁能想到,她根本不领情,甚至,还嫌弃我儿子不够出息……如果不是你们及时出现,我们娘俩可能真的要死在她手上了!” “毒妇!” “贱人!” “老夫已经很久没听过这般惨绝人伦之事,请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们做主!我都听听说了,她是去了附近的万事极乐教,之前给你下毒的药粉,也是从那里得到的,等把她抓回来,你们尽可随意处置,我保证村里不会有一丝微词。” “谢谢谢谢!” “不愧是村长!” “是啊,村长一如既往公正严明……” …… …… 以对你的愤怒做开端,以对村长的阿谀奉承做结尾,自觉已经聚沙成塔的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了童磨的所在。 你差点没笑出声。 如果不是抱着新儿子,你都要抚掌大乐。 去吧去吧! 快去跟童磨要人吧。 最好黏着他不放,挑战他的耐性,再冲他吆五喝六。 你几乎要按捺不住心头翻滚的情绪,迫切非知道究竟是人的作死程度更高些,还是鬼舞辻无惨的训斥更有威慑力些。 可很快,你就从吃瓜看戏的激动中冷静了下来。 你目前还自身难保呢,如果因为太过于喜欢吃瓜,而害得自己不得好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还是赶紧寻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夜罢。 你很快想通。 可就在你扶着身侧的老树,刚刚站起身,还没有来得及活动活动筋,就感觉一双温暖宽厚的大手从身后,牢牢搭在了你肩上。 你:“!!” “哎呀哎呀。” 轻快地笑声缓缓自你身后传来,让你如琴弦绷紧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是童磨。 “真是可怜的孩子。” 他如是喟叹着,抬手撩起你鬓边的碎发,慢悠悠别回你而后,温热的吐息随着他俯下身的动作,一点点熨烫进你脖颈,“幸好我来得及时,如若不然,我竟还不知道,我刚注意到虔诚的信徒,差点就被别人抓起来了随意处置了……” 他的声音充满伤怀与悲悯。 似乎在为了你的经历而痛苦。 “你过得很苦吧?” “作为那种人的妻子,很痛苦吧?他们不仅打你、欺负你、还让如此漂亮的脸蛋的留下了伤疤,即使外层皮肉恢复,内里却散发着伤痛的血的气味的……” “可就算如此,你竟然还将被神明聆听心愿的机会,赠送给了我,真是让我太感动了……你是个好孩子。” “而好孩子,值得救赎。” 这样说着,他脑袋从你身后探过来,白橡色的无垢发丝出现在你视野,宛若雨后初虹般的潋滟眸子盈满悲伤的泪水,幽幽凝睇着你,向你伸出手,“来,乖孩子,让我引领你抵达永生的极乐。” 救赎…… 救赎…… 救赎…… 你心脏惊悸。 只感觉自己听到了恶鬼索命的低语。 可你不想死。 在空白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求生欲就驱使你一把攥住了童磨的手臂,不许他触碰到自己。 童磨神情困惑。 你咽了口唾沫,紊乱的心跳逐渐冷却:“我不信神。” 对他的话,这个回答堪称答非所问。 可一旦起了话头,舌头就像是有了自我意识,无论什么样的谎,能都无比流畅糊弄下去这大概就是经年累月打工人生活,给予你的最厉害的工作技能。 第52章 神明大人 “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神明。” “曾经,我陷入泥沼无法自救时,也曾短暂迷茫过,也曾虔诚祈祷过神明降临,拯救我与水火之中。” “可是” “根本没有人给我提供哪怕一丝一毫的帮助。” 你的声音逐渐流畅起来,幽暗夜色中,碧绿色眼眸望向身侧的童磨,“所以,我不信神,也不相信神明的存在,更不相信这世上存在什么永生的极乐。” 童磨吃惊:“哎,是这样吗?可之前,你明明说自己每天都在向神明祈求,希望我得到救赎啊……难不成,你都是骗我的?” “我怎么会骗您?” 你果断否决他扣过来的危险帽子,碧绿色眼眸受伤地凝睇他,“我是不信神,可在遇见您后,我也真的希望这世上存在永生极乐,每日都无比期待您能得到神明的救赎和垂怜。” 童磨:“……这样吗?” 你坚定点头:“是的,您值得最好的!” 童磨松开按着你肩膀的手,居高临下盯着你,不知道从哪里掏出金色折扇,一下接一下敲打着掌心,似乎很困扰的样子。 你后退一步,垂眸敛目,抱着伊之助任凭他打量。 “我已经被您救赎了。” 你本来是想说邪、教名字。 可你突然记不清是万事极乐教,还是百世极乐教了,就干脆给童磨戴个帽子。 反正,都是他的东西。 “因为您的存在,我才能及时摆脱之前的困境,可以像现在这样,跟孩子一起好好活下去。这都是因为我遇见了您,才会变得如此幸福,远比很多人都幸福。” “所以,当您问我还有什么想要向神明诉说的时候,我才会说了那样的话。” 这样说着,你难为情地低下头,“对我来说,您就是拯救了我的神明。如果在您之上,还有其他神明的存在我是不信的,可如果您信的话,那比起向上位神明诉说关于我的不必要私欲,我更希望神明能仁慈地赐福于您。” “我希望您能得到救赎。” “聆听别人苦难,是非常消耗自我的事情。” “我曾经就被不少人当做过情感的垃圾桶,听他们倾诉过自己的困苦和不幸……我帮不了她们,只能做的,似乎只有陪着她们哭了哭。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日日夜夜折磨着我,让我本就艰难的人生,变得更加举步维艰。” “后来,我明白过来了。” “我只是个柔弱女人,如果都救不了自己,自然也不可能拯救别人。与其将自己消耗在别人的困境里,不如专注自己,先为自己挣出一份自由天地。” “当然了,您是神之子,我不应该用自己的感受来揣测您,可您已经拯救了我,还给我带来了如此美好的未来,我就忍不住想要您也得到救赎,想要您过得比我更幸福……哪怕只能救赎一点点、只能幸福一点点,也是我的心意。” 童磨的救赎,跟老板的大饼有异曲同工之妙。 好吃; 易撑; 容易死。 如果想要从他们手里保全自身,那么,就必须学会放低工人爷爷的身段,感激委婉又虔诚地谢绝他们的饼。 简单来说就是,谢谢,吃过了,你吃吧,别客气,都是你应得的。 但童磨跟老板又是不太一样的。 老板头顶上好歹还有薛定谔的电线杆,会有随时被挂起来吊死的风险;可童磨头上,却是光溜溜的,就连鬼柱鬼舞辻无惨都不太喜欢搭理他。 这也就导致童磨极其难缠。 就像现在: 他那双宛若雨后初虹的眸子,霎时浮出动情的泪水。 童磨十分感动。 他停下折扇敲打掌心的动作,冰冷的金属折扇轻轻挑起你下巴,跟你四目相对的眼中满是晶莹的泪水:“真是个好孩子……竟然如此为我着想,让我十分感动。” “不过,你不需要担心我哦。” “我可是为了拯救你们而诞生的,身为神明在人世的代行者,不管你们讲述的苦难如何痛苦,我都可以承受。” “倒是你,真是让我惊讶呢,明明自己过得这么糟了,甚至,差一点就被自己的家人们抓起来折磨死。即使过得这样凄惨,也觉得自己已经得到救赎了吗?” 童磨声音轻柔,冲着你体贴地笑,“如果只是担心我的话,那根本没必要,让我来救赎你吧……能拯救你这样漂亮温柔的女孩子,是我的荣幸呢。” 你亦笑:“您已经救赎了我。虽然婆家日日夜夜伤害我,但对现在的我来说,那只是些微末的困难,再也构不成任何困扰。” “您已经将我从泥沼中彻底拯救了出来。” “我的身体、灵魂、乃至于意志,如今都无比轻松自由。” “我会怀着对您的感激,日日夜夜祈求您也能像我一样,早日得到属于自己的神明的救赎。” 童磨沉默下来。 他不笑的时候,还是有点吓人的。 有着非人的、怪诡的违和。 仿佛是做工精湛的人偶活了过来,却又在转瞬间失去灵魂,有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谷效应。 你心脏失序跳了跳。 但不妨碍你依旧真诚无比地回视他。 很快,童磨异常俊美的脸上重新浮出轻柔的表情,将冰冷的折扇回收袖里,转而摸上你的脸,温暖手掌一点点将你冰冷的脸颊熨热:“你想要我得到救赎?” 你没有躲:“这样说的确有点过分自大,可我是真心觉得,整日都被信徒私欲包围的您,过得很辛苦。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您能得到救赎。只要您得到了永恒的快乐和无忧,那我也就得到了永恒的快乐和无忧。” “您是救赎了我苦难的神明,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会比看着您得到拯救,更让我高兴的事。” 童磨脸上安静注视着你。 脸上倏然绽放出愉悦笑意:“那就留在我身边吧。” 他大概是想到了解决办法。 整个人都陷入孩子般开心之中,甚至,还无视伊之助噗噗的口水,凑过来亲了亲你侧脸:“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关心,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你神色微僵。 五官微不可查扭曲。 但很快,就恢复如初:“我也很想,可是我不配。” 你眼神坚定又凌然。 一脸的“我这都是为你好,你不要不知好歹”。 “童磨大人,您是神明在人世间的代行者,您拯救了那么人,是无数人心中的神明,而我,只是被您救赎的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 “我没有钱,也不纯洁,能偶尔被您垂怜一瞬,就已经不枉此生了。” “我也很想侍奉您左右,可已经跌入过污泥里的我,不能、也不配留在您身边。” “这样的我,只会玷污您的圣洁,成为您的人生污点,妨碍您得到救赎。” “童磨大人,您是我的神明大人。” “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成为您得到救赎的阻碍!” 童磨有点难过:“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 你:“不是不想,而是……” 童磨笑吟吟打断你:“这就好!” 他没给你反悔辩解的机会,很轻松就将你打横抱起,望着你受惊的脸色,笑得无比开心,“真是个令人心动的小姑娘,我似乎喜欢上了你。如果你留在我身边的话,说不定我真的可以救赎也说不定。” 你还没来得及露出合适的表情,怀里的伊之助就不舒服般冲他噗噗吐口水。 童磨被吐了个正着。 你吓得够呛。 忙捂住伊之助的脑袋,将他护在怀里,警惕地注视着童磨,生怕他暴露出鬼的本性,对你跟孩子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有那么一瞬,你甚至都想叫出鬼舞辻无惨的名字,让他赶紧来救救你的孩子。 可你没想到的是,童磨好像没脾气似的。 根本没有要生气的样子,反而像是才发现你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只用单手就稳稳抱住你,在你紧张地注视下,戳了戳伊之助柔嫩的脸蛋:“真是个小淘气……这就是我们的孩子吗?” 最后一句话,是笑吟吟问你的, 你瞳孔地震。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睁着眼问出了多么可怕的瞎话。 ……童磨,还是鬼舞辻无惨。 你心中快速权衡利弊。 几乎是没什么阻碍地选择了前者。 你得抚养伊之助长大。 你不能让他成为野猪的孩子。 娇娇是没有告知你这具身体的具体心愿,可将心比心,你觉得那样一位至死都在自责自己又做出来愚钝决定,以至于害了孩子的母亲,如果她有重来的机会,那么,她的愿望肯定会跟孩子相关。 守护伊之助。 不准童磨伤害伊之助。 要伊之助平安快乐地活下去。 大抵就是这些罢。 鬼舞辻无惨虽然是被你PUA惯了,但他也是个非常小心眼的男人,依着他的秉性,哪怕你告诉他这个儿子是白得的,他也绝对不会允许你亲自抚养。 甚至,你多想他一点,都可能害得他沦落到比野猪孩子更不如的地步。 还如不童磨呢。 最起码,你还没见过像童磨这样喜欢白捡儿子的。 当然了。 你也没有忽视童磨自身所带来的危险,他喜欢白捡儿子,喜欢玩过家家的游戏,但这并不意味他是没脑子的傻白甜。 相反的,他可以说比鬼舞辻无惨更难搞。 哪怕只有一个脑子,他的精明程度都是鬼舞辻无惨望尘莫及的…… 念及此。 你不由自主打个寒噤。 心中顿时生出几分不妙的棘手。 被你PUA惯了的鬼舞辻无惨,都偶尔有清醒过来,试图怀疑你的时候,那童磨只会更清楚地看见你的违和之处,选择他,也许会让情况变得更糟也说不定…… “真好。” 童磨抱着你们从容平稳地穿行在漆黑的树林中,兴致勃勃问你,“说起来,我还从来没做过父亲呢,你说,他会喜欢什么样的父亲?” 你心脏紧了紧。 ……什么样的父亲? 这应该就是童磨给你的第一个选择。 后续他玩腻了,很有可能就会用现在你的回答,来处置你的孩子。 你甚至都能想象得出,他肯定还要用戏谑不解地语气问你,为什么要这么怨恨地看着他,明明他只是做到了对你的保证而已…… 一想到自己将要说出来的话,事关孩子的生死,心脏就就像被无形大手捏成一团。 你要怎么说,才能在不涉及他真面目的情况下,还能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百分百利于孩子平安健康顺遂活下去的保证? 第53章 朋友妻,我也想整个 思来想去,只靠言语单薄的描述,难保不会被过于聪明的童磨抓住漏洞,故意扭曲你的真意,只为达成戏谑践踏你感情和人生的目的。 你绝对不能高估一个乐子鬼的底线! 所以,你决定给他树立个绝对不会出错的标杆。 桐壶帝。 你抿着唇。 垂眸斟酌片刻,小声道:“我不是伊之助,无法代替他回答。” 童磨:“啊?这样啊……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呢?你是他的母亲,如果你都很喜欢的话,我想他肯定也不会讨厌到哪里去。” 你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试着回答:“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会比较喜欢桐壶帝那样伟大博爱的父亲,即使知道冷泉帝是女御与自己最爱的儿子私通生下来的,也能全心全意疼爱他,并送他登上帝位。” “不管是对于冷泉帝,还是光君,他都尽到了人父的责任。” “如果伊之助长大了,我想他应该也不会讨厌那样的父亲。” 童磨唔了声。 兴致勃勃的表情略微收敛。 他似乎是在谨慎地思考什么。 那双宛若雨后初虹的七彩琉璃瞳子,再没有一丝之前温柔仁慈,夜色里,过分苍白俊秀的面容,更是不经意就透出一股浓浓的违和与疏离。 让人瞧了心头发寒。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直接褪下伪装,而是重新低头望向你,像是已经做好什么决定似的,笑着转移话题,问你叫什么名字。 “羽衣。” 你没有丝毫犹豫。 也不畏惧被他拆穿。 反正,关于名字你总有一万个合理的理由。 童磨又瞧了你一眼,俊秀异常的脸上浮出奇特的神情:“归去之时,羽衣轻着身,慕君之思深无奈……真是个好名字呢。” 你神情恍惚。 总觉得他念的俳句有点熟悉。 “说起来……” 就在你凝神思忖之际,就听童磨开心道,“也许是美丽的女子大都相似吧,我有一位朋友,他妻子的名字也叫羽衣,听说,那真是一位极其漂亮的女子,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让他念念不忘。” “只不过,我那位朋友太严肃了,我只是想看看她的脸而已,又没什么恶意,却还是被他狠狠教训了一顿,并威胁我没有下一次……” 你脑海灵光一闪,瞬间醍醐灌顶。 想起来了! 当初黑死牟第一次见到你时,嘴里念的也是这个! 惊讶间,童磨抱怨的腔调骤然一转,整个人都变得兴冲冲的:“虽然他拒绝了我,但我应该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名字。” “原本,我还想用诸如‘你既然愿意跟我在一起,那我就不仅是伊之助的父亲,更是你的丈夫’,‘彻底抛弃旧时一切,跟我一起重获新生吧’之类的话,让你改成我喜欢的名字。” “幸好啊。” “幸好你也叫羽衣,这样的话,我就不用麻烦地给你改名字了呢。” 你脸皮僵了僵。 瞧 这就是你觉得自己疯不过他的原因。 你是打工人。 而他天生精神不正常。 这种与生俱来的差异,让你根本无法很好地施展PUA技艺。 童磨全然没有别人听了他的话会难过的觉悟,反而低低笑出声。 胸腔共鸣引得的震动,让你清楚感知到他现在是如何快乐:“羽衣,你真的很漂亮,肯定不输给我那么朋友的羽衣……等得到那位大人的传召,我就去告诉他,告诉他我也得到了自己的羽衣,哈,你说,他究竟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你偷偷翻白眼。 黑死牟当然会惩罚你。 只不过,他并不是因为多么在乎你,完全是因为童磨给自己的过家家对象,取名羽衣的行为,触碰到了黑死牟不容许以下犯上的逆鳞。 你心下叹气。 怪不得他会被所有鬼讨厌呢。 就凭他这个贱法,纵然他长得好,身份地位也足够高,提供的物质生活也足够丰富,也不妨碍你不喜欢他。 【希望黑死牟争点气,赶紧把这个胆敢挑衅自己的烦人精吃了】 【这样的话,对大家都好】 【对我尤其好】 你望着童磨喜形于色的俊秀面容,如是想着。 而这个念头,在他向众人宣布你突如其来的身份之时,愈演愈烈。 童磨:“高兴吗,羽衣?” 你没回答。 只是抱紧孩子,配合地低下头,脸上露出难为情神色。 童磨更高兴了。 拉着你就朝准备好的房间里走去。 而信徒们大概也是被洗脑得够彻底,没有人觉得自家教祖突然带回老婆孩子有什么不对,依旧用那种盲从愚信的灼热眼神,注视着自家教祖。 你:“……” 邪、教份子真可怕! 而更可怕的是,你被安置在童磨北侧的厢屋里,好不容易才在不远处睡着一只鬼的情况下,抱着伊之助缓缓睡去,结果,就在你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身后突然伸来一只大手,毫不顾忌地推摇你肩膀。 你霎时清醒过来。 他是鬼。 动作非常轻。 几乎可以说是突然从你身边冒头的。 这种跟阿飘无异的惊悚感,远超迷迷糊糊中,看见婆婆拿着刀站在自己床头,带给你的震撼。 脆弱的心脏怦怦直跳。 剧烈地好像要跳出胸膛。 血管里血液四处涌动,仿佛要冲破血管似的,眼前发黑,耳蜗里也响起夏日凄厉的蝉鸣。 “我的朋友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童磨蹲在你身边,向你抱怨,“我只是好心地想跟他分享快乐而已。结果,他只听了一耳朵,便毫不留情把我赶走,我都没来记得告诉他,我不仅得到了漂亮的羽衣妻子,还拥有了可爱的孩子……” “唉,可真是格外严酷的人呢。” 你难受地闭上眼。 不。 黑死牟没有一刀刀了你,就证明他还不够严酷! 骤然从睡梦中惊醒,脑袋正一阵阵发晕。 你根本不想聊天,更没心情敷衍。 可童磨却非常有兴致。 宛若雨后初虹的眸子在昏暗的和室里熠熠生辉, “说起来……” 他盘腿坐在你身边,冲你笑得无忧无虑,语气沉稳又柔和。 “之前,也有女信徒想成为我的妻子,为我生下孩子,继承我的极乐教,只可惜,我们努力了很久,也没有生出来。” 你好不容易才从晕眩中恢复了一点精气神,结果,还不等你喘口气,耳朵里就被童磨塞满聒噪的噪音垃圾。 “唉,我本身是不在意这种的事,但她们实在太悲伤了。” “光是听她们讲述自己的痛苦,我就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幸好,我还可以救赎她们。” “要不然,她们还不知道要悲伤多久了呢……” 你根本不想听他的情史。 刚准备摁摁突突直跳的眉心,缓和一下烦躁情绪,就被兴致上头的童磨一把握住手,一边揉捏你手指,一边继续跟你逼逼叨叨。 你:“……” 你偏头瞧了眼伊之助。 他仍在睡。 只是童磨的声音太吵了,小小的眉头紧紧拧成一团。 很显然,再不给他提供一个安静的环境,他就要哭着闹人了。 你叹了口气。 知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干脆撑住柔软的榻榻米,坐起身,强忍住想给他一巴掌的冲动,反手握住童磨的手,将话很多的他抱在怀里,胡乱摩挲着他略微发僵的脑袋:“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明明自己都这么悲伤了,却还不忘救赎别人,您可真是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好孩子呢。” “果然,我没有看错人。” “比起我,您更应该得到救赎才对……只是哦,现在天色太晚了,神明也到了该就寝的时候呢。” “我的神明大人,不要再想那些伤心的事了,您该睡觉了。” 说完,你就摁住他肩膀,强行将他推倒在地。 在他茫然不解的注视下,你背过身去,转而将快要被吵醒的伊之助搂在怀里,轻轻拍抚着。 童磨:“……” **** 万事极乐教虽然只是个小邪、教,但大概因为它的掌控人是鬼的缘故,依然拥有着远超你想象的力量。 别的不说,单说你之前的丈夫和婆婆。 他们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哪怕你已经能光明正大出入极乐教驻地,也从来没有一刻遇见过那对晦气的母子。 直到你偶然遇见了前来参拜的同村小媳妇,才知道那对母子在开春的时候,就被林中的野兽啃食殆尽,只余下几片破碎的衣物,被同村的人收敛掩埋了,才不至于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 “不要为他们的事难过。” 那个小媳妇似乎误解了你的沉默,拉着你的手,紧紧握了握,左顾右盼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附在你耳边,低声道,“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你父母兄弟患病去世后,就是他们最先盯上你家的房产田地。” “你这样漂亮,虽然因为生病的缘故,变得傻乎乎了,可如果当初不是他们用了下作的手段,你也不必嫁给他。” “他们欺负了你,霸占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却不愿意好好待你,如今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全是他们的报应。” 她温柔地摸摸你的脸,“之前,我不好告诉你,怕徒惹你伤心。如今,你终于解脱了……” “不仅有了儿子傍身,还有幸被教祖选中,成为侍奉之人。” 她冲你笑。 眉目舒朗。 一如当初她拉着你的手,领你来万世极乐教暂时寻得一方安宁。 柔软的掌心泛着令人心安的暖意。 “琴叶,这是你的荣幸。” 她似乎很怕你再次沦落泥土里,“不要留念过去,更不要回头,乖乖听教祖的话,好好活下去……你会过得很好,你一定可以过得很好。” 第54章 一茬一茬的韭菜 ……她一直很关心你。 你没有琴叶的记忆。 根本不了解你们之前的过往。 这让你即使想让她放宽心,也无从开口,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暴露了什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被她如此担忧、关切地挂念着,你也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思来想去,你也压低了声音,偷偷提醒她:“以后,不要再来极乐教了。” 顿了顿,你又补充道,“这里的很多信徒,并不是什么好人,我有教祖大人庇护,安全无虞,可你自己一个人过来,总归是太危险了。” 小媳妇泪盈于睫。 似乎很欣慰你如今的样子:“好、好,知道你过得好,我以后就不过来了……琴叶,你一定要过得好啊。” 你点点头:“我会的。” 你目送她离开。 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对你这样好,但不可否认,因为她的存在,你在以那个男认妻子身份生活的时候,获得了很多帮助,不至于让你两眼一抹黑。 你本没有深究的意思。 可耐不住有人就是爱多嘴。 童磨从身后抱住你,浑身没骨头似的,靠在你背上,脑袋也枕在你肩上,一边抬手逗弄着你怀里的伊之助,一边轻柔地将前因后果讲给你听。 “真是个傻姑娘。” “她为什么会对你好?原因很简单啊,她的丈夫曾经跟你是青梅竹马,如果不是后来你家里发生变故,人也因为生病变得傻乎乎的,你根本不会成为那种男人的妻子。” “不会被毒打,更不会被欺负……” “你跟孩子本应该过得很好才对……” 你恍然大悟。 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无奈。 还真是个傻姑娘。 不管是琴叶家庭出现变故,还是青梅竹马另娶他人,都不是她的错,可她却羞愧地试图弥补,真是个让你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傻姑娘。 这种过分柔软的性子,不改改,可是很容易被残酷的世道啃得渣都不剩的。 “你喜欢他吗?” 不等你感慨更多,童磨笑吟吟地声音就自耳边响起,湿漉漉的气息落在白皙柔软的耳垂,酥酥麻麻的,你不适地偏过头,却被他得寸进尺亲住侧脸颈项,“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他的话,我也可以让你成为他的妻子哦……羽衣,你可是我的最喜欢的妻子。无论你有什么想法,我都会帮你实现。” 你叹息。 就知道鬼不是什么好东西。 瞧瞧,说了还没两句呢,就暴露出险恶用心来。 你一边无声咒骂他,一边果断拒绝了他的提议。 童磨:“哎?为什么?是哪里不喜欢吗?” 你眨了眨眼:“我早已不记得他的事了,如果不是您告诉我,我连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都不知道缘由。” “过去的事,早就该过去了。” “我得到了您的救赎。如今,更是能荣幸地同您一起抚养伊之助,我想,这世上大概再没有人比我过得更好了。” “别说我早已将他遗忘,就算我还记得,可我身边已经有了如同神明般耀眼明亮的您,说句下流的话,有您在,我又怎么会看上别人?” “对我来说,他们这些男人,就像是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 “我不会喜欢他们,更不会有跟他们成亲的念头。” 童磨头埋在你肩窝,低低笑出声。 好一会儿,才缓缓拾起头,雨后初虹般的瞳子潋滟着无边光华,目不转睛瞧着你:“说得好像你见过很多男人似的。” 你谦虚:“不多不多。” 童磨撒娇般贴着你蹭啊蹭:“呐,羽衣,我真有你说得那么好吗?我真是他们之中最棒的那个吗?” 你冲他笑:“当然啊,我再没见过比您更好的男人。” 童磨开心地抱住你。 像吃了笑豆似的,不停发笑。 只是听着他的声音,就知道他高兴极了。 你任他抱着。 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了。 不过,你也不太在意就是了。 正常人跟鬼是有壁。 尤其是童磨这种做人时候就不太正常的鬼,想要搞懂他,更是难上加上。 你不想为难自己。 转而专心抱着伊之助练习站立。 伊之助一天天长大。 他那与生俱来的出色的感知力,也在一点点崭露头角。 他刚会走,似乎就察觉到了极乐教不对劲的气氛,试图拉着你离开这里;再大点,他时不时就提醒你危险;而等到他两岁的时候,他就能用流畅的字眼组成字句,告诉你这里不对劲,很多虔诚的信徒都在一个个消失不见。 你既甜蜜又苦恼。 甜蜜自己的儿子不愧是主角之一,天赋了得; 苦恼他真是太敏锐了,让你带着他跟童磨装傻的难度凭空增加不少。 而童磨,似乎很喜欢逗伊之助。 总喜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伊之助身后,一声不吭,只是用了收敛气息的小把戏,把他吓得浑身汗毛炸立。 有好几次,你都看见伊之助像是被挑衅的小羊羔一样,一个猪突猛进就扑上去打他,想摔其他小伙伴一样,也把他撞倒摔地上,结果就被童磨一根手指抵住额头,输得好可怜。 伊之助:“我讨厌你!” 童磨:“没关系,我是父亲,父亲总不会讨厌自己的儿子。” 伊之助:“我才不是你儿子!” 童磨:“那你是谁的儿子?” 伊之助:“我是妈妈的儿子!” 说罢,他一溜烟跑到你身边,拉起你的手,一边冲讨厌鬼做鬼脸,一边拖着你离开他的视线。 只留童磨一个人站在原地。 单手捏着扇子抵住下颌,居高临下垂下的戏谑眉眼,满是会惹伊之助生气的揶揄。 伊之助和童磨大概就是八字不合。 即使你没有告知伊之助童磨是个危险的食人恶鬼,他也本能不喜欢这个给予了你们衣食住行的男人。 你并没有纠正他的意思。 不喜欢童磨,总比喜欢童磨要好些。 要是他真把童磨当父亲,你才要真的苦恼。 可这样下去明显不行。 让伊之助一直生活在让他精神紧张的环境里,并不利于他的健康成长。 你之前也试图带着伊之助离开过,可每一次,都被童磨找到了,哪怕被你找借口糊弄过去,但你心里很清楚,童磨并不是真的信了,他只是没玩够,才会做出相信你的姿态。 你不介意陪玩。 但首要任务是得先把伊之助送到安全的地方。 不然,你就无法拥有掀桌子不玩的底气,自然也就无法陪他玩得尽兴。 就在你拼命转动大脑,思考着快要被你忘光的原著剧情,想要从中获得一星半点的灵感之际,童磨突然兴致勃勃来找你,无视伊之助气鼓鼓的怒瞪,拉着你就往他的寝屋走去。 “还记得吗?” 童磨喜形于色,一手抱起托你后腿的伊之助,无视他挣扎,将他夹在腋下,笑眯眯扫了你一眼,“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有位朋友,他的妻子也叫羽衣,今天,他终于有兴致接受我的邀请,过来跟我叙旧了。” “快跟我来,我要让他看看我的羽衣妻子,好好羡慕他一番!” “这样的话,他可能就再也无法维持冷静,而我,或许就能下棋赢过他了呢。” 你:“……” 真不要脸。 堂堂上弦二,下个棋还出老千。 伊之助年纪小,却不妨碍他懂得多,当即仰起头,冲他大叫:“无耻,你这是出千!” 童磨笑眯眯:“各凭本事的事,怎么能说是出千呢?我都没有因为他的妻子也叫羽衣就乱了心神,他要是因为我的妻子叫羽衣,就不复沉稳,那要被责怪的,就只是他自己啊。” 伊之助气得哇哇叫。 你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傻儿子。 又吃亏了吧? 可是没办法啊。 童磨这只鬼,是有几分歪理在身上的。 跟他这种人耍嘴皮子,真的很累。 每当这个时候,你就分外怀念自己的那些前夫们。 跟童磨这样的妖艳贱货一点也不一样,他们干净单纯得仿佛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随随便便就能染上你的颜色,任你随意作画。 哪里会像童磨这样难搞? 就在你叹气之际,童磨已经兴冲冲拉来障子门。 欢快的声音在主屋里回荡:“黑死牟阁下,快瞧,这就是我的羽衣妻子,漂亮吧?” 原本哇哇大叫的伊之助,在踏入寝殿的瞬息,就察觉到异样气息,收声绷紧了神经。 你被童磨拽到身前,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六眼剑士。 他正襟危坐。 浑身散发出厚重的气息。 给人的感觉是他这几百年没有白过,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继国家主可比的了。 “我是来传达那位大人的命令……” 黑死牟端坐原地,声音一如既往沉稳。 “哎呀哎呀。” 童磨嬉笑着打断他的话,“我当然知道啦,只是,你真的不看看吗?她也叫羽衣呢,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爱上她了。我从来没见过像她温柔漂亮又惹人怜爱的女子,说不定,在几百年前,跟你的羽衣是一个人哦。” 黑死牟没回答。 即使被童磨问到脸上,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平视前方,即使有六只眼睛,每一只却都好好待在它原来的位置,没有一只眼睛因为童磨的话动容。 显得既规矩又有教养。 与嬉皮笑脸的童磨,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见他没反应,童磨失望般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不喜欢羽衣也没关系,反正,她现在有了我,我会对她好。我会把她留在身边,直到她白发苍苍寿终正寝……” 这样说着,他将浑身僵硬得跟石头一样的伊之助放到你怀里,伸手捏住你下巴,无视孩子和外人在场,在你诧异的目光中,俯身吻了下来…… 直到他满足了,才意犹未尽松开你,舌头舔舐着唇瓣,直到给彼此唇上都镀上一层湿润淫靡的水光。 那宛若雨后初虹的眼瞳深深注视着你,仿佛含着无限情意,可他的话却是对别人的说。 “我会是她遇到过的最好的男人。” “我会成为她最好的丈夫,更会成为她孩子最可靠的父亲……不像别人,只是一茬不如一茬的韭菜……” 第55章 不跟你玩了 你有些发懵。 哪怕被童磨完好无缺送出门外,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总觉得童磨似乎意有所指。 那些微妙的话语,无端让你觉得不对劲。 尤其 他似乎突然就行了。 之前相处的这几年,他明明就是个不行的养胃鬼,粘过来的时候,顶多跟你玩点小孩子的搂搂抱抱亲亲,纯洁得像个小学生。 可现在呢? 他突然就跟你玩这么大。 而且,丝毫不在意当场还有孩子在场。 你轻抚着气得浑身发抖的伊之助,现在哄劝的声音多温柔,内心就多不高兴。 玩归玩、闹归闹。 童磨怎么能拿着你的孩子开玩笑? ……不想再跟烂韭菜玩了。 你很快下定决心。 反正伊之助已经大了,也是时候从这里脱身了,跟他一起做一对普普通通的母子,度过平平凡凡的一生了。 你非常理直气壮。 半点也不觉得自己亏欠过童磨。 虽然你的确吃他的、喝他的,还用他的了,但这又如何呢?你每天不也都在虔诚祈祷他早点得到神明救赎吗? 这可是小公子都没得到的待遇! 做鬼,得知足。 再说了,心甘情愿的双向付出,怎么能用肤浅的欠和不欠描述关系呢? 哄睡了伊之助,你躺在床上,开始聚精会神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漂亮脱身,丝毫没注意到角落的黑暗里,却一点点浮出一道高大威仪的身影。 “改个名字。” 低沉浑厚的声音言简意赅。 直到他出声,你才注意到房间里突然多了个人,倏然坐起身,循声望去,就瞧见了隐没于暗影之中的黑死牟。 他背对着你。 你看不见他非人的六眼,只能瞧见他笔直的脊背,以及高高束起的黑色马尾。 紫色蛇纹和服并不修身,可穿在他身上,却似乎有了别让的魔力,让人移不开眼。 你余光扫了眼伊之助,见他没有醒来,才问他:“为什么?” 黑死牟:“这个名字,只会给你带来不幸。” 你:“真的?可这只是个很普通的名字啊,我不觉得哪里……” 黑死牟打断你:“如果不想跟着孩子一起死掉的话……” 你竖起耳朵。 就想听听他能说出些什么来,可他却突然停下了,再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仿佛给你的理由已经足够充分。 你再追问。 他也不回答。 甚至,还摆出一副“你既然不听,那我就走了”的架势。 ……犟驴脾气! 你心下咒骂一声。 却没有轻而易举放过摆在你面前的机会。 “那您带我走吧。” 你小心翼翼将伊之助从榻上抱起来,他无意识咂巴咂巴嘴,有点被扰到,但没有直接醒来。 “这个名字是童磨大人喜欢的。” “只要我留在他身边,他就不可能同意我改掉这个名字。” 黑死牟没出声。 你更加小心地从衣棚上拉下来一件外衣,披在伊之助身上,抱好他后,才走到黑死牟身边,望着他看不出喜怒的容颜:“他是我的神明大人,我本不该忤逆他,可我又实在不想给他带来不幸,权衡之下,只好拜托您了。” “您既然是他的朋友,那么,肯定能带我去个童磨大人找不到的地方吧?” “只要童磨大人能平平安安的,那就算让我再也无法看见他的脸也无所谓呢……哪怕相隔天涯,我也会永远感激他救赎了我,更会一直祈祷他得到救赎的那一天快点降临。” 黑死牟没有再拒绝你。 只是,鬼的速度超乎你的想象。 明明他都提醒你了,要小心,但你太过不以为意,结果就是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急速掠过身旁的风撕破脸皮、拗断脖子。 狠狠吃了个苦头,你才跟伊之助一起死死埋在他怀里,才勉强从极致的速度中幸存。 当他要把你丢在一处远离人烟的木屋时,你手疾眼快拉住揪住他衣袖,止住他要离开的步伐:“你不能就这样离开!” 黑死牟皱眉。 六只眼睛一块儿盯着你。 你心尖颤了颤。 干咽了口唾沫,眨了眨眼睛,碧绿色的眼中霎时噙满雾气,整个人都泫然欲泣起来:“我离开得太匆忙了,身上没有一点财物……没有物质保证,我跟孩子就只是一盘散沙,迟早都会死于非命。” “我知道,您一定是个好人。” “所以,拜托了,请务必再帮帮我!” 黑死牟面无表情。 好一会儿,那三对有点吓人的鬼瞳才从你脸上挪开,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就从你手中扯出袖子,纵身不见。 你望着他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顿时消失,只余下冷冰冰的漠然。 “狗东西。” “对着别人的妻子,知道做个人了。可当初舍弃自己妻子的时候,怎么就那么毫不犹豫呢?” 你腹诽着。 将仍在熟睡的伊之助放在干净的床上。 虽然黑死牟惯会惹你生气,不过,他的话倒是侧面佐证了你之前不妙的预感。 童磨这个乐子人。 应该不是第一次玩“羽衣也是我妻子”的游戏。 根据黑死牟今天表现,就算他生气,也不至于迁怒无辜女流。 可现在,他依旧说出了你跟孩子都会死的这种话。 这就证明,童磨这狗东西玩得绝对不小。 他也许不仅跟黑死牟玩过,还极有可能拿着羽衣们,去了鬼舞辻无惨面前取乐,这才让黑死牟毫不犹豫说出你们都会死的结论。 当然了。 也可能只是他玩腻了,就把羽衣们连孩子们一起救赎了。 如此,才能解释鬼舞辻无惨为什么没有恼羞成怒捏爆他的头。 但不管是那种可能,你离开他都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你找出油灯,又从地炉里翻出打火石,点燃灯芯,摇曳的橘黄色暖光渐渐照亮整间居所。 你清楚看清眼前的一切。 这间木屋是有点奇怪的。 屋里摆设一应俱全。 是普通农家都会有的样子,四周并没有落满尘埃,看起来不像是被主人刚刚丢弃的样子。 可就是这样一间完好无损木屋,却没有半个人生活的迹象。 如果不是突然暴富,再也看不上这点小东西了,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都死了。 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都在很短的时间内统统死绝,才会出现这种摆设齐全、却无人居住的情况。 你脑海闪过黑死牟的脸。 顿时苦恼无比地掩面叹气。 如果你没猜错,这里应该是他前不久吃饭的地方。 所以,他才知道这里无人居住。 不等你纠结很久,黑死牟就回来了,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带来了足够你生活的银钱和物资,一股脑塞给你。 “等一下!” 你再次拉住他。 迎着他微沉的六道目光,再次提出自己的诉求,“您知道的,我只是个柔弱的女人。” “突然得到了这么多钱财,很难靠自己的力量护住……不过,请您放心好了,我并没有一直麻烦您的意思,只是想问问您,能不能请您辛苦一下,再给我带几把精巧的燧发枪和充裕的子弹过来。” “我之前一直跟童磨大人生活在一起,也摸过一些枪支弹药。” “如果有了枪的话,我应该就能自保了。” “请您救人就到底吧!不然的话,在您离开后,我跟孩子迟早会死于非命啊……” 黑死牟并不是凶恶的鬼。 可以说,他是所有鬼里最像人的那个。 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就像现在,他不仅给你了提供了足够的金钱,还给你准备了足够防身的子弹。 甚至,他都考虑到了子弹枪支损耗养护问题,特意给你准备了枪支保养的工具。 ……如此细致。 你扼腕叹息。 将上膛的燧发枪搁在枕边,嗅着空气中渐渐浓郁起来的驱蚊艾草的味道,缓缓沉入梦乡。 ……如果他没有那么在意继国缘一就好了。 ……如果他愿意一直做你的好丈夫就好了。 **** 在拥有了足够的金钱和防身工具后,你也就没那么想去薅产屋敷一族的羊毛了。 能平平安安、普普通通地活着,谁还想去九死一生中给自己和孩子挣活路呢? 不过,你也做好了以防万一的准备。 你带着伊之助搬到了门上绘着紫藤花家纹的宅邸附近之所以是附近,而不是做他们的邻居,完全是因为你担心鬼报复他们的时候,会不小心连累到你。 每次路过绘着紫藤花家纹的宅邸门口时,你心中都会生出浓浓的困惑。 就这样光明正大在最显眼的地方绘着紫藤花纹样,固然可以方便猎鬼剑士投宿、寻求帮助,可相应的,这也是个明晃晃的标志啊,非常容易吸引鬼的! 你都能轻易想到东西,跟鬼战斗了千年的产屋敷一族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可他们至今都没有调整策略。 如果不是鬼杀队太头铁,那应该就是鬼舞辻无惨真是个没脑子的废物。 都这么光明正大跟他作对了,都不知道杀一儆百,怪不得找了一千年都没找到青色彼岸花。 狠狠羞辱完鬼舞辻无惨,你才捏着竹棍,面色不善地去木屋后面的山林里找玩野了的伊之助。 在他吱哇乱叫中,无情地打了他一顿屁股。 你:“以后不准跟山里的动物胡闹!它们牙齿那么尖、爪子那么利,你要是被它们抓到、咬到了怎么办?!” 伊之助趴在你膝上,极力辩解:“是我赢了!它们根本不可能咬到我!” 你又给了屁股一下:“那也不行!” 伊之助不服气:“哼,妈妈是你不懂!我是男子汉,我必须赶紧变强,不然的话,我根本无法从童磨那个恶棍手里拯救你!一旦被他找到,我们就糟了!我要成为最强!我一定要把他摁在地上爆锤!” 你瞳孔一震。 原本捏着竹棍的手指颤了颤。 脸上再也摆不出严母的姿态。 只觉心脏被不轻不重戳了一下。 顷刻间,一股难以描述的滋味就涌上心头,让眼眶不自觉滚烫泛红,喉咙里也像是堵了什么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内心大受触动的同时,也很清楚他是真心的。 他太小了。 还没来得及染上大人糟糕的颜色。 如今脱口而出的话,就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并不是为了讨好你,更不是为了从你手里逃出生天。 你越是清楚,就越是动容。 孩子的稚言稚语,就是这样具有杀伤力。 即使是心冷如铁的打工人,也无法在这种真诚面前,还能保持超乎寻常的冷静。 黑死牟也许能。 可你真的不行。 伊之助正诉说着童磨的恶性,一抬眼,就瞧见你在无声流泪,他顿时像是做了错事般,整个人都局促不安起来。 一边给你擦泪,一边语无伦次给你道歉。 你更是感动得稀里哗啦。 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紧紧搂着他:“对不起,伊之助,原谅妈妈,我只是有点过于紧张了,并不是故意打你的。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是,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是妈妈心爱的儿子,如论如何,我都不想看见你受伤。” 伊之助也回抱住你。 小小的身子紧紧靠在你怀里,贴在你耳边,小声道:“我没有怪妈妈……” 你跟渐渐长大,并开始有自己想法的儿子找到了正确地相处之道。 伊之助成为附近的孩子王。 而你也顺利融入到平民的生活之中。 日子过得平静如水,几乎让人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 直到 附近突然出现村民被野兽袭击的情况。 第56章 花柱 尸体之惨烈,饶是在蝶屋见多了血腥的你,也忍不住一阵阵反胃。 很明显。 这绝非一般的野兽袭击。 而附近有着紫藤花家纹的人家,更是非常谨慎,当天就放出了跟产屋敷一族联系的鎹鸦。 你松了口气。 食人恶鬼是有点可怕。 可只要产屋敷一族没被族灭,鬼杀队剑士迟早会过来收拾烂摊子,还你们普通人一片净朗晴空。 你根本不需要杞人忧天。 唯一要做的,就是在鬼杀队剑士斩杀恶鬼之前,跟伊之助缔结在天黑之前必须回家的约定。 而伊之助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他没有追问你缘由,而是像个小大人一样好好答应了你。 就是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天都擦黑了,他也没回来。 你脑海瞬间闪过无数可能。 每一种,都可怕得让人肝胆俱裂。 眼前阵阵发黑。 你强忍着浑身发抖的颤意,哆哆嗦嗦走出木屋,踏着夜色,循着伊之助常去的地方寻找他,不停呼唤着他的名字,迫切希望能得到他的回答。 路上遇上相熟的村民,你也急忙上前询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伊之助,有的人说没见到,有的则是好心给你指了个方向,说曾看见他朝东面去了。 你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找去。 不知道找了多少个地方,才终于在洒满月光的僻静小径上,遇到了正拿着刀,还耍得威风凛凛的伊之助。 你扑上去。 将他死死抱在怀里,差点要失去他的恐慌,让你再也无法克制情绪,失态哭出声:“你到底去哪里?!” “我找了你那么久!我找了你那么久!” “你都不回应我一声的,如今外面这么危险,到处都有死人!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我要怎样才能活下去啊?!” 伊之助眼神躲闪。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局促不安站在原地,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忙丢掉手里颇有分量的刀子,双手笨拙地抱住你。 “不要哭,妈妈,我没事儿,真的,你瞧,我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你别担心啊……” 你哭得更大声。 小兔崽子! 这是没事就能不担心的吗? 你恨不得把他抓起来,狠狠他屁股几巴掌,却又根本不舍得,只好死死抱着他,像是要把之前一直压在心底的紧张恐惧一股脑宣泄出来。 你真的太害怕了。 一想到自己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会因为自己插手他人生的缘故,悲惨死在鬼的手里,你就恐惧得差点崩溃。 你不介意改变他人人生。 你可以毫不犹豫持刀反杀无惨小公子,也可以面不改色地给继国岩胜递上剧毒的茶水,只因为他们践踏了你的好心,活该成为你幸福未来的垫脚石。 纵然心中会有一时不忍,可很快,那份微末的踌躇就会被自我开导纾解,让你可以非常平淡地对着这种为了自保不得不做的事。 可伊之助是不同的。 你是为了让他过得更好,才被赋予了这份人生。 你可以主宰这份人生。 也可以想方设法让自己过上曾经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但你总不能得到了别人的人生,却心安理得的一点责任都不承担,就一味过自己的小日子。 如果伊之助死了,单是害死他的那份愧疚和自责,都足以压垮你的精神,让你再也无法好好活下去。 这并不是因为你多清高,也不是你精神太脆弱,而只是单纯因为你还是个人。 是个人。 就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害死无辜之人,还能无动于衷。 你做不到如此心大。 你只会被这种感情拖入良心的泥沼,再不可救。 所以 你才会如此害怕。 **** 哭,向来是缓和情绪的不二法宝。 等哭得差不多,你就感觉往日一直积压在心头,以至于让你精神紧张的情绪都陡然一空,只余下豁然开朗的顺畅感。 即使是晚上了,眼前的天也似乎更透亮了些。 你吸了吸气。 刚想要用伊之助衣领擦擦脸,一方叠得整齐的干净帕子被递到你跟前。 你滞了滞。 顺着伸过来的手臂望去,才注意到伊之助身后一直跟着一位女剑士。 黑发紫瞳。 垂落的长发两侧带着漂亮的蝴蝶发夹。 她穿着标准的鬼杀队队服。 外面罩着柱才会穿的醒目羽织,上面织着彩色蝶翅纹样。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与童磨不一样,那是真正如春日暖阳般的恬静柔美。 你依稀觉得她有点眼熟。 却怎么都没想起来她的名字。 直到她微笑着向你介绍自己,你才恍然大悟。 是她! 那个在一切开始之前就死掉的花柱,蝴蝶香奈惠。 怪不得你会觉得她眼熟。 她这身熟悉的打扮,第一时间让你想到的是她妹妹蝴蝶忍,但跟蝴蝶忍又有差别,这才让你迟迟对应不上她的名字。 “让你见笑了。” 心念电转间,你抬手接过帕子,擦净脸上的泪痕,向她道谢,“多谢你送伊之助回来。” “是我要谢谢他才对。” 蝴蝶香奈惠笑着摇摇头,转而帮伊之助解释起他之所以晚归的原因,“伊之助是个很勇敢的孩子。那时候,是他及时察觉到了不对劲,不仅成功保护了自己的玩伴们,还给我提供了线索,这才没让那个吃人的恶鬼跑掉。” 伊之助被夸奖了。 整个人得意起来,骄傲地挺直胸脯,跟你如出一辙的眼睛闪闪发亮:“我可是很厉害的!” 你失笑。 却也没有说扫兴的话,只是抬手揉了揉他脑袋。 蝴蝶香奈惠完成了任务,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先护送你们回家。 在路上,你们寒暄起来。 关于鬼杀队、鬼、猎鬼人,她都有简单解释给你听。 伊之助插不上话。 或者说,他并没有插话的意思。 就是不停围着你们转,眼睛却眨也不眨盯着已经被蝴蝶香奈惠收到鞘里的日轮刀,就差把“我想要”三个字刻在脸上了。 而蝴蝶香奈惠大概是跟伊之助做过什么交易罢。 她将你们平安送回家后,俯下身,跟伊之助拉勾保证:“放心好了,我会信守承诺。你帮助姐姐抓住了鬼,姐姐会送你一把适合你的日轮刀,这样的话,就算姐姐不在这里,你也能从鬼手里保护妈妈了呢。” 你这才明白了缘由。 伊之助询问地望过来。 很显然,他想要征求你同意。 你笑着颔首。 没有阻止的意思。 只要鬼一日不从这个世上消失,你就得做好随时被他们扰乱人生的准备。 你是不希望他成为猎鬼人,整日游走于死亡关头,可你也不至于因噎废食,因为恐惧,就阻碍他成长变强。 伊之助既然喜欢刀,而蝴蝶香奈惠又不介意送,那就依着他好了。 他能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你作为母亲,只会更安心一点。 面对那么危险的食人恶鬼,谁也不会嫌弃自己的防身利器多,只会因为火力不足而恐惧…… 念及此,你思维微妙一飘。 说到火力,这世上还有什么会比热武器更具火力威慑力的东西吗? 那当然是没有啊! 对于十二鬼月来说,热武器也许鸡肋;可对于普通食人恶鬼来说,那不失为绝妙的防身利器。 意识到这一点后,你想也没想就拉住蝴蝶香奈惠的衣袖。 在她望过来时,你低下头,摆出难以启齿地姿态,迟疑半晌,才难为情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希望她能在下次来的时候,也可以你带来几枚适合燧发枪的杀鬼子弹。 蝴蝶香奈惠没有拒绝,只是有些担忧:“夫人您会用枪吗?对于普通人来说,那种东西,远比刀剑更容易自伤己身呢。” 你:“会的。在我丈夫尚未死去之前,我就跟着他学过用枪,不管是铳尾抢,还是时兴的枪铳短筒,都有过涉猎。” “家里大些的猎物,也是我用枪狩猎获得的。” 蝴蝶香奈惠这才放下心来,露出轻松温柔的笑:“这就好。请您放心,等过两天,我就会把东西带过来送给您。只是,如果你们再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个人建议是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时间来得及,你们完全可以去东面那户门上绘着紫藤花家纹的人家,由他们送信给我们鬼杀队。” “鬼这种危险的东西,还是交给我们专人处理比较好。” “您是伊之助的母亲,我希望您能永远陪在他身边,让他像个骄傲的小太阳一样,蓬勃快乐的长大。” 你被她的话说到心坎里,动容回应:“我会的。” 蝴蝶香奈惠这才冲你们躬身行礼。 她谢绝了你们的留宿的挽留,飘飘然消失在浓郁的夜色里。 伊之助很高兴。 兴奋于自己将要得到神奇的佩刀,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都激动地拉着你说话,直到精力彻底耗尽,才满怀期待地睡过去。 蝴蝶香奈惠时分信守约定。 几日后,就带着约定之物来到你家。 她似乎很喜欢小孩子。 耐心指导着伊之助,教他更好的使用手里的蓝灰色双刀。 他们玩得很开心。 你转而看向她交给你的结实木盒。 手指灵巧挑开锁扣,翻开盖子,露出其中的黑色双管**和五十发弹药。 你拿在手里打量起来。 比起你用惯的燧发枪,明显是鬼杀队特制的短铳火、枪做工更精湛,就是不知道具体威力如何。 你一边感慨着产屋敷还是一如既往实在,一边将沉甸甸的枪支弹药收好。 蝴蝶香奈惠和伊之助相性很好。 他们一个愿教,一个愿学。 太过投入,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 你邀请她留宿一晚。 这次,她没有再拒绝。 晚上入睡时,蝴蝶香奈惠似乎是想跟你说什么,但当你询问地看过去时,她却只是笑着摇摇头。 你也没拆穿。 伊之助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 蝴蝶香奈惠大概是见才欣喜,想要收他做继子,但她又是个过于温柔的人,做不出将无辜之人扯入与鬼争斗的事,才会欲言又止。 你理解蝴蝶香奈惠的心情。 可你绝不会因为理解,就让自己的儿子跟她走。 【我希望伊之助快快乐乐度过一生,远离一切人与鬼的纷争】 你是这样想的。 可很快,你就不得不改变了主意。 第57章 起开,把路还给我 伊之助感知力超绝。 几乎是与蝴蝶香奈惠同时察觉到异样气息。 还在睡梦中呢,就一个激灵就从榻上蹦起来,拿起刀子往外冲,嗷嗷叫着要试试自己的新武器。 蝴蝶香奈惠手疾眼快。 一把摁住毛躁火爆的伊之助,神情凝重地将你们护在身后,这才拉开纸障子门走了出去。 夜空明净。 弦月高悬,无数星星萦绕在四周,闪烁着斑斓光点。 星月光辉如纱,笼罩虫鸣不断的庭院。 而就在这片澄澈透明薄纱中,如今却站着一个笑吟吟的男人。 童磨。 白橡色的短发。 七彩琉璃色的眼珠。 让他看起来仿佛是从高天原而来的降世神明。 可左右虹膜上分别刻着“上弦”和“弐”,却昭示着他上弦鬼的身份。 蝴蝶香奈惠在看清他的瞬间,就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上弦?” “是你!” 伊之助一眼就认出了他。 却在反应过来当初欺负自己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后,当即生气地持刀摆出恐吓的姿势,“快滚!不要再来骚扰我们了!恶心的鬼,我们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哎呀哎呀。” 童磨展开金色折扇,半遮住唇鼻,居高临下的目光越过扇沿,望着气呼呼的伊之助,语气纵容又宠溺,“真是个不乖的孩子呢,竟然这样跟自己的父亲说话。” 蝴蝶香奈惠愕然,下意识望向你。 你恍若未觉。 伊之助气急败坏:“你才不是我父亲!” 童磨难过地皱起眉。 像是被伊之助的话伤到,宛若雨后初虹的眸子染上难过的水雾,茫然无措地望向你:“羽衣,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明明你说过的,我是你的神明大人,更是你见过的最好的男人,而我,也那么努力想要做你最好的丈夫、做他最可靠的父亲了,为什么还要抛下我,跟别的男人走?” 仿佛说到伤心处,他甚至动情地掩面而泣,流下伤心的眼泪,“如今,伊之助竟然还对我说这种可怕的话,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你静静回视他。 手心不知不觉间已被冷汗浸湿。 瞧。 这就是你不想跟他玩的原因。 他非常爱走你的路,还喜欢把你挤到路沟里。 这种会抢话的鬼,你喜欢不起来。 不过,问题不大。 他顶天就是牛鬼蛇神的头头而已。 身为继承了工人爷爷意志的打工人,你是有点不爱动脑子,可真到了危急关头,也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路被别人走了,就傻瓜一样止步不前。 区区磨磨头…… 即使被他走了一条路,你也还有其他九十九条路可走。 你正准备陪他好好演一演,就感觉自己被重重推了一下,随即而来,是蝴蝶香奈惠略显焦急紧张的喝声: “走!” 很显然。 不仅你想好了应对办法,就连蝴蝶香奈惠也已经想好解决办法。 “妈妈!” 伊之助拉着你。 恨不得马上将你带离童磨眼前,又忍不住瞧向正与童磨交手的蝴蝶香奈惠,握着你的手紧了又紧,“妈妈,她会死吗?她……会像之前那些村民一样吗?” 你没立刻回答。 只是在他焦虑的注视中,轻轻揉了揉他脑袋。 ……她当然会死。 她是人类。 只要是人类,力量就是有极限的。 而这世上,除了战国时代那群被继国缘一亲自指导的柱们,大概没有人能在抵达极限之前,成功单刷靠残酷淘汰制诞生的上弦之月。 就更不要说,单刷数字如此靠前的童磨了。 哪怕是当初一人之下的继国岩胜,恐怕都要在他手里吃一记闷亏。 至于蝴蝶香奈惠,只会死得更迅速。 念及此,你幽幽叹了口气。 虽然你并不亏欠蝴蝶香奈惠什么,即使没有你,她迟早会死在鬼的手里,但你也不至于冷酷无情地视而不见,任由她一个好姑娘家家的,白白死在鬼的手里。 【与其让她成为童磨可有可无的小面包,还不如成为伊之助的守护者呢】 这样想的。 你缓缓摸向袖里的短筒火、枪。 你从来不是什么嫉恶如仇的正义之士。 童磨会吃人,你是早知道的。 但这不妨碍你对教中教徒数量波动熟视无睹,每天都开开心心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直到觉得风向不对,有可能损伤自己了,才拍拍屁股跑掉,根本不管别人死活。 都是个人的选择。 你又不是神,不会为了拯救别人,擅自牺牲自己。 除非,报酬足够丰厚。 就像现在: 你已经不可能带着伊之助全身而退。 既然如此,不妨救下她,让她成为伊之助的守护者。 “她会活下来。” 你冲伊之助安抚地笑了笑,熟练拉栓上膛。 打工人嘛。 最擅长copy了。 即使没有持之以恒的锻炼,可速成的手感你却没有一刻忘了。 几个呼吸间,就将装满六发子弹的短筒火、枪悉数打光,每发都精准命中童磨的脑袋,没有误伤蝴蝶香奈惠分毫。 日轮枪的威力比你想象得还要带劲。 经由工匠特制的子弹,非常轻易地就将他脑袋炸成烂瓜。 只可惜啊。 上二终究是上二。 没有呼吸法的加持,即哪怕你能将他的脑袋一次次轰碎,也阻止不了他一次次快速恢复如初。 有点遗憾。 但也在预料之中。 “童磨大人!” 你很快收拾好心情。 不等童磨露出受伤表情,就先发制人,先一步愤怒地质问给他看,“您究竟在做什么啊!!” “您是拯救了我的神明,离开您的每一天,我都期盼着您能赶紧找到我,将我从其他鬼的手里拯救出来!可您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啊?!” “您是想要杀了我的朋友、伊之助的师父吗?!” 静谧的夜色里,回荡着你掷地有声地痛苦质问,“您怎么能如此残忍、如此冷酷、如此无理取闹!您之前对我的保证,难道都是假的吗?!” 童磨被喷得愣住。 捏着金色折扇,脸上如孩童般天真茫然。 这是他第一次被抢去节奏,难免有点不太适应。 不仅是他,伊之助和蝴蝶香奈惠更是一个赛一个懵逼。 你心跳得很快。 久违的亢奋,随着滚烫的血液流遍全身,让身体不自觉震颤发抖。 碧绿色的眸子更是噙满意犹未尽的水雾,长睫被泪水浸湿,却执拗地不肯流出泪来:“童磨大人,哪有您这样做丈夫、做父亲的……” “还是说……” 你仿佛想到什么。 满脸难以置信地走向不远处的童磨,在路过蝴蝶香奈惠时,像是嫌弃她碍事似的,把她推向伊之助的方向,“黑死牟大人当初告诉我都是真的?” 大概听到了熟悉的名字,童磨终于回过神来。 他目露讶色。 捏着折扇,抵住在唇边,好奇问出声:“他是怎么说的?” 你侧过头。 声音委屈又颤抖:“他说您根本不爱我。” “想做我的丈夫,想成为伊之助的父亲,也都是哄我的。” “您只是单纯喜欢羽衣这个名字,只是单纯想用叫这个名字的人,去让他露出失态的样子而已……” “他还说,您已经玩过很次这种无聊游戏了……” 童磨恍然大悟。 身上那股属于上弦之二的冰冷气息已然散去,只余下极乐教教祖的善解人意、和蔼可亲。 他收起折扇。 上前一步,双手捧起你的脸。 跟你四目相对之际,大拇指温柔拭去你脸上残留的泪痕,宛若雨后初虹的眸子深深注视着你,苍白俊美的面容上满是疼惜与爱怜:“黑死牟阁下可真是呢,竟然对你说了如此可怕的话……不过哦,我觉得他是嫉妒了,嫉妒我拥有了漂亮的羽衣妻子,而他却什么都没有。” 说着,他无忧无虑笑出声。 在伊之助愤怒地叫喊声中,无所顾忌在你脸上、颈上落下道道滚烫刺痛的痕迹,哑喑哑低沉的嗓音里是说不出的奇特笑意,“……不要信他,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是啊。 你不是那种人。 可你是那种鬼啊。 你暗暗翻了个白眼,余光扫向身后。 见蝴蝶香奈惠已经将要蹦过来砍人的伊之助抱在怀里,还体贴地捂住他的眼睛,提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是啊。” “我是不会信他的。” 你顺着他的话讲。 却在他再次展露出属于神经病的独特气质之前,及时从他怀里抽身而出,转而握住他的手,低垂着眉眼,半是腼腆半是欢喜,“所以,我才一直在这里等您来找我。” 童磨唔了声,缓缓直起身,状似无意地问:“真的一点也不信他吗?” 你用力点头。 童磨顿时难过起来:“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找我,而要接受他的庇护,留在他常出现的地方呢?……羽衣,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我不想给您带来不幸。” 你低下头。 纤浓的长睫垂落大片阴影,也无法遮住眼底晦涩的神光。 就着交握的姿势,手指顺着指缝,一点点同他十指相扣,“黑死牟说的其他话我可以不信,但关于他说的,在您之上那位大人,很可能会因为你玩忽职守而施以惩罚,我不得不担心。” “您是我见过最棒的男人,更是救赎了我的神明大人……您一直都无法得到救赎,就已经足够悲惨了。我怎么舍得您因为我的缘故,再白白凭添不幸呢?” 童磨俯视着交握的双手。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你手中可能藏了其他东西。 仿佛有一股热气顺着你们交握的掌心,飞速蔓延至全身,让他差一点就忘了,刚刚就是在眼前这个嘴里说着甜蜜话语的坏孩子,用枪精准射爆了他的头颅。 他本该就此清醒才对。 可坏就坏在他不正常。 意识到你不仅嘴甜得让人意乱神迷,行动更是让人脑壳炸裂后,童磨就像捡到了宝似的,拉起你的手,额头抵在你手背上,笑得乐不可支。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人。 像爱说谎的坏孩子; 又像是虔诚无比的信徒。 这种将冲突与矛盾展现得淋漓尽致的风格,他还从来没见过,几乎是克制不住地就想把你藏起来。 他略微抬起头。 七彩琉璃般通透的眸子从你手背上露出,因为笑得太开心了,眼中泛着潋滟水光:“可刚刚,就是你用枪打爆了我头……” 第58章 做鬼别太烂韭菜 就在他问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你就听到身后传来紧张地吸气声,应该是蝴蝶香奈惠担心你不小心玩脱了,下一刻会丧命童磨之手。 你微微一笑。 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呢? 他既然都问出来了,那肯定是他还没玩够,想让你找个合适的理由哄哄他啊精神不正常的鬼都是这样的。 要是怂了、不敢陪他玩下去了,那才真的坏菜了。 是以。 你回视着他,碧绿色的眸子眨了眨,脸上浮出恰到好处的困扰:“您不高兴吗?” 童磨:“……高兴?” 即使脑筋灵活如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该高兴。 你更加困惑:“我阻止了您对我的朋友、对伊之助的师父做出可怕的事,让我们的关系不至于来到死局;更让我哪怕明知道您是食人鬼中的一员,也依旧可以视您为我的好丈夫、伊之助的好父亲。对于这种结果,您……真的一点都不高兴吗?” 童磨豁然开朗:“高兴,自然是高兴的。” 紧接着,他就理所当然揽住你,笑眯眯冲伊之助招招手:“过来吧,伊之助,我们一家人该回家去了。” 伊之助大怒:“谁要跟你回家去!该死的鬼,快放开我妈妈!” 童磨低头望向你。 你可不会轻易让他占据高地。 当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孩子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想法。身为开明的父母,要学会放手,可不能跟孩子对着干呢。” 童磨:“那接下来我要怎么办?” 你粲然一笑:“让我过去。” 童磨望着你,慢慢也笑起来:“……好啊。” 说着,他就松开手,放任你离开。 哪怕看见你拉着他们两个走入木屋,还牢牢拉上障子门,脸上温柔的笑容也没有丝毫渐弱。 甚至,还越来越期待你会给予他如何的刺激。 伊之助趴在门上,确定他没有靠近后,飞快跑到对面,打开后窗,确定外面没有异常后,才冲你们招手:“快快快,我们从这里走!” 你:“你们先走。” 蝴蝶香奈惠正色:“你们先起走。羽衣,不管你想做什么,首先,你是个母亲。” 伊之助急死了:“我们一起走!” “这样只会谁也走不了。” 蝴蝶香奈惠冷静阐述事实。 她没有片刻放松手里的日轮刀,瞧向伊之助的眼神却分外温柔,“外面的,是十二鬼月中的上弦之二,其实力远超你见过的普通鬼。” “所幸,天已经快亮了。” “有我拦着他的话,即使不能将他彻底斩杀,也可以给你们拖延出足够的时间,足以让你们撑到天亮。” 说罢,她将头上的蝴蝶发卡取下来,郑重交到你手里,“天亮了,去往门口绘着紫藤花家纹的人家,让他们通知鬼杀队,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们过去,帮助你们远离鬼的侵害。” 蝴蝶香奈惠笑盈盈注视着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跟那么可怕的鬼牵扯上关系的,但我是鬼杀队的柱,我有义务保护你们。请快走吧,一定要照顾好你的孩子。” 她噙满温柔的神光。 仿佛春日暖阳。 没有丝毫指责,有的只是教人如沐春风的温暖。 她是如此平静。 根本不像选择死路,反而更像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告辞离开 真是个傻孩子。 你唏嘘不已。 将蝴蝶发卡重新卡回她头上;“如果真的没有因为我招惹来如此可怕鬼,对我心生怨恨的话,那就带着伊之助走吧。” “我相信,延续了千年的产屋敷一族,拥有足够有实力和底气,可以把伊之助教育得很好,更可以代替我,保护他好好活下去。” 蝴蝶香奈惠:“不行!我不能这样……” 你抬手止住她的话。 却冷不防被伊之助紧紧抱住:“我不要!妈妈,我要跟你在一起!他是鬼!还是会吃人的鬼,我是你的儿子,我绝对会保护你,绝不允许他再碰你一根手指头!” 你叹了口气。 心里有万般不舍,却还是摸摸他脑袋:“傻孩子,你跟我在一起,事情才会变得更糟啊。在武力这方面,我们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用你拿捏我,我才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你跟香奈惠一起走,才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伊之助瞳孔地震。 第一次听见这种残酷话语,他脆弱的心灵如遭雷劈。 你笑眯眯将他托付给蝴蝶香奈惠:“带他走吧。只有他安全了,我才能放心做自己想做的是……你也不必觉得是你抛弃了我,以至于让我独自面对童磨。” “这是经过我深思熟虑,好不容易才想出的双赢法子。” “香奈惠,只靠你是拦不住童磨的。” “与其让你的死,给我跟伊之助在他手里讨生活平添困难,倒不如现在就直接让我去。” “这样的话,不仅你能活下来了,就连伊之助也可以在你的庇护下,得到更加平静安稳的生活。” “至于我,只要你们平安无事,那我迟早都能找到脱身的方法。”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从鬼手上逃离了。” 你并没有打击他们的意思。 可他们似乎都受到了极大的心理冲击,像是霜打的茄子,离开的背影都蔫嗒嗒的。 你忧心忡忡。 努力回忆着自己的话,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有说得太残忍的地方。 结果,你还没找到违和之处,身后就直直贴过来一个人。 对方毫不客气把自身重量全压在你身上,沉得你一个趔趄,差点被压趴。 “难过吗?” “有点。” “唔,那让我来救赎你吧……羽衣,你是知道的,你是我最爱的妻子,我最见不得你受苦,与其痛苦的活着,还不如由我带你前往永生的极乐。” 闻言,你直接笑出声。 童磨表情茫然。 你侧目瞧着他。 柔软的指腹抚摸着他异常俊美的侧脸,碧绿色的眸子愉悦弯起:“我的神明大人,您在说什么傻话啊,你已经救赎了我。” 迎着童磨发懵的目光,你愈发柔声细语:“你是我的神明大人,离开您,真的让我非常痛苦。每一天,我都无比期盼您能找我,却又不想您真的来找我。” “因为,我真的不想给您带来不幸。” “这两种矛盾纠结的情绪,几乎将我撕成两半,也让我心痛到无法呼吸。原本,我以为自己已经再不可能得到救赎了,可是……” “您却来找我。” “童磨大人,您竟然真的来找我了……” 童磨个头很高。 所幸,他现在没骨头似的靠在你身上,脑袋也搭在你肩上,让你随便偏偏头,就能亲上他俊美的侧脸。 一触即离。 你目不转睛注视着他。 碧绿色的眸子缱绻深情,像是看着自己此生挚爱。 “我真的好开心。” “你来找我,就已经成功完成了对我的第二次救赎,童磨大人,如今的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呢。” “……我真的已经救赎你了吗?可我看见,你现在明明还很难过啊。” 童磨心疼极了。 他紧紧握住你的手,搁在嘴边亲了亲,七彩琉璃般的瞳子噙满让悲悯的水光,仿佛下一刻就会流出泪来。 “您不难过吗?” 童磨眼泪定在眼眶。 你垂下眼睑。 指尖勾了勾他掌心,感觉到他手掌无意识僵了僵,才继续说:“伊之助是我们的孩子。如今,他就要离开我们的怀抱,去过他自己想要的生活了。身为他的母亲,我理解支持他的行为,可还是心有不舍。所以,我才会觉得难过。” “这是为人母很正常的感情,并不需要劳累我心爱的神明大人,再次给予我重复的救赎。” “只不过……” 你故意顿了顿,之后才重新拾起头,碧绿色的眸子困惑地望向他,“您不难过吗?童磨大人,伊之助可是我们的孩子,他要离开了,您不难过吗?” “难过。” 童磨这次回答得非常果断。 甚至,还应景地流出不舍的眼泪,埋在你肩窝难过地哭出声,“一想到我辛苦养大的孩子,不仅不喜欢我,还非要跟着鬼杀队的人走,我就无比伤心……” 你怜爱地抚着他白橡色的短发,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刺刺挠挠,脸上笑意更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孩子嘛,总有长大的那一天。我们做父母的,只能好好把他纵容呢。” “如果我不愿意呢?” 童磨闷闷的声音传来。 你笑眯眯,抚触他头发的动作不变:“我觉得您最好别呢。” 童磨:“为什么呀?” 你:“身为好父亲,就应该有着给孩子收拾任何烂摊子的觉悟。不管孩子想做什么,都应该顺着他才对,不然,与烂韭菜何异?” 童磨:“如果我就想做棵烂韭菜呢?” 你忍俊不禁:“可您已经是我的神明大人了啊。您不可能既做我的神明大人,又做我跟伊之助的烂韭菜。就像我,即使已经成了您的妻子,就不可能再是别人的妻子了呢……” 蓦的,童磨愉悦地笑起来。 他打断你的话。 缓缓拾起头来,露出湿漉漉的七彩琉璃眼瞳,眼底涌动着古怪的情绪:“即使我是鬼,你也依旧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你脸上笑意更深。 回答得毫不迟疑。 “是鬼又如何?” “又不是什么可怕的烂韭菜……从您救赎我的那刻起,只要您乖乖做我的神明大人,那我就永远是您最虔诚的信徒妻子。” 第59章 没有下一次 **** 大概是因为从你这里得到了肯定回答,童磨在你面前行事愈发没有顾忌。 有好几次,你正睡觉呢,就隐隐约约听到啪嗒啪嗒的水声,以及吃东西的咀嚼声,迷迷糊糊醒来,就看见童磨正抱着他的夜宵吃得开心。 你一个激灵从榻上爬起来,吓得脸色发白。 童磨嬉皮笑脸跟你打招呼:“哎呀哎呀,是我吵到你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啃向怀中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受害者。 食人恶鬼特有的锋利獠牙,很轻易划破受害者肌肤,眨眼间就从她身上撕下大片血肉,衔在嘴里愉悦咀嚼。 “真是不好意思,可我真的太饿了,羽衣,你一定不会责怪我吧?” 更多淋漓滚烫的鲜血,因为他的动作,顺着受害者垂落的指尖滑落,砸在下方积聚成的血泊中里,发出你睡梦中所听到的水声。 你定定看着这一幕。 沉默良久,才缓缓掀起眼帘,重新望向胃口很好的童磨,碧绿色的眼瞳弯起:“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神明大人,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就跟你生气?” 童磨松了口气,俊美的脸上露出孩童般开怀的笑容:“这就好!” “我知道不应该让你看到的,唉,可我真的太舍不得离开你了……总觉得我只要一眼看不见你,你就会再次被黑死牟阁下带去我找不到的地方去呢。” 每一次,你都十分善解人意地对他做出承诺,绝对不会再跟黑死牟走,并温柔地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对他的心意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童磨十分感动。 热情邀请你一起泡酒浴。 你拒绝了。 童磨有点伤心:“为什么啊?” 你笑眯眯:“孩子不喜欢我碰酒。” 童磨悻悻。 很快,他就找到了其他娱乐的方式,开始主动带着你结识他的朋友们。 “那位大人组建了十二鬼月。” “到如今,已经有十三个跟我一样的鬼,被赋予了数字。” 他兴冲冲拉着你去见自己的朋友们,“只不过哦,下弦鬼的实力真的太弱了,有的时候,我还没有认清他们的脸,他们就没用地被鬼杀队杀掉了,唉……真是太令人悲伤了。” 你微微一笑。 在心底吹了声口哨。 哟。 好死! 童磨伤感地掉了一会儿眼泪,脸上就重新浮出恢复无忧无虑的笑:“上弦就比较稳定了,这一百多年里,只有一位败在鬼杀队手里,其他都是熟面孔呢。” “来,先跟我一起去见见猗窝座阁下吧,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哦。” 你:“好啊。” 然后,你就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断头之交”。 童磨按照由上到下的顺序,带你见了除黑死牟之外的所有上弦之鬼。之后,仍是兴致不减,甚至,还开始想带你去见见他都有点认不清的下弦们。 他这种不务正业的行为,理所当然遭到了鬼舞辻无惨的训斥。 那时候,你正在侧厢给堕姬梳理头发。 手里握着精巧的木梳,一下一下梳着她散下来的长发,神情之专注,不管隔壁的童磨那里传出怎样的动静,都不能扰乱你分毫。 你很喜欢堕姬。 她是小女孩。 而且,长得也超乎寻常的好看。 宛若盛开在锋利刀刃之上妍丽花朵。 令人心惊的美艳之中,满是不服输的锐利。 美得单单纯纯,凶得锋芒毕露。 就像现在,她时不时就会气成 河豚,恶狠狠瞪你一眼,锋利的獠牙咬得咯咯响,仿佛恨不得生啃了你。 很显然。 如果不是她哥哥就在你身边,时刻提醒着你是童磨带过来的人类,不能随随便便吃了,她是恨不得把你这个胆敢擅自触碰她的人类撕成碎片。 你也不生气。 反而非常理解她的心情。 身为美丽又强大的鬼,即使藏身花街之中,也是享受众星捧月的花魁。 如今,却被你这样一个一戳就会死的普通人,胡乱摆弄自己的头发,搁谁谁不憋屈啊。 ……像只傲娇高贵的猫咪。 ……想rua。 想到就去做。 你刚抱住她,还没来得及搂住她的脑袋,好好rua一rua,面前合十的纸拉门突然被粗暴拉开,发出剧烈的响动,不仅把你,也把你怀里的堕姬吓了一跳。 昏暗的烛光下。 门口站着一位面色阴沉的华服女子。 她似有怪力。 只用单手就轻易扼住童磨的脖子,像是掐着一条死狗。 你隐约觉得她有点面熟。 仿佛在哪里见过。 可大概是受到惊吓的缘故,大脑一片空白,怎么都没想起来。 直到你身边的妓夫太一把摁住傻不愣登的妹妹脑袋,强迫她跟自己一起向门口的女子行礼,嘴里恭敬地叫着“无惨大人”,你才恍然大悟。 是女装的鬼舞辻无惨啊。 你有点想笑。 反派嘛。 为了活下去,不惜穿女装牺牲色相,只为求得一线生机,是可以理解的。 但像鬼舞辻无惨这样,好好的男人不做,偏去主动穿女装的,恐怕就只有他了。 你早知道鬼舞辻无惨会女装的。 只是没想到,他女装起来竟然这么好看,内心不由得就生出些许后悔。 后悔当初没有哄他穿女装给你看。 女装多好啊。 如果他愿意的话,你肯定会更喜欢他一点。 就在你胡思乱想,唇角不自觉上翘之际,突然就被一只大手掐住肩膀,粗鲁地提拎起来,梅红色的鬼瞳危险地睇过来:“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妓夫太郎生怕他们会被殃及池鱼,抱住妹妹无声向后挪开,将空间留给你跟鬼舞辻无惨。 童磨像是被蹂、躏过的破布娃娃,被鬼舞辻无惨随手丢在门口。 头上被捏碎的地方迟迟没有愈合,汩汩涌出的血液濡湿衣物,很快就流满身,即使是鬼,他气息也微弱了几分,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嘴贱。 “大人,请您手下留情!” “她是我的羽衣妻子,我已经决定跟她携手一生了!” 然后,你就感觉自己肩膀差点被捏碎。 “……羽衣?” 鬼舞辻无惨倏然扭头。 梅红色的鬼瞳危险地盯着自己的上弦之二,阴鸷冰冷的声音仿佛是从冰窟传来,“我警告过了你吧?不要再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童磨笑得无忧无虑,鲜血顺着他脸颊滑落:“大人,这次真的不再是幼稚的游戏哦,我是真的爱上她了。而且,她也是真的叫羽衣,并不是我故意给她取的名字哦……你说是吧,羽衣?” 众人纷纷望向你。 鬼舞辻无惨眼神危险。 刀子般锐利的视线审视着你。 似乎是想要透过你的皮相,看穿你的灵魂。 你眨了眨眼。 并不准备按照童磨极有可能会死的路走,转而另辟蹊径。 “您真美。” 你仿佛没听到童磨的话。 碧绿色的眸子专注凝睇着鬼舞辻无惨的脸,“我一直很喜欢女儿,如果我有女儿的话,真希望她能跟您一样美丽、雍容、强大。” “这样的话,哪怕没有我,她也能在残酷的世界里,过上安稳富足的快活日子。” 你想活下去。 却又不想跟鬼舞辻无惨相认。 从鬼舞辻无惨手里逃脱,跟从童磨手里逃脱,是天差地别的两种困难程度。 如今,好日子就在眼前。 你可不想为了一时的master意气,就擅自给自己的人生增加难度。 反正,只要鬼舞辻无惨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你这位永恒的master的话,他就会略微收收杀心,留你一条活路。 事实正如你预料的这般。 鬼舞辻无惨面无表情盯着你看了好一会儿,说了句“跟鬼在一起,可生不出孩子”,就无聊地丢下你。 他都准备要走了。 却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就折返回来。 再次粗鲁地把你从地上拎起来。 看起来,似乎是要把你带去外面丢掉。 在路过童磨的时候,鬼舞辻无惨还有点没消气地跟他下了最后通牒: “再有下一次,我就杀了你!” 语气那叫一个恶狠狠。 说实话。 鬼舞辻无惨的这番举动完全超乎了你的预料。 直到被丢下,你都是大受震撼的样子。 鬼舞辻无惨似是感觉到什么。 他停下脚步,好看的眉头不快皱起:“……哭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回到童磨身边,被他活生生吃掉?” 你被问懵。 刚想反驳鬼才想回到童磨身边,结果抬手模上脸,却只摸到一片湿润与冰凉。 于是,你更懵了。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哭。 明明你不难过,更不没有不舍,甚至,就连此刻的心湖,都没有半分起伏…… 鬼舞辻无惨眉头皱得更紧。 梅红色的鬼瞳依稀浮出审视怀疑的神色。 “我只是太高兴了!” 你顾不得许多。 一边激动地胡乱擦泪,一边像所有死里逃生的幸运儿一样,语无伦次感谢他:“没想到,我还能活下去,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您真是个好人……” 鬼舞辻无惨顿时垮起张鬼脸。 丢下句“无聊”,转瞬间消失不见。 你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好一会儿,才缓缓垂下泛红的眼睑。 可能…… 可能…… 可能…… 你握住被体温焐热的短筒火、枪。 可能是因为你无法一枪崩了他,彻底终结往日因果,给孩子们创造一个没有鬼的世界罢。:,,。 第60章 薅与被薅 你并不感激鬼舞辻无惨。 即使没有他,你也能顺顺利利从童磨身边。 因为 早在半个月前,你就靠几百年前的默契,重新跟珠世勾搭上了。 说起来,你应该感谢童磨才是。 如果不是他脑子不正常,总是带着你到处跑,一直避着鬼行动的珠世,也不会偶遇蹲在地上呼唤茶茶丸的你,更就不会因为熟悉的名字多看了你一眼,以至于让你们眼神相交的瞬间,轻易认出来彼此。 茶茶丸。 是你跟珠世畅想未来时,一致决定给爱宠取得听上去就漂亮可爱的名字。 你跟在茶茶丸身后,顺利来到被血鬼术隐没了踪影的宅邸。 在那里,你再次见到了阔别几百年的珠世。 她站在明亮的灯笼下。 穿着漂亮的紫色花枝纹样和服。 眉眼柔和,一如往昔。 仿佛你们之间并没有隔着几百年的时光,如今,只是你一次普通的晚归而已。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四目相对,你与她都情不自禁笑出声。 久别重逢,你们有无数话想说。 可身旁的视线又实在太过于刺眼,让你忍不住暂停叙旧的念头,转而望向珠世身后的黑脸门神:“这位是……” “他叫愈史郎。” 珠世柔声解释,“在濒死的时候,他接受了我的血,从而转化成鬼。与鬼舞辻无惨制造的鬼不同,他只需饮用少量人类血液存活……” “我是自愿被珠世小姐拯救的!” 像是怕你会误会什么,愈史郎肃声正色陈述事实。 你忍笑。 不用他说,你也知道。 珠世可不是会喜欢玩弄别人人生,践踏他人感情的恶鬼。 珠世亦笑。 温声请他去给你准备食物。 愈史郎不想离开。 可他却不能拒绝珠世的请求。 只好防备地盯你一眼,不放心地叮嘱她务必提高警惕,毕竟,你可是跟鬼混的女人,这才不甘心地下去给你准备吃的。 你捂着嘴巴,唇角抽搐上扬。 他可真是个活宝。 珠世那边简单探查过你的身体,确定你并无大碍后,向你说起过去的事:“那时候,我跟缘一先生一直在找你……可是,我们只找到了被从无限城丢出来的柊吾,他告诉我们,你变成了鬼,以后会一直留在鬼舞辻无惨身边,不会再出现了。” “缘一先生并不相信。” “而我,也不信会甘心变成鬼,更不信你会甘心离开孩子,留在那样一个男人身边……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到继国缘一的名字时,你稍微愣了愣。 可很快,你就回过神来。 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哄他的呢。” 珠世愿闻其详。 你:“当时发生了一些事,我马上就要死了嘛,无惨就试图把我转变成鬼,但是没成功。不过,鬼血依旧维持了我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机。” “为了给跟我一起掉入无限城的孩子挣出一条活路,我就跟他和无惨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虽然听起来足够情真意切,但本质上都是骗人的鬼话。你之前也听过的,哈哈哈,你应该没有信吧?” “我没有信。” 珠世望着你。 笼着雾气的眸子似有悲色,“……只是,缘一大人有些信了。” “别担心。” 你眨了眨眼。 想不通为什么她会突 然就难过起来,只好抬手拍了拍她手背,宽慰道,“即使他信了,也不会妨碍他过得很好。一母同胞的双生兄长变鬼,都不足以撼动他的心弦,就更不要说本就跟他非亲非故的我了。” “他顶多……会跟我说一句‘真是可悲啊,爱上鬼的女人’,然后,一刀砍断我的脖子。” 你惟妙惟肖模仿着他的语气。 没把珠世逗笑,反倒把自己笑得前仰后合。 你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问起继国柊吾的事。 珠世:“他跟弟弟都很好。两个人都顺利娶妻生子,无病无灾,是在睡梦中死去的,并没有经历任何疾病痛苦。” 你开心了:“这就好。” 在珠世这里修整了两天,你就他们的帮助下,去到鬼杀队,想要找回自己安置在他们那里的儿子。 “我不走!” 不曾想,只是离开你三两年,伊之助的翅膀就硬了。 他毫不犹豫拒绝了你带他走的想法。 紧紧握住双刀,跟你如出一辙的眼睛严肃至极:“妈妈,我会成为最强!我会把这些强迫我们母子分离的恶鬼,一个不留的统统斩杀!” “这样,我才配回到你身边!” 你大惊失色。 不知道自己向来乖巧懂事的儿子,怎么突然就生出这么荒谬的愿望。 忙试图扭转他的心意:“你现在就配!” “好儿子,你是妈妈的好儿子,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鬼这种东西,交给鬼杀队的剑士们来处理就好了,我们已经分离够久了,现在就一起回家去,不好吗?” “可万一再被童磨找到呢?” 伊之助打断你,“跟妈妈你分离这种事,一次就够了。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要靠妈妈你的庇护,才能从鬼的手里全身而退!” “我会把他们都杀了!” 你急了:“不需要你啊,鬼杀队的剑士们会把他们都杀了的,我们只需要坐着等就好了……” 伊之助:“不!我就要亲自杀了童磨!” 你:“亲自动手多危险,交给……” 挽留的话还没说完,就却被儿子忽闪着翅膀撅了回去,“师父已经在教场上等我了,妈妈,你先去休息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冲入教场。 你:“……!!” 太过分了! 伊之助才十三岁啊,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竟然就被产屋敷蛊惑着去杀鬼! 万恶的鬼杀队竟然雇佣童工,真是害人不浅! 恶狠狠吐槽过不靠谱的产屋敷,你烦躁地抓抓头发。 行叭。 儿子不听话。 总不能这么大了,还抓着他打一顿屁股。 他不跟你走,那你就跟他走好了。 下定决心后,你向珠世辞别。 其间,你也有想过邀请珠世一起加入鬼杀队,这样的话,有她跟蝶屋通力合作,说不定会更早研制出决定胜负的解药。 可话到嘴边,你又咽下了下去。 ……不太行。 没有祢豆子从中做缓冲,贸然让珠世过来,很可能会激起他们之间不必要的矛盾。 再说了,鬼杀队真的不太行。 跟鬼争斗了几百年,依旧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如今,别说给珠世提供十二鬼月当素材研究了,他们自己都有几次差点被鬼把老家偷了。 让珠世现在就过来,指不定何时就被他们连累了。 仔细想想,还是算了。 等鬼杀队成功斩杀十二鬼月,你再从中撮合也不晚。 跟珠世约定过联系方式后,你就再次 加入蝶屋,成为其中的一位医疗人员。 说来也巧。 就在你加入蝶屋的第二天,医疗部接收了一个有点特殊的病人。 是个柱。 年纪轻轻,却天赋异禀。 加入鬼杀队后,只用两个月就成了柱。 在这些年的战斗中,他未尝一败。 然而,就是这样强悍一个柱,却被没熟的菌子毒倒了,直接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他仿佛傻了。 不管被问什么,都不出声。 只一味拿翠绿色的眼睛痴痴注视着房顶,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稚嫩的面庞滑下,有种憨憨傻傻的美感。 你有点好笑。 按捺不住吃瓜的心情,偷偷摸摸去瞧他。 结果,在看清他脸的瞬间,不由骇然瞪大眼,整个人呆若木鸡。 柊吾! 你心神剧震。 巨大的冲击让你大脑一片空白。 不应该! 不应该! 这是不应该的!! …… …… 很快。 你意识到他并不是你的柊吾。 珠世说了,你的柊吾很听话的。 他乖乖娶妻生子,平平安安度过了一生,最后,在睡梦中离开这个世界。 他过得很好! 可眼前这个跟柊吾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究竟是谁? “他啊,是时透家的小公子,时透无一郎。” 同僚笑着向你解释,“因为是本家和分家里数一数二的天才,便被选送过来。别看他现在哭得像个孩子,可实际上,他非常可靠,只用了两个月,就成为了鬼杀队柱级剑士。” “如今之所以在哭,肯定是想起了自己的哥哥……” “啊” 同僚突然想到什么,耐心向你解释,“抱歉,我忘了你刚来不久,可能还不清楚他们的关系。” “有一郎和无一郎是双生子。” “只是哥哥有一郎天赋不如弟弟无一郎,所以,当初选人的死后,是弟弟脱颖而出。可有一郎是哥哥嘛,他有着兄长的担当,就很想过来陪无一郎一起。” “可做剑士毕竟是太危险了。” “不仅主公大人不允许,就连无一郎也不希望有一郎加入。” “有一郎得知后,就一直在跟无一郎生气。哪怕无一郎成了柱,证明了他能保护好自己,有一郎也仍在生气。” “这两年,他们一直在闹别扭呢……” …… …… 同僚还说了什么,你已经听不见了,脑海里已经被“时透”、“无一郎”、“有一郎”几个词暴力刷屏! 你是知道的。 正篇剧情里,这对双生子是黑死牟留在继国家的孩子的后代。 而最后,就仿佛因果报应一样。 变成鬼的黑死牟,亲自断绝了自己仅存的血脉; 而立志诛灭恶鬼的产屋敷一族,由此重获新生。 可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你的孩子们明明已经过得很好,为什么……为什么还会出现他们兄弟俩? 就算他们注定会诞生! 好。 没关系! 你也不是见不得孩子入赘改名换姓的迂腐之辈。 可产屋敷一族明明答应过你的啊! 他们明明答应过,会让你的孩子们做个普普通通的武士,会让他们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可现在,他们在做什么? 从时透家选取天才…… 这世上的人是死光了 吗? 才让他们揪着你的孩子们羊毛薅! 你眼前阵阵发黑。 手指不自觉抽搐发抖。 难以言说的负面情绪涌上心头,让你下意识握住了随身携带的短筒火、枪。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60-70 第61章 一起去无限列车吧 下一息 脑海闪过伊之助的脸。 是了。 是了。 是了! 你强迫自己松开扣住枪身的手指。 虽然他们的确出自时透家,但说不定,他们并不是你孩子的后代呢?说不定,只是世界线收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呢? 打工人嘛。 就是要有耐心一点。 总是打打杀杀,一言不合就打爆别人的头什么,未免有点太粗鲁了 无论怎么说,都该在送别人回姥姥家之前,给当事人一个解释的机会才对。 是以。 你找上产屋敷主公。 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得到跟他面谈的机会。 然后,你就受到的惊吓。 瞳孔骤缩成一点。 惊惧地握住袖里的短筒火、枪。 只有这样,紊乱失序的心脏才能寻得片刻安稳。 无他。 他真的太像当年的小公子了! “您怎么了?” 产屋敷耀哉眼神温柔。 关切沉稳的声音缓缓在你耳边响起,“听说,您有非常重要的事通禀,还请务必告知于我。您拯救了香奈惠那孩子,不管您遇到了什么问题,产屋敷一族与产鬼杀队都会竭尽全力帮您解决。” 一开口,就暴露出他与鬼舞辻无惨的本质不同。 小公子可不是会放低姿态的男人。 即便是还没有跟你翻脸的时候,他展现出来的温柔,都带着一股可在骨子里的高高在上。 可眼前这个男人,他的一言一行都透着让人心情舒畅的暖意。 只是听着他的声音,躁动的情绪就一点点被安抚了下来。 意识到这点后,你心下渐定。 迎着产屋敷耀哉温润的目光,你挺直背脊,正襟危坐:“受人之托,特来询问继国后人之事。” …… …… 你浑浑噩噩。 从主屋离开后,就一直坐在居所的檐廊下魂不守舍。 在找上产屋敷之前,你想了很多种可能。 包括时透与继国毫无关系、产屋敷一族阳奉阴违、鬼舞辻无惨又欠教训,偷偷给你孩子添堵了…… 可你完全没想过,这竟然是继国柊吾自己的意思! “去世之前,他特意留下遗命,挑选本家最具天赋的子嗣,继承其母姓氏时透,加入鬼杀队,直到恶鬼尽灭的那一天,方可重回本家。” 产屋敷耀哉略带歉疚的话在你脑海回荡,“此乃,继国柊吾之愿。” 你心密密麻麻疼起来,几乎要无法呼吸。 根本搞不懂他为什么会许下这样祸害自己子嗣的离谱愿望。 诛灭恶鬼,替天行道什么的…… 这哪里是他需要承担的责任? 他明明只需要在产屋敷一族的庇护下,安安稳稳繁衍生息就够了! 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为什么非要跟鬼作对? 大家都平平安安顺顺遂遂地好好活着,不好吗? 你简直要被不听话的儿子愁死! 然而,不等你为此犯愁很久,更愁煞人的事情就来到跟前新儿子伊之助也要参加入队选拔了。 杀鬼是非常危险。 不管是生出这个念头,还是付诸相应行动,都是非常危险的。 即使你知道他天资过人,不会发生任何意外,可身为母亲,你不可能不担心。 思来想去,你还是掏出了那把从未展开过的泥金桧扇,好好塞入他前襟,一边给他整理着衣服,一边细声叮嘱:“如果遇到不可战胜的敌人,就把这个东西丢过去……这是产屋敷主公送给我的东西,说是克制鬼的无敌法宝,在危急的情况下,可以保命一次。” 伊之助雄赳赳:“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你拾眸望来。 像是看着一个被兴奋冲昏头脑的小傻瓜:“你不需要,可万一你身边的人需要呢?伊之助,妈妈亲爱的好儿子,不要小瞧任何鬼,跟童磨一样难缠的鬼,至少还有十三个呢。他们每一个杀你,都跟砍瓜切菜似的。不要为了逞一时之强,就让自己和同僚陷入危险之中啊。” 伊之助噎了噎。 再也摆不出“拿走拿走,老子才不需要挂”的自负姿态,嘴上却不愿意服软:“……可以留给其他更需要的人。” 你笑眯眯:“留给柱们吗?……真是个傻孩子。” 伊之助不服气。 他不知道自己傻在哪里。 你眼神怜爱:“这个东西,只是勉强能从鬼手里保下一条命而已,还不至于神奇到拿出来就能把鬼杀了。” “而柱与鬼的战斗,可不是奔着保命去的。” “如果只是为了保命,他们完全可以不做柱,只做个普普通通的武士,彻底远离与鬼的打打杀杀。” “柱,或者说这里绝大部分的鬼杀队剑士,他们身上大都背负着亲人朋友的性命,跟鬼有着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 “可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伊之助似乎有点懂了。 你垂眸莞尔。 抱了抱他,温声细语:“伊之助,妈妈的好儿子,无论你想做什么,妈妈都会支持你。只是你别忘了,你之所以猎鬼,是为了更好地跟妈妈一起活下去,可不是为了让妈妈一个人,孤苦无依活在这个世上的。” “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那妈妈也就活不下去了。” “想来,产屋敷主公大概也正是因为清楚这点,才会愿意把这个对他们来说过于鸡肋的东西交给我。” “大家都不希望毁灭我们的幸福。” “所以” “伊之助,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务必以保重自己为前提。珍惜自己的性命,就是珍惜妈妈的性命。” 当然了。 只给孩子划出清晰的线,还不足以让你放心,更多时候,你会主动请缨,跟隐部一起行动,给奋战在第一线的剑士们提供医疗支持。 伊之助就此表达过担忧。 他很怕你再遇到童磨。 大概是真的跟鬼做过战斗了,他才更加清楚得意识到当初你们能从童磨手里逃脱,是多么侥幸且幸运的一件事。 你安慰他:“别怕,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既然能从他手里活下来两次,再来一次,也不是不可能。倒是你,千万不要在遇见鬼的时候逞强啊,妈妈还在这里等你回家呢。” 你也不是故意给伊之助增加心理负担。 孩子嘛。 非常容易被人用大义蛊惑。 而他们一旦头脑发热,理智就再也牵制不住他舍我其谁的勇气,常常会做出失了智的蠢事来。 杀鬼本身就是非常危险的。 不套上点缰绳,难保他不会成为鬼的小面包。 一开始,你还有点愧疚,觉得自己真是个残酷的母亲,竟然对着自己的儿子耍心眼。 可等你跟着隐部,从那田蜘蛛山的死人堆里,好不容易翻出差点被鬼捏爆脑袋的伊之助后,你彻底顿悟了。 什么愧疚。 什么残酷。 统统没必要! 你错就错在太像一个母亲! 不知不觉就给孩子的自由过了火,以至于竟让他做出这种不珍惜自己的事来! 以后,你会紧紧盯住他。 就在你下定决心后,鬼杀队里也出现了你期待已久的变化:化鬼的祢豆子过了明路,被鬼杀队众人接受,继续陪伴她哥哥灶门炭治郎猎鬼,寻求重新变回人的契机。 得知这一消息后,你立刻用鎹鸦给珠世送信,邀请她跟鬼杀队一起研制变鬼的解药。 而你也没闲着。 送出信后不久,就异常强硬地跟伊之助参与到下一次行动中。 无限列车。 不知道是不是处于顾虑到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普通人的缘故,原本只有一位柱领导的任务,这一次,竟然还多了两个人。 花柱蝴蝶香奈惠。 风柱不死川实弥。 蝴蝶香奈惠温柔地跟你打招呼。 不死川实弥则是非常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惹得伊之助气冲冲拔刀,被同伴们紧张地拦下。 炼狱杏寿郎笑声爽朗:“太好了,有你们在的话,找出隐藏在这里的鬼肯定易如反掌!来,一起出发吧!” 身上火焰纹样羽织的随着他干脆利索的动作,在夜风中鼓动翩飞。 无限列车。 是最初的蒸汽火车。 放在你生活的时代,这种老旧的东西,除了在影视资料里,就只能在博物院里才可以看到了。 但你经历了太多了封建时代,乍瞧见与封建社会格格不入的机械化造物,大受触动的同时,也不由觉得它充满现代化气息,令人怀念。 怀着这种有点难以自持的激动心情,面临检票员检票时,你大脑就像是短路了一般,毫不迟疑递出了手里的车票。 在孩子们与柱们叽叽喳喳的交谈中,你低头瞧着票上被剪除的洞洞,甚至不自觉就开始走神,兀得想起在你成为打工人的更早之前。 那时候,你离家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上学。 坐着也是这样哐哧哐哧行进的普快列车。 检票员检票时,也是用机器在票据上打个洞。 除了列车用的动力不同,仿佛没有什么差别…… 你很少回忆最初。 即使过去的记忆明显断断续续的,也不太想深究。 因为你很清楚,你绝不是那种抛弃家人、抛弃责任、抛弃好不容易挣来的人生,也要去异世界追求恋爱、金钱、地位的人。 回忆之所以不连贯,极有可能只是本能在进行自我保护。 可现在。 熟悉的事物被勾起了你的回忆。 过去的事就像无法暂停的电影一样,一幕幕涌现脑海。 哪怕十分抗拒,也被迫以上帝视角,从头到尾观摩起自己的人生。 …… …… 等你被急切的声音叫醒时,众人正忧心忡忡围在你身边。 伊之助笨拙地给你擦泪,与你如出一辙的碧绿色眼中满是惶恐:“妈妈,是哪里受伤了吗?还是有哪里不舒服?” 你眼神发虚。 呼吸急促,浆糊一样的大脑根本分不出今夕何夕。 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从那种黏稠的、足以溺毙人的恐怖梦魇中挣脱。 你怔怔凝睇着近在咫尺的儿子,无声流着泪,之后,死死抱住他:“……没事,我、我只是做噩梦了。” 没有人嘲笑你。 哪怕是总是不高兴的不死川实弥,也没有因为这种事嫌弃你拖后腿,给你脸色瞧。 “我也做了噩梦。” 灶门炭治郎认真开口,“梦里,我的家人们完全扭曲了,不停指责我,说我是个不负责又怯懦的哥哥和长子,不如赶紧去死……最开始听到的时候,我也非常难过,但那并不是真的。” 他朝你递了一方手帕。 深赫色的眼睛盛满温柔憨厚的微笑。 “我们做的噩梦,都是那只鬼血鬼术操纵制造的。” “那并不是事情的本貌。” 有他做表率,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说起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讲述着自己被迫经历的虚假噩梦,个顶个的心有余悸。 你心下一暖。 可不等你精神彻底恢复过来,更令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 第62章 头发粉粉打架狠狠 猗窝座。 一个将“头发粉粉,打架狠狠”演绎得淋漓尽致的男人。 上弦之叁仿佛神兵天降。 突兀出现在本该收尾的战场。 让刚刚死里逃生的众人再次心提到嗓子眼。 猗窝座一如既往刚勇好斗。 哪怕眼前有三个柱,也不妨碍他想一脚踢死碍事的弱者,再跟看起来就不弱的柱们尽情战斗。 可这次,当他一击不中,及时抽身后撤,还没来得及化身话痨骚扰柱们,就被你一枪打爆了脑袋。 伤势转瞬恢复如初。 猗窝座兴奋快乐的表情僵在脸上。 这种被人偷袭的感觉,让他极其不爽,当即就想把一点也不光明正大的偷袭者杀了。 结果,却发现你是个女人,不爽立刻化成了深深的晦气。 他鬼瞳冰凉:“是你?” 很显然。 他还记得童磨骚扰他时,故意带来的女人的脸。 “回去告诉鬼舞辻无惨。” 你持枪的手很稳,“下次再见,就是他的死期。” 猗窝座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讥诮笑出声。 他不喜欢女人。 不管是战斗,还是吃,他都不喜欢碰到女人。 可这次,他真的要被你逗笑了。 你非常弱。 跟你起来,你身边那些被他认定为当祛除的小孩子们,都可以称为强者。 然而,就是这样的你,竟然妄图跟那位大人作对,简直笑死人了。 他轻易不会嘲笑女人, 可这种时候,修养再好,也绷不住笑了。 狗一般舔了舔自己刚刚被日轮刀砍了一刀的手腕:“就凭你?一个靠着那位大人施舍,才勉强保下性命的女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你知道他在笑什么。 双眸微微眯起。 瞬息之间,余下的子弹尽数打空。 这次,你没有再瞄准他的脑袋,而是针对他的右手。 即使鬼的恢复速度惊人,纵然可接连而来的子弹,依旧精准射断了他的手臂,残肢掉在了地上。 柱们在枪声落下的瞬间,就带着哪怕付出生命,也势必要将他留下来的觉悟,战意凛然地冲了上去。 柱与上弦鬼缠斗。 他们之间令人眼花缭乱的出招与拆招,根本不是伊之助这类新人能触及的。 随意插手的话,别说给柱们提供帮助,不给他们添麻烦就已经是万幸了。 三小只都非常有自知之明。 他们担忧地拉着彼此的胳膊,非常想冲上去帮忙,却在迈出脚之际,被同伴拉住,没有贸然加入其中。 你深吸一口气。 重新给打空的枪填满弹药。 痉挛的手指攥紧松开重复几次,直到感觉指节不再紧张得发僵,这才举枪瞄准战斗中的猗窝座。 下一息 一位嘴里含着竹筒,粉嫩嫩的女孩子紧张地挡在你跟前。 她不能说话。 只是维持着张开双臂的动作,不停跟你摇头,神情恳切,似乎是想要表达点什么。 你微微一怔。 片刻后,了然笑笑:“担心我会打到柱们吗?” 祢豆子漂亮的眉眼弯成月牙儿,非常用力地点点头。 你顿生怜意。 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手很稳。” “我的枪,只会命中鬼。” 只可惜,不管你的手多稳,都 没有帮助柱留下猗窝座。 天亮了。 猗窝座头也不回地窜入黑暗密林不愧是深得鬼舞辻无惨真传的鬼。 “啊,他竟然可耻地逃了!” “可恶!” “他耍赖!” 小三只气得哇哇叫。 祢豆子在清晨的阳光洒落之前,就躲回了哥哥的箱子中,从那里面,也发出附和的赞同之声。 不死川实弥和蝴蝶香奈惠想要追击,被炼狱杏寿郎拦下。 不死川实弥狠狠踢飞脚下石子。 炼狱杏寿郎:“上弦鬼只是想要逃跑的话,我们根本追不上。” 蝴蝶香奈惠想了想,收刀回鞘:“杏寿郎说得对。别气馁,只要我们不停下猎鬼的脚步,迟早就会有再见的一天,不必太过自责自责。” “……下一次,必将他斩于刀下!”不死川实弥不甘心发誓。 而你,在阳光彻底摧毁猗窝座残留的断臂之前,就用特制的针管,从上面提取到了上弦之二的血液。 回到鬼杀队之前,你还寻思着,不管珠世接不接受你的邀请,你都会留一管给她,方便她研究。 不曾想,你刚回到在蝶屋,就在那里见到了她。 跟珠世稍稍叙旧后,你才知道,原来除了你,产屋敷耀哉也向她发出了合作的邀请。 “前代产屋敷也曾邀请过我。” “只是,每一次我都拒绝了。” “我本就被鬼舞辻无惨记恨着,贸然加入鬼杀队,就算没有挑战鬼杀队里这些可怜孩子们的心理接受能力,恐怕也会给他们平添许多麻烦。” “只不过……” 珠世望向你,眉眼含笑,“你来了。” “上次见到你的时候,只差一点,就能彻底杀了鬼舞辻无惨。如今,你再次回来了,我总觉得,距离彻底亡灭鬼舞辻无惨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你愕然。 这还是你第一次被人这样信任着。 明明你一点也不可靠,更没有为别人做过什么扭转乾坤的事…… “羽衣,我一直都相信你。” 珠世笑盈盈的,“所以,你也要更相信自己一点。我们的相遇,绝不是毫无理由的……一起加油吧,我相信,终会有一天,我们能一起见证鬼舞辻无惨的灭亡!” 之后,珠世就全身心投入到与蝶屋的合作之中。 日以继夜研制克敌制胜的毒药,以及将鬼变成人的解药。 而你,也继续跟在孩子身边。 看着他们在柱们的引领下,一步步拥有自保、复仇的实力。 从普通的鬼,到最上弦鬼…… 他们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虽然鬼杀队也付出了柱伤残的代价,但上百年没有变动过的上弦之月,也出现了残缺。 且,残缺越来越大。 这与鬼战斗中,祢豆子不仅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甚至,她还成功克服了阳光,成为第一只不怕阳光的鬼! 这本是令人高兴的事。 可你望着孩子们脸上接二连三出现的斑纹,却又忍不住难过起来。 出现斑纹的人,活不过二十五岁。 这就是向天借力的代价。 他们都是孩子。 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 放在你生活的时代,他们都还只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孩子。 明明还这么年轻,却已经没有了未来…… 不久之后,产屋敷耀哉病重。 其夫人代替他召开柱众会议,向众人传达了鬼舞辻无惨已经得知祢豆子不畏惧阳光,人与鬼必将爆发全面战争的讯息。 每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鬼杀队队员高效运转起来。 各级鬼杀队队员陆陆续续被派了出去,应对作乱的鬼的应对作乱的鬼,实力不够地就交给柱们进行特训。 珠世和蝶屋也加快了研制。 最终,抓着夏天的尾巴,成功研制成可以将鬼变成人的解药,以及针对上弦之鬼和鬼舞辻无惨的剧毒。 紧接着,病重垂危,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产屋敷耀哉,在清空宅邸的人后,开始同珠世商量起如何重伤鬼舞辻无惨,给他心爱的孩子们创造机会的相关事宜。 产屋敷耀哉本来就活不久了。 他挣扎着不肯死,就是为了挑个恰当时机,用自己的死,给予鬼舞辻无惨以致命打击的同时,做鬼杀队成员的催化剂。 而珠世,毫不迟疑地同意了。 她没有半分顾惜自身的意思,尊敬地向他躬身行礼:“请放心,我也会趁其不备,寻找机会给他注射研制出来的药剂,给大家创造机会!” 他们达成了协议。 你却不由皱起眉头。 指着产屋敷耀哉身边的妻子和女儿们,脸色有点难看:“她们不走吗?” 产屋敷耀哉虚弱无比。 如今只能躺在榻上维系生命,可听了你的话,依旧是和和气气地解释:“鬼舞辻无惨是个胆小无比的男人,如果这里只有我的话,他深知我对他的恨意,绝对不会轻易踏入其中……” “既然如此,让我留下来陪你也是一样的。”你觉得她们的牺牲没必要。 “我们都是自愿的。” 产屋敷夫人双手交叠身前,领着女儿们一起向你施礼,“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如今到了最后关头,哪怕路的尽头是死亡,我们也不想分开。” 你:“可你的孩子们呢?” 产屋敷夫人语气沉静柔和:“您也有孩子。我是鬼杀队主公的妻子,如今所践行的一切,皆是我等职责,不可能为了苟活,就让伊之助那孩子经历失去母亲的悲伤。” 想起伊之助,你有片刻发愣。 可很快,你就从那种动摇的情绪中回过神:“如果真是为了践行自身职责,你们才要更好地活下去才对。失去了主公的鬼杀队,还需要你们稳定人心。” “伊之助就算没了我,可只要你们都好好活着,他的未来就不会坏。” 将孩子托付给产屋敷一族,从来都不会令人失望。 在决定陪着珠世过来之前,你就已经给伊之助想好了未来。 “至于你们所担心的他不肯踏入其中……” “解决起来更是非常简单。” 这样说着,你从袖里掏出泥金桧扇,缓缓展开,推到他们跟前,“我已经之前已经试探过了,鬼舞辻无惨还记得他曾经的妻子。” “而这,正是他们约定的信物。” “只要有这个东西在,哪怕明情况不太对,他也绝对会主动踏入其中。”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的妻子非常珍惜生命,不管发生什么,都绝对不可能做出放弃性命的蠢事……” 产屋敷夫人带着她年幼的女儿们离开。 偌大的产屋敷宅邸,再次陷入沉寂。 除了主屋里的产屋敷耀哉时不时咳嗽呕血,发出一些响动,宅邸安静地仿佛死去。 珠世不懂:“为什么非要留下呢?这里有我跟产屋敷主公他们就够了,你要是死去了,伊之助要怎么?” “还有你啊。” 你不以为意笑出声。 迎着她悲伤的视线,你拉着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珠世,伊之助就拜托你了。鬼舞辻无惨就交给我吧,比起你,我更容易寻 找到他的破绽……别这样看着我,你要记住我们的约定,除非我失败,不然,你绝对不可以贸然过来送死。” “你跟我不一样。” “你是药物的直接开发人员,即使已经逃离的鬼舞辻无惨的掌控,难保不会被他发现什么端倪。” “而我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连我要注射入他体内的药剂,究竟有几种,各有什么作用都不清楚。即使他恼羞成怒把我吃了,也只是白吃,他不可能从我这里获得任何讯息。” “再说了,如果我侥幸活着,我还希望你可以趁机把我带走呢,我一点也不想跟他死一块儿……” 珠世摇摇头。 她回握住你发凉的指尖,笼着淡紫色雾气的眸子哀哀望入你眼底:“……可我觉得,这并不是你舍弃人生的本意。羽衣,是发生了什么吗?在我们大家不知道的时候,你……究竟遭遇了什么?” 第63章 吉光片羽女儿 遭遇了什么? 珠世忧心忡忡的问话,轻易戳破了你本就不坚定的心防。 你怔怔望着她。 再也摆不出无所谓的坦然姿态。 撕心裂肺的愤怒与自责,一股脑涌上心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腮滚落。 悲恸的泣音,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悲鸣。 “珠世,我没有女儿了……” 你的女儿。 比两面宿傩更早承接你一切爱与希望的女儿,没了。 你不记得她。 她的脸、她的名字,甚至,与她相处的亲密过往,都不记得了。 只在魇梦的血鬼术里,才得以以旁观者的角度,观摩到过去的零光片羽。 而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不仅仅是因为鬼舞辻无惨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四处制造鬼,更因为你曾无比愚蠢地相信了男人的话…… 你本该无比悲伤。 可隔着一层的旁观者角度,却让你仿佛只是看了一场事不关己的电影。 对于那个突然想起、又突然失去的女儿,内心毫无触动。 你知道这个状态不对劲。 也知道自己现在理智薄情得不像话。 可你却无能为力。 你根本找不回应该有的心态。 所以,你才会如此悲伤。 不过,就算你全忘了,也不妨碍你想清楚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你女儿都死了。 与之相关的罪魁祸首,必须都得不得好死才行。 当初那个言而无信的男人早就死了。 在很早之前,他尸骨就已经腐化成泥土,渣都不剩。 而你,也将在不久之后付出不负责的代价。 剩下的,就只有鬼舞辻无惨了。 他得死。 珠世恍然大悟。 心疼地抱住你,像是安慰另一个不得往生的自己。 弦月半悬中天。 你穿着产屋敷夫人留下的衣物,单薄的脊背挺得很直,代替她片刻不离地守在产屋敷耀哉身边。 当鬼舞辻无惨轻飘飘踏足宅邸庭院之时,原本睡得就不安稳的产屋敷耀哉,像是冥冥中自有感应一般,从昏睡中醒来。 病重垂危的他,甚至比你更早一步察觉他的到来。 而鬼舞辻无惨一如既往火爆不耐,面对着产屋敷耀哉温和有礼的打招呼,他只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把羽衣藏哪里去了。说出来的话,我或许会让你死得痛快点。” 产屋敷笑出声。 他原本就垂危濒死,现下情绪突然起伏,胸腔气息立刻紊乱起来。 整个人伏在床边,艰难地咳嗽呕血。 鬼舞辻无惨嫌弃:“你这个样子真恶心。”YushuGu.cOm 产屋敷无惨也不气。 待呼吸稍微平复,艰难撑起身体,被你及时撑住,才得以坐起身。 他哑声开口,呼吸中泛着血腥气:“羽衣,这个我们鬼杀队的宿敌,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他长得跟你很像。” “除去梅红色的鬼瞳,以及天生微卷的蓬松头发,你们的五官、脸型,都可以说一模一样。当初我看见你的时候,真的是吓得够呛,一度以为无惨突然有了脑子,潜入鬼杀队大本营,准备把鬼杀队从根拔起呢。” 鬼舞辻无惨这才瞧见你。 他皱着眉头。 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你是谁。 旋即而来的,就是无法扼制的极致愤怒:“……是你!!” > 你置若罔闻。 依旧平静向产屋敷耀哉描述他的样子,“如果你未曾遭遇诅咒,会跟他看起来很像双胞胎。” “说起来是有点奇怪的。” “你跟无惨应该只是同宗宿傩是我孩子,虽然我并没有陪他太久,但他自小就是非常有个性和担当的孩子,不像是会生下孩子,还把孩子丢给产屋敷一族的人。可你们依旧长得如此相似,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昭示着产屋敷一族与鬼的恩怨,将在你这一代彻底终结罢……” 产屋敷耀哉再次笑出声。 他仿佛忘记了诅咒缠身的苦痛,拍拍你搀扶他的手,温声道谢:“借您吉言了,羽衣夫人。” 鬼舞辻无惨死死盯着他的手,冷戾的目光顺着你不反抗的手一点点移到你脸上,难以形容地阴鸷冰寒,似乎是恨不得活剐了你。 而你,仿佛看不见他。 只安静搀扶着产屋敷耀哉, 产屋敷耀哉跟鬼舞辻无惨说着什么,你也没有太关心。 只是当鬼舞辻无惨彻底失去耐性,准备送多嘴的产屋敷耀哉去死时,你才如梦初醒,一把握住他试图捏碎产屋敷耀哉脑袋的手,偏头望向出气多进气少的男人:“你说完了?” “咳,是的。” 产屋敷耀哉瘫在你怀里,任由你将他小心安置回榻上,“接下来……就交给您了。” 你微微颔首。 “交给你?” 鬼舞辻无惨像炸毛的野兽,横眉怒视,“羽衣,他该不是以为有你在,我就不能杀不了他吧?呵,真是白日做梦!” “你欺骗了我!” “等着瞧,我过会把你们都杀了!” 回应他冷嘲热讽的,是你毫不迟疑崩在他身上的枪子儿。 “羽衣!” 鬼舞辻无惨勃然大怒,语气却是显而易见的委屈茫然,“你又在发什么疯!” 他夺过短筒火、枪。 见你还试图跟他争抢,当即怒上心头,甩动的幅度大了点,轻易甩得你一个趔趄,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你吃痛吸气。 下意识手肘撑地,身体上没有太大损伤,只是臂骨像是断了似的。 蜷缩着身体,抱着左臂缓了好半天,才勉强从那种疼痛中回过神来。 鬼舞辻无惨尤不解气。 恶狠狠将手里的枪械扭成麻花,砸在你身侧的地面上,力气之大,直接砸穿结实的木质地板:“真是不知好歹!我教你自保,是为了让你冲我开枪的?!” “尤其” 他怒目圆瞪。 极度的愤怒让他咬牙切齿,“你竟然敢骗我!” “你竟然敢那样骗我!” “当初……我就应该任由你被童磨那个恶心的东西吃掉!” 你盯着他。 额上还有残留着点点冷汗。 瞧着他情真意切地愤怒,不由得扑哧笑出声。 “骗?” 你踉跄从地上爬起来。 中途有试图将半嵌入地板的废铁块拔、出、来过,可力气不太够,拔不动,干脆就放弃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鬼舞辻无惨面色发青。 你微微歪头。 碧绿色的眸子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到弯起:“……你不觉得,我那时候没有跟你相认,就是欺骗你了吧?” 你乐不可支。 拔下盘发的长簪,捏在掌心,一步步朝他走近。 长发如瀑散下,几缕被夜风撩起,从身后飞到身前。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跟你相认?” “无惨,是我觉得童磨比你更好, 想要做他的妻子,想跟他厮守一生,所以,才不跟你相认吗?” 鬼舞辻无惨没回答。 只是用梅红色的鬼瞳死死盯着你握着簪子的手。 “那自然不是啊。” “这个世上,我最爱的就是你了。” 这样说着,你将长簪亲手捅入他腹部,感受着血肉撕裂时的那种裂帛手感,难以言喻的振奋涌上心头,让你舒爽得头皮发麻,肌肤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鬼舞辻无惨怒极反笑:“……你就是这样爱我的?” “是啊。” 你仰头深深凝睇着他,笑靥如花,“即使你骗了我,即使你带给我带来那么多不幸,即使你让我每一次人生都变得非常糟糕,可当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却并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跟你复仇。” “哪怕是现在……” “我都这么恨你了,可到头来,竟也只能用这种根本不会伤及你根本的方式发泄……” 你颓然闭上眼。 愤慨的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从阖上的长睫中涌出。 愤然失态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你深吸口气,重新睁开眼。 像是无法接受这个糟糕的事实一般,咬紧牙关,重新拔出长簪,再次迁怒般捅了进去。 “无惨……” “你说,我怎么会爱上你这种男人呢?” “明明你对我一点也不好;明明你从来都是骗我的;明明我的数次人生,都因为你而变得短暂且悲惨……可我,竟然还不愿意跟你对上!” 鬼舞辻无惨毫不意外自己被捅。 早在你拔下发簪的时候,他就知道那肯定是给他准备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你的话搞得一愣,旋即而来的就是被你恶人先告状的奉浼惊怒:“明明是你骗了我!” “你说让我早点找到你,可我找到你了,你却做了什么?” “你跟童磨那个下三滥配合着糊弄我!” “甚至,如果不是我带你走的话,你是不是就要跟他生儿育女了?!” “你还不懂吗?!” 你厉声喝断他的话。 被水洗过的碧绿色眸子泛着凌厉的光芒,以跟语气不相符的狠劲,再一次捅入他腹部的东西更用力地转了转,“我不跟你相认,只是因为我不想亲手杀了你!” 鬼舞辻无惨吃痛。 即使不会死,被搅动内脏,也会疼啊。 他又疼又懵。 根本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就算他又来晚了,就算你真的跟童磨也有什么,就算你又跟别人生了乱七八糟的孩子,他也不会杀了你,怎么就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 “无惨。” 你定定注视着他。 唇瓣翕动,好半晌才哆嗦着吐出完整的话,“我女儿没有了,是你杀了她……你明明说过会保护我们的,可结果,你却是害我失去她的罪魁祸首……无惨,你欺骗了我,你……为什么就不肯去死啊?” 鬼舞辻无惨愕然:“你的女儿,什么时候,我……”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 可已经来不及了。 剧烈的爆炸声就从脚下传来,巨大的冲击力不仅将爆炸中心的东西悉数碾为齑粉,就连偌大的宅邸,都在顷刻间化作看不出原貌的废墟。 炸药里散布着类似铁蒺藜的东西。 在冲击力的加持下,那些东西立刻化作夺命3000。 即使你被他下意识护在怀里,鬼王的血肉帮你挡下了绝大部分的冲击,避免了化成齑粉的命运,可那些无比锋利的铁蒺藜,依旧轻易洞穿你与鬼王的身体。 “产屋敷!” “你竟然……” 第64章 烂韭菜一茬一茬 “无惨……” 刚叫出他的名字,你就伏在他怀里哇得呕出一口血。 身体里的血液顺着伤口飞快涌出。 你很清楚,这种至死量的大出血,自己支撑不了太久。 可也许是因为生命再次来到终点,而你,也将重新获得平静的原因,你此生第一次好好看望鬼舞辻无惨。 从来骄傲自负的小公子,变成鬼后,还是第一次在你眼前展露出这么狼狈的样子。 强悍的恢复力仿佛失去作用。 皮肤被烈焰大范围灼伤,身体也是残缺不全的。 此时的他,真的成了被摔碎的精致雏人偶。 脆弱。 苍白。 可怜。 无端让人恶欲丛生。 你颤巍巍抬起手,摸着他血肉模糊的侧脸,气息近乎于无:“跟我一起走吧……无惨,我已经不会再有来生了。我带你、带你去见我女儿……我好喜欢她,我真的好喜欢她,你肯定也会喜欢她……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咳,咳咳,好不好?” 然而,鬼舞辻无惨拒绝了你。 “我不会死!” “而你,更不会死!” 他只动摇了一瞬。 身体恢复速度就重再次加快。 不过须臾间,除了脸上还有灼烧痕迹,就再也寻不到一丝异样。 他一边恢复自身的同时,也在用鬼的血肉弥补你身上的伤势。 对此,你毫不意外。 谈不上失望,就,突然腻味了。 明明你都说得那么简单明了了,只要他按照master的话来做,那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才能获得永恒的开心快乐。 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怎么就不明白自作主张只会带来不幸呢? 真不像你教出来的! 不等你生气很久,空气里就突然出现一些奇怪的肉瘤,你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就感觉身后传来巨力,将你整个从鬼舞辻无惨怀里拉了出去! 下一息! 足以将你串成筛子的可怖棘刺,就骤然布满整个空间,将鬼舞辻无惨困在原地! “羽衣,你怎么样了?!” 珠世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无力靠在她怀里。 大量的失血给你身体造成了严重的损害,即使有鬼血的注入,也无法让你直接恢复如初。 可听着她担忧的询问,你还是稍稍攒出力气,强撑着回答:“没事,我没事……珠世,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珠世紧紧抱着你。 漂亮的紫色和服被你身上的血液洇湿,喜极而泣:“我知道我知道……羽衣,我看到了,你总是如此可靠。” “珠世!” 鬼舞辻无惨愤怒的声音从棘刺丛中传出,即使被棘刺遮住,你也能感受到他此刻情绪是如何暴动,“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把羽衣还给我!” 珠世紧张抱着你后撤一步。 一边防备着他可能的突围,一边痛快地嘲笑他:“别妄想了!我不会再把羽衣留给你!该死的下三滥,你自己一个人下地狱去吧……悲鸣屿先生,拜托了!” 几乎就在她话音将落的瞬间,柱和鬼杀队剑士纷纷从四周的树林里飞身跃出,高举手中的日轮武器,毫不留情地朝鬼舞辻无惨砍去! “小心……” 你刚想提醒鬼舞辻无惨从来不打逆风局。 一旦陷入困境,他根本顾忌脸面之类的东西,只会跟镰鼬似的逃跑。 可你的提醒还是晚了。 “快下地狱去!” “哈哈哈,你们才要下地狱去!” “我绝对会杀了你,鬼舞辻无惨!” “愚蠢的家伙,这次,是我要把你们全部屠杀殆尽才对!” …… …… 在坠入无限城之时,你还能听见他们在互相打嘴炮。 就,精力真好。 无限城布局并不是固定的。 珠世带着你好不容易才在一个颠倒了上下的台子上站住,结果,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陡然变化的布局就把你甩入另一个空间! 面前木质拉门合上的瞬间,你瞧见无数奇形怪状的鬼蜂拥着朝珠世扑去,心脏顿时紧了紧。 可很快,你就来不及担忧她了。 你没有烂瓜一样摔碎在地上,反而被人稳稳接住。 映入眼帘的,是白橡色的发丝。 幽远清雅的冰莲香气丝丝缕缕沁入口鼻。 是童磨。 “哎呀,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他个子很高。 身形也足够宽厚。 这让他非常轻易地就能单手抱住你,轻柔地拭去你脸上的脏污痕迹,宛若七彩琉璃的瞳子满是心疼,“羽衣,你现在好狼狈啊……” 你喘了口气:“等你要死的时候,你也会变得非常狼狈。” 童磨孩子气皱眉,似乎听不懂你的话:“啊?你是要死了吗?可我们才刚刚见到啊……羽衣,我的妻子,变成鬼吧,永远跟我在一起。我一点也不舍得离开你呢。” 你笑了:“我是变不成鬼的。” 童磨:“为什么呀?” 你:“变鬼也是一种救赎,然而,却是我永远也得不到救赎。” 童磨皱着眉。 很快,那张俊美的脸上就再次浮现无忧无虑的笑容:“既然如此,不如接受我的救赎吧。羽衣,你是我的妻子,只要你愿意,我就会带你抵达永恒的极乐,远离这份痛苦和绝望。” 你猛然呛咳起来。 他爱好还真是一如既往专注…… 好不容易平复下气息,你气息发紧,冰凉染血的指尖捏捏他的漂亮脸蛋:“就凭你,也想救赎我?” 童磨略微难过:“不行吗?” 你:“能救赎我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我跟我的女儿死一块。童磨,我的神明大人,你能带我的女儿来见我吗?” 童磨想了想:“你的女儿?她在哪里?” 你:“我也不知道啊。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把她弄丢了……如果你能把她带来给我,哪怕只有一点遗物、一点存在过的讯息,都能将我从这份无望中救赎出来,可是,你能吗?”不待他回答,你就愉悦否定了他,“你当然不行啊。” “虽然我叫你神明大人,但那不过是我觉得你真的很有趣而已。” “一只只会吃人的没用食人恶鬼,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竟然妄图以杀戮之实,成就救世金身……真是个可笑又滑稽的小傻瓜。” “这世上不存在什么救赎人心的神明。” “童磨,你更成不了神明。因为你连自己都救赎不了,又谈何救赎别人?不过是徒添笑料,引人发笑罢了。” 童磨也不气。 反倒是像抱住一个宝贝似的,冲你无所谓地笑:“羽衣,你可真是个坏孩子!说起话来真气人……这就是无惨大人把你打伤的原因吧?” “不哦。” 你回视着他。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无惨哪里会舍得打伤我?反倒他如今之所以重伤,是因为我的缘故。” “童磨,要多学着点啊。” “不然,在你跟无惨这两棵烂韭菜之间,我会很为难的……” 童磨顿时悲伤起来:“我也是烂韭菜?……就算陪在你身边的是我,你也还是觉得无惨大人比我更好?难不成他是所有烂韭菜中最好的那茬吗?” 你矜持颔首:“当然。” 无惨当然好啊! 他简直好极了! 能跟他一样只会长脑子恐吓人的,至今为止没有一个! 跟他在一起,你完全不用担心脑子不够用,被他买了还要替他数钱。 只需要做好master的本分,就能自然而然收获一个任你予取予求的从者。 不管跟你哪个前夫相比,他都是最好捏的那个。 童磨看着你。 慢慢的,他笑了,仰起头,宛若七彩琉璃的眼珠笑吟吟望向远处的沉默人影:“呐呐呐,黑死牟阁下,您听到了吗?在羽衣心里,我跟你都比不过无惨大人呢……我真的好伤心,您不伤心吗?” 黑死牟没有回答。 只是稳步上前,将没有力气的你从童磨怀里抱过来,没跟他解释一句话,就抱着你走出极乐教的莲花池驻地。 童磨并未阻拦。 停在原地,嬉笑着抱怨黑死牟没有同僚情。 你半点没有被抓包的窘迫。 反而因为他出现的缘故,放松紧绷的神经,任他抱着。 你闭目养神, 之后,才理所当然开口:“掉入无限城的柱中,有你我孩子的后代。之前,你抛弃我跟孩子们,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如今,不管无惨命令为何,都不准你对他出手。” “好。” 黑死牟承诺得太过顺利,反倒把你吓了一跳。 你当即睁开眼。 严肃审视着他,只感觉他被怪物夺舍了,变得你都有点认不出了。 你奇怪发问:“怎么答应得这么快?这可一点也不像你啊,黑死牟。” 黑死牟淡淡回答:“小事而已。” 你:“那什么才是大事?超越你心爱的弟弟,成为天下最强的武士吗?” 黑死牟低下头。 六只眼睛瞧了瞧你,很快收回眼神,平视前方:“有没有人提醒过你,当你说起缘一的时候,表情就会变得非常不对劲。” 你瞳孔骤缩。 黑死牟语气平静:“为什么不直接叫他的名字?” 你:“……我为什么要叫他的名字?我是你的妻子,自觉跟丈夫的弟弟保持距离,这有什么不对吗?” 黑死牟声音没有起伏,只沉静阐述事实:“如果只是你,也就罢了。就连缘一,在提起你的时候,都会露出非常奇怪的表情……他是我弟弟,我很了解他。” “他是真正的神明宠爱,与徒有其表的童磨完全不同。” “如果不是有非比寻常的关系,他根本不会流露出那种明显的感情……” 你蓦的烦躁起来。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将我跟他扯上关系吗?” “既然早已认定我跟他不清白,为什么不杀了我?岩胜,这种事对你来说,是莫大的羞辱吧?” 你出言挑衅。 碧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仿佛从来不会慌乱失态的六眼鬼剑士,不放过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在我还是你的妻子,还是你孩子母亲的时候,我不仅跟无惨在一起,给你制造耻辱,还跟你弟弟牵牵扯扯,给你添堵。”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 第65章 兄弟齐聚 而黑死牟的回答,出乎你意料。 他说:“那不怨你。” “是我失信在先。” “你只是个柔弱的女人,即使我帮你安排好一切,你也会害怕、也会惶恐。后来的事,我从来没有一刻后悔自己的决定,却也对你后来的经历感到抱歉。” “我并不是个合格的丈夫,才会让你过得那么艰难。” “如果再有来世的话,希望我们不要再相见了……你值得更好的,而不是跟着我们这些鬼,重复不幸的人生。” “羽衣……虽然这样说有点冒昧,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再试图挽救谁的人生,更不要为了试图拯救谁不惜性命。你只是个女人,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已经足够了。过多的善良和柔软,只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用力闭上眼。 遮住泛红的眼珠,艰难咽下喉头涩意。 黑死牟、继国岩胜…… 他从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恶徒。 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你可以轻易下定决心杀了他,却无法亲自做出这种事。 你理解他为了变强抛弃一切的觉悟。 你对他的经历感同身受。 你对他共情。 在你成为打工人之前,也曾跟千军万马挤过同一根独木桥。 那时候,你也曾舍弃一切爱好和棱角,全心全意将精力放在跟其他学生杀人不见血的竞争里。 名次就在那里。 他们占据了前面,你就没好的位置可坐了。 所以,你得踩着他们往上爬。 可你争不过啊。 哪怕你让学习占据你生活的所有角落,也无法比肩那些怪物一样的同桌。 你真的太害怕了。 考不上怎么办? 考不好怎么办? 成为不了父母老师心中的好孩子怎么办? …… …… 每一天每一天,你都无比担忧。 你见多了学习不好辍学的女孩子,她们有的比你还小,可就是因为辍学了,她们就以异常可怖的速度,纷纷成为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 然后,她们这个个体就不复存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某某的妻子、某某的妈妈。 你恐惧得头皮发麻。 你只想做自己。 哪怕以后注定过得不好,你也只想做自己。 根本不想被操控着,成为某人的妻子、某人的妈妈。 只要一想到考不上大学,就会失去自我,沦为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你就恐惧、崩溃、想发疯。 所幸 你顺顺利利过了桥…… 顺顺利利成为打工人。 顺顺利利掌握了自己的人生。 纵然那顺顺利利的一辈子过于普通,甚至还有点乏味,可那也是你认真度过的人生。 你被大雨淋得很惨。 才格外能体会到继国岩胜淋雨时的心情。 这份相似的经历,让你对他有天然的好感,也让你在看见他第一眼,打工人铁打的心脏就不自觉悸动了一下。只是存在时间太短,以至于你自己都忽略了。 直到很久之后,他还选择违背承诺,去当一棵烂韭菜,而你也不甘示弱,选择走他的路,让他永远都是个没新意的学人精后,明明占据了上风,可你却依旧那么开心不了,你才依稀意识到:你喜欢过他。 你认真地想撑起一把伞,陪他度过一生。 可到头来,那片刻的心动,终究还是化作了一声“算了吧”。 哪怕再喜欢,成为烂韭菜的男人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所以 你毫不犹豫给他们原本有嘴就能解开的心结,麻溜打了个死结,顺带,还系成漂亮蝴蝶结的形状。 念及此,你唇角抽搐上翘。 忍了忍,实在没忍住,伏在黑死牟怀里,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没办法。 你真是太开心了。 他们让你不高兴,那你就会让他们更不高兴。 而他们不高兴了,你就高兴了。 打工人的快乐,往往就是这般朴实无华,且枯燥。 你快乐过头。 窝在他怀里笑到岔气。 气息逐渐变得紊乱,你声嘶力竭咳嗽起来,捂着嘴巴免得咳他一脸唾沫星子,结果,掌心里除了飞溅的唾沫星子,更多得却是红色黏稠的血块。 “哇哦~” 你发出震惊的呼声。 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将掌心的东西全部抹在黑死牟肩上,顺带,还要发出好奇询问,“这是什么?凝结的血块吗?不是人死后身体里血液才会凝固吗?” 黑死牟瞟了你一眼。 仿佛没瞧见你拿他衣服当抹布的行为,指出事实:“不是血块,是破损的内脏组织……你在内出血。” “噫,真恶心!” 你打了个寒噤。 整个人都瘆得不行,更用力地拿他衣服擦手。 黑死牟:“……你很快就要死。” 你皱起眉头。 认真感受感受了一番,才否定道:“不至于那么快,我觉得我还能活到鬼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的那刻。” 黑死牟似乎是笑了一下。 你:“有什么好笑的?” 黑死牟:“我没笑。” 你:“可你眼睛不是这么说的……算了算了,想笑就笑罢。” “不过,看在我曾真心喜欢过你的份上,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罢。今天天一亮,你们所有的鬼就都迎来生命的终点。” “普通鬼我都不说,只有你、只有你……即使你总是惹我生气,我也还是愿意提前告知你结局,让你做好准备……” “喜欢?” 你一抬头,就瞧见黑死牟眼神古怪瞧你,“跟对那位大人一样的喜欢吗?” 你:“……” 瞧! 有脑子跟没脑子的,区别就是这么大! 你咽下嘴里的甜腥。 举起一只手攥住,大拇指和食指在他眼前分出一丢丢缝隙:“不太一样,差别大概这么大。” 不曾想,黑死牟却笑了。 变成鬼后,你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轻松的模样。 “这就好。” “最开始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是在我身上寻找缘一的影子。” 你瞳孔地震。 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么多愁善感的时刻。 甚至,还生出过这种糟践人的念头。 当然了。 被糟践的是你。 “他算什么东西!” 你脸色非常难看。 只觉得黑死牟这只鬼可真会惹你生气,“我为什么要在一个男人身上,去寻找其他男人的影子?他是给我提供了优渥富足的生活了,还是让我过得开开心心,每天都无忧无虑了?” “区区一棵烂韭菜……” “连童磨都不如!” “我又不是垃圾桶,就喜欢抱着那些脏的臭的不放手!” 你越说越气。 只觉自己被黑死牟狠狠羞辱了,气得倒回他怀里,一声一声咳嗽起来。 越来越多的血块从你嘴里涌出,都被你解气般抹在黑死牟身上。 好不容易气息渐定。 你才揪住他赶紧的衣角擦擦嘴,无所谓唏嘘:“唉,我的亲身经历证明,人只要不长记性,就会跌入同一个坑里。而我呢,大概是属于比较倒霉的那种,才会两次都掉入你们兄弟的坑里。” “不过呢,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重新开心起来。 碧绿色的眼睛笑得弯起,“岩胜,你很快就要死啦!” “你不会得到解脱。” “你很清楚的吧?你追寻的目标,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永远不可能实现了……哈哈哈,缘一他早就死了。” “他那样的神明宠儿,真正的神明之子,不可能为任何人停留。” “他不会来见你,更不会来救赎你……他只会头也不回地投入到新的人生里,再也不看过去的人事半眼……” 你呼出的气息是凉的。 身体内里却像是燃烧着一把火。 滚烫的情绪在血管里奔涌,让你揪着黑死牟衣襟的手不自觉痉挛颤抖,舌头也像是打了结似的,说话都开始变得哆哆嗦嗦起来。 你还有很多嘲笑的话想说。 好不容易稳住呼吸,刚要开口,一直抱着你大步流星朝前走的黑死牟突然停了下来,抱着你的手臂骤然缩了缩。 勒得不疼。 就是有点喘不上气儿。 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在看清楚来人的瞬间,僵在脸上。 深赫色的眼睛。 与生俱来的火焰状斑纹。 发尾仿佛要燃烧起来的长发,被深色发带一丝不苟高高束起。 无限城乃是血鬼术所化。 即使没有明确的光源位置,也不妨碍它到处充盈着细微的光,让你可以清楚看清来人的脸。 继国缘一。 与你记忆里的毫无二致。 如今,他就突兀地站在浮世绘隔扇隔出的走廊里。 手持红黑渐变的日轮赫刀,悄无声息站在走廊中央,高大伟岸的身躯牢牢挡住你们的去路。 你愣在原地。 瞳孔震惊得紧缩成一点。 越是清楚确认他就是继国缘一,并不是什么不知死活的鬼故意伪装,内心所受到的冲击就越剧烈。 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 根本无法理解啊! 这世上怎么会发生如此荒谬之事? 继国缘一他是天生的神明,不会因为任何事停驻脚步。 不管是妻儿死于非命也好,兄长变成鬼也罢,他依旧可以毫无遗憾地从容转世,成为别人的亲人。 他本该如此! 所以,你才会一看到黑死牟就高兴。 你不是一个人。 黑死牟他比你更惨。 你是那种很想得开的人。 只要这世上存在和你一样境遇,而且还过得比你还凄惨的人,那你很快就能从负面情绪中解脱出来。 虽然有点以“他人痛苦娱乐自己”的不道德嫌疑,但你是实打实获得开心了啊! 拿素质换取精神状态稳定,绝对是稳赚不赔买卖! 可现在 他在干什么? “兄长大人……” 他在哭。 他没有看你一眼。 只是因为要冲哥哥拔刀而泪流满面。 第66章 想通了,还是得你死 黑死牟想也不想就要放下你。 你仓皇拉住他。 试图留下他。 试图让他不要丢下你一个人。 然而,面对你的请求,他只是轻轻地、坚定地拂开你揪紧他衣袖的手:“别怕,很快就会带你出去,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之后,再也没看你一眼。 黑死牟背对着你,拔出血肉凝聚而成的佩刀,眼中清晰倒映出孪生弟弟身影,周身气质变得更加沉稳厚重。 你怔然泪流。 莫大的痛苦涌上心头,让你无法呼吸。 为什么! 为什么啊! 为什么……被舍弃、被遗忘的,只有你? 那一瞬间,强烈的怨恨和不敢,化作剧毒的烈焰,顷刻间燃尽你的灵魂意志。 好恨! 恨他让你变得如此痛苦! 恨他让你再次经历无法释怀的难堪! 恨他再次出现,挑动你原本已经熄灭的怨恨! 你想立刻杀了他! 想立刻将一切拨回成最初的样子! 可是…… 你动不了了。 血气翻涌,横冲直撞的情绪快速消耗了你的生机,打破了鬼血与人类身体之间那脆弱的平衡,使得原本维系你性命的鬼舞辻无惨的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猛毒,开始侵蚀腐化你的身体跟前两次一样。 身体已经开始出现崩解征兆。 你疼得蜷缩在地上。 却没有人为你停留。 黑死牟沉浸于与继国缘一的宿命对决之中。 在他们逐渐远离的时候,继国缘一似乎深深看了你一眼,可这就是他为你做到最后的事了,之后,就头也不回地投入到兄长的厮杀之中。 “……” 你伏在地上。 单薄的身体因为疼痛痉挛。 双手捂着脸,肌肤上处处蔓延出可怖的裂纹,殷红的鲜血溢出,混杂着无尽的泪水,顺着手腕滚落。 鬼血正在快速破坏你全身细胞。 身体内外都在不同程度渗血。 你不停呕血。 血液混杂着深黑色的脏腑碎片。 你已经无法发出声了。 令人作呕的铁腥气充斥口腔,稍微牵动喉咙处的肌肉,便有浓郁血气翻涌而来。 ……很疼。 你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前两次的经验教训告诉你,你身体正在快速化作血水,而你将清醒地步入死亡。 害怕、无助,委屈…… 无数脆弱情绪涌上心头,霎时取代了那份不合时宜的怨恨和不甘。 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踏入死亡,纵然你只是个无情无义的打工人,也会感到恐惧。 你不想这样死。 你不想这样死。 哪怕随便来只鬼、来个鬼杀队队员都行,只要能陪在你身边,陪你走完最后一程,也能缓解你心中生出的委屈怯懦…… “羽衣!” 声嘶力竭地喊声从远处传来。 你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你。 可正在崩溃的身体,已经无法维持五感的正确存在。 你看不清来人,也无法分辨出那是谁的声音,可你还是冲着声音大概的来向,极力伸出手,试图抓握住什么。缓解将死的恐惧和痛苦。 你知道的。 来人肯定不是继国缘一。 他从来不会这样叫你。 在重逢后,他也只会恭谨又谦逊地称呼你“御前”。 黑死牟更不可能。 对他来说,你重要,却也没有那么重要。 再说了,他只是天才,而天才绝不可能战胜挂逼。 童磨就更不可能了。 如果是他,他只会冲你啪嗒啪嗒掉眼泪,并不停念叨着你真可怜。 那么,应该就只剩下那个人了…… 没关系。 是谁都没关系。 只要能抱抱我,谁都可以。 我真的好疼啊…… 然而,就差一点点。 在鬼舞辻无惨将要触碰到你的时候,身后划过宛若烈日灼灼的无影剑锋,将他瞬间斩成屑,炙热蓬勃的剑气,甚至都将残留的血肉直接燃烧殆尽! 无数猎鬼人用人命推,都无法对其造成一点损伤的鬼王,落在继国缘一手里,顷刻间就成了一只渺小无能的昆虫。 只是片刻,就将其彻底斩杀。 然而,下一息,你的身体彻底崩解,化作血水,散落满地。 到底,也无人满足你的心愿。 继国缘一愣在原地。 哪怕你的血水洇湿他的鞋子,很快就又化作飞灰,消失不见,他也毫无反应。 呆呆的。 仿佛只剩下一具空壳。 **** 说来,有点可笑。 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荒谬和滑稽。 那份搅得你死都死不安稳的脆弱情绪,并没有维持太久。 死了。 不疼了。 自然而然就不再祈求旁人陪伴了。 原本就是因为在各方面情况加持下,才会生出来的脆弱情绪,当你摆脱了躯壳的累赘后,理所当然地消退了。 你逐渐恢复正常。 虽然还是没想通继国缘一这个挂逼怎么还活着的,但也已经找到解决他带来的困扰的办法。 你是打工人。 而打工人嘛,只要不是最后一名就不算输。 所以 得想个办法把继国缘一杀了。 先前你的惨痛经历证明: 放任继国缘一一事无成老死,并不稳妥。 他是死了,可人却会来到几百年后,继续给你添堵。 这怎么可以呢? 黑死牟要是得到了解脱,你不就成了最后一名? 【还是得亲手杀了他才行】 你顺理成章得出结论。 你是不清楚继国缘一怎么就突然跨越几百年的时光,鬼魅般出现在黑死牟眼前的,可如果是你亲自动手,想必就可以杜绝这种事情。 做人,可不能太OOC。 就算他是挂逼,也不可以OOC。 既然原本剧情里是了无牵挂投胎转世去了,根本没看黑死牟一眼,那你就不允许他擅自给自己加戏,擅自解开跟黑死牟的结。 只有你过得不好这种事……怎么可以出现呢? 黑死牟必须过得比你更痛苦,一直给你垫底才行! 想好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后,你终于露出舒心快意的笑颜,觉得自己更有劲儿了,又能接受福报,奋战在内卷的第一线了! 你想开了。 可有的统儿却发疯了。 “他为什么不杀了你?!” “他为什么要救你?!” “继国缘一都阴魂不散地出现了,他那么怕死,为什么还不赶紧逃走,为什么还要来找你?” “啊” 一出现,娇娇就歇斯底里地崩溃嘶吼。 声音之凄厉,不知道还以为是杀猪呢。 它跟像没头苍蝇似的,在满是几帐屏风的寝殿里乱窜。 不是仰天长啸。 就是抱着你的腿,费解地拼命嚎。 “羽衣,羽衣!” “你究竟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什么他们都没杀了你!” “尤其是那个狗日的鬼舞辻无惨!” “他为什么不杀了你了啊?明明你都那样算计他了,你都给他注入了致命的剧毒,破坏了他强悍的生命力和恢复力,可他竟然还是想找你,还是想带你走!” “贱骨头!” “真是个贱骨头!!” “放在好好的女孩子不去爱,反倒拿着你这个尖酸刻薄、完全不像个女人的女人当个宝!” “这么没出息,还做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啊,干脆做你这个坏女人手里的一条狗好了!” “好恨啊!该死的臭男人,他把我的好苗子一个个都杀了,只留下了你!他竟然就只留下了你!” “呜,下贱胚子……” “他就不配得到好女人的爱!该死的狗杂修就适合在坏女人手上,发烂!发臭!!” 娇娇语无论次咒骂没用的鬼舞辻无惨。 骂着骂着,它又悲从中来。 整个统啪叽一声从半空掉下来,摔在地上失声痛哭。 “呜呜呜……我再也不是个干净的系统了!” “他们竟然都死!” “他们竟然每一个都死了!!” “明明只要你做个好女人,就能拯救他们,可结果呢?我都已经不再奢求你得到他们的爱了,你却竟然还无情地把他们一个个害死!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这么无情、这么无理取闹……笑?你竟然还有脸笑?你害得我再也做不成好女人系统还在笑!”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你上来就是否认三连。 奈何唇角就是不听话地抽搐上扬,按都按不下去。 娇娇哭得更大声。 你安慰它:“别哭了,死了就死了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再说了,当初咱们不都已经约定好了吗?” “你修正你出了BUG的系统宗旨和存在意义,而我呢,会帮助你做个成功的、合格的无产阶级环保战士……” “创死他们!” “创死他们!!” 娇娇浑身光团乱抖。 声音充满人性化的愤怒,“这种不配得到好女人爱的贱骨头,就该被坏女人一个个创死!” 你目露赞许之色。 指尖捏着泥金桧扇缓缓展开,绘着日月凌空浩然之景的扇面半遮住唇鼻,只从扇沿处露出笑盈盈的眼睛:“对呀对呀,就是要这样呢。” 你并不赞同娇娇对女性好坏的划分。 但对于它在看清人渣本质后的觉悟,还是挺看好的。 恋爱脑、雌竞媚男、爱女姐……这些针对女性的、极具羞辱性质的词汇,本质上并不是在指责女**别人。 而是女性不顾一切爱着的那个人,根本配不上她纯粹真挚且毫无保留的爱。 女人爱错人的代价太大了。 同胞看得多了,就会生出兔死狐悲只敢,自然就会想阻止。 可女人爱得太过热烈,就会听不进别人的话。 一方想阻止,另一方却觉得你在胡搅蛮缠……悲剧由此发生。 这种前面怨你多事,后面抱着你哭的事情发生多了,大家就不由得对那些轻易交付真心的女性们,生出恨铁不成钢、烂泥扶不上墙的厌恶和烦躁。 忍不住就想直接快进到她吊死在自家门口的好戏。 可爱,绝不是什么罪过。 第67章 矛盾的开局 女人会爱别人、心疼别人,是非常正常的事。 从生理方面来讲,女人多出的那一部分基因,让她们更加完整健全。 相对于容易被动物性主导的男人,女人要更加文明道德。 对弱者共情、对不幸者感同身受……这种事,对女人来说轻而易举。 这种与生俱来特质,让女人更善良、柔软、温和的同时,也更容易爱人。 真正的罪过在于,男人明知道女人爱着自己,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却践踏她的真心,毫无底线地PUA她。 更甚至,将女人拉入泥潭后,还无耻地过错都推给女人,让她承受来自外界道德法律的审判,自己却借助封建糟粕的余荫完美隐身了。 所以 人渣的归宿,可以是坏女人时速一百八的车轮,还可以是苍蝇横飞的垃圾桶,但唯独不可以是娇娇嘴里的好女人、好苗子。 任何想得到爱的女人,都值得被爱,也都应该得到好对象 至于形形色色的人渣们…… 如果他们成为了不稳定因素,搅和得别人活不下去的话,那就直接把他们创死好了。 真正的爱与和平,从不是靠卖女人换来的。 妄图用女人给人渣铺就一条立地成佛的康庄大道的,也都应该跟着人渣一起被创死才对。 “可我还是有点不甘心!” 娇娇抽抽搭搭。 它飘到你毫无形象盘坐的膝上,蛄蛄蛹蛹,“你这个坏女人,怎么可以一点惩罚都没有?我原本还寄希望于那个家暴男好好教训你一顿,可谁能想到呢,我明明什么都没告诉你,你却猜出了正确答案。不仅很快就把家暴男甩了,还重新过上了好日子……呜呜呜,这不公平!” “我都差点不是我了!” “可你却不仅成功害死了那么多贱骨头,最后,竟然还能全身而退!这根本不公平!” 你恍然大悟。 原来它是在难过这个啊…… 你笑眯眯问它:“娇娇是想要公平吗?……这个当然可以啦,我会教你如何从我这里得到公平呢。” 娇娇先是一喜,旋即狐疑发问:“……真的?可我的智能大数据告诉我,你在骗人。” 你:“傻瓜!咱们都是三辈子,不,四辈子的老交情了。如今,更是达成了战略合作共识,难道我还会欺骗糊弄身为合作伙伴的你吗?” 娇娇想也是这个道理。 你示意它重新回到泥金桧扇。 娇娇照做。 憨憨发问:“然后呢?” “稍等。” 这样说着,你慢悠悠站起身,赤脚踩在柔软的叠席上,撩起最外层的垂帘,手腕一振,就将娇娇直接丢入中庭的池塘。 泥金桧扇噗通一声掉入水中。 让四周喧嚣的虫吟蛙鸣都出现片刻停歇。 望着泛起圈圈银色涟漪的水面,你面无表情拍了拍手。 笑死。 竟然跟你要公平? 谁家master会有公平这种东西啊? 与其期望从你这里得到公平,倒不如接受你就是公平本身这个事实。“姬君大人,是您?” 正笑话着娇娇异想天开,前面突然传来稚嫩惊讶地敬语。 你偏头望去。 就瞧见一位身着长绢直垂的武家少年,他大概是听到异响过来察看,此时正站在廊檐下方的中庭小径上,见你投来好奇的目光,他慌忙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向你郑重行礼。 你心情很好。 “你叫什么名字?” “刹、刹那猛丸!”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你不由感慨。 平安时代以降,公卿贵族很喜欢给男孩儿取带“丸”字的乳名,这就让“丸”字染上了贵族之气。 此后上行下效。 从武家到平民,都爱给自家男孩儿取丸字。 有的成年后会改成正式名字,但有的也会一直沿用乳名。 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孩儿是个什么情况了…… “他是将来会杀了你的人!” 娇娇鬼火似的飘回来。 它落在你耳边,用张震讲鬼故事的阴恻恻语气,不停在你耳边吹气。 你挥退那个神色拘谨少年,慢悠悠瞟向不长记性的娇娇:“我是姬君,而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奉公人,在他逾越身份杀了我之前,就会被别人斩杀。” 娇娇得意极了。 发出邪恶反派最喜欢的桀桀阴笑:“你说得是现在,可等到了未来,他不仅会杀了你,还是跟你心爱的丈夫同归于尽。不然,你以为原主为什么会生出‘希望夫君活下去’这种离谱愿望? 你故作惊讶,上上下下扫视着它:“就算恼羞成怒,倒也不用这样骗人吧?瞧瞧那个孩子,看起来就是腼腆羞涩的性子,多跟女孩子对视一眼都容易眼红,就他,还搞情杀?我反正是不信。” 娇娇笑得更得意了:“哈哈哈,羽衣啊羽衣,没想到你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告诉你,他可凶悍了!等他长大,不仅会因为你爱上别人由此因爱生恨,把你跟你心爱的丈夫都杀了,还差点把你儿子一块儿送入地狱!” 你:“啊,真的吗?” 娇娇狂点头。 它愉快地笑话了你很久,才嬉皮笑脸揶揄你:“嘻嘻,你可能还没认出他是谁吧?不过,这也是正常,毕竟是陈年老番,而且,完结已经很久了。而他,只是出场了几分钟的人物,你忘了也正常。” 你:“他是谁?” 娇娇:“斗牙王,还记得吗?” 你努力思考一番,摇摇头。 娇娇:“犬夜叉呢?” “一只狗。” “而且,还是一只妄图左拥前世、右抱今生的废狗。” 这个你还是知道的。 明明想享齐人之福,却非给自己找船裂了的借口,还恬不知耻给自己树重情重义的痴情人人设,这种非常恶心人的渣狗男主,很难不让你记忆深刻。 可想是想起来,你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你怎么想也不记得那部战国公路番里,还有个叫刹那猛丸的凶悍男人。 犬夜叉的故事发生在战国时代。 可你现在所处的地方,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衣物织造,都明显还是平安时代风格。怎么想都不搭边呢。 娇娇吃吃笑出声:“他就是你跟你心爱丈夫的好儿子哦。” 你:“……!!” 娇娇:“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你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娇娇嘚瑟至极。 它哈哈大笑,像斗嬴的公鸡:“来!快让我看看,你这个坏女人要如何在实现原主心愿的同时,完成系统自带任务,创死斗牙王。” 说完,娇娇再次发出小猪一样快乐的哼哼声。 虽然你完不成任务,它也讨不了好,但看见坏女人也有今天,它数据核心就高兴得怦怦乱跳,数据线路都在突突发热。 整个统儿都飘了。 哈哈哈! 坏女人傻眼了吧? 编程界第一法则: 当代码能跑起来的时候,就千万别管它是怎么跑的。 别碰它! 别碰它! 不管它跑的方式多么莫名其妙,都千万不要碰它! 碰了,系统就会疯狂报错。 就像现在这样: 两个要求完全相反的任务出现了呢。 娇娇可高兴了。 它觉得这就是你非要做坏女人的惩罚。 明明只是个连C++、Java都分不清区别的门外汉打工人,却偏偏妄图跟量子力学科学与智慧的结晶人工智能系统对抗,妄图修正它的程序。 瞧瞧。 这下可不就遭报应。 不过呢。 它觉得自己跟你这个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坏女人有本质区别,故而在把你笑话一通后,还是大发慈悲给你提了个良心建议: 如果你求求它,它也不是不能重新恢复到修正BUG之前的模样。 这样的话,它就能重新发布不冲突的任务了呢。 你迟疑起来。 犹豫再三,才不确定发问:“啊?修正系统,还会导致你更换地图吗?” 娇娇凶巴巴:“次次任务卡着及格线低空飞过,连HE的影儿都看不到,就这,还想换新地图?我看你在想屁吃!……能给你开新篇章副本就已经很不错了!” 你恍然大悟。 然后翻脸无情拒绝了它的提议。 娇娇大为光火:“为什么啊?!这次,你根本不可能达成HE!” 你:“我哪次也没有达成HE。你应该习惯了才对。” 娇娇:“这次不一样!系统任务从来不是必选!可原主任务却是你必须要完成的工作!不把我恢复成修正之前的样子,你就只能按照原主的心愿,让她丈夫活下去!一想到你这个坏女人,要成为那只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的狗杂修的妻子,非但再也不会想着创死他,反而还要给他生儿育女,做他的好妻子,让他顺利活下去,我就气得只想哭!……呜呜呜,我的无惨啊,我的黑死牟啊,还有我的童磨啊,你们生不逢时,都死得好惨啊!!” 你被它吵得头疼。 使劲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谁说我要做他的好妻子了?原主希望她的夫君活下去,跟我要不要创死斗牙王有什么好矛盾吗?” 娇娇哭声一滞。 你:“这世上男人多了去了,我为什么非得做他的妻子不行?” 封建男人不守男德,给你添尽了堵。 可这并不意味着你就要自暴自弃,去睡一只别说男德了,就连狗德都没有的狗。 娇娇先是扑哧一乐,旋即人性化地捂嘴流泪,示意你把桧扇打开,可以更清楚地看见修正后系统发布的任务要求。 你照做。 打开桧扇之后,才注意到那赤红的【;PEACE】下方,用你看惯了的宋体板板正正地写着: 1.创死斗牙王。 2.希望我的夫君能顺顺利利活下去。 你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我的夫君”后面还有一括号,里面用需要你使劲儿眯起眼睛才能写清的文字标注: (斗牙王,西国的首领,白犬一族的大将) 你:“……” 第68章 看,是福瑞! 你不得不承认。 娇娇真不是白修正的。 瞧瞧。 它都会自动打补丁,没有困难也要给你制造困难了。 娇娇继续沉浸在悲伤之中,捂着嘴号丧。 你由它哭。 心情多少有点复杂。 说实话,你不太理解原主的愿望。 她的人生因为狗男人的介入变得乱七八糟,自己都过得抑郁早逝了,竟然还记挂着狗男人的安危,不想着一枪打爆他的头也就罢了,也不挂念她那长歪的儿子的……真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纵然斗牙王长得足够帅、实力也足够强悍、作为妖怪也足够温柔神秘,可说到底,他也是一只狗。 而且,还是一只早有正妻的狗。 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哪怕斗牙王是个传统的平安时代大妖,他的正妻地位并不固定,只要后来者身份足够高贵、母族足够强大,就能轻易夺走前者身份,并让他以后来者为正妻。 可原主明显没有这个先天条件啊! 她别说成为不了紫之上,就连明石姬都做不了。 顶多 就是长得好看一点的末摘花。 你绝不是故意贬低她。 人类和妖怪原本就有壁。 就像你觉得斗牙王再好,也只是条狗一样,妖怪们看着人类也是如此。 不管人类出身多高贵,在妖怪眼里,首先也只是一盘骨脆肉嫩的菜。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想要双方平等交流、互相尊重,可不是嘴上喊喊“众生平等,你我一家”的口号就能做到的。 你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终于在天亮之前,给原主找了一个比较合适的理由。 也许…… 她并不是因为太爱斗牙王,才会想要他好好活下去,而是只有他好好活下去,才能保护她和她的孩子更好地活下去。 比起原主认死理,爱上狗男人后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你果然还是更希望她是在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 不过,就算不是这样的也没关系。 反正 你已经不再是那个为了过上好日子,就任劳任怨做任务的良心打工人了。 必须完成的工作? 笑死! 这天下就不存在什么必须完全的工作! 有的,只是给得足够多的工作。 你得到了原主的人生,可以为了实现她的愿望,尽心尽力地对那些无辜受害的孩子们好,可身为加害者的渣男,从来不在其列。 保护加害者活下去…… 这种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会被工人爷爷一脚踹死的行为,那可是另外的价格。 打工人打工魂。 给得不够,就别怪你摸鱼糊弄了。 这样想着,你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梦中,唇角也不由自主微微翘起。 你找准了行动方向,正欲理直气壮摸鱼,却渐渐察觉到自己目前居所里的不对劲之处。 宅邸人员配置有很大问题。你居住的宅邸足够气派。 却没有与之相对应的仆役护卫。 甚至,就连负责你饮食起居的女房,都是由乳母兼职。 一人多用。 体面人家绝对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 这就意味着宅邸里绝对有什么你所不知道的阴私。 只可惜,乳母嘴很严。 不论你如何试探,她都没有告诉你的意思。 你要是再问诸如“为什么我要被关在这里不能出去”“我母亲呢”、“我是没有家人了吗”、“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来看过我”这类的话,她就用开始抱着你无声流泪。 最后,还是负责守护你的刹那猛丸不忍心看你整日长吁短叹的,借着归省的时机,从他母亲嘴里得知了真相,特意避开别人耳目,偷偷赶回来告诉你真相。 原来,你一出生就被阴阳师下了预言。 他说你以后会被妖怪霸占,而妖怪生性残忍嗜血,在掠走你之时,将跟你相关之人残害殆尽。 为了避免预言成真,你父亲原本是准备直接摔死你的,可你母亲爱女心切,拼命阻止了他。 最终,他们想出了个折中的法子。 那就是给你配置好忠诚女房和护卫,并给足了你生活所需的田契后,就将刚出生不久的你放逐到了远离本家的偏远海边小镇。 从之后,你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 你心神一震。 完全没想到天底下竟有如此、如此…… “姬君大人!” 原本就面带愧色的刹那猛丸,此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恭敬地跪在你跟前,向你宣誓效忠,“请您不要悲伤!” “我的父亲,是您父亲最忠诚的部下,而我,也会成为您最忠诚的部下!” “我会用生命守护您!” “绝对不会让邪恶的妖怪触碰到您一根寒毛!” ……开明体心的父母! 你刚感慨完,就被刹那猛丸突如其来的宣誓下了一跳。 艰难咽了口口水,差点没绷住表情。 也亏得你已经是个成熟的打工人了,很快就稳住了。 你垂下长睫。 黑白分明的眼珠静静凝睇着他:“……真的?” 刹那猛丸:“是!” 你:“你确定吗,刹那猛丸?我只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女,除了金银田契,一无所有。即使你做了我最忠诚的部下,我也不可能带给你足够回报。跟在我身边,你就永远是个普普通通的武士,再无上升的可能……” 没有人会讨厌诚心诚意想给自己当牛做马的打工人,你也不例外。 可你觉得,你跟那些惯会画大饼的万恶资本家不一样,你得给他泼盆凉水,给他冷静思考的机会。 没办法。 画饼也是很累的! 如非必要,你一点也不想再劳心费神糊弄别人。 刹那猛丸虔诚叩首:“您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你莞尔一笑,随后道:“我想吃肉。” 吃惯了大正时期丰富可口的各色料理,再让你重新回到平安时代,跟着贵族们一起吃野菜、就咸菜,很难不生出一股正在蹲大牢的凄苦错觉。 “是,请您稍等!” 刹那猛丸别说惊诧了,就连质疑你的意思都没有,毫不犹豫扭头去准备。 你目露赞许。 不错。 虽然恋爱脑了点,但好歹是个合格的打工人苗子。 娇娇过来给你泼凉水:“你竟然还有心思跟他玩起青梅竹马的游戏?羽衣,你别忘了,他最后可是想要杀你的男人!” 你不以为意:“无惨当初也是要杀了我。” 娇娇顿时噎住。 你:“至于他,顶多就是个恋爱脑打工人。见到落难的姬君公主,就热血上头,觉得自己是拯救她的勇者这也是很正常的。谁让他还这么年轻呢。” “等到他跟我一样大,见多了烂韭菜后,他就会明白,什么爱不爱的,自己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娇娇:“你现在才十二,还没到裳着的时候,可人家刹那猛丸前不久就加冠了,早就成为正式的大人了。不然,你以为他怎么成为巡夜的守卫的?” 你笑而不语。 娇娇故意跟你呛声,不过是想要挽回一丝颜面而已。 身为成熟可靠的大人,你可不会拆穿它。 刹那猛丸说到做到。 说了要做你最忠诚的部下,就没有一丝一毫掺假。 不管你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他都会满足。 甚至,在你就穿着打扮、出行等问题跟乳母发生争执时,他也会顶着父亲的叱责,毫不迟疑地站在你身边,跟她们对抗。 而你,自认为是个很好的老板。 每一次都给予了识时务的他,相当丰厚的物质报酬。 在他的配合下,你过上了相当快意的生活。 想干嘛干嘛。 想吃啥吃啥。 整座宅邸属你最大。 春赏樱,秋赏叶。 冬天窝在火桶烧得暖烘烘的寝殿里看飘雪。 夏天嘛,自然就是去欣赏各家神社祭典,顺带吃吃喝喝。 那天,你只是乘坐牛车,非常普通地去隔壁镇上观赏山王权现祭礼,不曾想,竟然遇见了了不得的东西。 当时路程有点遥远。 你坐在颠簸的牛车里正昏昏欲睡,耳边突然就听见了护卫们纷乱的警戒声,随之而来的,就是金石相交的鸣响,以及牛马受惊的哞声。 乳母掀开车帘一瞧,斥怒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惊恐地捂着心口瘫软了下去,身体抖若筛糠,嘴里含混不清地嗫嚅着“妖、妖怪”。 你立刻醒了盹。 毫不迟疑越过乳母惊慌的阻拦,一把掀开竹制车帘,倒要看看妖怪究竟长什么样。 总不至于难比食人鬼更奇形怪状吧? 这样想着,你定睛一瞧,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焯! 好大一群野猫福瑞! 只可惜 你不是福瑞控。 当那只貌似是领头猫的红发福瑞,傲慢地站在雨皮付辕上,妄图趁着护卫们陷入苦战搞偷袭的时候,你毫不客气捡起护卫们拉下的染血佩刀,快准狠把它捅了个对穿! “滋啦”一声。 利刃撕裂血肉,破胸而出。 丝丝缕缕殷红的血液顺着刀刃,滑落刀颚,一点点濡湿你握刀的手指。 红发福瑞捧在手里肆意把玩的火焰立刻消散。 它略显吃惊地扭过头。 你冲它微微一笑,动作干净利落抽出刀。 它被你动作带倒,跌落车辕。 与人类相似的血液让你多少有点不适,但这并不妨碍你双手更紧地握住佩刀,高高举起,滴着血的刀锋直直对准它脖子砍下:“你妈没告诉你,就算是毛绒绒的福瑞,也不要轻易做扫兴的事惹人讨厌吗?” 第69章 小试身手 “小心!” 远处传来刹那猛丸惊惧的喊声。 视线余光里,刺目的闪电凭空生出,悍然撕裂空气,化作无形利刃直冲你面门而来! 速度之快,根本不是你能轻易躲开的。 而你也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 更快、更准、更狠地砍向罪魁祸首的脑袋! 你可以不好过。 但也绝对不许别人好过。 下一息 一道白影瞬身而至。 他不仅轻易挥散了福瑞们的闪电袭击,还牢牢攥住了你的手腕,让你无法砍断罪魁祸首的脖子。 “擅自进入我西国领地偷袭无辜人类,这绝非作客之道。” 他声音优雅温柔。 一如他攥住你手腕的力气。 能阻止你。 又不至于捏得你疼。 你呼吸急促。 刚刚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你心脏怦怦直跳,激烈得仿佛要跳出胸膛。 你极力平复气息。 惊疑不定地审视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 他背对着你。 跟前面的福瑞们成对峙之势。 让你只能看见他高高束起的银色长发、华丽的双肩铠甲、毛绒绒的双尾披风,以及侧脸上若隐若现的蓝色妖纹。 ……有点眼熟。 福瑞们几乎是在白影现身的瞬间,就跟炸毛的猫儿一样,再不恋战,纷纷跳上枝头,发出惊惧地哈气声。 绿头发的壮汉福瑞更是怒火中烧。 它抱着受伤的红发福瑞,一脸怒不可遏:“犬大将,身为堂堂西国之主,你是想要包庇伤害我姐姐的罪魁祸首吗?!” “该死的妖怪!” “明明是你们先袭击我们的!” “竟然敢用血玷污我们高贵的姬君大人……就是你们该死!” 勉强保持站立的护卫们听着他们颠倒黑白的话语,纷纷出离了愤怒。 而面对人类的愤怒,壮汉福瑞也只是轻蔑翻了个白眼,神情鄙夷:“区区人类……能成为我们豹猫妖一族的食物,是你们的荣幸。” 护卫们更加义愤填膺。 恨不得跟他们死斗。 “够了。” 犬大将腔调和缓低沉。 却有着让人心头一颤的力量。 不仅护卫们霎时噤声,就连树枝上那些哄笑的福瑞们,也受惊后退到更远的树枝上,仿佛是在害怕那个神情温柔的银发男人突然暴起,把他们都杀了。 他兀自道:“此乃西国领地,不是你们豹猫妖随意胡闹的地方。倘若不服,可让你们的主公亲自与我交涉。请吧。” 豹猫福瑞们不敢跟他来硬的。 面露不甘带着部下撤走,只留下句色厉内荏的“他日,我们的主公大人必将亲自拜访西国”的宣言。 “你没事吧?” “妖怪,放开我的姬君大人!” 同时刻,犬大将和刹那猛丸的声音同时响起。 犬大仿佛才意识自己失礼了,立刻松开钳制你的手,并在刹那猛丸的逼视下,慢慢撤退到对人类来说会感觉到安全的距离。 你没出声。 只是接过刹那猛丸递来的帕子,一点点擦去指尖的血迹,以及被他攥过的手腕,随手丢弃。 之后,尤嫌不够。 竟还掏出衣襟里垂着红色丝带的桧扇,缓缓展开,露出日月凌空的扇面,遮住唇鼻,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平静眸子。 “什么西国之主。” “连自己领地上生活着的人类都保护不了,比之我一任女流更不如,私以为,你真是妖怪中的耻辱。” “你你你!” 犬大将没生气。 倒是他躲在他肩上的小跳蚤气得直跳脚,“不知好歹的女人!刚刚要不是主公大人来得及时,别说你了,就连你身边的这些护卫们,都会一同被豹猫妖一族掠去!竟然还敢这样跟主公大人说话!” “哼,我们就应该放着你不管才对!” 你不置可否。 刹那猛丸冷哼:“没有的废物,总是爱给自己找理由。” 说罢,他挡在你面前,不让他们看见你分毫,“姬君大人,请进去,别再让恶心的妖怪玷污了您的眼睛。这里一切都交给我。” 你微微颔首。 在他的侍奉下,重新矮身回到牛车。 经此一役,你也没心情再去看劳什子的山王权现祭礼了,直接打道回府。 护卫们都伤得不轻。 皮肉伤都是小事,更多是伤筋断骨。 有的甚至都没有撑到医师到来,就直接重伤死去。 你很不高兴。 自己手里赖以生存的金饼,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薄了下去还是小事,关键是又有人因你而死,可你却连砍下福瑞们的头,给他们祭仪都做不到。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犬大将。 你心里憋了口气。 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直到犬大将后半夜悄摸出现,站在袄障子之后,好声好气向你道歉,煎熬了半夜的你才终于找到了出气筒。 不仅不接受,还非常过分地一巴掌抽上去。 你非常用力。 可犬大将到底是妖怪。 他的身体素质比鬼舞辻无惨更好。 哪怕你是腰手共同旋转发力,狠狠甩了他一个大比兜,也无法在他脸上留下清楚的巴掌印。 不仅如此,反倒还震得你掌心发麻。 你只觉得非常解气。 “可恶的女人,你对我的主公大人做什么?!” 小跳蚤大怒。 当即蹦出来就要咬你,却被犬大将及时拿捏。 “冥加!” 犬大将制止它,却让自觉主辱臣死的冥加猛地爆发出惨烈的哭声。 “主公大人!” “您可是我们西国爱戴的主君啊,如今竟然被一个不知感恩人类女人如此羞辱,冥加我、我……真的羞愧不已,恨不得立刻死去!” 闻言,你笑了。 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桧扇缓缓展开,只用看不喜怒的眼睛瞧他。 片刻后,让人如坐针毡的目光从犬大将脸上,缓缓挪到痛哭流涕的冥加身上:“感恩?” “可笑,我为什么要感恩把我们害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 你语气淡淡的。 目光却不疾不徐挪回犬大将脸上。“如果不是他来妨碍我,我已经替我那些忠诚的护卫们报仇雪恨了。” “可现在呢?” “无论耗尽多少金钱,我都无法挽回他们的性命不说,还要眼睁睁看着杀害了他们的凶手们逃之夭夭……” 冥加愤怒打断你的话:“乱讲乱讲!如果不是主公大人出手相助,你早就已经死了!” 你:“我宁愿死了!” 冥加一惊。 就连一脸无奈,只能看着你们吵架的犬大将都立刻严肃了表情,眼神凝重。 “如果不是因为有你们妖怪的存在,护卫们根本不需要为了保护我而拼命战斗,如今,你们害死了我忠诚的护卫,竟然还妄图以我恩人的身份自居,真是……恬不知耻、莫名其妙!” 你倏然转过身。 背对着他们走入袄障子,昏黄摇曳的烛光,将你的身影映在其上,拉得很长,“想道歉,也可以啊……去那个世界,把我忠诚的护卫们带回来。” “说不定,我就会原谅你们。” 你姿态放得高高的。 从始至终都游刃有余地掌握着跟他们对话节奏。 不管是生气,还是冷淡,都把握在一个恰到好处的程度,会让他如鲠在喉,却不至于立刻暴起翻脸。 虽然有点走钢丝的成分,但收获颇丰。 就像现在 原本已经被医师判定死亡,只能摆在前院近侍间停灵,期待神明恩赐他们复生的护卫们,在天生牙的帮助下,重新获得了新的生命。 而你,则是一如既往地拿捏了。 面对自得的冥加,双手矜持地捏着桧扇,半遮住唇鼻,只露出一双看不出喜怒的眸子。 犬大将并不居功自傲。 制止住喜形于色,不停显摆自家主公多么强大温柔的冥加,他再次向你道歉,为自己的疏忽没有保护好西国的子民。 你这才可有可无地嗯了声。 犬大将:“我叫斗牙,你呢。” 你:“羽衣。” 拿捏完犬大将,你垂眸望向前来质问你的刹那猛丸。 与喜极而泣,直呼是神明恩赐乳母和护卫们不同,刹那猛丸仿佛察觉到什么,表情严肃到阴沉。 他直视于你:“姬君大人,是那个妖怪做的吗?……昨夜凌晨,我看见有白光从您的寝殿里离开,之后,重伤而亡的护卫们就纷纷活了过来……” 你双眸微眯。 很不喜欢他现在的表情。 打工人就该有打工人的样子。 擅自质疑老板,可不是合格打工人该有的素养。 尤其,他的语气和表情都很奇怪。 似乎在生气。 又似乎在下定什么危险的决心。 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你这个老板吊死在路灯上似的。 你没耐心跟他打哈哈。 直白发问:“所以呢?” 刹那猛丸一愣。 你声音很轻。 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是他做的,又如何?” “告诉我,刹那猛丸,你想干什么?” “你宁愿把跟你互相托付后背的同僚们都杀了,也不愿意接受妖怪的帮助?……我竟不知道,你何时成了这样偏执刚愎之辈。” 刹那猛丸瞬间慌了。 他下意识膝行一步,想要靠近你,却被你扭身躲开。 你展开泥金桧扇。 遮住唇鼻,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凌凌目光居高临下投来,泛出星星点点凉意,止住他想要拉扯你的动作。 “从我知晓自己被父母放弃的那一天起,我就明白,我所拥有的就只有宅邸里的你们。” “你们都是跟我相依为命的亲人,无论如何,我不会抛弃宅任何一个人。” “如今,他们既是为救我而死,倘若有方法可以挽留,我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其实现。” “倘若看不惯,就请自行离开吧,也算全了我们一场主仆情谊。” 第70章 下流 你的话不可谓不残忍。 非但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反而还趁机在你们之间划下了不容逾越地清晰界限。 顷刻间,就将他知慕少艾的心思摧残得七零八落。 刹那猛丸像是霜打的茄子。 再无一丝之前质问你时里的理直气壮。 他佝偻着脊背,伏地叩首,用喑哑颤抖的声音向你恭敬致歉,并保证不会再犯,只求你不要生气,不要赶走他。 你神色平静。 内心一丝触动也无。 没办法。 这就是恋爱脑必经的痛苦。 你可以理解。 但无法感同身受。 只能希望他快点想通,赶紧摆脱恋爱脑的桎梏,抓紧时间变成个任劳任怨的打工人,给你的快活日子添砖加瓦,而不是给你演“爱而不得我黑化了”的煞笔戏码。 训完恋爱脑含量过高的刹那猛丸,你舒心的日子还没过几天,乳母的悲泣就先一步将你从好梦中吵醒。 从你接手原主的人生后,就让睡在袄障子外面的乳母去了东对屋。 你们之间距离拉远了,就不至于你这里稍有一点动静,她就能感知得一清二楚,让你凭白生出被监视的不适感。 可现在,她的泣声就在袄障子之外。 你不知道她怎么过来的。 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哭了起来。 疑惑间,你解开锁扣,拉开袄障子走出去。 乳母哭声戛然而止。 她慌忙转过身去,用袖子遮住脸,生怕你看见她的脸,语气惊惶仓促:“姬君大人,您怎么醒了?是我吵到您了吗?真是抱歉……时间还早,您还可以再睡一段时间……” 你脚步一滞。 很快恢复正常,从背后抱住她。 乳母想躲。 她觉得于礼不合。 你没松。 一边轻轻拍抚着她的脊背,一边试探着问她怎么哭了。 乳母情难自已。 她颤巍巍转过身,满含泪水的眼睛哀哀望着你一眼,便痛苦地捂住脸,到底告诉了你缘由。 她说,家主大人拒绝帮你举行裳着之仪。 哪怕是平民家的女儿,父母都会给女儿举办简单的成人之礼,可你的父母们,面对乳母的再三请求,一开始还委婉推辞,现在拖无可拖后,直接义正词严拒绝,根本没有帮你筹办裳着之仪的意思。 你懂了。 “我自幼是由你抚养长大。” “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至亲。” 你安抚地拍拍她肩膀。 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注视着她,“他们不来就不来好了,由你来充当我结发裳着的人,我只会更高兴,你完全不必因此感到悲伤。” 乳母顿时惊慌起来。 她手足无措地望着你:“这怎么可以?!裳着那日,给您系上腰绳的那人,必定得是个尊贵显赫的贵族,我只是个卑微的下人,怎么配?” “有什么配不配的。” 你直白道,“如果不是你们尽心尽力守护我,早在父母抛弃我的那天,我就已经死了。如今,也就只有你们还愿意奉我为姬君,可实际上,我只不过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女而已,哪有什么好高傲的?” 乳母震惊:“您!您怎么会……” 你:“是的,我都知道了。” 乳母怔怔。 下一息,无尽悲楚涌上心头,泪流满面。 她身形垮了下来,捂着脸,恸哭出声:“太残酷了,真的太残酷了……是我们不好,竟然让您经历了如此痛苦的事……” 你:“ 哪有什么好痛苦的。” “他们虽然抛弃了我,却并没有太过亏待我,甚至,还给我留下了足够下半生生活所需的钱财和人手。” “这些年,在你们的保护下,我过得很开心……乳母,我是真心过得很好。哪怕我留在父母身边,也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开心快乐。” “有你们,是我的福气。” 谈过心后,乳母快速恢复精气神,开始操办起你的裳着礼。 那本该是很普通的仪式。 却因为妖怪的不请自来,变得乱七八糟。 护卫紧张持刀对峙。 乳母也颤巍巍挡在你跟前。 你站在人群中央。 目光越过觳觫发抖的人群,落在那群大白天就出来给人添堵的野猫福瑞身上,很难不抿紧唇瓣,露出不痛快的表情。 你将桧扇捏得咔咔响。 无比无比无比怀念枪械的美妙手感…… 而那只自称“冬岚”的野猫福瑞,张口就是令人反感的异想天开:“你就是那个会成为妖怪女人的人类?果然长得果然不错……既然如此,我们首领大人就笑纳了。” “放肆!” 刹那猛丸勃然大怒,厉声呵斥,“区区下贱的妖怪,也妄图染指我们的姬君大人?真是……白日做梦!” 护卫们纷纷声应。 “该死的妖怪!” “竟然敢羞辱我们的姬君大人” “再从我们的地盘里滚出去,必定将你们这群畜生赶尽杀绝!” 冬岚笑了。 双手灵巧转动冰晶短戟:“不愿意?……无妨,杀光你们,再夺取她也是一样的。” 轻描淡写。 就擅自决定了城中之人的生死。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谁让她有这个实力呢? 只是稍微摆出认真的姿态,妖力凝结而成的寒气就如有实质地倾泻一地,不仅将护卫们搞得丢盔弃甲,就连生长着圆滚滚碧绿荷叶的池塘都逐渐被寒冰冰封。 护卫们受挫。 乳母被慌了神的护卫们簇拥着后退时,也终于从惊恐地回过神,顾不得仪式尚未举行完,就要拉着你逃跑。 “逃是没用的。” 你的声音很平静。 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里挣脱出来,让她跟护卫们走,“人不可能跑得过畜生。它们既然是为我而来,那就让我去好了。” 你遗憾地瞥了眼冬岚的脑袋。 并没有以为她的话感到害畏惧,或者生气。 畜生都是这样的。 越是拥有强大力量,就越喜欢践踏凌虐别人。 对待这种畜生,生气是最没必要的。 最明智的选择是一枪打爆它们的头,让它们知道知道究竟谁才是爹。 只可惜…… 在热武器不发达的平安时代,你能做的,似乎就只有在心里想一想了呢。 “不可以!” 乳母厉声打断你的话,不由分说粗鲁抓起你的手,就拉着你走,“您是姬君,我们所有人都是为了守护你而存在!” “虽死不悔!” “哪怕我们只剩一人一息尚存,都绝对不允许那群肮脏下贱的畜生触碰到您一根寒毛!” 你被凶得愣住。 乳母的动作粗暴又蛮横。 手指死死扣住你腕骨,不仅捏得你很疼,还拉得你差点趔趄摔倒。 可你却只感觉一股暖意涌上心头,烫得你眼眶发热。 ……她在保护你。 你下意识望向四周。 他们每个人都在试图保护你。 诚然。 这其中有身份的加持,可他们在生死关头,也还是悍不畏死选择保护你。 他们希望你能活下去。 他们从来不会想着抛弃你。 意识到这点后,饶是心硬如铁,喉中也不由滞涩翻涌,雾气模糊了视线。 你咬紧牙关。 拼命放缓了呼吸,才不至于立刻流出泪来。 越清楚他们是好人,你就越不想看见他们死掉。 可不等你说些什么,乳母就像是预判了你的行动,倏然扭过头,凶悍盯你一眼,直截了当拒绝你“不行”! 不仅她,就连护在你身边的护卫们,也急切劝说,“姬君大人请勿担忧,能为您献出性命,是我等的荣幸,还请不要迟疑,速到安全的地方去!” “只要您安全了,我们就是值得的!” “嘭”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劝说之时,庭院里陡然爆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烟尘激荡的空中顿时传出一声声凄厉嘶吼。 其间,隐隐夹杂着几声人类被波及的呼痛声。 爆炸掀起的尘浪向四面八方散开,狂风吹得你们身形不稳。 你们纷纷停驻脚步。 惊疑不定望向烟尘四起的战场中央。 “是谁?!” 野猫福瑞们愤怒叫嚣,“竟然敢妨碍我豹猫妖一族!” 回应它的,是从尘霭中抽来的淡绿色光鞭。 光鞭纤细。 看起来并不比绑头发的发带结实几分。 可落在咆哮的野猫福瑞身上,立刻就将它抽飞出去,撞倒远处的筑土墙,抽搐几下,不动了。 “你究竟是谁?!” “狂妄的家伙,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如此妨碍我们,是想跟我们一族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吗?” 福瑞们一改之前得意。 如临大敌般聚缩成团,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 夏日的风吹来。 庭院中的尘埃缓缓散开。 战场中央朦胧不清的黑色身影,也一点点变得清晰。 银发。 金瞳。 眉心一轮新月。 雌雄莫辨的精致侧脸上,生着对称的鲜红妖纹。 昭示着他同样非人的身份。 你瞳孔地震。 双眸不受控制瞪大。 他他他……他怎么会出现在人类的宅邸?! “杀生丸。” 冬岚认出了他。 抬手止住身后不甘心叫嚣的弟弟妹妹们,脸上重新换了一副别有深意的表情,“你也是听到了她‘妖怪新娘’的名头,特意过来看看的吗?哈哈哈,真不愧是犬大将的儿子,对待人类总是莫名其妙地温柔呢。” “下流货色。” 此话一出,不仅豹猫妖一族瞠目结舌,就连你们这群围观的吃瓜人类都惊掉了下巴。 你咽了口唾沫。 这大概就是最初的杀生丸。 高傲、矜贵、优雅、俊美…… 声音清冷典雅。 听起来似有泠泠金玉之声。 但这并不妨碍他用这副好嗓子骂人。 等他定了性,整只妖变得沉默寡言且面无表情后,可就看不到这种有意思的场面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70-80 第71章 跟我共结连理吧 冬岚没皮没脸。 很有唾面自干的觉悟。 她不以为意,语气依旧轻佻浮夸:“哎呀哎呀,是我们让西国小贵公子生气了吗?真是罪过呀……不过,这次我们远道而来,可不是为了跟你争抢地盘。” “我们的首领大人在得知是她打伤了夏岚后,对她生出了兴趣。恰逢又听到关于她身份的传闻,更想见见她本人了。如果她能侥幸得到首领大人的青睐,让她留在豹猫妖一族也不无可能。” 只是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它们的来意。 你不由叹气。 野猫这种畜生就是狡猾。 之所以会耐心跟杀生丸解释,恐怕就是为了表明它们只是为了私事,并非是领地之争,想从他手里讨个方便。 而事情,正如你料想的那般。 下一息。 冬岚表情就顿时严肃起来。 它再次旋转手中的冰晶短戟,尖端一头直直指着你:“此乃首领大人的命令,其他人类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过饶过,可是她,我们今天必须带走!” 杀生丸神色淡淡的。 没说行。 但也没说不行。 “我不愿意!” 你知道你得主动点。 杀生丸可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 如今,他愿意插手你们跟豹猫妖的纠纷,主要原因是豹猫妖不请自来,惹得他这个未来的西国之主不高兴。 当然,还有一丢丢原因可能是豹猫妖一族挡住他的去路了。 但不管怎么说,杀生丸好不容易纡尊降贵了,你可不可能不识好歹,得赶紧把台阶给他铺平! 于是,你义正言辞陈述本心: “我出生在西国,长大在西国,以后,即使我真的成为妖怪的新娘,也只会嫁给西国的妖怪!……你们豹猫妖擅自闯入别人的领土,还妄图掠走别人的子民,就凭这副德行,也妄图让我侍奉?也配!” “就、就是!” 乳母跟你心有灵犀,站在你身边护着你。 强忍内心惊惧,将背脊挺得很直,冲远处那群奇形怪状的妖怪们讥诮出声,“我们的姬君出身高贵,就算是要成为妖怪的新娘,也不是你们这群下流货色配得上的!” “下流货色……” “下流货色。” “下流货色!”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儿。 护卫们渐渐喊起了整齐划一的口号,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嘲讽。 野猫福瑞怒上心头。 有心给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血的教训。 可杀生丸站得太不是地方了。 但凡想杀你们,就必须越过他。 而他,明显又是领地感很浓的那种狗。 稍有僭越,恐怕下一步就会被他把头拧掉。 最后,只好将不敢化为无能狂怒。 “你很好。” 冬岚目光逐一扫过在场人类,最后定格在你脸上,缓缓地,冰冷地吐出三个字。 你莞尔轻笑。 同它四目相对,黑白分明的眸子噙着缱绻轻易:“我以后会更好。” 冬岚:“呵,只是不知道你能狂妄到几时。” 你:“放心,足够狂到你死去的那天。” 冬岚脸色冷沉。 你不以为意:“今日羞辱,他日,我必定悉数奉还。” 你的话太过狂妄猖狂。 不仅惹得豹猫妖一族发出嘲笑的嘘声,就连杀生丸都在离开前额外瞟了你一眼。 你冲他颔首致谢。 倒不是你故意对他拿捏姿态 ,而是你是人类,人类对他说谢谢,他极有可能感觉被羞辱,晦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你是诚心诚意感激他。 而不是为了膈应他、触他霉头的。 宅邸略微受损。 乳母找了工匠前来修整复原。 裳着那日的混乱就像是风吹过水面,泛起道道涟漪,可很快就又重新回归平静,并没有给你们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直到 犬大将在你房间里带了三天。 按照人类的习俗,他连三日饼都给你准备齐了。 他甚至按照人类的习俗,就之后所需的三日饼都给你准备好了。 你秀眉蹙眉。 捏着泥金桧扇遮住唇鼻,只觉荒谬不已:“你这是什么意思?” 犬大将身行端正。 毛绒绒的长尾与银色长发随意垂在地上:“豹猫妖一族睚眦必报。你是人类,却胆敢敢反抗打伤它们,自觉受到羞辱的它们,绝不会停下报复的行为。” “之前,侥幸有杀生丸路过,你们才得以平安。可不管是他,还是我,都无法长久停留在一个地方。”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你跟我共结连理。” “只要你成为我的妻子,豹猫妖一族就会因为畏惧西国威名,暂时停止针对你的行为……” “你的妻子?” 你倏然收扇。 合起来的扇子落在右手掌心,发出清脆的声响。 黑白分明的眼珠定定盯着他,片刻后,微微一笑,“我可不记得自己何时生出过杀生丸这么大的儿子。” 妻子? 说得这么好听,到头来还不是情人之流? 犬大将神色不变。 英武俊朗的脸上没有半分被拆穿的窘迫和难为情。 声音一如既往温柔和煦:“月姬是个很好相处的女人,她不会为难你。” 你笑了。 被气的。 这还是你第一次见到如此会自说自话的狗男人。 月姬。 一个生出了杀生丸那样儿子的女人。 怎么想,她都不会恋爱脑上头,只因为男人生了异心,就来为难你一个人类女人。 她是不会为难你。 可这并不代表你就要蹬鼻子上脸,恬不知耻跟她分享同一个狗男人。 就算是封建男人吃腻了,想换个新鲜的妖怪口味,你也并非非要挑他。 是以,你半倚隔扇,偏过头,黑白分明眼珠似笑非笑:“何必这么麻烦?如果只是想帮助我躲开豹猫妖一族的针对,让我嫁给杀生丸也是可以的。” “我很喜欢他。” “自他从天而降,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那刻起,我就望着他移不开眼。虽然只有短暂惊鸿一瞥,但我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他了。” 说到动情之处,你甚至煞有介事按住自己心口,“不怕你笑话,时至今日,我一想起他来,还是不由得面红耳赤,悸动不已……” “假的。” 笃定的声音打断你的话。 你一低头,就瞧见犬大将正望着你,金色兽瞳满是爽朗笑意。 “你心脏跳动的声音,还不如刚刚听到我们要成亲时跳得剧烈。” “羽衣,你不喜欢杀生丸。” 你冷下脸。 很不喜欢他没眼色地跟你唱反调。 “我出身白犬一族,天生耳朵比较灵敏,能听见很远地方传来的细微的响动。只是听见你的心声而已,很简单的。”他就像察觉到你想问什么似的,体贴地解答你的困惑。 “哦。” “那你还不懂吗? ” 你双眸眯起,“我之所以这样说,只是因为我并不想跟你们妖怪牵扯太多。” “你是西国领主,是高高在上的大妖怪,可你不会真的以为,在我们人类眼里,你跟豹猫妖一族有什么本质不同吧?” 犬大将愣了愣。 你:“说到底,你们本性都是一样。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你们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你比它们更高明……它们只会蛮力掠夺,不像你,冠以保护之名,就想要我自愿成为一朵毫无自我,只能依附你而生的花。” “我没有……” 犬大将这次是真的惊到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沦落成跟豹猫妖一族的小辈同样的待遇了。 “做你的青天白日梦!” 你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手里捏着的桧扇迁怒般狠狠砸在他脚边,脆弱的扇轴立时断裂开来,“豹猫妖一族想要寻仇,就让它们来好了!” “我的护卫们没有一个是畏死的孬种!” “而我,身为他们的主人,自然更不是贪生怕死的废物。” “它们最好把我们都杀了,不然,只要我得到那颗据说能实现一切愿望的宝玉,我就会许愿让它们统统下地狱!” 你呼吸急促。 胸口因为愠怒剧烈起伏。 死死盯着他的眼珠黑白分明,仿佛被水洗过,明亮又锐利。 “我曾经相信过你……哪怕本能告诉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妖怪都是一样的,我也还是愿意跟你说那么多委婉的话,只是因为我觉得自己不能太绝对,应该一棒子把你们妖怪都打死了。” “我试图相信你,试图相信你不是那种妖怪……” “甚至,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救命恩人,生怕你搅入我跟旁的妖怪的恩怨里!” “可现在……” 你深吸口气。 使劲眨眨眼,驱散眼底氤氲的水雾。 说不出是痛心,还是其他什么,只是等到胸口传来窒息的滞痛,才缓缓吐出。 “你真令我失望!” 说完,你背过身去,毅然下了逐客令。 “我绝对不可能只为了活下去,就舍弃自我,接受你的庇护,成为你的妻子!滚吧,别逼我再说出其他难听的话。” “不是你说的这样。” 犬大将叹了口气。 仿佛没脾气似的,来到你身后,将你因为愤怒而绷紧的身体揽在怀里,又重复了一一遍,“不是你说的这样。” “并不是你成为我的女人,我才会保护;而是我仰慕你,才希望你能接受我,让我成为你的丈夫。” 你试着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不意外。 只是有点困惑。 原主是大和抚子类的女性,除了鬼舞辻无惨那样的精神变态,没有人会讨厌,犬大将会倾心她太正常了。 可你次次不给他好脸,次次拿捏他,他竟然都受了。 如果他不是颜狗、恋爱脑的话,那就只能是个贱骨头了。 好好的人不做,非给自己找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ster不行。 这样想着,你偏头瞧向他。 像是被他的话逗乐,不吝啬莞尔:“你们妖怪都喜欢玩这种把戏吗?都是妖怪了,干嘛不直接点?……想睡我,直说好了。” 犬大将愕然。 素来温柔的脸上,浮出显而易见的不解。 你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一只手稳稳捏住他线条硬朗的下颌,拽过来,柔软的拇指抵在他微抿的薄唇上,一下一下摩挲着,很轻易就将他的唇挤压变形。 ……再强大的大妖怪,唇都是软。 你脸上浮出些许微妙情绪。 为了避免自己想七想八,直接将空余的左臂搭住他脖颈,手指轻巧解开他高高束起的银色长发,冰冰凉凉的银色长发,仿佛一拢月华,直直倾泻在你指缝。 如丝如绸。 触感极佳。 犬大将长得不错。 是狗。 身上却没有狗特有的怪味儿。 不忠诚这点有些让人下头,但特殊情况,也不是不能稍微忍忍。 这样想着,你亲了上去。 第72章 养狗吧 灵巧的舌尖娴熟撬开对方紧闭的唇齿,舔舐着他过分锋利的獠牙,主动跟他唇齿交缠。 他穿着威风凛凛却过分硌人的铠甲。 被硌了几次后,你摸索着解开,更方便动作的同时,微凉的手指也顺着对方紧绷结实的腰线,一点点探了进去…… 腰肢立刻被一双大手猛地攫获。 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下一息 就感觉眼前天旋地转,等视线恢复正常,就只望见天棚上昏暗烛光映出的摇曳光影,与倾斜在你身上的月光。 你慢慢环抱住那片月色。 感受着月色在自己身上带来的冰凉刺骨,你没有要争夺主导权的衣裳,只是漫不经心地笑笑,贴在他耳边,缓缓吐出未尽的诛心之言。 “反正” “你是我的恩人,你想要做什么,我总不可能不同意。只是,不要再拿着什么‘保护我’、‘做你妻子’的名头来膈应我……挺没意思的。” “睡过之后,就离开吧,不要扰乱我的人生。” …… …… 犬大将是当世最强。 独一无二的强悍实力、无人可及的至尊地位,以及勉强不算残暴的霸道本性,让他格外喜欢儒家那套“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的调调。 他是妖。 却妄图披上理想国君子的皮。 你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到原主的心的,可就现在而言,你一点也不想配合他,只想看他焦灼在本性和理性的冲突里,变成一只傻狗。 就像现在这样: 他没有再继续,只是把你紧紧抱在怀里,苦恼地诉说自己的真心。 “羽衣,我一直都注视着你。” “你开心的时候,沉默的时候,站在廊檐下,眺望天空尽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我都一直默默注视着你。” “我要怎样做,你才能明白我的思念之情?” 你顺从地被他抱在怀里。 无论怎样,你都不可能明白他自我认知过剩而生出的所谓“思念”。 不仅不会明白,还会把他使用个彻底,嘲笑得好大声。 眼下。 他既然诚心诚意的发问了,你自然大发慈悲地给他指条明路:把豹猫妖一族全杀了,洗清它们带给你的耻辱。 你声音异常平静。 心跳也没有任何异常。 仿佛不是在撺掇他屠杀同类,而是简单地问他吃了吗。 你反思过。 除去豹猫妖一族本身也不是什么好鸟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它们给你的第一印象太差劲了。 恃强凌弱。 颠倒黑白。 蛮横无理。 残忍暴虐。 这种又凶又作又爱吃人的野猫福瑞,根本不是普通人类能驾驭的,既然如此,它们就应该赶紧回归高天原的怀抱,成为神明的爱宠。 而不是活在这个世上,给你添堵。 拥抱着你的手臂陡然僵硬起来。 你恍若未觉。 靠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放缓了语气:“不要再拿这种骗傻子的话来哄我。身为女子,无法拥抱心爱之人就已经够悲惨的了。要是再被狡猾的妖怪骗去心灵,会痛苦得活不下去……” “……不是哄你的。” 不知过了过久。 你才听到了犬大将的回答。 只是那时候你已经困得迷迷糊糊了,根本没心情附和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径直睡了过去。 之后两天。 他没有再跟你说乱七八糟的恋爱脑话,只是喜欢像抱玩偶一样抱着你,表情严肃,似乎在思考着不为人知的狗生大事。 众所周知。 人类的身体并不合适搂着睡。 轻则四肢酸麻,重则影响睡眠质量,加速衰老。 所以,当你让犬大将松开你,并给他讲了一通大道理后,他想了想,飞快变化成一头一口就能吞掉三个你的尖耳白犬,毛绒绒瞬间把你淹没。 你:“……” 行叭。 大白狗总比狗男人要好点。 谁会介意养一只威风凛凛又听话的大狗狗呢? 只可惜…… 这只狗是有主人的。 得想个方法去问问他的主人。 如果这只狗狗她不管的话,那你就要把他训练成自己的狗了。 你下定了决心。 面对犬大将在离开之前,执意递过来的三日饼,你看了看他,迟疑了好一会,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扫兴的话,直接吃掉。 犬大将前脚刚走,后脚刹那猛丸就冲了进来。 只是,他似乎受伤了。 在跟前来阻拦他的乳母拉扯的时候,身形不稳,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发出的大动静把乳母吓了一跳。 “哎呀!” 乳母眼尖,一眼就瞧见了他别上洇湿的痕迹,顿觉无比晦气,“你受伤了!这副模样,怎么能出现在姬君面前?快走快走!我都告诉你了,姬君大人平平安安,现在只是需要休息,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 在犬大将突然到来的这三天,乳母是唯一被允许自由进出寝殿,前来侍奉伺候的人,她对你们的情况最是了解。 你拦下乳母,允许刹那猛丸入内。 他跪在你跟前。 头颅深深抵着地板,无声悲泣颤抖。 你没有解释。 只是捏着扇骨,沉默凝视着他。 片刻后,唤出他的名字。 刹那猛丸:“是。” 你:“如今的我,还配做你誓死守护的姬君吗?” 刹那猛丸身形一颤。 脊梁压得更低,沙哑的声音隐隐带着几分哭腔:“您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您都永远是我存在的意义,而我,也永远是您最忠诚的部下!” 你这才恢复笑意。 起身上前,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帮他掸去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传闻,这世上有块宝玉,能实现持有人的任何愿望。” “刹那猛丸,去把它找来给我。” “我会让那些该死的妖怪,统统付出代价。” 刹那猛丸倏然仰头望向你:“您……” 你竖起食指,比在唇间,做出噤声的手势。 刹那猛丸立时息声。 你继续道:“这是很危险的行动,你很有可能在找寻过程中丧命……刹那猛丸,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愿意!” 回应你忧郁询问的,自然是他斩钉截铁的回答。 刹那猛丸养好伤后,就立刻出出发寻找传说中宝玉的下落。 乳母为他哭了一场。 你很吃惊。 他们感情什么时候这样好了? 乳母抚摸着你披散而下的长发,泪眼婆娑:“他待你是真心的,那日妖怪闯入宅邸,哪怕你说了无事,让护卫和下人们都退下去,可他宁愿挨统领的鞭子,被抽得起不来,也时时刻刻记挂着你的安危。” “只可惜,他身份低了点……” “不过,比起那只可恶的妖怪,他还是要强出很多,如果是他跟你成婚该有多好……” 你赶紧安抚拍拍她的手:“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乳母掩面哭:“假的也举行过仪式了,我可怜的姬君大人啊,好不容易才要过上好日子……怎么就真的被妖怪们盯上了?” 她悲从心来。 越哭越越伤心。 你没辙。 只好一直拍着她肩膀,让她别哭得抽过去。 安抚完多愁善感的乳母,你开始筹算起更重要的事: 得见月姬一面。 可不仅人类跟妖怪有壁,就连妖怪跟妖怪之间,也是有壁的。 并不是所有妖怪都配知晓月姬的所在。 也并不是所有妖怪都有能力抵达月姬的所在。 所幸 你拉到了个很好的壮丁杀生丸。 四处大概是被犬大将清理过,方圆十里找不出一只非人之物。 你原本正愁着去哪里找个可靠的妖怪带你过去,因为毫无头绪,已经烦得在踢石子儿了,杀生丸就如神兵天降,张嘴就是“滚开,挡路了”。 你麻溜让开。 杀生丸不耐烦理你。 可你不能让他走了啊。 他走了,你要上哪里再找个跟他一样好使的代步工具,呸,是司机! 你刚拉住他衣袖。 那双薄金色眼瞳就倏然盯过来,过分凌然的神光,让你感觉自己被危险的野兽盯上,使劲咽了口口水,才不至于立刻识趣松开手。 你:“我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去见你的母亲。” 杀生丸:“我母亲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深吸一口气。 稳住受惊乱跳的心脏,继续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跟我无法可说,今日就不会再次出现在人类的驻地……不管你是想来看看迷惑你父亲的人类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还是心有不忿特意来杀我的,都无所谓。” “只是,你至少应该给予我一个跟你母亲说清楚的机会。” “我死了是小事,可你一定不想你母亲因为我存在过而如鲠在喉吧?” 于挑衅无异的话一说出口,杀生丸的脸色就更冷漠了一点。 可他终究是西国贵公子。 再生气,也没有失态地一把掐死你。 云上城。 跟无限城一样。 属于牛顿看了会流泪、爱因斯坦看了会沉默,工人爷爷看了会也想整个的怪力乱神建筑。 占地辽阔。 气势雄浑。 单是看着,就让人慑服不已。 “什么嘛。” “竟然是这么点儿的人类小丫头。” 你打量着四周,正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上首处,慵懒侧倚王座之上的华贵雍容女子,就已经无比失望地抱怨起来。 “我还以为能让犬大将硬起心肠,不再对着冒犯者施与仁慈的女人,至少也应该是个千娇百媚的美妇人,又或者柔弱可怜的漂亮女人,没想到……你看起来还不如杀生丸大。” “他的口味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第73章 跟我很配 月姬很美。 她那种自内而外而生的华贵雍容之美、自信强大之美、舍我其谁的霸气之美,是普通人所不具备的。 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有散发摄人心神的致命魅力。 让人移不开眼。 又却让人不敢多看她一眼。 可她又不是完完全全的高高在上、触不可及。 她并不冰冷。 即使你这个犬大将的出轨对象就站在她跟前,她也没有为难你的意思。 更不要说,在杀生丸面前,她还是个会向儿子抱怨的、温情又可爱的母亲。 ……不理解啊。 你根本无法理解。 这样漂亮有趣的富婆老婆,你都一眼爱上了,为什么犬大将还会在外面搞三搞四,那么不珍惜、不珍视、不珍重。 思来想去,可能是因为他不配吧。 纵然拥有了强大的实力、纵然得到了尊贵的地位、纵然变得人模狗样了,可他骨子里还只是一条喂不熟的渣狗。 不配被爱。 只配做狗。 这样想着,你瞧了眼杀生丸。 他仿佛没听见月姬的抱怨之言,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边。 只是那冷冰冰抿起唇线,泄露出他内心的几分真实情绪。 定了定心神。 你仰头望向上首处的月姬:“犬大将救过我,我也一直很感激。可我对他的感激,跟对杀生丸是一样的。我从没有想过因为救命之恩,就要跟一个妖怪成亲,更从来没想过跟一个妖怪生儿育女。” 月姬侧首支颐。 睇来的美目潋滟生光:“犬大将并不是一般的妖怪哦,他现如今已是西国的首领,唔……就你们人类的话来说,他就是权倾朝野的摄关贵族吧。” 你:“齐大非偶。” 月姬:“既然如此,你特意前来拜见我,所欲为何。” ……来了来了! 你立刻端正身形。 摆出诚心诚意请教的姿态:“您家的狗,您真的不管管吗?” 月姬侧目扫来。 你冲她笑。 月姬慢条斯理换个姿势。 涂着丹朱的手指抵着下巴,漂亮的眉眼微微蹙起,貌似是认真思考什么。 你安静等着她回答。 就个人而言,你是希望她出手的。 不管她是出于被糟蹋的爱,还是出于被践踏的自尊心,你都希望她自己讨回公道。 创死狗男人这种事,还是由受害者亲自来比较解气。 而你现在还不算受害者。 顶多,算个没上岗的训犬师。 月姬沉吟。 片刻后,不确定般发问:“我要是不想管呢?” 你:“这里建议您最好管一管呢。” 月姬:“可我就是不想管呢?” 你低下头。 望着仿佛做过找平的青石地面,语气歉疚:“我的宅邸比不上您的云上城恢弘气派,可正好缺条好用的狗。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让他留在那里倒也无所谓。” “虽然他有的时候,也会让我很困扰,但西国之主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肉眼可见地帮我解决了很多潜在麻烦。” 你听到她似乎是笑了声。 随后,戏谑的嗓音慢悠悠响起。 “随便你呢。” “反正,不管我什么事。” 被送客的时候,你扭头又望了眼高台之上的月姬,眸光难掩歆羡。 她当然不会管。 她有身份、有地位、有实力。 早已是世间最顶层的存在。 当初,你跟鬼舞辻无惨切缘后,只是触碰到了美好未来的幻影,就一点也不在意他是否在外面搞三搞四,甚至,还巴不得他赶紧的。 月姬只会更洒脱。 她这样的存在,绝对不会被任何事情桎梏。 你使劲摁住发烫的眼眶。 好羡慕。 羡慕她的实力。 更羡慕她一直过着你求而不得的美好日子。 真的太羡慕了。 羡慕得都要得红眼病了…… 你抽了抽鼻子。 把脑袋深深埋在面前的毛绒绒里。 下一刻。 杀生丸冷冰冰的提醒,针一样刺了过来:“敢弄脏,我就杀了你。” 你立刻出声:“我没有想在上面擤鼻涕。” 生怕自己解释晚了,就被他从高空丢下去,摔死。 杀生丸:“真恶心!” 你:“……都说了没有要擤鼻涕。” 杀生丸:“眼泪更不行。” 你:“我也没有要哭啊。” 杀生丸没有听进去。 只是加快速度,到了宅邸,就像丢垃圾一样,把你丢下去,自个儿瞬身而去,化作白光消失不见。 生怕怕自己走晚了,就会被你甩一身鼻涕眼泪。 你悻悻从地上爬起来。 不疼。 只不过,这还是你第一次被人如此嫌弃,感觉异常微妙。 **** 犬大将再次回来,是在半年之后。 那时候,乳母正操持着众人进行热火朝天的追傩仪式。 护卫们带着金色面具,穿着赤色衣服,从东门进入,顺着中门廊和透渡殿绕宅邸一周。 他们有的拿着盾牌,有的手持长弓,大声驱赶潜在的恶鬼妖怪。时不时放出祓除的芦苇箭。 你看得津津有味。 不曾想,突然有人给你披了件厚实的外衣,扭头一瞧。 嚯。 犬大将! 你上下扫了他一眼。 嗯。 毫发无伤。 心下啧了一声。 不由就有点小失望。 那豹猫妖一族。 之前狗叫得多凶啊! 可现在遇到真正的狗了,竟然连挠破狗皮都做不到……可真他妈是群欺软怕硬的废物! “在与豹猫妖作战的时候,对你的思念如风,常伴我左右,让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你的脸。” “羽衣……成为我的妻子吧!” “我还是第一次如此热烈地、虔诚地、无怨无悔地爱慕一位女子……” 不得不承认。 与那些嘴紧得跟蚌似的哑巴前夫们不同,犬大将把甜言蜜语说得6极了。 你被他抱在怀里。 滚烫潮湿的气息,顺着你白皙的颈子蜿蜒而下,留下道道濡湿的红痕。 双手被他轻易攫获,拒绝不得。 不过,他讨好的动作倒是无比耐心温柔,还特意收敛了能轻易撕裂对手的锋利指甲,不至于弄伤你。 不会像童磨一样,故意划伤你,再一边掉眼泪道歉,一边给你舔舐干净…… 你双手摁着他肩上。 微微呼出口气,黑白分明的眸子越过他,瞧向地上凌乱丢弃的碍事铠甲,以及冬日繁重的外衣。 一边神游天外,一边漫不经心点评。 此时,寝殿里早已换上冬日装饰,烛台温暖,就连火桶也烧得热烈。 身体过分贴近,你渐渐觉得燥热。 想要稍微离远点,却立刻被他更紧地抱住。 “羽衣……” 他轻声呼唤着你的名字。 金色眼瞳清晰倒映出你过分平静的容颜。 他似乎叹了口气,原本搂着你腰肢的大手,转而扣住你后脑勺,温柔仰头亲吻着你潮湿的眼尾。 温柔的声音沙哑低沉,透着让人面红耳赤的缱绻暧昧,“请不要这样冷漠疏离地注视我……我会成为这世上最可靠的丈夫,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实现。” “我会永远保护你、怜惜你、宠爱你……绝不许任何人伤害你……” “真的?”你听到自己用冷静异常的声音询问。 “真的!” 闻言。 你笑弯了眼。 贴在他耳边,小声呢喃:“斗牙,这可怎么办,我现在真的很想成为杀生丸的妻子……” 下一刻 你就感觉自己的腰要被他折断了。 又涨又痛。 发抖的双腿几乎要撑不住自身的重量。 “羽衣。” 犬大将很快冷静下来。 他温柔摩挲着你颤抖汗湿的脊背,重新扶住你的腰,不让你继续陷入不上不下的困境之中,“这种时候,就不要开这种玩笑了,你会很辛苦。” 他很无奈地劝你。 可你却并没有领情的意思。 一边细细喘息缓解突如其来的不适,一边讲述着自己的突如其来的恋爱心情。 “原本,我以为自己是不会爱上非我族类的妖怪。” “对你们的感情除了厌恶,就只有知恩图报的感激。”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只是因为那个妖怪不是杀生丸而已。” “斗牙,他真的很好。” “年轻、矜贵、优雅、俊美。” “像极了公卿贵族家精心培养的小公子……一看就跟我很配。” “即使他从来不用正眼看我,却也愿意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从天而降帮了我一次又一次……我对于他这种傲娇的人最没有抵抗力了,我想成为他的妻子,跟他厮守一生……” “而且,他应该也不是完完全全讨厌我的才对,不然,他为什么要来帮我呢?我应该也是还是有机会的……” “不。” 犬大将打断你的话,“你不会有机会。” 你能感觉到他大拇指正在一下一下用力摩挲你紧绷僵硬的腰肢,并没有放开的意思,很疼,“杀生丸那孩子我很了解,他瞧不起人类,毫无慈悲之心,更不懂感情为何……他所拥有的,是如月姬如出一辙的傲慢、冰冷、残酷。” 你神色不变。 眸中的神光却一点点冷了下来。 他还真敢说啊。 只用三个词,不仅把杀生丸,更把月姬也踩入了泥里。 杀生丸瞧不起人类怎么了? 人类自己都会搞种族歧视,怎么就不许杀生丸歧视歧视了? 种族不同,就会存在歧视。 这是很正常的事。 你自己就瞧不起妖怪。 就连人类变成的恶鬼都瞧不上。 可这妨碍你成为继承工人爷爷的好子孙,为了构筑社会主义社会,实现共同富裕的目标添砖加瓦,发光发热了吗? 不妨碍! 根本不妨碍! 至于月姬。 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你要是有她的实力,绝对会让犬大将知道知道,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傲慢、冰冷、残酷。 月姬就是太和善、太温柔、太仁慈,才会让他这只狗有机会在外狺狺狂吠! 第74章 奈落式 “你,并不被他看在眼中。” “他之所以会帮你,只是因为……” 顿了顿,犬大将将你抵在他肩上的脑袋掰过来,一点点拨开你被汗湿的长发,拨至耳后,望着你略显苍白,却明显不服气的小脸,无可奈何地说出残酷的话,“……你是我的妻子。” “那孩子非常尊敬我。” “即使你是人类,可只要你是我的妻子,那他就不可能为难你。” “而且,大妖怪的骄傲和自尊,也不允许他做出跟人类斤斤计较之事。他或许不会像尊敬我一样尊敬你,但也绝对不会吝啬给予些许帮助。” “就比如” “带你去见月姬。” 犬大将声音一如既往温柔。 甚至,还带着点纵容宠溺的笑意。 可压下你腰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下的衣裳。 你吃痛。 下意识死死搂住他脖颈,发抖的手在他身上抠出道道血痕,也阻止不了,只好恼羞成怒般狠狠咬住他喉咙。 然后 就更疼了。 …… …… 你早就腻烦了温柔的把戏。 小公子又菜又爱玩的三秒温柔、黑死牟大男子主义的温柔,童磨虚伪的温柔,以及继国缘一懵懂无知任你涂画的温柔……形形色色的温柔,你都见识过得七七八八,早已没兴趣再去涉猎其他的。 与其玩俗套的剧情,倒不如来点新鲜的。 霸道的强取豪夺,你就没玩过。 只是,你高兴了,乳母却心疼坏了。 她不停掉眼泪。 在你伸手去接她端来的药碗时,下意识膝行后退,泪流满面:“姬君,不如……就不喝了吧?” “上次不是也没喝吗?” “说不定不会有事呢?姬君,这种东西,实在不是您这等高贵身份的女子应该入口的……” “情况不一样。” 你抢过药碗。 指腹试了试温热的碗壁,随后一饮而尽。 腥苦的滋味顺着舌头直冲天灵盖,苦得你小脸皱成一团,只感觉三魂都要去了七魄,“他是妖怪,成为他的妻子,就已经够丢人了的,要是再生出绝非人类的半妖孩子,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自己倒霉就罢了,可不能带着孩子一起倒霉。” 乳母泣不成声。 一会儿诅咒那个该死的妖怪,赶紧死在外面,再也不要出现了;一会儿期盼刹那猛丸赶紧回来,就算打不过,带你逃走也是好的;同时也没忘了给你递上解苦的渍梅干。 然后,你又被酸得面目狰狞起来。 犬大将并不是无害。 最起码,没有他一直展现出来的那么温柔大度。 别的不说。 单说杀生丸带你去见月姬这事儿,他能漫不经心说出来,足见他对西国的掌控之深。 他是狗。 可如果真的把他当做犬夜叉那样的傻狗开看,绝对是要吃大亏的。 而他的心计和城府,也明显不是杀生丸能比肩的。 等后来,他把杀生丸带过来,仿佛不记得你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似的,坦然自若将他正式介绍给你认识,并且毫不介意你们相处,你才更确定了一点: 他比奈落都狠。 奈落在他面前,可能都只是个手段拙劣,没长大的孩子。 你扭头望向杀生丸。 他枯坐在钓殿。 薄金色的冷淡金瞳微微垂落,瞧着下方波光粼粼的枯败池塘发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阴郁气息。 这是犬大将交付的嘱托。 当他因故外出之际,就让杀生丸留在这里保护你。 犬大将是这样跟你说的。 可你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说服杀生丸的。 事实就是,杀生丸真的来了。 即使拉着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高兴的气息,却还是像只听父亲话的乖狗狗,来到你这个小妈的宅邸。 你正盯着他走神,额头突然被飞来的硬物击中,因为毫无防备,头骨立刻发出清脆的咚声,震得你眼前一黑。 你惊呼出声。 捂着嗡嗡作响的脑瓜子,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不那么疼了。 刚要站起身,就瞧见一颗干枯的莲子顺着衣摆滴溜溜滚落。 你循着莲子飞来的方向望去,径直望入一片冷冰冰的薄金瞳色之中。 ……生气了。 ……是我的话,我也会生气,没有孩子会对小妈这种生物有好感。 ……他本来对我并没有凶得这么明显。 ……犬大将可真会杀人诛心哇。 诸多纷杂复杂的念头乱麻般浮现,唯独最后一个越来越清晰,直到跟刷屏似的,强势占据你的意识。 你不由叹息。 怪不得月姬会那样笑。 怪不得月姬根本不想插手你们之间破事。 怪不得…… 你忍不住灰心丧气起来。 犬大将好像真的不是你这个层次该直面的对手…… 你从来不是脑瓜子好使的那个。 搞个脑子稍微好使点的黑死牟和童磨,都让你累得够呛,换成奈落式的犬大将,你只会觉得,果然还是直接躺平,接受工作注定无法完成的事实比较轻松。 可 你又不能死。 你得亲手把继国缘一杀了。 绝对、绝对不允许他莫名其妙出现在几百年后,去救赎他的兄长大人。 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下地狱才行。 现在可根本不是该躺平的时候。 你一步步试探着接近杀生丸。 杀生丸眸光幽冷。 搁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 仿佛下一刻就要抽你这个得寸进尺的人类一鞭子。 你非常紧张。 这个时候的杀生丸,对人类的耐心近乎无。 擅自在他生气的时候靠近,很可能落不到什么好。 可超乎你预料的是,杀生丸比你揣测的更有修养。 明明都气得脸都白了,也没有冲你发火,而是非常不愉快地站起身来,扭头就要去个人类骚扰不到的地方继续发呆。 这怎么行啊? 你还有事儿跟他打听呢。 当即蹬鼻子上脸,一把抱住他没及时收起来的毛绒绒长尾。 杀生丸皱眉。 当即就想把你这个竟然敢乱碰他的可恶人类甩飞。 你大喊:“再动我就要吐了!!” 杀生丸脸色一青。 却也立刻停下动作,生怕你这个肮脏的人类真的吐他一身。 “你找死吗?!” “就是不想死,我才来找你的啊。” 杀生丸板着脸。 你:“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你们白犬一族是只有斗牙一位大将吗?他直接以‘大将’为名,是因为他的身份是独一无二的吗?” 蓦然,杀生丸冷冰冰地笑了。 极致的美感与极致的危险交相辉映,直看得人头皮发麻:“为什么不去问父亲?区区人类,竟能以卑贱之身,勾引得父亲对你爱不释手,就连他出去巡视地盘,都要把你记挂心间,生怕你再次经历被豹猫妖恐吓的往事,一度想要将你带上云上城……” 你恍然大悟。 犬大将是这样“说服”杀生丸给你当牛做马的啊。 怪不得他突然变得这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起来。 “别听他瞎扯!” 你立刻端肃表情。 明白症结在哪里,知道戳中他哪根肺管子后,解释起来就有头绪了,“那日,我同你母亲所说,一字一句,皆出自真心。”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但对我来说,我从没有一刻想要成为他的妻子,更从没有一刻生出过跟你母亲比较的心思。” “我……我只是很羡慕你母亲。” 杀生丸冷哼。 薄金色的眼瞳乜斜而来,嘲讽意味几乎要化作实质,扎在你身上。 你坦然迎接他的讥讽。 这是很正常的。 二人差距太大的时候,就连羡慕,都会令人发笑。 “我跟你母亲同为女人,可我却无法掌握自己的人生。妖怪说想做我的丈夫,那我就也就只能顺从他,我从来没有拒绝的权利。” “之前的豹猫妖一族,你也看见了。” “不乖乖听话的湖,宅邸里所有人都会死。” “你的父亲稍微好一点。” “他不会杀我,也没有拿我身边之人威胁我,他只是温柔地告诉我,能保护我的,只有他。他的所作所为皆是出自好心,让我不要拒绝。” “可实际上,我也拒绝不了。” “哪怕,我用你为借口,都阻止不了他。” 这样说着,你很平静撸起衣袖,露出纤细的胳膊。 你肌肤很白。 如今,雪白柔嫩的手腕上却仿佛烙铁一样印着红肿青紫的淤痕,刺目的对比之下,愈发显出几分狰狞。 杀生丸不稀罕看。 视线余光却不经意扫到你手腕,好看的眉头立刻拧成一团。 “我告诉他,我不想成为他的妻子。并不是因为我对妖怪有偏见,而是我已经喜欢上了你……我想成为你的妻子。” 你摩挲着仍在酸痛的手腕,“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谁会不喜欢你,而非要去喜欢早有妻儿的斗牙呢?” “明明只需要将他换成你,我不仅可以过得更高兴,还依旧可以得到保护,可他并不允许……” 杀生丸没有继续听下去。 仿佛没耐心般转过身,只是在离开前,冷冰冰丢下一句话,“白犬一族的大将,除了父亲之外,还有我的母亲。” “他们是西国共同的首领。” 你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直到他身影彻底消失,垂落的唇角微微翘起愉悦的弧度。 瞧啊。 这就是杀生丸。 看着高傲冰冷的,实际上心肠极好。 不愧是月姬的儿子! 第75章 孩子 扭头,你就让乳母置办特殊的礼物去。 三枚纯金打造的蛇形活扣戒指。 不需要手指尺寸。 也不需要特殊纹样。 只需要在内侧刻出“百年好合”的字样即可。 乳母:“您这是要?” 你:“送给漂亮小姐妹的同款首饰。” 乳母做事很快。 年前,三枚简单大方的戒指就送到了你手上。 犬大将一眼就看到了。 他把你抱在怀里,下巴抵在你发顶,漫不经心拿起来打量:“这是什么?” 你拍开他乱碰的手:“礼物,别摸脏了。” 犬大将来了兴趣:“给谁准备的?” “自然是给月姬。” 你拿起一枚套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举起来冲着亮堂处,翻来覆去打量,心里还算满意,“单圈会显得单薄俗气,绕了三圈,果然就好看许多。戴在她纤细柔软的漂亮手指上,只会更好看……” 你赞叹的话还没说完,余光就瞟见犬大将正理所当然拿起其中一枚,朝自己手上戴。 你手疾眼快。 一把抢了过来。 犬大将:“……不是给我的吗?” “怎么可能是给你的?” 你翻个白眼,从他怀里站起身。 你得是多么想不开,才会把这种具有深刻寓意的东西交给犬大将? 来到涂笼深处的壁龛前,你退下手指上的戒指,放回盒子里,垫着脚,小心翼翼把盒子放到最上层。 “这么看重?” 犬大将温柔含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难不成是留着送给杀生丸那孩子的?” 你斜眼扫过去。 他侧倚隔扇,抱臂而立。 英武俊朗脸上依旧是温柔似水,跟你闲话家常,半点没有恼怒不忿的意思。 单凭这份修养,你就不由给他点了个赞。 “你猜?” 你也不虚。 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既然他那么爱秀智商,就给他机会,让他使劲秀。 拖着冬日繁重厚实的衣物,走出寝殿之际,你隐约听见他满是宠溺与纵容的无奈叹息“真是孩子气”,不由一哂,睡你的时候,他可从没有一刻觉得你孩子气,不能出手的。 你去庭院里兴致勃勃堆了雪人。 直到乳母来叫你吃饭,才捧着冻得通红的爪子哆哆嗦嗦回去。然后,就被乳母劈头盖脸好一通训。 诸如“这样受凉,小心以后吃苦头”,“手是女子的门面,万一冻伤了留疤了,别人笑话您可怎么办”,“呜呜,我等真是有罪,竟然没照顾好您,以至于让您做出这种事”之类的,并很快,就从训你,变成了自我怀疑,恨不得当场切腹。 你非常无奈。 只好不停跟她说:“不凉不凉,真的不凉,真的没那么凉……” 这样说着,你果断把手插道犬大将后脖颈,“瞧,他都没有冻得一激灵,说明我的手真的没有太凉,别哭了,你再哭,饭食都要凉了……” 乳母将信将疑。 直到再三确定犬大将确实没有变了脸色,才终于止了啼泣,摆出认真恭谨的姿态,重新伺候你用膳。 犬大将心胸并不宽广。 你敢拿手冻他,他就敢带着你席天慕地胡闹。 你不喜欢太狂野了。 有点挑战你打工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你被他抵在略烫的温泉石上,勉强抓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想把他扯开,手指却一阵阵酸软无力,根本扯不动。 你缓了好一会儿,沙哑不成样子的喉咙,才发出些许颤抖破碎的声音。 “该、该回家去了。” “不喜欢吗?” 他声音一如既往温柔。 强硬的动作却没有放缓一刻。 刚稳定的呼吸立刻又乱了起来。 …… …… 不知过了多久。 犬大将将不停发抖的你抱在怀里。 温柔拂开被温泉水打湿的鬓发,别回耳后,注视着你失神的小脸,金瞳里满是餍足。 他一边安抚般落下细细密密的啄吻,一边柔情蜜意诉说着情人之间的爱语。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爱慕你。” “与你相处的日日夜夜,思念之情没有片刻消减。” “羽衣,我的挚爱的妻子……我会永远爱你。” 你自然没有回应他。 他也不急。 一边亲着你,一边在你耳边轻声呢喃着你的名字:“羽衣,羽衣……不要再吃那么剧毒的东西了,我们生个孩子吧,生个流淌着我们二人血脉的孩子……” “可你又不是人。” 你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发抖。 可这并不妨碍你出言挤兑他,蝶翼般的长睫被湿气浸染,呈现出半垂不垂的漫不经心模样,“即使我想,也生不出流淌着两个人血脉的孩子……” 犬大将先是一愣。 旋即明白过来你在说什么,低低笑出声,俯身亲了亲你倦怠的眉心:“又说孩子气的话。” 他原本还准备说些什么。 只是温泉之外传来他能听懂的野兽嚎声,似乎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他微微皱起眉,便将你留在的温泉里,在离开前,他告诉你稍后杀生丸会过来带你回去。 根本没给你拒绝的机会。 大雪纷飞。 温泉里热气蒸腾。 氤氲的雾气翻涌,雪花尚未触及温泉范围,就被热气融化成温度稍低的水珠,落在身上凉飕飕的。 杀生丸过来的时候,你正躲在巨型温泉岩石之下,只从水面露出半个脑袋,黑白分明的眸子湿漉漉的,跟他面面相觑。 他脸色非常难看。 你觉得自己可以解释解释。 不然,被他丢在这里,肯定会冻死。 虽说犬大将能复活你,但死亡并不是很好的体验。 于是,你盯着他冷冰冰又满含讽刺与鄙夷的视线,从巨型温泉岩下游出来,小心翼翼揪住他差贯一角扯了扯,黑色长发水草般铺开:“你要是不高兴,就中计了。” “杀生丸,你父亲是故意的。” “因为我不愿意给他生孩子,他就……” “孩子?” 冰冷的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逼出,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硬生生止住了你解释的话,“要生出混杂着卑贱人类血脉的半妖吗?” 杀生丸怫然作色。 素来目下无尘的贵公子,彻底被踩爆底线后,终于露出了属于妖怪的狰狞可怖的一面。 薄金色的瞳子被不祥的血红取代,脸上妖纹似乎也出现扭曲生长。 他死死盯着你。 不。 不是。 更准确来说,他是在死死盯着水面之下你的肚子。 你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原本扯住他差贯的手更加用力:“没有孩子!也不会生出半妖孩子!所以,你要帮我……杀生丸,你看哪里?看着我的眼睛!” 头疼的事发生了。 杀生丸根本不听你的解释,依旧在危险地盯着水面之下。 你恼火不已。 大为光火地从水面之下探出身子,转而拉住他袖口,使劲拽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栽倒温泉里。 见他触电般抽出衣袖,眼神如刀刺向你,你知道他应该是清醒了一点,这才重新缩回水里,抱着被冷风吹起鸡皮疙瘩的双臂,形容狼狈地打了个寒颤。 “杀生丸,你得帮我。” 在他冷哼着就要说出难听的话之前,你直视他的眼睛,不疾不徐,“你也不想被卑贱人类的血脉,狠狠糟践大妖怪的血统吧?” 杀生丸顿时冷笑起来。 你:“是,你是能杀了我。可是,你能把这世上的所有人类都能杀了吗?他既然已经养了一个人类情人,那之后,就自然而然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如今,是我不情愿,所以,才会拒绝给他生孩子。” “可你知道,你父亲是具有怎样魅力的大妖怪。” “我瞧不上他,并不代表所有人类女人都瞧不上他。如果不能从根源上阻止,你是可以杀了十六夜们,可他迟早还是会让其他人类女子生出半妖子嗣。” 杀生丸脸色乍青乍白。 一会觉得你说得有理有据,并不像其他人类一样短视可恶。 可一会又觉得你这个人类真是猖狂傲慢,竟然敢直言不讳瞧不上他父亲,让同为大妖怪的他,多少也有点被羞辱到的错觉。 他还是个非常年轻的小狗狗。 自出生以来,就没有受过任何委屈。 母亲优雅高贵,父亲强大伟岸。 在父亲迷恋上人类之前,他的生命里不存在任何烦恼,就连心里最重要的目标想要追赶犬大将,成为跟他比肩的强者,都从没有带给他半分困扰过。 生来就是顶配。 这让他可以从容不迫追寻父亲的足迹,并确信自己迟早有天能超越他。 而现在,就在犬大将移情别恋的短短一年时间里,他这只小狗狗就经历之前几百年都未曾有过的委屈。 他一时无所适从。 突然就有点不太会消化这种情绪。 只好很凶很凶地瞪你,示意你闭嘴,不要再说了,他都知道了。 你乖乖息声。 好不容易把你带回去,杀生丸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你喝下乳母捧来的汤药。 他盯着被你搁回食案上的细瓷碗,像是看着什么令狗费解的东西,眉头无意识蹙起。 大妖怪的身体素质,让他轻易分辨出里面有什么东西。 对于他来说,每一样都是很寻常的毒物,但对于人类来说,那都是剧毒。 薄金瞳子微不可查滞了滞。 直到此时,他才隐约明白你没有说假话。 你是真的不想生下他父亲的孩子。 第76章 诅咒之王 杀生丸是西国贵公子。 矜贵俊美。 因为太年轻,有着雌雄莫辨的精致美感。 而当他周身气场安静下来,不再露出凶煞冰冷的表情后,整个人就会显出几分忧郁来,格外惹人怜爱。 你的心不由软了下来。 于是,你挥退乳母,一边吃着渍梅干释口,一边吸溜着口水劝他:“杀生丸,不要太高看你父亲了,他并没有你想象得那样完美。” “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来到我身边?” “是我蛊惑了你父亲的神智,明知道你看不上人类,还非要你来照顾我,借机来羞辱你、羞辱你母亲吗?” 杀生丸没回答。 你也不期待他立刻回应,平静地自问自答。 “不。” “不是的。” “只是因为我在婉拒你父亲的时候,用‘喜欢你’做了借口……别这么吓人地瞪我啊,我知道我不配,只是借口而已……可结果又如何呢?我还是成为了他名副其实的情人。” 你注视着廊檐下的迎风而立的杀生丸,眼神多少带点歉疚,“甚至,还要连累你不得不长时间跟自己讨厌的人类相处。” 杀生丸不虞抿紧唇。 你捂着酸透了的腮帮子。 缓了好一会,才继续道:“你觉得妖怪与人类生下半妖子嗣,是很荒谬的事情,其实,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为了所谓的爱情,就跟妖怪结合,生出既不被妖怪接纳,也不被人类承认的半妖,害得孩子遭受苦难,多么愚蠢啊。” “你的父亲是万人敬仰的高贵大妖怪没错。” “可这又如何呢?他依旧扭转不了人类与妖怪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和隔阂。” “杀生丸,我们人类可能会非常欣赏你们这些长相出众、实力出挑的大妖怪,可这只是很普通的慕强心理,并不意味我们就非常乐意跟你们妖怪生儿育女。” “在你眼里,我可能只是个妄图玷辱大妖怪纯净高贵血统的卑贱货色,可在人类那里,我也是被众人宠爱尊敬的姬君。” “如果你父亲不插手我的人生,我只会过得更好。” “至于流淌着人类和妖怪血脉的半妖……你不愿意接受,我就更加不愿意孕育了。” “哦,最重要的是,我要是喜欢你父亲倒也罢了,恋爱脑上头,说不定会为了他不顾一切,不管孩子的死活。可我对他的好感,还不足对你的千分之一……” “闭嘴!” 杀生丸突然炸毛。 他可能是觉得刚刚不够凶,金瞳冷冷睇来的同时,咬牙怒斥,“……下流!” 骂完,他就化作光团,瞬身而去 你摸摸鼻子。 怎、怎么就下流了? 是个人都会对他更有好感,而不是对他父亲更有好感吧? 实事求是的事儿,怎么就下流了? 思来想去,只可能是他太讨厌人类了。 人类对他有好感,只会让他感觉自己被可恨的人类凝视了,才会有被羞辱到。 他并不是在骂你。 而是在骂所有人类都是下流货色。嗯。 想开了! 而人一旦想开了,事情就会逐渐变得顺利起来。 刹那猛丸回来了。 风尘仆仆。 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是新伤老伤交叠。 很明显。 他过得很辛苦。 可望向你的眼睛,依旧明亮热烈,没有半分虚假。 他恭敬地半跪在你跟前,双手捧着一件被保护得很好的宝匣逞给你,里面放着一颗散发着奇异光辉的粉紫色珠子。 “姬君大人,这就是那颗传说能实现持有人一切心愿的宝玉四魂之玉。” 你捏在指尖,瞧着珠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色,满意地笑了。 放回宝匣里,交由乳母捧着。 而你亲自将他搀扶起来,拍了拍他肩膀,让他先下去疗伤休养,等养足了精神,一定让他来给你讲讲寻玉的二三事。 刹那猛丸振奋应是。 回到寝殿。 乳母捧着宝匣,跟在你身后,见你将宝匣搁在涂笼中间的壁龛上,目露愁色:“姬君,这个东西真的能实现人的愿望吗?” 你:“不能。” 乳母:“那……” 你:“但用在妖怪身上,效果很棒。” 刹那猛丸毕竟年轻。 即使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只是安心休养两天,就又生龙活虎起来。 春日。 阳光绚烂。 纷纷扬扬的樱花自枝头飘落,在地上积了一层又一层。 你跟着乳母一起,坐在樱花树下的蒲团上,一边吃着应景的樱饼、初熟麦、唐果子,一边听刹那猛丸讲述出门在外的惊险的经历。 乳母非常捧场。 时不时就因为听到他的危险经历,发出震惊的呼声,又因为他的转危为安而面露喜色。 刹那猛丸讲得事无巨细,却妙趣横生。 只是这样一来,他就没时间享用点心了,只能偶尔趁着乳母好奇询问之际,捧着酒盏啜饮解渴。 你安静听着。 闲着没事,就给他斟酒满上。 一开始他非常抗拒,就差跪在你面前以死谢罪了,最后,还是在乳母的劝说下,他才终于不那么抗拒。 原本,这应该只是普通解闷的活动,直到 “说起来,你究竟是从哪里找到的?” “宇治。” 熟悉的名字让你下意识望向刹那猛丸。 见你望来,他可能以为你想知道得更清楚,便详细道:“那里生活着一位被京都阴阳师么称为‘诅咒之王’的强大咒术师。那颗四魂之玉,原本应该是被阴阳寮镇压守护,但后来,那位大人不知怎得知晓了它的存在,就抢去了。” “由于他的实力过于强悍,哪怕阴阳师纠合起来,也无法从他手里夺回,只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直放在他那里了。” 闻言,乳母倒吸一口凉气:“能以一人之力击退众多阴阳师的强大咒术师……你究竟是怎样拿到那颗玉的?” 你也竖起耳朵。 更熟悉的名字让你生出更多好奇心。 刹那猛丸:“我诚心诚意登门拜访,表明来意后,那位大人并未为难我,便将四魂之玉相赠了。” 乳母:“……就这样?” 刹那猛丸:“嗯,就是这样。” 你:“那位大人叫什么名字?多亏了他的慷慨,我们才能顺利得到四魂之玉,要是知道名字的话,也好方便日后归还。” 刹那猛丸点点头:“两面宿傩,他的部下们都尊称他为‘宿傩大人’。” 你微微一笑:“还真是不同寻常的名字。” 刹那猛丸附和:“是啊,除了他之外,我就再没见过谁用这个做名字。” 你:“哎,这不是宇治很常见的名字吗?” 刹那猛丸:“很常见吗?我路过那里的时候,倒是没听过有谁跟诅咒之王重名。” 你莞尔:“那可能是我想错了。” 晚上。 你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海中里不停闪过乱七八糟的念头。 最后,干脆不睡了。 赤脚踩过柔软的叠席,来到洒落澄净月色的檐廊,坐在箦子沿,双臂交叠,搁在阑干上,望着微光粼粼的池塘神情不属。 诅咒之王叫两面宿傩。 没错。 这是你很早之前就知道的。 他出现在宇治。 行。 天老大他老二,诅咒之王想去哪儿都行。 可是 你的儿子呢? 娇娇说过,地图根本没换过。 而鬼舞辻无惨也说过,两面宿傩过得很好,好得让他咬牙切齿。 既然如此,那你儿子呢? 他是离开宇治了? 还是地图虽然没换,可不容逾越的时间跨度阻碍了你得到他的消息? 日本平安时代存在大约四百年。 在这漫长的四百年,足够普通人更迭换代几十次。 两面宿傩就算再长寿,也就只能拥有普通人类的寿岁,不可能像鬼舞辻无惨一样,历经千年,归来仍是娇滴滴的小公子。 他很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不过 就算他还活着。 你也没有立刻去找他的想法。 你不太敢面对他。 一方面,是不想扰乱他的人生;另一方面,则是害怕再见到他的时候,可能会因为儿子像爹的缘故,不受控制生出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而他,是非常敏锐又聪明的孩子。 哪怕是最轻微的负面情绪,他都能感知到。 他本就是因为你的私心,才会被带到这个世上的,不能到最后,连你都有后悔生下他的念头。 那他该多伤心啊。 …… …… 可我的女儿却永远长不大了。 …… …… 你眸子动了动。 毫不犹豫给了自己一耳光。 清晰感受着脸颊上传来的滚烫痛意,仿佛坏掉了的脑袋才勉强恢复成空白的状态。 就是以为这个原因。 你才不能见到他。 你蜷缩起来。 头颅深深埋在交叠的双臂之间。 宽大的白色衣袖垂落阑干,在微凉的春夜里起伏飘荡…… 你心中很乱。 各种念头交织混杂,不知怎得就睡过去。 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却是倒映着晨曦光影的天棚。 你微怔。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自己回到了寝殿。 不仅如此,身上还盖着薄衾,手脚都是暖呼呼的。 你本以为是乳母。 可乳母并没有就你半夜睡在外面的行为,好好训你一通,就应该不是她。 至于其他护卫,你觉得不太可能。 他们顶多是叫你起来,不可能擅自碰你。 思来想去,只可能是冻醒后自个儿回来的,只是没醒盹,就忘了。 犬大将回来的时候,正逢梅雨时节。 天地间雾蒙蒙的。 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丝织的衣物仿佛吸饱了水汽,搭在身上凉飕飕的不说,还坠得很。 你大概是着凉了。 最近一直睡不安稳,身体更是乏累无比。 睡得迷迷糊糊间,就感觉有人在摸你的脸,半梦半醒地睁开眼,就瞧见了犬大将那张相当英武俊朗的温柔面容。 他大抵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身上还带着浓郁的血的气味,就过来找你了。 第77章 别做妖了,做个人吧 你有点嫌弃。 想让他洗干净再进来。 可又实在太困,只好背过身去,避开脏狗狗的触碰。 隐约中,你似乎听到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等你睡饱醒来,屋外的天空正飘着细细的、冷冷的雨,落在檐廊外的树木上,发出淅淅沥沥的细微声响。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雾蒙蒙,光线昏暗暝曚。 你皱着眉头辨了好一会儿,也没分出究竟是早上,还是下午,直到身后的犬大将跟狗一样把你往他怀里摁了摁,揶揄你一觉都要睡到中午了,你才恍然明白现在是什么时候。 ……怪不得你有点饿了。 他不出声地笑了。 拂开你散落的鬓发,滚烫的气息洒在你敏感的颈侧,有点痒,你想要躲,却被锋利的獠牙咬住耳垂。 你抬手想抵开他,却被他轻易攫获手腕,摁在枕头上。 “羽衣……” “羽衣……” “在我离开你的那些时日,我对你的恋慕之火从无消减。每一天,我都深深思念着你,没有片刻忘记过你……你呢?你可曾担忧过我分毫?” …… …… 你有点饿。 只想吃饭,半点也不想跟狗男人谈恋爱脑的话题。 可男人兴致上头,是听不进人话的。 你被他拉着胡闹了很久。 原本就有够烦的了,可他不专心讨好你也就罢了,还像苍蝇似的,不停在你耳边说着类似“我们生个孩子”的话。 你彻底腻味了。 薅住他的头发,把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生个孩子?” 犬大将温柔地握住你的手。 英武的脸上浮出期待的神采,似乎已经看到了你们的幸福未来:“可以吗?羽衣,我一直都想跟你生个流淌着我们二人血脉的孩子。别担心,我会一直保护你们,保护你们不遭受任何伤害……” “好啊。” 你第一次同意了。 在他陡然绽放出惊喜的目光中,一点点从他手里抽出手,毫不避讳地捡起散落的衣物,一件件穿起来,“在你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我也思考了很久。” “我已经成为了你的妻子。” “这是事实,而且已经不可改变。” “那些少女怀春的心事,早就该如往日云烟散去,而我,也是时候接受事实,拥抱触手可及的幸福了。” “只是” “斗牙,你确定是真的爱我、在意我,是认真地想要跟我厮守一生吗?” “是真的!” 回应你的,是犬大将斩钉截铁地承诺,“羽衣,我一直全心全意爱慕着你,往后余生,也只愿跟你一起度过……” “很好。” 你莞尔一笑。 既然他诚心诚意想做你的乖狗狗,你也不可能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随手系上腰带。 转入涂笼,捧出玉匣,取出四魂之玉,珍之重之地放入他掌心,让他攥紧。 你半蹲在他跟前。 黑白分明的眸子专注凝视着他的眼睛,明亮的眼里清晰倒映着他的身影,仿佛眼里只能看到他:“斗牙,别做妖了,跟我一起做人吧。” 他身形一滞。 你恍若未觉:“这是我千辛万苦寻来的宝玉,有着实现愿望的的能力。只要你诚心诚意向它许愿,它就会夺走你的妖力,让你变成人类。到时候,我就会永远跟你在一起,生个十个八个的,只要你喜欢。” “我知道,之前是我太冷淡了。可我只是太害怕了……斗牙,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妖怪,是无所不能的西国的王,而我呢?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姬君,在妖怪眼里,存在感并不比路边的草芥砾石强烈多少。” “你怎么可能会爱上我呢?” 你低下头。 长睫微垂,蝶翼般轻颤。 额头抵在他攥握的手指上,陈述着自己卑微怯懦的心情。 “我一直很不安。” “不管你如何跟我说,我的心也都一直浮在空中,仿佛无根浮萍,根本没有着落……” “你的地位那般崇高,正妻也是那般高雅,微末的我,何德何能才能被你所注视、被你所宠爱,被你所眷顾?” 犬大将动情抱住你:“不,你很好,羽衣,你是我见过最令人心动的女人,没有男人会不爱慕你!” 你靠在他怀里。 双手也无比感动般紧紧揪住他的衣襟。 一边情难自已地泫然欲泣,一边叙说着自己的真心:“我也想跟你生个孩子。有了孩子,就算日后恩情褪去,你也不会轻易忘记我了。” “可每当我生出这种念头,我就不由想起杀生丸曾跟我说过的,半妖在人类和妖怪之中的尴尬处境。” “半妖,既不被妖怪承认,也不被人类接纳。” “斗牙,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经历这种痛苦,所以……” “拜托了,放弃妖力,变成人,永远陪在我跟孩子身边吧!” 理所当然的。 犬大将沉默了。 不管是同意,还是拒绝,他都没有立刻回复你。 你也不逼她。 只是缓缓从他怀里拾起头,眼中闪着体谅理解的泪光:“没关系。此事事关重大,你需要一些时间来认真考虑,也是很正常的。” “无论你做出何种选择,身为你的妻子,我都不会心生怨怼。” 这样说着,你抬手轻轻抚了抚他侧脸,仰头亲了亲他唇角,“只是,倘若我们意见不和,不幸分开了,也希望你记得,不是我不爱你,而是因为……我不能爱你。” “我是你的妻子,更将是我们孩子的母亲。我做孩子的时候,过得很辛苦,就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跟自己一样,有任何不幸的可能。” 仿佛说到了伤心处。 你眼中的泪水颤了颤,终究还是夺眶而出。 “我可以不被爱,但我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不被爱。” 将他一个人丢在寝殿后,你拢着曳地的衣物,头也不回地去了东对屋。 那里,乳母已经捧着快要凉透的汤药在等着你。 乳母泪流满面:“姬君,还要喝吗?” 你:“自然是要的。” 乳母苦苦哀求:“可您已经出现中毒的轻微症状,再这样下去,别说以后还能不能生孩子,就连性命都可能要搭上去!” 你叹气:“可我总不能生出半妖血统的孩子。乳母,你并不是没有见过杀生丸对待我的态度,妖怪看不上人类,更看不起混淆妖怪血统的半妖,我怎么舍得自己的孩子吃这种苦?” 乳母:“可您并不是自己啊,不还是有那位、那位大人吗?” 你:“可他并不仅仅是我的依靠啊,他还是月姬和杀生丸的依靠。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人,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姬君,又能占得几分?” 乳母掩面哭泣:“那位大人如果愿意变成人就好了。” 你将汤药一饮而尽。 缓了好一会儿,才道:“话不能这样说,不管他愿不愿意变成人,他都是我的丈夫。我不能强迫他做出有利于我的选择。” 乳母哭得捶胸顿足:“为什么不能?您明明是高贵的姬君,却为了他,早早就给他的正妻准备好了黄金打造的首饰,只希望她不要因为你加入他们的家庭而生气。” “现在,您只是想让他变成人类,跟您在一起,又有什么问题?!” 你试图让乳母小声点。 担心被寝殿里的犬大将听到。 可乳母却伏在地上,声嘶力竭:“一段感情里,哪里只要您付出的道理?!他这根本是糟践您!该死的妖怪,竟然如此玩弄我的姬君大人,怎么还不去死!” 她不停咒骂着犬大将。 你也悲从心里。 原本还在拼命安抚她,到了最后,跟她哭成一团。 你一边抹泪,一边在心给乳母点了个赞。 不知道她是演技超绝,还是借题发挥,反正,你看了只觉得她忠贞护主,犬大将被骂完全是活该。 犬大将离开了。 这个消息还是一直关注着寝殿情况的刹那猛丸告诉你们的。 你如蒙大赦。 耶! 狗男人终于滚了! 乳母也立刻收了眼泪。 掏出干净的手帕,轻轻擦去你脸上的斑驳泪痕,满是心疼:“因为那只该死的畜生,姬君您都憔悴了许多……” 刹那猛丸也自责不已:“都是属下无能!” 你乖乖仰着脸,任乳母擦着,嘴里柔声宽慰刹那猛丸:“不必自责,这事儿本就与你无关。反倒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你给我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法子。无论落得什么结局,我都尽力了,不再会有遗憾了。” 乳母下意识望过来。 你们三人目光交汇, 对视片刻后,默契地不再说别的。 你从来没有一刻忘记了。 犬大将跟鬼舞辻无惨的不同。 他不仅拥有更加神鬼莫测的能力,还拥有鬼舞辻无惨永远没有的脑子。 就算他人已经离开,难保不会故意留一只耳朵在这里,就像他掌控西国、掌控云上城那样。 都已经走完九十九步,可不能砸在这最后一步上。 养狗。 尤其是养大型狗。 最需要的,并不是狗必须忠心,而是必须确保狗相对安全无害。 泰迪再凶。 顶多也只能跳起来啃你脚踝。 要换成阿拉斯加,恐怕能一口把人脑袋咬掉,并啃得嘎嘣脆吧? 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况,你就必须得夺走犬大将的武力,让他变得温驯起来至于他失去力量后,西国又会不会遭遇危机,杀生丸会不会被欺负,你觉得月姬肯定不是吃白饭的当然了,杀生丸也不是犬夜叉,不是只能依靠遗产才能自保的废物。 如果犬大将愿意做你的乖狗狗,你自然是不介意玩个新鲜的。 可他如果不愿意,那就更妙了。 错都是他的。 是他辜负了你一片深情。 心死的女人,会做出何等绝情的举动,都是理所当然的呢。 第78章 波折 关于如何创死满嘴谎言的狗男人。 你也思考了很久。 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等他跟龙骨精两败俱伤后,你跳出来摘桃子。 可又总觉得差点意思。 在看到月姬和杀生丸的时候,脑海也划过一些比较无耻的、借刀杀狗的法子,可犹豫再三,你还是下不去手造那种孽。 月姬和杀生丸原本就不欠你什么。 反而是你贸然搅入他们的家庭,多少有点碍到他们眼了。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对你喊打喊杀的,甚至还给予了你便利,再得寸进尺些,就未免有点过于没皮没脸了。 不过,在刹那猛丸带来诅咒之王的消息后,你顿时豁然开朗。 人类的力量是有极限的。 身为打工人的你,确实没能耐直接创死他。 但你可以用盒子把他装起来啊。 男人嘛。 装在盒子里的,才是最好的。 就在你靠着钞能力,好不容易才打通附近天台寺法师的关卡,勉强询问出关于源信和尚以及狱门疆相关信息,还没来得及好好高兴高兴,杀生丸就宛如杀神降世,突然从天而降,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凌冽目光,死死盯着你。 仿佛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 你心脏剧烈跳了跳。 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他。 下意识收敛了脸上笑意,斟酌着问出声:“怎么了?” “你爱上了我的父亲?” 杀生丸语气淡淡的。 却用询问的字句,说出了笃定的感觉。 不仅如此,他还优雅地抬起了右手,修长的指尖隐隐散发出淡淡的荧绿色微光。 你眸子骤然一紧。 很明显。 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茫然不解的情绪还没来得在脸上浮现,快速运转的大脑就帮你理清了症结所在。 犬大将。 绝对是犬大将那狗比干得好事! 他要是没从中作梗,你立刻、马上就做他的小娇妻,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奉献一辈子! 你面目微不可查扭曲一瞬。 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想一刀捅死犬大将那只狗杂修。 可很快,你就冷静下来了。 不能生气。 不能生气。 不能生气…… 要是现在掀桌子,之前的算盘珠子就白打了。 你咽了口唾沫。 稳住心神,半是歉疚,半是躲闪地望向那个满脸都写着“敢回答‘是’就杀了你”的杀生丸,用非常难为情语气缓缓道:“之前的时候,是不爱的。可接触久了,就发现你父亲其实还是挺行的……虽然这样说有点下流,但我想,这世上,肯定没有哪个女人,能一直严词厉色拒绝为他心动……” “无耻!” 愠怒的斥声裹挟着凌厉的光鞭只抽你面门。 杀生丸并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你站在檐廊下。 面对着他的出手,并没有躲闪的意思。 一方面是来不及,另一方面则是你没来由地有些难过。 杀生丸还是太年轻了。 到现在,他都没想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只是为了区区一个人类女人,英明神武的父亲大人竟然生出了放弃力量和身份的念头,跟她做一对普通的人类夫妻,太可恶了,我要把那个满口谎言的可恶人类女人杀了”吗? 不。 不是的。 而是因为“我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有几分真假,好儿子,你帮我去试探试探吧”。 犬大将是他的父亲没错。 可这并不意味着犬大将对他的爱,会像月姬一样纯粹。 犬大将不会吝啬使用他。 就像 他会毫不犹豫用杀生丸给犬夜叉做试刀石一样。 “别怕。” 眼睛被一双大手捂住,你被搂入伟岸宽阔的怀里,温柔和煦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不要哭,羽衣,我会永远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是杀生丸也不行……” 你没有害怕。 早知道他会出现。 如果你回答是否定的,他说不定还会任由杀生丸给你一个教训;可你回答是肯定的,他自然非常乐意跟你玩吊桥效应,展现属于成年大妖怪的魅力。 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就算杀生丸被算计,跟你针锋相对,挺让你难过的,但也不至于到难过流泪的地步。 你们之间还没有那么深刻的感情。 思来想去,可能是因为身后那个狗杂修太嘚瑟了,而你又没办法直接捏死他,才会憋屈得只想哭罢了。 想到这里,你更憋屈了。 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滚出眼眶,顺着下巴簌簌而落,将好看的衣服打出斑斑湿痕。 后来,干脆也就不忍着了。 在犬大将耐心地安抚中,不是拿他衣襟擦眼泪,就是扯他袖口擤鼻涕。 犬大将并没有嫌弃你。 温柔地把你抱在怀里,想哄任性的孩子一样,捧起你哭花的面庞,拇指摩挲着你泪湿的耳颊,轻轻舔去你眼角的水渍,低哑柔和的声音随之响起:“女人的眼泪,可不是用来流在这种地方的……” 你抽泣的动作一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太涩的缘故,总觉这句话意有所指。 可现在又不想思考,只好装作哭得太专心了,没听到。 然后,你就被他闷笑着抱得更紧了。 犬大将倒并不是一味算计杀生丸,与人沾边的事儿一点都不干。 这次他过来,不仅仅是为了告诉你,他已经安排好后续相关事宜,可以跟你相守一生了,还特意给你带了珍贵的光河之水。 据说,是生命之水。 只会出现在一切生命起源之地,绝非普通人能触及。 “之前,是我太轻浮了。” 他心疼地握着你微凉的指尖,金瞳盛满温暖的神光,“以至于你不得不吃了很多有毒的东西。现在好了,只要你喝下这个东西,就能清除体内的毒素,羽衣……相信我,我们可以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 琥珀色的液体盛在细瓷烧制的浅口酒盏之中。 即使是在光线充足的初夏,都散发着迷人的金色光辉。 你看了看犬大将,又瞧了瞧光河之水。 不知怎得,并没有因为他同意做你的好狗狗而兴奋,反而总觉得哪里毛毛的。 妖怪本就是怪力乱神的存在。 他们会拥有更多怪力乱神的东西,也是很正常的。 你之所以一点也不介意入口那么危险的东西,完全就是准备随时敲犬大将一把不管他愿不愿意做你的乖狗狗,他都得提供给你清除体内淤毒的便利之物,如果不能,你就要骂他是个没用的废物。 可现在,他同意了,还给你捧来了所需之物,你却迟疑了。 “这个……人类真的能喝吗?” 你端起来。 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 盏中之物真的跟水一样,完全没有一点古怪的气味。 在你摇晃酒盏的时候,琥珀色的液面随着动作轻轻摇曳,有着醇厚的质感,却又不会像蜂蜜一样过于黏稠化不开。 你狐疑着又问了一遍:“不会有后遗症,变成怪物之类的东西吧?” 犬大将笑着弹了下你额头:“你怎么会这么想?……羽衣,你是我心爱的妻子,我已经决定好变成人类,跟你相守一生了,又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变成怪物?” 你这才端起来喝了下去。 没滋没味。 跟普通的水尝起来没什么区别。 就在你咂摸寻思的时候,坐在对面的犬大将笑着开口了:“羽衣,等我变成人类后,你会如我爱着你一般爱上我吗?” 你果断点头:“那是自然啊。只要你成为了人类,月姬和杀生丸就不可能再承认你的身份,到时候,你就只属于我了。而我得到了安心,不仅会非常非常爱你,还会帮你生十个八个孩子,只要你不嫌弃抚养麻烦,你想……” 你画饼的话还没有说完,犬大将就直接拽过你的手,径直将你扯入怀中,一地杯盘狼藉,在你猝不及防的惊呼中,他夺取你手里碍事的酒盏,随意丢弃一旁,伸手去解你的腰带。 你惊疑不定。 牢牢按住他的手,心脏怦怦直跳:“不行!你现在还是……” 可不等你说更多拒绝的话,犬大将就转而捏起你的下巴,舌头不容拒绝地抵入其中,痴缠着你的舌尖不放,迫使你主动同他交换气息。 动作霸道强势。 神情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你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可你也不想陪他发疯,就想咬他舌头,却被他先一步察觉意图,温柔却稳稳地阻止了牙齿扣合的动作。 他并不生气。 只是贴在你耳边低声轻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好了,不会再让你喝那种东西……羽衣,我只是想亲亲你,只是想让你快乐……” 犬大将很会。 在你所有前夫里,大概只有爱玩恋爱游戏的童磨,能勉强跟他比肩。 …… …… 等你再次醒来的时候,犬大将就坐在榻边。 他只披着一件白色外衣,银色长发随意散着,英武的脸上背对着光线,拢在幽玄的阴影里,只能看见金瞳微微收敛着,而那双曾经让你死去活来的大手,此刻正漫不经心把玩着你散落的黑发长发。 “羽衣。” “嗯。” 他忽的抬起眼,金瞳投来温柔的视线:“继国缘一是谁?” 你微微一怔。 旋即皱起眉头,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什么继国缘一?” 犬大将:“应该是让你念念不忘,时时刻刻藏在心里的男人吧。” 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犬大将盯着你,很温柔地笑:“不,你知道的。” 你不耐烦了。 缓缓坐起身,将发丝从他手里抽回来:“如果你只是想找个借口,拒绝变成人类,永远跟我在一起,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 “直说好了。” “反正,你是妖怪,拥有我无法企及的力量。我总不能强迫你变成人,非要你跟我在一起不可。” “不愿意就算了,倒也用乱七八糟的名字来羞辱我,挺没意思的……” 第79章 大妖的嫉妒 你极力压下起伏的心跳。 不停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慌、不要慌……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得知继国缘一的名字,但这并不是你目前需要关注的重心。 死不承认,倒打一耙,理所当然创死他,才是你最应该做的 你大脑飞速运转,脸上却满是厌烦的不耐,赤脚踩过地上混杂的衣物,直接来到衣棚处,扯下干净的新衣背对着他穿起来。 “放心好了,我不会骚扰痴缠你,更不会因爱生恨玷污你的威名,你依旧是那个光明磊落、高洁崇高的大妖怪……” 你的声音非常平静。 可系腰带的手却像是冻麻了一般,不停哆嗦颤抖。 正当你准备随便揶起来,赶紧走出去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双大手,轻易握住你仍在发抖的手,搁在指间摩挲揉捏,惹得你说不出惊惧还是恐慌地打了个寒噤,只能呆愣原地,听见温和的嗓音慢悠悠响起:“羽衣,怕什么?你是我心爱的妻子,哪怕你的心已经被其他可恶的男人夺走,我也不会伤害你分毫……恋慕你,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哪怕……你从未爱上过我,还一直视我的痴心如敝履。” “我对你的爱意,也没有丝毫改变。” 他在笑。 你头皮发麻。 身上寒毛像是炸开一般,肌肤快速浮出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 哪怕心里也清楚他不至于跟奈落似的,跟你玩“你不爱我我就杀了你”的游戏,可就是止不住恶心。 这种恶心感在他攥着你的手,一点点解开好不容易系了一半的腰带衣结时,到达了顶峰。 你毫不犹豫甩开他,转身给他一记耳光。 “别作践人!” 在他不以为意的注视下,你咬紧牙关,反手给他了对称,“你是玩腻了温柔丈夫的把戏,想要找借口换一个吧?” “可我已经不想奉陪了!” “斗牙,我们好聚好散,别让我瞧不起你!” 你说得正气凌然,心底却一阵阵打怵。 没办法。 犬大将的反应太淡然了。 他还在笑。 即使你没有在那张英武俊朗的脸上留下清楚的印子,但巴掌贴脸,就算不疼,也是极致的羞辱。 可他却恍若未觉。 依旧温柔地盯着你。 金瞳和煦,温情的表情更像是烙印在脸上似的。 一点也没有被触怒羞辱到样子。 他越是这样,你越是胆寒。 你下意识移开视线。 想从这种紧张的氛围里离开,却被他牢牢拉住手腕。 “羽衣。” 犬大将注视着你警惕防备的小脸,神情温柔如许,突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是不是有人曾经提醒过你,不能随便饮酒?” 你眉头皱得更紧。 想也不想给予否定的不耐烦回答。 犬大将:“哦?那你为何从来不沾半滴酒水?” 你:“不喜欢。” 不吸烟、不喝酒,是打工人养生的不二法门。 无法拥有优渥的作息习惯就已经很痛苦了,但至少可以拥有优秀的饮食习惯啊。 拿着吸烟喝酒的钱,去吃火锅烧烤冰激凌不好吗? 再说了,酒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喝的。 就算没有跟两面宿傩约定,你也没有嗜酒的爱好。 犬大将恍然大悟。 随即风轻云淡道:“原来如此,那如果我告诉你,昨天你喝下的东西,又叫‘光酒’,你肯定不会生我的气吧?” 你缩在袖里的手指颤了颤。 犬大将:“虽然与普通的酒水不同,但饮下它,也还是会让你出现短暂的神志混乱,如同喝醉的情况……羽衣,那个时候,你应该是认错人了,拉着我的手,不停哭。” 犬大将神情轻松无比。 抬手去摸你的眼尾,像是在帮你擦去当时的泪水,“你不停问我,不,应该是你在问那个叫继国缘一的男人,为什么不能只看着你,为什么不能更爱你一点……真是无比惹人怜爱……” 你只觉匪夷所思。 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如果不是时机不太对,都想大笑出声。 笑死! 继国缘一也配? 不过是个读作天花板挂逼,写作一事无成的废物男人,也值得你恋恋不舍? 你宁愿相信自己搞砸了一切,然后哭着抱月姬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她帮你把难搞的犬大将创死,也不相信自己会去祈求一棵烂韭菜的回头。 最重要的是 你对他的杀心,未曾有片刻消减。 说你是靠着对他的杀意,才能更坚定地走下去也不为过。 爱过。 爱过又如何? 哪怕曾经你真的是个纯纯恋爱脑,明知道会不幸,还毅然决然同他相守,在失去女儿、甚至连她的脸都记不清之后,也该清醒了。 他听话,你或许还会软软心肠,可现在,你只想让他死。 你冷笑。 腻烦地打开犬大将的手:“继国缘一继国缘一……这么念念不忘,我看,他该不是你在外面新搞的情人,而你以为我听到了你睡梦中的呓语,故意来试探我的吧?” “我已经说过了,没必要这么麻烦。” “你以为我能做什么?” “不管是你不愿意陪我共度一生也好,还是已经玩腻了,准备移情别恋也罢,我能做的,都只有‘接受’这一个结果。” “我不会生气,也不会怨恨你,可这并不代表我没脾气。” “我已经不想再陪你发疯了!” “滚” 你拢好衣襟。 抬手指向庭院,凛声送客。 犬大将注视着你。 只困惑了一息,很快就又恢复从容不迫的温柔表情:“既然如此,那应当是我记错了……不要生气,羽衣,是我不好,为了莫须有的事情让你伤心了。” 他伸手想拥抱你。 你下意识后退一步。 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你已经不想再陪他继续玩下去,自然也不想跟他重归于好。 他脑子要跟鬼舞辻无惨一样可爱也就罢了。 你不介意重新捡起master的身份,好好训训他。 可他明显不是一般狗。 而是那种非常特别的、吃人不吐骨头的狗。 既然他是如此不可救药,你当然应该一门心思找机会创死他,而不是继续跟他费心劳神,玩无聊的恋爱游戏。 可犬大将到底是大妖怪。 你退开了,也不妨碍他上臂一伸,重新把你扯入怀里。 “松开!” 你呵斥出声。 “原谅我吧,羽衣。” ……鬼才要原谅他! 你想推开,却被他抱得更紧,根本动弹不得,不由得恼火起来,抬脚就踢他。 犬大将敏捷闪开。 顺势将你抵在隔扇上。 他没有穿上那身华丽威武的铠甲,只穿着单薄的一层白襦绊,动作稍微大点,就再次跟你亲密接触到了。 你脸色发青:“……有意思吗?” “刚刚是我不好,竟然惹得你如此生气,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犬大将按着你的力道稍微松了松,但也只是松了一点。 你知道他是故意装傻充愣。 他以为道个歉,就能将一切拨回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状态,把一切都含混过去。 可你怎么能允许他如意? 你深吸一口气,给他指出解决问题的真正办法,也是唯一办法: “如果你是真心感到抱歉,那我也不是无情狠心的女人。斗牙,放弃妖力,变成人类,全心全意跟我在一起,我就会原谅你……四魂之玉就放在涂笼的壁龛上。” 你再次把现实问题推到他跟前。 不管他打着什么算盘,不放弃妖力,你就不可能跟他重归于好。 你是不介意养条狗。 前提是那只狗得乖、得安分、得无害。 过分有个性的狗狗,可做不了你的狗。 犬大将低低笑出声。 附在你耳边,温柔地承诺:“等我杀了那个叫继国缘一的男人,就放弃妖力,跟你做对普通夫妻,快乐幸福地度过一生……” 你:“要是你找不到呢?” 犬大将:“只要他存在过,就不可能找不到。而且,他还是有名有姓的男人,在这个时代,很好找的。” 你:“倘若就是找不到呢?” 犬大将微笑:“总能找到的。羽衣,我拥有近乎无尽的寿命,只是找一个普通的人类男人而已,我迟早能找到他。” 你心头一寒。 冷冷拾起眸,黑白分明的眼珠直直盯他,直接挑明他的未尽之言:“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打算变成人类,跟我相守一生。你只是想用一个莫须有的男人为借口,继续哄骗我。” 犬大将笑笑。 他没有立刻否认,指腹温柔地摩挲着你紧绷的侧脸:“羽衣,虽然我是妖怪,可我同时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有嫉妒心。” “我不可能放任……” 他顿了顿,指腹顺着你下颌,划过细腻的颈子,掠过衣襟里的锁骨,轻飘飘来到你心口,摁住。 他望着你。 四目相对接,郑重其事的金瞳重新浮出理所当然的笑意,“被你深深爱着、在意着的男人,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你微笑:“好啊,那你就去杀了他。在杀不了他之前,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这怎么可以?” 犬大将不出声的笑了。 他温柔地瞧着你,像是在看着一个任性的、胡言乱语的孩子,“你被一个不知在何处的男人夺走心灵的事实,就已经足够让我妒火中烧,要是再因为他的存在,让我放弃你。我恐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终于明白了。 他是想玩“既要也要”的把戏啊。 你认真反思了片刻。 或许是你之前表现的太温和,才会给他一种错觉,让他觉得,你是可以由着他“既要也要”的。 于是,你上下端详了他好一会儿:“你觉得可能吗?” 犬大将眼神温柔又宠溺。 他俯下身,迎着你冷漠的目光,堂而皇之在你额头落下一吻:“等你生下我们的孩子,成为真正的母亲,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孩子气了。” “我会保护你们。” “纵然那孩子是个不被妖怪和人类接受的半妖,我也可以将你们保护得很好……” 第80章 牵连别人 你懂了。 原来是“既要也要还要”啊。 “斗牙。” 你略微歪头。 黑白分明的眸子噙着柔软的神光,生着圆润指甲的指尖缓慢摸着他的脸,“你大可以试试看……看看我跟你之间,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一言九鼎。” 犬大将跟你四目相对。 很快,那副仿佛成竹在胸的温柔面容,就一点点变得严肃起来。 他缓缓松开你。 没有再步步紧逼地试探你底线。 留下句“羽衣,我总不会伤害你,希望下次来的时候,你能转变心意”,沉默转身离开。 眼见他的身影将要消失在细密的雨幕,你出声叫住他:“斗牙,我们已经没有下次了。你既然不选择我,那从今日开始,我们就再无任何关系。” 犬大将离开的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着你,明亮的金色兽瞳越过迷蒙雨幕,清晰落入你眼底:“羽衣,不要说这么孩子气的话,你不跟我在一起,还能跟谁在一起?……妖怪的嫉妒心可是很恐怖的。我们之间的事,还是不要牵连其他人了吧?” 说完,他冲你无奈笑笑,转身消失不见。 你表情一点点淡了下去。 养不熟的狗就是这样。 看在他迟早都是条死狗份上,稍微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就以为自己能翻身做主人,以至于现在都敢威胁你了。 呵。 狗男人就是欠关! 你叫来刹那猛丸。 伏在他耳边嘀嘀咕咕。 最后,在他半是惊愕半是惶恐的目光中,使劲拍了拍他肩膀:“放心好了,这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就算神明佛祖们怪罪,也只会怪罪我一个人。” 一听你这么说,原本还些畏惧神明之威的刹那猛丸立刻坚定了心志:“不,一切罪责都在我!是我等无能,才会让您不得不与那可恶的妖怪周旋!请您放心,纵然是神罚降下,属下也一定会将狱门疆带来给您!” 刹那猛丸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到天台寺给你偷,不,是去“请”高僧遗物去。 你是有些歉疚的。 明知道他是个恋爱脑,却还是跟他摆出“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的态度,让他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幸福奋斗一辈子。 是有点把他当工具人的嫌疑,可……身为打工人,给老板当牛做马,也是应该的吧? 而且,你也没有亏待他啊。 他给你当牛做马,你也给予了他足够的物质奖励。 这世上,有你这样的老板,是所有打工人的福气。 想通后,你惬意地舒了个懒腰,开开心心让乳母给你端来炸鱼、炸虾、炸果蔬,就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美滋滋吃了起来。 梅雨之后,便到了仿佛能把人热化的暑天。 没有风。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一般。 庭院里的滚滚热浪威势不减,即使你瘫在钓殿深处,也能感觉到酷热正透过天棚、隔扇、几帐,一点点侵入进来,似乎要活生生把人烤成人干。 你想跳进水里消暑。 可又心有余悸。前几天,你就因为贪凉,直接用被阳光炙烤过的水降温,效果异常显著的同时,晚上就发起高烧起来。 头疼欲裂。 恶心呕吐。 明明已经够难受了,却又被紧张的乳母灌了好几碗苦死人的药剂,精气神顿时散了大半。 而你,身为铁打的打工人,也是在那时候,第一次品尝到发烧要烧死人是什么滋味,同时,也更深刻领悟到了,没有现代医学加持的平安时代,不是你一个普通人能随意浪的时代。 不仅生孩子会死人,就连发烧感冒也会死人的。 你在钓殿里滚来滚去。 真的太热了。 即使只穿着轻薄解暑的纱制单衣,也依旧热得人汗流浃背。 下方的叠席一开始躺上去是凉的,可很快就会被你高热的体温焐热。 你快要受不了了。 正准备无视乳母的耳提面命,再去外面水里泡一泡,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杀生丸。 你还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 原本就生了那么大的气,想杀了你发泄,结果却被他敬爱的父亲大人拦下了。 这种事,怎么想怎么憋屈。 换成你的话,肯定是要气急败坏把他们都杀了。 当然了。 杀生丸肯定不会跟你一样小心眼。 他绝不是专门来杀你的。 你只是个人类,还不至于被他心心念念地记恨着。 最重要的是,他一出现,就不知从哪里扒出颗莲子来,精准砸中你脑壳,砸得你脑瓜子嗡嗡的。 要杀人的话,他不会只拿莲子砸人,该拿光鞭抽你才对。 ……可莲子砸人也是真疼啊。 你捂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坐起身,边疼得吸气边询问:“我哪里又得罪你了?” 杀生丸没吱声。 只是沉默地站在檐廊之下。 背对着庭院里炫目的白光,周身泛着朦胧的光晕,俊秀到模糊了性别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那么不辨喜怒地盯你。 你眨眨眼。 不回答就算了。 毫不避讳地欣赏起他的脸。 一边感慨可真是秀色可餐,一边摸起他砸人的莲子,去掉苦涩的莲心,搁在嘴里咯吱咯吱嚼。 杀生丸好看的眉头一皱。 不知道又从哪里扒来的莲子,不愉快地砸过来。 在你猝不及防地吃痛声中,嘴抿得跟蚌似的他终于开口了:“你跟我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揉着有点疼的脑袋,一抬眼,就瞧见杀生丸表情有点糟糕,唇线抿紧发白。 他大概是非常不喜欢被人用问句回答问句。 似乎有点想生气。 可又不稀罕跟你生气的样子。 只好拿薄金色眼瞳淡淡斜你一眼,语气冷冰冰的:“我的父亲最近一直在寻找一个人类男人……一个叫继国缘一的男人……是因为你的缘故吧?父亲他跟人类最密切的交集,就是你了。” 你神情一凝。 比起杀生丸的怀疑,身为当事人,你想得要更深一点。 犬大将竟然真的这样做了。 可他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之辈。 他找继国缘一,只是出于嫉妒,想要杀了他吗? 你觉得不应该这样简单。 犬大将非常喜欢杀人诛心。 你说你喜欢杀生丸,他不管真假,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把杀生丸困在你身边,不介意杀生丸看见你们一次又一次,成功让杀生丸对你生出更多负面情绪。 现在,他想找到继国缘一,你觉得他除了是想像拿捏杀生丸一样,拿捏继国缘一,应该更想通过继国缘一,试图拿捏你。 要知道,女人非常心软。 一旦女人爱上别人,就很容易出现危急关头牺牲自己、奉献爱人的昏了头行为。 虽然你不会,但不妨碍你对可能做出这种事的犬大将,生出更多不耐烦。 什么东西! 舔狗就该有舔狗的样子。 总是像阴沟里的老鼠,冷不丁给人一口,真的很让人怒不可遏。 忍不住……就想把他装在盒子里,关个一千年! 可就算这样,你也还是觉得有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憋屈得难受 于是 你放开揉着脑地的手,冲着外头那个矜贵的西国贵公子招招手:“想知道吗?过来,我悄悄告诉你,不让你父亲知道,急死他!” …… …… 贵公子手感非常好。 就算穿着一件套一件的华丽衣物,甚至还披着毛绒绒的长尾,身体也如玉一般,轻易不会流汗。 “继国缘一,是我曾经的丈夫。” 杀生丸薄金瞳仁微微眯起。 你微微低下头。 望着身下满脸不乐意,却又不知怎得莫名其妙生气的小狗狗,心脏骤然失序地悸了悸。 难以言说的情愫涌上心头。 糟糕的念头蔓草般疯狂生长。 让你不由就想将他糟蹋地更彻底一些。 “不过,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上辈子过往了。” “他背叛我、伤害我,最后,更因为他的一无是处、一事无成,害得我经历了无数的痛苦不说,还让我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你父亲想找到他,大概是以为我对他念念不忘,肯定我还深深爱着他,故而想要借此拿捏我,迫使我同意给他生孩子。” 说着,你伏在他耳边,柔柔笑出声,“你父亲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自以为自己掌握了一切……杀生丸,你说他可笑不可笑?” “我之前告诉过你吧?别把你父亲想得太崇高。” “他不配。” “如今,我也还是这个意思:别听你父亲的。” “什么仁慈、什么温柔、什么慈悲……那都是人类统治者麻痹治民的把戏。” “你是大妖怪。” “大妖怪,就应该有唯我独尊、舍我其谁的骄矜和狂妄。” “千万别学人类。” “太像人的话,纵然你是大妖怪,拥有无与伦比的实力,也必定会经历痛苦。” “要做,就做像你母亲一样的大妖怪,高高在上,不染尘埃、触不可及……杀生丸,你是如此有天赋、有觉悟、有恒心,就不应该把目标定在某个具体的人身上,而是应该永远目视前方。” “相信我,只要你一直保持着本心,终有一日,你会把犬大将抛在身后,抵达霸道的顶点,欣赏到他也从未见过的风景。” “到那时……” “记得到我坟前,告诉我站在至高之巅,究竟是何种感受……” …… …… 你很抱歉。 虽说是出于好心,但做出来的事儿,却是货真价实把小贵公子拉入淤泥里。 “成长嘛,总是要吃亏的。” “与其吃别人的亏,倒不如直接吃我的。” “我是个好人,会对他感恩戴德,不像别人,只会无情嘲笑他。” 你很快想开了。 在他呆够,准备离开之际,你突然想起正事儿,一把拉着他的手,跟他说起悄悄话:“跟我向你母亲道个歉。” 杀生丸侧目扫过来。 你拉着他去了涂笼,踮起脚尖,从最上层的壁龛里,取出首饰盒子,将一枚郑重其事放在他手心,让他拿好:“不久之后,我就会想办法把你父亲关起来。到时候,西国很可能会因为失去一位首领陷入慌乱,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父亲不守男德。” “而我,容不下没男德的狗东西。” “他既然不愿意跟我好聚好散,那我就只能另想法子了……” 杀生丸深深蹙眉头。 毫不犹豫给你的异想天开判了死刑:“不可能。” 关起来? 怎么可能? 这世上不存在能管得住他父亲的笼子。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80-90 第81章 我乐意 杀生丸异常笃定。 别说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女人,就算你是这世上最高明的阴阳师,也无法在抵达极限之前,关住他正值壮年的强大父亲。 你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只是拍了拍他的手,告诉他:“不相信的话,欢迎你过来看。到时候,我会在庭中橘树枝头系上红色绸带,你只要稍微留下心,就能赶上一场好戏。” 眼见杀生丸将要离开,你忍不住再次叫出他的名字。 他停下脚步。 却没有回头。 你知道他这是在等你开口,不由笑了笑。 “杀生丸。” “做你的大妖怪,永远目视前方。别回头,也别对人类投以太多关注,就像现在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 “相信我,你肯定会成为比你父亲更强大的存在。” 你很喜欢杀生丸。 就不由希望他可以在没有狗男人迫害的情况下过得更好。 他听不听、信不信,都不重要。 你只是想顺从本心说出来。 仅此而已。 就像 你明知道那是不好的,却还是选择把他扯入泥潭之中,让他也沾染上些许不堪的颜色。 不久之后。 犬大将再次到访。 只是,他的表情有点奇怪。 温柔的表情收敛,金色兽瞳平静静静盯着你,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古怪意味。 犬大将:“……杀生丸那孩子来过?” 你不置可否。 歪在矮几上,一边从高脚膳台上拿乳母去皮切好的时令水果吃,一边漫不经心将手里的册本翻过一页。 眼皮都不抬一下,态度那叫一个欠奉。 犬大将坐到你对面:“羽衣,我们还是夫妻。” “从你拒绝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不是了。” 你又翻过一页,“我是不会怨恨你,可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爱我,就应该像爱我一样尊重我的意见才对。” 犬大将:“我尊重你,只是我还没有同意分……” 你:“你同不同意关我屁事?我之前就已经提醒过你了,你不选择我,我们就没有未来了……看在我们曾是夫妻的份上,这次你擅自闯入我寝殿的事,就姑且不跟你计较了。” “快走吧,你坐在这里很挡光,妨碍到我看书了。” 话音未落,手里的册本就被拽走,呼啦啦被丢到一旁。 你心下冷笑。 想也没想瞬间暴起。 摸起一旁的雪洞灯台,狠狠砸在面前之人的脑袋上,他脑袋受力一歪,油污混杂着血液立刻顺着额角流下。 在他晦暗不明的目光中,你一字一顿:“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当着我的面,给我甩脸子?” 你仿佛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下巴微微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乜斜而来,攥着灯台的手指向被他丢在一旁的册本,理直气壮命令: “捡回来。” 犬大将没说话。 只是缓缓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形很快占据你的视野,带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他抬手拂了下额头,不仅还在流血的伤口瞬间恢复如初,就连油污和血迹都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一丝之前狼狈的模样。 那双金色兽瞳平静无澜,静静注视着你:“羽衣,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你错了。” 你毫无俱意。 一字一顿否决他笑死人的话,“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之前,只是因为你说你爱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跟我在一起,我信了,才愿意给你个机会。” “只可惜,你不珍惜。” “你欺骗我、辜负我,甚至……现在还妄想继续羞辱我。” “你该不会是期望在你做出那些事后,我对你还能有好脸色吧?呵,别痴人说梦了!我是说过不会怨恨你,因为我恨的话,只会很自己实力不济,不能直接杀了你!” 恶言相向的同时,黑白分明的眸子微眯,冷声命令:“捡回来,不要让我再说第次。” 犬大将脸色变了几变。 到底是没有违逆你的命令,转身将自个儿亲手丢掉的册本给你捡了回来。 你这才收了冷冰冰的模样。 丢开沾血的灯台,重新坐回矮几边,慢条斯理看起书来,心里多少有点困惑。 你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走。 既然提起了杀生丸的名字,想必就是察觉到了什么,表情才会变得奇怪起来,可他竟然还不发飙哎。 你都这样蹬鼻子上脸羞辱他了,但凡他还有点羞耻心和自尊心,就算不杀了你,也不应该继续你的鸟气才对。 可他竟然都捏鼻子忍了。 ……这就是恋爱脑吗? ……真可怕! 正唏嘘着,你翻着书页的手腕突然就被握住。 斜眼一瞥,不是犬大将还能是谁? “羽衣……” 他似乎是好好斟酌了一番,才问,“不生孩子的话,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和好如初了?” 你暗啐了句马德煞笔,旋即无比晦气地甩开他的手:“发什么癫?你变成人类,完完全全抛弃作为妖怪的过往,彻彻底底选择我,让我在我们的关系中,得到真真正正的安心,我都不一定会回头。如今,你只是不情不愿退了一步,就妄想我跟你和好如初?呸,你还是做梦比较快!” 你仔细想过了。 他之所以会放低姿态,说出如此不可思议的话,做出如此多荒谬的事,大概率是因为他没得到你的心。 他不懂忠诚忠贞为何。 偏又有着一颗纯纯的恋爱脑。 做起狗来,难免就贱兮兮的。 你越是不爱他,他就越喜欢不知廉耻地倒贴。 而这也不意味着他有多爱你。 他只是没得到你的心而已。 如果恋爱脑的换成你,他可能会跟你黏黏糊糊一阵,但很快,他就会像热烈地爱你一样,重新爱上其他女人,并将你视若敝屣。 你不会再留着他。 至于他愿不愿意变成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会把他关起来。 不守男德的狗男人,只有关在盒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你绝对不能让同样是挂逼的他,成为第一个继国缘一。 不好好烂在泥土里,白骨化成灰滋润大地,非要去几百年后给你添堵的情况,必须从根源上杜绝! “为什么杀生丸就可以?” 犬大将气息渐沉,金瞳直直盯着你,“他骄矜、傲慢、自负,以大妖怪的身份为荣耀,根本瞧不起弱者。他不会爱你,更不会为你变成人类,为什么……为什么他就可以?” “很简单啊。” 迎着他质问的目光,你微微一笑,“他年轻干净。” “他不喜欢我,可他也不喜欢任何人。这样懵懵懂懂、纯情简单、又没有被任何人攀折过的高岭之花,是珍宝啊,谁能拒绝跟他春风一度呢?” “哪怕是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对他的贪婪的欲念,也仿佛熊熊燃烧的炽烈之火,从未有一刻熄灭过……” 在犬大将越来越僵硬的注视下,你不以为意吐出爆杀,“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没有未来也不要紧。” “我乐意,便胜过一切原则道理。” 犬大将:“……这就是你没有用药的原因?” 你笑而不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 之所以不用,当然不是因为脑袋一热,扎入情情爱爱的海洋里无法自拔了,而是因为这样才能更好的羞辱到成名已久的犬大将。 你原本并没有这种想法。 只是想着捏鼻子忍到刹那猛丸取回狱门疆,可谁让犬大将不知死活,非要试图拿捏你呢? 可不得给他整点花活? 而杀生丸,正是那个最适合的花活人选。 有点抱歉。 可你也还是很有良知的。 不吃药只是为了杜绝犬大将跟你黏黏糊糊,并不是为了彻底把杀生丸拉入泥坑。 而且,杀生丸是大妖怪。 你不觉得他现在就已经发育完全…… 想到这里,你突然头发发麻。 太刑了! 竟然恬不知耻玷污了一个两百多岁的孩子! 张见了你,恐怕都得虔诚跪在你脚步,亲吻你的手背。 你忍不住神游天外。 犬大将不出声的笑了。 他骤然扯过你拿着册本的左手,将你粗鲁拽至跟前,在你猝不及防的惊呼声中,压低了声音:“你以为,你能给他生出半妖孩子?” 你慌了一息。 很快就冷静下来。 端详着他终于显露出真实情绪的脸,心里不由乐开了花:“生不生得出都没关系,主要就是那么个态度。” 像是怕气不死他似的。 你抬起右手,手臂勾住他紧绷僵硬的脖颈,缓缓拉至跟前,贴在他耳边柔声细语,“……就是那种明知不可为,却还是愿意为心爱之人生儿育女的态度。” “你并不爱他!” 即使脸色冷沉,犬大将仍能看穿一切,捏着你手腕的手不自觉用上力气,“你是故意的!” “故意找跟你没什么交集的杀生丸,而不是选择更得你欢心的人类……你怕我会伤害他们!” 你:“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 被踩爆底线的大妖怪,彻底失去温柔和善的表象。 你有幸见识到。 并侥幸活了下来。 犬大将一直在你的宅邸里停留到九月的明月夜。 直到檐廊外不断传出那只跳蚤冥加的焦急呼唤,他才终于放开你,拨开你汗湿的额发,在你眉心落下一吻,喑哑的嗓音戏谑响起:“羽衣,你说,现在你的腹中……是不是已经孕育了我的孩子?” “我觉得,应该是杀生丸的孩子。” 你低喘着。 身体还沉浸在强烈的刺激中回不过神,但这并不妨碍你出言挤兑他。 犬大将心情很好。 温柔抚摸着你,感觉到指腹下身体正随着自己的动作不停发抖,脸上笑意更深:“没关系,我们时间还长得很,总能生出我们的孩子。” 你:“是啊。你喜欢几个月的?我个人比较喜欢个月的,安全、不伤身体……” 寝殿外,冥加的呼唤更大声了。 犬大将纵容地笑笑。 留下句“都是以做母亲的人,还在说孩子气的话,小心孩子笑话你”,就穿戴整齐,走了出去。 当乳母哭着奔过来,心疼地抱住你,一边咒骂犬大将,一边小心翼翼问你还需不需要药剂的时候,你很冷静地回她:“已经不需要了。” 乳母似乎明白了什么。 眸光颤了颤,怨恨地咬住袖口,悲不自胜地恸哭起来。 你并不觉得难过。 只是又被狗咬了一口而已,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如果有孩子的话,等他死的时候,我会送那孩子跟他一起走。哈哈哈,到时候,他的脸色肯定特别有趣!” 乳母泪如雨下:“可、可……那多伤身啊!” 你:“能让他死都死不安生,却只需要我付出一点点代价,很划算的。” 乳母却哭得更伤心了。 你迷茫起来。 这种等价交换不是你占了大便宜吗? 乳母为什么不高兴,反而哭得更伤心? 这种困惑的情绪,在刹那猛丸顺利归来,并将那位相助良多的“贵人”引荐给你后,悉数化做更浓烈的惊愕。 你甚至失态地倒吸一口凉气。 第82章 小心那个男人 此刻。 那个被称为诅咒之王的男人,就站在寝殿屋顶之上。 态度异常散漫。 手臂闲闲拢在宽大的袖里,居高临下逡巡着你的宅邸。 他的脸很眼熟。 并不是熟悉的虎子脸的那种熟。 而是非常独特、非常奇异的克系脸的熟。 大概是他格外看不上你的宅邸吧,那张克克的面庞上,写满了嫌弃和不屑。 你稍稍怔神。 片刻后,恍然大悟。 是你太想当然了。 实际上,你根本没见过活着的诅咒之王。 你见过的,只是以咒物形态存在,而后受肉了虎杖悠仁的两面宿傩。 不得不说 眼前这个诅咒之王,跟你的宝儿真的好像啊! 仿佛是注意到了你目不转睛的愕然视线,诅咒之王暗红色的奇特眼睛倏然眯起眯起,令人两股战战的可怕威压瞬息而至。 你身边的下人们噤若寒蝉。 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来升起,就本能慑服于他的气势,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谁准你抬头看我的?” “真让人不爽。” 刹那猛丸这才注意到你还在发呆。 他大惊失色。 慌忙去扯你衣袖,想让你赶紧低下头。 眼前众人可是唯我独尊的诅咒之王,是一言不合会杀人的存在。 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你,就被凌空而来的火焰灼伤带偏,空气中瞬间弥漫出织物烧糊的臭味,他捂着手臂,额上冷汗立时就下来了,却不敢发出一声呼痛的闷哼。 你回神扫了刹那猛丸一眼。 瞧着他问题不大,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又抬头凝视着上面喜怒不定的两面宿傩。 虽然有些过于不知死活了,但…… 他真的很像宝儿啊! 你是没能活到宝儿长大,但你曾通过鬼舞辻无惨的拟态,见识过宝儿长大成人后的模样啊。 眼前的诅咒之王,不能说跟宝儿一模一样,最起码也是一个模子生产的。 要说他们之间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诅咒之王明显要比你见过的宝儿更加成熟一点……也就是年纪更大一些。 “你……是在宇治出生的吗?” 你知道自己不该多问的。 可终究是没控制住内心的那一丝丝希冀与忐忑。 哪怕明知道眼前的诅咒之王,跟跟童磨有着相同爱好,在没有憨厚可靠的虎杖悠仁跟他争夺控制权的情况下,但凡让他觉得不爽了,他就会毫无顾忌就把人切成鱼生,你也想出格地问问他,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宝儿。 下一息。 诅咒之王目光如电,直射而来。 他咧开嘴。 独具个性的五官,让他一笑起来就显得格外狰狞邪性,瞧着异常危险:“……就知道是你。” 你呆了呆。 还没想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眼睁睁看着他从屋顶上跳下。 仿佛一只敏捷的鸟儿,宽大和服飒踏作响。 诅咒之王毫不避讳将你打横抱起,在众人的惊呼中,去往寝殿,头也不回地吩咐:“里梅,不要让外人来妨碍我们。” “遵命。” 不知何时。 一个低眉垂眼的少年,已经恭谨地跪在廊檐里,听凭他吩咐。 “姬君!” “姬君大人!” “快放开我们的姬君大人!” 乳母和护卫们大惊失色。 再也顾不得自身安危,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想要阻拦。 “没事!” 你堪堪回过神。 没再去纠结自己的话哪里出了纰漏,才会让他如此笃定,赶紧从两面宿傩怀里仰起头,越过他肩膀望向忧心忡忡的众人们,及时解释,生怕他们遭受不必要的伤害,“……别担心,是我自己想要单独跟他聊的。” 两面宿傩冷笑一声。 他只用一只手就轻易抱稳你,空着的手摁住你脑袋,把你摁在他怀里,凉薄的语气充斥着刺耳的嘲意:“听见了吗,里梅?别杀光了,这可是你前任主君用惯的仆役。” “是。” 里间。 刚远离骚乱的人群,两面宿傩骤然松开手。 你猝不及防。 差点直挺挺摔下来。 所幸及时抱住他脖颈,又被他扶住后背,才不至于被摔一个屁股蹲。 正心有余悸着,却听他恶劣地笑出声:“抱够了吗,妈妈?” 你下意识仰起头。 与微微垂下眼睑的诅咒之王四目,不,六目相对。 四颗暗红色的眼珠似笑非笑盯着你,表情讳莫如深。 你本是想松开的。 可听着他的话、瞧着他的表情,手臂就像是有了自我意识,更用力的抱住他。 为什么要松开? 凭什么要松开? 不相认也就罢了。 可现在,他是你儿子哎! 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抱一抱又怎么了? 又不是别人的儿子,抱一下还得经别人同意。 你想通了。 光明正大换了个姿势更舒服的姿势。 偏头靠在他胸口。 呼吸放得很轻,耳朵可以清晰听见他胸膛传出沉稳有力的心跳。 ……他好好地长大成人了。 ……再也不是跟在你身边的小孩子了。 念及此。 无数念头不受控制地一股脑涌入心头,让你本就慌乱的内心变得更加乱糟糟。 仿佛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就是你仿佛塞了块大石头的喉咙,滞涩生疼,滚烫的湿意浸透长睫,一点点洇湿面前的衣物。 然后,你就感觉有人轻抚着你后脑勺。 是宿傩。 意识到这一点后,无数情绪以翻江倒海之势,顷刻间冲破巨石的阻挡,化作无尽的泪水倾泻而出。 你死死抱住他。 抓着他衣物的手指痉挛发抖,不停叫着他的名字:“宿傩、宿傩、宿傩……” “怎么又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乱七八糟?” 两面宿傩终究还是收了之前阴阳怪气的带刺模样。 他盘腿做在柔软的叠席上,将哭得情难自已的你抱在怀里,宰惯人的大手此刻显得异常温情,抚慰着你因为啜泣而颤抖的脊背,“每一次,都精准遇到人群中最糟糕的男人……你是被什么诅咒了吗?” “……也、也没有非常乱七八糟。” 被他一眼看穿真相,你非常丢脸。 脑袋埋在他怀里不敢抬起头,却又不愿意丢了身为母亲的面子,只好揪着他衣襟,吸气缓解沙哑的喉咙,小声解释,“我已经做到了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最好的一切。只怪他们嘴上说爱我,却又不肯为了我真的去死,才会让我不得不面对杀不掉他们的苦恼。” 两面宿傩:“现在不拿着‘报应’糊弄自己,安慰自己只要坐稳高台,就能迟早能看到对方自取灭亡了?” 熟悉的话让你愣住。 很快,你就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并没有大人哄小孩子的羞愧之感,只是辩解的声音很小很小:“……并不是糊弄啊。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而我本来就已经活不长了,总不能再毫无顾忌地跟你说太多残酷黑暗的话,以至于把你养成偏激阴暗的性格。” 两面宿傩不出声地哼笑:“现在就可以了?” 你捏着他衣角擦擦眼泪。 从他怀里坐起身,偏过头,仔细端详着他的眉眼。 说实话。 你不太能通过外表判断他的年龄。 克系风的面容原本就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又加之脸上没什么皱纹,体型健硕,身上关键部位肌肉意外紧实,只是比年轻人更深刻的轮廓,说他年过四十也不足为奇,可有的时候,看上去又像不足三十岁的青年。 “你已经长大了嘛。” 你望着他。 忍不住冲他笑。 原本还有些磕绊的话语,越说越流畅,“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已经长成了成熟稳重、能独当一面的大人。妈妈我啊,再也不用担心你会走歪路呢。” 两面宿傩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屈起右腿,手肘抵在膝盖上,暗红色的眼睛回视着你,似笑非笑:“歪路?如果按照你之前的预期,我应该是早就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歪路。” “不,这不是歪路。” 你否定他的话。 伸手去摸他的脸,指腹不小心触碰到他脸上的小眼睛,粗硬修长的长睫划过指尖,痒痒的,“拥有力量,并将这份力量发挥到极致,不畏惧站在众生顶点,这本就是非一般人能达到的境界。你这样就很好,不被命令、不受掌控、不会受伤,还能过上自由自在、自我随性的生活……这本就是我对你的期望。” 成为诅咒之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当初你给他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能沾沾诅咒之王的福气。 如今他真的成了诅咒之王,成为了那个天上地下唯他独尊的男人,你才不会因为儿子成了混沌邪恶的反派,就担忧的寝食难安。 “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你没再藏着掖着。 跟他说真心话,是如此自然。 根本不用担心自己说出激烈的话,会给他人生带来无法挽回的糟糕影响,“我从来不是公平正义的使者,无关紧要之人的死活,从来不在我的人生规划之内。” “在刚刚离开你的那段时间,我最害怕的,就是你会过不好。无惨并不是合格的父亲,就算我算计了多情的源氏,让他多多怜爱你,可终究……他也不会像我爱你一样疼惜你……” 两面宿傩:“我还以为你早就将我抛之脑后,头也不回地地开启崭新的人生。” 你:“怎么可能?我一直都牵挂着你,从没有一刻忘记了你,只是……” 两面宿傩:“只是什么?” 你猛地回过神。 避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转而说起别的:“对了,我们分开多久了?” 两面宿傩四只眼睛盯你。 在把你看毛之前,慢慢咧开嘴笑了,没有深究的意思:“五十年。” 你略有吃惊:“这么久吗?看起来,你顶多四十出头,而且保养得非常好……说你三十岁也有人信呢。” 两面宿傩:“想知道我是怎么保养的吗?” 你:“啊?这还有秘诀吗?” 两面宿傩:“当然有。” 你来了兴趣:“是什么?” 两面宿傩:“在他们冒犯到我之前,就把他们统统宰了。” 你:“……” 沉默半晌,默默给他比了根大拇指。 行叭。 不愧是诅咒之王! 一般人还真学不来这个保养秘法。 你们闲聊着。 不知不觉,已然日影西斜。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不需要额外命令,里梅恭敬的声音就从外面想起,得到允许后,将丰盛的晚膳逐一给你端过来,之后,又是规矩地行了一礼,才膝行退下。 里梅的超绝手艺让你享受得泪流满面。 好怀念啊! 是记忆里的美味! 正当你吃得高兴之时,突然想起不对劲之处,囫囵咽下嘴里炸物:“不应该啊……里梅她应该比你还大才对,怎么她还是少年模样?” 两面宿傩举止异常得体。 吃东西的速度不慢,但动作非常优雅。 一看就是接受过良好教养的。 闻言,他掀起眼睑,暗红色的眼珠散散睨过来:“咒法而已。” 你点点头。 不太懂这个。 在你的记忆里,咒术师的世界还没有结局。 剧情里各种伏笔啥的,身为打工人,你根本不愿意动脑子,爽过就完了,自然也就不知晓更深层次的内容。 不过 “小心一个额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 你拿着筷子,戳着面前的炸虾,“他非常危险。就算你已经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诅咒之王了,我也不想你跟危险离得太近。” 两面宿傩表情古怪了一瞬。 很快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模样,似笑非笑:“哦,他怎么危险了?” 第83章 就属你最不懂事 “……就是很危险,妈妈不想你跟他玩。” 你有点苦恼。 倒不是你多尊重剧情,不想跟好儿子剧透,而是根本剧透不出来哇! 你只知道那个男人非常危险。 以人类之躯,顺顺利利活了上千年不说,还一直搅风搅雨,奋战在搞事的第一线。 都这样了,也没把自己玩死。 甚至,还把虎杖悠仁他们搞得七零八落、一地鸡毛。 他是纯粹的疯批实验家。 比鬼舞辻无惨和犬大将可怕多了。 奈何你做打工人的时候,精气神都要被工作吸干了,哪里还有思考番剧后续走向的兴致? 就算大佬们把神分析摆在你面前,你都不一定有心情瞄上一眼。 现在被好儿子这么一问,可不就立刻麻爪了吗? 但你是妈妈嘛。 面对这种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妈妈只要立刻摆出妈妈的谱就能含混过去。 两面宿傩似乎是笑了。 当你拾眸望去,就见他正用一种非常微妙的目光注视着你,遥遥回应你的话:“我知道了,妈妈。” 吃完饭,天色已经擦黑。 庭院中的石灯笼已经点上蜡烛。 在昏黄的烛光中,两面宿傩将你想要的狱门疆交给你,屈起一只腿,手肘支在膝盖上:“很有意思的东西,你是想……” “你走吧,再过不久,他应该就要回来了。” 你低着头。 不停摩挲着手中的狱门疆。 四四方方的盒子,仿佛是用人皮制成,摸上去触感非常奇特,而上面长满的眼睛,也仿佛有生命一般,恶心又瘆人。 两面宿傩咧嘴笑:“就这么恐惧那个男人?” “不是恐惧他。” 你声音很轻,“他是大妖怪,有着强烈的自尊心和胜负心,不管我做什么,只要他还没有完全掌控我,就不会对我下死手,可……” 顿了顿,你偏头望向近在咫尺的两面宿傩,黑白分明的眸子怀念地描摹他的五官,一想到你们才刚重复不久,就又要面临不确定的分别,顿时心头一片涩然,眸光也暗了下去。 可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可你是不一样的。” “他绝不会饶过你。” “没有一个母亲,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遭遇危险而无动于衷,” “宿傩,我不能让他看见你。” “哪怕你真的很厉害,具有足够与他一战的实力,我也不想用你去赌那样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而且,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可能保持冷静……一旦我失败了,他就会立刻发这世上还存在我的软肋……我不能被他钳制,更不能给他生孩子……” 两面宿傩回视着你。 克系的面容显还挂着不辨喜怒的笑,目光却有着看穿一切的力度:“那我呢?” 你愣了愣神。 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如果当初无惨没有追到宇治,没有在切缘后继续骚扰你的人生,你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根本不愿意生出不爱之人的孩子,更不愿意把我生下来?”你如遭雷击。 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听到了这种话,整个人呆愣原地。 还没有想明白他究竟哪里来的这种爱情至上的想法,一直压抑的亏欠和自责就顷刻间涌上心头,化作巨石,沉甸甸压心口,强烈的滞痛让你几乎无法呼吸。 “你是我自己想要生的孩子。” “跟你的父亲是谁、我究竟爱不爱他,没有任何关系……” 你轻声呢喃着。 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傻儿子,不由心疼得流出泪来,“都是我不好,太早离开你,没有跟你说清楚,才会让你生出这种不确定的烦恼。” “我承认,当时我的确有忧心忡忡的时候。可那只是因为我担心你会被他的诅咒所牵连,无法顺顺利利度过一生,才会担忧地寝食难安。除此之外,我从没有过一刻不生你的想法。” “宿傩,我爱你。” “我真的很爱你。” “因为你的存在,我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对我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因为莫名其妙的男人就不爱你?” “我只是、只是……” 两面宿傩一把将你扣在怀里:“既然如此,那就别总是把我排除在人生规划外……妈妈,你会成功,我会帮你杀了他。” 你眼泪掉得更凶:“可……” “他会死。” 两面宿傩又重复一遍,“他一定会死。” **** 狱门疆不是普通人能使用的东西。 它是咒物。 自然需要咒力催动。 而你呢? 只是个普普通通打工人。 肩不能挑、手不能扛。 再好的咒物搁你手里,也是白瞎。 需要咒术师帮忙是既定事实。 可瞧着漫不经心的两面宿傩,你根本控制不住老母亲的心情,没有一刻能真的放下心来,拉着他喋喋不休:“并不是只有抹除一个的肉、体,才叫杀,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所以,你一定要听我的,绝对不能跟他硬碰硬!” 两面宿傩睨了你一眼:“我瞧着那么愚蠢?” 你犹豫片刻。 还是顺从内心地点点头。 在他危险地挑眉中,你斟酌着话语,尽力不去伤害傻儿子的脆弱心灵:“你长得五大三粗,健壮又结实,看起来就是脑子不太好使的那种莽夫的标配……当然了,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个人认知的问题。” “所以,我总是忍不住担心……”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个脑瓜崩弹脑门上。 你捂着额头。 倒吸一口凉气,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两面宿傩哼了声。 双手拢袖,施施然走开。 总之,解决完狱门疆的操作问题后,你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让乳母给你带来一筐红布条,指挥着刹那猛丸给你系满橘树枝头。 完成你的命令后,刹那猛丸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思前顾后了好一会儿,才心事重重地蹭到你跟前,试探询问道:“那位大人……” “对我来说,他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等结束这一切后,我会告诉你,但现在,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是。” 你微微一笑。 安抚地拍拍他肩膀,拿起身侧膳台上的点心碟子,递给他:“放心好了,他没有过伤害我。别垂头丧气的,宿傩可不是犬大将,你把带他过来,并不是错事,相反的,我非常感谢你让我们得以重逢。给,拿去吃,这可是里梅的手艺,比大内里的御厨手艺更加精妙,快尝尝。” 刹那猛丸看了看点心碟子,又瞧了瞧你,不自觉红了脸,低头应是,双手恭敬接过。 在筹划如何将犬大将限制在狱门疆生效范围一分钟的时候,比起由两面宿傩催动狱门疆,你其实更想让里梅来。 固然有自私的成分在里面。 可换成里梅的话,你确实更容易稳定心神。 同时,就算倒霉催的失败了,也有更大概率可以保下她。 里梅没有拒绝。 是两面宿傩直接驳回了你不靠谱的念头。 在你试图狡辩的时候,他长臂一伸,直接把你夹在腋下带走:“真是令人不愉快……五十年不见,你自作主张的气人手段更多了。” 你双手捂脸:“也、也没有啦。” 两面宿傩:“并不是在夸你。” 你却在傻乐。 嘿。 嘿嘿嘿。 居然气到货真价实的诅咒之王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种本事,很难不美滋滋。 只觉得日渐贫瘠的精神生活,陡然出现了一抹炫目的亮色,可比烩汤师每日一抽的一发入魂,更让你酣畅淋漓。 而一旦精神振奋了,人也就可以想着法子的变态起来。 你把两面宿傩摆弄好。 尤觉得不够味儿,干脆直接从涂笼里取出黄金戒指,冲着两面宿傩四只手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套在他惯用的左手上。 两面宿傩像是任你打扮的小姑娘。 不管你让他做什么,他都不生气,而且,还配合得非常好。 你心都要化了。 只觉得这世上最好的男孩子就是你儿子了。 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他的眼…… 念及此,你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整个人立刻严肃起来,双手捧着他克克的脸,扭过头跟自己对视:“不对劲,你怎么没成亲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按照这里的习俗,你早该成亲了才对。” 两面宿傩:“没意思。” 你追问:“怎么就没意思了?五十年这么长的时间里,你总不至于一个有意思的人都没遇到吧?” 你本对催婚深恶痛绝。 可当你瞧着自己的好儿子,竟然一直孤零零的时候,哪怕他是无坚不摧的诅咒之王,也不由希望有个人能陪着他。 两面宿傩不咸不淡瞟你一眼。 宽大的掌心扣住你后脑勺,将你摁在他怀里:“我不喜欢吵闹的女人。” 你试图挣扎。 然后脸就被更用力地按入肌理分明的胸肌里。 只好闷闷出声:“不喜欢女人,男人也可以啊。” 你自认为是很开明的母亲。 只要儿子喜欢,性别什么的,你并不在意。 然后 “闭嘴。” 你还没来得及委屈。 就感觉到两面宿傩低下头,贴在你耳边,很小提醒,“他来了。” 等犬大将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就只瞧见你无比依恋地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眉眼含情。 不仅如此,那个男人同你相握的手上,还带着一枚让他无比眼熟的黄金戒指。 犬大将怔在原地。 脸上温柔的神情逐渐褪去,只余下无法掩饰森然戾气。 “斗牙,你不是一直想找到继国缘一吗?” “瞧” 这样说着,你将脑袋枕在两面宿傩的肩上,手指摩挲着他奇特的侧脸,黑白分明的眼瞳却眨也不眨注视着犬大将的一举一动。 “他就是。” “原本,我跟他是不可能再见的,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到处找他,让他不由担心起我的安危,才会重新回到我身边。” “既然我们已经重逢,那我跟你的那份孽缘,便到了结束的时候。” 犬大将盯着你。 没有回应你的话。 而是无声拔出身后的丛云牙:“躲开。” 很显然。 这话是对你说的。 即使你光明正大把绿帽子扣在他头上,他也没有恼羞成怒,直接冲你发火,而是准备将怒意发泄在那不知死活的奸夫身上。 可他这是爱你吗? 不。 不是的。 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寝殿里没有风。 犬大将的衣袍发尾却无风自动。 是那把剑引动了空气,紊乱的气流顺着刀身盘旋而起。 你微微一哂。 暗骂了句“什么牌子的牛鬼蛇神,可真是会装”。 就在犬大将不善地步步逼近中,从容地牵起同两面宿傩相握的手,柔嫩白皙的手指轻易就被他攥在掌心,将黄金戒指更清楚地展现出来。 “看见这枚戒指了吗?” 你不疾不徐。 丝毫不担心他一发平A,把你跟两面宿傩骨灰都扬了。 反而还轻飘飘丢出的一颗惊雷。 “本来,我是准备把它留给你……留给你这个将要成为我丈夫的男人。” 犬大将脚步一滞。 神情愕然,金色兽瞳骤然缩成一点。 “只可惜……” 脉脉温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那个不知何时滚落犬大将脚边的狱门疆发动后,你就毫无顾忌地暴露出真实的獠牙。 松开跟两面宿傩交握的手,一步一步走过来,围着他转圈,务求让他360°无死角听清你的声音。 “你事儿太多了。” “我那么多前夫里,就属你最不懂事儿。” “斗牙,舔狗,就应该有舔狗的样子。” “既然一开始摆出要舔我的姿态,后续就不能出尔反尔,妄图翻身做主人,更不能对主人的要求置之不理呢。要不然的话,就会像现在这样……” “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你就捡起他掉下的丛云牙,毫不留情径直从后心捅入。 失去妖力。 犬大将并不比当初的小公子更难搞。 利刃非常轻易就贯穿他的身体,顷刻间破胸而出。 滚烫的鲜血顺着剑刃汇聚,从一开始的一滴两滴,到后来的血流如注。 “羽、羽衣……” 犬大将仿佛终于清醒过来。 可那双金瞳还是不由自主追随着你。 复杂的眼神,说不出是茫然无措更多些,还是悲伤痛苦更多些,只是叫着你名字的声音,莫名透出一股令人心酸的委屈。 而你,只觉得晦气。 毫不留情转动刀柄,他终于再也不能摆出深情的模样,不堪承受地吐出血来。 脸色煞白。 气若游丝,仿佛命不久矣的样子。 “小心!” 第84章 这可怎么办 下一息 两面宿傩瞬时来到你身边,牢牢握住你的手,蓬勃的咒力包裹住你全身,将你跟那把逐渐散发出异常气息的妖刀彻底隔离开。 “不要碰,那东西有古怪。” 你有点被吓到。 倒不是被异变突生的丛云牙,而是被过于谨慎的两面宿傩。 点点头的同时,忍不住解释:“我知道,我知道他的这把刀很危险,但因为他一时半会死不了嘛,我就觉得他的威慑力应该还在,不至于让这把刀立刻就反了天去……” 然后,就被两面宿傩非常危险地瞪了。 你讪讪一笑。 拉着他的手臂摇了摇,赶紧认错:“是我不好,我不该明知道那刀很危险,还去拿……原本,我是想拿铁碎牙捅他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没带那把刀,而天生牙是把宰不了人的刀,只能用丛云牙了……谁知道他这么废,才刚失去妖力多久啊,就连一把破刀都震慑不住了……” 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办法。 两面宿傩四只大大小小的眼睛正一块儿瞪你呢。 克克的。 凶凶的。 在昏暗的摇曳烛光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哈人的。 “我错了。” 你低头诚恳认错。 两面宿傩这才放过你。 然而,不等你松口气,就见犬大将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真相似的,金色兽瞳无比笃定盯着你,沉沉笑出声:“不,他不是继国缘一,你并不爱他。” 你下意识望过去。 就见他脸上重新浮现出温柔和煦的笑,好像已经从之前的愤怒中冷静了下来一般,当即不虞皱眉:“你又在狗叫什么?” 犬大将:“你不爱他。” 你:“放屁!我不爱他,难道爱你吗?” 犬大将回视你。 目光纵容又无奈,仿佛是看着一个耍无赖的孩子:“你是不爱我,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让你将目光移到我身上来。可你也不爱他,你的心不在这里,而且,你看着他的眼神,也不是……” “妈妈。” 两面宿傩双手插袖。 在犬大将愕然的目光中,手肘从身后压在你肩上,“跟他闲聊很有意思吗?” 你立刻挺直胸膛:“没意思!” 犬大将恍然大悟 表情错愕又复杂。 视线在你跟两面宿傩中间门来回逡巡,最后定格在你脸上:“……这就是你从来不爱我的原因?因为你还得前世,记得那些过往,忘不掉那些人,所以才得不到你的爱……” “不。” 你扬声打断他的话,“我不爱你,只是单纯因为你不配。” “作为心智成熟的正常女性,我绝对不会爱上别人的丈夫、别人的对象……尤其,还是你这种听不懂人话、自视甚高的男人,还不至于罕见到让我不惜违背做人的基本道德底线,也要跟你在一起的地步。” “更别说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 犬大将坚定:“我爱你!” 你惊了。 上上下下扫了他一圈,嘴里啧啧称奇:“啊?都成百上千岁的大妖怪了,竟然都会自欺欺人到把自己都骗过去啊……” “斗牙,你不会真的以为你那些行为就是爱吧?” “你爱我什么?” “爱我长得好?爱我不爱你?还是你舔狗成精,就是爱做我的狗?” “呸” “你只是不服气罢了。不服气我竟然看不上你,不服气自己比不过杀生丸,妄图掌控掠夺主导他人意志,才是你所谓爱的本质。” 犬大将:“不是……” “闭嘴!” 有被嘴硬的犬大将气到。 你揉着太阳穴。 柔弱无力地依偎在两面宿傩怀里,脸上满是不耐烦,“不守男德、贱骨头、恋爱脑,重毒瘤不要跟我说话,真是晦气!” 犬大将金色兽瞳黯了黯。 沉默片刻,他低声道歉:“之前,是我不好,我以为我可以保护你,只是没想到,竟然让你如此抵触……” 说着,他目露怜爱之色,视线落于你腹部,“你对我做什么都是应当的,只可惜,今后我不能陪在你跟孩子身边,再也不能保护你们了。如果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你可以……” “我们没有孩子!” 你只觉头皮发麻。 靠在两面宿傩怀里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他的目光仿佛已经透过层层叠叠的衣物,看穿血肉之躯,直直瞧见了那个尚未出生的婴儿。 勉强咽了口唾沫,你凛声又重复一遍,“我们根本不会有孩子!就算有,等会儿送走你,就让你们父子去地下团聚!” 说完,你将头更深地埋在两面宿傩怀里,双手揪住他衣裳,“把天生牙留下,其他的一起封起来封起来!我不想再看见他,晦气!” 两面宿斜眼扫过来。 若有所思盯着你瞧了好一会,终究没说奇怪的话。 一手将你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指尖咒力如电射出,瞬间门缠住犬大将腰间门的天生牙,将其拽入手心,嘴里念出封印的咒语。 伴随着咒物上的眼睛转动,那个不可一世的顶级大妖瞬间门落地成盒。 之后,就像丢垃圾一样,他随手将狱门疆和天生牙甩向身后。 杀生丸轻松握住。 “该属于你的东西,我都还给你了。” 你从两面宿傩宽阔结实的肩上露出半个脑袋,黑白分明的眸子觑着不知道看了多久的西国贵公子,忍不住出言提醒,“杀生丸,千万别听你父亲的。” “你这样就挺好的。” “不喜欢人类,不喜欢半妖,并不是值得纠正的过错。” “好了……走吧走吧,快走吧。” 你重新缩了回去。 老老实实躲回两面宿傩胸口,小声嘟囔,“记住不要跟人类太近了,沾染太多人味儿,也容易遭遇不幸……” “嚯,我是不是来晚了?” 霎时间门,幽玄的寝殿里云霞兴蔚,珠玉生光。 你先是一怔。 旋即不可置信地重新探出头。 就见雍容华贵的女子轻拢着蓝色曳地衵裳,款款而来,那张摄人心魂的美丽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潋滟着幽幽神光的美目环视一周,最后定格在杀生丸的掌心。 “果然……” “我还是来晚了。” 月姬瞧了瞧狱门疆,又瞧了瞧盯着她说不出话的你,半是遗憾半是惋惜地摇摇头,似是悲伤地低头拭泪起来:“他竟然已经被装在盒子里……真是太令人悲伤了。” 杀生丸面无表情。 只是捏着狱门疆的手紧了紧。 两面宿傩后撤半步,让你可以更方便地跟她交流。 你迟疑片刻。 字句在舌尖斟酌再,才试探道:“请节哀?” 月姬:“不必,也没有很悲伤。” 你干笑两声。 默默在心里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月姬停下擦拭不存在眼泪的动作,美目一扬,潋滟的神光便直直落在你身上,似笑非笑:“他这样不懂事的男人,迟早有天会死在外面。只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栽得这么突然,突然就丢下我们孤儿寡母不管了……” “唉,你的存在,真的给我添了很多麻烦呢。” 你:“那……需要我做什么弥补一下吗?” 月姬很自然地点头。 一脸“你可真是乖巧懂事”的赞赏表情:“你夺走了我们的一位大将,虽然是他的错,但你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要不然,我们大妖怪的面子往哪里搁?” 杀生丸:“母亲!” 两面宿傩在听到这些话时,脸上不以为意的神情也渐渐淡了。 “需要我做什么?” 你冷静询问。 并没有因为她嘴里的“代价”感到恐惧畏缩。 她不是那样的大妖怪。 虽然你们只有一面之缘,但你很确定,她并不凶恶。 之前她都没有因为犬大将为难你,没道理现在突然为难起你来。 “生下那个孩子。” 月姬直视你。 不是询问,而是近乎命令。 你瞳孔骤然缩成一点。 恍惚中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太确定:“……那个孩子?” 月姬颔首。 涂着丹朱的手指慢悠悠捋着垂着胸前的银色长发:“虽然只是个半妖,但好歹也流淌着我们的血脉。你夺走了一个,总归要还我们一个。”“可……” “不愿意的话,我就只能想办法把他从这里面放出来了。我们西国可是很弱的,一位主君都不能少,不然,说不定那天就会被敌人夺走地盘,无家可归了。” 月姬非常直白说出自己的想法。 根本没有为难你,强迫你做选择的意思。 你犹豫起来。 你不想生出犬夜叉。 不是因为你讨厌他到希望他从未存在过,而是因为他完美继承了犬大将的秉性。 如果你能拥有长久的寿命也就罢了,还可以将他带在身边抚养,直至他成长为心智健全的大人,并时时刻刻对他耳提面命,防备他走上跟犬大将一样的不守男德的死路。 可你只是个普普通通打工人。 寿岁至多不过百年。 根本无法顺利抚养他长大。这也是他跟两面宿傩的本质不同。 两面宿傩是人类。 他有身份、有地位,有财富,而且,还有很可靠的源氏保驾护航。 纵然你很早就离开了他,他的父亲也犬大将一样靠谱,他也依旧可以过得很好。 而犬夜叉呢? 他是半妖。 不被人类接受,也不被妖怪接纳。 又加之父母早逝。 即使你给他准备再多的财富,人类都不能毫不芥蒂地接受他。 他不仅无法成为一个好男人,还注定会过得很辛苦,既然如此,还不如不出生的好,也省得给你、给别人平添麻烦。 可是 如果月姬愿意抚育他呢? 似乎是条不错的出路。 她把杀生丸养得那么好,没道理犬夜叉就那么不堪教化,非得长成一棵歹笋不可。 你可耻地意动了。 月姬心照不宣。 没有非逼着你给予肯定回答,轻飘飘留下一句“等你生下那个孩子,我们再过来”,就带了神情复杂的杀生丸离开。 两面宿傩没什么反应。 面对你征询意见的目光,咧开嘴,克克地笑:“随你好了,妈妈,我总不会让你再次难产。” 刹那猛丸听到这个消息后,多少有点难以接受,但他也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来安慰你:“是我等无能,无法从妖怪手中拯救您,才会让您不得不做出这种屈辱的选择。请您不要自责,更不要悲伤,在我们心中,您依旧是令人尊敬的高洁姬君。” 就连乳母,也是赞同地点头:“女子生育之事本就非常危险,您还太年轻,才会觉得堕胎的危害性比生产轻,可实际上,最伤身的,反倒是前者……这样也好。” 她轻抚着你的鬓发,“生下这个孩子,交给那群该死的妖怪们。从此之后,彻底跟他们划清界限……日后,您一定会过得更好。” 你这才安下心来。 在众人的妥善照顾中,你于翌年初夏的满月夜,生下了一个不属于人类的半妖孩子。 见你平安,乳母喜极而泣,就要抱着那孩子给你看。 你倦怠般闭上眼。 乳母愣住。 两面宿傩一直握着你汗湿的手,见状,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询问:“妈妈,你不看看吗?” 你声音微弱:“抱走罢。” 也许是因为从最开始就做出了不抚养的决定,即使现在辛苦生下来了,你也没有太多不舍的情绪。 仿佛,你的母爱已经到此为止了。 两面宿傩又问了一遍:“真的不看一眼吗?一旦让乳母抱出去,交给杀生丸带走,你们就再无相见的可能了。” 第85章 私欲 “抱走罢。” 你没有犹豫。 回答没有任何改变。 心里也没有什么不起伏不定的情绪。 整个人就是很平静、很平静、很平静…… 里梅手艺很好。 乳母见多识广。 在她们的配合下,你顺顺利利度过了女子最难熬的关卡。 期间门,杀生丸曾板着一张脸来找过你。 你很惊诧。 按道理来说,你们应该是不会再见的。 直到他冷冰冰从嘴里“名字”蹦出两个字,你不解其意,直到被那双薄金色的眼眸不虞瞪了一眼,你才反应过来明白他的意思,情不自禁笑出声。 ……还真是温柔啊。 你对他这种看上去有些距离感,实际上内心无比柔软的人最没有抵抗力了。 别说对他做不出蹬鼻子上脸的事,就连跟他说句硬话都于心不忍。 “你们决定好了。” “只要不叫犬夜叉,叫什么都行。” 你非常懂事。 既然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将那孩子交于他们抚养,自然不会出尔反尔,更不会自我意识过剩地冲着他们指手画脚,摆出不合时宜的母亲姿态。 杀生丸的脸色却肉眼可见的冷凝下来。 薄金色的眼瞳微微眯起,从你身上挪到后方踞坐的两面宿傩身上,清冷雅致的声线浸满森森嘲意:“你可真是个好母亲。” 很明显。 这话是冲你说的。 你被他怼得莫名其妙。 怎、怎么突然就被嘲讽了? 识时务、不黏着他们不放、不给他们的名声抹黑,这么有自知之明为啥还要被阴阳怪气啊? 你有点委屈。 真心感受到了人跟妖怪之间门的森严壁垒。 可你眼前的是杀生丸啊。 再委屈也不会跟他生气。 于是,你耐心解释:“你们愿意抚养那孩子,原本就是那孩子的荣幸。而我,身为普通人,擅自将责任丢给你们,就已经够羞愧的了。要是再不知感恩,使得我的身份,成为其他妖怪置喙你们的把柄,那可就真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完,杀生丸的唇就更紧得抿成一线,似乎是被气到了,再也不愿意听你的话,直接怫然离去。 你非常困惑。 扭头望向身后跟个大爷似的的两面宿傩。 希望他这个打小就聪明的好儿子,可以给你解释解释。 两面宿傩:“看我做什么?想让我帮你把他抓回来,玩父债子偿的游戏吗?” 你:“……哈哈哈,这就不用了。” 儿子过分孝顺。 还真是种甜蜜的苦恼呢。 安逸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很快,就又是一年中秋时节。 众人兴致勃勃早起做月见丸子。 最先出锅的月见丸子,跟早就准备好的柿子、栗子、葡萄之类的果物,摆放于芒草装饰的高台供台里,放在月亮能直接照到的庭院里用作供奉,其他的,则由大家分掉。 一派热闹欢乐的景象。 你安静看着。 不知怎么,突然就有点想吃五仁月饼。 “喝点?” 不知何时。 两面宿傩已经拎着一壶清酒来到你身边。 里梅紧随其后,捧着摆满点心和酒器的沉重膳台,稳稳摆在你们中间门,又将浅口酒盏摆放好后,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膝行着后退离开。 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面宿傩塞了一杯酒,下意识惊诧出声:“怎么突然想起跟我喝酒了?你不是不喜欢我喝酒吗?” 两面宿傩:“我不喜欢,你就不喝了?” 你:“是啊,我当初答应过你嘛,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有跟你的约定重要。” 话音未落,两面宿傩就嗤笑出声。 暗红色的眼睛从指尖摇晃的酒盏上缓缓湿气,落在你身上。 轻飘飘的。 却有着让人芒刺在背的力度。 两面宿傩:“我真的那么重要。” 你:“非常重要!” 两面宿傩指尖转了转酒盏,摇曳晃动的酒面倒映着澄净的月色,睨来的目光意味深长:“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找我?……有时间门去寻找不知真假的四魂之玉,将脱身的希望寄托于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上,也不想再见你的非常重要的儿子一眼吗?” ……来了。 ……终于来了。 你吸了口气。 并没有料想中那般手忙脚乱。 反而有种“瞧啊,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可以尘埃落定。 两面宿傩打小就是聪明敏锐的孩子。 没道理长大了,成为了不可一世的诅咒之王了,脑子反而无惨化。 你早就想到了。 可事到临头,端着酒盏的手还是情不自禁抖了抖。 两面宿傩不疾不徐。 屈起右腿,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托着下巴,眺望着月下庭院,轻描淡写地又问了一遍:“妈妈,你为什么不想见我?” 你低下头。 指腹一下一下摩挲着触感细腻的酒盏外壁:“没有不想……” “是因为无惨吗?” 两面宿傩直接打断你含混其词的话,“……还是因为那个叫继国缘一的男人,亦或是两者都有?” 两面宿傩换了个姿势。 坦然说着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无惨做出来比那只狗更恶心的事?他毁了你的人生,伤害了对你来说异常重要的人,你怨恨他,或许,还情不自禁迁怒了我,所以,才不想跟我相见。” 你怔了怔。 在否认和承认之中迟疑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 两面宿傩:“你是不是也想着舍弃我,就像你舍弃那个孩子一样?” “这倒没有。” “你们不一样。” 面对他近乎笃定的话语,你直接予以否定。 在他质疑的注视中,你重新低下头。 鬓发顺着光洁的侧脸滑至胸前,头发的阴影遮住了五官,让人看不清你的神情,“那个孩子是我生的,却并不是属于我的孩子。” “说我无情也好,冷漠也罢,可人心就是偏的。除非是天生的圣人,不然,人的感情就是会分出亲疏远近。” “我自己的孩子,跟别人的孩子,意义截然不同。” “通常情况而言,哪怕是别人的孩子,只要条件允许,我都不介意做个好母亲,全心全意给他们准备一个很好的未来。” “可能让我无法释怀的,只有我自己的孩子……” “宿傩,你就是我的孩子。即使是因为你的父亲的缘故,我也没有控制不住情绪迁怒你,我想见你,可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这种矛盾的心情,就已经让我无所适从了,怎么还可能会有舍弃你念头?” “所以” 两面宿傩腔调拉长了。 在你仰头望过来的时候,他不经意咧开嘴笑,“我还是不如你跟继国缘一的孩子来得重要。想来也是,真正让你牵肠挂肚的,是你与心爱之人的孩子。” 你眸光一黯:“……不是这样的。” 两面宿傩斜眼扫来。 似笑非笑。 似乎在是等着你编。 你平复着起伏的情绪。 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刺激的口感刺激到味蕾,让你使劲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你才重新收拾好表情,跟他对视:“你们的重要性,从不跟你们的父亲挂钩。对我来说,你跟那个孩子一样重要,都是我崭新人生的锚点,都是我此生不可能割舍的重要存在。” “我是自愿成为你们的母亲的。” “并不是因为我爱上了谁,也不是想要孕育所谓‘爱的结晶’,更不是出于别的什么高尚复杂的目的,而只是单纯出自我的私欲。” “我觉得生下你们,可以让我得到真正的安心舒畅,开启全新的人生,过得更开心,我就生下你们。” “仅此而已。” “也正是基于这份不纯粹的爱,我对你们有着非比寻常的掌控欲,我把你们视为我生命的延续,如果你们得到了幸福,那我也就是幸福的。可如果你们遭遇了不幸,我就会承受千百倍的痛苦……” “所以,我才不敢见你,我不想让你感知到我那些不可见人的负面情绪。” 你非常难为情,却还是冲他笑,“……即使我不是什么好母亲,在自己心爱的孩子面前,也想维持好母亲的体面。” 两面宿傩按住你自斟自饮的酒盏。 在你困惑望过来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四只暗红色眼珠直直注视着你:“我会杀了那个男人。” 你怔住。 两面宿傩:“无惨,我会帮你杀了他,所以……不要再这样笑了。” 你脑袋像是生锈的机器。 吭哧吭哧运转了好半天,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他。” 你望着眼前已经长成大人的两面宿傩。 在他认真的目光里,原本那些控制得很好的情绪,仿佛脱缰的野马,顷刻间门失去钳制的可能。 长睫微颤。 雾气一点点模糊了视线。 “至少,不全是因为无惨。” “是我……” “是我自以为是、自命不凡、妄自尊大,才会觉得自己能成为例外,以至于害人害己。” “就算没有无惨,我也依旧会遭遇不幸。” “从我昏了头,选择那个不可靠的男人开始,就注定会不得好死……” 两面宿傩面色凝重。 将膳台推到一旁,转而将捂着脸,呜咽啜泣的你抱在怀里就像小时候,你抱着他一样。 “继国缘一……是谁?” “你们究竟在哪里见过?” 不怪两面 宿傩有此一问。 他在孩童时期,就从你嘴里听过这个名字。 当时他就生疑过,但因为没从你嘴里问出来有用的东西,他才会提醒你,不要轻易喝酒,免得醉了乱喊别人的名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现在,就算他隐约窥探到了什么,却还是感觉到了更深的违和。 他没有找到继国缘一。 那个妖怪也没有寻到任何关于继国缘一的讯息。 在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后,他不得不推断出一个非常糟糕的可能。 你的人生并不只存在于在他眼前。 过去,现在、未来…… 在他尚未出生的时候; 在你们还没有重逢的时候; 甚至,在他死去的很久很久之后,你就已经踉踉跄跄,走过了无数他触之不及的时光。 第86章 过过去(类似番外,斟酌订阅) 打工人没什么雄心壮志。 就算再次获得新的人生,你也只不觉得自己美少女战士附体,突然就有了拳打藩主武士、脚踢公卿贵族的本事。 甘于平庸。 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是以,在同龄孩子还只会躺在榻上流口水的时候,你就已经给自己定下清晰的工作目标:成为东山那边最富裕武士家里的佣人,做一名合格的打工人,勤勤恳恳养活自己。 而当你终于掌控幼童不受控制的声带,在家人夜谈时,字句清晰阐述自己的愿望后,家人们纷纷抚掌大笑,乐得前仰后合。 “真是个懒丫头。” “为了不下地干活,你可真是什么都敢想。” “武士家的佣人,哪里是那么好当的?别胡思乱想了,你现在还小,没有人会让你去地里干农活,安心呆在家里,照顾好妹妹和母亲,不要胡乱跑,就很好了。” “哈哈哈,傻大妹,做什么佣人,你脸长得那么好,倒不如直接嫁个出身高贵的武士,这样的话,不仅不用干活,还会有人伺候你了呢。嘿嘿,到时候,我们一家人都能沾你的光。” …… …… 父母兄弟笑作一团。 就连刚出生不久的妹妹,都仿佛感受到大家愉快的气氛,噗噗吐出两个奶泡。 你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种地什么的…… 但凡干过农活的人,都该清楚农活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谁不服气,谁先去火辣辣的太阳下干上个三天,还能轻描淡写说“不过如此”的,你才敬佩他是心口合一的汉子。 至于兄长说的嫁人,你更是想都没想过。 将改变人生、实现阶级跨越,寄托在别人身上,本就是非常可笑且愚蠢的事。 更不要说,在这里结婚,就注定会生孩子。 自己没有选择也就罢了。 可你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没有选择。 不乱生孩子。 这是你一个心智成熟的现代女性,早就铭记在心的基本道德。 当然了。 你的决定虽然有点难听,但其实你对人生并没有那么悲观。 打工人嘛。 总不会忘却初心。 如果当面生活太棘手,就会干脆利落的摆烂。 没有什么事是不能用摆烂解决的,如果有,那么还可以选择大招:躺平。 解决问题的终极奥义就在那里,干嘛非把自己逼抑郁呢? 对你而言,如今生活的庭条件并不适合生孩子,可你也并没有对家人指手画脚的意思。 这是他们的人生。 你不会用一个现代人的眼光,去评判封建社会下的家庭生育意识不适合现代社会,顶多会在父母给妹妹起名字的插言:“花啊草的太常见了,让妹妹叫辉夜姬吧。” “啊?” “这是传说中月宫小公主的名字,妹妹叫这个名字寓意很好的。” 你觉得很好听的。 而且,还符合你目前生活的世界背景。 无论怎么挑,都挑不出错。 只可惜,父母并不这么认为。 “还是叫花子吧。” “是呢。辉夜姬什么的,这种高贵公主的名字,咱们可受不住。” 父母你一言我一语,就给你妹妹起了个在镇上集市上喊一声,最起码有十个女孩子回头的烂俗名字。 你非常不甘心。 兄长大和却笑得丧心病狂。 你额上青筋乱跳。 忍了忍。 实在 没忍住,抄起烧火棍追着他打。 大和笑出猪叫:“母亲,父亲,你们快瞧啊,大妹她还有精力打人,明天让她跟我一起下地干活吧!” “闭嘴!” 你真是要被七八岁狗也嫌的皮猴子气死! 生活清贫。 可家庭氛围还算不错。 最重要的是,村里的大家都是这样的。 哪怕是村长里正,也顶多是住的比你们好一丢丢、穿得比你们强一丢丢、吃得比你们多一丢丢,绝对不会发生,你们住不上屋、穿不了衣、吃不得饭,而他们却住着高深华丽的别墅豪宅、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的这种事。 大家都差不多。 就不会有不必要的攀比心。 更不会产生不必要精神内耗。 只是,这种小农生活是有局限性的。 稍有天灾**,你所拥有的生活就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子里突然出现了古怪的流行病。 村民一个接一个倒下,很快,就轮到了你家。 高烧。 咳嗽。 浑身酸痛。 只是一夕间,强壮如父亲、坚韧如母亲、皮实如兄长,都躺在床上起不来,更不要说连路都不会走的妹妹花子。 病痛的折磨让他们无意识呻、吟。 你第一次感到了恐惧的滋味。 不是畏惧疾病之威。 而是害怕自己会失去眼前的亲人。 你根本无法想象,如果亲人们都不在了,你要如何孤零零地,在这乱七八糟的地方生活下去…… 所幸,在你陷入绝望之际,有位善良的医师路过村子。 她的医术高明。 在彻夜不休地实验下,终于调配好对症的草药,没有向众人索取任何报酬,无偿救治大家。 在最后一名病人也痊愈后,她就趁着夜色飘然而去,就像她来时那么悄无声息,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 ……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 你都以为自己拿的是小日子种田剧本。 直到 你在给下地干活的父母兄长送午饭时,偶然在田间小径上瞥见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孩子,秉承着“这是谁家孩子,没见过,别不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吧”的好奇心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看还好。 看清的刹那,你顿时惊得花容失色。 手里的饭筐都差点被吓掉。 深赫色的眼睛。 与生俱来的火焰斑纹。 象征着太阳恩赐的花札耳饰。 一个特征还只能说是巧合,可一连撞三个,不是继国缘一那逼,还能是谁! 马德! 你真是忍不住爆粗口。 怎么是他! 不是纯粹的种田世界观就罢了,怎么还是对普通打工人那么不友好的鬼灭世界观啊? 惊惧之余,你不由祈祷他只是路过,赶紧离你的村子,不,是离你的国郡都远远的,别来沾边。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情绪起伏太大,对于拥有通透世界的继国缘一来说太容易感知到了,他慢慢停下脚步,茫然又困惑地扭头望向你。 你下意识后退一步。 勉强抱紧饭筐,定了定心神,才冲他横眉竖眼:“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小姐姐吗?!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继国缘一:“你……认识我吗?” 你:“不认识,滚!” 撵完与瘟神无异的挂逼继国缘一,你把饭筐交给正在干活的父母,原 路返回的时候,四处打量着,确定继国缘一那逼已经不在了,你才终于松了口气。 只可惜。 天不遂人愿。 不等你开心太久。 父母就带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们把继国缘一带回来了。 父亲:“他是个能干的孩子。” 母亲:“多亏了他,你哥哥他们那些孩子,才能从暴躁的野猪手里死里逃生。” 大和:“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正好我大妹太懒了,除了做点家务活,地里农活是一点也不插手,有你这个兄弟来帮我,我也能松快一点。” 三言两语,他们就把事情原委交代清楚。 你也意识到,有了这个救命之恩,以后想撵走他,恐怕不大容易。 由于继国缘一说不出来自己多大,父母就粗暴地按照身高来排序,于是,你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二哥”。 “二哥。” 花子抱住继国缘一的腿,小嘴那叫一个甜。 你面无表情。 父亲看向你。 母亲:“歌,不能这样失礼哦。” 大和:“哈哈哈,我知道了!你是想做姐姐吧?笨蛋,谁让你不长个儿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太矮了……” 花子也困惑望过来。 你太阳穴突突跳。 强忍住踹大和一脚的念头,不情不愿叫了声“二哥”。 继国缘一冲你笑。 ……他笑起来真好看啊。 你骤然回神。 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大腿,疼得你瞬间飙泪。 shift! 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乱七八糟的心思? 你羞愧不已。 恨不得用脐带当场吊死自己。 真不是你排外容不得人。 主要是你发现你跟继国缘一的那倒霉催的老婆撞了两个半特征: 一,名字叫歌。 二,家人(差点)因为疫病寄了。 三,收留了他。 众所周知。 靠近挂逼,容易变得不幸。 这一下撞了两个半特征,你很难不心慌。 你的确可以通过去镇上做工的方式,达到置身事外的目的,但可能被牵连的,是你的家人啊。 正常人都无法做到一走了之。 你亦是如此。 不得已,你只好暂时搁置了外出做工的念头,转而将“撵走继国缘一”提上日程。 太直白的法子肯定不行。 要是被他们知道你莫名其妙就把一个好孩子撵走了,知恩图报的父母说不定会用竹条把你屁股抽烂。 还是得来阴的。 让他回家去。 跟他哥哥相爱相杀去。 于是,你一改之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恶毒形象,跟他玩起知心妹妹的把戏。 “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 这样说着,你一脚把贱爪子揪人头发的大和踹入水里,在他吱哇乱叫中,你冲继国缘一和善微笑,“别看我跟大和整天打打闹闹的,但我知道,大和是我的好哥哥,而大和,也肯定是这样的想的。” “缘一,你说你没有了母亲,那你之前还有其他亲人吗?比如父亲兄长姊妹之类的……” 继国缘一:“……我没有姊妹。” 你:“那就是有父亲兄长了?” 继国缘一没有否认。 你莞尔一笑。 虽然他挑着回答让人不太高兴,但幸好他还是诚实的。 不然,你绝对也会把他一起踹下去。:,,。 第87章 糟心心(类似番外,斟酌订阅) 你蹲在他身边。 故作好奇地询问:“你父亲兄长对你不好吗?为什么没有留在他们身边?” 继国缘一:“兄长大人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人。” 你笑笑:“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离开温柔的兄长大人呢?大和整天像个皮猴子惹我生气,我都没有想过不要他这个哥哥,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你为什么会舍得离开他啊?” 花子双手交叠打砸他膝上。 双手托腮,孩童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新哥哥,投之以同样好奇的目光。 继国缘一轻轻抚摸着花子的脑袋。 深褐色的眼睛静水无澜。 像是讲述别人的事一样,毫无起伏地讲述着自己的身世。 “我是个不吉利的孩子。从出生以来,就不停给家里带来灾灾祸,不仅害得父母每天都因为如何安置我而争吵不休,还害得无比温柔的兄长大人,因为来找我玩耍而被父亲责罚。原本,等到十岁后,我就会被送入寺庙,出家为僧……可是,母亲死了,我不想再让父亲兄长为难,就独自出发去往寺庙……等自己停住脚步,就遇见了你们……” “乱讲!” 大和本在河里飘着。 听他这样说,立刻吭哧吭哧游回来,义正言辞反驳,“哪里是不祥之人了?” “如果不是你,我跟那些家伙肯定早就被野猪吃了,尸骨无存了!” “年纪轻轻,就有着跟野猪相斗的力量,这哪里是不吉利的孩子,分明是罕见的天才!你应该成为威风凛凛的武士才对!” 说道动情处,不由得忿忿拍打着水面,替自己的好兄弟抱不平,“你父亲也真是的,怎么能跟你说这么难听的话?真的还是一名合格的父亲吗?” 大和义愤填膺。 你面上神色不变。 只是斟酌着字句,半是附和、半是宽解道:“缘一,你并不是不吉利的孩子。你父亲之所以会说出这种伤人的话,可能只是碍于你脸上的胎记,跟你有一点点心结和介意而已。” “可他终究是你的父亲,怎么可能一点不爱你?就算对你说出了过分的话、对你兄长做了过分的事,但我想,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事后指不定如何后悔呢。” “我们是孩子,一出生就无偿享受着父母提供的一切,才得以顺顺利利长大。对此,应该怀抱感恩之心,而不是对着已经尽力的父母,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并因为自己的愿望无法实现而怨恨他们。” “缘一,你既然是他的孩子,就应该主动原谅他的过错,主动跟他解开心结才对。” “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合就任性怯懦地跑掉,这可不是一个好孩子该做的事” 大和眉头皱了皱。 总觉得你说得哪里不太对。 可中二病时期的少年,是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不发育的狂暴大猩猩,根本无法准确说出究竟哪里违和了。 “大和,真正的男子汉是不是就应该像我说的一样有担当?” 甚至,当你问他意见的时候,他还傻乎乎地点点头。 你笑了。 重新望向一旁茫然走神的继国缘一,继续温柔地PUA他:“缘一,你救了大和,不仅我父母都非常感激你,就连我,也真心实意将你当做二哥尊敬,只要你愿意,想在这里住多久都没关系。” “只是” “正因为我把你当二哥,才更希望你能幸福,而不是因为一时不忿,就赌气地将自己的父亲兄长抛之脑后。” “人生短暂,倘若他日不幸失去他们,无论你如何后悔,都不可能再见他们一眼了。” 说完,你没有急着非要他立刻 做出决定,而是体贴地拍拍他肩膀,转而抱起黏在他身边的花子,去河流下游收虾筒筌。 慢工出细活。 心急可摆布不了继国缘一。 回家的路上,花子抱着沉甸甸的虾筒筌,感受到里面大虾噼里啪啦的跳,孩童天真纯粹的小脸满是忧郁:“姐姐,我们把它们抓走了,它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会不会担心啊?” 继国缘一下意识望向你。 “当然不会。” 你摸摸她的小脑袋,笑眯眯说出魔鬼之言,“它们一家人都在这里了。” 花子恍然大悟。 稚嫩的小脸重新恢复笑颜,开心地蹦蹦跳跳:“这就好!一家人嘛,就是要整整齐齐地在一一起。” 从那之后。 但凡有时间,你就会拉着继国缘一一起谈心,从如何跟父母兄弟相处,聊到究竟要如何做个好孩子。 大多数时候,是你一个人小嘴叭叭的。 可继国缘一终究不是完全的死人。 相处久了,他也将自身更多的消息告诉你,比如母亲给予的耳饰、比如兄长给予的笛子、再比如自己跟兄长的约定…… 你听着早就知道的事情。 无比肉麻的同时,善解人意地继续用言语洗脑他、感化他、影响他,力求他赶紧变成自己喜欢的形状。 最终,旷日持久的PUA达成了你最想要的效果。 农忙过后。 继国缘一决心回家去。 你的父母兄长虽有不舍,但也都非常体谅他的心情,倒是花子哭着闹着不要想离开二哥。 至于你。 一方面是喜闻乐见,另一方面也有点小不舍。 没办法。 他真的太好用了。 明明是武士家的小儿子,哪怕不受待见,也没吃过农活的苦,偏生是他这样的人,干起活来,那叫一个6。 你父亲跟大和,都累得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了。 可他回来后,还能手脚麻利地劈柴、挑水、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 仿佛机器人一般,根本不知疲劳为何。 每每瞧着他任劳任怨的模样,你都不由庆幸,幸好你生活的时代没他这种变态,不然,早就被他们卷死几百次了。 汗颜的同时,你也忍不住发自内心感慨: 嘿嘿。 他也不至于一无是处嘛。 你父母很放心不下继国缘一。 即使他小小年纪就能一拳打死下山发疯的野猪,可对他们来说,继国缘一终究也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已。 正好农忙结束了,你父亲便决定亲自送他回家。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看着那孩子平安归家,自己不放心。 “不行!” 你大惊失色。 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继国缘一可是闷头跑了几天几夜,才来到这里的,这么长的路程,他自己走肯定没事,可你父亲就不一定了。 别说土匪强盗这些歹人了。 哪怕是山间的野兽,也足够普通人喝一壶的。 就更不要说这世上还有鬼这种违背常理的存在。 你绝不允许自己家人成为挂逼的垫脚石! 面对家人询问的目光,你犹豫再三,终究是咬了咬牙,一把拉住继国缘一的手,大声道:“我不让他走!” “他既然来到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而且……” “而且,我还那么喜欢他!我想让他做我的童养夫!他走了,我以后怎么办?就算他要回家去,也要带着我一起走!” 父母被你语出惊人的话镇住 。 大和也惊了。 不可思议地目光在你跟继国缘一之间转了几转。 有点高兴,又不知怎得有点生气。 下意识冲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你喜欢他?……别不是喜欢他手脚麻利,你可以懒洋洋的一觉睡到大天亮吧?” 你气势汹汹:“闭嘴!” 大和瑟瑟缩脖。 斥完拆台的大和,你气势不减,凶巴巴望向安安静静的继国缘一:“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有意见吗?” 继国缘一表情淡淡的。 仿佛没听到你凶恶的话语。 深赫色的眼瞳安静注视着你。 在你快要绷不住翻脸的时候,一直呆呆的他终于给出了的反应。 他回握住你的手。 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开心得笑弯了眉眼。 “好。” 你这才松了口气。 冲父母道:“为了避免发生他回到家就长了本事,不再乖乖做我的人的情况,我要跟着他一起回家去。” “父亲,你就不要跟我们小情侣一起了,碍事。” “缘一,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继国缘一乖巧至极:“对。” 你目露赞许之色。 虽然他是个瘟神,但胜在男德充沛。 大和没眼看。 捂住花子的眼睛,免得她小小年纪就承受不该有的痛苦。 你的父母也纷纷以手扶额。 虽然你有点成了煞笔的嫌疑,但好就好在目的达成了。 跟继国缘一回家去的人,换成了你。 你父母忧心忡忡。 你安抚他们:“缘一很厉害的,绝对不是个无能的废物,他肯定能保护我的。” 之后,你就背上父母准备的小行囊,跟着继国缘一出发。 直到离开村子的范围,你才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你认路吗?” 你是不认路的。 他如果也跟你一样,那你绝对会无情丢下他,背着行囊跑去镇上待两天,然后回来告诉父母已经把他送走了;如果他认路,那就最好了,你会好好把他送回家,然后让继国家主用三十块金饼买断你跟他的“感情”。 继国缘一拉着你的手。 闻言,冲你笑笑:“认得。” 你狐疑:“……别逞强啊,就算不认路也没关系,我总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大不了咱们就回自己家去。” 继国缘一:“别担心,我都记得。通往家的路,我没有一刻忘记了。我会平平安安把带你回家,带给兄长大人看,他那么喜欢我,肯定也会很喜欢你的。” 你没出声。 只是默默翻了个白眼。 还喜欢你? 别笑死人了。 你哥哥恨死你了。 只有你这个脑子缺根弦的煞笔,才会觉得他喜欢你…… 吐槽完没有心里没点逼数的继国缘一,你不得不认命地跟在他身后,踏上一条从未走过的道路。 …… …… 仿佛命中注定的巧合。 就在你们花了四天三夜,终于回到继国领地,就差几条街,你就能把这个瘟神丢回他老家,顺带买个好价钱之际,你们跟从继国家出来的武士们擦肩而过了。 他们不停唏嘘主家之事。 “看来,家主大人是认真的,是真的想找回那个丢失的幼子。” “这年头,谁知道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要我说,还是死了好。听知情者说,他在剑术上天赋异禀,身为从未握过刀的幼童,一击就能将成年人击晕…… 拥有这种天赋,一旦他回来了,岩胜少主可就危险了。” “假的吧?” “怎么会是假的?不然,你以为家主大人为什么大肆寻找幼子的下落。不就是想改立继承人嘛……” “啧啧啧,严胜少主真惨啊。明明是那么努力的孩子,只是因为天赋不如幼弟,就要失去自己拥有的一切。要是我的话,真是恨不得他赶紧死在外面比较好。” “谁不是这样说呢……”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 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再不可闻。 你下意识望向继国缘一。 他们的话不可谓不残忍。 几乎是赤、裸裸揭露了他跟继国岩胜之间不可共存的事实。 你知道,他不会再回家去了。 他本性不坏。 哪怕权利、金钱、名誉,的确是众生所求,可他绝对不可能为了那种东西,就去跟敬爱的兄长大人争抢。 你不由失望起来。 不能拿瘟神换钱,真叫人悲伤得想哭。 直到 “羽衣……” “我不能回那个家了,也不能跟兄长大人一起给你买好吃的金平糖了,你还愿意要我,带我去你家吗?” 没人要的小狗狗,可怜兮兮地问你要不要收养他。 这、这、这让人怎么拒绝? 你愣在原地。 心里天人交战。 理性上,你知道得让他爬。 可感性上,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冷漠又无情的话。 “回家去。” “跟我们一起回家去!” 正当你陷入迟疑纠结之际,你跟继国缘一一同被结实的臂膀揽入宽厚可靠的怀里。 是父亲。 你受到惊吓。 事后才知道,父亲他不放心你们孤身上路,又知道你性子犟,才沉默地跟在你们身后,一路护送而来。 当然了。 被瞒在鼓里的只有你。 人家继国缘一从头到尾都清楚。 你去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你。 继国缘一:“你没问。” 气死! 到头来竟然成了你的错! …… …… 如今想来,日后所有的不幸,都是从那刻没有及时拒绝他开始。 第88章 父子局 …… …… 之后,就是无聊的套路。 继国缘一不是恶人。 还拥有着很多人都没有的男德。 跟他相处久了,很自然就有了感情,很自然结为夫妻,很自然……失去一切。 除去一些不必要的东西,你向两面宿傩讲述自己堪称无味的过去。 “羽衣……是谁的名字?” 两面宿傩冷不丁问出声。 你神色恍惚了一瞬。 不太确定回答:“应该是我最开始还只是个普通打工人时,使用的名字吧。” 两面宿傩脸色微凝。 你:“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只大概记得结局。” 人体存在着自我保护机制。 太过痛苦的记忆,会因为自身无法承受而被自动抹除,只留下对当初那份痛苦的零星感知。 不过,即便如此,那些属于过去的浮光掠影,仍像是燃尽灰烬里的微弱火星,有着不期然灼伤自身,不可小觑的威力。 你现在就是这样。 不记得女儿的模样、不记得相处的过往、不记得大家的死状,只知道爱上了、有了女儿、过得很开心,然后,因为继国缘一的不靠谱,大家都死了。 你无法释怀。 纵然无法清晰回忆起过往,只能从旁观者的角度,知晓惨烈的结局,可那颗来自过去的星火,依然日夜不休地折磨你。 让你越是活得久,心中杀意越是凛然。 必须亲手杀了继国缘一 只有他陪着你不得好死,跟你一起烂在地狱里,不仅无法救赎他的兄长,更无法顺利转世,拥有幸福美好的未来,你才会舒坦、才会得到自我救赎。 …… …… “别想那么多。” 刚从腐朽的情绪中回过神,你就看见两面宿傩神情敛肃,不知道在想什么,赶紧出言宽慰,“宿傩,别让我跟继国缘一的事妨碍到你。你好好活着,活得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过好自己的人生,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失去了心爱的女儿,就已经足够糟糕了。要是你都因为我的连累,而无法度过圆满的一生,那我的人生才真是彻彻底底的失败。” “你不用太担心我。” “继国缘一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剑士,比起捅不死的鬼舞辻无惨,以及身负强悍妖力的犬大将,他很好处理。” “虽然跟你比起来,我可能比较没用,但我也不是真的一点用都没有。放心好了,我能把继国缘一处理得干干净净……” 结果,你宽慰的话还没说完,两面宿傩已经掀起眼皮,咧着克克的嘴巴,毫不客气笑话你:“确实。不是一点用没有,就是有点没用。” 你:“……” 两面宿傩笑得更大声。 笑够了,才重新抱着你,大手摸摸你发顶:“别难过,就算再没用,你也是我妈妈。” 你:“谢谢,一点也没被安慰到。” 两面宿傩:“真的?” 你:“真的。” 两面宿傩:“那你别摸了。” 你:“你叫我不摸我就不摸,那我妈妈的尊严在哪里?” “也是。” 两面宿傩觉得你说得也有理。 直接抓住你另一手,一起摁在自己肌理紧实、线条流畅的腹肌上,示意你别客气,使劲儿摸。 可人就是这么奇怪。 别人让干的事,一个也不想干。 你头生反骨,不摸了。 转而问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知道为什么你明明都这么厉害了,却还只有八块腹肌吗?” 两面宿傩眼皮都不抬一下,语气却非常配合:“不知道。” 你笑了。 坐直起身,拍拍他同样结实的肩膀:“因为九九归一。” 说完,就像是吃了笑豆似的,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没注意到两面宿傩已经投来看傻子的目光。 之后,你过了梦寐以求的富婆生活。 想吃啥吃啥。 想干啥干啥。 想玩啥玩啥 生活水平有了质的飞跃不说,就连夏天没有空调,只能苦挨的痛苦,都被咒术很好地解决了。 唯一的苦恼,可能就是你但凡多看模样漂亮、气质出众的男男女女一眼,好儿子就会非常贴心地问你,要不要把他们抓过来玩一玩。 你羞耻捂脸。 尴尬得脚指头扣地。 倒不是觉得这个提议无法接受私下里跟小姐妹口嗨的,比这更狂野的都说过,而是,这种话由好儿子说出来,性质就变了。 你是口嗨。 他是真的敢。 两面宿傩:“真的不要吗?” 你:“算了吧,我不太喜欢活蹦乱跳的。” 两面宿傩上下打量你一通,懂了。 然后,他就不知道从哪里逮来一个衣着名贵,已然昏死过去的银发青年,像是拎着一只刚刚打到的新鲜猎物一般,轻松拎在手里,冲你扬了扬,让你能看清他的脸:“这种,喜欢吗?” 你吓了一跳。 下意识望向草木丛深的四周,也不知道他从哪里逮来的。 如影随形的里梅轻声解释:“这是京都五条家的小公子,年纪轻轻,就在咒术界崭露头角,只可惜,世家贵族出身限制了他的成长,以至于养成了过于愚蠢的性格,这才会如此不知死活,孤身一人前来挑战宿傩大人。” 你很难不赞同。 两面宿傩成名已久。 咒术界曾纠集力量向他挑战,也只得到了一个失败的结局。 如今,区区世家小公子,单枪匹马过来挑战……是挺有勇气的,就是有点没脑子。 感慨完,你无视掉两面宿傩手中的猎物,招呼他不要玩了,赶紧过来吃饭,吃完饭你们还要继续去看漫才表演呢。 两面宿傩看了看你,又瞧了瞧手里已经没用的年轻咒术师,舌尖抵着上颚,嫌弃地啧了一声,随即像丢垃圾一样丢开,大爷似的来到你身边,跟你一起享受起里梅的服侍,用起膳来。 你们相处得非常愉快。 无比愉悦的亲子时光,让你几乎都要忘了人生短暂的事实。 直到 住在西对屋的两面宿傩悄无声息来到你榻边,随手点上矮桌上的雪洞灯台,摇曳的光线驱散了里间的幽玄,也让你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怎么了?” “他来了。” 你揉眼的动作一滞。 愣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两面宿傩嘴里的“他”究竟是谁,当即不痛快地皱起眉头。 好不容易才过上快活日子,你是一点也不想再去奉陪不守男德的家伙了。 两面宿傩也没有废话。 直接把你摁在怀里:“别出声,不会再让他来骚扰你。” 你这才重新高兴起来。 而两面宿傩跟鬼舞辻无惨的父子局,真称得上是火药味儿满满。 你嘲笑我没多久好活头了。 我讽刺你只能生活在黑夜里,活像只阴沟里的老鼠,根本见不得人。 你辱骂我是个畸形怪物。 我羞辱你连怪物都不如,都不能光明正大出入天日之下。 你讥讽我不知天高地厚,跪下来求求你,说不定会赐予你长生。 我笑话你真是井底之蛙,谁要你这种恶心的长生…… 二人从语言攻击,逐渐上升到人格否定。 遣词之恶毒,造句之刻薄,真是让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很快,鬼舞辻无惨就绷不住破防了,直接丢下一句:“希望你死得时候,也能跟你母亲一样牙尖嘴利!” 两面宿傩:“说得好像是你杀了她一样。” 鬼舞辻无惨被噎得不行。 原本就过于苍白的脸,此刻更添了几分神经质的癫狂,看起来更加命不久矣了。 而他也不是轻易服输的人。 气急败坏时,阴沉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他怀里的你,顿时从狂躁中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到来的本意。 鬼舞辻无惨蔑然扬起下巴。 居高临下的目光,不屑地打量着你:“这种看见我,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缩在你怀里瑟瑟发抖的女人,你都看得上……眼光还真是跟你妈妈一样烂。” 两面宿傩表情有一瞬古怪。 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微微收敛了狂傲态度,抚着你散在背脊上的发,冲他笑:“这你就不懂了……她的好,可不是你一只见不得人的鬼能体会到。” 鬼舞辻无惨阴阳怪气:“是啊,我跟你不一样。就算再不挑,我也不屑多看一个跟妖怪牵牵扯扯的不洁女人一眼。” 说着,他还发出无比恶劣地嘲笑,“想来也是没办法,你长得这么丑,也就只有她这样不正常的女人,才会接受你吧?不像我……” 两面宿傩冷笑:“蠢到以为真的有人会爱你?” 鬼舞辻无惨无比骄傲地挺起胸膛,从下眼皮乜斜而来的目光,说不出的恶意满满:“你这是嫉妒!这世上,祈求得到我爱怜的女人,数不胜数,甚至哭着求着留在我身边。不像你,只能抱着一个不纯洁的,哦,甚至都已经长出白发的衰老妇人,才能体会到做男人的快乐……” 回应他的,是两面宿傩指尖毫不留情射出的火焰之箭。 之后,他们又打了什么嘴上官司,你没听太清,只是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两面宿傩要叮嘱你别出声。 因为鬼舞辻无惨真他妈太嘴贱了! 单看两面宿傩了若指掌的态度,就知道这种情况绝对不会是第一次发生。 你面目不受控制扭曲。 如果不是两面宿傩牢牢摁住你,气昏头的你真想跳起来给鬼舞辻无惨两个大嘴巴子,让他重新记起大比兜抽在脸上是什么感觉。 然而,两面宿傩可能是误会你生什么气,在怼走鬼舞辻无惨后,就捏着你的脸仔细打量了一遍,认真道:“你没有老,依旧是美丽纯洁的姬君。” 第89章 做爹吧 你愣愣注视两面宿傩。 半晌,终于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不由闷笑出声,抬手抱住他脑袋,把他搂在怀里。 “好孩子好孩子,真是妈妈的好孩子。” “这世上,怎么可以有你这么暖心的孩子!” “能跟你相遇,真是太好了!妈妈太幸福了,就算下一刻就会死掉,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你是因为鬼舞辻无惨说你不纯洁了、已经老了,才生气的吗? 当然不是啊! 你只是因为他根本没有个父亲的样子,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好意思跟儿子斤斤计较,甚至,还说出那样恶毒的话,才会如此心有不忿。 你不觉得睡个男人,玩一玩、爽一爽,就哪里不纯洁;更不觉得有了白头发,容颜逐渐老去,是什么好被嘲笑的。 心是干净的。 人就是纯洁的。 至于衰老,更是每个正常人都会经历的生命过程。 嘲笑别人老的,除了鬼舞辻无惨这种巨婴怪物,恐怕就只有自己活不到七老八十的早夭之人了。 你高兴得语无伦次。 好不容易才跟好儿子解释清楚原委。 两面宿傩却突然就变了脸色。 从你怀里挣扎出来,面无表情站起身,面无表情盯着你,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明明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诅咒之王,却不知为何,脚步透着一股匆忙…… 你忍了忍。 是在没忍住,笑得更大声。 追出去,望着他逐渐隐没在夜色透殿的身影,一边笑得捶墙,一边冲他大喊:“别害羞啊!我知道你爱我,我也好爱好爱你!” 回答你的,是竹制帐帘骤然垂落的哗啦声。 你兴奋异常。 难以描摹的愉悦情绪充满胸膛,心脏也激动地怦怦直跳,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困意。 干脆也就不急着睡觉,转而就着寝殿里间摇曳的烛光,不停做着各种表情,全方位无死角欣赏着铜镜里自己脸。 即使维持平静的表情,眼角也已经出现非常明显的皱纹,肌肤也不再如十几岁白皙紧致,表情动作大点,就能察觉到更多容貌上的衰老痕迹。 更不要说头发了。 你抓起发尾,随便那么扒拉扒拉,就瞧见好几根银闪闪的白发。 【衰老真的很可怕吗?】 你扪心自问。 在最初的最初,在你还只是个兢兢业业的社畜打工人的时候,的确挺害怕年纪增大的。 不仅仅是因为猝死风险显著增加,更因为你还没有攒够足够安享晚年的金钱。 可在跟娇娇经历一场又一场晦气的工作后,你发自内心地觉得,能平平安安地寿终正寝,也是一种福气。 你会老。 说明你还活着。 说明你像普通人一样,正在度过属于生命的正常历程。 这是很普通的事。 可当你真正意识到这一点后,却不由得激动得泪流满面。 你竟然活这么老了。 你竟然活这么老了。 你竟然活这么老了…… 你太高兴了,以至于忘了一点。 你都开始老去。 那跟你五十年不见的两面宿傩,只会更加衰老。 纵然举世无双的强悍咒力可以维持住体魄,让他用更健康、更强壮的身体应对生老病死,但人的寿命,并不会因为因为咒力无限延长。 在一个澄净清明的月夜,两面宿傩拉起你的手,将锋利的守刀搁在你掌心,迎着你困惑不解的目光,他问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妈妈,你很爱我吧?” 你不解其意。 守刀刀柄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寒气,让你惴惴不安,却还是点点头。 谁会不爱他这样的儿子呢? 两面宿傩握住你手指,引导你攥紧守刀。 他慢慢地、古怪地笑了:“那你愿意跟我定下再相见的誓约吗?……即使鹤归华表、星燧贸迁,你我也终将无视时间长河的阻碍,再次重逢于不确定的未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肯定会再见的。” 你非常笃定。 诅咒之王寿终正寝后,会变成二十根无法被摧毁的咒物手指。 而那近乎永存的手指,在机缘巧合下,会被一个叫虎杖悠仁的少年受肉。 只要以后你能活下去,即使没有什么誓约,也终会再见。 说完,你就想把那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守刀丢掉。 可两面宿傩却将你的手握得更紧了:“看来,妈妈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你眼神躲闪。 心中不由有些发虚。 两面宿傩并没有继续逼问:“没关系,反正那已经不重要了……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未来,才是最可靠。” 你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你想好要怎么跟他解释,就听到好儿子一改先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架势,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出了直令人肝胆俱裂的可怖话语。 你骇然瞪大眼。 脸色苍白得可怕。 你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才会听到如此可怕的话。 不由死死盯着安安静静的两面宿傩,目不转睛注凝睇他,舌头还残留着惊惧的余韵,像是僵掉了一般,磕磕绊绊的:“你、你说什么?我刚刚……有点没听清。” “杀了我。” 两面宿傩又重复一遍。 脸上笑意越来越深。 似乎是被你恐慌的模样愉悦到,手掌轻抚着你毫无血色的脸,四只大大小小的克系眼睛深深望入你眼底,“别害怕。妈妈,我的寿命已经到了尽头,你没必要觉得是自己夺走了我的性命。” 你打了个寒颤。 下意识就想甩开他的手。 如果不是你疯了,就是他疯了。 “拒绝的话,不管你曾看见了怎样的未来,那可都无法实现了……妈妈,不按照我说得做的话,我会恨你,会永远恨你,并且再也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如你所愿地跟你重逢。” 两面宿傩强行将你抱在怀里。 四条手臂很轻松就钳制住你所有抗拒的动作。 你挣扎不开。 被迫靠在他怀里,急促喘息着,双手死死扯着他衣服,示意他适可而止:“别开这种玩笑!宿傩,妈妈会生气的!生气了,我就再也不做你妈妈了!” 两面宿傩:“你想做我父亲也可以,我总不会拒绝自己的妈妈。” 你气急败坏:“那你以为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两面宿傩不疾不徐。 慢悠悠将下巴抵在你发顶,低低地、愉悦地笑出声:“妈妈,这要怪你啊……总是由你决定取舍,总是由你来决定去留,这世上可不会总存在这种好事。” “你既然说爱我,说我与众不同,说我无比重要,那就展示给我看。” “让我看看……我究竟有多少分量。” …… …… 亲手夺去重要之人的生命,感受着他在自己怀里一点点失去温度,身体逐渐冰冷、沉寂、僵硬,彼此之间的联系不可阻止的走向破灭、消散,直至再不可寻,并不是很好的体验。 哪怕两面宿傩告诉过你,他已经命不久矣; 哪怕你知道你们迟早会在未来重逢; 哪怕你清楚他之所这样会要求你,是出于他还记着你没立刻找他的事,故意在惩罚你。 内心依旧空荡荡的。 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不可名状的腐朽的、衰败的、颓败的精神内耗之中,肉眼可见地失去精气神。 感觉非常糟糕。 可如果这是他最后的诉求,你也不是不能为难自己成全他。 他是你自己的孩子。 既然是你自己决定把他生下来,就应该对他负责到底。 只是 儿子叛逆过于折磨妈妈了。 “等我杀了继国缘一,我就再也不做母亲了……太累了,还是做爹吧,做所有人的爹。” “当爹好啊。” “爹做什么都是对的。” “因为我是你爹。” 你使劲抓抓头发。 在亲手拔去自己的锚,精神内耗死自己之前,你终究还是找到直面未来的道路。 首先 就是捏着泥金桧扇,粗暴敲石头,把沉迷摸鱼,跟死了无异的娇娇叫出来。 “哎呀!” “几年不见,你怎么突然这么拉,呸,老了?” 一张嘴,就跟鬼舞辻无惨一样不讨喜。 你脸色不变。 即使手里的泥金桧扇,已经不停发出不堪重负的折裂声,也还能心平气和问出关键,而不是被它乱七八糟的话带偏:“你之前跟我约定过吧?不会再让我面临生出原主孩子的境遇……为什么没直接把我投放到犬大将快死的时候,给个理由先。” 娇娇扫了眼结局梗概。 非常无辜地解释:“那样的话,你就无法完成任务了啊。他都要死了,你还要怎么实现原主的心愿?原本,你的确是要被安置到刹那猛丸跟犬大将死战的当夜,可我们已经是四辈子的交情了嘛,就算你再如何伤害我的心,再如何不愿意做个好女人,再如何无视我的好意,我都不会放弃你这根独苗苗,才特意给你更改到了更合适的时间,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你冷笑:“谁说完不成?我可以让他冲四魂之玉许愿。他是大妖怪,哪怕是命不久矣,也不会立刻死掉,总能撑到找到四魂之玉的时候。” “是哦!” “还可以这么干!” 娇娇瞬间醍醐灌顶。 可也不知道是摸鱼的时候涉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它也不觉得自己自作主张哪里有错,哪怕瞧着你脸色不好看,也不妨碍它死不认错,甚至,还试图倒打一耙,“我承认,我有不对的地方。可抛去这点不谈,你难道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吗?” “跟犬大将玩游戏,拉杀生丸下水,又跟诅咒之王过家家……我觉得你玩得超开心的。” 你:“我开不开心,跟你做没做错事,是完全不相干的两码事。” 娇娇:“干嘛这么凶嘛!我们都好多年没见了,就算我有错,你好好说,我会改的,我们可是四辈子的老交情了,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你:“要求这么多,我是你爹啊?” 娇娇:“也不是不行。你可是我金贵的独苗苗,只要你温柔点,别说叫你爹了,让我叫你妈都行。” 你:“……” 失算了。 正常人跟封建智障有壁! 见你沉默,娇娇特好心地问:“按照系统推算,你还有两年时间,才会到寿终正寝的时候,要不要现在就死一死啊?” 你拳头硬了。 深吸一口气,按耐着给它大嘴巴子的冲动:“……任务没完成?不应该吧?狱门疆的受困者时间应该是停止流逝的才对。” 娇娇无辜摊手:“没办法啊。你糊弄任务,任务自然就会糊弄你。犬大将是没有彻底死,但也不算真的活,正处于一个薛定谔的状态,所以,只能算你完成了一半,我们还是要继续相处下去的。” 说完,它又体贴问了一遍,“你真的不想死吗?可你现在真的好丑啊虽然在老人里还属于好看的那一挂,但老人跟年轻人没法比的。” “刚刚见到你的时候,我都差点没认出来,被你吓得够呛。” “羽衣羽衣,你去死呗。” “死了,你就可以像之前一样,重新拥有年轻漂亮的肉、体,再也不会被衰老的痛苦所折磨了呢。死呗死呗死呗……” “滚” 你言简意赅。 如果说之前还觉得是时候死掉,开启下一个任务,抓紧杀掉继国缘一,全心全意做两面宿傩爹的念头,那现在,你就只想寿终正寝。 不仅因为这是你从未有过的经历,更重要的是,你不想娇娇如意。 两面宿傩折磨你。 你自然得找个“人”折磨回来。 第90章 你蹲点我 你没有孩子。 临死之前,把自己所持有的一切资产,都赠送给了一直以来都忠诚可靠的刹那猛丸,并好好感谢了他一直以来的陪伴和守护。 在众人悲伤的哭声中,你恍惚从微风拂起的生绢几帐缝隙里,隐约窥见了一双薄金色的眼瞳,可不等你凝神定睛细看,就被迫不及待的娇娇拉走,直接进入到下一个篇章。 霎时间 蓬勃生命力势不可挡冲击你心神。 让你再也无暇顾及惊鸿一瞥的浮光幻影。 你怔愣原地。 纵然你是以感激的心态,平静迎接衰老和死亡,并没有因为容颜衰老、体力衰退、精神不济这种必经的过程感到痛苦,可突然被拉入新生的躯体,也还是让你情不自禁发出真挚地感叹: 年轻,真他妈的好! 你沉浸在这种难得的愉悦体验之中,不曾想,却比娇娇劈头盖脸泼了盆冷水,冻得你身体不受控制打了个激灵。 “你再说一遍?” “这次任务有二:一,创死犬夜叉;二,希望妈妈不要难过。” “……犬夜叉?” “是呢是呢。就是你知道的那个,犬大将的半妖好儿子。” 你龇着牙。 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不应该。 不应该啊! 这根本不应该啊! 你明明把那孩子交给了月姬抚育,没道理他还走上犬夜叉的老路。 而且,你都跟杀生丸说过了,叫什么都不要叫犬夜叉的,你不记得杀生丸还有“一身反骨的犟驴”属性啊! 好! 就算是你小觑了杀生丸反骨,可月姬总不至于拿假话哄骗你一个人类。 她连你都没计较,又怎么会纡尊降贵,跟一个孩子计较?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啊?! 你心乱如麻。 不等你理清头绪,就听见娇娇突然奇怪地咦了声,顺着声音方向望去,就见扇面上的愿望正在快速消失。 “欸?原主任务内容正在发生变动……如果桔梗不存在就好了,不,又变了……想完完整整……得到犬夜叉的心。” 在娇娇的诧异声中,原主的愿望最终定格在了跟十六夜一样离谱的愿望上。 你痛苦闭上眼。 使劲摁了摁突突跳的眉心。 如果说,一开始你还只是震惊于犬夜叉的名字,那现在,哪怕有重获新生的愉悦加持,你也着实有点绷不住了。 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 这样重复了两三次,你才平静问出声道:“一次两次,都是这种的任务,你真的好好按照约定,认真修正了自己的系统宗旨和存在意义,而不是单纯套牌来糊弄我吗?” “这怎么可能呢?” 娇娇认真解释,“我可是人工智能系统哎。我的一切行为,都出自最严谨精密的逻辑运算,绝不可能发生偷奸耍滑、摸鱼糊弄工作的情况!” “那为什么接连两次,原主的愿望都只跟男人相关?” 你想不通。 就算不乐意让妈妈的幸福占据自己的愿望,那至少也应该为自己考虑啊? 比如“成为更好的人”,“活出属于自身的精彩,让他做我的好狗”之类的…… 在娇娇还是个小娇妻的时候,渣男身后的女人们的愿望个顶个的正常,可现在,明明一切都往好的地方发展了,原主的愿望却个顶个变得不靠谱起来,每一个都看得你牙疼不已。 娇娇拼命捂住嘴巴。 可还是不停发出吃吃地人性化笑声:“没有这些为情所困的可怜女人,又怎么会让你创死那些贱骨头呢?我们人工智能系统,可不做草菅人命的事。” 你沉默。 “你是不是不忍心啊?” “怎么说呢,虽然他是不配被爱的该死贱骨头,可他终究还只是个两百岁的孩子罢了……我理解你作为母亲一直以来的柔软心肠,也不是不能再给你一个机会。” 说罢,娇娇再次骄傲地挺了挺胸膛,向你发出建议,“只要你求求我,我也不是不能读档重来,恢复成你最熟悉的模样。” “这样的话,你不仅不需要创死犬夜叉,更不会再见到这些沉迷情爱的小女人了哦~” 你打断它的话:“你错了。” 娇娇:“哪里错了?” 你:“身为母亲,的确会有心肠柔软,可现在,我已经不再是个母亲了。我是爹,是他们所有人的爹。” 创死犬夜叉。 对你来说,这个任务简直就是白送。 你垂下眼。 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自己略显稚嫩的小手,唇角翘起愉悦弧度。 “被千年难得一遇的巫女封印……也算是跟他父亲殊途同归,不愧是血脉相连的亲生父子。” “既然如此,那让他永远维持原样吧。” 至于“想完完整整得到犬夜叉的心”,这个任务听上去可能困难重重,甚至,不可避免地将会涉及雌竞之事,可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异常简单。 ……直接剜出来。 ……别说完整得到他的心了,哪怕让他眼睛永远只看你一人都可以轻松做到。 你是不懂男人。 更不懂很会狗叫的狗男人。 可这并不妨碍你懂如何轻松简单得到狗男人的心。 这种注定躺赢的任务,已经不需要你再投入什么注意力,你现在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想办法嘎了继国缘一,不让他继续给你添堵。 可怎样才能杀了挂逼天花板? 你手指动了动。 拇指情不自禁摩挲着食指,再次无比怀念枪支的美妙手感。 是以,当你成功升入初中,孩子气的爷爷过来问你想要什么礼物的时候,你冲他粲然一笑,无比期待地许愿:“巴、雷、特,最好配备光学瞄准镜。这样的话,更方便我从千米之外一枪爆头。” 你只是个普普通通打工人。 不可能变成鬼。 更不可能突然就被选中,成为拥有奇异力量的勇者。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你就一直要被动挨打,一直跟牛鬼蛇神虚与委蛇,只要时机得当,你完全可以用更灵活、更直接的方式,创死他们。 【枪杆子里出政权】 【一切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 之前是条件不允许,可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哪怕你还只是先辈们的不肖子孙,在现代化热武器的加持下,也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直面怪力乱神之物带来的恐惧。 爷爷:“……” 等你准备好所需的东西,时间已经是来到暑假。 学校原本有修学旅行、假期合宿之类的活动,只是你以生病为借口请假了,而这闲暇的时间,理所当然被你用来寻找继国缘一的踪迹。 你做好了一切准备。 各种急求药品、不同型号的枪械、方便野外行走的长衣长裤,干净的水食物和火种,以及一些非常危险的新式热武器,都被你塞入专门的野营背包。 只是,有点没想到的是,你还是被蹲点了。 明明你都用手电筒照过,再三确定过那口通往五百年前的食骨之井并无异常,可当你找好角度,背着沉重的背包跳下去的时候,一个浑身赤、裸,比两面宿傩还多两只手的蜈蚣女妖,不知怎得就从影影栋栋的虚无中出现。 早已腐化的白骨一点点恢复血肉,给你表演一个大变活妖。 你眼睁睁看她冲你笑。 怪异的嘴越裂越大,直直裂道耳畔,裸露在外的牙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伪装,露出狰狞的本相。 隐隐有涎水顺着齿缝流出。 猩红的长舌伸出,重重舔过你的脸,涎液黏在到你脸上,腥臭异常。 你神情呆滞。 整个人都仿佛已经被吓傻了。 可当对方六手并用,试图从你身上翻出四魂之玉之时,你近乎本能地拔出别在腰间的枪械,在它不屑嘲讽的注视中,抵在它下巴,食指扣动扳机,直接打爆它脑袋。 一击不够。 你毫不犹豫清空弹夹。 刺耳的枪声和女妖濒死的哀嚎回荡在狭小的井下,震得你鼓膜欲裂,但同时也让你更清楚的意识到,普通妖怪要比普通鬼更容易对付一点。 你捂着耳朵。 缓了好一会儿,才使劲摇摇头,彻底把鼓膜嗡响的声音甩出去。 井下是蜈蚣女妖歪七扭八的尸体。 也许因为它是受四魂之玉力量影响才会复活,所以,再次死掉后,大部分尸体都化作飞灰,消散而去,只余下小部分,才不至于挤死你。 你从地上站起身,差点被沉重的背包坠倒,所幸及时扶住井壁,才终于稳住了身体。 井壁上生着结实的藤蔓。 看起来足够支撑你的身体重量。 你估摸了一番。 果断先自个儿爬上去。 之后,才拉住早就系在腰间的绳索,开始试着将沉重的背包拉上来。 可就当你在吃力拉拽背包的时候,一把闪着寒光的薙刀就颤抖着抵在了你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你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别、别动!” “你是什么人?来我们武藏国做什么?” “是奸细吗?” “你手里拉着什么?” “刚刚发出的奇怪响声,是不是你在跟外国传递讯息?” …… …… 如果之前你还想糊弄一下,那现在,你就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免得激起他们不必要的惊慌,让你一不小心就死在这里,那得多憋屈啊。 所幸,他们并没有看见奇怪家伙就宰的习俗。 他们把你捆起来。 留下一部分人看管你,剩下的则飞快跑去寻找村子里见多识广的巫女大人。 你无奈叹气。 真不想牵扯进四魂之玉的风波里。 早前,你就借口身体不舒服,去做过CT之类的检查,可无论仪器如何精准,都没法找到那颗说起来牛逼轰轰,结果直到你死,也没见它如何搅风搅雨的珠子。 你本来是想偷偷找人、偷偷杀掉、偷偷回去,可谁能想呢?初来乍到就被逮了。 当然了。 你也不是不能用枪自保。 可你到底还是无法冲努力生活的普通人下手。 大家都是普通人。 普通人何必为难普通人? 有问题讲清楚就好了,何必闹成打打杀杀的难看模样? 念及此,你动了动手腕。 捆扎地有点紧,手腕血液流通不畅,有点麻麻痛痛的感觉。 视线余光不经意掠过一个非常年轻的少年。 他正陪着可能是父亲的男人,清点你背包里的东西,因为太好奇了,他不由拿起一颗小型手、雷,捏在手里小心打量,可能是看不出那小东西有什么作用,他开始试着用手指摩挲触碰手、雷表面凸起。 “别乱碰。” 你瞳孔一滞。 却也不敢大斥出声,生怕吓到他,以至于一个没拿稳,或者碰到不该碰的东西,送大家去高天原开黑。 见他望过来,你才轻轻吐出后半句,“……那东西很危险,别乱碰,会死人。”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90-100 第91章 真是给你脸了 少年似乎有点不服气。 可不等他反驳些什么,围观的人群就纷纷让出一条路,一位身形佝偻的年迈巫女缓缓走上前来。 她很普通。 与随处可见的老人别无二致。 如果不是众人尊敬的叫她“枫婆婆”,你甚至都无法将她跟那位千年难得一遇伟大巫女的妹妹联系起来。 不过,当她用苍老粗糙的手指捏着你的脸认真端详,半悲半喜叫出“桔梗姐姐”时,你还是没控制住情绪,浑身上下都露出无比嫌弃的抗拒姿态。 你并不讨厌桔梗。 相反的,你非常欣赏她。 发自内心觉得她是那个狗血的战国童话故事里,最有魅力、最惹人怜爱、最慈悲善良、最温柔优雅的强大女性。 对你来说,她丝毫不逊色月姬。 然而,你会羡慕月姬,却不会羡慕她。 究其原因。 是桔梗有着近乎圣人的道德底线,一丝不苟的敬业情操,以及宛若神明怜爱众人的仁慈原则。 跟你一直以来奉行的待人接物标准,不能说有壁,只能说中间隔着条银河的程度。 没错的继国缘一,你说PUA就PUA了。 喜欢玩家暴的丈夫,你说把他腿打断就把他腿打断。 嘴上、或者行动上说爱你的男人,你说创死也就创死了。 哪怕是忠诚可靠的刹那猛丸,在他生出妄图掌握你人生的念头之际,你也会立刻毫不犹豫抛弃他。 没有人能妨碍你过上想要的生活。 没有人可以擅自凌驾于你的意愿之上。 更没有人能在伤害了你之后全身而退哪怕他不是故意的。 你会认可桔梗、怜惜桔梗、敬佩桔梗,却绝不想成为桔梗那样,几乎将无私、慈悲,宽宥,写在人生座右铭上的崇高神圣之人。 话虽如此,你还是沾了桔梗的光。 原本被村民当奸细抓起来的你,只是凭借一张跟桔梗相似的脸,就让众人放下戒备,并被枫婆婆带回家去。 在简单交换过姓名后,枫婆婆不由拉着你怀念起过去。 你不太关心。 专注整理着被翻乱背包。 将各种危险的热武器逐一回归原位。 之后,才重新背起背包,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沉甸甸重量,满满的安全感再次充盈内心。 “擅自出现,把你们吓了一跳,是我的过失。” “留下的这些东西,都是我家乡的特产,就当做给你们压惊的赔礼,打开封口就可以吃。” 说完,你冲她行了一礼,“时间不早了,我也该离开了,不必送。” “请等一下,羽衣!” 枫急忙叫住你。 不等她说些什么,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喧闹声,隐隐还夹着几声人类惊恐的尖叫。 你心下一凛。 刚掀开身侧的竹制门帘,还没来得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匹被扯开腹部的马,就咴鸣着砸在你跟前! 只差一点点,你就会被砸成一滩烂泥! 你又惊又怒。 同时,也看清楚了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为难你。 可不就是那个蹲点你吓唬你,擅自舔你脸,之后被你打烂脑壳的蜈蚣女妖嘛! “给我……四魂之玉!” 大闹村子的女妖发现目标,立刻咆哮着向你冲来。 你想也没想丢下负重过高的背包,从侧面口袋掏出防御手、雷,拔腿朝人迹罕至的村外跑去。 期间,有村民拿着长、枪和弓箭追赶而来,你当即厉声怒喝他们走开,别来碍事。 倒不是你突然个人英雄主义爆棚。 而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只会妨碍到你。 防御手、雷杀伤半径长达三十米。 哪怕是坚硬的钢铁水泥,在四处飞溅的钢珠面前,都形同虚设。 但凡还有一丝余地,你都不会踩着别人血淋淋的尸体,去保全自己。 村民们面面相觑。 在枫婆婆的示意下,犹豫着停下脚步。 不多时,他们就被远远抛下,消失在村外杂乱荒芜的灌木遮掩下。 确定这点后。 你找准时机,一边高声叫着“四魂之玉在这里,快接住”,一边利落拔出引信,用出最大力气,将防御手、雷远高高抛向左前方。 蜈蚣女妖面色一喜。 想也不想张嘴咬住你丢出去的东西。 你头也不回地朝右后方跑去。 躲在自己所在早就看中的那颗生着无数粗壮藤蔓的参天巨木身后,双手抱头,紧紧缩成一团。 张开嘴巴的同时,牢牢捂住耳朵。 后方传来凄厉的惨叫,裹挟着狂乱的爆炸气浪冲击而来,吹得四周草木震颤。 直面热武器的蜈蚣女妖,已然不成人样。 之前还只是被开了瓢儿。 而现在,整个上半身都被撕裂碾碎。 腥臭滚烫的血肉混着骨渣,将草地灌木喷溅得宛若凶杀现场。 只剩下几处还没有化作白骨的步足,还在神经性颤动。 至此,你一直绷紧的心弦才终于得以和缓下来。 扶着交错纵生的藤蔓站起身,长舒一口气,抬手掸去身上的尘埃。 “真是难看啊,桔梗!” “不过是只不成气候的杂碎妖怪而已,你竟然都对付不了。” “我们才几天不见,你就变得这样没用,还是说,你又在玩什么笑死人的把戏……” “嘭” 回应他的,是毫不留情贯穿他左手腕的子弹。 “小比崽子。” “跟爹狗叫你妈呢。” 你气息还有些凌乱急促。 但这并不妨碍你在他说不出惊怒怨恨多点,还是困惑迷茫多点的复杂神情中,微微一笑,“没有人告诉过你吗?身处下风的时候,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巴,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不得好死。” “等我重获自由,就会让你不……” “嘭嘭嘭” 原本只是被箭矢钉在树上的银发红衣少年,在三道连贯利落的枪响下,成功进化成被钉死耶稣。 血液顺着四肢蜿蜒流下。 即使他是半妖,有着强悍的恢复力,也瞬时吃痛,面容变得狰狞苍白。 犬夜叉恼羞成怒。 彻底失去理智,完全把你当做桔梗,狺狺狂吠起来。 你神色不变。 心里却一点点腻烦了。 这样没眼色、没脑子,活了两百年依旧是个心理巨婴,比两面宿傩更像鬼舞辻无惨儿子的半妖,真的是你儿子吗? 你可能不够聪明,但挤过独木桥的人,也绝对算不上愚蠢。 犬大将就更别说了。 身为早负盛名的一国之主,他更跟愚蠢不沾边。 甚至,都可以说聪明得让人头皮发麻。 就算是你乌鸦嘴成功,父亲是杀生丸,他因为年轻,有点过于气盛冲动了,以至于脑子不够灵活,但也绝不至于愚蠢。 更不要说,你之前的孩子们也没一个像犬夜叉这样愚蠢的。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从没抚养过他? 不靠谱的念头刚冒出脑海,就被你狠狠压下去。 这世上最不应该做的危险事情,就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就算你有错,可让你怀孕的男人,还有管生不管养的月姬不是责任更大吗? 所以 为什么非要为难自己? 是还没学会推卸责任吗? 你很快就想开了。 不管犬夜叉如何愚蠢,反正都不管你的事。 从最开始,那孩子就是月姬的孩子。 是死是活、是聪明还是愚蠢,统统与你无关。 再说了,你是爹,爹可没耐心调理愚蠢的狗儿子,更没耐心指点他该如何做人。 枫婆婆带着村民紧赶慢赶追过来。 “羽衣,你没事……” 她担忧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 跟在她身后的村民们也纷纷惊恐呼喊出声: “犬夜叉竟然苏醒了?” “可恶啊,这个该死的半妖为什么会醒来?” “这怎么可能啊?那可是桔梗大人的封印!” “怎么办?没有了强大的桔梗大人,我们要如何对付他?” “我们大家都要死了吗?” …… …… “你不是桔梗……” 犬夜叉终于意识到了。 他傻不愣登地注视着你,眼神茫然又委屈,好像根本无法理解明明是拥有跟桔梗非常相似气息的你,怎么就不是桔梗了。 你将手、枪塞回腿部枪套,没分给他半点目光。 不想跟傻子玩。 更不想掺和傻子的事。 只是,碍于自己已经被蜈蚣女妖蹲点了两次,你不由担忧起往后再被她蹲下去要怎么办,便出言道:“犬夜叉的封印并未完全破除,他只是醒过来而已,根本无法自由行动,还没必要担心他会给你们添堵。只要离他远点,问题不大。倒是这只妖怪……” 说着,你抬手示意他们望向后方血肉模糊的女妖,“之前,我就近距离打爆了它的脑袋,也亲眼看着它一点点腐朽,化作白骨,可现在,它还是活着出现了。” “如今,就算被炸成了这副凄惨的模样,我觉得它应该也没有彻底死去,白骨之中很有可能还残留着莫名其妙的生机……要如何才能彻底消灭她?” 枫婆婆沉吟:“……丢在食骨之井里,让井消化掉她的躯体?” 你:“还有其他办法吗?我有事需要经常路过枯井,把她丢在那里,恐怕只会不停重复今日之事。” 枫婆婆迟疑起来。 好一会儿,才无奈地长叹口气,浑浊的眼睛在望向你时,露出罕见的郑重神色:“她之所以会不停复活,应该是感受到了四魂之玉的力量,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到四魂之玉的?那颗玉,应该随着桔梗姐姐一起烧掉了才对……” 你一点也不尊老爱幼:“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你只要告诉我,如何彻底消灭她就可以。” 虽然你的话足够失礼,但结果却不错。 枫婆婆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将女妖的尸骨抬到村后的神社里,放置在桔梗的坟冢附近,由桔梗灵骨残留的灵力驱邪净化。 你很难不震惊。 一个人类而已,死了都要把自己力量利用到极致,何至于无私到这种地步? 当然。 震惊归震惊。 为了方便自己达成目标,你并没有拒绝这种堪称玷辱桔梗死后栖息地的行为。 在众人抬来女妖尸骨之前,作为坚定唯物主义战士的你,心甘情愿跪在安眠于此的巫女墓前,虔诚祈祷她的灵魂往生,别再被困在原地了。 可不等你祈祷完,你就先忍不住笑了。 “要是我的话,我也绝对无法原谅。” “哪怕是有人故意算计,可袭击村子、夺取四魂之玉的,却是犬夜叉亲自干出来的事儿,没有任何人逼他。” “因为他的愚蠢鲁莽,使得一切再也无法挽回。” “我自己都不原谅继国缘一,自然也不会强求你现在就放下一切,成佛升天去……来,吃个糖罢。” 你从兜里掏出时下流行的各色糖果,搁在墓前,“生活过得那么苦,自然要多吃点甜得犒劳犒劳自己。” 第92章 碰瓷 一切到此为止。 你不会再跟他们有任何超出萍水相逢范围的交集。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可当你从桔梗墓前站起身,不期然听见一串清脆的叮铃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掉落,滚在石制参道发出的响动。 你循声望去。 不以为意的眸子,在触及那颗还在滴溜溜打转的珠子的瞬间,骤然缩成一点,几乎忘记呼吸。 “四、四魂之玉?!” 枫震惊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她诧异呢喃,“这东西果然在你这里……想必,你就是桔梗姐姐的转世吧?也正是因为如此,犬夜叉才会从封印中醒来。” 你面无表情。 搞不懂她推理的逻辑在哪里。 犬夜叉莫名其妙醒来,跟你是桔梗转世,两者之间有一毛钱关系吗? 再者就是,谁规定躺在自己脚下的东西就一定是自己的啊? 就不能是别人掉了,你单纯路过吗? 然而,没一个村民质疑枫婆婆的判断。 他们甚至已经笑逐颜开,纷纷冲你露出敬仰尊崇的目光,双手合十朝拜起来,不停说着诸如“桔梗大人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就说她有着凌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原来是桔梗大人的转世啊”、“桔梗大人的转世也依旧如此可靠啊”之类的话。 “我不是桔梗的转世,更跟这个东西没关系。” 你的辩白根本没人听。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 枫婆婆更仿佛没听见你的话。 捡起四魂之玉,郑重托付回你手里,没有一点拉人下水的自觉:“时隔五十年,四魂之玉再次现世,恐怕会有无数恶徒,像百足妖妇这样找上门……羽衣,你是桔梗姐姐的转世,所以,一定要守护住四魂之玉,保证它不被恶徒夺取。”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你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 搞死百足妖妇,都浪费去你一颗防御手、雷,再多来两次,继国缘一还没找到,你的热武器就要完全浪费在不相干的事情了! 你果断拒绝。 反握住枫婆婆的手,把四魂之玉塞回她手里:“你是桔梗的亲妹妹,你们血脉相连,肯定比我这个不知道隔了几重的转世靠谱。四魂之玉还是交给你处理吧,我很没用的。四魂之玉这么有能耐,要是我不小心闯下什么弥天大祸,你肯定杀了我的心都有。” “为了避免这种结果出现,还是直接交给你吧。” 枫婆婆:“我已经老了……” 你宽慰般拍拍她的手:“没关系。桔梗死了,带着四魂之玉一起烧掉,给大家换来了五十年的和平时光。你是她妹妹,我相信你跟四魂之玉一起烧掉的话,也能让这里重获安宁。” “别客气,我知道这是你们巫女的荣耀,所有人都会铭记你的付出。” 然而 你说得再有理有据,都比不过她一句“你不承担起责任的话,下次再见,就只会是我们全村人的尸体”。 你抿紧唇瓣。 【只要没有道德,就不会被绑架。】 这种洒脱只会存在于简单的人情问题上。 但凡事关他人生死,没几个正常人能理直气壮地置身事外,可以眼睁睁他人死亡而不自责。 当然了。 被人命绑架了,并不代表你就要认命。 鬼才要将大好人生浪费在区区一颗破珠子上呢。 你理直气壮指挥枫婆婆联系守护森林的妖怪。 被问及为什么的时候,你毫不避讳:“我跟桔梗 ,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哪怕我真是她的转世,我也不可能变成她了。人一旦转世,忘却前尘过往,就再也恢复不成当初的那个人了。” “她那么强,都因为四魂之玉丢掉了性命,我不觉得只是普通人的我,能做得比她更好。” “保全自身很容易,可我又不至于没心没肺到坐视自己带来的四魂之玉,把你们统统害死,还要干干净净置身事外。” “既然如此,找个可靠的帮手罢。” “在所有妖怪之中,西国的首领是值得信赖的。他们都是真正的强者,心性高傲、实力强悍,根本不屑于使用四魂之玉这种下作手段。” “得想个法子,把四魂之玉丢给他们。” 固然有逮着月姬他们薅羊毛的嫌疑。 可 这也是应该的吧? 谁让他们抚养的煞笔孩子,害死了守护玉的巫女呢? 总不能由你给犬夜叉收拾烂摊子吧? 枫婆婆自然不赞成。 “可以啊。” 你也不惯着她。 漫不经心瞥她一眼,抠弄着干净的指甲盖,“不做的话,四魂之玉就由你自己处理好了。想必,面面俱到、思虑周全的你,肯定能处理得比我更好。” 你可以被人命绑架。 但绝对不会被区区道德绑架。 所谓的“尊老爱幼”,前提是老人值得尊敬、孩子值得爱护。 你还不至于同情心爆棚,把什么脏的臭的坏东西都当做自己的责任,即使被质疑、被指点,也要顾忌他们的心情。 你是打工人。 打工人能力有限。 面对听不懂人话的蠢货,只会冷眼旁观,看着他们挨个好死。 枫婆婆也许不坏。 可你非常讨厌她对你指手画脚。 当她把守护玉的责任,丢给你一个陌生人的时候,就应该有点逼数才对。 但也许是桔梗的余荫过于浓厚,让她过得过分舒适,以至于都已经忘了,求人者究竟该是何种态度。 不过,没关系。 你会让她想起来。 枫婆婆被你的话伤到。 身形愈发佝偻,苍老的面容失落怔忡,浑浊的目光显出几分浑噩,却还是执着地注视着你,似乎是想要看穿你的外表,看清你内在属于桔梗的部分:“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桔梗姐姐……是非常温柔善良,又担当的女人,拥有跟她相同灵魂的你,应该……” 你笑了。 毫不客气打断她的痴言:“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就算我是她的转世,拥有跟她相同的灵魂,我跟她,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 “不要试图从我身上寻找她的影子,更不要试图借住一些乱七八糟的情谊,来违背我的决定。” “我的耐心非常有限。” “既然是求我,就别做惹我不开心的事。” 对你来说,枫婆婆听话最好,不听话也没什么损失。 你是很想得开的人。 面对比较棘手的事,只要惹你不高兴了,让你找到可以推脱的借口,你就会立刻拍拍屁股走人,再也不管别人死活。 为难自己,帮助别人。 这是非常值得称颂的无私行为。 如果你都这样为难自己了,竟然还有受助的煞笔不知死活,不仅不感恩戴德,反而还冲你指指点点,妄想着教你做事,那你自然是会让对方明白明白究竟谁才是爹。 你不是桔梗。 桔梗为了拯救别人,从来不畏惧牺牲自己,甚至,就连自己对付奈落的杀手锏,都可以拿来拯救总是嘴贱自 己之人的弟弟。 你跟她可不一样。 你是无法坐视无辜之人死亡。 但你也不至于宽宏大量到,把什么猫猫狗狗都当人。 求你,就该有有求你的样子。 想要你帮忙,却还想站得笔直,甚至,还要冲你颐指气使、惺惺作态,搞得好像是你自己犯贱,上赶着去帮她似的,那你只会祝他们“好死”。 这可不是你狠心。 要怪就怪对方心里没点逼数。 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却被他们苛求奉献、强迫付出,甚至,还要强迫你玩什么“既要也要”的把戏,这种事,谁能忍? 反正你是忍不的。 今天早上忍了,中午工人爷爷就得顺着梦过来给你一嘴巴子。 为了避免成为不孝子孙,你当然会选择独善其身,坐视他们一个个“好死不送”。 很显然。 枫婆婆并不是真正的蠢货。 她没给你摆烂看戏的机会。 没再继续冲你指手画脚,而是无比乖觉地顺从了你的决定。 守护森林的猛兽狼野干。 你是在村外见到它的。 它头大身子小。 看上去憨憨傻傻的。 有点像长了毛的虎鲸。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看上去脑子就不太好使的呆萌之感。 不过,别看它傻乎乎的,身份却非比寻常,不仅曾是犬大将的追随者,更跟杀生丸也是老相识。 狼野干憨憨抓了抓脑袋:“听说你找我?” 你点头。 旋即阐明来意:“四魂之玉突然现世,我想把这个东西献给西国的继承人杀生丸。” 狼野干:“啊?可杀生丸少爷不需要这种东西啊。” 你:“他是不需要,可他弟弟害死了守玉的巫女,身为哥哥,他总不能置身事外……” 狼野干惊叫出声。 手忙脚乱想捂住耳朵,不听那些首领家的秘辛。 可它脑袋着实太圆了,小短手根本捂不到,只好大声道:“不能提!不能提!杀生丸少爷最讨厌半妖犬夜叉了,我要是说了,肯定会被他杀掉!” 你眉心紧蹙。 杀生丸讨厌得这么明显吗? 半妖会被排斥,这种事你早就知道。 所以,你从没想过要生出半妖来。 当初是月姬说不介意,说他们愿意接受那个孩子,并会把他当做自己人来抚育,你才会在衡量利弊后,生下那个孩子。 可现在,他们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违背你的意愿,给那孩子取了犬夜叉这种晦气的名字就算了,怎么还如此排斥仇视他? 你非常费解。 杀生丸年纪轻,或许会做出点出格的事。 可月姬不是啊! 虽然你们只有两面之缘,但你很清楚,她绝不是那种会拿着孩子撒气的女性! 【得见他们一面】 意识到这点后,你直接道:“那你就告诉他,曾经封印了犬夜叉的巫女,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要献给他。不来的话,她就要重新解开犬夜叉的封印,让他继续顶着‘西国首领の半妖儿子’的身份,四处蹦跶宣扬他们这群大妖怪言而无信,管生不管养,竟然让犬大将的血脉流落在外,不停给他、给月姬抹黑。” 第93章 就逮你一个碰瓷 “会……会死的!” 狼野干巨大的身体抖得更厉害。 甚至,还隐隐带出一丝狼狈的哭腔。 你安慰它:“放心好了。杀生丸素来恩怨分明,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对你们旧臣下手,要杀只会杀不自量力的我。” “不过呢” “要是让他知道明明有机会阻止我抹黑他们,却因为你的缘故浪费掉的话,你能不能安全,我就不能保证了。” 狼野干再也不敢耽搁,哭着跑掉:“我会告诉杀生丸少爷!我一定会把你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杀生丸少爷……其他都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你满意极了。 吹了声口哨,晃晃悠悠回村去。 完全没有威胁恐吓别人的愧疚和自责。 枫婆婆一声不吭跟在你身后。 她佝偻着腰。 步伐蹒跚。 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忧心忡忡的沉重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严肃的事。 你大概能猜到一些。 但不想多费口舌安慰她。 更不想委屈自己去顺从她。 而枫婆婆,也并没有再试图拿捏你这个既不称职,又不听话的转世,而是随口敷衍了你一句,就在回村的路上下道了。 你斜瞟着她离开的方向。 对方向素来不灵敏的大脑,转了好半天,才终于意识到,那是封印着犬夜叉的森林方向。 “也是呢。” “比起跟我这个浑身反骨的‘转世’,她肯定跟犬夜叉更有话题,说不定,还能一起怀念过去……” “啧啧啧……” “只是,她是不是忘了一点?犬夜叉手上可是沾着的,可是桔梗活生生的血与泪啊。” “如果桔梗是我的亲人,别说犬夜叉在奈落的挑拨下,的确做出来毁村躲玉的强盗行径,就算没有,单凭他害桔梗有了破绽,以至于身死魂消这一点,我都有一百种理由迁怒他,并毫不客气活剐了他。” “别说什么人老了,就会看得开了这种蠢话……即使再让我寿终正寝几辈子,我也无法看得开。凭什么要看得开?凭什么要释怀?凭什么要原谅?” “我的亲人死了,不能让加害者品尝到同等的痛苦,就已经够憋屈的了,要是还不能杀了他,那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眼睁睁看着亲人被害却无动于衷,甚至跟加害者谈笑风生,以显示自己高尚的圣母情怀吗?” “那还做人干什么?” “干脆做只畜生好了。” 你是弱者。 是普普通通打工人。 别人敢给你一巴掌,你就敢直接躺下,讹得他痛哭流涕。 你不觉得报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律法光辉照耀不到的地界,同态复仇就有存在的价值。 所以,哪怕会被品德高尚之人嫌弃鄙夷,你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你没回木屋。 而是直接去了后坡神社的桔梗墓地。 你蹲在石制神龛前。 非常耐心地将花丛中的野草一根根拔掉,让紫蓝色的花枝可以更好地舒展开来,迎着夏日明亮耀眼的阳光,摇曳生姿。 拒绝走原主老路。 将四魂之玉交于杀生丸处理。 就意味着桔梗再无复活的可能。 说实话,你挺为难的。 一方面,你觉得她不复活也挺好,这样的话,她就不必经历二次伤害;可另一方面,又觉得是自己扼杀了她从困境中,挣扎着完成自我救赎的机会,以至于让她永远被困在最痛苦的时刻。 你非常纠结。 不知道怎么办才能对大家都好。 可很快,你就不用纠结了。 夏日酷热。 而这个时代,农家又没有专门的洗澡地儿。 除非附近有温泉,不然,大家基本上都是在野外熟悉的河里冲洗沐浴。 你可不想变馊。 就捡了个无风无浪的平静午后,把四魂之玉丢给枫婆婆守着,自己则带着换洗的衣物,去了无人的野河边,先是小心翼翼将一只脚探入河里,直到小腿逐渐适应了河流的水温,才整个沉下去。 简单清洁后,你坐在干净的大石头上,开始仔细梳理头发。 不曾想,异变陡生! 无数黑漆漆的乌鸦从林中盘旋而起,在半空中盘踞成漆黑的乌云,不停发出刺耳的聒啼,不祥的气息笼罩四野。 你仰起头。 微微侧目,就瞧见了这无比异常的一幕。 当即心下凛然。 顾不得擦拭头发,直接冲岸边上,捡起铺在草地上的干净衣物,急忙套在身上。 乌鸦的爪子和喙都很锋利。 即使你拿着枪支驱赶,也被俯冲而至的鸦群啄伤、抓伤。 你吃痛。 不由也发了狠。 不再借住涉及范围过于狭窄的枪支,直接上手! 眼疾手快抓住一只试图抓挠你后心的乌鸦翅膀,狠狠砸在一旁的树干上,紧接着狠狠甩飞出去,霎时想起数道鸟类凄惨的垂死哀鸣。 还有敢追着你不放的,只要被抓住,不是被你当球砸出去,就是被你拧断脖子,摔得血肉模糊。 围攻你的乌鸦并不多。 大部分化作浓郁的乌云,扑向了村子的方向。 而数量有限的乌鸦,在被你一只只拧死敢冲你伸爪子的那些后,稍微聪明点的,都扑闪着翅膀,落在你够不到的枝头,不甘心聒叫。 这时候,你才气喘吁吁地发现: 眼前的乌鸦跟寻常乌鸦不太一样。 它们有三只眼睛。 可现在你顾不上好奇,紧忙抹去脸上上水渍血痕,胡乱套上衣服,边整理衣物,边朝村子跑去。 村子里已经乱了套。 村民围聚在枫婆婆身边,艰难抵挡着鸦群的攻击。 最终寡不敌众,一只不起眼的三眼乌鸦抓伤风婆婆的手臂,趁她吃痛,一口叼住掉落的四魂之玉,倏然振翅,身形立时出现百米之外! 几个呼吸间,它就飞出了手、枪的射程范围。 你刚跑回来,就看到这让人目眦尽裂的一幕。 “羽、羽衣!” 枫婆婆伤得不轻。 可她在看见你的时候,却还是眼前一亮,强撑着身体把弓箭递给你,“快去将四魂之玉夺回来!一定不能让妖怪使用它的力量!” 你一把打掉弓箭。 枫婆婆:“现在不是赌气任性的时候!尸舞鸦虽然只是弱小的寄生妖怪,但只要它……” 你没听她废话。 快步进入巫女木屋,从背包里掏出所有枪械中最适合远距离偷袭的巴、雷、特,快速架起瞄准乌鸦的脑袋。 同时,你也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强迫自己发抖的手赶紧稳住。 “不能慌,不能慌。” “还不到不可挽回的时候。” “要赶紧冷静下来,一定要那只该死的破鸟,带着四魂之玉彻底飞出射击距离之前,射爆它的脑袋……” 之所以不瞄准更容易射击的腹部,完全是因为你担心会发生四魂之玉碎裂之事。 你已经做了完全准备。 哪怕这该死的三眼乌鸦,会因为四 魂之玉还在它腹部,不停复活,你也把握会在六秒之内,再次精准射爆它新长出的脑袋。 你绝对不会允许它带走四魂之玉,打乱你的计划! 然而 就像有什么故意跟你做对似的。 明明你瞄准的是三眼乌鸦的脑袋,可在它脑袋爆开的瞬间,天空中还是下起了五彩斑斓的流星雨。 你先是一愣。 旋即,心中的无名怒火瞬时高涨! 以野火燎原之势,顷刻间充斥到你血管的每一丝角落,让你满目猩红,一口银牙欲碎! 马德! 这煞笔四魂之玉,是不是觉得你不发火,就是不会生气啊? 都说了不想掺和、不想掺和,还非逮着你一个人碰瓷,有意思吗? 明明是该被破魔之箭射碎的的东西,结果,竟被你绝对没打到它的枪子儿蹦碎了,说不是碰瓷,谁信啊! 马德! 马德!! 心头怒意喷薄而出。 你气得浑身发抖。 反正,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既然四魂之玉如此没眼色,那你也不介意多花一点时间,好好送它一程。 念及此,你心意渐定。 缓缓吐出一口气。 原本汹涌澎湃的情绪,也逐渐安静下来。 除了脸色苍白点,再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那微微敛起的黑白分明的眸子,眼底依稀闪动凌冽的幽光,仿佛寒潭深处凝结的刺骨冰霜。 枫婆婆几乎是跟你同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只是碍于村民在场,她没有立刻说出来,引起不必要的惊呼。 事罢。 回到木屋,枫婆婆坐在榻上,沉默了许久,才愁苦地叹了口气,将收集四魂之玉的任务拜托给你。 枫婆婆:“这次是我不好,没有看顾好四魂之玉,以至于发生这种事。但现在,四魂之玉已经化作不知凡几的碎片,散落各地,如果不能尽快收集起来的话,必定会造成无法想象的灾难……” “我已经老了,这副身子骨,根本无法支撑我长时间出行,只能麻烦你。” 这次,你没有拒绝。 可你也很清楚,你没有这个能力。 原主是桔梗的转世。 靠着灵魂相连的便利,她自然而然继承了桔梗的灵力、眼力、法力。 所以,她能看见四魂之玉、净化四魂之玉。 然而,如今身体里的灵魂是你。 你只是个普通人。 别说看见四魂之玉的光,情绪波动大点,四魂之玉都能被你濡染成不祥的深紫色。 这可怎么办啊? 连四魂之玉的光都看不见,你要如何送它一程? 你不禁发愁起来。 心里搁着事。 辗转反侧睡不着。 你偏头瞅了眼打呼的枫婆婆,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四处溜达散心,不知不觉间就来到桔梗的墓前。 你掏出两颗糖。 一颗放在她墓前; 另一颗拨开糖衣,塞入自己嘴里。 因为是柠檬口味的,酸得你面目狰狞,不停吸着口水,却还要含混着声音,跟沉眠地下的巫女搭话。 “果然,还是你醒过来,亲自来处理比较好。” “我倒是也想出出力,可我真的看不见四魂之玉,就这样跟没头苍蝇似的一通乱找,说不定我继国缘一都杀完了,四魂之玉却连集齐的影子都看不到。” “唉,一想到有无数人会因为四魂之玉遭遇不幸,我就无法安寝……有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 因我而死的无能为力和愧疚。” “就,挺糟心的。” 第94章 跟你有什么关系 夏夜多萤火。 你跟桔梗搭着话,一抬头,就瞧见四周不知何时,竟浮出星星点点的浅色莹光。 其中,以晃晃悠悠从幽暗林间飘来的那只,最大、最亮。 你看着它飞过古树灌木,看着它被风吹得明明灭灭,看着它稳稳飞到你眼前,最后,落在桔梗墓地后的祠堂阶梯之上。 你屏息凑近。 手指蠢蠢欲动。 明知道人类的汗水对昆虫有害,也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心去摸…… 明亮的光瞬间消散。 柔软的指腹只触摸到冰冷生硬的碎裂物。 你触电般缩回手。 视线余光却瞧见了匪夷所思的东西。 一枚亮晶晶的四魂之玉碎片。 你瞳孔骤缩。 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还没有来得及想通究竟发生了什么。 耳畔就突然传来犬夜叉得意欣喜地狂妄叫嚣:“哈哈哈哈,我终于自由了!桔梗那个女人……哼,也不过如此嘛!” 犬夜叉的封印不知怎得解开了。 重获自由的他,立刻高高越至半空,彻底远离那个封印了自己五十年的糟糕地界。 此时,他发出从天而降。 宛如一发炮弹,精准落在你不远处,激起的尘浪呛得你直咳嗽。 而他则捏着咔咔作响的爪子,恶意满满裂开嘴,仿佛天老大他老二般,冲你颐指气使: “喂!” “我可不管你究竟是谁,奉劝你一句,赶紧把四魂之玉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就把你……” 他威胁恐吓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光击中后背,连声闷哼惨叫都没来记得发出,就被一双精致优雅的黑色靴子深深踩入地面。 光团散去。 随着清澈空灵的月色铺展开来,露出那人高山晶莹雪般凛然出众的真容。 银发。 金瞳。 眉间一轮殷红新月。 两颊生着对称的双道妖纹。 他神情淡漠。 妖异俊美到模糊性别的精致五官,满是高不可攀的清冷、疏离,又禁欲。 莫名看得人……吉尔梆硬。 只是 如果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没有夹着一枚闪闪发亮的铜制子弹就更好了。 可这也不怪你啊。 完全是杀生丸出现的时机不太对。 才会让原本冲着犬夜叉去的子弹,直直奔向了他胸口。 你是这样想的。 就是不知为何,没来由得有点心虚。 悄咪咪把枪械塞回手臂枪包,低垂着眉眼,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杀生丸居高临下。 薄金色瞳仁淡淡撇了你一眼:“巫女?” “不不不。” 你连声否认。 你很清楚,他不是在问你是不是巫女,而是在问你是否是那个跟犬夜叉有牵扯,又胆敢威胁他的巫女。 可那种事,怎么可能是你干出来的呢? 你自然是赶紧撇清关系,一推四五六,“那个巫女已经被他害死,我只是个无辜被牵连的普通过路人。那位巫女麻烦你纡尊降贵,是想要……” 你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直被杀生丸当垫脚石踩在脚下的犬夜叉打断。 他凭着一股气。 艰难挣扎着支撑起身,伸着爪子去挠杀生丸的脸:“不要……踩在别人背上啊,混账!” 然而,凭借一腔怒气发起的野蛮进攻,注定会落空。 犬夜叉还没来得及碰到杀 生丸衣袍分毫,就被浅绿色的光鞭毫不留情抽飞出去,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直到撞倒了数棵粗壮的树木,才堪堪落地。 可半妖就是皮实。 他很快就又生龙活虎起来。 摇摇脑袋从地上爬起来,发晕的视线触及不染尘埃的杀生丸,当即怒吼一声,再次怒不可遏地扑上去。 想要一雪前耻,却只得到被动挨揍一个结果。 你有点没眼看。 知道这应该是他们兄弟相处的常态,可不应该啊。 犬夜叉究竟是多么不堪用,才会被月姬忍无可忍放弃? 是的。 你已经给月姬的言而无信找了理由! 唯一让你想不通的,就是犬夜叉得让他们多失望,才会被那样可靠的月姬放弃。 你也直接问了出来。 杀生丸殴打的动作一滞。 他倏然扭过头。 薄金色眼睛如电射来,凌厉如刀:“你说什么?” 你被他吓了一跳。 但还是按下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力求字句清晰地表达自己的困惑,不至于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是……犬夜叉是半妖,会很没用,这些你们在准备抚养他的时候,不是应该清楚吗?……为什么领养了他,却又中途放弃啊?是因为他没用得超出想象吗?” “啊?” “你在说什么傻话?” 犬夜叉率先叫出声。 他仿佛听见了什么荒谬的笑话,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你,“你是转世转傻了吗,桔梗?!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大妖怪,就连我的身体里留着跟他一样的血液,都被他视为耻辱,又怎么可能会抚养我?” “之前,枫说你变了,变得她都不认识了,我还以为是夸张,没想到……你竟然真变得这么愚蠢了?哈哈哈,这就是报应吧?” “报应你当初……” 他畅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杀生丸一拳揍飞! 犬夜叉狼狈得在地上滚出老远。 马上翻身而起,捂着红肿渗血的侧脸,气急败坏:“杀生丸,你干嘛突然袭击我?!” 杀生丸没理他。 薄金色的眸子落在你身上, 轻飘飘的。 却无端让你生出被抓住的错觉,心生不安。 “羽衣?” 疑问句。 却被他问出了笃定的语气。 “啊?” 你震惊于他的敏感。 按道理来说,他早该把这个名字抛之脑后才对。 却也没有要跟他装傻充愣的意思,“……是,是的。” 一口吃,你更紧张了。 杀生丸却笑了。 素来矜持内敛的小公子,第一次在你面前露出微妙的、讽刺的、似有深意的奇异微笑。 非但没有再让你吉尔梆硬,反而让你完全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整个人惴惴不安起来。 仿佛成了死刑犯。 正在等待在死亡的降临。 “如果我说是呢?” 你下意识望向犬夜叉。 他现在非常狼狈。 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尽是挨揍的痕迹。 可他却吸着流血的鼻子,倔强地仰着头,仇视地盯着前方的杀生丸,丝毫服软的话都不肯说。 被你目光一瞧,他先是一愣,跟犬大将如出一辙的金色兽瞳,露出显而易见的委屈,却又在下一刻气哼哼别过头去,不再看你这个可恶的转世一眼。 “能理解。” 你叹了口气。 缓缓收回打量犬夜叉的目光,痛苦地摁着眉心,“我也不喜欢太愚蠢的孩子,只是 ……” 杀生丸看过来。 似乎是想听听你能说出什么真知灼见。 “为什么不杀了他?” “既然决定失信于人,为什么不干脆直接铲除这个引人非议的祸患?” “这样留着他,你们惩罚的,不是他,而是……” “羽衣。” 杀生丸打断你的话。 在你不解其意的注视下,他突然问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犬夜叉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被问得发懵。 犬夜叉警惕后退。 看了看你,又瞧了瞧杀生丸。 本能觉得你们都不是好东西,可他的脑袋不太够用了,以至于根本听不懂你们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是……” 期间,他也试图插话,“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喂,杀生丸,你什么时候抚养过我?别乱说啊!还有你,你不是桔梗的转世吗?怎么……怎么会跟杀生丸这种可恶的男人有牵扯?你是想让他杀了我吗?!” 然而,没人理他。 你思忖了许久。 觉得杀生丸可能是不喜欢你多管闲事。 便觑着他的脸色,不确定回答:“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你们的孩子。” 杀生丸予以否定:“不,他是父亲的孩子。” 你满头雾水。 只觉得更奇怪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孩子不是他的,就是他父亲的,可这并不能回答你之前的问话啊。 杀生丸皱眉。 薄金色眼睛盯着你,眉心越拧越紧。 显而易见地生气了。 你非常苦恼。 根本无法理解他究竟想表达什么。 更不理解他怎么突然就生气起来了。 杀生丸很不痛快。 果断将视线从你身上移开,上手将同样露出茫然表情的犬夜叉狠狠修理一顿。 之后,才冲你冷哼一声,丢下句“真是愚蠢的母亲”,重新化作光团,消失在透亮的夜色中。 你摸了摸鼻子。 怎、怎么就愚蠢了? 就算你再怎么愚蠢,被你三言两语糊弄上床的男人,也没有资格说你蠢吧? 一想到自己非但没能让他过来收拾烂摊子,反倒还被他嫌弃愚蠢,当即有种得不偿失的憋屈感。 就,有点生气。 不由觉得他这只小狗崽子真嚣张,看起来就欠睡。 如果不是看在月姬的面子上,就应该将他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才对! …… …… 脑里过完瘾。 你才没那么生气了。 长呼一口气,准备回屋睡觉。 你刚走了没两步,身后就伸来一只手,牢牢拽住你胳膊,你挑眉斜眼望去,就瞧见犬夜叉顶着青青紫紫的脸,扭扭捏捏地问:“……你怎么会认识杀生丸,还跟他很熟的样子?” 你上下打量他:“你想问什么?” 犬夜叉依旧是吞吞吐吐:“他说你是愚蠢的母亲,那……那你真的已经成为母亲了吗?” 你深吸口气。 按耐着自己硬了的拳头。 力求自己讲话的声调平静,吐字足够字正腔圆,可以让他清楚听见自己在说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犬夜叉,麻烦看清楚,你现在拉住的,究竟是谁?” “桔……” 他骤然止住话头。 触电般松开拉扯你的手。 整个人后退一步,金色兽瞳防备盯着你,露出显而易见的凌乱慌张:“你不是 桔梗!” 你冷笑。 掸去衣袖上不存在的痕迹:“我可从来没说自己是桔梗。” 你直接离开。 根本不想理会这只愚蠢的半妖。 奈何他总是如此没眼色,且不知好歹。 明明你都走出老远了,他却还不死心地冲你背影嘟囔:“……可你身体的灵魂是桔梗的。” 你额头青筋直跳。 再也不惯着他。 三步并作两步,在他怔忡游离的目光里,劈头盖脸甩他一耳光,生怕他清醒不了,你反手抽了他一个对称。 “别整那些有的没的。” “这么想跟我牵扯上关系,你大可以喊我爹。” “我虽然不会再像妈妈一样爱你,但我允许你像尊敬你爹一样尊敬我。” 第95章 原!来!如!此! 你没有立刻动身。 而是在村子休养了几天。 没办法。 身上被三眼乌鸦挠出来的血口子太疼了,很影响你徒步的速度。 在这期间,你渐渐发现一个事实: 你能看见四魂之玉了。 即使闭上眼,也能在一片黑暗中,清晰感受到附近四魂之玉的位置和距离。 这种感觉类似什么呢? 简单来说,就像是安装了海鳗茗伊插件的剑三。 再不需要你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寻找完成任务所需的发光物品了。 你有问过娇娇,是不是它给你开挂了。 娇娇:“不是呢。‘追踪四魂之玉’这种级别的高精度外挂,可不是一次任务都没有完成的你可以拥有的。如果你也想体验开挂的感觉,我这里有个……” 你:“我拒绝!” 娇娇气呼呼走掉:“不要就不要!你以为给你开挂,我就会很轻松吗?” 你置若罔闻。 早就知道它什么德行。 要是总跟它生气,恐怕早就把自己气死了。 可如果不是娇娇偷摸给你开挂的话,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是桔梗帮住了你。 哪怕取出原本用来封印犬夜叉的力量,也要用来帮你解决“看不见四魂之玉”的棘手问题。 你简直欲哭无泪。 没必要。 真的没必要这么贴心。 只要她赶紧醒过来,比什么都强。 “把四魂之玉交给我。” 你坐在鸟居下。 眺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峦,以及茂盛繁盛的原林,正唉声叹气犯愁呢,身后竟然再次传来无比晦气的声音。 你扭过头。 他仰着下巴。 明亮的金色兽瞳神采飞扬,见你望过来,非常直白地捏爪子恐吓你:“杀生丸已经走了,而你身上的伤也已经好了,我也不算欺负你!不交出来的话,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把你撕成碎片!” 你叹了口气。 似乎是怕了,抬手摸向袖里。 犬夜叉眼前一亮。 可他高兴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浮现,就听“嘭”的一声,仿佛有什么急射而来,他被不知道被什么狠狠击中脑袋,直挺挺摔在地上,发出结结实实的闷响。 你起身走上前。 俯视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犬夜叉。 他额头出现一枚清晰的弹坑,伤口也正在汩汩渗出血来,可因为他是半妖,当你踢他的时候,他还会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受伤。 但不致死。 你再次叹气。 果然……小口径的枪支威力不太够。 即使是近距离射击,也无法杀死一只半妖,只能对付对付人类罢了。 这样想着。 你重新将枪支收回手臂枪包。 虽然这枪威力不太够,但胜在重量轻、后坐力小、声音也小。 巴、雷、特的确带劲,可它不仅非常重,就连后坐力也同样惊人,稍有不慎,都能把人崩骨折,实用性和安全性就不如这把了。 在你养伤期间,除了犬夜叉的存在有点碍眼外,村子平平静静的,没有一点意外发生。 既没妖怪追着你骚扰,吵着要四魂之玉。 也没妖怪来挖桔梗的坟,闹着让她起来收集四魂之玉。 你隐约记得,四魂之玉碎裂后,村子被折腾得不成样子,原本还担心 自己的热武器又会折进去不少,没想到竟然省了! 秉承着“省了就是赚了”的原则,你怀着美滋滋的心情准备启程。 枫婆婆拦下了你。 她将别别扭扭的犬夜叉领到你跟前,长长叹了口气:“你自己一个人上路太危险了,带上犬夜叉吧。” 你看了看双臂抱怀的犬夜叉,又瞧了瞧一副“我有苦衷”的枫婆婆,忍不住笑出声:“你没搞错吧?这只半妖不仅害死了你姐姐,还想要抢夺四魂之玉,你让我带着他一起,是想我早死吗?” 犬夜叉当即炸毛。 他冲你吼:“你叫谁半妖?” 你:“屋子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是半妖吗?怎么?身体里流着一半妖怪的血,让你眼睛都不好使起来吗?” 犬夜叉被羞辱得直发抖:“你、你这个该死的女人……” 你也不跟他废话。 拔枪就射。 纵然他有了防备,可又快又稳的枪支还是占据上风。 犬夜叉躲闪不及。 好不容易逃出屋外,才发现身上又多了几个枪眼。 顿时无比懊恼。 素来直挺挺的白色兽耳也耷拉下来,活像只打架打失败的狗狗。 屋里。 枫婆婆沉声:“羽衣,现在不是跟犬夜叉置气的时候,我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反问:“怎么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枫婆婆苦口婆心:“羽衣,你不是巫女,没有经受过正统巫女的训练,自己一个人到外面去的话,很可能遭遇各种各样的危险,可带上犬夜叉的话,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再怎么说,他都是半妖,他可以保护你。” 你听了直想笑。 枫却道:“只要他还想要得到完整的四魂之玉,就不会妨碍你收集四魂之玉的行为。这世上,除了桔梗姐姐,恐怕就只有你能看见散落四处的四魂之玉了。” 你:“你的意思是,只要能收集齐四魂之玉,只要可以避免四魂之玉引起更大的灾祸,无论借用何种力量,都是理所当然的,对吗?” 枫:“对。” 你笑了。 冲她竖起大拇指。 没有再跟她针锋相对:“很好,枫,记住你现在的话。” 在你离开之时,枫掏出来一串念珠,对你道:“羽衣,我也并不是冷血无情的老太婆。我知道犬夜叉野性难驯,为了避免他在将来对你不利,我准备给他带上这串桔梗姐姐制作的念珠……” 你:“不用了。” 枫看向你。 你:“他不听话,就去死好了。我又不是他妈,为什么要用念珠这么麻烦的东西来管教约束他?区区半妖,也配爹来教他?” 就这样,你跟犬夜叉相看两厌地同行了。 你非常自觉。 把对人类来说过于沉重的背包交给犬夜叉。 犬夜叉表示过抗议。 你:“不背,就滚。” 犬夜叉金色兽瞳受惊般缩了又缩。 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似乎有点不敢相信,桔梗怎么会转生成你这种总是把难听的话挂在嘴边的女人。 有点难过。 又有点委屈。 你视若无睹。 就是惯的! 明明是个半妖,心理却过分脆弱。 只是叫他一声半妖而已,就好像戳到了什么天大的逆鳞,让他瞬间失去理智,变成疯狗,没脑子冲人狺狺狂吠。 你不由怀疑。 犬夜叉之所以会变成这种没脑子的蠢货,大概率也是被惯的。 只是,谁会惯他啊? 月姬? 杀生丸? 不管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熊家长。 你没有困惑了太久。 很快,答案就自发来到你跟前。 冥加。 “犬夜叉少爷!” “呜呜呜,您终于从封印中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冥加我啊,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听说您还又跟巫女的转世在一起了,这太危险了,五十年前,您就是被她封印起来,落得个跟老爷一样的下场。要我说,您还是不要再想着变成完全的妖怪了,不管您是半妖,还是妖怪,都永远是我冥加唯一侍奉的少爷……” “如果您想要变强的话,主公大人的铁碎牙还留在我这里,您完全可以……” 那时候,你正在篝火堆边睡觉。 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到,正准备发飙,就突然听到了有点在意的事情。 顿时按捺住吃人的戾气,竖起耳朵听。 犬夜叉一把捏住不停蹦跶的冥加。 他先是警惕觑了一眼仍在睡的你,见你并没有醒过来,才压低了声音,冲已经被自己挤成饼的跳蚤道:“小声点!把羽衣吵醒了,她会杀人!” 冥加:“犬夜叉少爷,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起来?她……不对,您刚刚说她叫什么?!” 犬夜叉被冥加骤变的态度搞懵,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羽衣啊。” 冥加:“羽、羽衣?!那她是不是很凶?就是那种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却又在瞬间会翻脸致人死地的那种?!” 犬夜叉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的遭遇:“差不多吧。” 冥加厉声大叫:“杀了她!犬夜叉少爷,您快点杀了她!是她!肯定是她回来了!您快点杀了她!” 犬夜叉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杀她?以后,我还需要她帮我寻找四魂之玉碎片呢。而且,她就算再凶,又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个人类女人罢了。” 冥加简直要急死:“就是因为她是人类,才特别危险!” 犬夜叉不由望向你。 不管冥加怎么说,他都不忍心杀你。 不仅是因为你跟有着跟桔梗相似的脸,更重要的是,枫盖章你是桔梗的转世,身体里有着跟她一样的灵魂。 哪怕他自己是被桔梗封印的,也没有怨恨过桔梗,就更不要说冲她的转世下手了。 “别再犹豫了!” “犬夜叉少爷,听我的,您快点杀了她!当年,就是她,设计封印杀害了您的父亲、我的主公大人!才会使得您失去庇护,不得不跟着夫人流离失所,以至于过得那般辛苦……” “可恨我眼睁睁看着,却根本无法阻拦!” …… ……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你瞬间醍醐灌顶。 一切想不通的事情,在今夜统统都有了答案。 不是杀生丸太年轻,故意跟你作对; 更不是月姬言而无信,故意作践你。 而是因为 你认错孩子了! 眼前这个犬夜叉,根本不是你的孩子! 他是犬大将跟其他人类女性生出来的孩子! 没想到啊没想到。 当初你随口恐吓杀生丸的假设,竟然一语成谶了。 犬大将那狗逼,竟然真的一边跟你玩真爱游戏,一边跟别人生儿育女。 马德! 好后悔! 早知道就不应该给他选择的机会,就该直接让他落地成盒才对! 第96章 不要脸 犬夜叉非常固执。 有着跟犬大将毫无二致地执拗,以及死性不改。 可因为他现在过于年轻,又是个半妖的缘故,让他比犬大将少了些许强势和霸道,多了些后天养成的愚蠢和莽撞。 不管冥加如何劝说,甚至摆出他母亲的惨剧,犬夜叉也不为所动。 他偷偷觑了你一眼。 还是觉得冥加可能是年纪太大,以至于脑子坏掉了。 眼前的你,明明是桔梗的转世,有着跟桔梗相似的相貌,又怎么会成为那个害死他父亲的女人转世? 你自然不在意犬夜叉纠结的小心思。 出其不意逮住那只不停蹦跶的小跳蚤。 无视呆掉的犬夜叉,笑眯眯跟小妖怪打招呼:“嚯,原来是你啊,竟然还活着呢……我还以为,你应该跟着斗牙一起被封印起来才对。” 冥加出离了愤怒:“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能让高高在上的杀生丸少爷垂下目光,不惜出手庇护的人类,只可能是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可恨女人!……如果当初不是主公大人过于恋慕钟情于你,生怕我惹你不高兴,我的确会跟着主公大人,一起被你封印起来!可现在,我还活着,我还能活着拆穿你的真面目!你很失望吧?” 你故作恍然。 笑弯了眉眼,意味深长揶揄:“哦~我明白了,你逃了。看见自己的主公大人陷入危机之时,作为家臣的你,毫不犹豫地丢下他自己逃跑了。” 冥加气急败坏:“我是去叫人!我是去叫人了!” 你:“有什么用?斗牙不还是被封印着?” 冥加被噎。 它简直要被你这个强词夺理的恶毒女人气死:“还不是要怪你!明明主公大人那样疼爱你、怜惜你,无论你有什么想法,哪怕你非要向豹猫妖一族复仇,他也全心全意帮你了!可你做了什么?你竟然趁主公人大愣神,冷酷无情地封印了他!还把他送给了月姬夫人!” “你怎么敢啊?” “你怎么敢啊?!” 把它捏扁搓圆的指腹稍稍用力,就差点把它挤成一团血污:“我为什么不敢?别说得好像他多么伟大无私又专情似的,如果他爱我,犬夜叉又是怎么回事?” 冥加替犬大将叫屈:“你竟然还有脸问?” 你:“我为什么没脸问?” 冥加气得语无伦次:“因为你根本不爱主公大人!你根本不愿意跟主公大人生下子嗣!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主公大人过得非常痛苦,可他却不能对你发火,更不舍得强迫你,他只能苦苦哀求你,求你回头看他一眼!” 你莫名其妙。 只觉得冥加真不愧是犬大将的家臣,可真会给他脸上贴金。 还“不发火”、“不强迫”、“苦苦哀求”…… 啧啧啧。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做到了一只合格舔狗该有的样子了呢。 冥加还在继续辩白。 “主公大人跟十三夜夫人相遇,完全是偶然!” “她跟你是身体里留着相同血液的亲姐妹。只是,与你这个恶毒冷血的女人不同,十三夜夫人是我见过最美丽、最温柔的美丽女子!” “她深深爱慕着无所不能的主公大人,哪怕盯着世人的流言蜚语,也要坚持为主公大人孕育犬夜叉少爷!” “不像你!” “只会惹主公大人生气!就连生个孩子,都要主公大人求着你!” “……后来的时候,主公大人在十三夜夫人和犬夜叉少爷的陪伴下,已经有了放弃跟你生育孩子的想法,准备放你自由,也不再介怀你究竟爱着谁,可是……可是 你竟然为了莫名其妙的男人,无耻地封印了他!害得犬夜叉少爷母子流离失所,过得非常辛苦!你简直……” “噗滋” 拼命替犬大将叫屈的冥加被捏成薄饼。 你非常清楚。 冥加嘴里的这个犬大将形象,不知道加了多少层私心滤镜。 身为当事人,你比任何人都能清晰感受到犬大将的情绪变化。 他对你究竟有多少爱,你不太清楚,你只知道,他对你非常不甘心。 哪怕明知道你不爱他,他也因为那份不甘心,不断试图得到你、占据你、感化你,以证明他那份不容忤逆的威严和无处不在的魅力。 如果他真的爱你、真的愿意为你付出,就不会深究继国缘一的事,而是会顺从你的请求,变成人类,断绝与妖怪的一切过往,哪怕明知道你心怀不轨,也全心全意跟你厮守一生。 连心爱女人的算计都不敢接受,有什么资格说爱? 这样想着,你微微一哂。 抬手将脏东西抹在犬夜叉肩上,撩起眼皮扫向他:“懂了吗?” 犬夜叉完全傻了。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半妖,受到了远超出心理接受能力的冲击。 整只狗处在大脑一片空白的痴傻状态。 你吸了口气。 转了转手腕,毫不犹豫劈头盖脸甩他一耳光,打得他一个趔趄。 在他宛若惊弓之鸟的目光中,你揪着他衣襟,一字一顿:“听明白了吗?” 犬夜叉讷讷捂着脸。 浑身上下透着说不出的惊慌失措,无助逃避着你过分凌厉的目光:“……明、明白什么?” “我的事,你母亲的事,还有你那该死父亲的事。” 犬夜叉支支吾吾。 眼神闪烁,不懂的他哪里敢跟你对视? 你不耐烦啧了一声。 眼前这只愚蠢的半妖,虽然不是你的孩子,但按照冥加的说法,你跟他也有着血缘关系。 关于他母亲是自愿的这一点,你始终抱有怀疑态度。 别的不说,单从你跟她血脉同源这点来看,犬大将跟十三夜的相遇,绝对不是冥加说的“偶然”那么简单。 有极大可能,是犬大将从你这里得不到安慰,转而去了本家寻找代替品去了。 而十三夜,很可能就是他精挑细选选中的、最完美的替代品。 你稍稍回忆了一番过去。 想起犬大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有的时候会突然被妖怪或者冥加叫走,想必,那时候就是十三夜怀孕待产的时刻罢。 念及此,你深恨不已。 觉得只是捅犬大将一刀,并把他封印起来,实在太便宜他了,就应该直接宰了他,再用天生牙把他灵魂都片成片才对! 你又吸了一口气。 强忍住不耐烦,望向身前的犬夜叉。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他解释:“你父亲之所以会落得那个下场,完全就是他的报应,就像是你之所以会被桔梗封印,也完全是你冲动鲁莽的报应。” “你的父亲,嘴上说爱我,却在强迫我跟他维系夫妻关系期间,恬不知耻勾引了你母亲,以至于让你母亲怀孕生子。” “你虽然不是我的孩子,但我是个大度善良的女人,并不介意被你当做爹来尊敬。” “记住了,犬夜叉,不守男德的男人,只有死路一条。不仅会被封印,还会被挖掉心脏,彻彻底底变成一条死狗。” 犬夜叉还没有回应你。 冥加就听不下去了。 当即重振身形,跳起来蹦跶:“污蔑!这完全是污蔑!犬夜叉少爷,你一定不要相信这个恶毒女人的 话!主公大人跟您母亲是两情相悦!主公大人深爱着你们,在您降生之后,为了保护您,主公大人直接将铁碎牙送给了十三夜夫人,就是为了保护你们……” 你漫不经心吐出爆杀:“之所以不亲自陪在他们母子身边,而是留下一把没用的破刀,完全是因为斗牙急着过来做我的舔狗。” 冥加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被你噎死。 它捂住胸口,小小的身体气得觳觫发抖:“我早该想到的!你这个恶毒又无耻的女人,之前就祸害了我尊贵强大的主公大人,如今,竟然还要来祸害我的犬夜叉少爷!你、你简直不要脸!” 你:“我要是要脸,当我被迫成为妖怪的妻子的那天,就该以死谢罪才对。由此可见,你嘴里的脸不是个好东西。要是不要脸,就能看见你主公好死,那这个脸真没必要要。” 重新将冥加捏成纸片后,东方天际蔓延出一丝白芒。 天亮了。 你拍拍屁股,背起背包,跟犬夜叉分道扬镳。 独行期间,你也遇到过一些危险。 有来自于人类野盗的。 也有来自于妖怪的。 所幸,强盗能被枪支搞定,而会被四魂之玉吸引的妖怪,也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小趴菜,除了让你手中的四魂之玉变得更加圆满,没有其他作用。 只是,偶尔睡在老鸹乱叫的林中,水汽深重,以至于显出寒冷的夜风拂过身体,也会勾起你一丝怅惘愁绪。 找不到继国缘一。 即使你路过门口纹着紫藤纹样的人家,却也只能他们嘴里打听到关于他非常久远之前的消息。 类似于,“那是鬼杀队曾经的日柱大人,但已经好几十年没有他的消息了”,“也许是死了罢”之类的。 他好像真的死了。 你无端难过起来。 侧躺在摇曳的篝火旁,双手捂着脸,悲伤地蜷缩成一团,情不自禁哽咽抽泣。 马德。 迷路找不回桔梗的村子也就罢了。 竟然连继国缘一的一根毛都没摸到。 ……好难过。 如果不是继国缘一,你根本不需要过得这么辛苦。 你只要安安心心长大,守着那名叫虎杖悠仁的少年,等着自己的好儿子出现,再以爹的身份,给他大大的惊喜就好了。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 不仅莫名其妙多了个“收集四魂之玉”的支线任务,还毫不意外地迷失在没有路边的野外。 哪怕拿着最精密的指南针,都无法在食物消耗殆尽之前,找到回家补充物资的路。 好怀念两面宿傩陪着你的时光。 他方向非常准。 哪怕是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只要到了一次,他都能顺顺利利带你回去。 ……都怪继国缘一。 ……想宰了他。 你哭着睡过去。 心中对继国缘一的杀意更浓了。 第97章 灵骨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 就当你孤身一人,晃荡在荒无人烟的丛林里,快把自己晃崩溃之际,遇见了一个老熟“人”。 狼野干。 它异常胆小怕事。 只是跟你四目相对,就吓得差点抽过去。 本能想要逃跑,却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逃跑的脚步生硬转折,躲到树后,强忍恐惧,顶着一泡泪汪汪的大眼珠子,可怜巴巴瞅你,跟你打招呼。 “好、好巧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没有放松警惕。 毫不迟疑拉开保险栓,枪口直直冲着它圆滚滚的脑袋。 大有稍有风吹草动,就一枪打爆它的狠劲儿。 狼野干差点飙泪,身形瑟缩不已:“巧合!真、真的只是巧合!我是守护森林的妖怪,只是出来跟朋友聚聚,没想到竟然遇见了你……” 你持枪的手腕纹丝不动:“朋友?” 狼野干:“是、是啊。它是从森林中诞生的精灵,因为对森林有着相同的喜爱,我们成为了朋友,只是,它不太喜欢人类,平日里很少露面,没有几个人类知道它存在……” 你对妖怪的朋友的不太感兴趣。 之所以会问,是担心狼野干是假的。 妖怪这种东西吧。 愚蠢的不少,但异常狡猾的,也同样不在少数。 在收集四魂之玉的过程中,你就遇见过伪装成人类的妖怪,而你,就差点因为警惕心不够,当场嗝屁。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在困境中莫名其妙遇见熟人,你可不会觉得自己幸运得救了,而是会理所当然怀疑到底是不是狡猾妖怪的伪装。 再三试探过后,你确定了: 眼前这个是货真价实的狼野干没错。 这才把枪收回枪套。 示意它在前面开路:“回村子。” 狼野干得令照做。 路上。 大概是觉得自己安全了,不会有危险了,狼野干不由开始跟你唠嗑。 “巫女大人,您是迷路了吗?” 你肯定不回答。 但这并不妨碍狼野干展现自己的话痨潜质。 “嘿、嘿嘿,应该是吧?我看着您在树林里游荡了好几天,一会儿往深处走,一会儿又往边边走……” “一开始,我还以为您是在追寻什么妖怪的踪迹,直到,您开始顺着溪流的方向前行,我才意识到,您是真的迷路了。” “不过……巫女大人,您看见杀生丸少爷了吗?” 你有点奇怪。 不知道它怎么突然提起杀生丸的名字。 就听它继续叭叭的:“其实,我之所以路过这里,不仅是因为在跟朋友聚会,更是因为我看见了杀生丸的背影,原本是想追上去跟他打个招呼的……可不曾想,杀生丸少爷没见到,倒是见到了您。” 你摇摇头。 迷路这么多天,你从没见过杀生丸一次。 要不然,你早拉他壮丁了。 狼野干挠挠头。 冲你露出憨厚的笑颜:“也对,杀生丸少爷比我那个朋友还要不喜欢人类,就算是路过,恐怕也不会轻易出现您面前……不过,您也不必太伤心,杀生丸少爷并不是不喜欢您,他只是公平地不喜欢所有人类而已。” 你没什么好伤心的。 杀生丸不喜欢人类才是正常的。 他要是喜欢上人类,你才真的伤心呢。 永恒的宝物。 就应该好好挂在高不可及的苍穹之上。 与日月同辉。 而不是擅自把他拉入尘埃,让他淹没在刹那之物堆砌而成的痛苦之中。 村子发生了事故。 桔梗的灵骨被妖怪夺走。 枫婆婆一如既往没用。 不仅没有保护好桔梗,自己还丢脸地又受了重伤。 大概是你嫌弃的表情过于明显,枫婆婆拄着长弓,艰难咳嗽起来:“我的力量太过薄弱了,才会使得桔梗姐姐的灵骨被夺取……但,我们不能放任不管。” “生前,桔梗姐姐是名震一方的强大巫女;死后,哪怕只剩下骨头,也残留着与生前如出一辙的强悍灵力,虽然不知道那妖怪想做什么,但想必不是用来做什么好事,必须要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夺回……” “为什么要夺回?” 你反问,“你不是说过,只要能收集齐四魂之玉,只要可以避免四魂之玉引起更大的灾祸,无论借用何种力量,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如今,妖怪夺取了桔梗了灵骨,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那是准备复制出一个桔梗出来。” “这不是好事吗?” “你扪心自问,这世上,还有谁能比桔梗更有实力去收集齐四魂之玉吗?” 枫婆婆惊恐地看着你。 仿佛你突然变成了什么可怕的妖怪。 低沉沧桑的声音都整个变了调:“这怎么可能是好事?桔梗姐姐是非常强大的巫女,一旦她受制于人,这世上将再没有人是她的对手!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恶事出来!” “你是不是傻啊?” 你举起右手,攥握成拳,伸出食指在太阳穴处画圈,露出关爱智障的眼神,“你都说了啊,桔梗是非常强大的巫女,就连死了,灵骨都散发着与生前别无二致的灵力。这种级别的巫女,就算可以被妖术复活,可你不会真的以为,连你都杀不死的低级妖怪,能凭借笑死人的妖术,掌控她的心智和灵魂吧?” “枫,你究竟是对桔梗的实力心存困惑,还是觉得复活的桔梗形象到你内心对她纯洁无瑕的憧憬,以至于你宁可接受杀害了自己亲姐姐的犬夜叉,也不愿意接受将要复活归来的她?” 在枫越发惊恐的注视下,你笑意越深。 “来” “告诉我吧。” “我真的很好奇,这世上,真的会有人拒绝自己枉死的亲人复活归来吗?” 枫苍老的眼睛瞪得硕大。 她踉跄后退,好不容易才拄着长弓,稳住身形:“这怎么能一样?!” 你:“哪里不一样?” 枫:“别说桔梗姐姐的灵魂已经转世成你,就算没有,从骨灰和墓土制作的虚假躯体中醒过来的人,还是我的桔梗姐姐吗?那只是妖术复制而出的假象!是绝对不该存在于世的虚幻之物!擅自扰乱生死,惊扰亡者的安宁,这本身就是大罪!” “我相信,桔梗姐姐肯定也不愿意被人利用,用那种可悲的样子醒过来!” 你:“血肉之躯就那么重要吗?” 枫无比失望。 她闭上眼。 似乎是不想跟冥顽不灵的你说话。 可又碍于以后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不得不重新看向你:“并不是血肉之躯太重要,而是你并非巫女出身,所以,不会了解妖术的可怕。” “一旦桔梗姐姐被妖术复活,她就再也不是我的桔梗姐姐了,而是妖术带来的虚假产物,只会迷惑人心!” 你也很失望。 摩挲着枪套里枪支的枪柄,感受着金属特有的冷硬质感,重复问了一次:“哪怕她的模样、心性、声音、记忆,跟你回忆中别无二致,只是身体不再温暖,你也不承认那是桔梗?” 枫婆婆没有说话。 但她抗拒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你笑了。 最后一次问:“哪怕四魂之玉带来的危机就在眼前,你也宁愿接受打瞎你眼睛、害死桔梗、毁坏村子的犬夜叉,也不愿意接受重生归来的桔梗吗?” 枫婆婆偏过头。 她没有回应你。 浑浊的眼球失神望向远处,苍老年迈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悲色。 你也不再逼她。 转而冲她道歉道:“算了算了,我说这个做什么呢?反正,这是你们姐妹之间的事,你接受也好,想要杀了她也罢,都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不说这些扫兴的话,我们快点出发吧。” “早一点赶到的话,说不定我们现在的争论都是放屁,根本没有必要呢。” 枫婆婆这才重新恢复了些许精气神。 她不顾伤势骑上马,嘴里不停念叨着要早点找回来,绝对不允许妖怪利用桔梗的骨灰做坏事。 你不会骑马。 只好拉了狼野干做壮丁,让它背着你赶路。 狼野干:“这……不太好吧?” 你利索上膛。 狼野干果断蹲下身,解开左肩过于硌人的甲胄:“请坐在这里,这样的话,您就能抓住我的耳朵,不会轻易摔下来了。” 你笑了。 满眼赞许之色。 别看它瞧起来跟犬夜叉似的,可实际上,还是挺识时务的嘛。 你稳稳坐在它肩上。 一边享受着高出的风景,一边注视着前方的枫婆婆。 脸上满是盈盈笑意。 却笑不达眼底。 【只要能收集齐四魂之玉,只要可以避免四魂之玉引起更大的灾祸,无论借用何种力量,都是理所当然的】 当初,她用这话占据大义,非要你带犬夜叉上路。 那现在,她就最好给你捏着鼻子,乖乖接受桔梗复活的事实。 但凡她敢说出双标的话,给来帮你完成工作的桔梗添堵,给你的人生增添困难,你就不介意送她上路。 这是你愿意捏鼻子容忍她晦气自己的真正原因。 打工人嘛。 不管做什么事,都会给自己的行为找好妥善理由。 这可是你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经验之谈。 能把过错推给别人。 就绝对不留给自己。 做人,就是要没道德一点。 你歪在狼野干毛绒绒的脑袋上,手托下巴,黑白分明的眸子凝睇着前方的枫婆婆,开始认真思考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杀了她会比较好。 第98章 是她! 鬼女里陶。 就是她抢走桔梗的灵骨。 “啊,是鬼之一族啊。” 狼野干望向你,圆滚滚的大眼睛满是担忧,“巫女大人,这下可您恐怕麻烦了。” 你垂眸看去。 狼野干:“鬼女本身实力并不强大,但她们拥有很麻烦的妖术,可以利用亡者遗骸,烧制成受自己操控的妖偶。” “我相信您可以轻松对付得了鬼女,但面对可能无穷无尽的不死妖偶,您可能就应接不暇了。” “当然,我不是说您实力不够。而是,哪怕是我,拥有能将妖力化成野狼的妖术,也很难在妖力耗尽之前,抓住隐藏在妖偶大军之中的鬼女……唉,如果杀生丸少爷在这里就好了,依着他的实力,很轻易就能将抓住鬼女,顺顺利利解决您现在遭遇的麻烦……” 你寻思了一下。 还是觉得他最好别来。 万一鬼女还没来得及把桔梗复活就被他抓了,那桔梗要怎么办? 就像从来没有灵骨被盗这一茬,一直维持死的状态吗? 这怎么可以?! 如果桔梗不复活,那四魂之玉岂不是就都是你的责任了? 当然了。 什么责任不责任,这些都是小事。 关键是,四魂之玉后面还跟着个跟犬大将一样难搞、跟鬼舞辻无惨一样会藏的狗逼奈落啊。 你怎么玩得过他? 不对! 应该说,那狗逼根本不会跟你玩! 他只会暗搓搓搞死你。 你可不是原主。 可以凭借桔梗的灵力、眼力、法力,不止一次地从那狗逼手里逃出生天。 你越想越后怕。 抱着狼野干毛绒绒、圆滚滚的大脑袋,情不自禁就打了个寒颤。 桔梗必须复活! 谁妨碍她复活,谁就是跟你做对! 只会被暴怒的你,一枪把脑壳轰成烂瓜! 可狼野干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妖偶大军非常难缠。 普通刀枪根本无法破防。 哪怕被枪支轰碎脑袋,也不妨碍他们的身体继续行动。 甚至,有的只剩下半只胳膊、半具身体,也要不停妨碍你开枪的动作。 你只觉毛骨悚然。 第一次真切领悟到,在那些生化丧尸片中,看见打不死的丧尸,只会惊恐尖叫路人究竟是何种心态。 别说他们,哪怕是见多识广的你,面对这种身临其境的惊悚,持枪的手也在不停发抖。 你很清楚。 这种时候,需要动用威力更强的热武器,才能顺利脱身。 然而 地点不对。 这里是木质绳索吊桥。 超量热武器很容易导致吊桥崩塌,这样一来,不会飞的你只会死得更快。 就在你犹豫着要不要掉头就跑,反正桔梗复活之后,就会把鬼女里陶宰了,在外面等她出现安全又省事,至于枫婆婆,死了就死了,正好少了她给桔梗添堵,你只会更开心之际,一个童话故事里的经典巫婆形象的鬼女,瞪着一双铜铃般大眼,挥舞着一把看起来很危险的镰刀,直冲你而来! 你马上举枪反击。 不曾想,那老六根本不讲武德! 它一镰刀将吊桥砍断。 桥面上所有的人和妖,全部跟下饺子似的,脚下一空,瞬间跌落深谷。 除了你。 你被鬼女抓住了。 很生气。 有心一枪崩了它。 可看了看脚下雾气缭绕的 深谷,你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鬼女里陶也是个谨慎的。 把你捆起来,才丢入早就准备好的草药池里,不停嘟囔着你真是给它添了太多麻烦,把你灵魂抽出来唤醒桔梗后,就把没有的你吃掉。 “没用的。” 你被草药味熏得头晕。 但这并不妨碍你言语挤兑鬼女里陶,“我又不是桔梗转世,就算你拿我的灵魂,也不可能唤醒她……” “只是,按道理来说,这不应该啊。” 你很确定。 自己不是桔梗的转世。 可看这妖怪的样子,她还是没能一鼓作气复活桔梗。 桔梗的灵魂不在这具身体里,也不在她的墓里,那还能在哪里? 总不至于被娇娇吃了吧? 胡思乱想间,你瞅向鬼女里陶的目光越发怀疑:“喂,该不会是因为你修为根本不到家,以至于根本叫不出桔梗的灵魂吧?” “真聒噪!” 鬼女里陶凶神恶煞瞪你。 被怀疑专业素养,让它恼火异常,“瞧不起人的臭丫头!等我抽出桔梗的灵魂,就把你活烤了吃掉!” 说罢,它粗暴向草药池里倾倒着药水。 不停加重草药比例,恨不得下一刻就把灵魂从你身体里剥离出来。 浓烈的气味熏了你个倒仰。 鬼女里陶开心了。 它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设想马上就要成真了,望着被晕得说不出话的你,整只妖都洋洋得意的,开始跟你显摆卖弄起来。 它拍拍手叫出桔梗。 “这是我最成功的作品!” “乃是由桔梗灵骨烧制而成,完全保留了桔梗生前实力。” “只需要等草药发挥作用,你体内的桔梗灵魂就会脱体而出,顺应桔梗灵体的呼唤,重新回到这具躯壳里。” “到那时,曾经名震一方的巫女桔梗,就会完完全全复活过来,成为我最可靠的帮手!” 在苦涩草药的熏腌下,你第一次见到了尚未完全复活的桔梗。 少女穿着白衣绯袴。 听从着鬼女里陶的命令,赤着脚,从山洞里一步一晃走出来。 猛烈的山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物,猎猎作响,让她本就纤细的身形愈发单薄,仿佛下一刻就会羽化归去。 尚未完全醒来的桔梗看起来非常乖。 神色懵懵懂懂。 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有着新出生的婴儿般稚嫩和茫然。 来到你身边后,她微微侧转头颅,鸦羽般浓密乌黑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顺着纤弱肩膀垂至胸前,似是好奇的目光略微聚焦,像一道羽毛,轻轻落在你身上。 山岚吹开发梢。 澄净流动的天光,倾泻在她脸上,那张柔美秀丽的白皙脸蛋,完全展露于你眼前。 你心神剧震。 看清楚的瞬间,仿佛有一双无形大手,骤然撕扯起你的心脏,难以描摹的剧烈疼痛瞬间蔓延心头,让你眼前阵阵发黑。 耳朵里也骤然响起歇斯底里地凄厉蝉鸣。 仿佛是自灵魂深处传来的尖锐之声,震的你大脑一片眩晕,让你几近惊厥! …… …… “羽衣!” “羽衣” 有人在叫你的名字。 “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快跑、快跑啊……” 她在哭。 颤抖破碎的喊声歇斯底里。 是谁? 是谁? 是谁? 四周皆是遮天蔽日的迷雾。 你茫然四顾。 看不见任何人。 只有愈发悲戚绝望的哭声,不停回荡在耳畔。 仿佛只有一刻。 又仿佛了过了很久。 迷障浓雾渐渐散去。 你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入了一双血污狼狈的眼底,霎时间,你也终于看清了究竟是谁在哭。 有点想笑。 可勉强上扬的唇角一点点垮下来,滚烫的热意濡湿眼眶。 “哈。” “竟是我自己。” …… …… 继国缘一很好。 温柔无害。 又乖巧听话。 根本没有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 简直是完美的男德模范标兵。 你很喜欢他。 而他,也并不介意被你捏成自己喜欢的模样,更不会觉得顺从你的心意,是什么很没有男子气概的事,他总是陪着你,并非常乐意陪你一起做些说出来别人会笑话你的事。 他真的很好。 好到你即使心硬如铁,也会不忍心一而再再而三拿捏他。 尤其,当你沐浴在那双深赫色眼睛的温柔目光中,原本就不怎么坚定的意志,瞬间一败涂地。 所有的迟疑和担忧,都被欢喜冲散。 你握住他伸来的手。 紧紧地攥住。 就好像奔波已久的旅客,终于找到了能安全停留的港湾,再也不想离开。 我喜欢他。 你认清这一点。 不由得发自内心想跟他过一辈子。 哪怕靠近继国缘一很可能会不幸,哪怕生活的环境没有任何改变,可你依旧生出许多期待和希冀。 你想更大胆些。 你想试试不一样的未来。 你还想知道自己的孩子究竟会成为什么样子。 而继国缘一,也没有令你失望。 他很可靠。 一直都陪在你身边。 哪怕你父母兄长都对你啥都不干,把所有琐事都一股脑推到继国缘一头上的行为颇有微词,他也不觉得自己吃亏了。 他甚至会笨拙地解释:“她是我妻子,是我自己喜欢这样的。” 不知道,还以为他被你PUA入味了。 可只有你清楚。 他是天生的。 他生来就是那种顶顶自觉的好男人。 根本不用教。 更不用劳心费神PUA。 就会成为可靠负责的好丈夫。 偶尔,午夜梦回时,你也庸人自扰过。 你喜欢继国缘一。 可继国缘一喜欢你吗? 他喜欢的究竟是你,还是“歌”? 你不安地向继国缘一追寻过答案。 他的回答。 就像他这个人。 质朴简单,却让你无比安心。 “是你。” “我所爱的人,就是眼前的你。无论你叫什么、在哪里、变成什么样,只要我见过你,我就会认出你、爱慕你。” 你满意了。 重新窝入他怀里。 牢牢抱住他劲瘦结实的腰身,使劲蹭了蹭。 他说你就信。 反正,他是不会骗人的。 反正,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反正,你不会把他留给任何人。 这样想着,你心思微妙一飘。 糟糕的念头宛若脱缰野马,在脑海中辗转腾挪,让你根本无法安眠。 只好按着他肩膀,翻身而起,将他 压在身下。 战力天花板。 气死他哥的天才挂逼。 论战力都不带他的顶级剑士。 如今…… 却毫无还手之力。 只能乖乖被你压在身下。 窗外。 澄净流光的月色倾斜而下。 身处月华之中,继国缘一睁着双纯情天真的深赫色眼睛,仿佛搞不懂再发生什么,深深凝睇着你。 他越是这样。 你心头邪念就越是不受控制疯涨蔓延…… 第99章 辉夜姬の羽衣 木屋昏暗。 继国缘一深陷柔软榻中。 肌理结实流畅的胸膛,在月色清辉中轻微起伏。 发梢泛着赫色的黑发散落,顺着枕头的弧度旖旎一地,鬓边凌乱的碎发稍稍遮住了英朗的侧脸线条,不会减淡他的神彩,只会让他看起来更加柔软可欺。 你只觉心脏怦怦直跳。 情不自禁伸出手,纤细的手指灵活探入散开的白襦绊,缓慢摩挲着下方紧绷滚烫的躯体,指腹顺着骨骼肌肉的纹理摩挲游移…… 他呼吸紧了紧。 本能想要触碰你。 然而,他的手还没来得及举起,就反被你牢牢攫获手腕。 你偏过头。 在他懵懵懂懂的注视下,隐没于夜色中的双眸笑盈盈回视着他,旋即低头含住他指尖。 湿热的舌尖轻轻舔舐着因为劳作略显粗糙的指腹,感受着他手指微不可查地颤抖,暧昧动作愈发过分,尖尖的虎牙一下一下啮咬着他手指骨,仿佛要将他吞噬入腹…… …… …… 之后的一切,完全是水到渠成。 你们有了孩子。 她很小。 软软的一团。 仿佛绵若无骨的云朵,只能柔柔躺在你怀里。 十根嫩生生的手指微微曲着,宛若春水嫩芽,只在指头生着米粒大小的指甲盖,稍微碰她一下,你都怕弄疼了她,不由得将动作放得很轻很轻。 她也很乖。 除了刚降生之时,啼哭不已。 其他时候,都非常懂事。 就算哪里不舒服了,也只会哼哼两声,提醒你们新手父母该做事了。 你很爱她。 对你而言,这世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一睁开眼就能看见她的脸,一伸手就能摸到她的手。 因为她的存在,你感受到了最真切的真实。 就好像水面伶仃的浮萍,得到可以生根发芽的土地。 我是活生生的。 不是幻觉。 更不是游戏。 而是你再次拥有的崭新人生。 意识到这一点后,那颗浮躁不安的心脏,终于沉静了下来。 你越是爱她,对她就越慎重。 光是给她取名字,你都思考了很久。 一直以来,你都想用“辉夜姬”做女儿的名字,以展示自己的爱重和真心。 可当你真的做了母亲,你竟然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不由觉得这个名字过于中二,不像普通平民孩子该有的样子。 你很怕因为自己的不靠谱,给孩子带来不必要的灾祸。 可什么名字才配得上你的真心? 你沉思良久。 不确定询问继国缘一:“……要不然,叫羽衣?” 这是备选。 当初,母亲无视你的好心后,你就试图用这个名字挽回颜面,只可惜,还是被母亲无视了明明这个名字比“辉夜姬”更靠谱一点的。 “我觉得很好。” 继国缘一半跪在你跟前。 深赫色的眼睛似有笑意,温柔凝视你,“这孩子,是我们的珍宝。天女的羽衣,亦是辉夜姬的珍宝……歌,她一定会得到我们所有人的珍视与疼爱。” 于是 你心爱的孩子成功拥有了名字。 事后,你被无良兄长嘲笑了很久。 他自己笑话你还不算。 还拉着差点就被你取名辉夜姬的花子妹妹一起嘲笑你。 然后,就被父母拎着耳朵教育他没有兄长的样子。 你高兴了。 在这种和睦的氛围中,羽衣渐渐长大。 她太懂事了。 刚学会走呢,就无师自通孝顺父母。 每每看着继国缘一劈柴,她都会体贴地端来解渴的茶水,送给辛苦的父亲饮用。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你这个躲在树荫下乘凉,嘴里吧嗒吧嗒吃点心的母亲,贴心送来茶水,让你吃慢点。 你有点羞愧。 女儿过分体贴暖心,真的会让人生出自己在吃白食的废物感。 你觉得这样可不行。 于是,你开始劝她:“的确,你要学着勤快点。如果你不勤快点的话,等我跟你父亲死了,你就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人,到时候,恐怕很难靠打工养活自己。” 你好恶毒。 像白雪公主的后妈! 羽衣单纯发出疑问:“妈妈,你不常说自己也是打工人吗?可你并不勤快啊,不还是活得好好吗?” 你吧唧吧唧嘴:“我跟你不一样。” 羽衣:“哪里不一样?” 你:“我有你父亲。” 羽衣歪头。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是好奇:“靠男人?” 你惊岔气。 捂着喉咙,咳得撕心裂肺。 差点被女儿语出惊人的话吓死。 你好不容易平复下气息。 急忙捏着她的小脸,让她看向你:“什么男人不男人的!羽衣,男人可是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 羽衣极力扭头望向不停干活的父亲。 劈完柴后,他细致地将木柴堆垛起来,累成方便取用的高度;拎着水桶,去浇灌你一时兴起种下的野菜;清理完野草后,又手脚勤快地把地板清扫拖洗了个遍…… 做完这一切后,他瞥见你跟前的点心吃完了,又贴心给你捧来其他果品。 她不由道:“可我觉得,父亲就很可靠……” “傻孩子!” 你捧着她的小脸,使劲揉了揉,“这世上,像你父亲这样可靠的男人,就这么一个。我得到了,你就没有了。” “而且,你以为你父亲只是区区男人这简单吗?” “不!” “他还是我的私有打工人!” 羽衣困惑起来:“父亲是打工人,那妈妈你呢?” 你:“妈妈我啊,已经上升成为邪恶资本家了呢。嘿嘿,即使我不做打工人,也能靠剥削你父亲过活呢。” 羽衣稚嫩的眉头苦恼皱起:“万一父亲抛弃你,不做你的打工人,也不给你剥削了呢?” 你:“那他就可以去死了啊。我啊,只会丧偶,绝不可能离异。他要是不愿意做我的打工人,也不愿意为我生、为我死、为我奋斗一辈子,更不愿意让我做个邪恶资本家,愉快剥削他,那他还有什么用?还不如去死呢。” 羽衣急忙拉住你的手:“我觉得父亲不会的!妈妈,你不要让父亲去死,父亲真的好能干的!” 你哈哈大笑。 搂着她,乐得跟吃笑豆似的。 你们日子过得很安逸。 平静祥和。 清贫却不贫苦。 就这样普普通通度过一生,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可最后 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不知道继国缘一是怎么跟鬼杀队牵扯上的。 等你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成为鬼杀队剑士的指导师父。 而你之所以会发现,是因为家里的钱明显多了起来。 你并没有生气。 现在想想,应该是那时候长久以来的安逸生活,以及 从未经历过毒打的生活阅历,让你生出过于膨胀的侥幸,以至于忘却了鬼的可怕。 而根植于内心的道德和善良,让你觉得给别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只是举手之劳,根本没必要过于紧张。 哪怕心中还残留着一丝谨慎,你对继国缘一唯一的要求,也只是不许他外出杀鬼。 指导剑士就单纯指导剑士。 绝对不能为了挣钱,或者其他原因,擅自离你和孩子太远。 帮助别人可以。 但最主要的,还是你们。 所以,你拿出珍藏已久的PUA绝学,再次跟他谈心:“缘一,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好了。只是,请不要忘了,我是你的妻子,而羽衣,是你唯一的孩子,你得永永远远以我们为重,要陪伴我们、保护我们、爱着我们……哪怕被人置喙你太过黏家,不像个男人,你也要有为了我们付出一切的决心……我们不能没有你,一旦你不以我们为重,我们就会死在你触之不及的时刻。” “当然了,如果你做不到的话,也没关系。” “大不了我们就分开。” “你是我心爱的丈夫,更是羽衣敬重的父亲,我们总不会妨碍你去追寻更崇高的理想,去奔赴更美好的未来……” 那时候,你甚至还会因此自责,觉得自己过于自私。 可当死亡降临之时,你却只恨自己不够自私,没有直接将继国缘一绑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才会落得这种下场。 所有人都死了。 那并不是简单的鬼吃人。 更像是来自鬼的报复。 鬼吃人是有极限的。 一般是挑喜欢的人吃吃。 在鬼舞辻无惨的暴戾统治下,没有鬼会闹得声势浩大,生怕不知道有鬼吃人。 可那时候的鬼,根本没吃任何人,只是单纯地蛮力屠杀大概是想要伪装成野兽,或者强盗袭击。 深埋心底的隐忧,成为血淋淋的现实。 最后关头,你拼了命地想保护女儿。 你不停祈求继国缘一快点回来。 哪怕你已经无法得救了,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得救。 只要他能救了女儿,你就不会怨恨他。 可 没有人来! 根本没有任何人来! 你无比绝望。 心头的怨恨和不甘,几乎将你的神智吞没! 你不明白,明明你并不是故事里的“歌”,你有父母,还有兄长小妹,为什么还会落得跟她一样的下场。 甚至,你更可悲。 所幸,天可怜见。 本该死去的你,不知道就怎得就从残破的尸体中爬了出来,在恶鬼之前,找到了摔在地上爬不起的女儿。 在她惊惧万分的婆娑泪眼中,你飞快抱起她,闷头朝前逃命而去!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别看。” 你死死抱着她。 把她脑袋摁在怀里,哆嗦着声音安慰她,“会没事的,羽衣,你一定会没事。” 你抱着她跑了很久。 直到那具早该死去的身体,再也不受意志控制。 才拼尽最后一口气力,抱着不停发抖仍拼命抓住你手不放的女儿,藏在了相对安全的树洞里。 “妈妈,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羽衣……我最爱的女儿,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 …… 此时此刻,曾经断断续续的模糊记忆,终于暴露出凶戾狰狞的獠牙,肆意蹂、躏着你满目疮痍的灵魂。 你记起来了! 你已经全部记起来了!! 你的女儿,根本没有死在那无比绝望的夜晚! 第100章 你要知足 你泡在药水池中。 泪水打湿你的脸。 模糊的视线触及懵懂的桔梗,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意志,顷刻间瓦解成灰! 撕心裂肺的强烈痛苦遍袭全身。 你想要嚎啕大哭,想要大声尖叫,想要愤怒咆哮,可哆嗦的唇瓣颤了颤,仿佛堵了块巨石的喉咙,却只发出几声微不可闻的细微哀鸣。 可你怎么忘了? 可你怎么把女儿忘记了? 可你怎么可以让女儿经历那么可怕的人生? 一想到心爱的女儿竟然是“桔梗”,你就恨不得立刻死去。 桔梗很好很好。 无论是心性,还是人品,都令人敬佩仰重。 强大的人格魅力,更是让她宛若一道永不消逝的光,停留在众人心底,温暖照亮着每个踽踽独行者的心灵。 然而。 然而! 然而 哪里会有母亲,舍得自己的孩子经历如她一般的痛苦?! 自己都不想做桔梗那样的人,又怎么会期望女儿成为她那样出众崇高的英雄? 残酷的现实让你陷入崩溃。 你颓然闭上眼。 簌簌泪水顺着冰凉的腮颊不停滚落。 你本该有机会再见到女儿的。 哪怕最开始,你昏了头,以至于相信了男人的承诺,落得个可悲的结局,可倘若你不曾忘记这一切,你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扭转女儿的悲剧! 不会让女儿成为巫女。 不会让女儿成为桔梗。 更不会让女儿成为巫女后,被煞笔男人祸害! 为什么会忘啊? 为什么会忘了啊?!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会因为畏惧死亡的痛苦和绝望,就擅自遗忘,只似是而非记得“羽衣”这个名字? 你甚至将它当做了自己的名字! 不应该的! 这根本不应该的! 无尽绝望中,一道灵光浮光掠影般闪过脑海,你倏然抓住。 霎时间! “娇娇” 你牙关颤抖。 厉声叫出系统的名字。 凄厉的哭腔中,满是被戏耍的绝望和愤怒,“是你!是你擅自动了我的记忆!是你让我再也见不到女儿了!是你让我失去了一切!!” 你跟女儿错位了。 你们之间至少间隔了五十年的时光。 五十年……真的太漫长了。 漫长到改名为“桔梗”的女儿,在你触之不及的时候,承受了不属于她的责任和使命,经历了生生死死的困境和绝望,度过了影单影只的孤寂人生。 你无法释怀。 她的降生源于爱。 你并不需要她做个多么出众的人,被人尊崇;也不期望她成龙成凤,带着你实现阶层跨越;更不奢求她必须给你养老,带着你负重前行。 你只是希望她能做个普通人。 平平安安。 健健康康。 度过平淡乏味到无聊的、毫无波澜的一生。 这样就够了。 可就是这么微末的愿望,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灵魂被撕裂。 那颗藏于你心灵深处的珍宝,被活生生强行剥离,无法阻止地归于来处。 你目眦尽裂。 僵硬的声带发出凄厉泣血的哀鸣。 ……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 知道跟亲历,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你才能在认出继国 缘一后,即使心有不甘,也能非常平静地跟他讨价还价,拿“睡吗?不告诉你哥哥”的那种话刺弄他,恣意享受着报复愚弄的快感。 可现在 那种彻骨的痛苦和绝望,已然侵占你的心智。 灵魂都变得空荡荡起来。 让你恨不得拉所有人陪葬! 娇娇慌了。 它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就萌生了如此可怕的杀意。 大概翻阅了一下记录,却只更满头雾水,只能不停解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快冷静一下啊,我真不知道你女儿的事……” 你双眸滚烫猩红。 仿佛下一刻就要流出血来。 对你来说,它们都是一丘之貉:“就算不是你!也绝对是你们系统中的一员!!我已经记起来了,最开始,我之所以会来到这个该死地地方,就是因为一个该死的系统!它告诉我,这是属于我的人生!让我不要再留恋已经停止的过去,让我接受现实!” 娇娇:“啊?……这、这个我不知道啊。我只是个刚诞生不久的系统,就连测试使用的玩家,都是从上司手里接过的。你们之前究竟度过了什么样的人生,又有过什么经历,我都什么也不知道哇……” 你:“我要见它!” 娇娇:“可它很忙的……” 你:“做不到的话,我们就一起死!” 娇娇是个大聪明。 与之相反的,是它的上司。 “你要知足。” 上司系统一出现,就是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是你占了大便宜。” 你气笑。 上司系统:“你本该作为一无是处的打工人,早早猝死工位,却在机缘巧合下,在我选宿主的时候,被夹带过来。是我,给予了你崭新的人生。” 你:“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上司系统不知是听不出你话里的阴阳怪气,还是根本不在意,继续道:“再次死掉后,你那毫无闪光之处的灵魂,本该成为垃圾,被清净无害化处理。只是,那时候我被没用的娇……‘bulingbuling爱之战士bulingbuling世上没有坏男人只有不会温柔感化男人的笨女人而我就是男人背后的好女人’气得数据库紊乱,才会不小心把你跟其他测试玩家一起丢给它。” 娇娇试图插嘴:“那个……我不叫‘bulingbuling爱之战士bulingbuling世上没有坏男人只有不会温柔感化男人的笨女人而我就是男人背后的好女人’了,我现在的名字是‘bulingbuling环保斗士bulingbuling创死人渣我最行’……” 上司系统理都不理它。 平平静静说出诛心之言:“你只是个普通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意味着,运气和实力,对你来说是非常遥远的东西,当灾厄来临之时,你根本无法保护自己,更没有谁会来拯救你。” “你只会是过劳死的打工人、恶鬼口中的食物、瘟疫中的不幸死亡病人,只会是庞大数据里被省略掉的微末个体……死亡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不要去奢求根本不属于你的未来,不然,只会像现在这样,害人害己” “所以” “知足罢。” “并非是系统扰乱了你的人生,让你过得不幸。相反的,是你靠着系统,才得以以普通人的身份,顺顺利利活到现在。” 你:“即便如此,为什么要动我的记忆?” 上司系统:“因为你只是普通人。” 你先是一怔。 旋即恍然大悟。 讽刺地低低笑出声。 是啊。 你 是普通人。 系统的存在,并不是为了你这种人谋福利的。 为了防止你这个“走后门”的,妨碍系统正常运行,只是格式一些你不必要的记忆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已然明悟。 但这并不妨碍你自嘲问出声:“你究竟把我这样的普通人当什么?” “炮灰。” 上司系统生怕你无法理解其中的真切含义,停顿片刻,再次解释,“是既定剧情里泛起的一朵微不足道的涟漪,即使拼命挣扎,也改变不了任何人的结局。” “虽然很没用,但胜在数量众多,浪费起来也不会觉得心疼。” 你呼吸一滞。 脸上血色尽失。 神情却一点点变得平静。 似乎已经认命,已经接受了它堪称羞辱人的说辞。 娇娇不服气。 不由得替你抱不平:“怎、怎么就没用了?羽衣很好用的!多亏了她,我才能……” 上司系统冷冷:“闭嘴,你也是个没用的废物。如果不是我给你开后门,就凭你擅自修改出场设置这一点,就足够你回炉重造一百遍了!” 娇娇震惊:“你、你竟然凶我?羽衣都没有这样骂过我!你还是我尊敬的上司呢,怎么可以跟我说这么过分的话?可恶!你真是太可恶了!简直比那些贱骨头都要可恶!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走你走!” 上司系统也不惯着它。 果断掐断联系。 很显然,它早就受够了娇娇这个鸡肋后背。 随后,量子力学的神奇影响消失。 你重获自由。 淹没于药水里的身体挣扎起来。 即使双手被粗粝的绳索磨得血肉模糊,强行挣脱的工作更是让你大拇指骨折,吓得娇娇哇哇大叫,不停说着“破了破了,你不疼吗”的话,也无法让你停下来。 仿佛是印证系统的话。 又仿佛是在嘲笑你的无能。 等你解开沾血的绳索,强忍着疼痛,好不容易从草药池里爬出来,就瞧见原本该到场的人,都已经到了。 刚复活的桔梗;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犬夜叉; 以及,命大被犬夜叉救了的枫。 霎时间,万般思绪涌上心头。 你没有沉浸在那些击垮心防的汹涌情绪中太久。 在桔梗摇摇晃晃走向鬼女里陶之前,你已经利落上膛,大步上前,在它略带吃惊的表情中,枪口直直抵住它脑袋,一枪轰碎! 你表情淡淡。 即使飞溅的血液落在身上,洇出斑斑红痕,也无法分得你丝毫目光。 抬脚踩住鬼女里陶生机尚存的躯体,持枪的手丝毫不抖,一口气清空弹匣里的所有子弹。 威力强劲的子弹瞬间将它射成筛子。 即使是妖怪,也没有那么强悍的生命力,能立刻从这般严重的伤害恢复过来。 伴随着殷红液体汩汩涌出,一点点洇湿地面,鬼女里陶的最后一丝生机已然断绝。 你仍不解气。 在它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重重抬起脚,狠狠踩向它支离破碎的脑袋,将那颗血肉模糊的头颅,碾入下方泥泞的血污地里! 没有人能拒绝枉死的亲人复活。 可你不会感激鬼女里陶给了你们再相见的机会。 你只会怨恨它从你这里夺走了女儿的灵魂,打扰到她的安眠。 所以 去死吧。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00-110 第101章 蹬鼻子上脸 你凶戾狠辣的模样吓到众人。 饶是刚刚复活回来,心中对犬夜叉恨怨交织的桔梗,也被你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惊,暂时忘记了对犬夜叉的痛恨,下意识望向你。 你低垂下眼睫。 逃避般躲开她的视线。 随手丢掉已经没用的枪支,踩过妖怪鲜血淋漓的尸体,从被丢在一旁的背包里翻出未曾使用过的M500转轮手、枪,来到桔梗身边。 然而,一切的故作镇定,在触碰到桔梗不再如人类温暖的手后,顷刻间化作世间最锋利的匕首,将心脏裂出道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泪水在眼眶中翻滚。 你强咽下哭声。 无尽悲意哽在喉间,堵得胸口窒息生疼。 “这东西很好用。” 你深吸一口气。 使劲眨了眨眼,勉强驱散眼底的水汽。 稳住喑哑的声带,教桔梗握住枪支,枪口对准犬夜叉的眉心,“不同于其他小口径枪支,它使用了.50马格努姆大威力手、枪弹,几乎可以消灭所有的常见大型动物,只需要这样……绝对能轻易射爆这个废物半妖的脑袋。” 说罢,你带着她扣动扳机。 剧烈的爆破声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威力。 子弹撕裂空气,直冲呆愣原地的犬夜叉而去。 在接触的刹那,犬夜叉瞬间被击飞。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径直朝悬崖跌落! 强大的后座力震得你胳膊疼。 你紧皱眉头。 倒不是因为胳膊疼。 而是你很清楚地看见,犬夜叉的脑袋并没有变成烂瓜。 在子弹洞穿他脑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形成屏障,阻止子弹的继续深入。 你都看见了。 那眼力满级的桔梗只会看得更清楚。 你呼吸发紧。 忍耐下去的怒气重新涌上心头。 犬大将的孩子果然跟他一样讨厌! 竟然不肯老老实实去死,以至于让你在女儿面前言而无信…… 你牙齿咬得咯咯响。 恨不得把犬夜叉从崖下拎回来,重新枪决一百遍! 然而,枫婆婆还在那儿不知死活,难以置信般冲着你大喊大叫:“羽衣,你究竟在敢什么啊?!难道……你已经被桔梗姐姐的灵魂影响这么深,以至于都开始迁怒起犬夜叉了吗?” 桔梗身形一颤。 她被熟稔的称呼夺走心神。 清凌凌的目光触及苍老的巫女,当即怔住,不可思议般问:“……阿枫?” 枫婆婆:“是我。桔梗姐姐,自你死后,已经过去五十年的时间。纵然有天大的怨恨,也应该释怀了。请不要再记恨犬夜叉的事,更不要继续徘徊在这个世上,赶快升天去吧。” 桔梗愣住。 荒谬的言论让她失去思考的能力。 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妹妹竟然让自己去死。 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逐渐被水雾浸染,说不出悲苦还是伤心,只是质问的声音在发抖:“阿枫……如果你是我妹妹枫的话,为什么会替犬夜叉开脱?那时候,那时候……明明是他欺骗了我,是他杀害了我,还抢走了四魂之玉!” “桔梗姐姐,虽然我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感觉,犬夜叉他心性并不……” 你根本听不下去。 桔梗好不容易复活归来,即使被自己的妹妹盖棺定罪,也还是想着向她陈述自己的痛苦和委屈。 可枫回应了什么了? 她让桔梗去死。 她宁愿同 情怜惜打瞎她眼睛、害死她姐姐桔梗,毁坏她村子的犬夜叉,也不愿意将这份温情和慈悲施舍给抚养照顾她长大的姐姐半分! “啪” 哪怕桔梗就在你跟前,哪怕心底还残留着重重顾虑,强烈的憎恨还是瞬间越过理智,驱使着你毫不留情甩了枫婆婆一个大嘴巴子。 你居高临下。 黑白分明的眼珠冷冷俯就着枫婆婆。 她疼得差点昏厥过去。 哆哆嗦嗦捂脸。 似乎是还想说什么。 直到被你用枪口抵住额头,立刻变成一只被捏住脖子的小鸡仔,瞬间息声,再多的话都僵在喉咙里,根本不敢吐出半个字。 桔梗下意识上前一步。 脸上无法掩饰的悲愤痛苦,瞬间被担忧取代。 哪怕枫刚刚说出了诛心之言,可在她心里,枫依旧是五十年前跟在自己身后,需要保护疼惜的妹妹。 你神色冷淡。 没有半分恐吓老人的罪恶感。 反而在枫婆婆觳觫发抖的战栗中,将转轮枪膛拨得滴溜溜直转,齿轮顺滑如丝:“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用枪,而不使用随处可见的弓箭吗?” 这个问题莫名其妙。 枫婆婆被你离经叛道的举动吓住,闻言,立刻摇头。 你笑了。 第一次冲她露出温柔和善的笑容,手指一点点扣下扳机:“冷兵器,是门深奥的学问。对于我这种外行人来说,精通有点难,很容易出现杀不死的情况。最可怕的是,要死不活的人叫声过于惨烈凄厉,很容易让我有负罪感。可用枪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枪啊,又准又快。” “哪怕把你射成烂瓜,血都不会溅到我身上。而我也可以理所当然视而不见,做个双手不沾染血腥的好人。” “咔” 枪响的瞬间,桔梗本能扑上来,将你瞄准枫婆婆的枪口推开。 “别怕。” 你丢开过分危险的枪支。 看也不看瘫软在地,几欲昏死的枫婆婆一眼,只是小心翼翼把桔梗抱在怀里。 像是抱住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 双手轻抚着她不自觉发抖的后背。 “是空枪。” 你放缓了声音。 生怕自己的腔调稍微高点,就会惊吓到她,“我知道你不会因为她偏帮犬夜叉,无视你的苦难和痛楚,就去怨恨责怪她。你总是这样温柔,哪怕被伤害了,也依旧愿意对他人温柔以待。所以,即使我已经怒不可遏,恨到想立刻宰了她,也不会做那种事惹你难过。” “羽……桔梗。” 你轻声唤着女儿被重新赋予的名字。 哪怕她只会满眼困惑得看着你,根本认不出你是谁。 甚至,被你抱住的时候,她会因为很不适应突然跟陌生人靠得太近,以至于身体都很僵硬,也无法削减你心中蔓延而出的怜意。 你静静凝睇着她。 劝慰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 “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难过。” “这世上,谁都可以为了所谓的大义正论舍弃你,唯独跟你血脉相连的真正亲人不会。甚至,但凡心智正常点的人,都绝对不会像枫这样,可以无视抚养自己长大之人的苦难,一味胳膊肘往外拐。” “她根本不是你妹妹。” “桔梗,你相信我,我总不会骗你。” “她只是个得到你庇护,却喜欢吃里扒外,宁愿维护打瞎她眼睛的半妖,也不愿意将善心分给你,酷爱苛求你成全自己私心的白眼狼。” 这样说着,你俯身近前。 掌心贴在她的后脑勺, 跟她以额抵额。 “在这个糟糕的时代,人与畜生的界限往往并没有那么清晰。” “有的人,长得像个人,近看也是个人,可本质上,却是忘恩负义的畜生。” “之前,是我不好……才会让你被这种批皮的小畜生哄骗了那么久。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桔梗,从今往后,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我不会让你伤心,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你的心。” 桔梗非常困惑。 你的行为、你的言语,包括你现在看她的眼神,都让她在感到困惑的同时,心中莫名其妙涌出酸楚的滞涩。 “你……究竟是谁?” “我是妈妈。” 桔梗震惊无比。 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缩成一点。 完全没想到竟然听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话。 如果不是你脸上根本找不出半点戏谑的痕迹,她都要以为你是故意拿她寻开心。 你目不转睛回视她。 满是眷恋思念双眸,深深描摹着她还能依稀看出幼时模样的面容,瞳孔中清晰倒映出她如今的模样,再也舍不得挪开分毫。 桔梗轻声呢喃:“……妈妈?” 你轻轻嗯了声。 并没有立刻逼她接受,或者立刻让她回忆起来的意思。 只是冲她道歉:“之前,是我不好,不小心把你弄丢了。可现在……妈妈回来了。” 你的记忆固然有系统从中作梗的缘故,但人在过于强烈的刺激下,的确会出于自保抹除一些无法承受的痛苦回忆。 她那时候太小,又突遭大变,以至于忘掉些什么太正常了。 所以,你不会为此感到失望难过,更不会因此产生什么无法接受的情绪,倘若你有什么负面情绪的话,那只会是你更想宰了继国缘一。 桔梗似有苦恼。 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我……不记得。” 她不记得你。 在她的记忆里,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都死掉了,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妹妹,为了带着妹妹一起活下去,她顺应大家的期许,成为了巫女。 也是从那以后,她的人生与普通少女的人生,逐渐有了无法逾越的壁垒。 长久的修罗道生涯,让她时时徘徊在紧张的生死边缘,根本没有心力回忆过去,这也导致她对过去的记忆异常模糊。 “我知道。” 重新将她抱在怀里,“不记得也没关系。” “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现在已经重逢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你不介意,我就会永远留在你身边,永远保护你。” “纵然过去的记忆已经模糊,可我们还有久远的以后……桔梗,我们会有无尽的时间,可以尽情创造崭新的、属于我们的记忆。我们会重新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再也不分离。” 承诺憧憬的声音温情似水。 仿佛明媚阳光照耀下的粼粼水面,有着触手可温的绵长暖意。 然而,当那双温柔含笑地眼睛越过桔梗的肩膀,直勾勾落在枫婆婆身上时,却染上了霜雪般的森然冷意。 枫婆婆跟你四目相对。 素来嘴最硬的她,似乎从你的眼神中领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顿时惊惧瞪大眼,勉强稳住的身体再次打了个摆子,额上冷汗也流得更凶了。 你双眸微眯。 眼底暗光涌动。 瞧 这不是很懂吗? 可之前为什么就是听不懂你的话,非要跟你对着干,有事没事就忤逆你的意思,屡屡挑战你的耐心和底线? 第102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 细细想来,大概是你之前表现的太过善良。 而善良的人最好拿捏。 所以,枫婆婆才会像你之前拿捏产屋敷一族一样,觉得你是桔梗的转世,自然拥有跟桔梗一样的慈悲、心软、无私、高洁、慈悲,是可以被她随意拿捏的对象。 只可惜 你不是桔梗转世。 也不是可靠的信托机构产屋敷。 你正在想着要如何悄无声息地杀了枫,不让她影响到你跟桔梗的关系,更不会让她以令人怀念的姿态永远留在桔梗心中,就察觉到怀里的桔梗明显地挣扎了一下。 你稍稍松开她。 顺着她略显严肃的目光望去,表情立刻僵在脸上。 嚯! 忘了四魂之玉这狗杂修了! 你一把扯下挂在脖子里的四魂之玉。 把它搁回桔梗掌心,瞧着被污染成黑色的四魂之玉,瞬间恢复成漂亮的淡粉色,立即用佩服赞叹地语气感叹: “不愧是桔梗!” “不像我,心灵太过薄弱了。只是一想到曾经伤害过你的半妖可能还活着,心中的怨恨就无法平息,只想马上宰了他。唉,明明是受害者都会有正常的情绪,四魂之玉却还是给我摆脸子。由此可见,它真不是个好东西,等收集齐了,咱们就把它丢到地狱去,让它该死死。” 夸完还不算。 你扭头捡回背包,稍稍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就准备拉上桔梗,离开这乱七八糟的地方。 不曾想,你只是远离了桔梗片刻。 枫婆婆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完全忘记你刚刚甩在她脸上的巴掌。 死死抓住桔梗的袖口,老泪纵横地望着她,痛心疾首:“桔梗姐姐,即使犬夜叉已经坠崖生死不明,都不能让你的灵魂得到安息吗?” 马德! 马德!! 你倏然扭过头。 强烈的杀意和怒气在血管里崩腾翻滚,仿佛炽烈的毒焰,烧得你双眸猩红,手指死死捏住背包,像是扼住枫婆婆的脖子,用力到不停发抖。 枫婆婆躲在桔梗身后。 借着她的身体,阻挡你吃人的视线,哽咽着继续说出杀人诛心的话:“桔梗姐姐,你……真的就这么留恋人世,非要以这副虚假丑陋的模样活下去吗?” “你叫谁姐姐?” “你他爹的叫谁姐姐?!” 你勃然大怒,“明明桔梗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却一而再再而三要求她去死,都这样了,你也配叫她姐姐?” 枫婆婆瑟缩了一下。 可身前的桔梗却让她有了跟你叽叽歪歪的底气:“是你不懂!桔梗姐姐曾经是圣洁崇高的巫女,如今,却以这种虚假的姿态徘徊于世,这是对她的玷污和羞辱……” “那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火冒三丈。 反诘的腔调尖利、冰冷又戾气十足,“我只是一眼没看见,你就把四魂之玉搞丢了!如果不是为了给你收拾烂摊子,四魂之玉根本不会碎!而我,也根本不需要到处寻找四魂之玉碎片,几次遭遇危险!” “身为巫女,却连四魂之玉都守护不了!” “真尼玛废物!” “都是因为你不中用,才会使得四魂之玉这个煞笔玩意儿,从一个变成了无数个,搅得无数人无辜殒命。现在,好不容易桔梗复活过来,你就算再嫉恶如仇,面对收集四魂之玉有了可能的事实,也该懂得轻重吧?可你却非要桔梗去死!” “你拍拍自己的胸口,你还有良心吗?” “漠视自己姐姐的痛苦,漠视无辜之人的性命,漠视自己造成的一切苦难, 只为了成全你对圣洁崇高的狭隘理解!” “我呸” “你以为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你以为你配跟桔梗说三道四?” “你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好东西吗?” “呵,你是活着,可你却害得那么多人无辜殒命,如果我是你的话,强烈的负罪感早就驱使我羞愧自杀了!” “好好看看你自己!你究竟是桔梗的妹妹,还是四魂之玉的妹妹?还是说,你就是单纯的心理变态,天生的贱骨头,就是不喜欢别人把你当人的桔梗,就是喜欢倒贴打瞎你眼睛的犬夜叉?” 枫涨红了脸。 想要解释什么。 可被你机关枪似的一通炮轰,顿时变得讷讷,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 桔梗脸色愈发凝重。 垂眸凝睇着掌心一小块的四魂之玉:“它碎裂成无数片了?” 起初看到残破的四魂之玉,她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直到从你口中听到那只言片语,她才意识到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棘手那么简单了。 你点点头。 即使是在暴怒中,也时刻关注着桔梗。 她一发问,你就从那种情绪中抽离,缓和了声音,将之前发生的一切说清楚。 “一起去收集吧。” 你拉住桔梗的手。 将她从严肃的思忖中带出来,迎着她清亮的眸子,再次提出自己解决问题的办法,“等收集齐全了,我们可以把它交给西国之主月姬,她是异常强大又很可靠的妖怪,根本看不上四魂之玉这种东西,不过,她肯定也不介意收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当做藏品。” 桔梗没有立刻反驳。 你就当她同意了。 兴冲冲拉着她离开。 刚走出两步,你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扭过头,盯向枫婆婆的目光幽寒无比。 一字一顿。 冷声阐述自己再也不许触及的底线。 “我是个好人。” “看在你父母很可能救过我女儿的份上,我不杀你。” “只是,再让我看见你跟我玩你爹的双标,我不仅会杀了你,还会把你父母骨灰都扬了!” “只是救过我女儿而已,却也让她经历了远超同龄人的苦难……绝对不会原谅你们!不想变成犬夜叉的话,就管好自己那张没用的嘴!” 你一脸凶神恶煞。 只顾着下最后通牒,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桔梗不着痕迹侧目瞧向你,眸光定定间,柔美秀丽的面容渐渐缓和,神情亦不复之前紧绷严肃。 你一无所觉。 威胁完吃里扒外的枫婆婆。 边拉着桔梗走,边耐心开导劝慰她。 “桔梗,别让那些无聊的规矩束缚你。” “即使如今的身体是由骨灰烧制而成,你也依旧是你,依旧是我心心念念的女儿,没有任何大义正论能够与你相提并论。” “只是换了具更好用的身体而已。我同样也不知道换过多少具身体,可我依旧是我,我不觉得自己跟过去有什么改变。” “要我说,从人类到异类,从人类到人类,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有没见过世面的蠢货、狭隘偏执的卫道士、固步自封的蠢蠹,才会为了心中的大义,强迫别人付出性命。” “可大义这种东西,是用来要求自己的,而不是用来约束别人。” “桔梗,也就是你性格好,才会容忍枫冲着你狺狺狂吠。同样的事情,别说发生在我身上,哪怕发生在宿傩就是你弟弟身上,他只会毫不迟疑捏死枫,哪怕枫是他亲妹妹更别说她还根本不是。” “这可不是拿 话哄你。” “在他很小的时候,只是因为别人说他长得丑,并嘲讽了他几句,就差点把别人杀了……他是非常自由的孩子,不喜欢被束缚,更不喜欢被命令。” “而强大的实力,让他根本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哪怕舍弃身体,化身诅咒,他也丝毫不畏惧……” 桔梗:“诅咒?” 见她终于又跟你搭话,你非常高兴。 没有停下先行的脚步,只是扭头望她,笑靥如花:“正统名字似乎叫咒物。具体情况,你弟弟没有告诉我,我只知道他留下了二十根咒物手指,一旦被人类受肉,那他就会以咒灵的形式重现于世。现在的话,他应该还只是个剧毒的咒物。但根据他跟我的约定,在不久之后,他就会出现,跟我们团圆。” “所以” “从人类到异类,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 你更紧得握住她的手。 温暖的掌心熨帖着她的手指。 “桔梗,只要我们的心还是属于自己的,只要我们的意志还掌控在自己手里,只要我们的思想还是根植于自己经历,那我们就还是我们自己。” “人类的寿命短暂,可我们却侥幸拥有了第二次人生,得以在崭新的岁月里重逢,这是旁人求而不得的幸运。” “我们没必要怀疑自己,更没必要让所谓虚名困住自己……安心享受这一切,等你弟弟归来,我们一家人就……” 你满心欢喜。 不停跟她说着憧憬未来的话。 不曾想,明明是空旷的山崖之,身体却陡然撞到一堵结实的墙,突如其来的反作用力差点让你摔倒。 你捂着抻得生疼的脖子。 面露不虞,就要回过头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妨碍你。 然后 你立刻倒吸凉气。 声调不受控制拔高一度:“杀生丸?……你怎么会在这里?” 可就在问出来的瞬间,脑海顿时灵光一闪。 你眼睛一亮。 想也不想抬起空着的手,指着犬夜叉坠崖的方向:“在下面在下面!……我就说那个半妖怎么突然有了那么强的实力,竟然能近距离抵挡住M500的威力,现在想来,肯定是因为铁碎牙在他身上的缘故。” “嗐,你爹可真会跟我添堵!” “不过没关系,他儿子很快就要去陪他了。得到铁碎牙后,如果他还有一口气,记得帮我把他宰了,不然,小心他哪天砍断……” “你们一家人?” 薄金色的眼瞳睥睨而来。 清冷淡漠的话语打断你不怀好意的提议。 你愣了一下。 好半晌才意识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从哪里来。 作为你曾经经历的见证者,你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他的,当即详细重复了一遍:“是啊,我们一家人。我是妈妈,桔梗是心爱的女儿,宿傩是心爱的儿子,虽然没有父亲这种东西的存在,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是……” 第103章 再见缘一 下一息 白色绒尾倏然飘至眼前。 你猝不及防。 眼睁睁看着那毛绒绒长尾充斥占据了整个视野,身体陷入突如其来的失重之中。 你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桔梗的手指已经自掌心滑落。 “杀生丸!” “闭嘴。” 你被他凶得一愣。 好悬没被噎死。 好不容易从铺天盖地的毛绒绒中探出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再次身处高空之中,下方是烟雾缭绕的茫茫云海,哪怕眯起眼,也无法看清悬崖之巅蚂蚁大小的红白人影。 “你在胡闹什么啊?” 你有点生气。 却根本顾不上指责他。 眼前的一切,让你着急忙慌揪住捆着你的绒尾,示意他赶紧调转车头,“快快快!快把我送回去!我根本不认路,你把我带走了,我后面要怎么找到桔梗?” 杀生丸不回答。 悬崖离你越来越远。 很快隐没于层层叠叠的云海雾霭之中,再不可见。 你心底空了空。 再次离开女儿的事实,让你非常难受。 哪怕杀生丸不坏,曾经还帮了你很大的忙,也不妨碍你心生怨怼,不满地瞪着他颀长高挑的背影,咬牙切齿:“杀生丸,我要告诉你妈!” “告诉你妈你根本不务正业!” “不专心做个合格的大妖怪,竟然染上你爹的坏毛病,尽给我一个柔弱无辜又可怜的人类添堵!” 回应你的,是杀生丸满是讽刺的冷哼。 你更生气了。 有心掏出背包里的手、枪,给他这只矜贵傲慢的小狗一点颜色瞧瞧,可你低头瞥了眼下方令人头晕目眩的高度,思忖片刻,还是停下了找死的行为。 当初你只是埋了埋他的绒尾,就被他威胁丢下去摔死,这要是从背后给他一枪泄愤,恐怕会直接被他用毒融成一滩血水。 你好不容易才跟女儿重逢,绝不能为了一点点小事,就再次留她一个人! 你得活下去。 你会活下去。 你要活下去。 不知过了过久。 杀生丸停在毫无特色的荒原之中 四周是茂密的丛林, 中间是郁郁葱葱的草地。 一条明亮的溪流蜿蜒而来,将丛林和草地分成两半,泠泠水面上跃动着明亮阳光,令人心旷神怡。 除了你。 你没心情欣赏景致。 更没有心思纠结杀生丸怎么突然就来给你添堵了。 左右不过是他察觉到了你在利用他解决犬夜叉,心生不忿,故而借此泄愤。 你前后左右探头。 极力想要分辨出的。 然而,糟糕的方向感在晕头转向的失重中,早就变得寥寥无几,你根本记不得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被带过来的。 你没慌。 选择听从内心的指引,挑了个喜欢的方向离开。 “反了。” 清冷矜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你脚步一滞。 片刻后,果断调转方向。 虽然杀生丸有傲娇嘴硬的特质,但他并不是会为了泄愤就说谎的男人。 只不过,在路过他的时候,你还是有点气不过。 飞快拉起他垂在身侧的胳膊,张嘴就是狠狠一口,直接在他生着鲜艳妖纹的手背上留下清晰的牙印。 你动作已经很快了。 可杀生丸的动作更快。 轻易抓住了你收不及时的手腕。 他侧目望来 薄金色的眼瞳冷冷一扫。 锋利如刀。 “是你先的。” 你毫不心虚。 直直与他对视,“这下我们就两清了。” 杀生丸:“两清?” 你:“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心爱的女儿,还没来得及好好跟她相处,就被你带走了。也就做出这种事的是你,我不跟你计较,但凡换成你父亲,敢这样跟我太岁头上动土,早就被我捅成死狗了。” 解释完,你瞧着他神色似乎放松下来,挣了挣手腕。 没用。 还是被牢牢攥住。 正当你纳闷杀生丸怎么变得这么小气吧啦的时候,就听见他冷不丁问:“心爱的女儿?” “是啊。” “桔梗就是我心爱的女儿。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真是一刻也不想跟她分开。” 你一边回应,一边转动手腕,试图从他掌心抽出来。 杀生丸:“与继国缘一的女儿,就这么重要?” 你偷摸的动作一滞。 下意识仰起头,眸光难掩异色。 却见他垂下头,俊美到模糊性别的脸,隐没于鬓边垂落的发丝之中,浓密的眼睫也垂下斑驳的阴影,让人无法看清他神情。 你只能感觉到自己被他攥住的左手略微抬起,露出还在渗血的手背,以及扭曲成奇怪形状的大拇指。 “不疼?” 你再也没忍住。 脸色陡然变了几变。 哪怕刻意收敛了心神,听到这个问话,沾血的手指也忍不住抖了抖。 疼啊。 怎么不疼呢? 只是再见到女儿的欣喜,以及对枫婆婆和犬夜叉的厌恶和憎恨,让你暂时忘记了疼痛而已。 现在被他这样一提,你只觉得手指头正随着心脏跳动的节奏,突突跳着疼,疼得你直想龇牙咧嘴。 可 这种话谁都可以问,唯独杀生丸不应该问。 他是中天之月。 应该高悬于苍穹之上。 永远目视前方。 永远凛然高傲。 而不是垂下眼眸,落入世俗困苦的尘埃。 你一向想得开。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很少自责。 素来是能指责别人,就不轻易埋怨自己。 可现在,丝丝缕缕的难过爬上心头。 哪怕有自作多情的可能,内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生出做错事般的彷徨无措。 杀生丸没有对不起你。 哪怕是被犬大将那样算计,他也没有非要杀了你,去维护他最看重的大妖怪尊严,甚至,还有意无意帮了你那么多。 他是个好人。 即便高洁的中天之月注定会跌落尘埃,你也不想自己成为那个推手。 是以,你直白点头:“疼啊。不过,你要是亲亲我的话,我可能就不疼了。” 油腻。 是一切好感的死敌。 拥有远超想象的强大杀伤力。 你话音未落,杀生丸就触电般松开攥着你的手,妖异俊美到模糊性别的脸变得非常难看,俊秀的眉毛顷刻间拧成一个死结,睇过来的薄金色的眼瞳凌厉异常。 你笑了。 举手做出求饶的姿态:“别生气别生气,不愿意亲亲我就算了,那送我回去,这个总能做到吧?只要见到桔梗,我肯定哪里都不疼了。作为回报,我也不跟你妈妈告状了,怎么样?” 杀生丸:“闭嘴!” ……有点凶。 你摸了摸鼻子。 他不愿意答应也在情 理之中。 你原本也没指望他送你回去。 顺着他提醒的方向,沿着溪流流向朝外走。 眼瞧着茂密的灌木浓阴完全遮挡住杀生丸的身影,又走了半刻钟,你才小心翼翼抖落沉重的背包,边吸着气,边从里面翻出必备的药品纱布,简单冲洗过伤口,将自己伤得比较严重的左手包扎起来。 包扎的过程还算简单。 就是最后把绷带打结有点难。 不等你用上牙,身侧就突然伸过来一双手,利索将绷带系了个结。 是杀生丸。 你下意识:“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杀生丸掀起眼睑。 似乎是嫌弃又鄙夷地瞥你一眼。 开口、爆出绝杀:“继国缘一就在下游的村子。” 你表情僵在脸上。 心脏重重一悸,一缕猝不及防的痛意顺着血液便袭全身:“……他竟然还活着?” 杀生丸直起身。 答非所问:“还要回去找你心爱的女儿吗?” 你瞬间回过神:“当然!” 杀生丸:“你准备在心爱的女儿面前,亲手杀了她的亲生父亲?” 你摇摇头:“宰了继国缘一很重要,但桔梗更重要。” “而且,杀人的样子太难看了,我不能再让桔梗看到我那么可怕的样子。继国缘一想杀随时可杀,可她现在正是虚弱需要人陪的时候,我不可能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本末倒置。” 杀生丸:“如果只是担心她的安危,那么,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你仰头望他:“这是什么意思?” 杀生丸:“有人陪着她。” 你:“谁?” 杀生丸金瞳乜斜而来。 片刻后,清冷优雅的嗓音发出嘲弄十足的声线:“那个被你舍弃的孩子。” “啊?” 你顿时忧心忡忡,急道,“还是别吧?你父亲的基因不好,单看犬夜叉就知道了,半妖什么的,中看不中用啊。如果不是月姬的血脉足够强大,你也……” 薄金色眼瞳冷冷瞪来。 你一个激灵。 就在你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他却径自转过身,没有再给你质疑的机会:“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被赶鸭子上架。 你苦恼皱眉。 算了算了。 处理完继国缘一,再去找桔梗也是可以的。 说不定还能借那个孩子的光,让杀生丸再捎你一程。 念及此,你也不再纠结,重新捡起背包,飞快跟了上去。 ****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在思考自己跟继国缘一再相见时的场景。 白天,或者黑夜。 春秋,亦或者夏冬。 当无牵无挂的你,再次跟继国缘一重逢之时,那个年迈苍老的挂逼天花板,究竟会冲你露出何等表情? 会不会也像见到黑死牟那样,过于强烈的真挚情感,让他望着你流出泪来? 你幻想过太多次。 以至于不管是怨恨,还是憎恶的情绪,都已经可以淡然视之。 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被他的举动气得眼前发黑。 那是一个安静祥和的村子。 生活着简单几十户人家。 当你背着背包,顺着溪边小路走入村子时,一眼就认出了身处孩童之中的继国缘一。 他依旧穿着红色羽织。 曾经被你捏在指尖把玩的深红色长发,已经变得花白。 俊朗的面容也随着岁月的流逝,失去往日风华。 如果不是身形 挺拔如昔,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和善老头儿,正抱着咯咯笑的孩子们含饴弄孙,享受着身为长辈的喜悦。 可他是继国缘一! 他的妻子死了。 他的女儿丢了。 他不去拼命地自己的女儿,反倒抱着别人的孩子,露出那样慈爱珍视的表情,是想让别人的孩子,取代自己孩子,以忘却失去的痛苦吗? 如果是这样,只能说明他根本不是真心! 只有不纯粹的爱,才可以被替代。 他不爱你。 更不爱你们的孩子。 所以,才能毫不眷恋地投胎转世,去成为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拥抱幸福的来世,再不回头看你们一眼,任由你们溺毙于过去的泥淖,再也无法得救。 第104章 梦寐以求的目标 你冷冷注视着孩童之中的继国缘一。 心中杀意愈发尖锐。 不由觉得一枪崩了他,真的太便宜他了。 凭什么? 凭什么被不幸境遇毁掉人生的只有你跟桔梗? 凭什么他就能轻易释怀你跟桔梗的生死,丢下满地烂摊子,在找到哥哥后,毫不留恋地安安心心转世投胎去? 你抬起尚且完好的右手,捂住沾染了女儿灵力的眼睛。 他祸害了你。 也祸害了你心爱的女儿。 让你们栽了这么大一跟头,却妄想顺顺利利抽身而去? 呵。 真是做梦! 即便对他来说谁都可以、是谁都不重要,可在他承诺成为你丈夫的那天起,他就是你的人了。 只有你抛弃他的权利,绝无他反客为主的可能。 …… …… 继国缘一异常敏锐。 你们还相隔还很远,他就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深赫色的眼睛自孩子身上移开,直直眺望而来。 你不闪不避。 黑白分明的眸子直视他。 继国缘一霍然站起身。 素来沉稳的脚步,竟显出几分失态,磕磕绊绊朝你走来。 “……羽、羽衣?” 你没有回答。 将他领入村外的荒野。 继国缘一低着头。 捧起你裹着绷带的手,注视着上面洇出的红色痕迹,掌心微不可查发抖:“……怎么受伤了?疼吗?” “不疼。” 你任他捧着。 冲他露出温柔的笑颜,“哪有当日因为你失言,害我们所有人皆殒命鬼手来的疼?” 继国缘一身形一颤。 艰难仰起头,深赫色的眼底满是悲色:“你……想起来了?” 你点点头:“你是怎么想的?” 在他不解其意的目光中,你偏头微笑,“看着我一无所知地用自己女儿的名字生活,看着我成为别人的妻子,为别人生儿育女,那个时候,你究竟是怎么想?又究竟是何种感受?” “对不起。” 他不敢看你。 低下头,喑哑着声音向你道歉。 笔直的脊背像是霜打的茄子,再不复先前挺拔。 你静静瞧着他。 吃了那么大一闷亏,血淋淋的经验和教训,早就让你不可能再恋爱脑上头,去喜欢一个给你带来莫大不幸的男人。 可眼睁睁看着他瑟缩佝偻着腰,素来淡漠从容的神之子,在自己面前显出几分不可言说的沉沉暮气,心底竟泛起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滞闷。 莫名想要流泪。 你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但 问题不大。 “我不需要道歉。” “我也没有怨恨因为你的言而无信,从而害得我们惨遭不幸。” 继国缘一深深弯下腰来。 你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捧着你左手的手掌抖得更厉害,并没有刻意化解无端涌上眼眶的泪意,此刻洇湿长睫,顺着苍白的腮簌簌滚落,在衣物上烙下斑斑深痕,“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缘一,我们的女儿呢?我好不容易生下来,由我们一起给她取名‘羽衣’的女儿呢?” “对不起……” 继国缘一艰难道歉。 原本就萧瑟颓败的身形,此刻愈发佝偻了。 “为什么要道歉?缘一,她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死在那晚……我很确信,在我死亡之前,已经把她安置在了安全的地 方。” “你去找过她吗?你去认真寻找过她吗?就像……你一直记挂着黑死牟,昼夜不息地寻找他一样,你去寻找过我们的女儿吗?” “对不起,对不起……” 继国缘一捧着你的手,泣不成声,“是我没用,没能找到她……” 感情淡漠近乎无的神之子,在你面前哭得像个正常人。 有那么一瞬,你都要以为他已经尽力了,是你强求太过,是你在故意为难他。 可很快,你就从那种不对劲的开脱情绪中脱离出来。 “好,我换个问题。” 你深吸口气。 咽下喉中涩意,泛红的眼睛不容拒绝地跟他对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在你认出我的时候,为什么不及时告诉我?” “在我还是你妻子的时候,我跟你说过吧?” “她是我生命的延续,是继承了我所有爱与希望的珍宝。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缘一,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 继国缘一半跪在你跟前。 颤抖的额头抵在你手背上,语无伦次道歉。 “缘一,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你呼吸哽了哽。 俯视着他花白的长发,冰凉湿润的痕迹爬满脸颊。 “在我茫然无知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在我为了新的孩子百般筹谋的时候,在我专心致志怨恨你不靠谱,以至于害死我的时候,我的女儿、我们的女儿……失去了父母的庇护,再也不可能得到任何疼爱和庇护!这世上最可怕的苦难,都将化作无情的风雨,直接降临在她身上!” “我本该有机会阻止这一切发生,我本该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 “缘一……” 你哽咽了一声。 蹲下身,伤痕累累的双手捧住他的侧脸,噙满泪水的眼睛直直望入他羞愧难当的眸底,“你爱过我吗?你……真的在意过我吗?” 继国缘一掌心贴在你手背,颤抖着陈述自己的真心:“歌,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你们,对不起,都是我没用,才会没找到羽衣……”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打断他的话。 质问的声音很轻。 略带茫然的语气,更是轻易击溃他本就不结实的心防,“那时候,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救救我们的女儿。你是神明的宠儿,拥有普通人所没有的实力,还是鬼杀队里令人尊敬的剑士,你救过、帮过那么多人,我已经不奢求自己可以得救,只希望你能救救我的女儿,结果……你却告诉我,对不起,你没找到她?” “现在距离我第一次从这世上死去,已经至少过去了六十年。我们的女儿……纵然她可以活到现在,可我还能在死亡将我们分开之前,顺利找到她吗?” “本来,我足足有六十年的时间,可以用来寻找她、陪伴她,可现在,一切都成了奢求。” “那时候,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伟大?” 仿佛太多痛苦积压心头,你质问的腔调一转,逐渐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声音一点点拔高,变得刻薄又刺耳。 几乎是哪里戳人疼就往哪里戳。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跟自己的兄长生儿育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沉浸在虚假的快乐中,用自己女儿的名字过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无私又崇高?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奉献世人,足够被推上神龛之上,受众人膜拜敬仰?” 继国缘一流着泪:“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质问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你从他掌 心抽出手,后退两步,拉开跟他的距离,被泪水打湿的双眸死死盯着他,“你自己找不到,你自己放弃她,为什么也要让我找不到,让我放弃她?!” 继国缘一想要拉你的手。 你直接后退躲开。 并狠狠瞪了他一眼。 “都怪你!” “是你害了我,也是你害了我们的女儿,更是你让我们再也无法相见!” “好后悔啊,继国缘一……” 你冷漠俯视他。 在他哀求的目光中,话语愈发尖酸恶毒,“如果当初没有收留你,就好了;如果当初不曾嫁给你,就好了;如果你从一开始便死掉,就好了。” “那样的话,我们所有人都可以幸福。” “我们所有人都可以好好活下去……包括你心心念念的兄长大人。” “只怪我心存侥幸,早就知道你是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却没想到,你竟然能糟糕到这种地步。跟你比起来,鬼舞辻无惨都显得那般乖巧懂事。” “即使做他的妻子,下场都不会比做你妻子更坏!” 你直接将他贬入泥里。 面无表情看着他蜷缩着脊背,整个人都被无法承受的巨大痛苦压垮。 继国缘一绝非恶徒。 他之所以不告诉你女儿的事,大概是因为当时惨烈的痕迹让他以为女儿被吃掉了,与其让你回忆起一切,跟他一起痛苦,还不如让你重新活在崭新的生活里。 毕竟,纵然他是神明的宠儿,也只是人类而已。 可没有妖怪那种,透过气味辨别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奇异本领。 但这并不妨碍你用最恶毒的对比,践踏他的感情和内心。 黑死牟和鬼舞辻无惨。 虽然这两人都曾是你前夫,但他们对于继国缘一来说是不同的。 前者是他心心念念的兄长大人,而后者是让他失去一切的罪魁祸首。 哪怕继国缘一真是自闭症的天才挂逼,天生感情单薄,恐怕也一时无法接受你会觉得鬼舞辻无惨比他更好的事实。 而这样的他,宰起来非常简单。 枪声细微。 梦寐以求的目的已然实现。 你长长呼出一口气。 枪支塞回袖里,随手抹掉脸上冰凉湿润的水渍,微微歪头,就与那双说不出是痛苦、还是的愧色的深赫色眼瞳四目相对。 蓦的,你粲然一笑: “我们都死了,凭什么你还活着?” “你以为说句对不起,我就会原谅你,任由你忘却一切痛苦,顺顺利利轮回转世,重新开启新的幸福人生?” “继国缘一,你在痴心妄想!”:,,。 第105章 是个人才 这样说着。 你缓缓捂住右眼。 俯视着气息逐渐微弱的男人。 “你将成为这世上最糟糕的东西。” “哪怕我会失去这份从女儿那里得到的力量,也绝对不会允许你重新拥有顺遂美满的人生,更绝对不会许你再以神明之子的高洁身份出现人前,独善其身。” “所以” “成为诅咒吧。” “成为属于我的诅咒。” 继国缘一仰视着你。 眼中满是悲伤。 哪怕生命已经来到尾声,脸上也没有丝毫怨恨后悔的神色。 到最后,他也只是用力攥住你衣角,声音近乎无地吐出一句“别哭,不要为我这种一无是处的男人难过”,便断绝气息,颓然倒在你跟前。 你缓缓蹲下身。 手指撩开他散乱的鬓发,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打量着继国缘一。 他表情非常平静。 如果不是脸上残留着泪痕,看起来就像是睡过去一般。 你凝神注视了他许久,才把衣角从他紧攥着掌中扯住来,望着衣物上留下的几个猩红的血印,眸色变了几变,到底是没忍住,长长叹息出声: “真是的……沾血的衣裳可是很难洗的。” 你不由抱怨。 不知怎得就想起他最后跟你说的话。 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他果然很笨啊。 竟然觉得你在难过。 怪不得会跟黑死牟打出BE结局…… 你怎么会难过?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你就无比期盼着他的死亡。 如今,你不仅亲手杀掉了他,还恶毒地诅咒了他虽然不确定能不能成功,但这并不妨碍你激动得浑身发抖,由内而外泛出难以描摹的愉悦和惬意。 至于哭…… 那只是你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而已。 在想达成目标的时候,在有求于人的时候,在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时候,适当哭一哭、示示弱、卖卖惨,就可以让他们为你所用,何乐而不为呢? 只要不伤害无辜的人,只要不违反法律法规,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过得好,根本没有任何好指摘的地方。 更不要说,你只是PUA了一下烂韭菜的心灵而已。 纯纯正当防卫。 姓罗的来了都不能拿你怎么样。 你自鸣得意。 觉得自己就是无法无天的张三,是恢恢天网都逮不到的小鱼。 可不等你高兴太久,就被堵住了。 黑死牟。 纵然跟自己的胞弟几十年不见,岁月将对方摧残得面目全非,也不妨碍他一眼就认出你脚下的死者是谁。 你:“……” 黑死牟六目微沉。 几乎是本能地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你吹了声口哨。 瞧着这刺激的场面,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要杀了我,替你弟弟报仇吗?” 黑死牟按着刀柄的手没有松开:“……为什么?” 你:“什么为什么?” 黑死牟:“为什么……要杀他?” 你微微一笑。 仿佛根本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在他雷区蹦迪:“那你呢?明明已经变成鬼舍弃一切,为什么还要在意一个跟你背道而驰的人类?他死了,你不就不战而胜,自然而然地超越战胜他了吗?” 黑死牟目光沉肃:“那不是我所追求的胜利。” 你脸上笑意不变。 他大概是认出了你。 只是,在他心里,你跟他弟弟还是没法儿比的。 所以,他才会这样凶你、质问你。 你眨了眨眼。 心里有点不高兴。 脸上当即浮出恶劣讥讽的笑,嘴巴一动,就要给他好好添添堵。 “该走了。” 清冷淡漠的声音传来,径直打断你尚未说出口的挖苦之言。 你扭头一瞧。 就看见矜贵优雅的西国贵公子正面无表情站在后方,没给你叙旧多话的时间,跟你四目相对的瞬间,转身离开。 四周暮色溟溟。 纵然阳光还残留着最后的浓烈的余晖,但盛夏树木繁茂,稀薄的光辉根本穿不透郁郁葱葱的枝丫,林间早已昏暗不清。 你想也不想就跟上去。 一方面,你还要靠他带你回去; 另一方面,你也不想再跟鬼有牵扯。 黑死牟是鬼。 跟他牵扯太多,说不定就会被鬼舞辻无惨察觉到什么虽然他的脑子根本不顶用,但你好不容易才找到女儿,实在一点险都不想冒。 光是收集四魂之玉,就已经足够烦人了。 你可不想桔梗莫名其妙又添上其他乱七八糟的责任。 鬼什么的,还是留给鬼杀队去处理吧。 等你再次回到桔梗身边,皎洁的明月已经斜斜挂在树梢枝头,清净的辉光如素纱罩了一地。 篝火摇曳。 橘黄色的暖光幽幽散落,给众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影。 桔梗警惕性很好。 她最先从休憩中醒过来的。 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没有丝毫倦意。 紧随其后的,是个窝在桔梗怀里的少女。 她睡得迷迷糊糊。 揉着惺忪睡眼,茫然探出头来,凌乱的银色额发略微翘起一缕,嘴里含混不清地问:“唔,怎么了?” 直到她顺着桔梗的视线看去,目光触及杀生丸的身影,顿时眼睛一亮,忙挥着手跟杀生丸打招呼,生怕他跑错地方似的:“在这里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这时,枫婆婆才终于醒了过来。 桔梗迎上前。 好看的眉毛颦蹙而起。 清亮的眸子顺着你裹得严实的手,一点点上移,最后来到你脸上,神情愈发凝重:“发生什么事了?” 你下意识摸摸脸。 确定并没有破相,也没有出现其他什么意外状况,才道:“一切都好。手上的伤是被鬼女里陶搞出来的,但已经包扎好了,很快就会痊愈。” “不是哦。” 银发少女插话。 双手亲昵地搭在桔梗肩上,只从她身后露出一颗头,冲你笑得眉眼弯弯,“姐姐并不是在问你手上的伤是在怎么来的,而是在问……好嘛好嘛,我不插嘴,父亲大人就不要再瞪我了,你好凶啊,我真的很害怕你会打我啊。” 说罢,她瑟缩地躲回桔梗身后。 仿佛是个饱受家暴折磨的可怜小孩。 你瞳孔地震。 愕然望向在场的唯一一位男性。 正惊疑不定着,就感觉到杀生丸气息变得更加冰冷了,当即如遭雷殛。 你浑浑噩噩。 不由瞧向那位还在瑟瑟发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银发少女。 她长得很好看。 银发金眸。 眉眼生动。 腮上还有着尚未褪去的婴儿肥。 看起来很像缩小版月姬。 只是她过于年轻,浑身稚气未脱,完全没有月姬的雍容华贵。 如果不是外貌异于常人, 比起妖怪,她更像是谁家娇憨天真的姬君。 但 两句话,就把杀生丸气成这样,倒也是个人才。 念及此,你收回发飘的目光,转而望向桔梗,拉着她坐回篝火旁:“血的话,是我自己不小心沾上去的,你别担心。” 随口就是善意的谎言。 桔梗也没有揪着这点不放。 只是瞧着血迹已经洇湿干净的绷带,并在上面结出黑色血块,她有点看不过去,亲自帮你重新更换了一遍。 然而,不等你们好好说句话,银发少女就非常自来熟地趴到桔梗膝上,双手交叉叠在一起,脑袋埋于其中,应该是在抽抽搭搭地哭,肩膀一耸一耸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怎么了?”桔梗轻抚着她的发。 “姐姐……” 她颤巍巍仰起头。 露出满是泪痕的小脸,“妈妈不要我,父亲大人也不爱我,现在,我就只有你了,你一定不会嫌弃我只是个没用的废物半妖,就让我滚吧?” 仿佛说到了伤心处。 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圆润的下颌啪嗒啪嗒滚落,很快就将桔梗绯袴打湿。 你默默看着这一幕。 该怎么说呢。 就,可怜是可怜。 但也绝对没有她说得那么可怜。 半妖既不被人类接纳,也不被妖怪承认。 可她不一样啊。 她的出生是月姬允许并接纳的。 不管她的父亲究竟是谁,她都不可能经历犬夜叉那般苦楚。 尤其 她那看起来就被养得很好的圆润脸型,让她的委屈和哭诉看起来都是那么不靠谱。 你是喜欢女孩子没错。 但你也并不是傻子。 并不是所有女孩子在你面前哭一哭,露出委屈的表情,你就会昏了头,心软得失去理智,任她予取予求。 就像枫。 你该打还是打了。 才不管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只可惜,桔梗跟你不太一样。 她太温柔了。 温柔到哪怕明知道对方可能不纯粹,只要对方还有一丝真意,就不会吝啬给予对方安慰和鼓励。 “不会。” 桔梗就像你预料的那般,柔声宽慰着啜泣的银发少女,指腹轻轻拭去她腮边的泪珠,“只要你不介意,就没有人会让你离开。” 银发少女破涕而笑。 朝阳般明亮的瞳子深深凝睇着桔梗,侧脸贴着她掌心,眷恋地蹭蹭:“真好……姐姐,你对我真好。我的父亲大人,都没有你对我这么好。” “明明我是他的孩子,可他却一点也不在意我。每当我难过了、哭泣了,甚至痛苦得快要死掉了,他都面无表情站在一旁,冷冰冰看着我,好像我根本不是他亲生的,而是他被迫抱养来的没用半妖,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可怜巴巴的诉苦,让桔梗目光愈发怜惜。 第106章 社牛,恐怖如斯 你偷偷摸摸捡起一块石头,不着痕迹砸向不远处的杀生丸,在他投来凉飕飕目光之时,眼神示意他赶紧管一管。 可杀生丸却非常平静地挪开了眼。 仿佛根本没听见女儿泼在他身上的污水。 那厢,银发少女单方面与桔梗越说越投机。 她捧住桔梗的手。 明亮的金色眼瞳眨也不眨注视着白衣绯袴的巫女,仿佛在看着此生最重要的人:“姐姐,我真的好喜欢你,虽然我们没有同一个父亲,但我真的好爱好爱你,让我做你的妹妹,永远都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好。” 桔梗声音温柔。 她从来不会伤害小孩子的天真憧憬。 你刚想要扶额叹息,就瞧见那么黏在桔梗膝上的银发少女,倏得扬起亮晶晶的漂亮眼珠,直直望过来:“妈妈!” 声音清脆。 轻快又欢喜。 丝毫没有冲着比自己还小的人叫妈的尴尬和窘迫。 自然到你头皮发麻。 桔梗也被她的神来之笔震到。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目光触及你时,又将来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妈妈!” 银发少女又叫了一声。 旋即乖乖依偎到桔梗怀里,双臂牢牢搂住她的腰肢,脑袋枕在她颈窝,朝阳般明亮的眼眸笑盈盈凝望着你,“姐姐害羞了,她不好意,那我就替她叫了。妈妈,你高兴吗?还是个小孩子的你,一下就有了两个漂亮女儿呢。” 被cue的你:“……” 你再次偷瞄杀生丸。 杀生丸目视前方。 根本不掺和你们这里的热闹。 你讪讪:“高兴,高兴。” 闻言,银发少女笑得更开心了。 仰头望向桔梗,毫不避讳亲亲她侧脸,过分亲昵的举动让桔梗腮颊泛出薄红。 而她更紧地抱住桔梗:“真好啊,姐姐。因为姐姐爱我,我就一下从没人要的废物半妖,变成了有妈妈疼、有姐姐爱的幸福半妖了!” “我好开心啊,姐姐!” “哪怕我们的妈妈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可妈妈就是妈妈,只要有她在,不管我们变成什么样子,她对我们的爱都永远不会改变。” “姐姐,现在我们都是有妈妈的小孩子了,再也不会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桔梗怔忡不已。 最后,仿佛认可她的话一般,轻抚着她后背,清亮的眸子却投向你,轻声呢喃:“……是啊。”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你手足无措。 眼眶发酸。 心脏也仿佛被无形之物狠狠撞到,难过得下一刻就要流出泪来。 你从来没有奢求过桔梗立刻想起你的事,更没想过她能立刻接受女儿的身份,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哪怕只是以同伴、朋友的身份,你都乐在其中。 可现在,她似乎认可“你是妈妈”的事实。 光凭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你喜极而泣了。 然而 银发少女忽的直起身,打断你们的对视,看了看你,又瞧了瞧桔梗,忸怩吐出一个不情之请:“妈妈,我能睡在你跟姐姐中间吗?我想要享受双重被爱的感觉。” 桔梗不会拒绝。 那你就更没理由拒绝了。 银发少女高兴坏了。 一手抱住你们一只胳膊,跟你们互道晚安后,就美滋滋睡了过去。 你被她搂着胳膊。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奔腾:马德,社牛真是恐怖! 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困惑 。 她这性格怎么养成的啊? 你是普普通通打工人。 性格天生跟外向不沾边。 而杀生丸,更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典型代表。 如果她的父亲是犬大将,这性格还情有可原,可她在叫杀生丸“父亲大人”哎! 总不至于是月姬为了给她一个爹,故意让杀生丸当了便宜爹吧? 你想不通。 这种困惑的心情,在翌日醒来后,变得愈发浓烈,让你忍不住偷偷把杀生丸拉到远离孩子的角落,跟他嘀嘀咕咕。 “她叫你父亲,杀生丸,你……真的是她父亲吗?” 这话一出,杀生丸表情立刻变得冷厉起来,睨来的薄金色眼瞳泛着森然凉意:“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啊。” 你底气不太足,“我就是单纯好奇而已。” 不是你有意寻他晦气。 主要是那时候发生的事太不晋江了。 你只能确定那孩子是你生的,至于她的父亲是谁,你还真不知道。 要怪就怪犬大将太不讲究。 “你希望她的父亲是谁?” 这个问题把你难倒了。 从感情上来说,你自然是希望杀生丸的,一点也不希可望跟犬大将有更深层次的牵扯;可从理智上来说,你并不希望那孩子的父亲是杀生丸。 杀生丸与犬大将不同。 他并不是会轻易爱上的类型。 骨子里的骄傲内敛,以及与生俱来的强大责任感,让他不会轻易制造烂摊子。 如果那孩子是你与他的,那么,就算他再怎么不喜欢你,也会将把你当做自己的责任。 这是他的担当。 可你不需要。 也不希望他这样做。 他是原定剧情里最好的人。 这种好人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因为年少无知,被迫陪着你走在污秽的泥淖中,去追寻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你沉默下来。 没能及时给予回答。 也没注意到杀生丸是何时离开的。 等你回到孩子们身边,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都没有看见杀生丸的身影,正在犹豫要不要等他的时候,银发少女喝完最后一口饮料,兴高采烈发号施令:“好啦,我们走吧!” 桔梗:“不需要等你父亲吗?” 银发少女:“不需要哦,他早就走了。” 桔梗望向她。 银发少女笑盈盈:“不用担心啦,他这只大妖怪总是这样喜怒无常的。有的时候,他只是看着我的脸,就会莫名其妙生气起来,把我自己一个人丢下。即使我哭得撕心裂肺,都不回头看我一眼。最后,还是月姬过来找我,把我带回家去……” 你不知道她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假,但瞧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就知道里面的水分大概率非常惊人。 回到村子。 丢下拖累枫婆婆。 你们却并没有立刻离开。 哪怕枫婆婆有着近乎嗔的嫉恶如仇,毫不顾忌往日相依为命的姐妹情分,只一味想要桔梗去死,桔梗也无法做到与她如出一辙的狠心。 在桔梗给她绑扎治疗期间,你成功打入村民内部,跟其中看起来就是人瑞的老人家们东拉西扯,很快就将话题转向五十年前的桔梗。 你听得很专心。 你早就才能够书面上了解过桔梗的人生,可现在,从村民的讲述中,你又看到了一个更深刻立体的桔梗。 随之而来的,就是更深的怜意。 随口跟他们告别后,你回到桔梗曾经生活的木屋,一把抱住正在帮 忙晾晒采药的桔梗。 “怎么了?” “突然就想抱抱你。” 桔梗没有拒绝。 虽然不知道你刚刚干什么去了,但她大概能感受到你在为什么而悲伤,搁下手里的草药,温柔抱住你:“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是啊。” 你心头一暖,“我们都还活着,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们……” 承诺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出现的银发少女就像是横冲直撞的小牛犊,直接扑过来,笑靥如花:“妈妈妈妈,你是跟姐姐抱抱吗?我也要我也要!” 说着,就强势插入你们中间,非常享受被你们抱住的感觉。 你:“……” 社牛,恐怖如斯! 午饭过后。 桔梗处理好草药,就开始给你的枪支弹药做附魔,方便你一枪崩了妖怪脑袋,而不至于浪费弹药。 这是很耗费灵力和精力的事情。 你没有打扰她。 而是守在外面。 银发少女十分自来熟,存在感过于强烈。 只见她眉眼弯弯来到你身边做下,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递到你跟前:“妈妈,这是你的东西吗?” 你定睛一瞧。 有点眼熟。 很快就认出是你随手丢在鬼女里陶那里的那把。 银发少女歪着头。 朝阳般明亮的双瞳凝睇你,满是期待:“妈妈,这个东西能送给我吗?我是个没用的废物半妖,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妈妈的枪这么厉害,可以直接打爆妖怪的脑袋。如果妈妈把它送给我的话,我就再也不会被其他妖怪骂了呢。” 你才不信。 真正没用的废物半妖,是犬夜叉那样的。 一提起半妖的身份,就搁那个发癫。 恨不得将“我是个没用的废物半妖”写在脸上。 当她能拿着自己身份玩出花儿来,就意味着她早就正视了自己,再也不会被狭隘的身份所禁锢。 不过,你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却没有拒绝她微小的请求, 你不仅把枪送给了她,还允诺会把附魔过的同型号子弹都由她拿去防身。 她高兴坏了。 仰头使劲在你脸上亲了一口,捧着你给的枪,喜极而泣:“妈妈,我真的好开心!我就知道,妈妈肯定也是爱我的!” 你笑了笑。 没有否认。 望着她高兴地在屋前欢快转圈,宛若一只轻盈的蝶。 顿了顿,问起她的名字。 银发少女陡然停下蹁跹的动作。 飞扬的银发和衣物在澄亮的空气中划出漂亮的痕迹。 她背对着你。 午后的阳光在她身上镀上耀眼的光晕。 皎洁的银色长发扎成两个低马尾,宛若两批质感极佳的丝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此时,她略微侧过头。 精致的眉眼噙着生动的灵光,冲你笑得天真娇憨。 “辉夜。” “他们都叫我辉夜姬。” 第107章 没有一滴眼泪会白流 你微微愣神。 辉夜姬。 是你想给女儿取的名字。 不知道他们赋予孩子这个名字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而为…… 不等你想出个所以然,清脆欢快的声音就再次回荡在你耳畔,打断你的思绪,“父亲大人说,这是妈妈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很喜欢……妈妈你呢?你觉得我的名字好听吗?” 被直白问到脸上。 你滞了滞。 饶是你依然不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有什么错,可迎着她仿佛一无所知,只是单纯好奇的目光,也很难不生出“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瞧,现世报来了”的负罪感。 心中百感交集。 嘴上却只能附和“好听”。 辉夜姬笑得更开心了。 她扑过来亲你。 随后,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深深依偎在你怀里:“好开心啊,妈妈,你果然也是爱我。” 你手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犹豫片刻,温柔地抱住她,轻声回应:“是啊。” 你很喜欢女孩子。 当初之所以能轻易舍弃她,没看她一眼,主要是思维惯性让你以为她是个男孩子。 男孩子嘛。 总是黏在妈妈身边,只会成为一无是处的妈宝男,再也无法成为守男德、懂分寸的好男人。 但女孩子不一样。 女孩子是珍宝。 珍宝就应该被妈妈捧在手心里,时时刻刻注视着、疼惜着、保护着。 念及此,你不由庆幸起来。 庆幸自己当初没看。 不然,“想要留下她”和“让她留在杀生丸那边才是最好的选择”的矛盾念头冲击下,你只会更加辗转反侧。 “妈妈,我好羡慕姐姐。” “不管姐姐在哪里、变成什么样子,妈妈都永远爱她。不像我,刚出生就被妈妈抛弃了,甚至,在漫长的岁月里,妈妈从来都没有一刻想来看看我……不过,就算妈妈对我的爱,只有对姐姐的一点点,我也已经很知足了。只要妈妈是爱着我,我就再也不是没有妈妈爱的可怜半妖了。” 这样说着,辉夜姬更紧地依偎在你怀里,活像个缺爱的孩子。 你有点苦恼。 没办法。 长期的PUA生涯,让你的心灵不再纯洁。 哪怕你不想恶意揣测自己的小女儿,可脑海里绷着的一根神经总在提醒你她话里有话。 ……这就是我的报应罢。 你懊丧不已。 却也只能更加轻柔地拍抚着她后背。 谁让当初你不过脑子就拉杀生丸下水呢? 瞧瞧! 她不愧是杀生丸的女儿。 说话风格简直跟月姬一模一样。 要说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你都第一个不信! **** 五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桔梗刚复活的时候,由于你的打断,她并没有来得及跟犬夜叉各执一词对峙,也就没有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你是清楚的。 可对你来说,“做错了一点点”和“全部都做错了”,是完全相同的性质。 犬夜叉就是死有余辜。 枫婆婆倒是喜欢偏帮犬夜叉。 耐不住她当时还是个孩子,桔梗和犬夜叉身为当事人都不了解的事,她一个小孩子就更不清楚了。 所以,等到犬夜叉拖着一个叫弥勒的法师来到桔梗身边,急切辩解自己是无辜的,五十年前他们之所以会反目成仇,很有可能有着不为人知的内情,你一时没反应过来,故 而没能及时一枪崩了他。 犬夜叉是个愚蠢的半妖。 但当事关桔梗的时候,他那个不甚灵光的脑袋竟变得意外好用起来。 在弥勒向你们讲述完他家族跟奈落的仇怨,以及奈落曾做出的罪孽后,犬夜叉便迫不及待作出推论:“桔梗,当初打伤你,害得你失去生命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一个叫奈落的混账家伙!” 桔梗微微抿着唇。 握着长弓的手指不自觉捏紧。 从被背叛的愤怒和失去性命的憎恨中回过神后,她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五十年前的异常。 作为约定厮守一生的爱侣,她对犬夜叉还是很了解的。 热血单纯的半妖,唯独在最后时刻,突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眼见桔梗态度软化,犬夜叉脸色一喜,头顶的白色犬耳都急切地动起来:“桔梗,我已经不再奢求你还会像当初那样爱我,可我也不想因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被你怨恨憎恶。” “没做过的事?” 你把桔梗抱在怀里,双手捂住她的耳朵,不叫狗东西的话扰乱她的心。 面对事到如今还妄图把责任一股脑推给奈落,仿佛他清清白白,没有丝毫过错的犬夜叉,黑白分明的眸子乜斜而至,微微一哂,“怎么?袭击村子的,不是你?打伤村民的,不是你?甚至,跑到神社里,意图夺走四魂之玉的,不是你?” 犬夜叉僵在原地。 你冷笑出声。 他当然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好不容易给当初的过错找到个责任人,又哪里还会在自己身上寻找原因? 他就是个自我到自私的狗东西,根本不知道担当的为何物。 明明知道自己背负着桔梗的血泪苦难,也对桔梗许下了更加甜美的承诺和约定,可实际上,他还是背地里跟原主黏黏糊糊、眉来眼去。 哪怕发现了奈落想要再次杀掉桔梗的意图,也无法割舍原主带给他的轻松愉悦。 原主只是稍微退了一步,说不介意他还爱着桔梗,只想留在他身边,他就立刻同意了,根本不在意自己究竟能不能同时保护两个人,更不在意自己的行为究竟会不会伤害原主。 哪怕原主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但凡犬夜叉是个有担当的男人,都不会发生既让桔梗置身危险之中,又让爱慕自己的原主处于第三者位置饱受责难的处境。 桔梗生性温柔悲悯。 从不计较自己的得失。 更不会揪着别人的一点过错不放。 对她来说,原谅、释怀别人对自己的伤害,是很简单的事。 可你不一样。 你决不允许别人慷她之慨哪怕是她自己都不行! 尖锐的质疑声愈发咄咄逼人。 “呵” “真是笑死人了!” “你该不会以为有了奈落,五十年前你就可以做个无辜的受害者吧?” “做了那么多错事,竟然还有脸跟桔梗说你没做过,甚至,摆出一副“我没有错”的姿态……你可真不愧是犬大将的好儿子,完美继承了他骨子里的下贱德性!” “当初,我就不应该放任你父亲活那么久,以至于……” “嘭” 你的话还没有说完,子弹射出枪膛发出的猛烈爆破声就倏然炸响开来,子弹擦着犬夜叉的耳朵,直直射入他后方的地面,爆出一阵尘土。 你惊了惊。 下意识循声望去。 就见辉夜姬正握着枪,身体似乎因为愤怒而发抖,朝阳般明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对面的犬夜叉,眸底很快氤氲出委屈的水雾:“你、你竟然敢惹我妈妈生气!我都不舍得惹妈妈生气!” 说着,她毫不留情继续扣动扳机。 可她从来没用过枪,即使是杀生丸教养出来的,面对自己从来没用过的东西,也只能做个人体描边大师。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最后以犬夜叉身体中弹、弥勒胳膊划破为结局。 事后。 辉夜姬趴在你怀里。 望着正在给自己收拾烂摊子的桔梗,眨了眨眼,不知道想到什么,小脸委屈巴巴皱成一团,抽抽搭搭哭起来。 弥勒似乎是简单不得女孩子流泪。 哪怕贯穿胳膊的伤口真的很疼,也不妨碍他体贴出言宽慰:“只是小事,还请不要介怀。” 辉夜姬泪盈于睫:“真的?那你能别麻烦我姐姐给你包扎吗?又不是断了。你就不能自己来吗?……姐姐都没有给我包扎过。” 你好悬没笑出声。 就知道社牛的眼泪不会白流。 桔梗更是忍俊不禁。 却也没有责怪她过于孩子气。 弥勒干笑两声。 所幸,桔梗已经处理好他的伤口。 弥勒冲她道谢。 桔梗谢绝。 转而跟他详细问起跟奈落相关的事。 期间,犬夜叉一直蔫头耷脑的。 时不时偷看一眼桔梗,有万千言语,可事到临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抱着辉夜姬,眼见弥勒也一直说不出什么更深刻有用的东西,便直白道:“奈落的话,我是知道一点的。” 众人视线顿时都落在你身上。 就连辉夜姬也扬起巴掌大的圆润小脸,投来好奇的目光。 “奈落也是个半妖。” “前身是被烧成残废的鬼蜘蛛,明明都已经再也不可能走出那个山洞了,却还是拥有无比强烈的野心和邪念。在被妖怪蛊惑后,就把灵魂出卖给它们,由此,诞生了奈落。” “别看他只是由一群低级妖怪,外加瘫痪男人的灵魂融合而成的垃圾,实力不咋滴,心计却是真的不错。五十年前,就是他伪装成你们的样子,挑拨了你们的感情。” “如今的他,应该还没收集到多少四魂之玉,依旧是个没用的废物半妖,我们正面刚绝度没问题。” 弥勒率先问出声:“你怎么知道?” 你:“很显然,我是妈妈。” 弥勒:“?” 你:“妈妈就是知道……别这样看着我,这种事等你做了妈妈就明白了,现在跟你根本解释不通。” 弥勒讪讪。 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知道你只是不想解释而已。 他转而望向桔梗。 比起奇奇怪怪的你,他更相信桔梗一点。 桔梗在听闻奈落也在收集四魂之玉之时,凝重的脸色渐渐有了和缓:“只要我们一直收集四魂之玉,迟早都能遇见他吧?” 第108章 达成共识 你点头:“没错。就算我们不找,他也会自动送上门来……他继承了鬼蜘蛛的感情,并发扬光大。一旦他得知了你复活的消息,那他对你的爱慕和觊觎之心,就会促使他过来见你。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直接送他回姥姥家,以报五十年前被戏耍之仇。” 至于没了奈落卷生卷死收集四魂之玉,散落在外的碎片会不会引起更多的灾祸,这个根本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只是个普通打工人。 能在怪力乱神的世界里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们,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倘若有人就那么没眼色,非得要求你关顾别人的死活,那他就是强人所难,就应该被挂在路灯上,活该跟万恶的资本家一起吊死。 “爱慕?!” 你正想得起劲儿,耳畔突然想起犬夜叉又惊又怒的吼声,直震得你鼓膜发胀,“你是说,那个五十年前算计了我跟桔梗,并害死桔梗的卑劣家伙,竟然爱慕着桔梗?!他……他竟然还有脸爱慕桔梗?!” 仿佛被触碰到逆鳞。 他死死盯着你。 牙齿咬得咯咯响 双手亦紧紧攥握成拳,金色兽瞳中燃烧起炽烈仇视的怒火,仿佛透过你看见了那个竟然觊觎桔梗的恶心家伙。 哪怕桔梗并没有跟他和好如初,也不妨碍他依然对桔梗有着野兽般凶戾暴虐的占有欲。 你只觉聒噪不已。 有心蹦起来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可瞧着一旁怔忡发愣的桔梗,顿时息了怒意,转而握住她的手,用力攥了攥,不让她沉浸在狗男人迷惑人心的话语里太久。 桔梗堪堪回过神。 瞧见你忧心忡忡的目光,难掩愧色,却还是勉强冲你笑笑,摇头示意你别担心。 ……她太懂事了。 你心头一涩。 怜意如水溢满心田。 你并没有责难她的意思。 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个十几岁,尚未完全长大的小孩子而已。 生平第一次爱上别人,感情难免过于纯粹。 尤其,五十年前的事,又并非完全都怪犬夜叉。 在对方男友MAX的时候,会心软地为其开脱,会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各种怀念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这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 犬夜叉绝非良配。 只是被不痛不痒地骂两句、打两下,他那敏感又脆弱的自尊心就瞬间炸了。 让他彻底忘记了彼此间约定厮守的认真情意,以及往日相处得愉悦时光,轻易就干出来伤人、毁村、抢玉的恶劣行径,肆意毁坏桔梗所在意的一切。 这类似什么呢? 就好像劳改犯丈夫既吸烟又喝酒,妻子只是陈述吸烟喝酒的行为很讨厌,并威胁他以后再吸烟喝酒就离婚,丈夫就顿觉男子汉自尊心受挫,不仅把家砸了,还把孩子打了一顿。 最后,甚至还跑到妻子父母家,怒气冲冲打伤了她的家人。 只为证明他是个顶天立地,绝对不会被女人拿捏的大男人。 家暴就是家暴。 事后扇在自己脸上的巴掌再重、跪下去的膝盖再沉、反省的话语再动听,也更改不了对方家暴的事实。 身为一个男人,与自己的恋人发生激烈矛盾,不思如何解决,反倒是为了维护所谓的自尊,行家暴之实。 这种货色,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死。 永远不要相信男人会改。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哪怕你现在类比的例子有些不贴切,可只要想想犬夜叉跟原主之间的纠缠,就知道他跟犬大将是多么肖像。 甚至, 完全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犬大将至少没有因为你玩得很大,就彻底失去耐心,把你打断腿关起来…… “这不是很正常吗?” 就在你差点都要感觉跟犬夜叉相比,犬大将都是个好男人的时候,辉夜姬双手搂住你脖颈,圆润柔嫩的小脸贴着你侧脸,猫儿般亲昵地蹭啊蹭,“我姐姐长得那么漂亮,为人温柔不说,实力还异常强悍。即使是在瞧不起人类的妖怪之中,都有着不逊色大妖怪的煊赫威名。这种各方面都是满分的女孩子,你不会觉得只有你慧眼识会喜欢她吧?” 犬夜叉脑子不够灵光。 被这么一反驳,徒劳张了张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别说奈落只是心机深沉的半妖了,就算他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下三滥,会喜欢我的姐姐都也是无比正常的事。” “有必要这么一惊一乍吗?” “你该不会以为,你只是跟我姐姐谈过一段,就有资格完全掌控了她的人生,除了你之外,再无人配爱慕她了吧?” 犬夜叉急道:“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能搞错最重要的一点啊?” 辉夜姬侧过头。 眼底浮出恰到好处的困惑,“我姐姐是人间四月天,而你只是阴沟死老鼠。我姐姐喜欢你,你这只没人爱的流浪狗才能在人间有立足之地。” “如今,听闻还有其他人爱慕我姐姐,你不思变成更好的男人,在为人处世上战胜对方,用实力再次赢得我姐姐的心,反倒发疯般摆出嫉妒吃醋的可笑嘴脸,这是在做什么?” “想要我姐姐向你保证‘我不会让他碰我一根头发’,‘我爱的永远只有你’吗?” “别吧?” “同为半妖,你这个样子,真的很让我在妈妈和姐姐面前丢脸哎……” 这样说着,辉夜姬圆润的小脸顿时嫌弃地皱成一团。 她重新将头埋在你颈窝,闷闷不乐,“如果妈妈和姐姐因为你的关系不喜欢我了,害得我又成了没人爱的半妖,我就把你头拧掉。” 桔梗耳颊泛红。 生性内敛的她,还是无法坦然接受辉夜姬过分直率的话语。 忙用手抵着下唇,不让自己被她率性而为的抱怨逗笑。 弥勒也清了清嗓子。 用咳嗽化解来到喉头的笑意。 你扯了扯唇。 也有点想笑。 却不知怎得,总觉得怀里这孩子说出的话,莫名有种很熟悉的既视感。 就好像她根本不是在说孩子气的气话,更是在异常认真得下最后通牒。 不过 就算她是认真的,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被拧掉头的是犬夜叉,又不是别的什么无辜的人。 你很快想通。 一手搂住难过得仿佛要哭起来的辉夜姬,一手紧紧攥住桔梗的手,笑得毫无顾忌。 犬夜叉像泄了气的皮球。 再也摆不出理直气壮吃醋的样子,机灵的白色犬耳都耷了下来。 事后,你就犬夜叉的事跟桔梗好好谈了谈。 并不是你想要操纵她的人生。 而是你想让她对未来无比了解的前提下,决定究竟还要不要跟犬夜叉重归于好。 无论她做出什么决定,你都会支持。 你都已经想好了。 她不愿意重归于好也就罢了,但凡她还有一丝念着犬夜叉,你就必定会把犬夜叉调、教成把男德刻在骨子里的乖狗。 至于你的工作任务,也没有什么好担心。 在调、教过程中,你自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完成。 你并没有生硬说出犬夜叉 徘徊在她与原主之间的事实,而是先跟她讲了自己失去她之后的境遇。 对于很多人来说,你的那些过往堪称道德沦丧。 而对于自幼走上修罗道,生平都没正儿八经接触男女情爱的桔梗来说,你的经历所带来的冲击力,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与震撼。 “我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也做过很多人的妻子,从那些感情经历中,我得出唯一有用的经验教训就是,做人,最重要是爱自己。” “只要可以让我过得好,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去爱人,也可以纵情享受情爱带来的欢愉,但唯独不可以被世俗的枷锁所支配,更不可以成为男人完善自己德行的工具,去做什么男人背后的女人。” “无论什么样男人、什么样的工作、什么样的责任、什么样的操守和担当,都绝不可以越过自己去。” “不管身处何种境地,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践踏、妨碍我们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为此,我们所做出的一切决定都是正确的。” “爱自己,永远相信自己,正是有着这样的觉悟,我才能一次又一次跨过漫长时光、翻过远阔山河,重新来到你身边。” …… …… “关于犬夜叉,我没有诋毁污蔑他的必要。” “如果现在站在你跟前的不是我,而是按照四魂之玉意志诞生的你的转世,那么,犬夜叉就会像我说的那样,一边因为奈落爱慕你的事实吃醋发疯,一边在发誓要保护你的同时,跟你的转世黏黏糊糊,根本舍不下她带来的轻松愉快。” “犬夜叉只会选择对他更有利的生活。” “这种毫无担当、毫无责任感,做我烂韭菜都不配的男人,我个人是不会允许他蹦跶太久的。” “哪怕他是我的孩子,我都会杀了他,省得他一天到晚给我添堵,让我怀疑人生。” “所以,不管你是还爱着他,还是一时放不下他,想继续跟他玩玩,都没有必要觉得不好意。” “千金难买我乐意。” “当初,我跟那些烂韭菜们,也是整天把情啊爱的挂在嘴边上,虽然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们质量一茬不如一茬,没一个能陪我到最后的,但跟他们相处的日子里,每一个都让我玩得很开心……” “我希望你能自由。” “从我生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让任何东西束缚你的人生。你是我的女儿,亦是完全自由的全新个体。” 桔梗没有直接做出决定。 而是以近乎默许的态度,对犬夜叉与你们同行不置一词。 对此,你无可无不可。 比起犬夜叉有点碍眼,你更在意要如何才能长久陪在桔梗身边,跟她一起享受更快乐的日子。 娇娇:“你想带着她一起做任务?” 你摇摇头:“不,我只是想跟她一起去现代生活。” 娇娇:“倒也不是不行。毕竟我们已经是五辈子的老交情了,别说只是让我抬抬手,给予你力所能及的一些便利,就算是让我冒着被上司抓包惩罚的风险,给你大开后门,给她活生生的肉、体,并把你们永远绑定在一起都没关系……只是,你从没有一次顺顺利利完成任务,让我很多功能都不完善,以至于心有余而力不足哇。” 你可耻地心动了。 再次跟它确认:“也就是说,你可以做到?” 娇娇:“你好好完成任务,我就可以。” 你懂了:“这个简单!” 只是,不等你挑选出最合适的时机,榨干犬夜叉的利用价值,让他为你幸福美好的未来发光发热,突如其来的袭击便打乱了你的步调。 第109章 标签 一个女除妖师跑出来冲着犬夜叉喊打喊杀。 起初,你并没认出她是谁。 你度过了数次人生。 在两面宿傩的庇护下,甚至还以普通人的身份,好好寿终正寝过。 对人类来说过于漫长的人生,让你的记忆早就不复最初那般清晰。 直到女除妖师甩出极具标志性的战斗武器,你才终于认出她是谁,当即抚掌大乐,只觉这才是狗咬狗一嘴毛的标配。 不由感慨真是一出好戏,你最爱看了。 你不插手。 也不想让别人插手。 干脆从背包里掏出瓜子,分给大家一起嗑瓜子看戏。 然而,奈落那狗逼的目标并不是犬夜叉一人。 无数妖怪扑面而来。 说实话,即使手里握着最能让自己安心的枪支,你也知道这些杂碎妖怪对桔梗、辉夜姬和弥勒来说,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趴菜,可还是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没办法。 苍蝇不要咬人,但瘆人啊。 你膈应得慌。 被女儿们护在身后,摩挲着满是鸡皮疙瘩的胳膊,刚打了个哆嗦,就感觉后颈重重一疼。 仿佛被马蜂蛰到。 疼得你倒抽一口凉气。 “小心!” 你正捂住钻心疼的后颈。 忽的听到耳畔破空而来的裂响,当即扭过头去,就瞧见一只毒蜂被弥勒一禅杖打落在地。 说是毒蜂,其实都委屈它了。 它足有拳头般大小。 暗红色的复眼和钳子般的大颚,让它看起来更像是马蜂变成的妖怪。 如今,那对于昆虫来说过于庞大的身体从中间断开,双翅残破,三对足时不时痉挛颤抖一下,已然命不久矣。 “最猛胜?!” 辉夜姬一眼认出毒虫,当即脸色大变。 桔梗最后一箭清除掉剩下的所有妖怪,来到你身边,撩开你颈后长发,望着只余下一个红点的伤口,神情也一点点变得凝重起来,却还是温声安抚你:“别担心,只是毒蜂而已,只要找到千年草,就能中和随着毒针流入体内的毒素,你不会有事的。” 你很不好意思。 明明手握防身利器,却还是大意失荆州。 让女儿们如此担心,多少有点难为情。 你很想告诉她们你没有担心。 区区毒蜂而已,你之前也不是没被蜂子蛰过。 你不觉得自己会因为被毒蜂蛰了一下就轻易挂掉。 然而,来到嘴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心脏就骤然失序悸痛起来。 你眼前发黑。 膝盖不自觉发软。 被桔梗及时搀住,才没有丢脸地摔在地上。 “父亲大人” 辉夜姬就直直扑到你怀里,死死抱住你,颤抖的哭声中满是惊恐无措。 她仿佛陷入绝境的幼兽。 发出声嘶力竭的泣音。 不停呼唤着心底最可靠、最信赖的那人。 杀生丸来得非常快。 你只来得及拍拍辉夜姬发抖的后背,无声抚慰她惶恐不安的内心,身后就猛地伸来一双大手,紧接着身体陡然一轻,被一双结实的臂膀打横抱起。 你心跳了跳。 视线余光触及杀生丸清冷淡漠的下颌,不自觉绷紧神经,当即道:“其实,不用你……” 你想说杀鸡焉用牛刀。 这点小事根本用不着麻烦他。 桔梗曾经是见多识广的巫女,她很清楚被毒蜂蛰了要如何处理。 然而,杀生丸根本没有领情的意思,直接丢下一句“闭嘴”,便喝止住你的话。 薄金色瞳仁平视前方。 再没分给你半分眼神。 抖落泪盈于睫的辉夜姬,径直化光离去。 在被带飞之前,你瞧见落在地上的辉夜姬一改先前的恐惧不安,满腹委屈地扑到桔梗怀里,一边手指着杀生丸离开的方向,一边红着眼眶哭诉着什么。 耳边的风声很大。 你听不太清。 只能隐约听见“生气”、“月姬”、“惩罚”等几个含混不清的词。 很快。 杀生丸就带你找到草药的所在,喂你吃下。 草药完全发挥效果需要一点时间。 你靠在杀生丸怀里。 好不容易身体舒服了一点,就注意到自己跟他的姿势过于亲密。 脑袋歪在下方蓬松的绒尾之中,发软的手指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勾住了风吹拂而来的一缕银色长发,捏在指尖揉搓。 ……有一点尴尬。 但不去想的话,就不尴尬了。 念及此,你果断把现状抛之脑后,不再矫情,而是跟默不作声的杀生丸聊起自己思忖了很久的事: “一遇到事儿,辉夜率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可见你把她保护得很好……我很高兴,你们愿意疼爱她、宠溺她,这样的话,纵然我失职,也不会带给她一些无法挽回的糟糕影响。” “她长得这么好,我真是长长松了口气。” “只不过,她终究是你的女儿,以后是要在妖怪中立足的,长期跟我们人类厮混在一起,可能不太像样子……” “不像样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杀生丸乜斜而来。 薄金色的瞳仁看不出喜怒,直直望入你眼底,“怎样才像样子?” “自然是跟你一样。” 你眨了眨眼,“永远目视前方,永远凛然高洁,永远不会跌落尘埃,被刹那之物所困。”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对千秋万岁的妖怪来说,人类除了可以吃,跟不知晦朔与春秋的朝菌蟪蛄并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他们生而永恒,就没必要强迫他们去体会刹那之物的爱恨情仇,并美其名曰“这才是成长”。 自己淋过雨,就要把别人的伞撕烂。 是很有趣。 可你不想拿杀生丸和女儿取乐。 杀生丸眸光定定。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 似乎是认可了你的观点,不再说话。 你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草药发挥了效果,还是因为你们终于有了默契,被蜂毒侵染的身体轻快了许多。 心神也不复之前紧绷。 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突然说错什么话,导致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不知过了过久。 你突然又想到什么。 嘴里叫出杀生丸的名字,仰望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颌线,问出自己有点好奇的事。 “杀生丸。” “当时,你怎么会乐愿意接受我,跟我在我一起啊?……是因为太好奇了,想从我嘴里知道继国缘一是谁吗?” 那时候,你大概是被犬大将气昏头了。 一想到他只是区区一条狗,竟然敢擅自越过你,妄图对继国缘一出手,你就气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 而杀生丸这个童年好男人又正巧出现在你面前,滔天的怒气不知怎得就转化成疯涨的恶意邪念,让人吉尔梆硬。 你几乎是无法自控地淹没于汹涌地欲望之中,只想给犬大将送份礼。 你已经做 好了被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准备。 毕竟,你可是杀生丸最看不上的人类,还跟他父亲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你并不在意。 不管成不成功,只要成功沾染到他的气息,你自有一万种说辞去噎死犬大将。 只是让你没想到的是,你们之间进展得太顺利。 顺利到你都忍不住感到抱歉,有种逼良为娼的负罪感。 如果他是因为那么可笑的原因,才没有拒绝你的话,那他可真是亏大了。 “想知道?” 薄金色眼睛扫来。 淡淡的。 莫名有股说不出意味的晦暗不明。 你点点头。 杀生丸似乎是笑了一下。 你顿觉不妙。 刚想说算了,你也没有那么好奇,就感觉生着锋利指甲的手指已经落在你脸上,指腹温暖,掌心干燥,似有无形电流顺着熨帖的肌肤快速流遍全身,激起酥酥麻麻的痒意,让你头皮发麻。 杀生丸过于奇怪出格的举动,让你莫名恐慌。 就好像现在出现你眼前的,不是杀生丸,而是那个早就被你封印起来的男人。 这份不安,在他缓缓俯下身,薄金色的瞳仁笼于发丝投下的阴影中后,变得越发愈发强烈。 “你猜。” 就在你承受不住,已经下意识摸向腰间枪套之际,他伏在你耳边,施舍般吐出两个字。 你愣住。 好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 脸色变了几变,根本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 “你真是吓到我了。” 许久之后,你才抹去额上冷汗。 掌心摁着胸膛,感受着掌心下还在剧烈起伏的心跳,不由苦口婆心地劝,“不说就不说,干嘛这么吓唬我?我差点都要以为是犬大将夺舍了你……唉,这种事以后可不兴玩。这次是我没到拿枪,但凡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你都讨不了好。” 杀生丸重新抬起头。 薄金色的眼瞳收敛了神光,直视前方:“这么害怕我父亲?” 你认真寻思了一番,才道:“倒也说不上害怕,就是单纯不想再见他。每一个合格的韭菜,死后都应该乖乖烂在地里,而不是跟继国缘一一样,时不时蹦出来给我添堵,让我的人生变得乱七八糟。” 杀生丸不置可否。 他不关心你与烂韭菜的二三事,之所以会转移话题,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在很早之前,犬大将在他心里一直是顶天立地的大妖怪,是值得超越和仰望的对象。 无比强大的父亲竟然迷恋上人类女人。 这个事实让他很难受。 更让他仿佛被迫吞了只苍蝇一样膈应。 不过,这种情绪并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这个事实。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你都没什么看法。 在他眼里,你就是个会动的“人类女人”标签。 不管是无意从妖怪手里救下你也好,还是带你去见母亲也罢,他都不觉得你这个标签跟其他标签有什么不同。 第110章 噫,真恶毒 直到 你身体力行践行自己的承诺,坚决不愿意给他父亲生孩子, 杀生丸才忽然意识到,你是活生生的。 不是一概而论的标签。 也不是甘愿生活在他父亲羽翼下,根本没有自我意志和思想的菟丝子。 而是绝不服软认命的造物。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改观,他在得知你已经抛弃之前坚守,准备和将要变成人类的父亲长相厮守的时候,不由生出一股被愚弄的愤慨和怒意。 那时候,他是真的想要杀了你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因为不成功,还气闷了许久。 直到母亲用遗憾叹气的语调,很是嫌弃地点出他可能妨碍到你的事实后,他怒不可遏的脑袋才恍然意识到,你并没有欺骗他。 反倒是他,在你与大妖的交锋中,做了多余的事。 他找了个借口去见你。 只是没想到,比起像母亲一样嘲笑他是个没眼色的蠢东西,你一点也不生气,也没有指责他的意思,只是单纯想拉他上床…… 杀生丸不说。 你自然不清楚他那时候经历了怎么样的思想波折。 不过,你也并没有很在意就是了。 面对堪称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只会怀着感恩的心,整天美滋滋,而不是耿耿于怀这个馅饼究竟是怎么落到自己怀里的。 不为难自己。 是打工人与生俱来的优点。 闲谈间,千年草终于彻底发挥了作用。 你的眼不花了,头也不晕了,就连攥紧的拳头,都不再像之前那般酸软无力,便道:“送我回去吧,她们该担心坏了。” 杀生丸没出声。 你叹了口气。 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发誓:“奈落那该死的狗东西,明明我跟他无冤无仇,可他却还是瞧不起人,尽把我当软柿子捏,让我吃了那么大一亏。如果不是你来得及时,我就算不死掉,也会把女儿们吓得够呛……想想就憋屈死了,根本咽不下这口气!无论如何,我都得捏回来!” 杀生丸金瞳微微垂落。 投来奇怪又复杂的一瞥。 你毫不心虚。 直直跟他对视。 意图让他看清自己的内心。 杀生丸收回目光。 没有再继续漠视你的要求。 其实,关于奈落为什么要捏你,你是明白其中缘由的。 左右不过是想排除桔梗身边的外人,方便跟她单独相见而已。 别看奈落是个出身糟糕的半妖,可他还是有着跟杀生丸如出一辙的矜持内敛。 你理解。 但不代表你会原谅。 次责的犬夜叉你都准备让他好死死,至于主责的奈落,自然就更该死得非常有节奏感才对。 虽然奈落是个卷王,收集四魂之玉碎片的速度是犬夜叉一行人望尘莫及的,但如今的桔梗是以完全状态复活。 她再也不会像原定剧情中那样,因为灵魂大部分被掠夺,只残留了一小部分,维持着她的生机和意识,不得不靠死魂虫带来逝者遗留下来的死魄驱动身体,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行。 有了全盛时期的桔梗,谁踏马的还需要奈落啊。 最重要的是: 卷王,都该死! 你心下冷笑。 埋在杀生丸绒尾的脸上泛起一丝凉意。 正直勇敢的打工人,永远也不会原谅卷王这种万恶资本家家的走狗! **** 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奈落最 后的结局也印证了这一点。 哪怕他比鬼舞辻无惨聪明,也比鬼舞辻无惨能苟,面对千年难得一遇的全盛巫女与当世顶级大妖的围追截堵,根本没有完成霸王龙进化的他,也只能饮恨西北。 你抱着辉夜姬。 准确来说,是辉夜姬靠在你怀里,一脸心有余悸地抱着你,不许你靠战场太近。 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边抚着女儿的后背,一边喊666了。 不过,你也没有太尴尬。 毕竟被丢在一旁,只能喊666的不止你一个。 解决完奈落之后,你不知道桔梗单独跟犬夜叉说了什么,结果就是,他终于从你们的家人队伍中离开了。 而原本因为奈落而聚集而来的法师和除妖师,也陆陆续续跟你们分道扬镳,再也不会打扰你们一家人温馨和谐的相处时光。 你非常满意。 事后,在杀生丸的帮助下,你还抓到了正偷偷摸摸尾随你们的犬夜叉。 这次,你并没有生气,反倒是笑眯眯冲着犬夜叉招招手。 犬夜叉眼神戒备。 左右扭头看了看,确定身边没有其他人,才惊疑不定来到你跟前,扭扭捏捏:“怎、怎么了?” 你:“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犬夜叉狗狗眼:“什么事?” 你:“桔梗是我心爱的女儿,如今已经解决掉奈落,只要收集齐四魂之玉,她就可以从巫女的职责中解脱出来,重新获得自由幸福的人生。可我觉得还不太够,我想让她更幸福、更自由,所以,就需要你帮忙了。” 犬夜叉:“需要我做什么?” 你莞尔一笑:“很简单,把你的心给我。” **** 犬夜叉痴情又滥情。 从这方面来讲,真是像极他那早死的父亲。 一听到是为了桔梗好,哪怕你的要求是得到他的心,他也只是犹豫片刻,便自愿掏出心递给你。 也多亏了他是自愿的。 即便你又是投机取巧,也不妨碍踩着系统最低的任务底线,低空完成第二个任务。 “是我对不起桔梗,如果这样可以……可以……” “闭嘴,聒噪死了。” 你居高临下。 清凌凌的眸光越过下眼皮睇来,冷淡异常。 完全没有他无私帮了你,你要尽力回报他,实现他最后遗愿的意思。 用过就丢。 残酷地仿佛拔迪奥无情的人渣。 而犬夜叉只是怔愣一息。 惊愕的表情就很快被释怀所取代。 他用一种你看了就生气的眼神,深深注视着你,似乎在说“以后,桔梗就完全拜托你了”,便失去气息,毫不怨恨地倒在地上。 娇娇:“噫,你好恶毒哦。” 你:“你不喜欢?” 娇娇抚掌大笑:“怎么会?我超喜欢的!喜欢得都快要死掉了!哼,这些不值得好女人爱的贱骨头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应该被你这个坏女人创死!他之所以落得这个凄惨下场,就是他践踏好女人的报应!哈哈哈,都是他活该啊!” 你莞尔。 瞧见了吗? 只要精神不正常,就能收获层出不穷的快乐。 像丢垃圾一样掉手里的心脏。 你用力舒展腰身。 眉眼弯出愉悦的弧度。 黑白分明的眼睛越过茂密的树荫,直直望入上方湛蓝高远的天幕。 掌心沾染的黏稠的血液,顺着抬手的动作,顺着腕部肌肤缓慢淌下,流出刺目的殷红的痕迹。 你内心无比轻快。 只觉得人生再没 有比现在更美好的时刻了。 当然了。 如果杀生丸愿意把辉夜姬带走,别让她继续跟人类离得太近的话,那你的人生就更圆满了一点。 只可惜,杀生丸从来不是谁的应声神兽。 他不仅没有带走女儿的意思,甚至,自个儿还有留下来的倾向。 你眨了眨眼。 收集四魂之玉是很危险的事。 纵然奈落已经被净化消灭,保不齐没了奈落后,会不会冒出其他难搞的碎片持有者。 而被奈落偷袭的这事儿也告诉你,纵然有热武器傍身,也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 到时候,你自己出事是小,要是因此连累桔梗,你才是真的恨不得一根绳子吊死自己。 仔细想来,有杀生丸压阵、辉夜姬从旁协助,桔梗的人身安全有了保证不说,就连你也能安安心心摸鱼了呢。 念及此,你再次从没必要的愁绪中释怀,放宽了心,尽情享受着美好的生活。 热武器也没有浪费。 在你徜徉在摸鱼的海洋之时,将各种武器的使用方法都交给了正在兴头上的辉夜姬。 辉夜姬是半妖。 父亲是顶级大妖怪之一。 这让她天生就拥有普通人望尘莫及的身体素质。 对你来说重量过于沉重、后坐力过于强悍的枪支,在她手里如臂使指,彻底变成了小孩子的玩具。 你一脸与有荣焉。 就在你沉浸于这种轻松愉快的家庭氛围之时,讨厌的人不请自来。 那是个自称晴海的和尚。 他强行拦下捡拾干柴的你。 直接就是一道清心明目符咒贴在你脑壳上。 你被拍得脑袋疼。 当即沉下脸。 抓下脑壳上的符咒,一把甩到他脸上:“滚开!” 晴海和尚神情严肃。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行为有什么不对。 反而还用怜悯同情的目光看着你,仿佛在看着一个识人不清的可悲女人。 他正色道:“你被骗了!那些跟你同行的伙伴,不是早就已经死掉的巫女,就是极其邪恶的妖怪,跟他们在一起,你只会遭遇不幸!” “遇见你,才是我的不幸!” 你没耐心听他哔哔。 脚尖调转方向,就要从他身旁掠过。 然而,晴海这煞笔和尚根本没有边界感。 他脸色极其难看。 像是被你的拒绝戳到了肺管子。 手掌抓住你胳膊,疾声厉色:“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身边的那些人,都是不容于世的存在,应该被退治降服!再继续被他们的外表迷惑下去,你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关你屁事!” 你想从他掌中挣脱出来,却被他抓得更紧。 ……很疼。 你倏然仰起头。 黑白分明的眼珠浸满冷意:“松开。” 晴海和尚不为所动。 他觉得你是被妖怪们蛊惑了心神,才会如此不识好歹:“等我把他们都退治了,你就会从被迷惑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并感激我出手相处。” 你:“别发癫。现在就滚,我说不定会饶你一命。” 晴海和尚没再跟你纠缠。 而是将你推向后方,让自己的小徒弟钳制住你,不要来妨碍他。 你被他推得一个趔趄。 光头小和尚扶住你。 却在碰到你时,又触电般松开。 他还是小孩子。 不太敢跟异性靠得近。 即使有师父的命令,也拗不过腼腆害羞的本性, 手脚僵硬得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 他整个人陷入两难的困窘中,急得直冒冷汗,也不知道是说你,还是在说他师父:“这、这样不好吧?” 晴海和尚:“愚蠢!我们这是在拯救她!” 光头小和尚眼中含泪。 讷讷应是。 委屈地仿佛下一刻要哭出来。 你原本还是很生气的。 可现在,终是摁下了心头戾气,给了那不知死活的和尚最后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别逼我杀你。” “带着你徒弟赶紧滚。”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10-120 第111章 绝世大善人 可晴海和尚还是一意孤行,无视你的好心。 你没办法。 只好成全他嫉恶如仇的正义。 小口径的枪支发出细微的震响。 青海和尚闷哼一声。 左髋骨突然被贯穿碎裂造成剧烈了疼痛,他再也控制不住身体,踉跄着重重摔了下去。 光头小和尚大惊失色。 他根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足无措扑上去,嘴里大叫着师父的名讳,想要把他搀扶起来,却只让他露出更加痛苦的表情。 “太过嫉恶如仇,便是嗔。” 你居高临下。 黑白分明的眸子自晴海和尚满是痛苦的脸上掠过,眼底不由生出一丝异色。 很奇怪。 你手没有发抖。 内心也没有半点故意伤人的不忍和不安。 相反的,你甚至还有心思,慢悠悠又给他补了一个对称。 “嗔念太重,就会将你拖入地狱,一如此时……别用这样不知好歹地看着我啊,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竟然跟一位母亲说那么可怕的话。” “你觉得她们是异类,就要罔顾她们没有作恶的事实,无视我的请求,擅自给她们定下死期,你觉得你在拯救我?” “不哦。” “你只是在害我。” “既然都是在害我了,那就不能怪我出手反抗……” “恶鬼!” 青海和尚强忍痛苦,怒斥出声,“你已经彻底被妖魔迷惑心灵,以后会下地狱,唔……”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光头小和尚牢牢捂住了嘴巴。 他满腮满脸都是泪。 身体觳觫发抖,眼神却哀求地望着师父,希望师父不要再说了。 你噗嗤笑出来。 乜斜而来的目光里满是嘲意:“我这种人会不会下地狱,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你将永远生活在地狱之中,永远不得解脱。” “所以” “我不会杀你。” “在痛苦中,怀着对我的怨恨和憎恶,绝望地坠下地狱吧。” 说完,你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丝毫不觉得自己残忍。 他要杀了的,是你的女儿们。 而你非但没有睚眦必报不说,还宽容大量地放过了他。 只是打碎了他的髋骨,让他成为不能行动的废人,当做他激怒你的代价。 ……像我这样的大善人,如今已经不多见了。 历经千帆,归来仍是好人。 不愧是我! 善良的打工人! 怀着这种振奋愉悦的心情,你捡起掉落地上的柴草,重新回到女儿们身边。 杀生丸似有所觉。 投来漫不经心地一瞥。 你大大方方。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一边跟女儿们说着话,一边回之以笑。 杀生丸皱了皱眉。 平静移开目光,不再看你。 收集四魂之玉是很麻烦的事。 辛辛苦苦跑了一个月,收集到的碎片还不足玉的一半。 当然了。 这根本不是桔梗效率低。 主要是你不太行。 你是人类。 无可避免地需要吃喝拉撒睡。 就算吃可以用压缩饼干之类的糊弄代替,可睡眠这个需求不满足会死人的。 ……我成了拖累。 意识到这一点后,你不由有些泄气。 桔梗不会嫌弃你。 可你作为妈妈,应 该有不给孩子添乱的觉悟。 是以,在一次露宿野外着凉后,你强忍着低烧带来的头疼欲裂,迎着桔梗忧心忡忡的目光,抬手抱了抱她,然后说出了想要分头行动的想法。 按照你的设想,你回村子等待就可以,其他人都跟在桔梗身边,帮助她抵御可能遭到的来自各方面的风险。 可你此话一出,那双薄金色的眼瞳就倏得睇过来,眸光寒凉。 你滞了滞。 左思右想也不觉得自己的安排有什么问题。 迎着他似乎在生气的眼神,觉得他可能是没想清楚,认为你在摆布他,才会不高兴,只要解释清楚的话,他肯定就能理解了。 于是,你道:“辉夜要跟桔梗一起历练,可她们终究还只是个孩子而已,说不定会在收集四魂之玉的途中,遇到什么棘手的困难,这时候,就需要我们做父母的来解决了。” “你的话,是辉夜的父亲,又是当世最强大妖怪之一。有你在她们身边,我也就能更安心一点……” “不用哦。” 辉夜姬笑盈盈拒绝。 琥珀般透亮的眼珠在你跟杀生丸之间转了一圈,三步并两步上前,抬手从杀生丸腰间抽出一把刀,理所当然别在自己腰间。 她拍了拍,煞有介事地向你保证,“不需要父亲大人在,我也能跟姐姐守望相助。更不要说,我现在还有了父亲大人的刀爆碎牙,一挥之下,饶是山岳般的大妖怪,也无法阻止自身身体持续崩坏破败,直至彻底毁灭。” “根本不需要他整天挂着一张脸,跟我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地寻我晦气。” “再说了,姐姐肯定也不喜欢一个总是僵着脸,活像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万的男人陪在自己身边吧?” 桔梗窘了窘。 附和不对,不附和似乎也不对。 你望向杀生丸。 打量的目光从他神色自诺的脸上掠过,不由在心底默默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瞧瞧! 不愧是月姬教养出来的西国贵公子。 哪怕被女儿拿话怼在脸上,也依旧气定神闲。 单是这份真男人、好父亲的气度,就足够让人目眩神迷。 你吃了退烧药。 药片中有安眠的成分,靠在杀生丸逶迤了一地的白色绒尾里,不自觉犯了困,脑袋点啊点的,不知不觉就又重新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天亮。 身体的热度也随之降了下来。 那时候,桔梗和辉夜姬已经离开了。 你神情低落。 知道这样最好。 没有道别,就不算是分离。 可心中还是一阵阵说不出的难受,这让你不由望向杀生丸:“你不担心吗?” 杀生丸没回答。 薄金色的眼睛直视前方,眸光淡淡。 你:“我很担心。可我又不能过于自私,明知道自己在拖累桔梗,却还是理所当然地妨碍她……如果我不是人就好了,这样的话,我就再也不会因为人的缺陷了而不得不离开她了。” 没有得到杀生丸只言片语的回应。 你也不难过。 垂眸望着青草地面散落的斑驳晨光,走神片刻,脚抵住地面,身体毛绒绒的绒尾里蛄蛹蛄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虽然辉夜跟你说了那种话,但我觉得,她肯定还是期待你守在她身边的,要不然,你把我送回村子,就再守在她们身边吧。” “有你跟在她们身边,我也能真的安下心来。” 杀生丸依旧没出声。 你叹了口气。 摁住眉心,使劲按了按。 “与其担心她会遭遇危险 ,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兀得。 身侧传来杀生丸略带嘲意的话语。 你仰视他。 杀生丸低下头。 薄金色的瞳仁越过下眼睑,睇来似笑非笑的眸光:“你以为她是谁?是跟犬夜叉一样,只会任人玩弄戏耍的愚蠢半妖吗?” 你迷茫了。 有点想不通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讽刺的表情。 就算辉夜姬是跟奈落一样的聪明的半妖,那又如何? 女儿聪慧无双,你只会高兴,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总不至于是担心女儿强过自己吧? 杀生丸望着毫无头绪的你。 俊美优雅的脸上浮出堪称冷冽的笑,突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当初,你为什么会提出让我父亲舍弃一切,成为人类的要求?” 你更加困惑:“啊,你是被女儿气傻了吗?让你父亲舍弃一切,成为人类,当然是为了夺走他的力量,方便我更好地掌控一切啊。不过是棵三心二意的烂韭菜,只是因为拥有强大的实力,就妄想摆布我的人生,这种男人果然还是赶紧死掉最好呢……奇怪,我跟你你母亲约定好的时候,你也在现场吧?怎么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呢?” 杀生丸冷笑:“辉夜也是这样认为的。” 你:“???” 杀生丸:“三心二意的东西,还不如不存在。” 你瞳孔一震。 一个激灵从绒尾里坐直身子。 “曾经,她偷偷跑下云上城去见你,却被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气到,拉着我的手,要我把那个占据了你心神,跟你形影不离的咒术师杀掉。” “我不同意,她就哭得声嘶力竭,恨不得哭昏给我看……你是妈妈,她总不会对你做什么,可那些夺走你目光的东西,自然是消失比较好。” 回忆起不甘心的女儿偷摸找茬,结果被咒术师戏耍的过往,杀生丸冷冽的眉眼逐渐缓和起来,垂眸凝睇你,语气平静:“你最好一碗水端平。” 你如遭雷殛。 完全没想到还发生过这种事。 但…… 这是不应该的啊! 你下意识否定:“她不可能记得我。” 杀生丸收回目光。 薄金色的眼瞳漫不经心望着晨光散落的林间,回答的声音沉静如许。 “母亲没有刻意抹除过你跟她的关系。” “还时常拿着你送给她的黄金戒指,戴在手指上,逗弄她,跟她讲述你的事。” “所以,在很早之前,在你还纵情享受跟儿子相处的亲子时光之时,辉夜就知晓了你的存在,并一直偷偷摸摸注视你。” “不然,你以为她是对你一见如故,才会黏着你不放吗?” 杀生丸平静陈述事实。 你神情滞涩。 丝丝缕缕的难堪爬上心头,取代了日趋浓烈的不安。 “不该的。” 你捂住脸。 当初隐晦的担忧,终究还是成真了,“……你们不该让她知道我的存在。” 人类和妖怪。 是泾渭分明的两条河。 对拥有漫长寿命的半妖来说,归属妖怪的那一边,才能过得更好。 哪怕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她是你跟杀生丸的孩子,而不是犬大将留下来的烂摊子,你也无法理直气壮做出让她陪在你身边的决定。 她不应该跟你这个人类牵扯太多。 正如你现在离开桔梗,不拖累她的脚步一样。 把辉夜姬留在杀生丸身边,让她生活在妖怪的族群中,做西国高高在上的姬君,才是一位母亲应该做出的正确决定。 杀生丸:“你是她母亲。” 你声音滞闷发涩:“我这样的人,跟死了一样,才是对她最好的。” 杀生丸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 你正心乱如麻。 却听到一道低沉和缓的声音,盖过了林间掠过的风声。 “那只是你自己的看法。” 第112章 这个逼 、 你有一瞬恍惚。 却又很快从那动摇人心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是啊。 从始至终,一切都是你自己的看法。 可这又如何呢? 你是她的母亲。 母亲总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如果桔梗并没有因为你的失职遭遇不幸,反而在离开你之后,顺顺利利融入其他家庭,过得很好很好,那即便她把你忘了都没关系。 那么可怕的回忆忘了就忘了,没什么好留恋的。 她得到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我一碗水端得很平。 念及此,你信念愈发笃定。 两个月后。 村外的枫林已经染上霜色。 在一个秋意浓重的黄昏,桔梗和辉夜姬终于收集齐全四魂之玉,顺利归来。 辉夜姬非常开心。 靠在你怀里,笑靥如花。 不停讲述着路途中遇到的形形色色人和事。 她是半妖。 既是人类,也是妖怪,这让她思维异常灵活。 为了快点找齐四魂之玉碎片,她毫不避讳借用了妖怪的力量。 “那是个耳朵非常灵敏的妖怪,多亏了它的帮助,我跟姐姐才能如此迅速找齐四魂之玉,原本,我是想带它过来见你的,可它自卑于相貌丑陋,生怕吓到你,便谢绝了我的提议。” “妈妈要是好奇的话,以后,我可以带妈妈过去看哦。” “哦,对了!” “妈妈,我跟姐姐还遇到过一个超会跑的狼妖,他真的超可恶的!” “不仅吃人,还会屠村。” “最可恶的是,他把四魂之玉碎片装在腿上,靠着四魂之玉碎片力量的加持,恬不知耻嘲笑我是个只能在地上爬的半妖,根本追不上他的速度,把我当狗遛……嘿嘿,我是追不上他,可妈妈给了我枪,任他跑得太快,也快不过子弹的速度,到头来,还不是只能被我一枪爆头,变成一只没脑袋的死畜生。” …… …… 她大概也是累了。 拉着你聊到半夜,讲述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微不可闻。 她睡着了。 你抱着她。 感受着怀里沉甸甸的分量,臻首低垂,黑白分明的眼珠眨也不眨凝睇着她,眷恋的注视似乎是要把她的面容深深烙印在心底。 可到了最后,你只是俯下身,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便不再留恋,让杀生丸把她带走。 “有人说,想要终结围绕四魂之玉而生的因果,唯一正确的愿望就是许愿让它永远消失。” “可向四魂之玉许愿,许愿人的灵魂又会被玉所夺取。” “所以,不管是机械降神也好,阴险的算计也罢,我都不想让桔梗冒这个险。” 这样说着,你把四魂之玉塞到他掌心,“与其他人相比,我果然还是更相信月姬和你。带着这个东西走吧,如果嫌太麻烦了,用丛云牙直接把它送入彼世也行。” “不跟她道别?”杀生丸将话题掰回来。 你:“就当我死了吧。死人是不需要跟生者道别的。” 杀生丸不虞皱眉。 你扭头瞧向窗外。 桔梗正在跟枫婆婆说着什么。 你跟那种白眼狼一样的家伙是没什么好说的,可如果这是桔梗想做的话,你也完全可以当做没看见。 这样想着,你漫不经心开口:“并不是在故意敷衍你们。杀生丸,我只是个普通人,而普通人都是会死的。” “也许是如今的再次相见,给了你错觉 ,让你觉得我还会出现在许久之后的未来。哪怕经历无法挽留的死别,也只是你漫长生命中的一次短暂别离而已。” “可事实并非如此。” “杀生丸,活着是很累的。” “一次次重复糟糕的人生,只为从中争取一份虚无缥缈的幸福,真的非常消耗心力,完全跟我人生准则相悖。” “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没心情在失去儿女后,再次争取所谓的幸福人生了。” “……我们人类,大都是这样自私短视的生物。” “所以,我才不止一次告诉你,永远不要低下头,要永远朝前看。” 杀生丸很好很好。 可就是因为他很好,你才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将他拉入刹那之物堆砌的痛苦之中。 永恒的宝物。 就应该好好挂在触不可及的苍穹之上。 与日月同辉。 你再没有停留。 带着桔梗从食骨之井离开。 桔梗很好。 这个人心扭曲如蛆虫的战国时代,根本配不上她。 你会带她去到开放包容的全新世界,等找到不知道何时会出现的两面宿傩,就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他们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圆满顺遂地闭上眼,陷入永恒的安眠。 不复醒来。 你是这样想的。 可耐不住造化弄人。 映入你眼帘的,并不是往日熟悉的神社建筑,而是类似浅草观音堂的寺庙制式建筑。 你面无表情。 从洞开的格子窗收回目光。 一手捏着泥金桧扇,一手无意识叩击着矮几,发出急促的笃笃声。 室内昏暗幽玄。 稀薄的光透过糊着油纸的纸障子,照进来,让你的脸一半露于不甚明亮的夕阳余晖之中,一半隐没于晦暗的阴影里,无端显出几分阴森可怖。 娇娇超小声:“我可以解释的。” 你:“我说你不能解释了吗?” 娇娇声音更小:“我只是个刚诞生不久的新系统嘛。用你的话来讲,就还只是个孩子而已。给你提供便利、开后门,不仅是我们的约定,更是我心甘情愿的……如今现在发生这种事,我也不想的。可意外这种事,我也控制不了,你就原谅原谅我呗,等你完成这个任务,我就把活生生的桔梗身体给你,让你们母女得以真正相见!” 你:“我现在就要。” 娇娇:“给你了,你也没地儿放啊,桔梗又不在这里。” 你:“我不管。” 娇娇:“好叭好叭。” 它终是拗不过你。 而你在验过货后,并没有轻易放过不出意外出了意外的娇娇,而是以可恶甲方的丑陋嘴脸,跟它提了各种不合理的要求。 娇娇一一照做。 你这才稍微顺心了些,转而问出任务相关。 娇娇回答:“这次任务很简单。一,创死加茂宪伦;二,希望孩子们不再被他(加茂宪伦)利用。总结起来,其实可以归为一个,那就是创死加茂宪伦。” 加茂宪伦。 一间山野寺庙的主人。 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咒术师一枚呀。 如果他脑袋上没有缝合线痕迹的话。 你视线自他额头掠过。 舌尖抵着上颚,不由啧了一声。 知道娇娇很不靠谱,却没想到它竟然能这么不靠谱。 原主是个很倒霉的人。 她的倒霉,并不在于她运气多差,而是在于她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却拥有过于奇特的体质可以怀上咒灵的孩子。 也正是这份过于奇 特的体质,使得她在无故妊娠后,承受了正常人无法想象的非难和指责,以至于崩溃之下,逃入寺庙,想要寻求神佛庇佑。 结果,却落在了脑袋被开瓢的加茂宪伦手里。 自此之后,九度妊娠,九度流产,最后生死不明。 而她的孩子,也在未来也被加茂宪伦利用,以至于兄弟相残。 念及此,你重重摁了摁眉心。 马德。 这哪里是什么加茂宪伦? 分明是祸害遗万年,游走于人类和咒灵之间,把所有人都迫害了个遍的反派BOSS! 一想到两面宿傩你的好儿子,已经成为类似咒灵的东西,似乎也成了可以被他吸收利用的东西,你的心就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在自己都无法预知的未来,他也会像原主的孩子一样,被这个逼利用个彻底。 【果然,创死他一个,幸福千万家】 明确这一点后。 你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下却不由泛起愁来。 咒术师不好杀。 而会反转术式的咒术师,更是难宰得一比。 其困难程度,不亚于让你一个普普通通打工人,手无寸铁对上上弦之鬼与高级妖怪。 所以 要怎么杀了他呢? 就在你陷入沉思之际,加茂宪伦已经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过格子窗,来到和室正门。 他拉开障子门。 端着食案,来到你跟前,将摆满进补膳食的食案搁在榻前,非常自然地拉起你右手,食指和中指摁在你手腕,似乎是在把脉。 “还在头痛吗?” 他如医师般的话语也证明了这一点,“从脉象上来看,你的身体正在好转,再过不久,就能彻底康复。” “现在之所以还不太舒服,大概是因为你之前过于悲伤了。” “别难过,我们的孩子们只是重新回到高天原的怀抱而已。只要我们日夜诵经祈祷,他们终有一日,会重新回到我们身边。” ……悲伤? 这个词划过脑海的瞬间,你灵光乍现,顿时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加茂宪伦低垂着眉眼。 似乎无颜面对你。 却还是忍着叹息的冲动,温柔将你揽在怀里,轻声抚慰你的痛苦和悲伤,一显大叔的温柔体贴。 你没有拒绝。 非常顺从地靠在他胸口。 脸上更是浮出恰到好处的忧郁和愁绪,眉心死死拧成结,仿佛根本无法从一次次流产中解脱出来。 你过来的时机巧也不巧。 巧的是,原主已经完成了九度妊娠、九度流产的过程。 不巧的是,你已经无法帮助原主,从一开始就扭转被利用的痛苦过程。 对于反派BOSS温声细语的宽慰,你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只专注将耳朵贴在他心口,听着从里面传来于人无异的跳动,不由暗暗咋舌:真他妈像人啊! 谁能想到呢? 眼前这个与真人无异的咒术师、这间寺庙的主人,实际上却只是舔食者脑花成精,不知道活了多久的怪物。 你唏嘘不已。 完全不担心自己会因为走神被拆穿什么的。 对一个九度孕育孩子,却又九度失去孩子的母亲,现在没有直接情绪崩溃,当场表演一个歇斯底里,就已经是内心足够强大了。 再强求人家仔细聆听外人的安抚,根本是强人所难。 所以,等你感慨完后,就自顾自打断了他安慰的话语。 “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征询的语气,却问出了“你不同意我就自杀”的冷淡 厌世之感。 加茂宪伦没有立刻拒绝你:“想去哪里?” 你回答的速度很慢。 仿佛大脑反应不过来一般,被他这么一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浅草寺吧。听说那里很灵验,我想去给孩子们祈福,这大概……是我这个无能的母亲,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了。” 加茂宪伦掌心抚着你后脑勺的长发:“可以,我会陪你一起。” 你没有拒绝。 不用想也知道。 原主这么好用的一个母体,他不把你利用到极致,将敲骨吸髓,骨头都炸出一滴油来,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如今,他同意让你出去,就跟主人遛狗没什么区别。 这样想着,你突然生气起来。 马德。 他才是狗! 第113章 绢儿? 这种没有丝毫男德可言,还妄想以下犯上的死狗,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 究竟怎样惩治他才好? 你一直思考着这件事。 不管是跟反转术式比比速度,尝试能不能一枪崩了他,还是绞尽脑汁跟咒术师合作,合力围剿这个咒术界的污点,你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 毕竟,你也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大善人。 充满投机风险,却对自己又不够有利的事,你可是一点也不想干。 这种纠结迟疑的心情,一直维持到你参拜完浅草寺。 那时候。 你已经来到满是现代化气息的东京内城。 走在霓灯闪烁的街道,跟衣着考究的上层西洋精英擦肩而过之际,如杂草蔓生的脑海兀得灵光乍现,瞬间醍醐灌顶! 是了! 对于一个极可能拥有反转术式的咒术师来说,枪械的作用非常有限; 而加茂宪伦本身就出自御三家,也从侧面证明咒术界很可能就是烂橘子一筐,根本不是咒术界的“产屋敷”,完全不值得你托付信任,通力合作。 可两面宿傩你的好儿子,就不一样了。 生前,他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诅咒之王; 死后,他是困扰咒术界千年之久,根本无法被解决的“四魂之玉”。 加茂宪伦这个舔食者脑花成精的狗东西,对于普通人、普通咒术师来说,他也许无法逾越,可你不觉得他也能像玩弄原主一样,玩弄两面宿傩。 你得承认。 这其中有赌的成分。 可你不觉得两面宿傩会怪你。 毕竟,就算结果再坏,他顶多也就是损失一根手指而已,还余下十九根呢,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 只要加茂宪伦不被手指毒死,那他就能再次见到正在学着做爹的你。 一个妈妈。 两种身份。 啊~ 多么美好的未来啊! 念及此,你发自内心地笑了。 然后 你就感觉到身边的男人爱抚着你的发,似是欣慰般轻声感慨:“你能喜欢这里,真是太好了……之前,是我想岔了,以为隔离人群,使得从人类负面情绪而生的咒灵无法再接近你,就是在保护你,结果,却让你那么难过。” “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在这里定居。” “就算这里汇集了太多对你不怀好意的咒灵,我也一定可以从它们手里保护你。” “只要你能开心一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 …… 你脸色不变。 非常配合地摆出一丝动容的表情。 甚至,在他痴痴诉说自己的真心和付出之时,眸光还恰到好处地动了动,似有泪光闪烁,指尖轻颤,没有拒绝他牵你手的动作。 你臻首低垂。 望着彼此交握的手,暗自咋舌: 【多么拙劣的PUA啊】 【可对于脸皮不够厚,或者涉世不深的年轻人来说,偏偏又是那么管用……】 害怕麻烦别人。 这似乎是整个东亚文化区都会有的典型思维模式。 因为不想麻烦别人,所以,即使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浪费无数时间,也不会向别人开口寻求帮助。 甚至,哪怕是别人主动帮助自己,都无法坦然接受,还会因此生出无以为报之类的负罪感和羞耻心,就好像是自己做了错事一般。 如今想来,这其实只是文化和社会对人植入骨子里的PUA罢了。 怕麻 烦别人的更深层次原因,是“我不会”。 而“我不会”,往往就意味着“我不如人,是个失败者”。 在自上而下充满无形压迫的环境里,失败就意味没有价值,甚至可以从内到外否定一个人的全部存在意义,让人连活下去都资格都没有。 在这种环境下,羞于寻求帮助,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当然了。 这种困境也并不是绝对的。 只要学会摆烂,别总是用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适时发疯,就能从这种无意义的精神内耗中解脱出来。 梅雨还没有结束。 水雾迷蒙的街道上,潮湿的空气里飘着无数细细的雨丝。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下,加茂宪伦撑着一把深色的和伞,体贴地为你遮挡雨丝,不让你暴露在夜里微凉的雨丝中。 你缓缓拾起头来。 黑白分明的眼珠望向他。 加茂宪伦似有所觉。 低下视线,与你四目相对时,温声询问:“怎么了?” 你停下脚步。 望着自己落于他眼底的倒影,怔忡片刻,恍惚般呢喃:“要不然,我们还是分开吧?” 加茂宪伦:“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你摇摇头。 把手指从他掌心抽出来:“我是个不祥的女人,会莫名其妙怀孕不说,还根本没有能力诞下与心爱之人的子嗣,一次、一次、又一次……哪怕我倾注无尽的爱意,也无法留下他们。” “其实,当我再次失去孕育的孩子后,并不是一味沉浸在那份悲伤中无法自拔,而是认真思考了很久……最终,我接受了一直被我忽视的事实,那就是,我的确是个没用的女人。” “不仅无法让你拥有幸福,还只会拖累你的人生……不应该这样的,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因为我的缘故过得这般辛苦。” “所以” “我们就此分开吧,宪伦。” “往日种种,皆埋葬于浅草寺。” “离开我这种没用,又惯会惹是生非的女人,你以后肯定能收获幸福……” 加茂宪伦眸色深谙。 投来的目光晦暗不明。 你仿若未觉。 长呼出一口气。 半是解脱半是释怀地冲他笑:“不必担心我。” “一直以来,都是因为你的庇护,我才能远离那些东西。今后,顶多是重新回到那种不见天日的日子里罢了。” “你一直宽厚待我,甚至,还愿意满足我这种任性的要求,我的人生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说到最后,你眼睛眨也不眨深深凝睇着他,仿佛在望着只能最后一次相见的挚爱之人,“宪伦,承蒙不弃。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别说傻话。” 加茂宪伦叹息出声。 他宛若一位可靠的丈夫,在听到妻子任性的话语后,并未出言指责,而是更温柔地握住你的手,给予你并肩同行的勇气,“你是我认定的妻子,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咒灵的骚扰,就擅自放弃你?” “羽衣,我虽年长你许多,但我依旧是个世俗的男人,会心甘情愿为心爱之人付出一切。” “唉,说到底,都是我不好,无法让你感受到我的心意,才让你如此忐忑不安……” 你暗自啧了一声。 瞧瞧! 这种跟男德不沾边的狗男人,就是会给自己贴金。 事到如今,还妄想PUA你呢。 可你也不虚。 眼底霎时浮出水雾:“妻子?……心爱之人?” 加茂宪 伦微微颔首:“是。” 你双眸怔怔。 望着他,难以置信地流出泪来:“怎、怎么会?我这样的女人……出身名门贵族的你,怎么可能会想要爱我、想要娶我做妻子?明明我的家人都不愿意再爱我了……” 加茂宪伦拭去你腮边的泪痕:“他们对你的态度,并不代表真正的你。你很好,我从来没见过跟你一样好的女子,跟你在一起,完全出自我的私心。” 你暗道,是啊是啊,你爹我当然好得很,算你有眼光。 脸上却满是悲意。 避开他的触碰,双手捂住耳朵,不堪承受般蹲下身,哀婉啜泣:“别说了!别说了!再这样下去,我就会生出不堪的妄想和奢求,会再也不愿意离开你的!” “宪伦,我不能成为那样糟糕的人!” “就为了自己快活,根本不管别人死活……这样的话,你肯定就不会再爱我,也肯定不会再说出想要娶我做妻子的话!” “呜……” “太痛苦了,真的是太痛苦了!我一点也不想最后留在你心底的,是一副贪猥无厌的丑陋模样!” “不会。” 加茂宪伦将身体紧绷到发抖的你抱在怀里,不停安抚,“我不会那样待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只会爱你。自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的心就是在你而跳动……” 就像这样。 对方卖惨,你就摆烂; 对方PUA你,你就给他画大饼; 对方跟你讲感情,你就跟他蹬鼻子上脸。 永远不被他掌控节奏。 永远将自己立于道德的高地。 你伏在他怀里哽咽。 虽然时不时就被他的甜言蜜语油到,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个哆嗦,但也惹得他抚慰你后背动作越发柔和。 对于这个结果,你非常满意。 同时,也更加明确,让他作为人类死去,真是太便宜他了。 你必须像周扒皮一样,榨干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不过,在此之前,你觉得自己有必要居安思危,跟他玩点新花样。 在又一次参拜了附近有名寺庙后,你望着神龛之上的金塑神明,向加茂宪伦提议,不如在神明的见证下,你们都换个新名字,改头换面开始新生活。 加茂宪伦没有拒绝。 他想了想,温和的目光落于你眼底:“羂索,你可以叫我羂索。” 你眨了眨眼睛。 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非常耳熟。 可大概是因为你活了太久的缘故,一时没有想起来,只好暂时搁置,面不改色地回之以笑:“羽衣,你可以叫我羽衣。” 然后,你就瞧见他脸上闪过一丝讶色,当即询问出声:“怎么了?是这个名字哪里不太好吗?” 羂索笑着摇摇头:“很好听的名字,怎么想起来叫这个?” 你:“天女的羽衣,而你就是我的神明,愿作羽衣,常伴在你左右……你呢?为什么想给自己取这样一个名字?” 羂索抬手指向神龛之上的神明,示意你看向神明的手中之物:“那就是羂索。我希望自己亦能如神明之羂索一样,保护你、庇佑你、爱怜你。” 第114章 就是不干人事儿 你笑而不语。 知道他这个逼当然是在放屁。 倒不是你用最坏的恶意揣测他,而是他长得就是不是会干人事的样子。 某日。 在你四处溜达,一次次跟衣着精致,做西洋打扮的现代一家三口后,你那颗仿佛被迷障笼罩的大脑,终于拨开云雾见月明。 你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羂索这名字耳熟了! 马德! 千年之前,那个挑拨你跟鬼舞辻无惨关系,还给你儿子取名两面宿傩的阴阳师,不就是叫羂索吗?! 当初,你还拿他名字的寓意PUA鬼舞辻无惨来着…… 你掐指一算。 他跟两面宿傩同一时代,说他不知道活了多久,时间也正好对得上。 纵然你有猜得成分,可羂索与缝合线是同一人的可能性,也是真的很大! 紧接着,你又转念一想;就算是假的,又如何呢? 他总是要死的。 他是你知道的羂索阴阳师,跟他是舔食者脑花成精的缝合线,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没有啦。 都是一具尸体呢。 你很快就将那一点惊异抛之脑后,转而思忖起来从哪里得到两面宿傩的手指更方便,可思来想去,果然还是得借住产屋敷的力量。 并非是你盯着产屋敷薅的羊毛。 主要是因为你初来乍到,跟如今的咒术界谁也不熟,更没有足够钱可以操纵他们为你做事。 再说了,你也知恩图报了。 上辈子之所以结束得那么痛苦,其中固然有继国缘一给你添堵的原因,可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你代替当时的产屋敷家的孩子们被炸死。 如今,你只是让产屋敷家主帮你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根本跟挟恩图报不沾边,又有什么必要不好意思呢? “在看什么?” 也许是你看出神的样子太明显了,身旁的羂索笑着问出声。 你侧目瞧了他一眼。 半点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倒是大大方方手指给他看:“你瞧,他们的女儿真可爱,如果我们也能生下女儿,那孩子肯定也会跟她一样惹人怜爱吧。” 这下,羂索不说话了。 梅雨之后。 就是炎热的大暑。 在熬过一阵酷暑难消的日子后,滞闷的午后终于应该了大暑后的第一片乌云。 黑压压的乌云来势凶猛。 在平地骤起的凉风裹挟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染整片天幕。 下一息,豆粒大小的雨滴便伴着雷鸣的轰隆,噼里啪啦砸下来,水烟四起,雨珠飞溅,惹得躲避不及的行人发出不虞的斥声。 你伏在二楼的格子窗前。 瞧见这一幕,非常没公德心地吃吃笑出声。 然后,就被随风飘进来的水雾糊了一脸。 你:“……” 随手抹去脸上水渍。 刚准备从格子窗边挪开,就感觉后背结结实实撞到一堵墙,一只手从后面搭在你肩上。 你受到惊吓。 心头不受控制跳了跳。 扭过头,定睛一瞧。 嗐! 不是羂索那逼又是谁? “你喜欢女儿吗?” 不等你半真半假抱怨他吓到自己,就听他突然问出一个在此情此景,堪称居心叵测的问题。 你眨了眨眼。 没有否认。 而是非常自然地予以肯定:“喜欢,我最喜欢女儿了。” 然后,你就瞧见他略带深意地笑了笑。 羂索抬手捏住你下巴,转向自己,俯就下来…… 你可太清楚他想做什么了。 他是那种非常传统的大反派。 智深勇沉; 百折不挠; 意志坚定。 是空有一张脸的鬼舞辻无惨没法儿比的。 如果不是目标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他简直就是妥妥的热血大男主标配。 睡这种反派,并不吃亏的。 然而 太丑了。 不仅仅是因为加茂宪伦这个壳子丑,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的本体脑花,让你根本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扪心自问。 你对他最大的欲望,大概就是想蹲在火锅边,试试他这个牌子的脑花涮起来,究竟是何种口感。 这样想着,你偏过头。 让他的唇落在自己耳边。 羂索是个聪明人。 没有不合时宜的追根究底。 也没有因为你的无声拒绝而恼羞成怒。 他只是非常冷静地亲了亲你耳垂,动作轻柔地抚着你的发,跟你互道晚安。 你目送他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从视野里消失,彻底隐没于檐灯下夜雨朦胧的黑暗中,才不咸不淡收回视线。 他是聪明人。 所以,他才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轻易在尚有利用价值的你跟前露出马脚。 某种程度上,也印证了那句老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你也有点好奇。 他究竟会怎样“咬人”。 而那一天,并没有让你等太久。 那时候,你正睡得迷迷糊糊,耳畔突然传来奇怪诡异的声音。 尖利的笑声、低哑昏暗的咕叽声、怪谲的指甲划过玻璃的响动……各种说不出诡异的声音混在在一起,此起彼伏回荡。 随着诡异的响动越来越大,那些声音仿佛穿过虚幻朦胧的梦境,一步步走入现实,你仿佛都能感受到身下的地板,正在随着不可名状之物的靠近,一下下震动。 你骤然惊醒。 有那么一瞬,你仿佛看见无数奇形怪状的狰狞之物,以扭曲地姿态,充斥于你眼前的每一寸空间。 冷汗顷刻间爬满额头。 就连瞳孔也不受控制地缩成一点。 心跳激烈。 仿佛要生生跳出胸膛。 而那些臃肿扭曲怪异的东西,也仿佛察觉到你已经醒来。 各式各样让人san值狂跌的猩红眼球,痉挛震颤着睇向你,却又在跟你四目相对的刹那,转瞬消失不见。 你陡然从榻上爬起来。 哪怕明晃晃的电气灯,将室内照得很亮。 充足的光线,足够你看清眼前一切,也根本无法给你带来丝毫安心。 你打了个激灵。 再也顾不得许多,匆忙抓起丢在一旁的衣物,都顾不得披在身上,就一头扎入晦暗幽深的夜色之中。 哪怕睡觉去明明关好的障子门,此刻没有完全闭合,凉飕飕的夜风正顺着黑洞洞的缝隙,不停涌入屋内,吹得你身体不受控制打了个寒噤,也无法阻止你跑出明亮的和室, 在咒术师的世界里,看得见很危险,看不见同样也很危险。 至于一开始看不见,后面却突然能看见了,这可不是什么“厚积薄发”,而是危险中的危险。 基本上就意味着“这人要死”。 而你这种一开始看得见,后面突然看不见了,你可不会觉得是幻觉,更不会觉得是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毕竟,现在跟你同行的,不是桔梗,也不是杀生丸,而是跟犬 大将有的一拼的羂索。 咒灵。 这种从普通人泄露的咒力中诞生的东西,不会像鬼一样,可以被普通人的武器伤害,只有附着了咒力的咒具,才能伤害到它;也只有会使用咒力的咒术师,才可以赤手空拳伤害到它。 普通人遇到咒灵,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至于你的话,也许不会死,但下场绝对不会比死强多少。 给咒灵生孩子什么的…… 这种事,光是想想你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那个逼,果然干不出人事儿】 你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惊怒之余,反倒觉得这是个机会。 总是被羂索形影不离地跟着,你一直没办法去薅产屋敷的羊毛。 如今,咒灵跟你闹一闹,正好方便你“慌不择路”跑出去。 你跑得很急。 光顾着拿衣服,都没来得及穿鞋子。 羂索的宅邸,位于浅草区比较热闹的街道。 一出门,就是这个时代很常见的整洁平坦道路,这让你即使没穿鞋,也不至于寸步难行。 可路边再平坦,也不是赤脚走路的地方。 很快,你就被石子磨破了脚。 没办法。 那时候你是真的有点害怕的,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银钱就更是没来得及拿了。 人潮如织。 你一瘸一拐,穿行在霓灯闪烁的街道上。 脸上没有太多痛意。 按照自己早前踩过的点,黑白分明的眼睛瞄着道路上的标志性建筑,寻找自己白天曾见过的紫藤花纹样大门。 “姐姐,姐姐!” 正当你睁大眼睛,试图在夜色中找出下一个路标之际,身侧突然伸出一只小手,拉住你肩部衣裳,止住你的脚步。 随之,清脆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妈妈,这个姐姐好可怜啊,她都没有鞋子穿……” “不能这样失礼!” 穿着时兴的女士及时打断女儿的话。 她很难为情。 一边温声纠正女儿的错误行为,一边诚恳向你道歉。 “这个姐姐可能只是着急出来,才会忘记了穿鞋子了,身为好孩子,不能随意拉扯别人,更不能对人说这么失礼的话……来,快跟姐姐道歉,告诉姐姐你知道错了。” 女童有点小委屈。 似懂非懂,却也还是在妈妈的要求下,乖乖向你道歉。 你忙摆摆手。 女童不好意思似的窝在妈妈怀里。 她穿着当下流行的西洋裙。 细软的发用粉红色的蝴蝶结,扎成两个麻花辫。 不一会儿,就趁着妈妈跟你道歉之际,偷偷扭过头,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不带丝毫恶意地打量你,稚嫩青涩的小脸再次浮出类似同情怜悯的模样。 很显然。 她还是觉得你好可怜。 你有点想笑。 却装作一无所觉一般,任凭她打量。 没办法。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是这样纯粹。 女子大概是看女儿跟你比较投缘。 借着道歉之名,温柔体贴地掏出银钱,帮你重新购置了新的鞋子,还让下人帮你请来了附近的医师,给你诊治脚伤。 你推辞不过。 只得非常不好意思地接受了。 闲聊间。 女子自称丽。 家里经营着一家对外贸易公司。 一开始,她还是想邀请你去她家借宿,被你连连推拒,才勉强大小了念头。 虽然没 有过多询问关于你的事,但她望着你受伤的脚,也是情不自禁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原本,你跟她们母女的缘分,就该到此为止了。 直到 丽跟你挥手告别时,视线越过人潮,不经意瞧见了自己丈夫的身影,便很开心地指给给你看。 “瞧” “那个站在绘着莲叶纹样盆灯笼下的,就是我的丈夫,月彦。” 第115章 五条熊熊熊熊 你顺着丽手指的方向望去。 很轻易就瞧见了那个站在盆灯笼下的男人。 在看清楚他模样的瞬间,你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 【倒也不至于……】 【我看谁好,谁就狗东西祸害吧?】 你瞳孔地震。 下意识瞧了瞧神采飞扬的母女俩,又瞅了瞅鬼舞辻无惨那张千百年不曾改变过的脸,真的有点绷不住了。 这踏马的究竟是什么人间疾苦! 早知道鬼舞辻无惨不管做不做人,都爱逮着女人霍霍,可为什么偏让你遇见啊? 这么好的妈妈、这么好的女儿,要是视而不见,任由她们死在鬼手里,那跟故意杀人有什么区别? 你根本过不了良心这一关啊! 丽一无所觉。 跟女儿把手搭在嘴边,想要呼唤街角对面的鬼舞辻无惨过来。 你手疾眼快。 一手捂着一人嘴巴,把她们从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拖回来。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就不跟你丈夫打招呼了。” 你松开这对母女。 首先解释了自己出格举动的起因。 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保存良好的泥金桧扇,在丽不解其意地注视下,将桧扇不容拒绝地塞入她掌心,让她牢牢握紧。 同时,用细微的,只能够让她听见的声音,小声叮嘱,“这世上,存在着很可怕的吃人恶鬼。而这个东西,就是我得到的、最管用的保命利器。” “记住了,丽。” 黑白分明的眼珠直直望入她诧异的眼底,“一定要在你感觉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向恶鬼献上这个东西。” “告诉他,是羽衣让你把这个东西交给他的。” “不要畏惧,更不要迟疑。” “吃人的恶鬼拥有我们普通人绝对无法抗衡的强大力量,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的孩子,一定要活下去!” “羽衣?羽衣是谁?为什么……” 丽不由发问。 她心里有太多困惑和不解。 你没再说话。 只是竖起右手食指,抵在唇间,冲她做出噤声的姿势。 一步步向后退去,直到融入来来往往的人流。 仿佛一滴水汇入大海,再也可寻。 等鬼舞辻无惨察觉到妻女就在对面,略微皱眉,就又融入到好父亲、好丈夫的角色中,越过人潮找过来时,你早就溜得不见踪影了。 你快步疾行。 一口气来到门口绘着紫藤花的人家门口。 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如此重复几次,才终于平复下心情,敲响这户人家的大门。 “您是?” “我与产屋敷家主有旧,如今,特意前来拜访,望通禀。” **** 产屋敷耀哉。 尤其,是没被神罚诅咒毁容的产屋敷耀哉。 花型少年; 温文尔雅。 还有着人偶般精致脆弱之感。 跟千年前,还没有在你面前暴露出真面目的小公子,宛若双生。 即使你早知道他们长得像,却还也是被如此相似的模样震了震。 有那么一瞬,都想抓起身边武士的刀,一刀捅死他…… “请问,您是跟先父有约吗?” 就在你手指不受控制痉挛颤抖之际,耳畔缓缓响起温和疏朗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有着奇异的魔力。 不仅会让人心情愉悦,还让人脑袋轻飘飘的。 你回过神。 甫一抬头,就瞧见端坐主位的俊秀少年,正满是歉意地望着你:“真的非常抱歉,先父已于两年前去世。由于我继任家主不久,尚未完全理顺手头事务,如有怠慢,还请见谅。” 这自然是善意的假话。 他记忆力很好。 不仅能记住每个鬼杀队牺牲了的队员的生平经历,还能清楚叫出每一个剑士的名字的。 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发生继任三年,还不知道前任究竟留下多少烂摊子的事。 他不拆穿你的谎言,反倒还以宽阔的心胸体谅你,温柔地给你铺好台阶,甚至,也不介意给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只是因为他是个难得好人罢了。 ……好人不应该过得辛苦。 你眸光闪了闪。 却又在下一息,果决掐断涌上心头的那一丝不合时宜的怜意。 【不必过于同情】 【在不久之后的未来,还会有别的我来到这里,为彻底终结这份延绵的千年的仇怨,出上一份力】 【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 这样想着,你亦缓缓吐出自己此番前列的真意。 产屋敷耀哉神色微凝。 沉吟片刻,他才道:“……那是很危险的东西。” 产屋敷家族存在了上千年。 身为继任家主,他所需要的关注的对象,就不可能仅仅存在于队员和鬼之间。 对于其他不属于自家恩怨之外的事物,多少也有些涉猎,是每一任家主的必备素养。 你颔首:“总不会比我现在的处境更危险。” 产屋敷耀哉深感歉疚。 他有试图直接提供给你帮助,而不是让你走那么危险的路子,在被你拒绝后,跟小公子如出一辙的文雅面容,终是浮出一丝细微的叹息。 最后,他还是顺从了你的请求,答应帮你联系沟通。 应邀前来的,是跟产屋敷家族素来交好的五条少主五条葵。 不是乖巧可爱的女孩子。 而是社牛超级加倍的熊熊男孩子。 “倒也不是不行。” 听产屋敷耀哉传达你的请愿后,五条葵嬉皮笑脸来到你身边,压低身子,歪着头,冰蓝色的眼珠仿佛噙着无边深情,自下而上直直仰视着你,在跟你四目相对的瞬间,“……你求我啊。” 产屋敷耀哉:“葵君!” 你能屈能伸:“求你。” 五条葵哈哈大笑。 似乎被你的举动逗乐。 他捂着肚子,笑得差点打跌。 一时间,和室里充满他快活的笑声。 “有趣!” “真是有趣!” “一个自诩普通人的人类,竟然妄图借住诅咒之王的力量,” “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一样有趣的人,耀哉,你从哪里找到她的啊……” 五条葵随意抹去眼角溢出来的生理性眼泪。 边冲产屋敷耀哉感叹,边从灯芯草叠席铺就的地面上站起身来。 产屋敷耀哉放缓了心神:“羽衣阁下的确是很非常出众的女子。” 他话音未落,五条葵手掌就已然攥握成拳,裹挟着烈烈风声,直扑你面门而来! “葵君!” 产屋敷耀哉大惊失色。 作为家主,他非常明白自己这位友人体内,究竟有着何等可怕的力量。 他本能从蒲团上坐起身,想要阻止你血溅当场。 你自然也看见了。 瞳孔不受控制地一缩。 咒术师都是打拳的怪物。 你这样小胳膊小腿儿的普通人,要是这一击落实了,恐怕在接触 到的瞬间,就会变成墙上的一滩蚊子血。 纵然你不觉得五条悟的先人会是个乱杀普通人的混账,可心跳还是骤然乱了频率。 你眼睁睁看着拳头裂空而来。 下一息 无形的碰撞骤然在你眼前炸开! 狂乱奔涌的气流,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和室里置物吹得东倒西歪,也将向着这里本来的产屋敷耀哉径直吹飞了出去! 唯独你。 明明身处风暴中心,安逸得却像处于暴风眼。 别说被吹得狼狈了,就连发丝衣角的凌乱都近乎无。 五条葵动作迅捷。 腾身后撤,一把抓住无辜被波及的产屋敷耀哉,没让他摔个屁股蹲,冲他努努嘴,示意他看向你:“早就告诉过你,虽然你迟早都是要死的,但也不能太不顾忌自己啊……什么猫猫狗狗都朝家里领,都当做自己人,瞧,这次看走眼了吧?” 你脸色不变。 呼吸却不由发紧。 就连搁在腿上的双手也微不可查得动了动。 对于死亡的恐惧,会拉长意识对于时间的感知,并让意识在死亡降临的那段时间里,变得异常活跃。 你刚刚正是经历那个过程。 一些想不通的事,一些不起眼的线索,以及一些肉眼可见的违和,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可能你成功诅咒了继国缘一。 那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咒灵们,很可能是被继国缘一斩杀了。 本该将你砸成一滩烂瓜的拳头,很可能是被继国缘一挡住了。 而让你不被狂乱奔涌的气流吹倒的,也很可能是继国缘一。 所以,你才并没有反驳五条葵的话。 就在你心绪起伏之际,产屋敷耀哉非常不赞同地睇向自己的好友:“刚刚那一击,你是认真的。” “葵君,你这么做不对。” “羽衣阁下只是来请求你的帮助,如果不愿意的话,大可以不出手,完全没有必要做这种吓唬人的试探。” “如果隐藏在羽衣阁下身体里的力量没有出手的话,现在的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未查明真实情况,就擅自冲人行驶杀招,这是……” “好了好了。” 五条葵才不管那么多。 一只手轻易就堵住好友句句在理的嘴,“虽然我没有六眼,没办法使用家族祖传的无下限术式,但对于反转术式这种根本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招式,我闭着眼都会。” “那个过怨咒灵不出来就不出来好了。” “我完全有能力在她濒死的瞬间,用反转术式治好她,并祓除那个没眼色的过怨咒灵。” …… …… 五条葵的话印证了你的猜测。 你艰难咽了口唾沫。 上下牙齿死死扣紧,脑海中不停回忆起往昔痛苦的回忆,才勉强压制着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只不过 你:“你刚刚是真的准备杀我?” 五条葵:“哎呀哎呀,你不还是没死吗?再说了,这个时候,是该我质问你吧?哼,一个身负过怨咒灵的人类,寻找诅咒之王的手指,内心里究竟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第116章 太熊的惩罚 你微微颔首。 觉得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就从叠席上爬起来,拍拍衣角的尘土,走近:“反转术式很厉害吗?” 五条葵得意地仰起下巴。 用鼻孔看你。 整个人散发着洋洋得意的气息。 活像只没经过任何社会毒打的花孔雀:“当然很厉害啦!只要我想,就可以把任何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哼哼,我可是五条家的……” 自得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敏锐察觉到一抹刺目的寒光,正直冲身侧好友胸膛而来! 冰蓝色的眼珠骤然一缩。 五条葵完全没想到你竟会冲他无辜的好友的出手! 即使出手快如闪电,也已经牢牢攥住你持刀行凶的左手,脸上也不由露出愕然的表情。 他很生气。 可不等他恼怒发飙,自己胸口却陡然泛起一股凉意。 五条葵滞了滞。 略微低下头。 映入眼前的一切,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呆呆愣愣的,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 你微笑:“很厉害,是吧?这种根本不致死的小伤,肯定能用反转术式一瞬间就治疗好吧?所以……为什么要冲我露出这么可怜兮兮的表情呢?” “我又不会反转术式。” “就算你在我眼前一点点血尽而亡,我也救不了你哦。” 然后 你就看着刚刚还牛气冲天的五条葵,无比弱气地哽住呼吸,紧接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就被朦胧水雾占据,颗颗晶莹的泪珠濡湿长睫,顺着少年意气风发,如今却惨淡异常的俊朗侧脸滚滚而落。 你:“……” 五条葵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 在你跟吃了苍蝇一样的匪夷所思表情中,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哭得情难自已:“你、你真是太可恨了!我就说你不是好人,耀哉非但不信,还不停冲我说教……” 好一通闹腾后。 五条葵就像是记仇的小孩子,无论产屋敷耀哉如何从中调和,也无法让你们重归于好。 五条葵:“看见了吗?这就是两面宿傩的手指,我丢掉,给咒灵吃掉,也不借给你用用!” 他神气极了。 边冲你挤眉弄眼,边嘚瑟抛掷两面宿傩手指。 很显然。 就是要馋坏你。 就是要让你悔不当初。 你也不气。 反倒认真思考起来,如何从他手里夺得两面宿傩手指。 直接杀了的话。 那么,未来那个同样“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当代最强咒术师五条悟,很有可能就出现不了了。 虽然他不出现最好,那样就不会妨碍到两面宿傩了,但他不出现的话,两面宿傩也可能在受肉虎杖悠仁的第一时间,就被咒术高层判处死刑。 可不杀的话。 你可能就要眼睁睁看着这个熊孩子,带着你儿子的手指,嘚嘚瑟瑟从你身边跑掉,尽给你添堵了。 冥思苦想许久,你终于下定决心。 既然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那就干脆直接动手抢罢。 然后在按照他反抗的强度,决定究竟是把他腿打断,还是把他打个半死。 倒不是你狂妄。 天晴了,雨停了,就觉得自己能硬刚咒术师了。 而是继国缘一就在这里。 曾经的挂逼天花板,就算被迫成为咒灵,应该也是首屈一指的。 就算真发生打不过、抢不到的这种事,也没关系。 大不 了作为道歉,让五条葵把他祓除掉。 不行的咒灵可没有什么存在价值。 就应该被咒术师祓除掉。 不仅再也不可能给你添堵,也再不会有任何得救的可能。 只可惜。 继国缘一虽然有点没用,但也没有那么没用。 没有六眼加持,根本用不了家传术式的年轻五条葵,根本不是挂逼天花板的对手,很轻易就被抢走了手指。 “身为诅咒,他为什么会这么听话?” 五条葵并没有因为失去手指而恼火,反倒是非常好奇地凑近打量你。 在明确你是真的一点也看不见诅咒之后,那双冰蓝色的眼珠更是吃惊地瞪圆了,问题一个接一个,“你明明都看不见他在哪里唉,为什么还能驱使他?” “稀奇……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到这只咒灵的?” 你撩起眼皮:“想知道?” 五条葵使劲点点头。 冰蓝色的眼珠里闪烁着好奇的神光。 “我也不知道啊。” 你好好欣赏了一番少年陡然失落丧气的脸。 心里的恶趣味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才慢条斯理吐出后半句,“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罢了。如果不是你过来试探,我都不知道自己身边还跟着这么一只奇特的咒灵……不过,对于他究竟是怎么来到我身边的,我倒是有一点点头绪。” 五条葵:“什么头绪?” 你:“我如今的丈夫,就是一名咒术师。” 闻言,五条葵眉头立刻皱起来。 一直端坐在侧的产屋敷耀哉不解:“怎么了?” 五条葵摇摇头。 你多少能猜出来一些。 却也只是笑了笑,喟叹般描述自己的丈夫:“他真的非常厉害,多亏了他,才能从凶恶的咒灵手里保护我不被伤害。” “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可能在很早之前,就被咒灵吃掉了。” “这只咒灵,没有伤害我,反倒在保护我……如果我猜测不错,应该就是我丈夫留给我防身用的吧。” …… …… 五条葵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出身御三家,可太知道咒灵什么德行。 你越是深情款款,他心里的违和感就越浓重,到最后,直接打出声断你:“他,你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你:“宪伦,加茂宪伦。” 五条葵眉心立时拧成死结。 沉吟片刻后,他再次重复了先前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想要得到诅咒之王的手指?” “当然是为了让我和丈夫过得更幸福啊。” 你攥着两面宿傩的手指,缓缓从蒲团上站起身,黑白分明的眸子笑盈盈瞅着露出不属于少年神情的五条葵,慢悠悠吐出爆言,“我是个没用的女人,根本无法诞下与心爱之人的孩子,所幸,天无绝人之路。” “我能生下与咒灵的孩子。” “虽然,在遇见宪伦之前,我无故妊娠诞下的孩子也是个死胎,但那很有可能是因为我当时心理压力太大,才会导致胎死腹中。”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只要宪伦变成咒灵,那我就会心甘情愿给他生孩子,我相信,我们的孩子再也不会像之前九胎一样,尚未孕育完成,就流产死掉。” 你双手捧着两面宿傩的手指。 脸上浮出憧憬痴迷的神光,仿佛已经不可逾越的时间长河,窥见了属于自身的美好未来。 “我会得到幸福。” “我们一家人终将永永远远在一起。” 说完,你没在管在场的两个神色各 异的愣神少年,微微颔首致意,便带着两面宿傩的手指离开。 而等你踏出宅邸,就眼尖瞥见了羂索。 他站在不远处的街道中央。 穿着深色和服。 双手矜持地揣在袖口。 神情平和。 姿态优雅。 就这样静静望着你,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你回视着他。 并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倒大大方方冲他笑。 羂索也笑了。 你朝他走去。 脚下越来越快,直到三步并两步跑到他跟前。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毫无芥蒂拉起他的手:“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羂索点点头。 他握你手指,领着你回家去:“是啊。是我不好,不该离开你太远,以至于让你再次受到了伤害。” 他没问你为何会从别人家里出来。 也没有对你消失这几日的经历多加质疑。 只是非常歉疚地向你道歉,将罪责完全揽在自己身上,仿佛他多有男德似的。 “等我察觉到异常,匆忙赶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从宅邸里消失了,家里只剩下满地狼藉的残秽……羽衣,我很害怕。” 这样说着,他更紧地握住你的手,“我害怕你会遭遇不测,也害怕……我会彻底失去你。” 你偏头望向他。 黑白分明的眸子不着痕迹掠过他额头上的缝合线痕迹,噙满温柔缱绻的爱慕神光,深深望入他眼底。 “不会发生那种事。” 你微笑。 半是承诺,半是安慰,“虽然我是个没用的女人,但也还不至于一无是处。咒灵们会缠上我,却不会杀了我。只要你不放弃我,别不要我,那不管遭遇什么事,我都会好好活下去,直到你回来的那一刻。” 你们互相说着情人之间的爱语。 仿佛眼前之人,就是自己此生最在意的人。 而情到浓时,有情人就很容易去做些快乐的事。 你们也是如此。 曾经的羂索,是个风雅出众的阴阳师。 在人才济济的平安京,能被炙手可热的光源氏看重遣使,足见他各方面都是顶尖。 虽然如今的他变成舔舐者脑花,占据的躯体也是普普通通毫无亮色,但所幸,也不至于一无是处。 最起码 身材足够有料。 是大叔。 却不是身材疏于管理的中年大叔。 而是经历岁月沉淀后,充满个人魅力的欧巴。 可惜啊。 你是只足够挑剔的颜狗。 可以不在意性别、不在意种族,也可以不在意年龄差距,却唯独不能不看脸。 单纯的身材魅力,根本不足以让你将就。 唯一能让你意乱神迷的,只有好看的脸! 如果是千年之前的羂索,你倒是不介意跟他做些开心的事,试试他在自己的历任前夫中,综合素质究竟能达到哪种水平。 念及此,你心下叹了口气。 在他抬手解开你腰带的同时,双手按住他肩膀,腰身发力,一个出其不意,就将他压在身下…… 第117章 图穷匕见 “羂索。” 你臻首低垂。 细软柔顺的长发如瀑散下,几缕顺着鬓角肩颈落于胸前, 随风拂动的发丝间,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凝睇着身下的羂索。 片刻后,你笑盈盈俯下身。 樱花般柔润的唇贴在他耳畔,呢喃着他的名字,轻声诉说着自己的缱绻心思,“我仰慕着你,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更想跟你一起孕育属于我们的孩子……这样的话,哪怕终有一日,我将孤身一人去往彼岸,也再无任何遗憾了。” “我亦是如此。” 羂索笑声低沉优雅。 并没有因为你反客为主的举动露出异色,而是纵容地搂住你腰肢。 温柔抚慰着你后背,修长结实的手指一点点解开你腰带,继续做着他想做的事。 你非常开心。 偏头亲了亲他的脸。 感觉到他搁在你腰上的手掌力气重了几分后,眸底笑意更深,眼波微微流转,便恶劣咬住他近在咫尺的耳垂,含在嘴里噬咬,却又在紧要关头,再次拒绝了他。 羂索呼吸微沉:“……怎么了?” 你:“我想给你生孩子,只要能跟你孕育孩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羂索,我心爱的丈夫,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羂索抬手抚慰你的脸。 大拇指无比暧昧地摩挲着你湿漉漉的唇瓣,眸光幽暗:“是啊,我们的孩子,肯定会开启全新的世界……我一直如此期待着。” “呵,我也是。” 你笑了。 在他想再次将你拉入**的深海之际,缓缓掏出被自己体温熨热的两面宿傩手指,拉起他的右手,稳稳放在他掌心,“我想生下跟你的孩子,羂索,我心爱的丈夫,变成咒灵吧。” “你之前跟我讲过的,吃下两面宿傩的手指,只要不被他力量的取代,就会变成类似咒灵的受肉。” “这样的话,我就能顺顺利利生下属于我们的孩子了……” 图穷匕见。 不外如是。 而羂索,一个活了千年的怪物。 跟那个光长心脏,不涨心眼的鬼舞辻无惨不同,他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时时刻刻维持着一副从容不迫,万事尽在掌握的从容风度。 哪怕是听着你说出这般堪称可怕的话,他没有露出什么惊异费解之类的情绪,反倒是无奈叹了口气。 像是看着一个天真懵懂的傻孩子。 语气纵容又宠溺。 “对于人类来说,两面宿傩的手指是剧毒。” “千年以来,从来没有人能承受住那份毒,成功受肉。” “而且,就算能成功受肉,也没有谁有实力,可以跟被称为诅咒之王的男人抢夺身体控制权……” 这样说着,他眼底浮出丝丝缕缕的抱歉。 似乎在为无法实满足你的心愿而难过。 你眨了眨眼。 根本不为他的话语动摇心意,只道:“真的吗?我不信。” 羂索叹气:“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你歪头。 微笑着跟他以额抵额,轻轻喘息着,细声怂恿他:“不试试,怎么就知道是自己做不到呢?” “我爱你,我想跟孕育孩子,所以,即使我一次又一次失去孩子,也从来不轻易说自己没用,直到九次流产后,我才不得不接受这个可悲的事实。” 说到动情处,你牢牢攥着他握住两面宿傩手指的右手,给他加油打气,“羂索,不能轻易放弃啊。” “跟我在一起,跟我一起生育孩子,不是我们共同的心愿吗?” “只是遭遇这么一点 点小小的困难,就轻言放弃,那我们……我们要如何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呢?” 你缓缓直起腰。 双手捧起他的手,额头抵在他手背上,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悲声哽咽,“我想跟你生孩子,羂索,我好想生出属于我们的孩子……如果不能给心爱之人生孩子,我又怎么配做你的妻子,又怎么配得到快乐?还不如早早死了!……这样没用的活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你越说越激动。 只觉得自己简直是这世上难得的好女人、好妻子、好母亲! 于是,哭得愈发真情实感。 然而,你明明都这么难过了,羂索这个逼却只是叹了口气,将你揽在怀里,没再想跟你一起享受情人之间的快乐,却也没有应允你。 【这个逼】 你心下骂了声。 如今万事俱备,你可不准备就此轻易放过他。 是以,你顺从地靠在他怀里。 毫不客气将身体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边享受着他的安抚,边抽抽搭搭质问他:“羂索,你真的爱我吗?” 羂索:“爱的。” 你:“如果你是真的爱我,为什么就是不想跟我生孩子呢?” 是啊。 根本不是你嫌弃他长得丑,下不去嘴。 而是羂索不愿意吃下两面宿傩手指,变成受肉,实现你的心愿。 都怪他。 你才无法生出孩子。 而羂索也不是会躺平挨打的人。 “羽衣真的爱我吗?” “当然啊。” “一旦我受肉两面宿傩,最好的结果,也是我跟两面宿傩同时掌控身体控制权,这样的话,我就不单单是我了,这样的话……羽衣也没关系吗?” 他声音很轻。 却有着掷地有声的质问力度。 “这有什么好介怀的呢?” 你拾起头。 脸上满是泪痕,神情却无比认真,“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其他什么东西。怎么可能会因为你内心变得不纯洁了,就舍弃对你的爱?” “我那么糟糕的过去,你不也从来没介怀过吗?” “而且,我可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是你将我从悲惨的境遇中解救了出来,更从来没有忘记过,是你让我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你待我如此真心,我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些微末小事,就轻言放弃?” “真是的……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啊。” 这样说着,你抹去腮边残留的水渍,嗔了他一眼。 然后,就又以宽容大度的姿态原谅了他,重新依偎到他怀里,并毫不犹豫把锅甩了回去。 羂索没有立刻回答。 你也不逼他。 抓起身下沾着体温的衣物,一点点擦着泛红的眼眶。 不知过了过久,你都要睡过去了,才听到他不甘心的垂死挣扎,“就算,以后我将要和两面宿傩共同成为你的丈夫,你也能接受吗?” ……这肯定不行啊。 两面宿傩可是你的好儿子哎。 身为新时代社会主义接班人、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打工人,是绝对做不出这么挑战普通人心理承受能力事情的! 只不过 口嗨嘛。 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你从他怀里直起身,略微歪头。 被泪水浸染泛红的眸子满是困惑,似乎是想不明白他问题有什么好回答的,不解发问,“我承认的丈夫,只有你。就算他玷污了你的心灵,让你不在纯洁,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身心,都是属于你的。” “我一个女人,都不在意这种小事,羂索,你是我心爱的丈夫,更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怎么可以因为这种小事而止步不前呢?” 你不仅PUA他。 还当他的爹,教他做事。 甚至,还蹬鼻子上脸,给他画大饼。 “别怕。” “羂索,我相信,只要你成功受肉,那我们就一定会拥有更幸福的未来!” 这样说着,你将两面宿傩手指从他掌心拿出来,温柔地递到他嘴边,笑盈盈注视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吃药难的孩子,和煦地鼓励他吃下去。 羂索回视着你。 他脸上一如既往平静,眼底却隐约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这让他在不笑的时候,那张毫无特色的大叔脸,不由得显出几分不可言说的阴沉冷酷。 你恍若未觉。 自顾自给他画更大的饼,鼓励他不妨再大胆一点:“到时候呢,我们就会拥有属于我们的孩子,成为最幸福的夫妻,过上令众人艳羡的幸福生活。” “羽衣……” 羂索叫出你的名字。 你嗯了一声。 就感觉到他的手搁到了自己脸上,拇指揉按着你的唇,将原本就柔润的唇,染上更加鲜艳湿润的色泽。 “……你变了。” 你茫然眨了眨眼。 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羂索不出声地笑。 毫无特色的脸上浮出奇异的笑容:“不,不是你变了,应该说……取代了那个可怜女人的你,究竟是谁呢?” 不等你狡辩,他就一脸笃定地开始扒你马甲,“羽衣,就是你吧?” 你皱眉:“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 羂索:“在千年之前,在更久远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你眉头皱得更紧。 抬手去试他额头温度,手背并未感受到异常,神情顿时更加困惑了:“也没发烧啊,怎么突然开始说起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了?就算我们在千年之前见过,那也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根本没必要露出这种奇怪的表情吧?” “见过是有什么不好的吗?” “难道是说……那时候,我不是你妻子吗?” 羂索摩挲着你侧脸,毫不犹豫承认了:“是啊。” “那时候的你,是京都公卿贵族的妻子唔,你今日走出来的那家宅邸,就是那位大贵族家族的部下。” “啊,对了!” 他仿佛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脸上笑意更深,双眼直直望入你眼底,“还有两面宿傩,传说中的诅咒之王、咒术界上空挥之不去的阴霾、被产屋敷家族隐去存在的鬼的后代……他是你曾经的儿子。” 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不得的事实。 你收敛了表情。 在你居高临下的垂眸中,他拂手推开搁在自己嘴边的咒物,毫不避讳说出戏谑又恶劣的结论:“所以,我不能吃下这根手指。” “羽衣,我这可是为了你好,我倒是不介意跟两面宿傩共同占有你,只是,你应该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吧?” “跟自己的儿子……” 第118章 下辈子可长点心吧 “啪” 回应他的,是你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羂索胜券在握的表情滞了滞。 你脸色淡淡。 下手却异常狠辣。 毫不犹豫又甩了他一巴掌,给了他一个对称,手心火辣辣的疼。 “不愿意跟我生孩子就直说。” “没必要用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来羞辱人。” “我虽然是个没用的女人,但也是有骨气的!我是因为爱你,才会一次一次又一次想要跟你孕育孩子,而不是为了得到所谓的保护和庇佑,才会舍弃做人的自尊,次次讨好你,只为了苟且偷生!” “你就算瞧不起我,也不必如此作践我!” 你怒极。 从他身上站起身来。 胸口剧烈起伏,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盯入他眼底,一字一顿,“羂索,如此枉顾女子真心,肆意羞辱践踏女子的感情,是会有报应的!” 羂索手抵着唇,非常不给面子地闷笑出声。 他脸已经不疼了。 可那种奇妙的体验却依旧残留在他心底,让他不由望向你,眼底戏谑之意更深:“你就是凭借这副好口才,才得以顺顺利利从被诅咒的恶鬼手中活下来,并保全自己孩子的吗?” “真是有趣。” “怪得不他们都对你那般心心念念,有那么一瞬,就连我都觉得,是我对不起你了。” 你定定回视他。 下一息,脸上的怒意就被深深的惋惜所取代。 你长长叹了口气。 抬手理正衣襟腰带,唏嘘不已:“唉,你这样不上道儿,真的让我很为难啊。” 羂索来了兴趣,盘坐起身:“怎么为难了?” “想跟女人玩恋爱的把戏,却不愿意接受女人跟你玩恋爱的把戏,这样双标,很容易死的。” 羂索手托下巴。 右手手肘抵在屈起的膝上:“唔,有点道理。可上千年来,我依旧活得好好呢,反倒是你,死了不止一次了吧?” 都说骂人不揭短。 可这个逼阴阳怪气人起来,尽会戳人肺管子。 你也不气。 反倒笑眯眯瞅他:“说得好像你没死过似的。从风华正茂的阴阳师,变成这种只能借住别人躯壳现世的怪物,你不会以为你还算活着?不会觉得你还属于人类的行列吧?” “真是有趣呀。” “在自欺欺人这种事情上,你是我见过的所有男人中,最会的那个。” 说着,你还冲他竖起赞叹的大拇指。 羂索:“虽然当初你死得早,但按照你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对两面宿傩所处的世界一无所知……所以,我很好奇啊,究竟是什么给了你底气?让你觉得你能跟我全身而退?……靠五条家那鲁莽的小子,还是靠你过分柔软灵活的舌头?” 你莞尔:“想知道?” 羂索颔首。 你脸上笑意更深:“叫爹的话,说不定我就会告诉你这个愚蠢的儿子哦。” 羂索也笑了:“还真是……有个性的女人。” 你矜持颔首:“好说好说。” 针锋相对地阴阳怪气之后,就是图穷匕见了。 你得承认。 羂索很厉害。 无论是心计谋略,还是咒术战力,都可以称得上最强。 可这有什么用呢? 鬼舞辻无惨也是最强。 不是照样被只是人类继国缘一片成1800片? 羂索就算比鬼舞辻无惨更强,可继国缘一也已经不做人了。 最强咒术师与最强过怨咒灵。 你不觉得前者有碾压后者的实力。 而且 “继国缘一,你最好嬴给我看。” “如果你失败了,我就会成为最好用的母体,在他手里,一次次重复妊娠流产的痛苦……希望你别太让我失望。” “不然,我就要回头去找无惨了。” “虽然他也是够没用的,但从这个逼手里保护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看不见。 自然也不知道咒术师和咒灵是如何交手的。 你能看见的,只有结果。 不可一世的羂索、嚣张狂傲的羂索、自诩掌控一起的羂索,如今只能像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凄凄惨惨地半跪在你跟前。 他满身是血。 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如此强悍的咒灵,你一个普通人却可以如臂使指……是两面宿傩留给你的吗?” “你猜?” 这样说着,你笑眯眯俯下身,抬手捏起他血渍呼啦的下巴,手指稍一用力,就捏开他嘴巴,毫不犹豫把两面宿傩手指塞进去。 不给他吐出来的机会,牢牢捂住他的嘴。 两面宿傩的手指是剧毒。 普通人根本无法成功受肉。 饶是惯会蹦跶的咒术师羂索,也只是个废物,在吞咽下去不久,身体就立刻出现不匹配地崩坏症状。 你啧了声。 失望又嫌弃地后退一步。 不让他崩解的血水溅到自己身上。 看着羂索一点点凄惨死去,你内心毫无波动。 甚至,还一脸兴味地瞅着他笑,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给他提建议: “我都告诉你了,欺负女人是会有报应的,你偏不信。” “瞧瞧” “这下不得好死了吧?” “羂儿,下辈子可长点心吧。好好做人,别再为难女人了,不然,迟早有天,我们还是会再见的……你肯定也不想再发生今天这种事吧?” 羂索在你眼前活生生融成一滩血水。 而处于血水中央的,则是两面宿傩纤尘不染的克系手指。 你捡起来。 来到庭院里的池塘里,使劲冲洗,不放过任何缝隙。 “喂!”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五条熊孩子看好戏的声音,“这下你可惨了。加茂宪伦,乃是加茂家的咒术师,跟我同属于御三家。你就这样把他杀了,加茂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冲洗的动作不停:“那就让他们来呗。” “他们家的咒术师,只是为了创造人类和咒灵的后代,便让我这么一个无辜的普通人,过得那么凄惨,我没有向他们索赔,就已经足够给他们脸了。” “倘若他们不知好歹,那就来试试吧。” 这样说着,你顿了顿,扭头望向神情骄傲的少年,莞尔,“正好,我也想看看身边这个看不见的咒灵,跟你们最顶尖的那批咒术师,究竟孰强孰弱。” “他们失败了,他们就去死。” “咒灵失败了,我就把罪责都推到他身上去。” “反正,我只是个被情爱迷昏了头,没有咒术的普通人罢了,怎么可能杀得了你们这些打拳的怪物呢?” 五条葵陡然瞪大眼。 整个人都因为你的话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冲击,嗓门都情不自禁拔高一度:“喂喂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刚刚救了你哎!” “如果不是他的话,你现在早就受制于人了,哪怕还能说出这么可怕的话?” 与道德不够高尚的晴海和尚不同,五条葵年纪轻轻就有自己的独特 见解。 他不会觉得人类和咒灵混在一起,是多么不可饶恕的事,也不会看见一个咒灵就上去祓除。 所以,他才会听到你砍成石破天惊的话语后,堪称惊恐地瞪圆了眼。 他瞅着你。 就好像望着一个随时会暴起杀人的可怖怪物。 “这不是还有你吗?” 你笑眯眯。 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平静阐述一个事实,“就算我力有不逮,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漠视我遭遇不幸。” 五条葵愣住。 他完全没料到你竟然对他抱有那么大信心。 你继续道:“产屋敷耀哉是个好人,能跟他玩到一起的你,自然也不可能是个坏人,你们都是好孩子。” “我谁都可以不相信,唯独,不会不相信你们。” 五条葵顿时涨红了脸。 只觉一股滚烫的热意,自下而上直冲天灵盖。 他不太敢回视你。 冰蓝色的眼瞳躲闪着你的目光,却嘴硬地哼哼:“别、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帮你。我可是一直记得,是你一刀捅在了我心口。甚至,为了捅个结实,你还故布疑阵,让我以为你的目标是耀哉……如果不是我会反转术式,我早就已经死了。” 你忍俊不禁:“不原谅也没关系。” “有什么好高兴的?” 五条葵斜觑着你。 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努力摆出高傲的模样,脸上红晕却不知不觉蔓延到耳后颈间,“……你该不会又想要耀哉去帮你吧?哼,别痴心妄想了。他们产屋敷一族是很厉害,可在排外守旧的咒术界,能发挥的作用非常有限。” “与其寄希望他,你倒不如……” 你摇摇头:“你们已经帮我足够多了,剩下的事,就让我自己处理吧。” 五条葵:“……你能处理好?”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这样说着,你从池塘边站起身,把洗干净的两面宿傩手指交还给五条葵,“快回去吧,这个东西似乎能散发出吸引咒灵的奇特力量。你还太年轻,恐怕无法把握住这份力量,回家去,让你家里人……” “少瞧不起人!” 五条葵骤然生起气来。 一把接过你好好递到他跟前,却充满羞辱意味的两面宿傩手指。 冰蓝色的眼珠气冲冲瞪你,近乎咬牙切齿道,“老子是最强的!能被诅咒之王气息吸引的咒灵,都是一群不中用的垃圾,你以为它们能伤害到我?” 他似乎真的非常生气。 不再使用敬语,而是非常粗鲁开始自称“老子”。 你有点想笑。 少年的自尊心,敏感又强烈。 你本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现在的氛围,可不知怎得,突然就想到自己缺席了自己最心爱孩子们的少年时期,内心涌动的情绪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低落了下去。 第119章 九相图 等你好不容易从那种落寞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五条葵已经离开了。 你站在原地。 许久都没再说一句话。 只是静静仰望白云如练的湛蓝色天穹。 目光追逐着振翅而非的群鸟,跟着它们消失在遥不可及的群山之中。 羂索已经死了。 可他在东京购置的房产还在。 作为他的“妻子”,你并没有因为害怕加茂家寻仇就躲起来,反倒是理直气壮接手了他留下来的一切财物。 你算盘打得很响。 处理完羂索那个逼,唯一还可能会妨碍到你的,就只有继国缘一了。 你无法对继国缘一放心。 对他寄予的每一丝信任,都会化作最可怕的陷阱,将你的人生糟蹋得乱七八糟。 不可信的男人,还是彻底消失比较好。 你是这样想的。 可让你感到困扰的是,之后的日子一直风平浪静。 别说咒术师来寻仇了。 一切跟社会主义价值观不搭边的东西,诸如咒灵、恶鬼,统统没再有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直到两年后。 一个落雪的冬夜。 你正窝在温暖的被炉里,边听着庭院里竹枝不堪重负的折断声,边翻阅着这个时代最流行的,五条葵不请自来。 他一把拉开紧闭的拉门。 在寒冷的风雪随着洞开的门扉将要闯入室内之际,门板又被他唰得一声阖上,非常自来熟地窝到你对面。 你有点吃惊。 五条葵打了个寒颤。 好看的眉头紧紧皱着,孩子气抱怨:“这该死的鬼天气,真的太冷了。” “是啊。” 你回过神。 倒也没问他怎么来了,拿出备用的杯子,给他倒上一杯暖茶,推到他跟前。 五条葵道了声谢。 捧着茶啜饮几口后,感觉身体寒意去了大半,就又故态复萌,恨不得把“快来感谢我”写在脸上:“如果不是耀哉过来求我,让我多多关照你,我才没必要在这种寒冷的时候,好好家里不待,偏跑出来挨这个冻。” 你又给他茶杯里添了点:“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五条葵:“确实。” 你被他理直气壮的模样逗乐。 却也没有在这种时候说什么扫兴的话。 “说起来,你也还真的大胆啊。” 五条葵不是能藏住事儿的人。 你不问,他自己都憋不住,“一点不担心自己被加茂家寻仇不说,竟然还坦然住进了加茂宪伦死去的房间……你就一点不害怕?” 闻言,你忍不住笑出声。 捧起散发着幽远气息的龙井绿茶,浅浅喝了一口,长睫低垂,黑白分明的眸子俯视着茶盏中上下浮动的茶叶,袅袅蒸腾的雾气遮住了幽暗的眸光。 “这有什么好害怕。” “生前,他尚且打不过我身边的咒灵;死后,又能有多大出息?” “没用的咒术师,就算不做人了,也只是个没用的废物罢了。” “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加茂家怎么一直没动静,按道理来说,他们不应该轻易放过我才对……” 你沉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五条葵自得的笑声打断。 你拾眸望去。 就见他双手抱在身前,骄矜地仰起下巴,再次恢复用鼻孔看人的架势:“这当然是要谢谢我啊!” 你愿闻其详。 五条葵:“我也是探查过你的事后,才知道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加茂宪伦,竟然玩得那么大,不仅违背咒术师的准则,还试图突破血的屏障,研究制造咒灵与人类融合的产物……他的确危险又恶毒,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御三家的咒术师。” “你在他手上吃了很多苦,但对于加茂家那群烂橘子来说,他们依然不觉得你的命足以跟加茂宪伦的命相比。” “他们本是准备追究你的罪责的……” 说到这里,他不虞的声音陡然欢快起来,少年清俊隽秀的面容再次浮出得意的笑容,“是我把加茂宪伦的事情挑了出去。” “一个自甘堕落,成为邪恶诅咒师的家伙,死就死了,加茂家忙着跟他割席呢,自然就没精力来寻你的晦气了。” 他非常开心。 大概是觉得自己干得漂亮,扫向你的冰蓝色眼珠闪闪发亮,似乎在说“快夸我快夸我”。 你也没扫兴。 一脸赞赏地冲他竖起大拇指。 五条葵立刻笑得更嚣张了。 你也望着他笑。 一时间,白炽灯照亮的和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五条葵并没有待很久。 在走之前,他突然想起什么,重新折返回来,端坐在你身侧,解开自己一直背着的包袱,搁在暖桌上,让包袱里里的东西一一呈现于你眼前。 九个易拉罐的玻璃罐。 里面装满暗红色的透明黏稠液体。 而在漂浮在液体中央的,是九个奇形怪状的克系肉团。 一开始,你并没有认出那是什么东西。 直到最上方的玻璃罐,从其他罐体上滚下来,液体的晃动,让原本背对着你的肉团逐渐正对你,露出属于人类小婴儿的四肢,你这才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 咒胎九相图。 你心神一震。 “这是将加茂宪伦钉死在罪人十字架上的证据。” “他们有着超乎寻常的咒力,仅靠彼此存在,就能一直维持封印,以至于被分类至特级咒物行列……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具有一定危险性,但,你是他们的母亲,我想,如何处理他们,应该由你来而决定,而不是被那些烂橘子当做收藏品,摆放在某人的展示架上。” 五条葵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哪怕他现在的行为,绝对给他、给五条家带来麻烦,他想做也就做了。 你呼吸略微发紧。 沉默了好一会,才将滚到自己跟前的玻璃瓶拿起来。 借着白炽灯不甚明亮的光线,打量着里面尚未发育完全的胎儿。 说实话,除了惋惜和怜悯,你内心并没有太大触动。 他们并不是你生出来的孩子。 你会为他们的遭遇和经历感到悲伤,却不会再有那种痛不欲生的绝望崩溃。 你叹了口气。 想起自己的任务目标,摩挲着掌中的玻璃罐,问出比较在意的事:“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从这种状态中解脱出来?” 五条葵顿了顿。 询问的语气带上几分古怪:“……你是指哪种解脱?” 你:“像人类一样,回归高天原的怀抱吧。” 原主不想自己苦命夭折的孩子们再被利用, 可在咒术的世界里,大概只有被咒术摧毁亡骸,彻底死掉,才不会被利用。 并不是你后妈附体。 只因为他们并非你孕育,就可以硬下心肠,如此残忍对待他们。 主要是你心存疑虑。 加茂宪伦是已经死了,可舔食者脑花羂索,很难说他究竟是不是还留了其他后手。 你也是刚想明白不久。 羂索这种活了上千的臭老狗,不应该跟鬼舞辻无惨一样,贸然轻视对手,一点准备都不做,就直接莽上来。 他很可能还有其他备用的脑花。 虽然羂索是否还活着,对你完成任务没啥大影响,反正原主要求的是杀掉加茂宪伦,但你是一个合格打工人,总是要对得起原主的。 而且,如果不是有再相见的可能,谁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以咒物的形态,存留于世呢? 五条葵松了口气。 还以为你是想要让他们受肉重生呢。 他非常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这个没办法。” 你看向他。 五条葵:“他们都是特级咒物。而特级咒物无法被破坏,他们以终止生命、不加害他人的‘束缚’来保障自己存在,这是咒力的交易,无人擅自能越过缔结束缚的双方,中止他们存在。” 你大概明白了。 叹了口气,将手中已经染上自己的体温的玻璃罐重新放了回去:“……那就算了,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让他们死去……原本,他们就已经足够不幸了。” “葵君,你带他们走吧。” “藏起来。” “不要让任何人得到他们,更不要让他们受肉重生……就让他们兄弟们,永远整整齐齐的在一起吧。” “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去呢?” 五条葵应下。 你目送五条葵消失在无声的雪夜。 也许是因为站在檐廊下的地板上吹了风,躺在柔软的榻上,就有点睡不着。 你辗转反侧。 前前后后想了很多。 其实,在很早之前,你就已经完成了工作任务。 只是碍于一些考量,才一直留在了这里。 可现在,那些让你停留的因素都消失了。 你已经可以离开了。 “要离开吗?” 面对娇娇的询问,你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起另一件事:“鬼舞辻无惨什么时候死?” 娇娇:“五年之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我在想,那个打乱我一切设想的缘一,他究竟是怎么出现的……是像之前的桔梗跟她的转世那样,灵魂撕裂,被两个身体共用吗?” 娇娇:“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继国缘一不属于任务目标,他的经历不在系统记录之内。” 你也不失望。 原本也没指望娇娇能给你多大帮助。 所有的寝食难安,都只针对继国缘一一人而已。 哪怕亲手杀了他; 哪怕他已经被诅咒,成为糟糕的咒灵,再也无法恢复之前崇高圣洁的姿态。 你也无法彻底释然。 总觉得他冷不丁就会跳出来咬你一口。 是以,在得知鬼舞辻无惨将在不久之后死亡,你便下定决心,重新去那个梦魇般困扰着你的现场看看。 这次,你要看着大家一起走向解脱。 第120章 原来如此啊 至于,最糟糕的情况,你也考虑过了。 如果真的还有其他继国缘一跳出来搅局,让那个你无法顺顺利利步入死亡的话,那你就要看看继国缘一和咒灵继国缘一,究竟孰强孰弱了。 五年时光,转瞬而逝。 五条葵也从当初的熊孩子,长成了一个熊大人。 甫一出现,就凭借身高优势,化身高傲孔雀,居高临下俯视你:“耀哉让我来的。他说,你这个人超烦的,明明不关你的事,可你偏要来凑热闹,到时候,你要是死在那里,他恐怕往生都往生的不得安宁。” 你也不生气。 只是笑眯眯拍拍他肩膀,仿佛将一切都托付给了他:“那就麻烦你了。” 之后的一切,就像你生前经历的那般。 产屋敷耀哉自爆。 鬼舞辻无惨遭遇重创。 为了恢复伤势,直接选择将所有人都拉入无限城,意图让城中的上弦们,抹杀掉所有碍事的鬼杀队成员。 至此,人与鬼开启了最后的生死决战。 你跟五条葵落脚的地点不太对。 直接掉在了鬼舞辻无惨化作的大肉球附近。 凭借五条葵比较靠谱的结界术,你们并没有被他察觉,可随后而来的鬼杀队成员就没有这样好运了。 无数鬼杀队队员前赴后继,却根本伤害不了他分毫。 甚至,还成为了他恢复的养料。 现场惨烈异常。 你看不下去。 抬手扯了扯五条葵衣物,示意他带你离开。 五条葵毫不犹豫笑话你:“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弱,还学人家挑战极限,怎么样?只是这一点点血腥,就接受不了了,可千万别再丢人得吐出来啊。” 你没跟他耍嘴皮子。 只是拇指和食指捏住他腰上的肉,使劲拧了一圈,立刻疼得他龇牙咧嘴。 远离鬼舞辻无惨后,呼吸间不再是浓烈刺鼻的血腥气。 你深吸口气。 沉闷的心情平复了很多:“我或许是太弱了,只是看见那副场景,就受不了了,可你跟我不一样。你出身御三家,又是一顶一的咒术高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帮忙?产屋敷耀哉,是你的朋友,不是吗?” 五条葵在前面领路。 听着你的话,他前行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纠缠在他身上的,是无数枉死之人强烈的怨恨。” “失去生命的恨意化作了极恶诅咒,使得产屋敷一族的孩子全都体弱多病,家主更是代代短命,以至于到了快要断绝的地步……这种恶咒,只能靠他们自己解除。” “外人贸然插手,只会殃及自身。” 你有点新奇。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闪过,可不等你抓住,就听他继续道:“你与你身边的这个咒灵,也是如此。想要解开束缚,只能由你亲自动手……” “没必要。” 你打断他的话。 你从来没想过解开束缚。 唯一想过的是,是让他以咒灵的身份,再次死去。 他活着。 甚至,只要他存在。 就会打扰到你的人生。 只有他彻底消失,你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原本,你是想让加茂家祓除他的。 只可惜,加茂家也是个不中用废物,根本没排上用场。 这才让你不得不一直留着他。 在五条葵的带领下,你很快就见到了黑死牟。 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气息宛若山岳般厚重的上弦一,打工人冷硬的心脏还是情不自禁地悸了悸。 黑死牟并未察觉到身后异常。 拉开浮世绘隔扇,高大挺拔的身形转入满是莲花和曲桥的和室。 你安静注视着一切。 半晌,眸光动了动,收回目光。 这大概就是动过心,却又不断干净的后果。 即使曾经的好感早就化成了灰,可在脱离原本的困境后,就不由出现死而复燃的迹象。 有那么一瞬,你甚至都觉得让他得偿所愿地死掉,也不是不行。 可很快,你就从那份动摇中清醒了过来,转而揪了揪五条葵的衣袖:“快帮我看看,我身边的咒灵还在吗?有没有擅自行动什么的……” 五条葵扫了眼:“没有。” 你安心了。 站在走廊的尽头。 望着黑死牟抱着满身是血的女人出来,一步步朝你所在的方向走过来,稳定心神后,重新欣赏着他怪异却俊美的脸,内心重新被难以言说的恶趣味占满。 只要继国缘一不会出现,那黑死牟就不可能得到救赎。 他就只能像你知道的那样,在自我怀疑中痛苦死去。 这样想着,你难掩愉悦地笑出声。 可也许是身心太过放松愉悦了,在跟他们擦肩而过之际,那些让你振奋的手指发抖的雀跃情绪,潮汐般一股脑涌入大脑,过去的一幕幕宛若被激起的河底细沙,浮光掠影般自眼前闪过。 似乎过了很久。 又仿佛只有一瞬。 你忽的想起很久之前。 想起你作为琴叶活着的时候。 那个时候,你其实是不太想继续下去的。 女儿没了。 罪魁祸首终将死去。 言而无信的男人也早就化成了灰。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你这个不靠谱的母亲了。 死亡并不可怕。 可以去彼岸寻找女儿的死亡,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你几乎是毫不留恋地做出选择。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 你的女儿、你的儿子,都在不久之后的未来等着你。 如果那时候的你决定去死了,那现在的你,还能存在吗? 你不确定了。 连忙叫出娇娇,询问究竟是时间造就的因果更厉害,还是它所在的量子力学更胜一筹。 娇娇也震惊。 它竟然不知道你居然有了这么可怕的想法。 声调当即拔高一度,惊恐尖叫:“别呀别呀!那时候的你死了,没有完成过任务的我,肯定也就不存在了!这是直接从根本上抹除掉我!” “而我不存在了,之前我们经历的那段时光,也就再无法被观测,数据湮灭还是小,关键你也就再也不可能见到自己的女儿了!” “羽衣,快想想你的女儿!” “没有我们横插一脚,桔梗经历的那些痛苦过往,就将再次成为现实!她会在痛苦中死去,以至于尸骨无存!” “黑死牟,区区一个贱骨头而已,他配跟你女儿相提并论吗?解脱就让他解脱吧,你可千万别决定去死啊!” …… …… 至此,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缘一,你去吧。” “去履行你未尽的使命,去跟你敬爱的兄长大人做个了断……只是,你记住了,不要认出她,更不要对她投以半分目光,就让她一个人待着,孤零零步入死亡,也别让任何人靠近她……” 只有如此,她才会想要活下去。 【我太可清楚如何激怒自己了】 你无比自嘲地想着。 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不可言说的复杂情绪。 沉甸甸堆满心头。 压得你胸口窒闷,根本喘不上来气。 你垂下白皙的眼睑。 望向自己纤尘不染的双手,心神恍惚。 如果这才是真实……那么,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为了一份毫无根据的怨恨和不甘,你杀了人。 你怨恨他。 发自内心憎恶他。 毫不犹豫伤害他。 毫不留情毁掉他的人生。 甚至,还自以为是的诅咒他,盼望他永永远远也无法得到解脱。 可现在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都是你自己! 是你让他不要认出你。 也是你让他带走黑死牟。 还是你让他不要看你一眼。 继国缘一,他只是按照你的话去做了而已。 五条悟偷觑向你。 他原本只是好奇你怎么突然变了心思,明明之前还是一副不想那只叫缘一的咒灵乱跑的架势,却在看清你脸颊的同时,愕然睁大眼。 “嗳?” 五条葵倒吸一口气。 手指指向你,一脸匪夷所思,“你怎么突然哭了?我刚刚也没说什么啊?总不至于是我惹你哭了吧?” 五条葵大惊小怪的呼喊,把你从几乎要把人淹没的汹涌情绪中拉回来。 你下意识摸向脸颊。 却只摸到一片冰凉湿润。 你没有回答。 侧身避开他,想要赶紧擦净脸上泪痕,可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很快,就将擦拭的手掌整个打湿。 五条葵似乎是于心不安了。 你越是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他越是歪着头,拿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瞅你。 你被看得恼火不已。 真是要被他没眼色的行为气死。 恼羞成怒之下,一巴掌拍在他好奇窥视的脑门上,使劲推开。 五条葵揉了揉有点痛的额头:“……不是我吧?不是我惹你哭的吧?” 你:“不是!” 五条葵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唉,你们女子的心情还真是喜怒不定啊,莫名其妙就哭起来,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好麻烦的,真的很同情你以后的丈夫,竟然……” 你打断他的话:“我现在就很同情你的妻子。” 五条葵:“啊?” 你:“做你这种人的妻子,只是想想,就让人觉得眼前一黑,日月无光,根本活不下去。” 五条葵胸口中箭:“你在胡说什么啊?我可是身负五条家传术式的特级咒术师哎!想要嫁给我的人,能从京都排到东京!” 你:“你没有六眼。” 五条葵噎住。 冰蓝色的眼瞳不虞盯你,只是语气不复先前理直气壮:“就算没有六眼,用不了无下限术式,我也依旧是实力卓绝的咒术师!我可是会反转术式……” 你:“你没有六眼。” 五条葵被堵得脸色发青。 他声音很小,依旧在试图挽回颜面:“就算我是个没用的咒术师,可我做人还是挺好啊。不仅个头高,身材好,长得还好看,不仅如此,我还有钱!” 你唇瓣翕动。 刚要说什么,五条葵就代为重复:“我没有六眼!……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那样说你。” 你这才满意地闭上嘴。 五条葵悻悻。 时不时偷瞄你一眼,不甘心地嘟囔抱怨:“真是个小心眼的女人,我不就说了你一句吗?总是提起我没有六眼的事实……”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0-125 第121章 解咒 有了继国缘一的加入,战局立刻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 鬼已经穷途末路。 而那个以琴叶身份活着的你,也在极度的怨恨和不甘中,痛苦地走入死亡。 你怔怔看着这一切。 有那么一瞬,很想去抱抱她。 想告诉她,别难过,只要活下去,她就会重新找回失去的一切。 如今的一切磨难,都是为了造就更好的未来。 没必要绝望。 更没必要耿耿于怀。 可你也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 对继国缘一的怨恨,是没找到女儿之前,维持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太惨了】 【根本看不下去】 你心很软。 见不得人间惨剧。 果断选择闭眼不看。 回到家后,你叫住完成任务,准备离开的五条葵,向他询问关于如何解开你与继国缘一之间的束缚。 五条葵:“怎么突然改变了心意?之前还不是说没必要吗?” 你:“我善变。” 五条葵噎住。 冰蓝色半是谴责、半是不满地觑你。 却还是像个靠谱咒术师一样,认真询问起你跟他的过往。 听完你的讲述,他道:“依照你的说法,是你诅咒了他,那你们之间的解咒方式,相较于产屋敷一族,就会相对简单一点。只要你放弃主从制约,而他作为被咒者也不愿意施加惩罚的话,那你们之间的诅咒自然而然就解除了,他也就可以顺利升天去。” 你是普通人。 即使根据五条葵的视线,可以大概判断出继国缘一的位置,可该看不见的,还是看不见。 不仅看不见,身体的所有感官都拒绝感知咒灵的存在。 “我原谅你了,缘一。” 你没有强迫自己。 只是循着五条葵的目光,黑白分明的眸子落于空无一物的一隅,“不管你是想去找你哥哥也好,还是去轮回转世,重新开启幸福的人生也罢,我都无所谓。” “甚至,哪怕是你想要杀了我,以报我夺走你性命之仇,也没关系,反正不管我死掉几次,都将回到桔梗身边。” “快点做出选择吧。” “解咒之后,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顿了顿,你又补充一句,“……也没必要再相见。” 你看不见咒灵。 自然也察觉不到任何咒力波动流向。 直到五条葵告诉你,已经可以了,你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是你以己度人了,你给出的最后一种选择,根本不在继国缘一的选择行列。 至此,那份维系在你跟继国缘一之间的那份因果,真真切切断绝了。 你百无聊赖。 歪在矮桌上,侧首支颐,斜眼眺望中庭里的观赏枫树, 一口气解决完所有的事,内心多少有点疲惫。 你叹了口气。 叫出娇娇的名字。 向它问起自己最后还有点在意的事情。 你:“既然现在的行为可以影响过去,那为什么还会发生过去和现在因果重叠的事情?按道理来说,你们系统不应该是一开始就排除这种可能吗?……别不是你又在骗我吧?” “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 娇娇恨不得对天发誓,“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情,完全是因为我给你开了后门啊。” “不然,按照大数据计算,在你杀了加茂宪伦之后,你这具身体的很快就该走向终结才对。” “可我瞧着你似乎还有其他事要做的样子,就 理所当然闭闭眼,当做没看到咯。毕竟,咱们可是几辈子的交情了!别说你只是想多活一段时间,就算你让我再修改修改处事宗旨和存在意义,也是没关系的。” 它说得情真意切。 好像怀疑它是多么冷酷、无情、又无理取闹似的。 “而且,你没有发现吗?” “我们所经历的三个篇章,同个篇章里,不同任务跨度都相隔几百年。而在不同篇章里,时间线相近的任务,还存在着对人类来说,过于漫长的时间位移。” “其中,固然有它们归于不同故事篇章的缘故,但更主要原因,就是为了避免出现现在这种现在和过去互相干扰,以至于时间线混乱,发现数据湮灭的情况。” “与不属于自己世界的人相遇,只会造就灾难。” “这种事,放在人工智能系统上,同样适用。” 你思忖再三。 姑且认可了它的解释。 转而又问起其他:“这次任务我应该完成的不错的吧?啊我是不是已经可以从这个游戏中登出了?” 娇娇立刻明白你想说什么。 可怜巴巴挂在你身上。 摆出人性化汪汪的泪眼:“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我们都是几辈子的交情了,羽衣,你真的舍得跟我说再见吗?” 你低头瞅它。 娇娇泫然欲泣。 你沉默片刻:“其实,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挺舍得的。” 娇娇哇得一声哭出来。 它化出光点组成的小手,死死揪住你衣角:“你要是决定登出了,那你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人生了!就只能跟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再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这样、这样真的好吗?” 你:“我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 在很早很早之前,你就应该以普通人的身份死去。 而不是被系统夹带,以至于来到不属于的你世界,开启预料之外的人生,经历远超想象的痛苦。 如今,你也只是重新回到这个过程而已。 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更没有什么好不舍的。 娇娇:“可你不想跟桔梗在一起了吗?只要你不走,我可以给你开后门!桔梗、甚至是两面宿傩,只要你想,我都可以把他们带来陪你!” “再说了,你想想杀生丸啊!” “你不喜欢他吗?” “如果你脱离游戏,重新回归普通人的行列,那么、那么……你们真的就再无可能了!” 你叹了口气。 大概能理解它为什么会这么舍不得你。 左右不过是因为你们相处太久了。 哪怕彼此有过争执,还夹杂着各种不好的回忆,在雏鸟情节的加持下,也具有了不可取代的无尚魅力。 可是 “娇娇,人生和游戏是不同。” 娇娇不理解。 它打断你的话,哭得稀里哗啦:“有什么不同?不都是人生吗?你死掉,期待不确定轮回后再次拥有崭新的人生,跟由我帮助你开启全新的人生,两者有什么不同啊?” “游戏中的人生,并不是属于我的人生,更不是真正的人生。” 你抚了抚触摸不到的量子力学光团,“真正的人生,是会死去的,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弥足珍贵。” 娇娇不理解。 它不知道死亡有什么好的。 反正,它只要一想起自己回炉重造,还是会害怕得哭泣发抖。 “而且……” 你冲它笑。 语气轻柔和煦,“一直活着,真的太累了。过去种种,一直如梦魇般缠绕在我心底,我好像活在 现在,又好像一直在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真的……太累了。” “所幸,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跟最重要的儿女们一起步入永恒的安眠,倒也不失为一种圆满。” “至于你说枫跟孩子们在一起,永永远远活下去……这种事,我自然也考虑过。可正如我刚刚所说,太累了。” “我自认为是个非常想得开的人,都会在数次任务之后,生出深深的倦怠感,整个人都有种精神不济的感觉。桔梗是那么认真的人,她只会比我更累。” “珍惜此生,不留任何遗憾,就足够了。” **** 你是没有任何遗憾了。 可作为你这趟任务里的唯二受害者鬼舞辻无惨,却有太多话想说。 **** 其实。 鬼舞辻无惨曾见过最初的你。 那时候,他满世界寻找青色彼岸花,急切想摆脱最后的弱点,进化成再也不会被儿子戳破屋顶晒死的究极生物。 他有恒心。 更有毅力。 哪怕已经寻找了四百余年,分出去的血液都有一大桶了,还是没有任何关于青色彼岸花的消息,都不能让他气馁。 他只是有点不高兴。 窝在选中的城池里生闷气。 一生就是好几天。 直到肚子饿了,才垮着一张批脸出门,准备随机挑选一位幸运儿吃掉。 鬼舞辻无惨太不喜欢吃窝边草。 莫名其妙死的人太多了,很容易惹来苍蝇一样烦人的鬼杀队。 而一想到总是孜孜不倦跟自己作对的产屋敷一族,他原本就垮着的脸,就不由变得更加阴沉起来。 怀着这种气鼓鼓的心情,他走出了很远。 也就是在那天,他遇见了自以为手拿种田剧本的你。 那时候,你正带着妹妹花子玩泥巴,搞得浑身脏兮兮的。 被突如其来的夏日暴雨兜头那么一浇,顿时没法儿玩了,只好抱起意犹未尽的花子,一边安抚她雨停了继续,一边闷头朝家赶去。 猛烈的暴雨就洗净你们身上的泥浆污秽,露出孩童特有的干净白嫩皮肤。 一个是没长大的五六岁女童。 另一个则是牙都没长齐,嘴角挂着口水的稚童。 虽然品相不咋滴,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口感最好。 鬼舞辻无惨站在雨声婆娑的树林之中,梅红色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食物。 他是有过孩子。 可那个孩子一言难尽,不也罢。 所以,纵然他做过父亲,也没有拥有半分慈父心肠。 可以吃。 这样想着,鬼舞辻无惨收回挑剔的目光,缓缓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第122章 曾经的妻子 你顶着噼里啪啦的暴雨赶路。 可雨实在太急了。 把你们淋成落汤鸡不说,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还很疼。 你抱着妹妹躲到树冠茂盛的古树下。 准备等雨势稍微消停点,再回家去。 就在你给妹妹擦去脸上的水珠,拧干湿漉漉的衣裳的时候,视线余光不经意瞥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他站在狭窄的土路上。 一步步朝你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你吓了一跳。 脑海应景浮现出曾经看过的无数恐怖片,当即惊得头皮发麻。 所幸 等你定睛瞧去,就发现对方不仅衣着华贵,就连周身气质也不像村里农户,原本还有点警惕的目光,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迷路了吗?” 你率先搭话。 不等他回答,就抬手替他指明方向,“顺着右边那条小溪直走,不多会儿,就能看到一座勾连两岸的浮桥,走过桥,就能看到一条宽阔的土路,那是大家出村进城的主干道,一直朝前走,就能到达镇上。” “不过,要不要先过来避避雨?这雨实在太大了。” 鬼舞辻无惨没回答。 只是自顾自朝你走来。 你还以为他是听了你的话,要过来跟你一起避雨的。 很开心。 还往旁边挪了点位置。 夏雨很急。 昏暗的空气中满是潮湿水汽。 视线受阻,你没有注意到他不同寻常的梅红色眼珠。 来人衣着不错。 长得更是眉目清秀。 看起来像是家境优渥,却还是要努力工作,才能继承家业的中产小公子毕竟,真正的权贵公卿可不会自己一个人出现这么偏僻的山村。 “唉,打工人就是这样辛苦,即使刮风下雨,为了那一点点银钱,该上班还是得上班。” “这哪里是薪水报酬,根本是精神损失费!” “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打工糊口。” 天知道一个成年的打工人灵魂,被困在孩子的身体里,为了不露出违和招惹非议,需要忍得多辛苦! 之前,你都是逮着不会说话的妹妹花子念叨。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个同行,忍不住就多跟他抱怨几句。 反正,他是陌生人。 即使你露出再多的违和,你们也只是一面之缘而已,他不可能扰乱你的生活。 这样想着,你话就更多了。 从抱怨打工一如既往辛苦,到吐槽自己一片好心被尽数无视,即使身边的小公子没有回应你半点,也不妨碍你喋喋不休。 “……要我说,花子就是不好听啊。” “就算觉得辉夜姬不符合我们平民女孩子的气质,叫羽衣也是好的啊。” “你说是不是,羽衣?” 而被你掐着胳肢窝举起来的花子,只是冲你咯咯笑着,她根本分不清花子和羽衣有什么区别。 “嘿嘿,你笑了,肯定也觉得羽衣更好听吧?那我以后就叫你羽衣了!” 你抱紧怀里的妹妹。 亲昵地拿脸蹭她柔嫩的脸蛋,不停叫着羽衣,惹得她笑得更大声。 “……羽衣?” 鬼舞辻无惨的手已经伸向了你的脖子,却在听到熟悉名字的瞬间,立时顿住。 你扭头瞧他:“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鬼舞辻无惨回视着你。 片刻后,无声点了点头。 第一次得到他的明确回应,你更开心了,非常自来熟地跟他分享起自 己的心得:“其实,我更想叫她辉夜姬,我的妹妹这么可爱,简直就是月宫里的小公主!可父母不赞同,他们说那种名字不是我们这种人配叫的……真是的,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也要分出个高低贵贱,就挺无语的。” “可是没办法啊。” “他们是父母,而我们生活的环境也非人力可改变,太出挑的确是有点不太好,我便退而求其次,想要换成羽衣。” “可即便我都退了一步了,父母还是不喜欢我起的名字。” “唉,没办法了。” “虽然妹妹不能叫辉夜姬,也不能叫羽衣,但是没关系,等以后我有了女儿,我就要让她们叫辉夜姬、叫羽衣,嘿嘿,我心爱的女儿们,肯定都是美丽又可爱的小公主~” 鬼舞辻无惨愣在原地。 顷刻间,心底沸腾的食欲与杀意就被难以言说的情绪所取代。 早已被遗忘的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漫上心头…… 在久远的过去。 在他还是个孱弱人类的时候,曾有过一位明亮又锐利的妻子。 那时候,他们约定好了,即使轮回转世,也要在未来相见,像普通夫妻一样相守一生…… 可是,她突然就死了。 死在了他触之不及的阳光下。 之后的几百年,她像是那株青色彼岸花,整个人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以至于他都要忘记自己还有过那样一位妻子。 鬼舞辻无惨神情怔忡。 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无法自拔。 “啊!” “雨终于消停了。” “天已经很晚了,如果没有要紧的事,不如就来我家将就一晚吧。” 你盛情邀请,“看在我们都是打工人的份上,就不收你钱了。” 鬼舞辻无惨这才回过神。 他盯着你。 沉默半晌,没有拒绝。 只是跟在你身后时,瞅着你背影的目光古怪又复杂。 对于他来说,在距离变成鬼的四百年后,不仅很多人类的情感都从自己身上沉寂消失,就连曾经生而为人的记忆,都逐渐泯灭消亡,只留下淡淡的印子,落在心底。 可现在,只是出现了一个早就死掉的女人名字而已,那条落满尘埃的弦,竟仿佛被重重拨弄出声,处处回荡着摄人心神的回音。 羽衣。 我曾经的妻子。 你的家。 是非常普通的稻草顶农家。 是鬼舞辻无惨根本不屑踏足的穷苦脏污之地。 可如今,他不仅进来了,还强忍着内心嫌弃和不适,坐在了围炉铺席上。 鬼舞辻无惨听力不错。 即使维持着贵族教养,跟着神情拘谨的屋主寒暄,也还能轻而易举听见外头你跟兄长大和的打闹玩笑。 大和揶揄你是个人精,小小年纪就开始物色有钱的夫婿人选,只可惜,你跟鬼舞辻无惨年龄差距有点大,等你长大了,他肯定早就成亲了,甚至,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你追着他打。 气得只想撕了他那张嘴。 对你来说,这个偶遇的小公子,跟你同病相怜,你们之间是纯纯的打工人情谊。 而对于鬼舞辻无惨来说,他自然不觉得跟你有什么情谊。 顶多 在众人都陷入深眠之时,鬼舞辻无惨合衣而起,猫儿般悄无声息拉开临时搭建的隔扇,来到睡在角落的你身边。 他半蹲在你身边。 褪去拟态伪装,露出属于鬼的梅红色眼珠,认真打量着你的脸。 【羽衣……】 【她就是你转世后的母亲吗?】 鬼舞辻无惨抬手拨开遮挡着你面容的发丝, 从你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半分当年模样,可不知怎得,他就是觉得很熟悉。 总觉得如果你是母亲的话,那么,养出四百年前的羽衣,是很简单的事毕竟,你们都喜欢说乱七八糟的话,看起来靠谱又不靠谱。 鬼舞辻无惨并不觉得自己多么爱自己的妻子。 他只是觉得,自己已经是接近完美的生物了,帮助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实现她想要跟自己转世相守的心愿,只是他漫长生命中用作解闷调剂的施舍而已。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他也没有对一个短命的人类女人念念不忘。 这样想着,他收回打量的目光,缓缓站起身,梅红色的眼睛在幽暗的房间里闪着怪诡的红光。 【如果将来你生出来的,不是我的羽衣,那我就把你们一家人都杀了……当做你欺骗我的惩罚。】 鬼舞辻无惨心下坚定。 从袖里掏出农家人很少见的金饼,搁在你枕边。 悄无声息离开,颀长身影消失在黑阒阒的夜色之中。 在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鬼舞辻无惨都没有再来过。 不过,他也并没有丢下金饼就再也不管的意思,而是把那里当做自己的后花园,禁止鬼们靠近。 他再次到来,是因为村子里发生了流行病。 村民一个接一个死去。 你居住在这里,自然也无法避免。 鬼舞辻无惨看着你躲在没人的角落,害怕恐惧地无声垂泪,一边不耐烦地嫌弃“人类可真是麻烦”,一边派出自己的得力助手珠世,去村子里救苦救难。 …… …… 再后来,鬼舞辻无惨曾远远瞧过羽衣。 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很爱笑。 笑容明亮又耀眼。 不怕生。 性格随了母亲,但又比母亲温柔沉静多了。 可不知道怎得,鬼舞辻无惨却越看越陌生。 明明她的母亲给自己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拥有着“羽衣”之名的女儿,却总让他觉得哪里都差点意思。 “是因为她现在还太小了?” “还是因为转世后,性格自然而然发生了天大的改变,以至于让我都感觉陌生了?” 不等鬼舞辻无惨想明白,村子就遭受了灭顶之灾。 鬼妄图挑战鬼王的威严。 理所当然拿了鬼王明令禁止鬼出现的后花园开刀。 …… …… 脱离的方式,你选择在睡梦中死去。 为了避免发生自己孤身一人死在家里,生蛆发臭都没有人知道的惨剧,在入睡之前,你特意给五条葵和产屋敷一族都留了一封信。 大致内容都是拜托他们妥善处理自己的尸体。 只要不污染环境,烧成灰一把撒了都行。 之所以发两个人,就是怕一个人不靠谱。 虽然死后万事空,但能入土为安,还是入土为安比较好,让原主曝尸荒野什么的,太残忍了。 只是,你没想到的是,就在睡着到无痛死去的那段时间里,你竟然还做了个梦。 第123章 你自己下地狱去吧 梦境异常真实。 手指触碰系着扣子的袄障子,指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布料特有的纹理。 你没有立刻解开。 而是愕然地环视四周。 黑白分明的目光自寝殿中眼熟的摆件上掠过,最后定格在矮桌的铜镜上,光洁的镜面上清楚倒映着你的脸。 不是现在用的这张。 而是很久很久之前,小公子第五任妻子的脸。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怀疑,那现在你就不得不承认:这里是宇治山庄。 你曾经生活过的那间别墅。 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梦到这里,但你觉得,袄障子之后,大概率会出现一个非常合理的男人。 出于验证的心思,你解开扣子。 果不其然 是鬼舞辻无惨。 他有点惨。 浑身上下尽是日之呼吸留下的灼烧痕迹。 甚至,就连你很喜欢的那张脸上,都是横七竖八的伤口。 可他明明都这么惨了,却还是异常有精神拿眼剜你。 一脸凶神恶煞。 不知道,还以为是你拿刀把他砍成这样的。 “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有点想笑。 更多却是无奈,“虽然的确是我把珠世研究的药剂打入你身体,才会害得你凄惨死去,但现在我们是在梦里重逢,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相见了,你好歹给我一点好脸色啊……这么久不见,你都一点也不思念我吗?” “为什么不立刻进来?” 他一出声,就是满含戾气的训斥。 你:“啊,你怎么还这么小心眼啊?突然回到自己生活过的地方,哪怕知道是梦,也总会震惊一番吧?” “再说了,你都已经是死掉的人了,不赶紧学着大方点,下辈子可怎么办啊?” “就你这副臭脾气,除了我,还有谁会爱你、纵容你、原谅你、体谅你?” “唉,光靠一张脸,可是得不到女人爱怜的。” “一想到今后再没人会爱你,我就心疼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惨啊,我心爱过的丈夫,听我一句劝,赶紧学着守男德,将讨女人欢心当做自己的人生目标,这样的话,你或许还能……” 闻言,鬼舞辻无惨眉头紧皱。 梅红色的眼珠冷睨而来:“尽胡说八道!” 斥完你,他抬脚走过来,拉住你的手,牵着你朝外走出。 你:“去哪里?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好了。” 鬼舞辻无惨:“……该走了。” 你:“走去哪里?” 鬼舞辻无惨轻描淡写瞥你一眼:“下地狱。” 你立刻停下脚步。 鬼舞辻无惨感觉到拉扯的阻力,扭头瞪你:“又怎么了?” 你静静凝睇着他。 眼底浮出丝丝缕缕的异样神光。 片刻后,粲然一笑:“我还活着……无惨,死掉的,只有你。” 鬼舞辻无惨眉头皱得更紧:“你又在说什么傻话?” 你一字一顿。 重复刚刚被他忽略的话语:“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无惨,这不是假话。” 鬼舞辻无惨面无表情。 对他来说,他是眼睁睁看着你死掉的。 哪怕你一脸认真,摆出根本不是欺骗他的表情,也无法让他想通一切。 顶多 他只会觉得你又在戏弄他。 “在我死在你眼前之后,我又经历了很多事,新的丈夫、新的孩子……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 是,我找到女儿了。” “那个被我弄丢的女儿,那个被鬼从我手里夺走的女儿,我终于找到她了!” “我要去陪她。” “我要跟女儿在一起,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度过这一生……” “那我呢?” 鬼舞辻无惨死死盯着你。 他咬牙切齿,又重复了一遍,“……那我呢?” “想开点啊,无惨。” 你抿唇莞尔。 从他捏得你有点痛的掌心里抽出手,转而拍了拍他肩膀,“人生就是这样的,总是存在着太多无法更改的遗憾。” “就比如我” “我一直都觉得,如果你能在小公子的时候,不作不闹,乖乖死在我怀里,那无论之后我再经历多少次轮回、拥有多少任丈夫,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白月光,是我永远都无法忘记的朱砂痣。” 鬼舞辻无惨眸光森寒。 摆设一般的脑子,此刻终于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你骗了我!” 他猛地扯住你手腕,将你扯至身前。 眼底怒意喷薄而出,仿佛恨不得立刻一口咬死你,“……从始至终,你果然只是希望我死掉!你从来没有想过陪我一起转世!” 手骨被捏得生疼。 你倒吸一口凉气。 直面鬼王的滔天怒意,某种程度上,还是有点吓人的。 但 问题不大。 “是你拒绝了我。” 你疼得小脸发白。 脸上却没有毫无惧意。 甚至,问心无愧地对他对视,空着的手更是一下一下用力戳着他胸口,“无惨,是你自己无视我的爱意,为了自己的私欲,一次又一次抛弃我。” “是你就把我丢给源氏光君。” “是你让我成为别人的妻子。” “更是因为你的无情,造就了我长达千年的不幸!” “我为什么不能希望你死掉?” “我凭什么要遂你的愿,舍弃幸福人生,陪你转世?” “再说了” 你腔调一转。 从他掌中挣脱出来。 揉按着红肿的手腕,直视于他的黑白分明眸子弯成一轮新月,眸子重新被星星点点的柔光点亮。 “我已经找到女儿啦!” “只要一想到她,我的人生就充满了希望。” “无惨,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是已经不恨你了的。” “相对的,我好不容易才拥有了幸福人生,也是绝对不可能再跟你们这些糟糕的烂韭菜,玩什么生生死死的爱情把戏。” “我爱你的时候,你对我视若敝屣,听不进我的祈求,更不愿意选择我。” “如今,你又在奢求什么呢?” “奢求我在遭遇了那么多丈夫、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后,依旧对你情深不改吗?” 你笑盈盈端详着他心神不属的脸。 知道他又被你带偏,以至于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不由暗自感叹,何苦来哉。 一个不守男德的男人,一个根本无法占据道德高地的男人,一个早就被你PUA入味的男人,人都已经死了,偏偏还是故作聪明,妄图挑战你的ster尊严。 明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沉浸在对你的怀念和爱意,坚定地走向死亡,才是最圆满的结局。 非要扒开你的心,看看你对他的情意有几分真假,除了自讨苦吃,还其他什么用吗? 你觉得没用。 而鬼舞辻无惨也没了之前冲你叫嚣的底气。 “你的女儿… …究竟是谁?” 你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认真欣赏着他复杂的脸。 唇角止不住上扬,柔润的唇瓣微微翕动,便吐出让人死不瞑目的话。 “就不告诉你。” **** 在开启任务之前,娇娇就向你保证过,不会让桔梗等你太久。 所以,当你重新在躯体里醒过来,回味着不管别人死活的快乐,笑得眉眼弯弯之时,突然被桔梗用力抱了个结结实实,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搞不清状态。 “怎么了?” 你拍抚着她后背。 刚想笑着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就感觉有水珠砸在颈间,凉浸浸的感觉顺着颈部肌肤蜿蜒而言,似乎一直能流入你心底。 你心神剧震。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 当即松开揽着她的胳膊,直起身,双手慌忙捧着她的脸,想要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掌心却很快就被簌簌而落的泪水打湿。 “怎、怎么了?” 你惊慌失措。 一想到最在意的人在流泪,心脏就像是被一双无形大手用力攥住,剧痛伴随着强烈的酸楚化作哭声,在喉咙处翻滚涌动。 你强忍悲意,“……是我吓到你了吗?我没事,真的,我一点事都没有……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桔梗摇摇头。 她含泪凝睇着你。 清亮的眼眸噙满悲伤眷恋的水雾,却不愿意将目光从你脸上挪开分毫。 仿佛很久很久很久没见你了…… 你喉咙哽得难受。 拼命咬紧唇瓣,也难以遏制泪水顺着脸颊淌落。 “妈妈。” “我想起来了。” “看着你突然在我眼前失去呼吸,就连心跳也停止跳动,仿佛死去的,我突然就想起来了……” 你愕然瞪大眼。 明明是好事,可你却像是突然成了生锈的机器。 呆呆注视着泪如雨下的桔梗,根本给不出应有的反应。 “在我还没有成为桔梗之前,只是单纯作为你的女儿,被你护在怀里的那段记忆……我都想起来了……” 桔梗声音颤抖破碎。 她终于不再被巫女的身份桎梏。 而是可以以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身份,在自己母亲跟前,毫无保留地展示属于自己的脆弱和悲伤。 “对不起,妈妈。” “我竟然忘了……” “在妈妈不顾一切保护了我之后,我竟然将妈妈的事全部都忘了……” “这不是你的错。” 你终于回过神。 轻声打断她自责愧疚的话。 抬手将她颤抖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好,才让你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即使、即使你一直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那么可怕的记忆,我也从来没想过要你想起来过……只要我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哪怕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对你的爱意也不会有任何削减。” “桔梗,不要哭。” “我们已经重逢了,不是吗?” “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爱着你、保护着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有伤害到你的机会。我们将永远在一起,直到走向生命的尽头。” “好。” 桔梗哑声回应。 第124章 孤寡孤寡 你们分别的记忆过于惨烈。 以至于一想起来,就容易被拖入那种痛苦中无法自拔。 许久之后,你才止住泪意,重新理清头绪,跟桔梗说更重要的事。 就比如:新的身体。 桔梗是温柔体贴的性子。 她没有问你是怎么办到,更没有问你刚刚究竟经历了什么。 只是顺从听了你的话,灵魂自骨灰烧制的躯壳中脱离,听从鲜活的躯体呼唤,毫不费力地进入那具为她量身定制的身体之中。 心脏开始跳动。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也缓缓在你怀里睁开。 你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指腹轻轻抚着她姣好的侧脸,温暖的热度透过指腹,一点点充盈内心,让你的空洞孤寂的灵魂都仿佛要在这份暖意下,融成一滩柔软的水。 当然。 那具骨灰烧制而成的躯体,你也没有浪费,而是将她留在了井底。 “等我们普普通通过完这一生,就跟她埋葬在一起。这样的话,我们母女二人,就真的再也不分离了。” 面对你堪称变态偏执的提议,桔梗只是很温柔地握住你的手,道了声“好”。 你瞧向她:“虽然我现在这具身体看起来的确比较年轻,不像是一位母亲的样子,但我依旧是妈妈。而且,为了避免咱们的实际身份跟身体年龄存在太大的违和,我还特意将你身体的年龄调小了。” “桔梗,你现在才是小孩子,比我还小的那种。” “所以” “不要纵容宠溺地看我,是我应该纵容宠溺看着你才对。” 桔梗忍俊不禁:“好。” 你将桔梗带出祠堂枯井。 领着她见了这具身体的家人。 面的家人震惊的目光,你直截了当做出介绍:“她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今后,我会一直跟她一起生活。” 然后,你就瞧见妈妈一边震惊捂着嘴巴,一边歪头跟爷爷说悄悄话。 “爷爷,我当初是生了双胞胎吗?” “没有吧?” 爷爷目光在你跟桔梗之间转了一圈。 原本还不太确定的语气,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他非常公正地做出结论,“虽然她们面容的确有相似的地方,但很明显,那女孩子明显比羽衣要小,而且,人也更漂亮一点,总之……不太像咱们家能生出来的。” “也是呢。” 妈妈微微颔首。 审视的目光一点点变得严肃起来。 但很快,那份过于敏锐的犀利被轻快的笑意所取代,“没关系,虽然不是我生的,但这孩子长得跟羽衣这么像,一看就该成为我们家的人。” 爷爷赞同地点头。 就连弟弟草太,也在妈妈的示意下,毫不忸怩地冲桔梗叫“姐姐”。 很显然。 他并不排斥桔梗。 你松了口气。 这种轻松的心情,一直维持到给桔梗办户籍。 面对她究竟应该姓什么,你不由犹豫起来。 按道理来说,她应该随你姓。 可在明治时代之前,平民百姓是没有姓的,就更不要说距今几百年的战国时代了。 而在更早之前的打工人时代,没有参考价值。 继国缘一身为贵族武士后代,他倒是有姓,可你并不想让桔梗随他姓。 不吉利。 你之所以没让桔梗改名字,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至于让她随原主姓日暮,你就更不乐意了。 【我的女儿,凭什么要随陌生人的 姓氏?】 【与其姓日暮,还不如姓产屋敷反正都薅他们那么多次羊毛了,再薅一薅也没什么问题。】 “羽衣。” 你正胡思乱想着,就听桔梗轻声给你指出一条路,“羽衣桔梗。‘羽衣’是你曾经给我的名字,可是我弄丢了……如今,再次找回来,自然可以放在姓氏上。” 你恍然大悟。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钻了牛角尖。 是啊。 羽衣做名字不吉利,那做姓氏不就好了? 而且,这样的话,你跟桔梗的关系也就更深厚了呢。 至此,你的生活再无一丝困扰。 普通的; 平凡的: 甚至,都有些乏味的学生生涯。 只是因为桔梗在你身边,一切就都变得那么令你着迷。 生活如此美好。 你已然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 桔梗交到了新朋友。 男的。 扎着个丸子头。 左额垂下一撮不羁的刘海儿。 眯眯眼。 笑起来很乖。 可你总觉得他跟个小狐狸似的。 明明只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而已…… 你当即就想垮起个批脸。 但碍于他是桔梗带过来,只得压抑住涌到唇边的刻薄话语,勉强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让他们随便玩,便悻悻离开了。 你不喜欢他。 而这份不喜欢,在你扭头瞧见他正附在桔梗耳边,不知道跟她说什么悄悄话之时,变得愈发强烈。 ……呸! ……烂韭菜。 屋里的夏油杰似有所觉。 他抬头望过来。 瞧见是你,修长的双眼忽的噙满笑意,双目愉悦弯起。 你面无表情。 确信自己的确不喜欢他。 而这份不喜欢,在他拐带着桔梗,转学到狗屁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后,像是终于找到了合理的由头,彻底转化成讨厌。 “桔梗,不做普通人了吗?” “做。” 桔梗冲你笑。 她眼神似水温柔,语气却是无比坚定,“羽衣,我们以后总是要工作的,不是吗?不管是打工人,还是咒术师,都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我如今的身份,并不会因为一份工作就发生改变。” 你没有再说什么。 心里却涌出丝丝缕缕的哀伤。 是啊。 是不会发生改变。 可她慈悲济世的崇高心性,却会让她根本放不下那份因工作而生的责任。 做不到撒手不管,就意味着危险。 你很清楚。 也很清楚自己根本劝阻不了她。 纵然可以用“妈妈”的身份,强迫她呆在自己身边,可……你不想惹她为难。 眼睁睁看着女儿去了危险遍地的咒术高专,你内心无比煎熬。 突然就后悔起来。 后悔自己不应该那么早解咒。 以咒灵身份存在,继国缘一会不会痛苦,这关你什么事啊? 应该留着他,驱使他保护桔梗的。 你不由迫切期盼两面宿傩赶紧受肉重生。 如果是他的话,从那些可恶的咒灵和诅咒师手里,保护桔梗,肯定是轻而易举的事。 最开始,你并没有迁怒夏油傑。 可是三年后的夏天,那个将桔梗带入咒术高专的臭男人,丢下桔梗,自己叛逃了! 他爹的! 你之所会这么清楚,原因很简单。 在他准备宰了他猴子爹妈的时候,你正在他家里做客。 秉承着“女儿不在身边,我成了孤寡老人,都是你儿子的错,你们也得跟我一样孤寡孤寡”的糟糕心思,你时不时就去骚扰夏油傑父母。 拉着他们回忆过去。 力求大家都跟着你一起不高兴。 于是乎,夏油傑一打开门,就看见家里三只猴子。 夏油父母不知道是太天真,还是太愚蠢。 连你这个外人都察觉到突然回家的夏油傑哪里不太对劲了,可他们却一无所觉,甚至还跟往常一样,温柔跟他搭话,闲话家常。 夏油傑礼貌又不失委婉地请你离开。 你眉头一皱。 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于是,你清了清嗓子,以尖酸刻薄的长辈姿态,从下眼皮瞥他:“真是没礼貌,没看到天色都这么晚了吗?叔叔阿姨留我吃完饭了,而我已经答应了。要走你自己走好了。” 夏油傑先是愣了愣。 旋即反应过来,倏得笑出声。 他狭长的狐狸眼睛微微弯起,声音很轻:“……我只是怕你,稍会儿没有吃饭的心情。” 话音未落,你只感觉四周凉风骤起。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洞开的黑漆漆大门,一股脑涌进来,怪异森冷的气息让你后脊发凉,肌肤上也浮出一层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咒灵! 刹那间,你就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 “你疯了?!” 你惊惧不已。 本能掏出枪。 枪口直直对准少年眉心,想也没想就扣下扳机。 可正如你一直以来担心的那样,飞速旋转的子弹像是碰触到了无形的结界,还没来得钻入少年额头,就被挡了下来。 除了让夏油父母发出惊恐的呼喊,没有半分作用! 马德! 你咒骂出声。 就知道咒术的世界过于操蛋,普通的热武器根本对付不了特级咒术师! 再一次…… 你再一次后悔起来。 后悔自己不合时宜的心软,过早解咒,以至于失去了对付中二病咒术师的利器。 “呵。” 夏油傑笑意不减。 投来的目光半是戏谑、半是嘲弄,“可以毫不迟疑冲着别人脑袋开枪,拥有这份狠心和行动力的你,才是真正的疯子吧?……没见过死亡、没亲手杀过人,可做不到你这样……明明只是个没有咒术的猴、普通人而已。” “要你管!” 你恶狠狠打断他的话。 哪怕知道枪支在他跟前只是摆设,却也还是稳稳握在手中,掌心下的冷硬质感多少有着安抚人心的魔力,“我是普通人怎么了?普通人吃你大米了?” “身为咒术师,却突然对着普通人出手……如果我没记错,这是咒术师的大忌!就不怕被高层判处死刑吗?” 夏油傑笑眯眯:“要是畏惧的话,我今天就不会过来了。” 第125章 没事没事 普通人对上特级咒术师,只有死路一条。 你阻拦不了夏油杰。 别说阻拦他了,能不能从他手里保住自己的命,都是未知。 可很快,夏油傑就停下靠近的脚步。 狐狸般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少年英俊的面庞露出古怪又复杂的表情。 半是了然,半是笃定:“这就是你身为普通人,却到处指手画脚的底气吗?还真是……” 刚起了个头,他突然想起什么,立时止住了话。 审视的目光从你身上掠过,不着痕迹落在你后面的父母身上。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 不再看你们一眼,转身迈出房门。 少年消瘦颀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只能隐隐听到楼道里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越来越远。 直到再不可闻。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夏油母亲被夏油父亲抱在怀里。 她轻轻哆嗦,泪水潸然而下,低低抽泣出声。 今晚上发生的一切,太超出她的接受能力了。 她无法理解自己的儿子怎么突然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不光她不理解,你也不理解。 好好一棵烂韭菜,怎么说变垃圾就变垃圾了? 真是令人费解…… 不过,你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棵该死的烂韭菜,自诩正义的救世主,张嘴正论,闭嘴大义,却在把桔梗拖入火坑后,自己心理承受不住咒术师身份带来的压力,丢脸地逃跑了! 废物! 真尼玛没用! 你狠狠啐了一口。 的确。 工作就是狗屎。 咒术师的工作更是狗屎中的狗屎。 可说到底,这不就是一项工作吗? 干不下去,辞职就好了。 他身上又没有三座大山压着,为了生活苟且,不得不给狗日的咒术高层当牛做马…… 干嘛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还想要杀父母正道……这是哪里来的的煞笔啊! 无数脏话在脑海里咆哮翻涌。 让你恨不得立刻冲出房门,抓住那只被工作逼疯的破防狗,喷他一脸唾沫星子。 但 这也是个机会。 是个把桔梗拉出火坑的机会。 想到这里,暴跳如雷的情绪逐渐平复。 你顾不上跟夏油父母道别,走出去,跟远在咒术高专的桔梗通电话。 很快,桔梗就赶了回来。 跟她同行的,还有她咒术高专结交的同期家入硝子、五条悟。 “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扫了眼率先开口的黑色制服少年。 他有点眼熟。 银发。 蓝瞳。 还有一张过分帅气,却意外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 只可惜,一开口,就让人兴致全无。 你收回打量的目光。 暗叹真不愧是五条葵的后嗣,完美遗传了他的糟糕性格。 家入硝子神情淡淡。 似乎一点也不为这个消息惊讶。 可夹在指尖的香烟,却点了两次,才终于点燃。 她深深吸了一口。 含着肺腑里,仰起头,望着阴云遮蔽了所有星子的夜空,缓缓吐出:“傑……就是个小孩子脾气……太糟糕了。” 你不清楚她是在说这个事情太糟糕,还是说夏油傑的脾气太糟糕。 只是看着飘到眼前的烟草气,在空气中摇 曳弥漫,却又在下一息,被急速掠过的夜风裹挟着,吹向更遥远的天际。 桔梗抿着唇:“是上次吧。” 家入硝子吐出一个烟圈:“大概是了。从上次任务失败开始,到后面灰原死掉,还有七海的离开……他应该是再也接受不了同伴们纷纷离开的事实了……。” 桔梗沉默下来。 沉思半晌后,又皱着眉否决了自己得到认可的猜测:“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如果是因为先前那些事,那他不该现在才爆发出来才对。就算是忍耐到了极限,也应该有导致他爆发的引子……五条,夏油最近接了什么任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五条悟怔在原地。 焦急烦躁的情绪凝固在脸上,以至于显出几分呆愣:“……我、我不知道。” 事实正如桔梗推测的那般。 三日后,咒术界传来消息:夏油傑在准备杀父弑母之前,已经屠杀了一个村子。 至此,曾今心怀大义正论的少年,正式被咒术界判处死刑,沦为不见天日的诅咒师。 “不能就这样放下他不管。” 你拉住桔梗。 跟她说悄悄话,“他才是十六岁,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依着我对他的认识,总觉得他不是弑杀冷血之辈,应该是有什么苦衷才对。”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桔梗姣好的脸上满是愁绪。 身为一起入学的同期,她的确感知到了夏油傑复杂纠结的情绪,也知道他在咒术师工作中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也一直又想跟他好好谈谈,可因为自己在学习过程中,学会了反转术式的缘故,被咒术高专当做珍宝,跟家入硝子一起被困在学校里。 所以,即便他们的确是同期生,可外出执行任务的,大都是五条悟和夏油傑。 想到这里,她更加自责起来:“……如果,我能跟他一起出任务就好了。” 你早就在这而等着了。 一听她这样说,立刻紧紧攥着她的手,否定她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的行为:“这根本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些该死的咒术师高层。” “他们自己置身事外,从来不身体力行,反而是将从诅咒手中拯救普通人的任务,强加给了心智尚未完全发育成熟的孩子。” “哪有这样做大人的?” “用大义逼迫孩子承担本不该属于他们的责任,却又无法尽到应尽的指教开导义务,以至于孩子在经受理想破灭的磨难后,犯下罪孽,走上绝路。” “要我说,夏油傑即使有错,那也绝对不是他的错。” “要怪就怪不做人的咒术高层!” “桔梗,我们去找夏油傑,不能让他在死路上越走越远,更不能让他死在那些庸庸碌碌的咒术高层手里!” 这次,桔梗听了你的话。 你松了口气。 越是了解夏油傑在咒术高专的经历,你就越是清楚,绝对不能放任桔梗在那里待太久。 吞噬了无数年轻咒术师的咒术高专,其危险程度不亚于有犬夜叉和恋爱脑转世的战国时代。 桔梗那么心软善良。 长久待在那种地方,迟早会被他们啃得渣都不剩。 夏油傑就是桔梗的前车之鉴! 拯救夏油傑,当然只是个借口。 你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顺理成章拉她出火坑罢了。 而夏油傑,也足够给力。 他避开了所有人。 在桔梗还在寻找他的时候,就穿上了非常唬人的五条袈裟,接管盘星教,成为了说一不二的盘星教教主。 你之所以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来找你了。 夏油傑将你堵在 甜品店里。 褪去了学生时期那股清澈的愚蠢,穿着五条裟衣的少年,真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魅力。 无端让人口干舌燥。 你捧着冷饮哗啦哗啦喝,不由感叹:社会,真踏马会教人! 夏油傑双手揣袖。 狐狸般狭长的眼眸噙着温润的笑,再不没有一丝之前的中二气息,直白表明来意:“不建议你用我为借口,拉桔梗出咒术高专。” 你:“不然呢?” 夏油傑:“她是个很有能力的女孩子,跟连咒术高专大门都进不去的你截然不同。” 你:“所以呢?” 夏油傑:“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避开她。如果你不阻止的话,那我可能就要拉她入伙了。” “你尽管去试。” 你用力吸了两口,丢开只剩下空杯的冷饮。 懒散地靠在座椅上。 拾起头,跟他渐渐敛去笑意的眼睛四目相对,恍然大悟般摆摆手,“安心安心,并不是在意有所指。” “桔梗是个过分心软的好孩子。” “她见不得别人受苦。” “只要遇见了,哪怕救助他人的后果是将危急她的性命,她绝不会犹豫片刻。” “是我的错。” “因为我的失职,才会没来得及纠正她过于无私的性子。” “所以” “我宁愿她跟你在一起,也不愿意她留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咒术高专。她这样的人,留在咒术高专,只会被高层敲骨吸髓。” “夏油,不必顾忌我,你大可以去试。” “看看你跟桔梗之间,究竟谁的心意更坚决。” “如果桔梗赢了,你就乖乖听桔梗的话;如果你赢了,我就把身边的这只咒灵,让渡给你,助你成就大业。” 夏油傑定定盯着你。 半晌,脸上重新浮出狐狸般的浅笑:“一言为定。” 你回之以笑:“一言为定。” 夏油傑转身离开。 很快,那道沉稳修长的背影就一点点消失在人潮汹涌的东京街头。 你收回目光。 脸上轻松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 马德。 就知道五条葵不靠谱! 如果不是夏油傑在看向你的时候,目光总是存在偏差,你还意识不到,化身诅咒的继国缘一依旧存在。 之所以不做他想,完全是因为桔梗并没有对你露出过异样表情。 很显然。 身边看不见的诅咒,是熟人。 你想也没想拨通五条悟的电话,让他给你准备能看见诅咒的咒具。 五条悟:“老子凭什么……” 你:“我刚刚遇见夏油傑了。” 五条悟立刻挂断电话。 前后不过一分钟时间,他就出现在你跟前,将一副眼镜丢给你:“傑呢?” 你冲外面呶呶嘴。 专注打量掌心平平无奇的眼镜。 越看眉心拧得越紧。 【不管怎么看,它都跟普通眼睛没什么区别】 而这份怀疑的心情,只维持到你带上它瞬间。 继国缘一。 哪怕成为诅咒,他也依旧神圣高洁。 不是污秽。 而是降世神明。 浑身都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凛然神光。 你定定注视着他。 一时间,脑海思绪万千。 有无数话想说,却又根本无从说起。 最后,一切汹涌澎湃的情绪,终是化作喉间的一道长长叹 息。 “缘一,去陪在我们女儿身边吧。” “那你呢?” 再一次听到熟悉的声音,你也恍惚了一瞬,很快就从起伏的心境中回过神。 “我过得很好。” 你回视着他。 回答的声音平静无比,“并不是只有靠你,我才能过得好。缘一,你在做无用功……” 【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你顿了顿。 咽下来到嘴边的话。 转而风轻云淡移开视线,望向夕阳余晖笼罩的天幕:“我放过了你,现在,你也该放过你自己了。” **** 你是那种很开明的母亲。 明明担心女儿都要担心得死掉了,都还是忍住情绪,没有对她的行为过于指手画脚。 而是一边牵挂着她,一边按部就班地上学、毕业、打工。 不知不觉间。 时光如指尖细沙,数年岁月缓缓流尽。 你成了一名普普通通打工人。 而桔梗,则成为了盘星教名副其实二把手。 不仅教出来了一名又一名可靠的咒术师,还以一己之力,压制住了时不时就爱犯中二病的夏油傑,避免他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你不知道桔梗给夏油傑做了哪些心理工作。 但从夏油傑堪称平静轻松的姿态来看,桔梗的苦心已然初步获得成效。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你半夜惊醒。 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身。 就看见房间的玻璃拉窗不知何时打开,冬夜呼啸的寒风一股脑朝里涌来,吹得发丝向后飘起。 而最让你头皮发麻的,是那个屈着一条腿,坐在你窗户上的男人。 他一身和服打扮。 模样是掉入人群再也找不到的普通。 此刻,他左肘抵在屈起的左膝上,手托下巴,见你惊疑不定望来,笑眯眯跟你打招呼: “嗨。” 气度闲定。 姿态风雅。 仿佛身处高档西餐厅。 而不是偷摸爬上了别人的窗户。 如果不是他脑壳上也有缝合线痕迹,你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好日子过腻歪了,以至于审美降级,做了违背颜狗本性的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THE END 第126章 行叭,就这样叭 “看你过得这么开心,我本来是不想打扰你的。” “可是……” 男人故意停顿片刻。 视线自你绷紧的身体上掠过,眼底笑意更深,“你总是活着,实在有点太碍事了。” “该休息了。” “别怕,等你醒来,就会直接去到全新的世界,这是……我和她的约定。” 她? 什么她? 哪个她? 不等你想清楚,就瞧见一只大手在视野里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占据你的整个视野。 眼前一黑。 意识也随之陷入黑暗。 很明显。 羂索这个逼,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身为反派BOSS,却根本没有继承反派BOSS的优良传统跟受害者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 等你再次醒来,时间早已不知道过去多久。 过于漫长的沉眠,让你头疼欲裂。 意识是清晰了,大脑却像是生锈的机器,根本运转不起来。 浑浑噩噩。 分不清今夕何夕。 手脚发软。 就连心脏也在突突直跳。 剧烈惊悸着,快得仿佛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你呼吸一阵紧过一阵。 还没有从难受的状态中缓过神,就感觉温暖干燥的掌心落在自己额头,似乎在试探你额头温度。 发飘的眼珠艰难聚焦。 映入你眼帘的,是一张过分优雅俊美的脸庞。 杀生丸。 时间在他身上凝固。 即使已经过去几百年,他的模样却没有丝毫折损。 反而因为时光的沉淀,凭添了更加令人目眩神迷的沉稳气度。 你心神剧震。 当即一个激灵从榻上爬起身。 完全没料到自己竟然还能看见他! 明明…… 明明…… 你张了张嘴。 想要说点什么。 可许久未曾使用的声带,滞涩喑哑,只发出含糊的气音。 “既然醒了,就姑且呆在这里罢。” 杀生丸瞥了你一眼。 收回探试的手,淡漠矜持地讲出缘由,“父亲他出来了。” 你还没有从再见他的震惊中回过神,就被他的惊人之言再次夺取心神,瞳孔不受控制骤缩成一点! “……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呼吸发紧。 搁在腿上的手指不由自主捏紧被衣,指甲一点点扣入掌心。 怎么解开封印了? 怎么解开封印了? 怎么就解开封印了呢? 不应该啊。 这根本不应该啊! 狱门疆无法从里面打开。 就算犬大将的确实力超群、无人能及,可在被夺走所有妖力,又被你用丛云牙狠狠贯穿身体后,他根本不可能还有超越极限的力量才对! 更不要说,你还把狱门疆交给了月姬,完全杜绝了外人得到狱门疆,不小心放出犬大将的可能性。 所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你望向杀生丸。 杀生丸没正面回答。 薄金的眼瞳越过你,透过洞开的格子窗,落在庭院的白沙地上:“不必担心,父亲他已经活不久了。” 你想说自己不是在问这个,就听他继续道:“……只要留在母亲的云上城,父亲就不 可能找到你。”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你使劲抓抓脑袋。 你不是担心他会找到你,而是担心他遇见你最在意的儿女们。 犬夜叉是他的亲儿子。 只是以为自己被背叛了,就想也不想抢玉毁村伤人,完全没有想着解决问题,反而是怎么伤害践踏爱人怎么来。 犬大将,作为犬夜叉的亲爹,也不遑多让。 之前他就妄想通过拿捏继国缘一,进而拿捏你。 如今,要是让他知道这世上还存在你无比在意的儿女们……天知道他会不会跟犬夜叉一样,怎么让你痛苦后悔怎么来。 这样想着,你眉心拧成结。 无比糟心地叹了口气,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算了,我睡了多久了?在我睡过去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大家都还好吗?” 杀生丸没出声。 你意识到自己问了傻话。 他是大妖怪。 本来就不太关心人类世界,现在你却拿人类的事来问他,他当然不清楚了。 可这也不怪你。 本来,羂索这个逼跳出来,就让你足够心惊胆战了。 而现在,那个不老老实实死掉的犬大将,也突然掀开棺材板,蹦出来作妖。 你很难不紧张。 从理智上,你知道杀生丸的话在理。 但你已经不是当初毫无软肋的“十六夜”了。 不可能因为忌讳犬大将,就自个儿躲在云上城,把儿女们统统放在波谲云诡的人间战场。 这跟你的本意相悖。 就算要躲起来,也要拉着自己的儿女们一起躲起来才对。 你是这样想的。 然而,面对你想要下去的要求,杀生丸薄金色眼珠不咸不淡扫向你:“你还是不要去添乱了。” “我……添乱?” 你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然,杀生丸为什么会说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是呢。” 杀生丸还没回答,门外就传来女子清越风雅的声线,“如果你回去了,不仅会浪费杀生丸的一片好心,还会让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局势雪上加霜,说不定……所有人都会死掉。” 衣着雍容华美的绮丽女子款款而来。 眉眼精致如画。 银色长发柔亮如绸。 繁复的曳地衣物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辉夜这孩子,继承了我们大妖怪霸道的本性,她……” “母亲!” 杀生丸几乎是厉声打断了月姬的话。 你心脏骤停。 一丝不妙的预想兀得涌上脑海。 正不安着,就见月姬美目一斜,潋滟着摄人心魂的水光的视线,直直落在杀生丸身上:“想要给她站台掠阵,你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然,你以为你能瞒她多久?” 杀生丸不说话了。 他们对话含糊。 但已经足够你搞明白现状。 甚至,就连先前的困惑,都开始有了答案。 月姬离开后,你把涌到嘴边的话掂量再三,觑着杀生丸的脸色,缓缓开口:“辉夜……是什么时候跟羂索缔结誓约的?” 杀生丸:“不知道。” 你滞了滞。 真是难以想象,竟能听见这三个从他嘴里吐出。 杀生丸眸光静静。 他似乎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问题。 不过,虽然他给予你否定回答,并不代表他真的一无所觉。 作为辉夜姬的父亲,他能感知到自己 女儿的情绪变化。 要说她究竟是何时跟那个咒术师结交的,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你带着桔梗毫不留恋的离开后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辉夜姬耿耿于怀。 不跟任何人说话。 也不给任何人好脸色。 偶尔看向他,眼底也尽是怨恨的情绪。 似乎是在埋怨他没能力阻拦母亲抛下自己。 杀生丸隐隐约约这就是真相,可他不觉得这种事有必要告诉你。 没有用。 除了让你露出难过的表情,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时间,偌大的和室陷入沉寂。 你甚至都能听到彼此呼吸发出的细微声响。 不知过了过久,你叹了口气:“如果我好好跟她道个歉的话……” “你无法阻止。” 杀生丸打断你的妄想,“一切行为,都会被她默认为你在偏袒别人。” 你用力抿紧唇。 好一会儿,才不死心问出声:“有什么办法能避免他们兄妹相残吗?” 杀生丸:“有。” 你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杀生丸侧目瞥向你:“不走错路。” 不走错路。 说起来很简单。 可做起来却有点难。 辉夜姬给自己哥哥姐姐准备的,是充满诱导性选择的道路。 当局势发展到最糟,诅咒和人类针锋相对造成无数伤亡,那么,成为咒灵,且失去受肉桎梏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和人类中佼佼者,慈悲救世的咒术师桔梗,他们究竟会做出如种抉择? 辉夜姬看热闹不怕事情大。 借着信息差,在哥哥姐姐之间合纵连横,恨不得他们马上打起来……到时候,不管是谁赢了,她都是受益人。 你只是大概听说,就觉得心惊胆战。 哪怕有杀生丸和月姬掌控全局,心底里还是不由得泛出一阵阵冷意。 你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只是有点遗憾,当初自己没有做得更好一点,才会让自己不谙世事的小女儿,被狗逼羂索诱哄了去。 念及此,你望向身边的杀生丸:“他不能再留!” 杀生丸没说话。 只是薄金色的眸子冷了一度。 辉夜姬想得很好。 拉着哥哥算计姐姐,拉着姐姐对付哥哥。 不管谁杀了谁,都只会让你如鲠在喉。 这样一来,大家就都回到同一水平,再也不存在需要特殊对待的“儿女”了。 只要不是最后一名,她就算嬴! 然而 两面宿傩用事实告诉她,她是在想屁吃。 如果说,原本他一点也将桔梗放在眼里,只要她没死就行,那么,在再次见到那只气性很大,只会哭鼻子的小半妖后,他当即恶劣地做出决定:绝对不会如她所愿。 在羂索的筹谋下,咒灵和人类的冲突发生无比惨烈。 而当五条悟被狱门疆封印,咒术师一方失去他这个硬茬子后,跟他同阵营的咒术师们,开始出现无法阻止的折损。 而本就糟糕的局面,在两面宿傩脱离虎杖悠仁这具躯体牢笼的禁锢,转入伏黑惠身体后,更是雪上加霜。 两面宿傩捏着辉夜姬的脸。 手指扣着她下颌,粗鲁将她扯至跟前,暗红色的眼珠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见她露出震惊、不耐、厌恶、怨愤的复杂表情,毫不客气嘲笑出声:“还没有断奶吗?” 辉夜姬死死皱眉。 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两面宿傩最喜欢搞人心态了。 见她还跟自己耍拙劣的小心机,当即咧开嘴,附在她耳边,用揶揄玩味的语气,说出诛心之言:“真可怜啊……从来没得到过母亲疼爱的小半妖,真的太可怜了,这就是你一直黏着我不放,恨不得我跟桔梗两败俱伤的原因吧?” “因为没得到过,所以恨不得我跟桔梗消失……” 辉夜姬哪里听过这么戳人肺管子的话,当即红了眼眶,张嘴就想咬掉眼前这家伙的脑袋,却被他更用力捏开嘴巴,牙齿根本无法扣上! “就算你把我们都杀了,羽衣该不爱你的,依旧不会爱你。” “就像” 两面宿傩故意顿了顿。 捏着她下颌的手转动,让她可以清楚看见站在羂索身边的那个犬族大妖,眼底掠过一丝冷戾不神光,语气愈发幽冷阴鸷,“这个与你血脉相连的男人。” “不过是羽衣无聊工作间的调剂品。” “安安心心摆出她喜欢的样子,或许还有可能得到她的垂怜,想要渴求更多,妄图掌控一切,就只会被厌弃。” “你以为你是她的孩子,就天生比男人强出一头,无论如何哭闹任性,她都会一如既往疼爱你、纵容你?” “真是愚蠢。” 两面宿傩蔑然冷笑。 丢开一脸不服气的小半妖,暗红色的克系眼珠盯向她,“她并不是因为爱孩子,才爱我们,而是因为爱她自己,才会爱她生命的延续……你强迫她做出取舍,表面上是逼她更爱你,可实际上,你是在让她放弃爱自己,将你看做生命的重心。” 两面宿傩没再看她一眼。 将全部注意力都投在跟桔梗对峙的羂索和犬大将身上。 “羽衣不会被胁迫。” “她只会离开。” “……再让我看见你乱来,就杀了你。” 抛下最后通牒,他直接加入战局。 …… …… 关于子女之间的争执、咒术师与诅咒师的战斗、战局之中的伤亡,这些跟你关系不大的事,杀生丸都是一带而过。 唯一认真告诉你的,就是两面宿傩通过术式真正复活了。 不是人类。 也不是诅咒。 而是更微妙的存在。 凭你打工人简单的认知来看,他现在大概相当于不怕阳光的鬼舞辻无惨。 而复活归来的好大儿,终于在云上城见到你时,也毫不吝啬地给你带来了好消息:阴魂不散的羂索和犬大将,再也不能让你如鲠在喉了。 他们终于都死了。 你当即抚掌大乐。 在两面宿傩的讲述下,一个三足鼎立的局面,徐徐呈现在你面前。 以两面宿傩杀生丸为首的妖鬼诅咒,以桔梗夏油傑为首的野生术师,以及以五条悟为首的官方咒术师,突然就停战了。 就好像之前的生死决战从未发生过一般。 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向儿女们询问缘由,辉夜姬专心致志拉桔梗游戏,不允许她分心,而两面宿傩则大爷般躺在沙发上,闻言,凉凉瞥了你一眼:“这样不好?” “好,当然好。” 你认真想了想。 最后不得不承认,这样还真挺好。 只要拥有怪力乱神之力,危险程度堪比核武的他们摒弃仇怨,握手言和,那对于普通人来讲,是绝对的幸事。 即使这世上还存在诅咒伤人事件,但对于他们打起来后,动辄毁楼灭街的动静来说,损失已经减弱到最小了。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善与恶之间,还存在大片的灰色地带。 罪恶不会消失。 正如眼前 光明再盛,身后依旧存有阴影。 诅咒因人而生; 人因诅咒而死。 现在无法完美解决,只能姑且搁置的问题,说不定到了未来,就会自然而然得到解决。 就像曾经的人类和妖怪,相互对立排斥的双方,也在时间的长河中,寻找到了正确的相处之道。 所以 没必要急于一时。 活着。 好好活着。 心怀希望,做好自己。 终有一天,可以抵达更美好的未来。 …… …… 当然。 你知道三足鼎立局面不会长久。 也清楚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未来,有点自欺欺人了。 可如今这个局势,贸然打起来,能不能择出天下共主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普通人肯定是要死伤无数。 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咒术师休养生息。 最起码,也要解决完内部矛盾,才方便一致对外。 不然,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而且 你也没想过做甩手掌柜,就此啥也不干了。 这样想着,你停下给两面宿傩手指甲涂指甲油的动作,拾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他充斥着克系风情的脸,跟他垂下的大大小小的眼睛相对之时,粲然一笑。 “宿傩,妈妈爱你。” “嗯。” “以后,我们要永永远远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我们?不带别人?” 你点点头:“他们都有更好的未来,而你,就只有我了。” 两面宿傩静静俯视着你。 脸上笑意一点点加深,直到最后,毫不掩饰地狂笑出声。 笑罢。 他欺身近前。 涂着五颜六色指甲油的大手捏住你下巴,向上抬起,暗红色的眼珠居高临下望入你眼底:“妈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你就着他的动作,笃定点头。 两面宿傩:“跟我缔结誓约,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妈妈,你清楚吗?” 你:“不清楚,但无所谓。” 两面宿傩笑了 他松开钳制你的手,重新大爷般躺回沙发上:“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这么会惹人生气。” 你笑眯眯:“不管再来多少次,我都是妈妈嘛。” 两面宿傩是变数。 而变数,就意味着存在不确定的危险。 你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危险的存在。 所以 跟我一起走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