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玩家和BOSS调情[无限]》 1、卡兰 一道ai仿真音从川半辞脑海中传出。 【欢迎新主播进入异骸直播间,您的新手副本为《卡兰》,为您抽取副本身份中……您的身份为‘王后’,正在载入游戏——】 川半辞只感觉一阵眩晕,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从卧室,被传送到了游戏世界。 一束苍白的阳光穿过头顶的玻璃,落在了川半辞的头顶,川半辞抬起头环视了一圈。 这是一座中世纪宫廷风格的阳光花房。 花房内玫瑰如潮,浓丽的红色花瓣层叠,足足有一人高,铺天盖地的映入眼帘,呼吸间溢满玫瑰的味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花房洒满了阳光,川半辞却感觉不到一点阳光该有的温度,身体阴冷的不像话。 【检测到主播已进入新人副本《卡兰》,该副本为探索向副本,难度a级,扮演好抽取身份的人设,不让npc察觉出异样,完成角色任务,即可通关。剧情探索度达到100%,可获得专属副本道具。】 待适应完晕眩,川半辞按照新手引导,点开了自己的系统界面。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张半透明的光屏。 〖姓名:不辞〗 〖身份:卡兰城王后〗 〖主线任务一:剧情探索度达到100%〗 〖主线任务二:0|?(待发现)〗 〖专属天赋:暂无觉醒〗 王后么,他喜欢这个身份。 川半辞盯着系统界面上的身份栏,眼中逐渐充满兴致。 他之所以进入这个游戏,完全是被游戏的宣传封面给吸引了。 漆黑的背景下,王子斜倚在金色王座上,苍白面容如冷月之辉。一手托着侧脸,低眸看着另一只手上的苹果。 那颗苹果被咬了一口,缺口处还涌出汩汩鲜血。 他深邃的眸底,印出隐隐血光,薄唇紧抿,勾勒出一条冷峻弧线,黑色金边披风垂落,散发着危险气息,却难掩惊人的英俊。 封面的头顶,是用血迹写下的艺术字体“毒苹果”。 川半辞当时盯着这个游戏封面看了足足半小时,脑袋里只有五个字: 好带感,想谈。 嗯,川半辞是个恋爱脑。 不管活人、死人、纸片人、赛博人,他都想谈一谈。 可惜玩了那么多恋爱游戏,也谈了许多真情实感的恋爱,他始终没有满足。 市面上的恋爱游戏都被他玩光了,剩下的套路都大同小异,至于现实……现实还不如恋爱游戏呢。 在经过很长一段恋爱养胃之后,川半辞被游戏宣传片里的“卡兰王子”吸引了。 这是一个游戏平台,里面的游戏主打血腥恐怖风格,玩得好和各种变态谈恋爱,玩不好就去死,听上去就很有意思,川半辞毫不犹豫地下载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王后”,应该就是卡兰的那个恶毒后妈。 小妈文学吗,好刺激。 【系统提示:已发放新手教程,根据提示完成教程,即可获得个人专属能力。】 川半辞发现自己的系统界面可以翻页了,翻过去一看,是游戏的背景介绍。 〖卡兰王国是个繁荣的国家,由英武正直的卡兰国王所统治,国民和谐友爱。 国王即位不久后,拥有了第一个孩子。 王后难产去世,国王十分珍惜他的儿子,用国家的名字来命名他的孩子,卡兰·泽维尔。大家都亲切地称呼那个孩子为“卡兰王子”。〗 前面的都很正常,怪异的是后面的背景介绍。 〖卡兰原本是带着祝愿长大的,但随着年龄增长,卡兰逐渐展现出了可怕的一面,他开始渴望鲜血,性格也从原来的活泼开朗变得诡谲怪异,夜晚还会展露出惊人的攻击性。 在咬死了第五名照顾他的女仆后,国王忍痛将卡兰关入了地牢,只有恢复正常后才会放他出来。〗 最后还有川半辞的人物关系图。 〖王后:外人眼里,你是国王新纳的妻子,但真正的王后已无所踪,你只是顶替的冒牌。表面纯良纯善,实则蛇蝎心肠,总在国王离开城堡后虐待卡兰,拥有统治卡兰王国的野心。〗 〖国王:贪图你的美貌而娶了你的国王,不知什么原因经常离开城堡,给你了充分虐待卡兰的机会。〗 〖卡兰·泽维尔:你的继子,因为你总虐待他,对你有着深深的恐惧。〗 这个副本是探索向副本,所有的信息都会实时变更,真实的剧情也隐藏在副本里,需要川半辞自己去发现。 这个新手教程很简单,甚至不用探索地图,光看文本就能发现剧情的矛盾所在。 川半辞看完这些信息后,把剧情背景里面形容国王的“英武正直”,和后面国王单独的人物介绍里“贪图美色”给圈了起来。 正直的国王,怎么会和贪图美色挂上钩呢。 【叮——】 随着系统音触发,国王的人物介绍下面增添了一行字。 〖作为和国王朝夕相处的人,你最清楚不过国王的秉性,传闻中正直神勇的国王陛下,似乎并没有别人口中那么伟大。但更多的信息,现在的你也不甚清楚。〗 【系统提示:新手教程已完成,剧情探索度增加1%,当前进度为1%,已开发新区域<王后的寝宫>】 【系统提示:正在检测主播个人特质,抽取专属天赋能力中——】 【系统提示:检测完毕,鉴定主播特质为:恋爱脑。专属天赋能力抽取完毕,您的天赋能力为:好感度查询系统。】 【天赋能力说明:主播在接触到第一次见面的生灵时,能够获得该生灵的好感度面板,方便主播进行攻略。】 川半辞玩过不少恋爱游戏,很多优质的恋爱游戏为了沉浸感,会把存档、好感值、抽卡这种游戏功能包装成世界观的一部分,看来这个游戏也是这样。 川半辞没多想,阅读完自己的天赋能力后,开始探索玫瑰花房。 川半辞沿着脚下精美花纹的砖石地面走,一人高的玫瑰丛宛如迷宫,周围很安静,仿佛置入无法传声的真空地带,连细微的虫鸣和风声都没有,待久了有种莫名有些心慌。 走着,川半辞感觉身后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回过头,原来是自己的披风被玫瑰的刺勾住了。 川半辞转身去解刺,低头时,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柱子后,似乎藏着一个人。 待他想仔细看去,那个人忽然往后面一窜,隐没在了高大的玫瑰丛间。 “等等。”川半辞道。 玫瑰丛太过茂密,川半辞身份是王后。 此时身上穿着一袭女性宫廷长裙,衣袖宽大飘逸。 手上还有刺绣网格的白纱长手套,根本没有办法像那个人一样直接钻进玫瑰丛里。 川半辞只好直起身,提起裙摆沿着道,去追逃跑的人。 玫瑰的枝叶铺成了一层层的荆棘丛,有这些荆棘的影响,那人逃跑速度受阻,川半辞很快从玫瑰丛的另一边找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你跑什么?”川半辞拦住了玫瑰丛的另一边。 荆棘丛轻微地摆动着,似乎是那人还想逃,带动了荆棘丛的颤动。 川半辞鼻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这人在长满尖刺的荆棘丛里这样跑,不受伤才叫奇怪了。 川半辞试着安抚了几句,一直不见那人回应,耐心告罄,直接伸出手往荆棘丛里伸去。 他的动作太突然了,只看到荆棘丛抖动起来,川半辞神情未变,强硬地把人从里面拖了出来。 荆棘丛的人似乎并没有多少力量,川半辞稍稍用力,就拽动了对方。 一只苍白的手被川半辞带着刺绣白纱手套的手从玫瑰丛拽了出来。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手指微微蜷曲,淡蓝色青筋蜿蜒在手背之上,手指骨节分明,宛如上等的瓷器,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冷光。 玫瑰在川半辞的拉力作用下纷纷散开,花瓣飘零中,青年略带惊愕的脸庞逐渐从玫瑰花丛显现。 那是一张英俊至极的脸,剑眉斜飞入鬓,眼眸深邃如潭。 只是青年的瞳孔是赤红色的,宛如一轮血月,冰冷,无机。 在阳光照射到青年的瞬间,青年偏过了头,手臂挡在前面,遮住照在脸上的阳光。 川半辞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好久。 ……好看。 在看清川半辞是谁后,青年绷紧了下颌,挡住阳光的手逐渐绷紧:“母后。” “!!!”川半辞怔了一瞬,“再喊一遍。” 青年深沉冰冷的血瞳闪了闪,却没有多问,于是轻轻又喊了一声。 “……母后。” 川半辞红了脸,喃喃道:“声音也好听。” 川半辞缓了一会儿,待脸上的红意消退下去,继续盯着沉默不语的青年:“卡兰·泽维尔?” 青年听到这个名字,转头望向了川半辞。 卡兰很高,川半辞从仰视的角度,可以看见卡兰轻微收缩的赤红眼瞳,像是对川半辞的来到十分警惕。 卡兰:“我不是有意冒犯,母后。” 卡兰的声音磕磕绊绊的,带着不常说话的颗粒感,像是名贵但因为没被好好保养,而出现了裂纹的瓷片。 卡兰比宣传图更年轻一些,皮肤苍白,黑发浓稠,还有宛如吸饱了血的唇。 仿佛一幅挂在博物馆里,褪了色的中世纪贵族油画,苍白,圣洁,但不似活人。 川半辞越看越喜欢,眉梢不自觉扬起了一点欢喜的弧度。 他打量了卡兰许久,发现卡兰说话的时候,唇角似乎露出了一点尖利的牙齿。 川半辞:“张嘴。” 卡兰听话而僵硬地咧开嘴,露出一排尖利可怖的鲨鱼牙。 不用怀疑,这两排细密的牙齿要是咬在手臂上,不断骨也一定会撕块肉。 也不知道亲吻起来是个什么感觉。 川半辞想象了一下。 那种感觉一定很奇妙,带着令人胆颤的危险和刺激。 可能稍有不慎,就会被鲨鱼尖牙刺破舌尖,转变为一个血肉模糊的吻。 光是想象,川半辞的心脏就跳个不停。 不过恋爱都是要循序渐进的,一上来就想要亲吻,肯定不会被允许。 川半辞只好强行按耐下激动的心,冷静下来。 川半辞欣赏完卡兰的样貌,做出中肯的评价:“你可真像个怪物。” 听到这个明显带有贬义色彩的称呼,卡兰一改先前的惶恐,平静了下来。 他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仿佛这才是对他的正确称呼。 卡兰垂下眸,看着川半辞,玻璃球般的墨色眸子倒影出川半辞的身影:“嗯,我是母后的怪物。” 川半辞用力地抿住了唇,强行克制住内心的激动。 卡兰刚才说,他是母后的怪物。 这种带着点专属色彩的词汇,川半辞真的无法抗拒。 川半辞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几岁?” “18。”卡兰顺从道,“是个好年纪,不是么。母后不管对我做什么,我都没办法阻拦呢。” 川半辞:他好懂我! 卡兰被川半辞从玫瑰丛拽出来后,便慢慢挪到了不远处的柱子下。 那个地方刚好照射不到阳光,卡兰就这样站在了柱子的阴影处。 川半辞看着卡兰离他越来越远。 卡兰这是……畏光? 川半辞朝卡兰招了招手,亲昵道:“小怪物,过来。” 川半辞顺滑地改了称呼。 角落的卡兰似乎在犹豫,过了一会儿还是走出了阴影。 说是小怪物,卡兰的个头可一点都不小,他挺拔如松,肩线宽阔而平直,有着完美的头身比,只是比起宣传海报,稍显一点青涩。 卡兰走出柱子阴影,停在川半辞面前,手臂挡着阳光。 他也不说话,眼睛沉郁而冰冷,就这么站着,像个没有灵魂的雕塑。 川半辞:“你很怕阳光?” 卡兰却误认为这是川半辞在表达不满,放下了遮挡阳光的手。 阳光没有任何阻挡地照在了卡兰的脸上,皮肤白到几乎透明。 川半辞并不知道卡兰是在逞强,隔着刺绣缎面的长手套,摸了摸卡兰柔软浓黑的头发,自以为很友好地提醒道:“我看过的俗话里说,要多晒太阳才能健康。” 卡兰微微低头,让川半辞揉他头发时可以更方便。 听到川半辞的话后,垂在两侧的手指收紧,低声道:“好的,母后。” 【系统提示:卡兰·泽维尔仇恨值+10】 听到系统提示音的川半辞:? 川半辞收回了手,严肃地点开了攻略面板,看到卡兰对自己的好感度是0,仇恨值却达到了惊人的60! 什么情况,好感度查询系统出bug了? 川半辞看向卡兰:“你讨厌我?” 卡兰露出一个僵硬虚假的笑容:“我喜欢母后。”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还不够有说服力,卡兰从礼服口袋里拿出来一双崭新的白纱手套,递给川半辞。 “您的手套刚才被玫瑰刺弄破了,我这里刚好有一双新的,给您。” 川半辞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套上破了一个洞,便接了过来,随后发现手套的触感不对,摊开手一看。 里面除了手套之外,还躺着一块包装精美的饼干。 “好乖~”川半辞放下心来,收下了来自卡兰的投喂,又摸了摸卡兰光滑的脸蛋。 脸上柔软温热的触感令卡兰身体不可抑制地僵硬下来,他似乎没想到川半辞会忽然动手,漆白的皮肤染上薄红,微缩的瞳孔和颤动的睫羽无不显示着他内心的惊讶与无措。 川半辞弯起眼睛。 卡兰讨厌他也没关系,他喜欢卡兰就够啦。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卡兰 卡兰很英俊,也很听话,就是很忌惮他。 川半辞跟卡兰多说两句话,但对方始终精神高度紧绷。 川半辞自知对说话的艺术掌握不高,索性不为难卡兰,离开花房,去探索其他地图了。 川半辞心情颇好地离开了花房,他对新游戏很有热情,想快点过任务,看看后面的剧情是怎么发展的。 刚刚完成新手教程的时候,他记得地图解锁了一个新区域。 <王后的寝宫>。 应该就是川半辞自己的房间。 去那里看看吧。 卡兰视线一直跟着川半辞的背影,直到川半辞彻底离开花房,才收回了目光。 他摩挲着被川半辞触碰过的半边脸颊,血色瞳孔在阴暗处发着暗光,如果川半辞现在打开好感度查询系统,就能发现卡兰对他的杀意值在持续上涨。 川半辞离开花房,走到空无一人的长廊上,寻找自己的寝宫在哪里。 离开阳光花房后,周围一下子暗了下去。 这条长廊宽阔而悠长,墙壁上装饰着精美的壁画和华丽的浮雕,所有的窗户都被黑色的窗帘死死盖住。 长廊只有隔很长一段路,才有的可以忽略不计的一小节昏暗烛火。 昏暗的光线下,浮雕上的人物也显得诡异而阴森。 川半辞兴趣浓厚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走了很久,始终没看到一个人。 按理来说,城堡应该会有很多仆人、侍者什么的吧? 【系统提示:有新观众进入直播间。】 川半辞听到了系统提示。 观众啊,川半辞在进入游戏的时候看到过注意事项。 这个游戏平台绑定了一个直播平台,想要游玩里面的游戏,必须得开直播。 川半辞才做正常人没多久,也不知道这个做法有没有什么问题,他只想玩恋爱游戏,其他都无所谓。 弹幕:【卧槽,你的身份居然是王后,这是可以抽到的身份吗?】 川半辞就看到自己头顶飘过来这样一串弹幕。 “王后怎么了?”川半辞看着头顶的弹幕,“这个身份很难抽?” 弹幕头一次碰到在《卡兰》副本抽到王后身份的,有很兴致地给川半辞介绍起了平台的规则。 为了照顾刚进入游戏副本,还没有适应的新人主播,新手副本的难度一般在d级和c级之间。 但《卡兰》是个例外,这是一个月前新推出的高难度副本,平均难度在b级左右。 按理来说,b级副本一般只有老手才能接,结果《卡兰》一出场,直接被分配到了新手副本里面。 《卡兰》成为新人副本的后果就是,无数新人主播惨死其中。 一个月以来,别说满剧情探索度了,正常通关的人,目前也只有寥寥两人而已,而且其中一个通关者没多久就自杀了。 在弹幕眼中,川半辞现在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但问题就在于,川半辞抽中的身份是“王后”。 《卡兰》副本开服以来,容纳了这么多主播游玩,大家都默认“王后”和“国王”、“卡兰·泽维尔”一样,都是副本专属boss。 结果现在,大家眼中的副本boss之一被川半辞抽去了,其特殊意义不言而喻。 弹幕还是希望川半辞能活得久一点。 《卡兰》是探索向副本,通关条件之一就是完成相应身份的角色任务。 主播的通关难度就取决于抽取的身份,抽取概率最高的是仆从、大臣、旅者这几个身份,难度基本在c级到b级之间。 王后作为原本的副本boss之一,通关难度只会高不会低。 果然,弹幕查到了川半辞的副本通关难度,a级! 弹幕傻眼了,他看了这么多年直播,第一次看到新手副本拿到a级难度的主播,这简直是……天崩开局啊。 如果主播实力过硬,凭借《卡兰》副本,成为新星主播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前提是川半辞能活着通关。 新人主播、《卡兰》副本、a级难度,这debuff都叠满了。 弹幕给川半辞的直播间添加了“卡兰副本”、“王后身份”、“a级新手难度”的标签。 大概是标签的debuff叠的太夸张了,刚一发布,弹幕们闻着味就过来了。 与此同时,川半辞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寝宫,推门走了进去。 他的寝宫比走廊还黑,连壁上的烛火都没有了,空间弥漫着一股长时间没有阳光照射,淡淡的腐朽气息。 川半辞只能凭借自己的肉眼,看到寝宫一点点模糊的轮廓。 头顶上的弹幕倒是看得很清楚。 【卧槽!真的是王后,主播运气逆天了,这让他直接死有什么区别。】 【有没有之前就在看这个主播的现身说法一下,主播能力怎么样,是bking吗?还是愉悦犯?扮猪吃老虎的老骗子?】 【不过卡兰对王后的仇恨值好像是最高的吧,主播你好好活,我还挺想看这个副本的完整剧情。】 川半辞:“完整剧情?你们之前都没看过卡兰的剧情?” 【没有。】 【副本难度太高,新人能活着通关就不错了,就别提剧情探索了。】 川半辞捕捉到了里面的关键词。 活着? 难道这个游戏死了就不能重开的吗,一个恋爱游戏而已,有必要这么严苛? 但看弹幕好像习以为常的样子,川半辞也没多问,问多了万一暴露他不是个正常人就麻烦了。 借着门外走廊微弱的烛光,川半辞一路仔细摸索,想把窗帘拉开。 “咕噜——” 很突兀的一声响动,让川半辞停止了寻找蜡烛的动作。 “咕噜,咕噜噜——” 川半辞忽然弯下了腰身体,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按了按自己发出饥饿声响的腹部。 怎么回事,突然好饿。 川半辞低头缓了一会儿,饥饿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饥饿感如潮水般涌向他,直接将他吞没了。 胃里像是烧着一样,让他的口腔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泌口水。 弹幕并没有察觉到川半辞的异常:【对了,主播你的天赋能力是什么,能抽到王后身份,你的天赋一定很牛吧。】 川半辞按了按自己灼烧的胃部,思维有些迟缓的回答:“是……好感度查询系统。” 川半辞给弹幕解释了好感度查询系统的功能。 【……这是什么鸡肋的技能。】 【也行吧,对于卡兰,好感度还挺重要的。】 【友情提示,卡兰可是关底大boss,有特殊的杀人机制,仇恨值最好控制在10左右,你现在的仇恨值是多少?】 川半辞想起了自己高到离谱的仇恨值:“60。” 【夺少?!】 【死八百遍都够了啊。】 【可惜了这么好的身份。】 【但是我看主播进副本时间才一小时不到啊,怎么可能有这么高仇恨值,难道是王后身份特有的机制?】 【主播快想办法降一降卡兰的仇恨值啊。】 川半辞听到弹幕建议,摇了摇头:“我觉得挺好,这样刺激。” 如果降了仇恨值,不就回归平常的恋爱了,那有什么意思。 恶毒后妈和忍辱负重的继子,这么好的设定,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玩点平常健康恋爱玩不到的play。 再说,他是来和卡兰谈恋爱的,又不是来讨好卡兰的。 不过真的好饿。 好饿啊。 川半辞眼前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恍惚,满脑子只剩下“好饿”这两个字。 也许是过于饥饿的缘故,他嗅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甜腻香味。 是卡兰给他的饼干。 川半辞从口袋里拿出卡兰给他的饼干,抖着手撕开牛皮包装纸。 但川半辞半天不得其法,始终解不开牛皮包装纸,他甚至想直接连着包装袋一起吃进嘴里了。 就在他解包装袋的时候,忽然,感觉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川半辞动作一顿,低下头,和底下黑洞洞眼睛对上了视线。 那东西好像是从旁边的床底下钻出来的,一半的身体爬了出来,还有一半藏在床底没完全出来。 川半辞腿下意识一缩,把床底下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也带了出来。 “砰”的一声,川半辞撞到了墙壁上。 川半辞手里还捏着拆到一半的饼干,低头往下看去。 那是一只男性的发条人偶,身上披着漆黑的披风,半张脸藏在兜帽下面,剩下半张脸碎得不成样子,有种血肉模糊的惊悚感。 人偶并没有被川半辞甩开,反而在被拖出床底之后,一步步往川半辞身上爬,一路从小腿爬到了腰际。 它一边爬,一边张开嘴,声音如同破碎的发条,一卡一卡,在昏暗安静的环境下如同鬼泣。 “好饿,我好饿。” 川半辞往后仰去,人偶往上爬的速度并没有减慢。 川半辞后背都快贴到墙壁上了,人偶坐在他的胸膛上,破碎的脸在川半辞眼前放大。 随着剧烈的动作,人偶一部分雪白的碎发从兜帽里面露出来。 兜帽里的眼眶也露了出来,黑洞洞地凹陷下去,像是被人活生生剜掉了眼球。 他们脸贴着脸,眼睛贴着眼睛。 人偶:“我好饿。” 在看清楚人偶的脸后,川半辞脸往旁边偏了偏,默默红了一下脸。 除开那些恐怖元素,这人偶长得还挺帅的。 果然高质量的恋爱游戏,不管男主还是npc,颜值都高的没话说。 面对长得好看的生物,不管对方是人是鬼,川半辞都很好说话。 他将人偶从身上扯下来,一路抱到床头,还整理了一下人偶有些凌乱的碎发,之前的恐惧一扫而空,只剩下对美丽生灵的喜爱。 “我有吃的,等我一下。” 说完,川半辞继续捣鼓手上的饼干包装袋。 川半辞这副被人偶色迷心窍的模样,放在弹幕眼里,就有点不正常了。 【看到这里我有点担心了。】 【我也,还以为这主播是个什么厉害的角色,怎么连个人偶都能对他吆五喝六的。】 【先别妄下定论,不是也有不少怕鬼的妙工区人气主播,嘴上喊着“不要过来啊!”结果通关杀怪比谁都猛,说不定主播就是那种类型呢。】 【……再期待一下。】 川半辞总算拆开了包装袋,饼干的香味一下子勾住了川半辞的味觉。 这种香味带着引诱,川半辞有种想要不管不顾吃下去的冲动。 “我好饿,我好饿!”眼前的人偶再次大叫起来。 一边叫喊,一边用严厉的目光瞪着川半辞。 仿佛要是不把饼干给他,他就要直接把川半辞吞下去一般。 川半辞看了看床头的人偶,又看看自己手上的饼干,与此同时,他自己的肚子也叫了起来。 人偶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咧开残破不堪的嘴巴,尖利的牙齿一圈接着一圈,占满整个口腔。 “我好饿!!” 川半辞也很饿,但是刻入骨髓的舍己为人惯性思想让川半辞停在了原地。 没过多久,川半辞有了判断,他无视了自己灼烧般的胃,将饼干掰成了两半。 原本就不大的饼干,在分成两半之后更少了。 川半辞吞咽了一下,强迫自己不去看另外一半的饼干,抖着手将饼干递给了人偶。 “给你吃吧。” 弹幕: 【???】 【不是,你把食物给这个npc干嘛,没看到你饥饿值都快见底了?】 【破案了,这主播不是bking也不是愉悦犯,是该死的圣母,散了吧散了吧。】 人偶看到眼前的饼干一愣,目光顺着饼干,停在了川半辞捏着饼干的手上。 随后咧开嘴,张开满是密齿的嘴,朝川半辞的手掌狠狠咬了下去! “啊、” 川半辞感到一阵刺痛,短促地叫了一声,猛地把手往后一缩。 他的手掌已然被咬的鲜血淋漓,大股大股的血从里面渗出来。 川半辞瞳孔微缩,看人偶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 【系统提示:玩家遭受攻击,生命值降低5%,饥饿值突破下限,生命值额外降低20%,当前生命值为50%,已突破安全区间,此后若检测到玩家的生命值下降都将翻倍扣除相应数值】 【叮——恭喜玩家获得新成就<东郭先生>,您的精神我们嘲笑,您的好心注定得不到回报。】 【发放对应成就奖励<圣父光环>x1,使用该道具可以让您的头顶发光1分钟,就算百里之外的人,也能看见你闪闪发光的头顶,对您圣父一般的奉献精神感动落泪。】 川半辞看到了自己系统背包出现了一个<圣父光环>的一次参考道具。 功能:发光。 【哈哈哈哈,居然还有这种成就,放下助人情节,嘲笑他人命运。】 【解气,还做不做烂好人了?】 【讨厌圣父,我已经不在乎什么王不王后剧不剧情了,我只想知道这圣父什么时候去死。】 川半辞还沉浸在农夫与蛇的背叛中。 这个地方的活物除了他,就只有人偶和观众们,人偶弄伤了他。 他只得对弹幕控诉,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把饼干分给他吃,他居然还咬我,我自己都还饿着呢,他太过分了。” 满怀恶意的弹幕停顿了一下。 【好好说话,撒什么娇。】 【现在知道装可怜了,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把饼干给它了。】 【行了行了,原谅你总行了吧,别露出这种表情,老子不喜欢人类。】 川半辞对恶意并不敏感,准确来说,他对所有情绪都不太敏感。 看到弹幕这样说,有些感激道:“谢谢你们的安慰。” 【不用谢?】 【并没有在安慰……】 【懂了,这主播走的是卖萌卖蠢路线,未来红怡区的主播。】 【一群观众养着一个花瓶宠物,也行吧,他确实有这个资本。】 川半辞看着自己被咬伤的手掌,只这一会儿功夫,他的手掌已经止血了。 他将受伤的手垂了下来,看向床头手上拿着半块饼干,嘴角还舔着鲜血的人偶。 心里那么点见到好看人偶的亢奋心情冷却了下来。 从小他就被输入要用一生服务全人类的思想,要有奉献精神,不能怕痛,不能怕苦,必要时舍弃自己,帮助他人。 他刻板而笨拙地遵从这一准则,直到有个人出现,告诉他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拯救,并手把手教他设立底线。 他思考过后,郑重地给自己设立了底线:爱情,生命,以及雏菊。 但他第一次做人,总分不清楚底线的具体界限。 于是那个人又教他: 如果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的话。 就把伤害他的人都杀了吧。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卡兰 川半辞收敛了周身散发出的所有友好与和善,没有表情的时候,看上去有些渗人。 川半辞一把夺走了人偶手里的饼干:“饼干,还给我。” 人偶和弹幕都没料到川半辞会突然变脸。 人偶呆愣了一会儿,随后尖叫出声。 尖叫声突兀地响起,如同尖锐的利刃,几乎刺穿耳膜,吵得川半辞头疼。 川半辞捂住耳朵,蹙起眉:“安静。” 人偶眼睛里流露出怨怼的神色,刺耳的尖叫声仍在不断回荡。 川半辞一手捂着昏涨的脑袋,一手在昏暗的寝宫里摸索着,忽然在床头柜上摸到了一只银托盘。 川半辞果断抄起银托盘,用托盘的延边毫不留力往人偶脑袋砸去。 人偶叫声戛然而止,他似乎没想到川半辞会突然出手。 他像是被宠坏了的孩子,遭受攻击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神情变得更加怨毒,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叫。 但他终究没有如愿,在他发出更加锐利的尖叫声之前,银托盘的延边又一次猛烈地砸向了它的脑袋。 这一下给人偶砸懵了,但川半辞的攻击依旧没有结束。 “咚!咚!咚!” 银托盘化为了川半辞手中的斧头,一下一下机械重复地砸向人偶的脑袋。 人偶试图用手阻拦,却被银托盘一视同仁地劈砍下去。 “咔嚓!” 是人偶手肘关节碎裂的声音。 “咔嚓!” 是人偶脑袋承受不及,裂开的声音。 从始至终,川半辞的表情都十分的平静。 绕是见惯了杀戮争斗的弹幕,此时也闭上了嘴,惊愕又沉默地看着这一令人触目惊心的暴力现场。 川半辞的手指细长如青葱,是那种一眼就很好看的手,就连指甲也修剪的圆润,没有攻击性。 但偏偏是这样一只手,握着一只漂亮的银托盘,毫不留情地一下一下砸着人偶脑袋。 人偶的脑袋往内凹陷、碎裂,不断有零件和碎片爆裂出来,人偶脑袋里面弹出了几根坏掉的弹簧和保险丝。 人偶倒在床上,歪着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生息。 黑洞洞的眼眶瞪大,死不瞑目。 川半辞的力量不算很大,用银托盘砸了很久才让人偶失去了声音,但他足够残暴,足够凶狠,足够不要命。 这种凶残无关乎力量,是川半辞体内爆发出来的,漠视一切生灵与规则的惊人气场。 川半辞扔到托盘,语气淡淡:“不是都叫你安静一点了。” 川半辞见人偶不再尖叫,一手抓住人偶的腿,将人偶提溜起来,人偶像破败娃娃一样歪斜着。 人偶的内部由冰冷的金属制成,外表的皮肤却细腻光滑,还有富有人皮一样的弹性触感。 川半辞移开托举人偶脑袋的手,人偶断裂的脑袋就会耷拉下来,在胸前轻微地来回晃动。 川半辞只好又重新将人偶的脑袋拖起来,拨开人偶眼前的碎发,露出里面被砸地看不出容貌面庞。 颇为惋惜。 “明明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不能听话一点?” 川半辞面色苦恼,语气带着淡淡的责备。 仿佛刚才的他并不是在暴力杀害人偶,只是轻微地教训了一番一样。 “下次不要这么调皮了,其他主播可不一定会像我这么温柔。” 川半辞合上了人偶死不瞑目的眼睛,把人偶从床上抖落下去,重新塞回床底下。 【谢谢,其他新人玩家可比你温柔多了。】 【《圣父》】 【《花瓶》】 处理完人偶,川半辞坐回床上,安静地吃完了饼干,饥饿感总算缓解了一些。 离开床铺,川半辞走到窗户的位置,将窗帘大敞,明亮的白光驱散了寝宫的黑暗。 川半辞发现旁边还有一张宽大的全身镜,站在镜子面前,川半辞终于看清了自己此时的样貌。 川半辞有一副东方人的样貌,眉如墨画,眉下却有一双狭长的灰色眼眸,如烟如雾,像通透的玻璃珠,仰望天空的时候,能将整个银河都装进眼睛里。 根据他此时的王后身份,他原本的黑色头发变成了白色的。 镜子中的东方美人雪白长发盘起,其中一缕逃了出来,直直落到大腿。 他的精神看上去不太好,眼下有淡淡的阴影。 左侧下眼睑处,铺着三枚蛇鳞一般的漆墨花纹,末端的黑色泪痕纹样一路延伸到了他的下颚,将原本就颓废阴沉的气质上又添几分诡异。 川半辞摸了摸眼睑处的三枚鳞纹,难怪卡兰看到他时这么警觉,他这幅样子随便往哪一站,就是个随时发疯的大反派。 但仔细想想,卡兰那个赤瞳白皮鲨鱼牙怪物的形象,他们俩站一起,还指不定谁更像坏蛋。 从全身镜收回目光,川半辞回过头,借着窗外明亮的光线,发现自己的床里面似乎还坐着什么东西,在帷帘里面若隐若现。 川半辞走上前,掀开帷帘,四个卡条人偶排排坐在枕头旁边。 它们面容惨败,川半辞探出头来的时候,四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正好直勾勾地盯着川半辞。 “我是有什么收藏人皮娃娃的爱好?” 川半辞刚经历了一次农夫与蛇的惨痛教训,对人偶非常警惕,“它们不会再咬我了吧。” 不知道是屈服于川半辞的暴力威慑,还是这些人偶真的没有生命,人偶没在动过。 川半辞稍稍放松下来,把这些人偶也全塞进了床底,去陪那个被他弄死的人偶。 川半辞拖着长长的裙摆,粗略地探索一番寝宫后,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一个粗浅的了解。 似乎很喜欢人偶,寝宫里除了日常穿的衣服和生活用品之外,全都是人偶的东西。 地上有人偶坐的玩具小火车,桌子上也有人偶过家家般的整套餐具,其中一个盘子还有咬了一口的食物模型。 甚至卫生间还有给娃娃准备牙刷和牙杯。 总感觉,这些人偶的用品,种类多的过于太夸张了。 【系统提示:已激活主线任务一,完成任务即可获得剧情探索度】 【注意,主播仅有一次回答问题的机会,回答错误,则该任务永久失败。】 思考中,川半辞忽然听到了系统提示,打开了自己的任务界面。 〖姓名:不辞〗 〖身份:卡兰城王后〗 〖主线任务一:剧情探索度1%——人偶娃娃的真实身份是?〗 〖主线任务二:0|?(待发现)〗 〖专属天赋:好感度查询系统〗 主线任务一的文字发生了变化,多了一条探索人偶娃娃真实身份的任务。 看来人偶娃娃的身份,和川半辞的主线任务有关。 川半辞思考起来。 就目前的线索来看,只能知道人偶似乎是他很重要的东西。 他只有一次回答问题的机会,川半辞没有轻举妄动,关闭了系统界面。 他目前解锁的地图,只有花房和他自己的寝宫。 寝宫暂时没有找到新东西,既然出现了探寻人偶身份的新任务,川半辞打算再去花房看看,找找有没有新线索。 不知道卡兰还在不在,如果能聊个天,顺便从他嘴里知道一些信息就更好了。 刚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报复,川半辞迫切需要爱情的滋润。 川半辞有想过卡兰可能还在花房,但他没想到的是: 卡兰不仅在,还一直没有动过位置。 他离开的时候,卡兰站在玫瑰花房中心的位置,那个地方阳光刚好可以直射下来。 他回来的时候,卡兰还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现在是正午,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地面,玫瑰都有些蔫蔫。 卡兰孤身站在毒日下,他的身形摇摇晃晃的,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重新站稳。 无奈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实在坚持不住,就这样倒了下去。 川半辞看到这一幕,快步上前,接住了倒下来的卡兰。 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卡兰衣服上别着的玫瑰金属胸针,胸针被太阳烤地滚烫。 川半辞盯着陷入昏迷的卡兰。 卡兰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贴在额头上,原本苍白的肌肤被晒得微微泛红。 眉毛蹙起,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扇形的阴影,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 川半辞无奈:“这孩子怎么站着都能睡着。” 弹幕:【我感觉他不是在睡觉……】 - 卡兰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在川半辞的寝宫里。 喉咙间火辣辣的,干的近乎失声。 他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看到川半辞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 川半辞有着一头极为特殊的雪白长发,在卡兰城,如果卡兰的墨发象征着不详,那川半辞则是完全相反的圣洁。 和他们卡兰城民五官轮廓立体,身材高大的人种不同,川半辞的容貌更加婉约柔和,能让人联想到高山青松上的那唯一一朵雪莲。 让人忍不住产生怜爱之心。 川半辞是他父亲娶的第二任妻子,据他父亲所说,是个温良贤淑的美人。 只是这个温良美人,在他父亲离开城堡第二天就暴露了本性。 这个表面看上去没有任何杀伤力的雪莲,最擅长利用外表的无辜纯良,做最恶毒残忍的事情。 川半辞把水递给他,看卡兰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心爱的玩具:“喝吧。” 卡兰看了川半辞一眼。 拜他的母后所赐,他刚才在太阳下,可是差点晒掉了半条命。 卡兰让自己忽略掉川半辞极具伪装性的脸,接过水,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川半辞盯着卡兰不断上下滚动的喉结,有些脸热地偏过了头,只用余光偷偷看着。 淡定淡定,他们现在的感情进展还不够,太奔放可是会吓到卡兰的。 殊不知,他的伪装根本没有在卡兰面前起到作用。 卡兰能感受到川半辞若有若无的目光如一只细软的触手,游离他的身体上,先是肩膀,从胸膛到腹部,随后停留在下腹的地方,又逐渐往下,所过之处全泛起密密麻麻的痒,让他身体不自觉地绷紧。 感觉到川半辞逐渐偏移安全区域的视线,卡兰注意力偏移,不小心被呛到:“咳。” “慢点慢点。”川半辞收回视线,拍了拍卡兰的背。 属于川半辞的气息骤然靠近,那截细白的脖颈就这样暴露在卡兰眼前。 卡兰的咳嗽戛然而止,就这么硬生生地憋住了。 太近了。 强行止咳,卡兰隐忍道:“抱歉,母后。” 川半辞莫名:“道什么歉?” 川半辞实在没有距离感,卡兰只好低眸,将视线停在川半辞放在床边的手背上。 卡兰:“我没有完成母后的指令……晕倒了。” 啊,好乖。 川半辞脾气很好:“没关系,原谅你了。” 弹幕有些迷茫:【为什么我听不懂卡兰说的话,主播有给他输入过指令吗?】 川半辞解释:【是让他多晒太阳啦,一个健康的提醒。】 弹幕被川半辞说的背后发凉: 【你确定这不是酷刑?】 【主播你不知道卡兰不能晒太阳的吗,他会死的。】 看了弹幕的话,川半辞陷入了沉默,欲言又止地看向了卡兰。 要不要解释一下? 川半辞还是张了口:“刚才其实……” “我懂的,母后。”卡兰嗓音温和,“你只是想让我健康一些,绝对没有别的目的,比如想让我死,对吧。” 川半辞猛点头,还会对弹幕道:【看,卡兰才不会误会我。】 弹幕无语:【你听不出好赖话是吧。】 川半辞举了举水杯:“还喝水吗?” 白皙的手腕在卡兰眼底轻晃着,水晶手链的珠光晃得人眼乱。 卡兰喉间发干,便又咕噜噜喝下去川半辞给他的水,也不管自己有没有撑。 卡兰不说,川半辞也不知道,还以为卡兰真渴了。 卡兰一喝完就又给人倒了好几杯。 卡兰的脸色随着一杯杯水下肚愈发苍白。 弹幕: 【我怀疑主播虐待卡兰。】 【真有胆,不怕卡兰记仇吗。】 看了弹幕,川半辞眨了一下眼睛,他又哪里虐待卡兰了。 转过头,就看到卡兰面色苍白,额头冒汗的虚弱模样。 好,这下他知道了。 虽说川半辞并不打算特意讨好卡兰,但他也没有虐待卡兰的想法。 川半辞有些心虚地拿走了卡兰手上还没喝完的半杯水。 卡兰手上还紧紧捏着水杯,没来得及松手,被川半辞拉得往前鞠了一下。 肚子里装无可装的水瞬间翻江倒海,脸色一白,给吐了出来。 “噗通”一声,卡兰从川半辞的床上跌落下来,给川半辞跪下了。 怎么是个这样的反应? 川半辞面色和蔼,找了毛巾擦了擦卡兰嘴边的水渍:“怎么这么不小心?” 卡兰低声:“抱歉母后,我马上收拾干净。” 没等川半辞反应,卡兰便脱下衬衫,将布料昂贵的衣服当做抹布,擦拭着川半辞被弄脏的被子。 天气很热,卡兰只穿了一件衬衫,现在这件衬衫被用来当成擦被子的抹布了,卡兰便只光裸着上半身。 卡兰背部的线条硬朗而流畅,从宽厚的肩膀一路向下,每一块肌肉都紧致有型,只是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在卡兰背部显得如此狰狞。 【卧槽。】 【卡兰这么惨的吗?】 偶然点进直播间的路人:【这个主播什么来头,居然能把卡兰整成这幅模样,牛逼啊,关注了。】 【系统提示:您新增了一名粉丝。】 川半辞:啊…… 川半辞面无表情地皱了皱眉:【我刚刚做得有什么不对?】 弹幕: 【?】 【主播是魔鬼。】 川半辞轻咳了一声,心中警铃大作,完了,他玩得太过头了,不会被弹幕发现异常了吧:【我真的不太懂。】 弹幕:【你为什么强迫他喝水?】 川半辞解释:【他自己想喝的。】 弹幕:【明明是你在逼他喝。】 川半辞有些不高兴:【我没有逼他,也没有威胁他,就是他自己想喝的。】 弹幕用事实说话:【他都吐了。】 这个是事实,没办法反驳。 川半辞转过头,看到卡兰用昂贵面料的衬衫给他擦被子。 川半辞思考了一会儿,自以为懂了,对卡兰道:“擦完被子就快点换件衣服穿上,省得感冒。” 卡兰抿了抿唇,无声地点了点头。 【卡兰·泽维尔仇恨值已变更:70】 川半辞无奈:【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怎么又涨了?】 弹幕: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再说一遍,你真的什么都没做?】 【恭喜主播,卡兰的仇恨值突破70大关。】 【我之前还在疑惑为什么卡兰对主播的仇恨值这么高,现在知道了。】 卡兰:“母后就这么忍受不了我的存在吗。” 川半辞低下头,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卡兰。 卡兰赤红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明明是最卑微的跪姿,他的脊骨却挺立地很直,肌肉微微绷紧,仿佛蛰伏在地上的野兽。 看似平静乖顺,一旦给他找到机会,就会瞬间露出獠牙,给人一击毙命。 川半辞就是喜欢卡兰这个样子,如果会轻易被弄坏,游戏就不好玩了。 他真心实意道:“我很喜欢你。” 川半辞外在的情绪一直很淡,卡兰猜不透,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露出了一点锋利的鲨鱼尖牙。 卡兰一路膝行,来到川半辞的腿边,手指轻轻勾住川半辞的手指,抬起头,孺慕地仰视着川半辞。 “父王说过,我们要好好相处的,对吧。” 卡兰执起川半辞带着白纱的手套,这个手套还是卡兰给川半辞的那双。 卡兰俯下身,吻了吻川半辞的手背。 川半辞能感觉到有微凉的触感隔着纱网,在自己手背上一触即分,不自觉手指蜷缩了一下。 卡兰误认为川半辞想抽回手,收紧了力道。 王后的手指温热柔软,是和他完全不同的属于活人的温度,无端让心底生出渴望,令人贪恋。 下一刻,卡兰遏制住了心底不断升起的躁动,强行清醒过来,将额头抵在了川半辞的手背上,朝川半辞露出自己的没有丝毫防御的后颈。 卡兰比川半辞高大,做出这种完全诚服,受人支配的动作,冲击力是很大的。 “我整个人都是母后的,母后想怎么对我都可以。”卡兰声音低沉,意有所指,“但是父王很快就会回来了。” 所以,就算你真的想折磨我,最起码也要在国王回来之前,和他装一装母慈子孝。 川半辞并没有听懂卡兰的言外之意,满脑子都是那句“我整个人都是母后的”。 川半辞遵循自己的心意,弯下腰捏了捏卡兰毫无保留展示给他的后颈。 那丝逃出来的白色长发,从川半辞肩头滑开,落到了卡兰垂在地上的指缝中。 川半辞:“乖孩子~” 卡兰感受到后颈的触感,绷紧了脸。 这是一种控制和低看的动作,理智告诉卡兰,这时候应该感到耻辱和抗拒。 但,精神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放松下来,仿佛饥肠辘辘的野狗终于得到了主人的垂怜。 即使那人刚才还在用铁棒敲打他的嘴吻,但对方扔掉棍棒开始抚摸他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对他吐出舌头。 卡兰用力地咬紧了后槽牙,因为过度用力,面容显得有些狰狞。 不行,停止这种自甘堕落的想法,他和川半辞之间,只能也只有仇恨。 口腔被自己的尖牙刺破,卡兰尝着满腔的血腥味,目光瞬间锐利起来,那一瞬间周身展露出了惊人的攻击性。 尽管卡兰将杀意收敛得很快,但川半辞还是察觉了。 川半辞颇具新奇:【他刚才想杀我吧。】 弹幕指正:【他应该对你有ptsd。】 川半辞疑惑:【ptsd?】 弹幕:【就是因为你总欺负卡兰,卡兰对你触碰有应激反应,不会吧,你这个都不知道?】 【哦……】川半辞确实不知道,含糊了过去。 川半辞回顾了一番弹幕的科普,淡定地感叹道:【他对我的触碰居然有ptsd吗,哇,好有意思。】 弹幕: 【我没开玩笑,直播间里一个活阎王。】 【卡兰对你的仇恨值没有一分是冤枉你的。】 和弹幕经过了一番友好交流,川半辞点开了卡兰更新后的人物介绍。 〖卡兰·泽维尔:因为你总虐待他,对你有着深深的恐惧。他恐惧阳光。他对你有ptsd。〗 川半辞看着眼前乖顺沉默的卡兰,再看卡兰好感度面板的70仇恨值,克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这是恐怖向恋爱游戏,当然和传统恋爱游戏不一样。 卡兰对他有杀意,想要他去死,这种爱情就是要建立在仇恨身上。 他玩得好,就能和卡兰谈恋爱,玩得不好,就会被卡兰残忍杀死。 …… 好棒。 川半辞一腔激动的心没法发泄,只能对弹面无表情地兴奋道:【想立刻就和卡兰谈恋爱!】 后知后觉发现不对的弹幕: 【你想和卡兰干什么?!】 【你要和谁谈恋爱?!】 【不是,给我干哪来了,这不是恐怖求生直播吗,为什么主播脸上没有一点波澜地冒着粉红色的泡泡啊?!】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4、卡兰 川半辞一想到卡兰此时对他的恨意,未来会染上爱的颜色,交织成另外一种更加浓烈的颜色,呼吸就忍不住急促起来。 感觉自己心脏在不受控制的跳动起伏不定,川半辞双手捧着自己发烫的脸,红意一路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心中浮起了强烈的渴望。 卡兰会报复他吧。 好想看看那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川半辞对未来剧情越来越渴望了,他迫切地想要推进剧情。 川半辞平复下来心情,思考起来。 经过前面的一系列挖掘和系统引导,他差不多知道这个恋爱游戏的玩法是什么了。 他目前对自己的身份秘密一无所知,系统界面里的背景故事和人物介绍也都是错误的。 他需要通过自我探索,触发隐藏在地图里面的主线任务。 然后根据触发的主线任务,一步步获取正确的信息,将背景故事和人物介绍里面的错误信息一点点替换掉。 最终拼凑出全新的正确剧情。 他目前触发的主线任务就有一个,〖人偶娃娃的真实身份是?〗 不过现在卡兰还在他的寝宫里,他想多和卡兰待在一起。 卡兰跪在川半辞身边,注意到川半辞频繁地按揉他自己的腹部,体贴地询问:“母后饿了?” 川半辞点了点头,之前吃的那块饼干并没有让他吃饱。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进入副本,他就越来越饥饿。 他记得自己没有那么贪食,既然不是他自身的原因,那就是副本的问题了。 真正能让他吃饱的,恐怕不一定是单纯的食物。 除此之外,川半辞也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情,在他感到饥饿的时候,那个被他弄死的发条人偶也吵着要吃东西。 他们的饥饿会不会有关联? 这次解密性质的剧情也很有趣。 卡兰缓缓站了起来。 川半辞的视线追随着卡兰,从低头俯视,变成了仰视。 刻意缩小自己体型来博取同情的青年,在站起来后,那点微弱的弱势感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川半辞感觉自己心跳跳快了几分。 注意到川半辞的视线,卡兰朝川半辞无害地笑了笑:“我去给母后拿些糕点来。” 是投喂环节,川半辞眼睛微微亮起,面上还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卡兰离开了。 川半辞走到寝宫的小桌前,挪开了上面人偶过家家的餐具,心情愉悦地等待卡兰回来。 没过一会儿,卡兰端着一盘香气浓郁、卖相也极好的红丝绒蛋糕,走进了川半辞寝宫。 卡兰看了一眼被川半辞扫到地上的人偶餐具,面上神色不变,将红丝绒蛋糕送到川半辞面前。 自己则蹲下身,将人偶餐具一个个捡起叠好,放回了餐桌上不会妨碍川半辞吃蛋糕的地方。 川半辞吃了一口蛋糕,眼睛微微眯起,好吃。 川半辞一边吃着蛋糕一边看着卡兰为自己忙前忙后,他已经完全适应了王后的人设。 卡兰做完一切,也没有坐下,笔直地站在川半辞身边。 比起王城尊贵的王子,卡兰此时更像随时等候差遣的仆从。 而卡兰自己,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卡兰这副唯川半辞马首是瞻的模样,极大地取悦了川半辞。 川半辞嗅到了卡兰身上越来越强烈的仇恨,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坐。” 卡兰盯了一会儿川半辞葱白的手指,齿间因为压抑心底的暴虐有些发痒。 待卡兰坐到了川半辞的对面。 川半辞把吃了一半的蛋糕推到卡兰面前。 卡兰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向川半辞。 川半辞手肘撑在桌面上,手背托着下巴,朝卡兰示意了一下被推到对方面前的蛋糕。 “尝尝。” 卡兰咬了咬牙根,唇线被拉成了笔直一条线。 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拿起来了另外一只干净的叉子。 一时间,安静的寝宫里只能听到卡兰刀叉划过餐盘的声音。 川半辞看着卡兰叉起一小块沾有奶油的蛋糕,送入嘴中,随后面色忽然变得一青。 卡兰紧紧咬着牙关,胸膛大幅度起伏着,捏着刀叉的手越收越紧,竭力不让自己发出不得体的呕吐声。 川半辞看到卡兰这个反应,心里有些惊愕。 这个蛋糕那么难吃吗,他觉得还挺好吃的,不然也不会想让卡兰也尝尝。 川半辞:“不好吃吗?” 卡兰压下喉底的恶心感,猩红的眼球盯着川半辞。 “我们这些怪物,都是吃不惯人类食物的。” “母后……您不会忘了吧?” 川半辞蓦然有种被沼泽巨兽盯着的毛骨悚然感。 哦……他刚才好像说错话了。 川半辞有一种如果他下一句话再说错,暴露了,卡兰就会一口把他吃掉的强烈危机感。 这种危机感,让川半辞跟着兴奋了一些。 川半辞换了一只手托腮,始终都是那副冷静的模样,没有正面回应卡兰的问话。 “所以,好吃吗?” 卡兰看着眼前的王后,对方带着刺绣白纱手套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轻敲着他自己的侧脸,手掌遮住了一点左侧脸泪痕一般的黑纹,却让下眼睑处的三枚蛇鳞纹样更加明显了。 卡兰在心底嗤笑一声。 他亲爱的母后怎么会不知道怪物吃不下人类的食物,川半辞只是单纯想看他不舒服罢了。 卡兰隐藏起自己的杀意,朝眼前美艳的蛇蝎美人展露自己的温顺。 “好吃的,母后。” 说完,卡兰又执起叉子,叉了一块蛋糕送入自己口中,喉结上下滚动,咽下令人作呕的蛋糕。 随后朝川半辞展露自己的痛苦,供川半辞愉悦,又不至于引起反感。 卡兰微笑:“母后现在开心了吗?” 是在讨好他吗? 川半辞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乖孩子。” 【系统提示:卡兰·泽维尔仇恨值已变更:80,好感度已变更:5】 弹幕: 【仇恨值80了啊……】 【主播死的很安详。】 【等等,但是好感度为什么会涨?】 至于川半辞对这些数值变化的反应……他无所谓啦。 玩过这么多恋爱游戏,经验告诉川半辞,平庸的数值只能达成平庸的结局,所以想要达成其他结局,数值都要极端起来。 他很好奇,如果卡兰仇恨值达到100,会触发什么结局。 会杀了他吗? 川半辞想象着游戏宣传封面上的卡兰走下王座,用刚刚捏碎过红苹果的手掌捏住他的下颚,然后……同样捏碎川半辞的下颚骨。 川半辞红了脸。 “唔,咳。”卡兰略带痛苦的吞咽声唤回了川半辞的注意力。 “行了,别吃了。”川半辞将装蛋糕的盘子拖了回来。 他本意可不是真想虐待卡兰。 卡兰捂着嘴咳嗽起来,大概是那两口蛋糕的作用太强烈了,卡兰咳得有些停不下来。 就在川半辞犹豫要不要给卡兰递张丝巾的时候,卡兰忽然停下来咳嗽,目光下移,盯着一处地方。 这是看到什么了? 川半辞顺着卡兰的视线跟着看了过去,目光一顿。 那是川半辞的床底,几只发条人偶从黑洞洞的床底探出头来,直勾勾地看向他们餐桌的方向。 川半辞记得他把人偶们塞在床底挺里面的,现在怎么突然从里面冒出来了? “我就说刚才怎么一直没有看到弟弟妹妹们,原来躲在这里了。”卡兰站起身,将三个人偶一个个从床底抱出来,还给他们整理了有些凌乱的衣服。 川半辞没有阻止卡兰,看着卡兰又从床底拽出来一个人偶。 那个人偶就是一开始袭击川半辞的那只白发兜帽人偶。 人偶的头颅还凹陷着,随着卡兰抱起来的动作,耷拉在胸口,和脖子只连接着几根弹簧和保险丝。 寝宫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最先开口的是卡兰:“他,做错了什么。” 川半辞心中一动,语气淡淡,不着痕迹地试探道:“我的孩子,不听话就会受到惩罚。” 卡兰低下了眸,将脑袋凹陷的人偶也放回了川半辞的床上,恭顺道:“谨遵母后教诲。” 卡兰:“之前是卡兰逾矩了,母后忘了刚才我说的话吧。” 川半辞等着卡兰下文:“嗯?” 卡兰转过头,平静地看向川半辞:“就是之前,我说了父王快要回来的话。” “母后不用放在心上。母后是父王最爱的人,就算父王回来,父王也是站在母后这一边的。” 卡兰心中讽刺,口腔内可怖锐利的牙尖向外露出了一点。 对待自己的孩子都如此不留情面,卡兰又怎么奢望川半辞会因为国王快要回来,就对他网开一面呢。 他的母后,真的很喜欢戏弄他。 川半辞注意力在卡兰口中的新人物身上:“国王什么时候回来?” 卡兰:“父王每三年回来一次,算算时间就是最近几天了。” 卡兰抬起头,语气听不出好坏:“父王离开王城的时候,都是母后在打理国家。多亏了母后,王城才能如此欣欣繁荣。” 川半辞没听出卡兰的阴阳,自以为听懂了,所以国王身上,应该有着不少主线任务的信息。 说起主线任务,他似乎知道人偶的真实身份了。 卡兰看了一眼寝宫挂着的钟:“母后,我下午有茶艺课,快要迟到了。” 川半辞不是很想和卡兰分开,但他的地图根本没有解锁到花房和寝宫以外的地方。 “什么时候回来?” 卡兰低眉顺目隐藏起眼底的冰冷:“不会耽误给母后准备下午茶的时间。” 川半辞目光一顿,有些惊喜,还有下午茶? 川半辞点头:“好吧。” 待卡兰离开,川半辞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想起自己待完成的主线任务。 点开了系统界面,在主线任务一〖人偶娃娃的真实身份是?〗后面填写了答案。 〖我和国王的孩子〗 【系统提示:叮——回答正确。剧情探索度已变更:6%】 再点开自己身份的人物信息,川半辞发现王后的人物介绍更新了。 〖王后:外人眼里,你是国王新纳的妻子,但真正的王后已无所踪,你只是顶替的冒牌。表面纯良纯善,实则蛇蝎心肠,总在国王离开城堡后虐待卡兰,拥有统治卡兰王国的野心。(已更新)你和国王有四个孩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你眼中,他们只是四个人偶。〗 川半辞惊讶地睁大眼睛,人物介绍里面有个很微妙的词“在你眼中”。 难不成在其他人眼中,这些人偶都是活生生的人? 感受到自己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川半辞放在桌上的手蜷缩了一下。 越来越有意思了,这个游戏。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5、卡兰 川半辞走到床边,拿起卡兰临走前放在他床上的四个人偶。 不管是视觉还是触感上,这些确实都是发条人偶。 “咔,哒,咔,哒。” 川半辞忽然感觉自己手上的人偶忽然动了起来。 川半辞手一松,人偶掉落了下去。 人偶原本瘫软的四肢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弯曲起来,竟稳稳地站立在了床上。 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哒,咔,哒”声,从还没有完全修复的裂隙里看去,里面正在缓慢运行的发条机关清晰可见,每一个零件的蠕动都像是恶魔的心跳。 像是诡异的倒放镜头,被砸的面目全非的人偶面部鼓起,破碎的面容也缓缓恢复了原状。 黑色的兜帽重新戴回了人偶的头上,遮住了他一头雪白的发丝,和黑洞洞的没有眼球的眼眶。 “好饿。”恢复完好的人偶手脚并用,在川半辞的床上爬行嗅闻。 在爬行的过程中,他还嫌另外三个人偶碍事,全都踢到了床下,像蜘蛛一样爬来爬去,来回嗅闻。 在人偶说饥饿的瞬间,川半辞腹部也传来了极为强烈的饥饿。 他明明才吃下一块美味的红丝绒蛋糕。 在人偶爬到枕头上的时候,它突然停下了爬行的动作,猛然抬起头,直勾勾地望向寝宫大门方向。 “我闻到了……他们的味道。” 川半辞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枕头上的人偶便失去了身影,而他寝宫的门,多出了一道缝隙。 人偶从他寝宫逃走了。 川半辞立刻追了上去。 昏暗宽阔的宫殿廊道上,川半辞追在疾行的人偶身后,一路来到了廊道尽头。 待看清眼前的场景,川半辞有些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廊道尽头,烛灯照射到的一片冷光区域里,蹲坐着几名女仆模样的人。 她们围成一圈,周围是一片暗红色的泥泞狼藉。 一具面容模糊,身着盔甲的尸体横陈在冰冷的地面中间,鲜血在地面上蔓延开来,形成了一滩氧化过后的血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川半辞隐隐能看到死掉的骑士尸体身上有一层淡淡的黑气。 大概是听到了川半辞的脚步声,女仆们抬起脸,烛火照射出了她们沾满鲜血的嘴巴和手臂。 离的近了,川半辞能闻到女仆们身上若有若无的腐肉味。 昏暗的灯光下,川半辞发现,这些女仆的瞳仁和嘴唇都像褪了色般的灰暗,皮肤干瘪,肤色像是死了几个月的惨白。 他之前照镜子,还觉得自己的扮相挺阴暗的,但是对比了这些人,突然感觉自己还挺阳间。 至少长得算个活人。 还有一个女仆吃得专注,压根没注意到川半辞。 正疯狂地撕扯着骑士的尸体,一块一块地往嘴里塞着,嘴里还发出令人作呕的咀嚼声和含糊不清的吞咽声。 女仆的同伴见状,狠狠地捅了一下女仆的腰。 吃得津津有味的女仆猛然抬起鲜血淋漓的嘴巴,看到川半辞后微微张大嘴巴,疑惑道:“王后?” 原本想默默看戏的川半辞斟酌着用词:“你们……吃得还挺香?” 女仆们并没有及时对川半辞作出反应,直到川半辞上前一步,她们才突然活过来一般,用青灰干瘦的手挡住了被分尸的骑士残肢。 她们干瘪如橘子皮的面部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抱歉王后,让您受惊了,因为刚好死了人,就没忍住吃掉了。” 川半辞消化着女仆们口中的信息量。 弹幕: 【嘿嘿,终于到了我最喜欢的环节,吓坏了吧,主播。】 【卡兰副本所有人都是吃人肉的怪物,小心不要被吃掉了哦~】 川半辞看了一眼弹幕,又转向地上正看着他脸色的女仆,让女仆们都起来了。 “他是怎么死的?”川半辞指了指那具已经快被吃得差不多的骑士尸体。 女仆们用僵硬粗粝的嗓音道:“这位骑士不长眼,撞碎了王后放在厨房的水杯,我们教训了他一顿。” 川半辞看向面目全非的骑士尸体:“只是撞碎了杯子了而已,罪不至死吧。” 为首的女仆冷冷看了川半辞一眼,似乎在责备川半辞多嘴,但还是回答道:“王后不用替他求情,您真是太善良了。他犯了错,就该死。” 其他女仆也点了点头,仿佛犯了小错而死亡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 川半辞又问了一些细节问题,女仆们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也许是设定缘故,女仆再不耐,也还是回答了川半辞问题。 川半辞点了点头,慢吞吞地对弹幕道:【我觉得以她们对我的态度,我不太需要小心。】 弹幕: 【凭什么,王后地位很高,这种身份给玩家也太bug了。】 【楼上,别忘了卡兰对主播的仇恨值有80,等卡兰有了杀掉主播的契机,王后这个身份,足够主播以后死一千遍了。】 “殿下也是被香味吸引过来的?” 在川半辞和弹幕的斗嘴中,一个女仆抱住了那个从寝宫逃出来的兜帽白发人偶。 人偶不想让女仆抱,包裹在黑色衣袍的身躯挣扎起来,张开裂口,一口咬住了女仆的手指。 瞬间,女仆的手指就被咬下了一截,被人偶吐到了一边。 “我的手!”女仆惨叫起来,橘子皮的面容鼓动震颤。 而川半辞则亲眼看见,另外一个女仆偷偷把那截掉在地上的手指藏了起来,趁没人发现,抛进嘴里一口吃掉了。 川半辞神色不变,向弹幕指认了那个偷吃手指的女仆:【有贪吃鬼。】 弹幕:【……】 人偶从女仆手中脱出,跳到了骑士尸体身上,像是嗅到了诱人香味的食物,一头埋进了尸体血肉模糊的胸膛。 但人偶并没有像女仆们一样吞吃骑士的血肉,而是俯下身像是吸着什么东西。 很快川半辞看到,骑士身上的黑气汇集到了人偶的身上,被人偶全部吸收进了体内。 与此同时,川半辞饥饿的肚子竟然也在慢慢被充盈。 那道如蛆附骨的饥饿感就消失了。 川半辞抚了抚自己有饱腹感的肚子。 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提示:已发现主线任务二】 川半辞的个人信息有了更新。 〖主线任务二:1|?(未完全激活:主播需要让人在极度恐慌或悔恨的情绪中死去,收集尸体身上的亡灵碎片)〗 川半辞若有所思。 所以,尸体身上的黑气是亡灵碎片,他的第二个主线任务,就是要这只白发人偶去收集死人身上的亡灵碎片吗。 川半辞看着主线任务二里面特别显然的“1|?”进度。 看来得另外寻找线索,知道他到底需要寻找多少亡灵碎片才算完成任务。 “别过来,求求您别过来。” 女仆皱橘子皮般的面容浮现出淡淡的恐惧,刚才对川半辞的态度有多冷淡,现在就有多生动。 川半辞回过神,转头看去。 带着兜帽的白发人偶吸收完了亡灵碎片,咧着大嘴,狞笑着一步步靠近女仆们。 而其中有个女仆刚被人偶咬断了手指,此时对人偶充满了畏惧。 人偶仿佛知道那个咬掉手指的女仆格外害怕他,坏心眼地专门往她那边走。 “坏孩子,回来。”川半辞轻声呼喊道。 人偶并没有听从川半辞的话,依旧摇头晃脑地往女仆方向靠近。 川半辞不再纵容人偶,走过去弯下腰,一把捞起了人偶。 川半辞面容慈爱,掐着人偶脖颈的力道却渐渐收紧。 川半辞语气温和:“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吧,我要你听话一点的。” 虽然川半辞的语气从始至终都很平稳,但人偶毫不怀疑,如果他再挣扎一下,川半辞就会送他去死。 人偶回想起了川半辞一下下砸穿自己脑袋的画面,黑洞洞的眼眶竟然形象地浮现出了诸如恐惧的情绪。 人偶浑身僵硬,张开双臂,雏鸟归巢一般搂住川半辞的脖子。 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唤起川半辞的母爱。 川半辞温柔地抚了抚人偶兜帽底下的后脑,感觉到人偶身上出现到了不正常的高热:“这样才是乖孩子。” 川半辞单手抱着听话下来的兜帽白发人偶,转身往寝宫的方向走。 只是几步路,川半辞感觉伏在自己身上的人偶体温越来越高了,到后面竟然有种烫人的灼烧感。 回到寝宫,川半辞拉开帷帘,将白发人偶放在自己寝宫的床上,抚上白发人偶发烫的脸颊:“你怎么了?” 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白发人偶阖着眼,已无知无觉地倒向一边。 但川半辞总觉得有另外一股力量从人偶体内深处聚集起来,随着高热即将重新复苏。 白发人偶在此时睁开了眼。 它的眼眶依旧黑洞洞的一片,中间却聚集了一团黑雾,仿佛是用来充当查看外界的眼球。 “不辞,是你吗?”白发人偶出了声。 川半辞听到自己的游戏昵称,一怔,并没有轻举妄动。 白发人偶从床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如同一个刚刚拥有躯体,使用还不熟练的人。 当白发人偶带着笑容转向川半辞的时候,川半辞竟然从一个人偶身上,感觉到了长辈的慈爱。 有什么东西占领了白发人偶的躯壳。 之前附在骑士尸体上的亡灵? 人偶:“你回来了啊,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们一直在等着你。” 人偶的嗓音温柔极了,空灵的声音回荡在昏暗宽阔的寝宫,带着无端让人鼻尖一酸的回响。 不是川半辞自己的情绪,是王后这个身份本身带给川半辞的情绪。 仿佛独自行走在无边黑暗的疲劳游子,终于见到了曾以为再也回不去的家乡。 那种恍惚,动容,一瞬间卸下了肩上担子的感觉,令川半辞沉浸其中。 川半辞玩过很多恋爱游戏,有些恋爱游戏为了保证沉浸感,会轻微刺激大脑,人为地调动起人体的苯基乙胺和内啡肽。 川半辞自己很难有情绪波动,因此很喜欢这种感觉,尽管这些激素是受他人控制的。 川半辞蹲在床边,任由不知名的亡灵操纵着人偶走上前,用裹着人皮的金属假肢触碰自己的眉眼。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古玛,现在记起来了吗?”人偶牵起川半辞散落下来的那一缕雪白长发,低低笑起来“真好,你好好长大了。” “我们没有选错人,你来履行自己的职责了,对不对,不辞。” 川半辞垂下眼,浓黑纤长的睫羽遮住了他沉思的眼。 自称是古玛的人偶没等到川半辞的回应,嘴间和蔼的笑意消散了一些,语调微微提高:“不辞?” 弹幕: 【npc对你的身份产生怀疑了哦。】 【要是不能打消npc的疑虑,主播你可是会被副本抹杀的哦。】 周身的温度一下子骤降,川半辞抬起头,看到人偶死死盯着他的眼。 仿佛他一旦回答不对,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川半辞抬起眸,仿佛刚才的沉思只是见到熟人后的一时动容:“我一直都记着。” “我来为你们报仇了。” 古玛还是紧紧盯着川半辞,不发一言。 时间仿佛被刻意拉长了,川半辞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淡淡地歪了歪头:“你不相信我吗?不相信我能替你们报仇?” 古玛怔了一瞬,忽然笑开了,周围阴冷的气息也随之消散开。 古玛:“我相信你,这是你的使命。” 黑雾从人偶眼眶散开,人偶失去了力量支撑,歪倒在了床上。 附身在人偶身上的亡灵古玛似乎离开了。 川半辞拿起毫无反应的人偶。 原来如此,这个白发兜帽人偶只是一个承载亡灵的载具。 于此同时,川半辞耳边听到了一声系统提示音。 【系统提示:主线任务二已更新,剧情探索度已变更:10%,已开发新地图<茶室>。】 〖主线任务二复仇:1|?(未完全激活:主播需要让人在极度恐慌悔恨中死去,收集尸体身上的亡灵碎片)〗 同样听到系统提示的弹幕: 【原来王后的第二个主线是复仇吗,王后要复谁的仇,向谁复仇?看上去好精彩啊。】 【主播是怎么知道任务是复仇的?】 川半辞看到弹幕的疑问:【很明显啊,亡灵需要在死人身上收集,而且人要在极度恐惧和悔恨之下死亡,这种收集方式,除了复仇没有其他选项了。】 川半辞摇头:【你们恋爱游戏还是玩少了。】 弹幕: 【这和恋爱游戏有什么关系?】 【什么恋爱游戏动不动就是复仇的。】 【话说,主播之前玩的真得是恋爱游戏吗?】 【系统提示:您新增了一名粉丝。】 在川半辞和弹幕对话的时候,新增粉丝的播报一直在继续。 应该是发现了新剧情的缘故,川半辞的主播账号一下子涨了十几个粉。 顺利从个位数粉丝突破到了两位数。 直播间的热度也突破到了50。 观众多了,自然也多了一些爱指手画脚的弹幕。 【主播快做主线任务,找找人偶身上还有什么线索没。】 【说不定其他三个人偶身上也有东西,再仔细找找。】 【那个亡灵说话太谜语人了,得让他多吐点信息。】 川半辞无视了一众弹幕指导,放下了似乎藏着许多秘密的人偶,径直往寝宫外面走去。 弹幕急了: 【主播你去干嘛?】 【人偶就这么不管了?】 川半辞:【刚刚解锁了新地图茶室,我要去茶室找卡兰。】 弹幕:【你去找卡兰干什么?】 川半辞莫名道:【培养感情啊。】 任务剧情有了进展,卡兰那边应该也触发了新的剧情,他想去看看。 一连串的【?】在弹幕上刷了屏。 【主播你真把副本当恋爱游戏玩呢?】 【别自作聪明,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吧。】 【……不想喷,主播你会玩游戏吗?】 新来的弹幕在公屏上滚动,全都在指责川半辞 川半辞神情不变,直到不断滚动弹幕速度慢了下来,才缓缓道:【你们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我玩游戏,不是来取悦你们的。】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6、卡兰 川半辞说完,不再顾弹幕的反应,往昏暗的廊道尽头走去,寻找新解锁的地图<茶室>。 而弹幕这边,完全被川半辞堪称挑衅的嚣张言给震撼了。 弹幕平静了一瞬,随后千百倍地反噬了上来。 【玩得不好还不让人说?】 【大家别给他增加热度,让他一个人去死。】 新区域的廊道和原来的没什么不同,川半辞只能靠嵌在内墙的巨大壁画判断他确实在不断前进。 看到这个弹幕,川半辞视线不自觉往头顶的左上角偏移了一下。 注意到川半辞这个举动的弹幕:【怎么,现在知道后悔了?】 川半辞默了默:【……可是在你们吵架,说不要给我增加热度时候,直播间的热度已经突破到100了。】 弹幕沉默了一下,显然也发现了这一事实: 【啊啊啊,气死我了!】 【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等着吧,得罪了弹幕,以后有你好受的。】 【得给这个主播点颜色瞧瞧,让他明白,异骸直播间就是我们说的算。】 川半辞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弹幕汹涌的恶意。 他脸上依旧没有多少波动,点开了直播间后台,将之前骂人的弹幕一个个点了一遍。 弹幕疑惑:【你在干什么?】 川半辞又点了下一个弹幕:【在找数据流。】 川半辞微凉的嗓音回荡在直播间,带着一种淡淡的毛骨悚然感。 【我想看看这些数据流都通往哪里。】 【等游戏通关,我会顺着数据流找到你们。】 弹幕莫名感觉还有半句话川半辞没说,主播找到他们后想干嘛?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弹幕:【可笑,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我们吗?】 川半辞抬头看到了这个弹幕:【我认得你。】 【我记下了你的数据流,和前面说直播间你说了才算的是同一个人。】 【我会第一个找你。】 好……好嚣张的主播! 弹幕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川半辞这个模样太唬人了,他全程没有变脸色,在直播间这个环境下,带着一种怪异的偏执。 他的语气过于镇定了,弹幕听来,这是一种笃定。 仿佛川半辞真的会那样做。 怎么来形容这种奇怪的感受呢。 站在弹幕的视角,他们自诩上帝。 异骸直播间的所有主播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只只供他们填饱肚子,随时取乐的羔羊。 而此刻,川半辞这只羔羊的目光从地上的青草上移开,跃过了他们亲手搭建的栅栏,看到了他们这群猎食者本身。 虽然川半辞依旧站在栅栏内,但那个望向栅栏之外的眼神,将他们亲手书写的规则和真理打破了一道裂纹。 弹幕心口不自觉染上一股凉意。 这种悚然突破了物种和空间的限制,感染了直播间所有人。 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却实实在在名为惊怖的情绪。 有新的弹幕闻味而来:【好香,好高级的恐惧味道。】 【等等,卧槽,恐惧情绪居然来源于弹幕,直播间发生什么了?】 不管之前的弹幕愿不愿意,这种恐惧情绪吸引了不少新观众涌入直播间。 川半辞什么都没做,和弹幕说了两句真心话,直播间的热度就涨到了150。 川半辞淡定地为此发表评价:【看来涨热度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一句话,川半辞和弹幕之间的氛围从刚才堪称诡异的对峙中出来,重新恢复了正常。 弹幕也将那一瞬间的悚然抛到了脑后,重新将注意力移到了和川半辞的斗嘴上。 够了,他们快要被气死了。 在一片弹幕之外,一个观众并没有把川半辞犹如羔羊窥探外面世界的视线当成错觉,而抛却脑后。 他细细品味着直播间还没有完全散去的惊怖情绪,若有所思地看着屏幕内的川半辞。 这个叫“不辞”的主播,未来不会简单。 没想到弹幕的性格这么恶劣,川半辞的目的改变了,他想先退出游戏,举报一波这些直播间的观众。 但他翻了很久的系统,并没有找到退出键。 川半辞:? 川半辞看向头顶的弹幕:【这个游戏的退出键在哪里?】 弹幕想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道:【退出键?你没有通关副本,还想中途退出游戏,别开玩笑了。】 川半辞:【你们的意思是,只有通关游戏,我才能回到现实?】 弹幕哼哼:【那当然,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那么便宜。】 川半辞皱起眉,怎么可能会有游戏不通关就不能中途退出,简直跟流氓软件一样,他的虚空端不会中病毒了吧。 川半辞看向那群趾高气扬的弹幕,明白过来了,他之前就感觉很奇怪,为什么一个游戏平台,要强制开直播玩,原来这个直播间就是一个病毒。 他们的目的就是把他困在游戏里,供他们取乐,虽然不知道这个病毒的具体收益点在哪里,但恐怕只有先通关这个游戏,回到现实后才能知道原因。 川半辞也算是见过风浪的人,既然中了病毒,那就先着手眼前,把游戏通关好了。他挺喜欢这个游戏的,中病毒事小,和卡兰谈恋爱才是大事。 川半辞提起长裙摆,信步转到了宫殿廊道的另一片区域。 他可没有忘记,他是来找卡兰看看有没有触发新剧情。 在阴冷的廊道里待了这么久,川半辞几乎要适应城堡内的昏暗了,很快找到了那扇之前从没出现过的大门,<茶室>。 厚重的大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霉菌和衰败的气味迎面扑来。 这间茶室的窗户也被黑色的窗帘盖住了,川半辞只能看见角落处的几株干枯绿植,因为缺少阳光,叶片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这茶室并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川半辞在里面转了两圈,没找到卡兰的身影,刚想离开,忽然听到了一些稀碎的说话声。 川半辞循着说话声,找到了茶室的一处墙壁,发现这里居然还藏着一个小门。 说话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成熟男人的声音朦胧传来:“……你就是孵化区新招的主播?哼,有人要我带着你。” 另外一个是女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怯懦:“嗯,我是第一次进副本,会尽量不拖前辈你的后腿。前辈你刚才也收到任务提示了吧,好像有玩家是我们的敌对方。” 成熟男人“嗯”了一声:“我在孵化区兑换过一些《卡兰》的情报。” “《卡兰》副本通关条件就三个,杀死卡兰、完成主线任务、除掉敌对阵营,完成其一就能通关。” “杀死卡兰根本不可能,至于完成主线任务,唯二的两个通关《卡兰》副本的主播,剧情探索度都在70%以下,主线任务的难度可想而知,所以只剩下最后一个通关方式,找到敌对阵营玩家,淘汰他们。” 女声恍然:“原来是这样。” 于此同时,川半辞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叮”的一声系统提示音。 【系统提示:检测到其他敌对玩家,激活主播阵营。】 【已发现敌对阵营人数:2;我方阵营人数:1。请主播努力寻找队友,淘汰敌对主播,完成角色任务顺利通关游戏吧。】 川半辞心想,一个恋爱游戏,为什么会有多人模式,还有阵营玩法。 这种恋爱游戏他还真没玩过。 川半辞若有所思,对弹幕道:【他们是来阻止我和卡兰谈恋爱的?】 川半辞占有欲突起:【总不会是来和我抢卡兰的吧,卡兰是我的。】 弹幕无语: 【只有你会把卡兰当个宝好吗。】 【不是,主播你想真和卡兰谈恋爱啊?】 川半辞不信,被阵营模式激起了兴趣,更加认真地窃听了。 他倒要听听,这些人想怎么攻略卡兰,居然还要结盟。 门后的人并不知道川半辞的想法。 男声的语气带上了一点审视:“不过在正式结盟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的角色任务是什么,万一你是敌方阵营的呢。” 女声:“我的任务是……” 【系统提示:警告,五米范围内有其他人靠近。】 男声布置的道具触发了系统提示。 男声脸色一变,制止了女声继续说下去。 “谁在外面!?” 川半辞窥听的动作一顿,将刚刚往前一步的脚收了回去,有些疑惑。 他刚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里面的人是怎么知道有人在外面的? 此时的川半辞并不知道,通关多个副本的玩家手里,多少都有一些防窥听的道具。 “吱嘎”一声,一男一女从小门里走了出来。 男人身着华丽而略显陈旧的丝绸长袍,头戴一顶装饰精美的高帽,看着是好人面相,眼神中却暗藏几道精明的光。 女人则穿着朴素的黑色女仆装,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手指微微蜷曲着,显示出她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虽然两个人是玩家,但他们的外貌和其他npc也没什么不同,面色如尸体惨白,瞳仁与灰暗,不像正常活人。 男人以为是玩家在窥听,面色阴沉地走出来,看到了没有任何躲闪意图的川半辞。 川半辞身着一袭华丽的长裙,裙摆如云朵般层层叠叠地铺展开来,缀满了璀璨的宝石和精致的刺绣,容貌绮丽,肌肤如雪。 男人迅速猜到了川半辞的身份,收敛面上的阴骛,恭顺而谨慎地唤了一声:“王后?” 男人心中狐疑,暗中审视川半辞,他不确定眼前的王后是玩家还是npc。 在他掌握的角色剧情里面,如果王后是玩家,极大可能是他的敌对阵营,必须提前除掉。 川半辞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语气平淡,男人却从里面听出来丝丝异样情感。 “你们,是在这里偷情吗?” 川半辞声线温和偏中性,和女装搭配起来没有多少违和感。 话语一出,从小门里出来的两个人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川半辞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川半辞避让了开来,用手虚虚地掩住鼻子,仿佛有不存在的糜烂气味,会从门里面散逸出来的。 弹幕: 【主播也不算太笨,还知道伪装成npc。】 【没兴趣,敢和我们对着干,我现在只想看他什么时候死。】 女人柳叶是个新人主播,完全没有应对这种突发情况的经验,只想着要隐瞒自己和前辈解兴文的秘密交谈,无措道:“不,不是这样……” 柳叶没说完,就被男人解兴文止住了话语。 解兴文道:“王后恕罪,事情不是这样,请听我解释。” “是这样的,她是负责厨房烹饪的女仆,我实在太饿了,就请求她从厨房给我偷一点食物,王后仁慈,请原谅我。” 解兴文说完,等着川半辞的反应。 他依旧没有消除对川半辞的怀疑,他在话语里藏了陷阱,如果眼前的王后没有发现,他就能确信王后一定是个玩家了。 解兴文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一旦证明了王后是玩家,他就会毫无顾忌地杀了对方。 川半辞沉默着,看向面前呈忏悔模样的解兴文。 他眼前是只有川半辞自己能看到的好感度查询面板,解兴文对他的好感度为0,杀意值一路窜到了80。 川半辞张了张口,下眼睑处的三枚蛇鳞纹样在光线下闪着荧光:“我亲爱的御用纹章官,居然如此落魄,肚子饿了,还要恳求厨房的女仆给予食物?” 川半辞准确地道出了解兴文的身份。 解兴文惊讶过后,心中的疑虑稍稍消散了一些。 进入副本的都是新人玩家,像解兴文这样通关过一次的,已经是罕见。 如果王后真是玩家,该提前掌握了多少信息,才能如此准确地道出他的身份。 川半辞看见解兴文的好感度界面里,杀意值降到了50。 弹幕惊讶:【6啊,主播是怎么知道他的准确身份的?】 川半辞:【我玩过类似背景的恋爱游戏。】 解兴文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川半辞能认出他的原因是恋爱游戏。 川半辞曾经玩过一个中世纪背景的游戏,里面人物特别多,装扮也不尽相同。 川半辞必须准确地认出那些人物都是什么身份,不然就扣好感度! 为了谈上恋爱,川半辞日夜研究,硬是练出了光看服装就能猜出身份的本领。 解兴文暂时消除了对川半辞的疑虑,川半辞却没打算放过他:“你欺骗了我,纹章官,你就是在和女仆偷情。” “我对你很失望。” 解兴文原本还想套点川半辞的话,但川半辞先发制人的一连串质问下来,解兴文心中一沉。 解兴文掌握的信息也有限,拿不准王后如果真的认为他在偷情,会怎么处置他。 副本npc的惩罚,往往都不会让人好过。 川半辞面色淡淡的,语气越来越犀利,给足了解兴文心理压力。 直到解兴文再也升不起试探他的心力,才心满意足地停下话语。 川半辞话锋一转,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们看到卡兰去哪了么,现在是他的茶艺课时间,我没在茶室看见他。” 听到卡兰这个名字,解兴文和柳叶两个人脸色倏忽一沉,表现出了深深的忌惮,好似卡兰是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柳叶答道:“我看见了,卡兰迟到被教士罚了,教士让他去花房跪着接受惩戒。” 川半辞点了点头,没再和两个人多纠缠,转身离开了茶室。 待大门关闭,茶室只剩下解兴文和柳叶两个人,两人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柳叶道:“王后真的要在这个时候去找卡兰吗,卡兰现在可是在受罚阶段,随时都会狂化杀人的。” 柳叶看了一眼额前冷汗还没完全褪去的解兴文:“前辈刚才是在怀疑王后也是玩家吗?” 解兴文沉着脸点了点头。 柳叶倒吸了一口凉气:“王后可是boss级别的身份,如果是玩家也太bug了,我们根本没有胜算啊。” 解兴文道:“急什么,副本是公平的,如果他真是玩家,为了游戏平衡,一定会增加他的通关难度,限制行动区域,或者信息很少之类的。说不定不用等我们出手,npc就能弄死他了。” 柳叶点了点头,确实这样,她的身份是女仆,副本所有区域都对她开放,角色故事也给的很详细。 但是解兴文的身份是王后御用纹章官,只能在城堡区域自由行动,给的角色故事也是说一半藏一半,需要自己去发现。 柳叶忽然觉得有些冷,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前辈,那你有没有试探出来,他到底是npc还是玩家?” 解兴文:“谨慎起见,还是要再验证一下,你去跟着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去找卡兰了。” 解兴文看着紧闭的大门,眯起了眼睛:“如果他真是玩家,他现在一定会很积极地探索剧情、做任务。而且,我猜他的可行动范围目前还很小,如果你看到他一直在重复的地方打转,随时通知我。”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7、卡兰 玫瑰花房大概是城堡中最阳间的地方了。 川半辞从昏暗的廊道走出来,用手挡住乍亮的日光,眯着眼睛,找到了独自跪在高大玫瑰丛间的卡兰。 好感度面板中,卡兰的杀意值在持续缓慢的累计。 光是川半辞从廊道往卡兰方向走的这段距离,卡兰的杀意值就从60升到了75。 如果是其他人,这个时候可能就溜之大吉,不去给自己找死了。 但川半辞不一样,他就喜欢作死。 不能作死,这个恋爱谈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而弹幕刚和川半辞吵完架,彼此之间已经结下了梁子,观众们都等着这个不知好歹的主播死在卡兰手上。 卡兰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的,缓缓停在了他的身后。 他用余光轻轻扫了一眼,在视野里看到了一截曳地的裙摆。 “教士不在这里,你不起来吗?”川半辞低头看向脊椎挺得笔直的卡兰。 卡兰掩盖住包含阴戾的血瞳,摇了摇头。 □□上受到的苦痛越重,他的力量就越强,直到苦痛不断累积,积蓄足够的力量,就可以连本带利地返还给其他人。 这就是卡兰的杀人方式。 快了,很快就可以了。 卡兰嘴角勾起,尖利的鲨鱼牙从鲜红的唇边迫不及待地露出,眼底沾染着隐隐兴奋。一旦到了界点,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亲爱的母后。 【系统提示:当前卡兰·泽维尔杀意值为85。】 卡兰抬起头,看向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的川半辞。 他的母后永远都这么高高在上,被水晶与宝石堆叠的白皙脖颈毫无顾及地袒露出来,殊不知这样的光景到底被多少暗地里的渣滓觊觎。 可不管川半辞的地位有多么尊贵,不可侵犯。他始终只是一个人类而已。 卡兰齿间发痒,他一只手就可以锢住对方腰,以绝对的力量压制对他,然后看到他露出又惊又怒却无可奈何的神色。 让他知道,他所不屑一顾,以为可以随意驱使的对象,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怪物。 啊,那个时候,他的母后会露出什么样的美妙表情? 【系统提示:当前卡兰·泽维尔杀意值为90。】 卡兰克制住喉间的干涩,语气依旧温顺:“母后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你。” 川半辞并没有在意卡兰的异常状态,视线在卡兰身上转了一圈,停在了领口处。 没有被衣服布料覆盖的地方,有一些新添的鞭痕。 川半辞取出手帕,擦去卡兰额头冒出的细汗。 真丝手帕染上了指尖的热度,刚接触到卡兰的额头,就被躲了过去。 卡兰垂在两边的手指渐渐收紧,手帕上的缕缕温度化为丝线,裹紧了跳动的心脏,又来了,这种渴望更多爱抚的欲求。 川半辞手上的丝巾被躲开,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卡兰。 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卡兰克制住体内暴虐和另一种隐藏其中的异样情绪,沉默垂眸,一副妥协了的模样。 【系统提示:当前卡兰·泽维尔杀意值为95】 川半辞按照自己的节奏,替卡兰擦拭完额头的汗,站了起来。 川半辞:“你茶艺课迟到,是因为在我寝宫里待久了,为什么不告诉教士原因。” 川半辞身影远离,卡兰绷紧的身体松懈了一瞬,喟叹一般拉长了声线:“母后难道不清楚吗,他们只是想罚我,理由不重要的。” “小可怜。”川半辞真情实感地评价了一句, “那我让你起来,你为什么不起来。” 卡兰低低笑了一声,乖顺的外壳悄然褪下,露出了内里的凶狠和暴戾:“母后真的要我起来吗,还是说,母后想到新的方式折磨我了?” 【系统提示:当前卡兰·泽维尔杀意值为97】 川半辞心平气和道:“我让你起来,阳光不是对你有害吗,晒久了对身体不好。” 他的母后,是在关心他吗…… 卡兰神色松动了一些,张了张口,随后又立刻清醒过来,将那种堕落的思想死死压下心底。 他不会再陪母后演戏了。 “我自愿接受惩罚。” 【系统提示:当前卡兰·泽维尔杀意值为98。】 弹幕看到即将进入零界点的杀意值,一颗心掉到了嗓子眼,所有弹幕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快了快了!啊啊兴奋起来了!】 【卡兰给我杀了他,我要见血,给他撕成碎片!】 【主播还做着和卡兰谈恋爱的美梦呢,放心吧,你心爱的卡兰很快就会刺穿你的心脏,和你物理意义上的心连心了!】 川半辞直播间原本半死不活的热度一路飙升,直接冲到了500热度。 死亡带来的绝望和恐惧情绪是观众美味的食粮,他们蹲守在直播间,就在期望这一幕。 卡兰的身体发生了难以无视的变化,如墨的短发从发根处一点一点地变白,疯一样变长褪色,呈渐变的黑白长发。 指甲的根部泛起一种诡异的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 眼睛变得狭长而血红,肩膀变宽,身材变大,齿间发痒,面部骨骼轻微位移,变得更为立体深邃。 他的精神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隐秘的渴求,沉沦与清醒的纠缠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满眼的肆虐和杀戮。 他由青年体型演变为了更为成熟的成年体,和川半辞曾经被吸引起来的宣传图一般无二。 乌云遮住了阳光,玫瑰花房一下子昏暗下来,烈风呼啸,仿佛在迎接新王的回归。 【系统提示:当前卡兰·泽维尔杀意值为99。】 川半辞劝了许久,卡兰始终不愿意起来,固执地接受教士的惩戒。 被一再忤逆,川半辞耐心稍减,弯下腰,用力抬起卡兰的下巴,让卡兰直视他:“你是在忤逆我吗,你现在连母后的话都不听了?” 川半辞话音刚落,暗潮涌动的玫瑰花房仿佛忽然被按了暂定键。 奔袭而来的烈风一层一层被剥削,刮到川半辞脸颊边只剩下轻飘飘的力度。 乌云被不知名的法则驱散,阳光重新笼罩进花房。 卡兰被川半辞强制性得抬起头,骤然跌进沉静如星海的眸子中,身体蓦地僵硬下来。 川半辞低下头,看卡兰的目光像在看一个不听使唤的坏掉的玩具:“你让我很不高兴,泽维尔。” 川半辞神色仁慈又怜惜,眼底却有着极淡却令人无法忽视的距离感,那不是对一个继子的眼神,甚至不是对一个下位者的眼神。 那是类似于天外之神俯瞰大地,面对一个深受喜爱的蚂蚁的眼神,明明没有多少威胁,却令人遍体身寒。 卡兰瞳孔巨颤,仿佛被一击击穿弱点的失控机器,再不甘心,也只能看着自己被一点点瓦解。 他膝盖僵硬地直起,被迫一点点站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应:“母后,是我错了,请原谅我。” 随着身体站立,卡兰的长发和利爪飞速回缩,待完全直立,卡兰已经变为了正常的青年形态。 【系统提示:当前卡兰杀意值为0。】 听到系统提示音的川半辞了然:果然是这样。 一口血呕到喉间的弹幕: 【焯!就差一点!】 【无法忤逆王后是卡兰最烂的设定,为什么副本要这么设定啊啊!】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会不会都在主播的掌控之中,他其实是故意的。】 【扮猪吃老虎吗,真的假的,我真的被骗到了!】 卡兰心中肆虐着无处释放的暴戾,喉咙间发出微不可闻的低吼。 如同一只好不容易咬断锁链,准备肆虐行凶,却被主人拿着棍子狠狠抵住了脖颈的恶犬。 他渴望解放所有暴力,甚至想回头咬一口阻拦他的主人,但,他做不到。 【卡兰·泽维尔好感度已变更:10】 不甘,隐忍,仇恨,以及藏在心底更深处的,连卡兰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委屈,构成了如今的全部卡兰。 他的母后,在外仁慈温良,受人尊敬的卡兰城王后,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会展露自己的恶意与傲慢。 因为他的脖颈上始终有一条铁链,而他这位虚伪到极点的母后,握着铁链的另一端。 事已至此,他失去了杀人能力。而且不管川半辞真实目的是什么,川半辞的举动已经会被判定为善意。 除非川半辞以后对他做出明确的欺辱或折磨行为,他都无法跃过限制,去报复他的母后。 真是好手段啊,他、的、母、后。 川半辞完全弄清楚了卡兰的杀人机制。 杀意值不会凭空出现,但每次卡兰受到什么伤害,杀意值都会对应快速增加。 他刚才实验了一下,看来之前的猜想没错,卡兰的杀人机制类似于反击,受到的伤害越多,战力越强,直到突破某个零界点,就可以杀人了。 至于如果猜错,被卡兰杀掉了要怎么办。 那不是挺好的嘛,他还挺期待卡兰会怎么杀掉他的。 相爱相杀虐身虐心的感情,没点血腥怎么刺激的起来。 只是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他并不喜欢卡兰通过这种自我受虐的方式增强力量。 卡兰在城堡似乎很不受欢迎,身为国王尊贵的长子,居然连教士都能随意责罚卡兰。 他们对卡兰的欺辱可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否定和压力,这一点才是最致命的。 川半辞占有欲很强,他享受卡兰对他的恨意,但不代表卡兰能被其他人随意否定了去。 他有意想让卡兰更强硬一些,但刚才,他花费了不少口舌,最后向卡兰施压,才让卡兰起来。 所以光靠他自己时刻看着肯定不行,卡兰倔的很,一点都不听话,得好好想个办法,让卡兰能自我改变才行。 一道纤细的影子伸到了卡兰眼前,卡兰收回思虑,看着那截脆弱葱白的手指在他眼底晃着。 一种难耐的食欲翻涌而上,卡兰的牙尖又开始发痒了。 川半辞为卡兰整平礼服,拨了拨对方有些凌乱的黑发,随后将之前给卡兰擦过汗水的丝巾塞到卡兰胸前的口袋里。 川半辞的骨相柔和温婉,一心一意为他整理着装的时候,连最后一点攻击性都没有了。 衬得他之前的想法有多阴暗似的。 卡兰心中泛起一丝波澜,随后意识到自己心里发生了什么变化后,又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迫使自己清醒过来。 怎么又落入陷阱了,之前川半辞怎么对他的都忘了吗,人家稍微收敛了一些,你就巴巴地开始摇尾巴了?! 可……他们很少有这样温情又安静的时候。 卡兰沉眸,看着母后逗弄似的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 【卡兰·泽维尔好感度已变更:15】 “你说过的,国王快回来了,对吧。”川半辞想好了借口,“要是国王回来,看到你被其他人随意欺辱,会怎么看我?” “他会把我当成什么人,一个满口仁慈道德,结果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的虚伪王后。” “你也不想国王这么看待我吧,亲爱的卡兰。”川半辞歪了歪头。 川半辞想的很好,卡兰对他怀有戒心,不愿意听他的话,那他索性就把坏人当到底,利用国王威胁卡兰爱护好自己,然后由自己来控制卡兰的杀人机制。 没办法,谁叫他看上了卡兰呢。 面对喜爱的人,川半辞一向舍己为人,割肉喂鹰也在所不辞。 谁看了不说一声先天恋爱脑圣体。 柳叶披着c级道具隐形衣,小心翼翼地趴在玫瑰丛后面窥探。 c级隐身衣的道具有限制,五米之内有人,隐身衣就会失去效果。 柳叶只能在五米之外跟着,正好听到了川半辞这句话。 柳叶心中震惊,王后居然敢威胁卡兰! 柳叶初入副本,孵化区机构的前辈就告诫过她,《卡兰》副本里的npc谁都能惹,唯独卡兰,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这是位虐杀成性的主,极其记仇,仇恨值越高,死的越惨。 据说孵化区有位前辈有幸通关了《卡兰》,出来后对卡兰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没过多久就自杀了。 柳叶几乎已经确信,王后不可能是玩家了。 总不会有玩家那么不长眼,上赶着拉卡兰仇恨值的吧。 卡兰听到川半辞的话,眉骨轻轻一跳,眼睛里原本专注的神色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短暂地凝滞住了。 谁都知道,国王是最恨不得他死的人。 他的母后居然会以国王会迁怒母后自己为由,让他反抗那些欺辱他的人。 卡兰觉得可笑极了,微凉讽刺的笑意还没浮上嘴角,又被卡兰按了下去。 川半辞为什么会说这些话? 就好像……是想让他不要再随意受人摆布,而故意找的拙劣借口。 他的母后真的会这么好心吗。 以为他就是这么贱的人,随便施舍一点善意,他就会感恩戴德吗。 【系统提示:卡兰·泽维尔仇恨值-5】 以为卡兰会误会,而给他加仇恨值的川半辞:嗯? 同样以为卡兰会加仇恨值的弹幕:?? 弹幕懵了: 【不是,还讲不讲道理了,前面是杀意值突然清零,现在又是仇恨值突然降低?】 【主打的就是一个过程全错,但结果全对是吧?主播玩这么骚?】 【这到底是怎么降得仇恨值,我看不懂啊?】 川半辞收起了心中的疑惑,一脸淡定:【你们恋爱游戏还是玩少了。】 他以前就是这样通关恋爱游戏的。 玩着玩着,数值自己就达标了。 他将这种情况归结为:自己有独特的恋爱天赋。 天赋嘛,就是不讲道理的。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8、卡兰 “咚——” “咚——” 浑厚庄重的暮钟自窗外响起,仿佛一个信号。 视野内明明并没有出现其他东西,川半辞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活跃了起来。 有这样感觉的,还有各个地点里的其余全体玩家。 日光西斜,似乎黄昏了。 不知道又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即将发生? 厚跟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让川半辞回过神,眼前的卡兰恢复了此前的温顺,仿佛之前即将突破界限的杀意完全不存在。 卡兰一手背在身后,绅士地将手掌放在川半辞眼前,恭顺道:“母后,我来为您准备下午茶。” 川半辞伸出手,轻轻放在了卡兰的掌心。 卡兰收紧手指,抓住了掌心的温热。 廊道内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通通掀开了,昏黄的夕阳照进黑暗的长廊。 川半辞终于看清了内嵌在墙壁上的壁画全貌。 那些是一幅幅从各个不同角度描绘出来的烧杀图。 大家拿着火把和钢叉,个个面含愤怒,驱赶着一群戴着三角大帽,全身裹在披风里的人。 长披风和三角大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巫师,这也是童话故事里常见的反派身份。 大家追逐着巫师,将他们用粗绳捆起来,投入炸锅、火海。 最后人们在高涨的火焰中,载歌载舞。 对面的壁画被正好走过来的身影挡住,川半辞视线从壁画中移开,看向走在他们对面的三两人群。 身着西装的男仆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几名提着白布篮子的女仆,他们低眉顺目,对川半辞鞠躬行礼。 在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川半辞鼻尖嗅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川半辞转过头,视线停在了女仆臂弯间盖着白布的篮子上,似乎隐隐有殷红的颜色,逐渐从白布里面渗透出来。 “母后?”卡兰注意到川半辞的停顿,也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侍者手中的篮子,“那是我们的食物,母后您不能吃,会生病的。” 弹幕骚动了起来: 【啊,我尝到了,那个篮子里面残留着非常浓郁的绝望气味,里面装的是主播。】 【好香,好美味的情绪,《卡兰》投放在新手游戏池里真是最明智的决定!】 川半辞眸光微微闪动,篮子里面装的居然是像他一样的主播吗? 这么小的篮子,装一个人肯定够呛,所以篮子里面装的其实是——人肉碎块。 “母后,别看了,我们走吧。”卡兰拉了拉川半辞的手。 川半辞脑子还想着装在篮子的主播,魂游天外,被卡兰牵着走出很远才回过神:“去哪?” “去餐厅,那些下人笨手笨脚的,母后吃不惯他们做的东西,所以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亲自下厨,给母后准备下午茶。”卡兰笑起来,眼神中却带上了审视的寒意,“母后怎么连这个也忘了?” 空气再次冷了下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好像又被怀疑了。 不过…… 川半辞盯着卡兰看。 此时的卡兰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猩红的瞳孔中流转着炫目的血光,薄唇微掀,礼服下的肌肉悄然绷起,蓄势待发着。 仿佛一旦确认他暴露了,就会笑着将他撕成碎片。 散发着危险信号的卡兰,可真好看。 咚咚,咚咚…… 川半辞心跳急促起来,睫毛快速地眨动着,死亡的胁迫感化作欲念的催化剂包裹着他。 几欲窒息。 想吻他。 几乎是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川半辞便行动了起来。 裹着白纱的手触上了卡兰的脸,随后是忽然靠近的体温,眼前的景色被遮挡。 卡兰以为自己是要被教训了,没等卡兰有所反应,就感觉面颊被什么极度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卡兰微怔,随即瞳孔急速放大,完全突破常规的意外让卡兰思维陷入了停滞。 仿佛原本完美运行的代码,被突然输入了一个无法理解的字节,而后全盘崩溃。 每一串字符都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出错了,出错了! 川半辞,在做什么? 他刚刚,要干什么来着? 无数问题汇成最后一句疑问: 母后不教训他吗? “这是给乖孩子的奖励。” 川半辞退开一步,给自己的冲动找好了完美借口,“做下午茶很辛苦吧,谢谢你。” 卡兰神志恢复了清明,他想起来了。 他们要去做下午茶。 所以母后刚才吻他面颊,不是教训,是感谢。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是他的母后最擅长做的事情。 仿佛错乱的指针终于找到了另外的卡点,以另外一种错误的形式继续运行了下去。 卡兰望着面前神情淡然的川半辞,眼睛仿佛被火燎到了一般,迅速移开了视线。 他侧头望着长廊,唇线抿起,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着,垂在两边的手不断收紧又放开,无一不揭露了他此刻乱糟糟的内心。 卡兰近乎狼狈地转过了身:“嗯,我们走吧。” 【卡兰·泽维尔好感度已变更:20】 目睹一切的弹幕: 【用这种方式逃避问题是吧,邪恶的人类!】 【卡兰你清醒一点,他刚才明明都露馅了!】 【卡兰你再问一遍啊,他为什么不知道你们要去哪,你再问一遍!】 可惜弹幕如何叫嚣,卡兰都接收不到。 川半辞被卡兰牵引着,从玫瑰花房到他的寝宫,再穿过刚刚解锁的茶室。 一路走到了他所能自由行动的地图尽头。 川半辞忽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前面的区域,他还没有解锁,过不去的。 卡兰仍然无知无觉地领着他往前走,川半辞纠结起来,到底要不要告诉卡兰。 可是他想吃卡兰给他准备的下午茶。 就在川半辞纠结时,他踏出了已解锁地图的全部区域。 哎? 川半辞惊讶地回过头,立刻打开了系统界面的地图。 属于他的光标闪烁在一片灰暗未解锁的区域里面,而且光标还越走越远了。 川半辞望着卡兰的背影。 他之前尝试过踏入未解锁的区域,会被一座看不清的透明墙阻挡去路。 如果一直待在界限不走,周身还会出现特别强烈的大气压强,待的时间越长,身上的重压就越强烈,直到受不了为止。 可现在为什么没事? 川半辞不解,难道和卡兰有关?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9、卡兰 跨过灰暗的区域,川半辞来到了餐厅。 一张精美的大理石长方桌摆在餐厅最中心,花瓶内的玫瑰半枯,有气无力地耷拉在瓶口,枯败的花瓣落满了餐桌。 “看来有女仆偷懒,没有及时更换花束。”卡兰拾起花瓶内的一朵干枯玫瑰,往身后抛了过去,“让母后看到了枯萎的花朵,真是失礼。” 只听身后一声惊呼,川半辞顺着动静回过头。 柳叶脚下正躺着那朵被卡兰扔掉的玫瑰,正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 柳叶一直跟着川半辞,想找到他是玩家的破绽。 但她被卡兰发现踪迹之后,隐身衣居然就失效了。 卡兰对柳叶道:“你是负责每天更换花束的女仆吧,要是被女仆长发现你在偷懒,会受惩罚的。” 川半辞看到柳叶的神色一下子慌乱起来,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干枯玫瑰,磕磕巴巴地道:“我、我马上去换。” 卡兰并没有把注意力停留在柳叶身上,朝川半辞温顺道:“我去厨房拿下午茶,母后稍等。” 卡兰转身离开,与此同时,川半辞原本安静的地图疯狂弹出了错误的红色框框。 【系统提示:警告,警告,主播偏离已解锁区域,请主播立刻回到可行动区域内,否则将产生严重后果。】 一股无法抗拒的压力朝川半辞倾轧而来,川半辞瞬间冒出了一身冷汗。 川半辞视野也被重力压的模糊起来,本能地拉住了卡兰即将离开的袖口。 周身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一些。 但还不够。 【系统提示:警告,警告,主播偏离已解锁区域,请主播立刻回到可行动区域内,否则将产生严重后果。】 卡兰回过身:“母后?” 刺耳的警报声中,川半辞顺着堆叠的袖口下移,触碰到了卡兰冰凉的皮肤,随后死死扣住了卡兰的手。 【系、统——提◇?√@☆示……】 在川半辞重新接触到卡兰的那刻,系统提示音如同坏掉的喇叭,变成了刺耳变形的电流音,而后彻底熄火,没了响动。 不断弹出红色警告框也不再工作,一切恢复如常,只有地图还是灰暗着的。 卡兰声音木木的:“母后,您怎么了?” 手,抓得太紧了…… 川半辞喘息了一下:“我……”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川半辞骤然停了下来。 他在余光中看到了门外还没有完全离开的柳叶,对方听到里面的动静后停在那里,似乎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柳叶发现玩家身份。 和柳叶一起行动的解兴文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如果被他们发现自己是敌对方,接下来的游戏会很麻烦。 川半辞始终不松手,酥麻的触感顺着相交的手指爬到了手臂。 卡兰下颌绷起,忍住喉间泛起的痒意:“我很快就回来,母后您先在餐厅待一会儿好吗?” 【系统提示:解锁新区域<餐厅>】 随着卡兰说出的那句话,川半辞居然能在餐厅自由行动了。 卡兰还有改变副本规则的能力? 不过能解锁新区域也是好事,川半辞松开了卡兰的手:“快去快回。” 待川半辞毫不犹豫地松了手,卡兰居然有种浅淡的失落感。 指尖的温热触感如风迅速消逝,重新回归冰冷,卡兰收拢了手心,垂下手转身离去。 柳叶也已离开。 没过多久,卡兰端着一盘卖相极好的松饼和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放在了川半辞面前。 “时间快到了,母后您慢慢品尝,我们明天见。” 去哪?什么时间快到了?怎么就明天见了? 川半辞有一大堆问题,不过川半辞没问,他怕卡兰又冒出来一句“母后怎么又忘了”。 总怎么来也怪吓人的,川半辞还是想好好玩游戏的。 于是这场下午茶,川半辞独自吃完了。 期间柳叶捧着新鲜摘下的玫瑰回来了一趟,也不知道对方遭遇了什么,伤痕累累的手臂上还不停往外冒着鲜血。 川半辞秉持着友好态度问了一句,没想到直接给柳叶吓哭了,川半辞只好闭了嘴。 左右卡兰也不在,川半辞吃完下午茶,打算回房间研究人偶,看看能不能解锁一点新剧情。 餐厅和他的寝宫这段距离都变成了可活动的区域,川半辞没有任何阻碍地回到了通往寝宫方向的路上。 在路过厨房的时候,川半辞听到里面传来的沉闷嘶吼声,像是野兽撕咬碎肉,相互争抢的声音。 听久了总让人感觉不适。 副本里的npc作息时间和正常人似乎相反,黄昏之后才活跃起来。 走到寝宫的这一段距离,川半辞就见到了不少npc。 转过一个拐角,川半辞耳朵动了动,看向前方,他好像听到了小刀切割□□的声音。 是解兴文的声音:“说,你的身份是什么?” 另外一个声音发着抖,嗓音充满了恐惧:“旅者,我的身份是旅者!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不要杀我!” 解兴文:“你说你的任务是找到巫师并且消灭他,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可信呢,你一个外地来的旅者身份,为什么会有这种任务?” 那人似乎崩溃了,嚎叫着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不是敌对阵营,我和你是一伙的!啊啊啊!” 等川半辞赶到的时候,那人已经死了。 他被解兴文用小刀抹了脖子,鲜红的血淌了一地,在解兴文腿边汇成了一条细细的河。 解兴文将小刀上的血抹净,看到川半辞也不惊慌,还有心思转着刀朝他打招呼:“王后,贵安。” 川半辞看着躺在血泊里的玩家:“你杀了他。” 解兴文无所谓耸肩:“他只是一个旅人而已,既然敢来卡兰王城,自然有死亡的觉悟,毕竟我们都饿很久了。你说是不是,王后?” 解兴文现在对他的态度,和第一见面时截然不同,面对他时胸有成竹的,带着隐约让人不适的傲慢,应该是在这段时间里掌握了不少信息。 认定川半辞现在不会对他轻举妄动。 川半辞心中产生了一丝好奇,解兴文到底掌握了什么,他作为“王后”这个副本npc的杀人机制吗? 如果解兴文发现他就是敌对方玩家,现在躺在血泊里的,会不会就是他了? 他记得这个游戏只有一条命吧,死了就不能再玩了。 真可惜,这个死去的玩家是不是连攻略对象的脸都没见过。 川半辞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怜悯。 那丝怜悯被解兴文看在眼底,心里嗤笑了一声,拖起了死去玩家的一只腿,朝川半辞不甚恭敬地鞠了一躬:“那我先去工作了,仁慈的王后。” 川半辞看着解兴文拖着尸体离开,尸体在洁白光滑的地上被拖出长长的血痕,一路血腥。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0、卡兰 待解兴文拖着尸体离开视野,川半辞也转身往寝宫走去。 回到寝宫,里面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变化。 除了坐在床头的那只兜帽白发人偶,睁开了没有眼球的空洞眼眶。 见川半辞回来,兜帽白发人偶跳下了床,哒哒哒往川半辞方向跑来。 川半辞被咬的经历历历在目,下意识就是一脚。 “咚!” 人偶倒飞出去,用力撞在床脚上,床被撞的轻微震动了一下,将床上坐着的另外三只人偶也震倒了。 兜帽从人偶头上滑了下去,露出了里面长长的白色发丝。 人偶似乎委屈极了,但还是爬了起来,往川半辞靠过去。 只是有了一次被踢的经历,人偶跑过去的速度缓慢而警惕,最终停留在川半辞脚边,张开双臂,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川半辞。 川半辞终于领悟过来:“你是要抱吗?” 白发人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却听到川半辞无情道:“我才不要抱你。” 他恢复能力强,所以手掌才没事。要是换成其他人,被人偶咬那么一口,那只手算是废了。 人偶听到川半辞的拒绝,天塌了。 川半辞绕过求抱的人偶,走到床边,打算去研究其他人偶。 人偶面色沉沉,阴着脸看着川半辞拿起其他人偶,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川半辞将人偶颠来倒去看,除开那只兜帽白发人偶,他就没见过其他人偶动过。 这些人偶也没装发条,是最普通的棉花娃娃。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裙摆被什么东西往下拽着,低下头看去,是白发人偶顺着他的裙子爬了上来。 川半辞也不阻止,眼睁睁看着白发人偶一路爬上了他的手臂,而后一手拍掉了川半辞手中的棉花娃娃,自己钻了进去。 棉花娃娃被白发人偶挤掉,掉在了地上,滚进床底。 川半辞做出评价:“你是个坏孩子。” 人偶愣是装没听到,探出大半身体,蹭了蹭川半辞的脸颊,紧紧搂住了川半辞的脖子。 “妈……妈。”青涩低哑的少年声线在耳边响起,川半辞愣了愣,手上想要把人偶扯开的手顿住了。 人偶说完,几近讨好地又吻了吻川半辞的侧颊,一张破碎可怖的脸,硬是给它装出了一丝乖巧。 “可爱……” 川半辞内心挣扎着,最后艰难道,“好吧,原谅你一分钟。” 弹幕看着怼在镜头前的白发人偶,布满裂纹的半边脸颊,黑洞洞的阴森眼眶,和细密的螺旋尖牙,除了恐怖只有恐怖。 到底怎么看出可爱的? 大概是为表衷心,白发人偶在川半辞怀里待够一分钟后,生怕川半辞给他放下了,抱着川半辞的手指一直往一个地方扯。 “你要带我去哪?” 川半辞在白发人偶的带领下,来到了全身镜跟前。 白发人偶跳下川半辞的臂弯,走到全身镜前。 镜面忽然像流水一样波动起来,将白发人偶容纳进去,没过一会儿,人偶从镜子里出来,手里抱着本跟他身子一样大的羊皮书。 羊皮书边缘微微卷曲,经过岁月洗刷,呈现出一种温润而陈旧的色泽。 人偶抱着羊皮书一步一晃地来到川半辞脚下,艰难空出一只手,扯了扯川半辞的裙摆。 【系统提示:获得发条人偶的认可,获取剧情道具<羊皮书>。】 居然是剧情道具。 川半辞弯下腰,拿走了那本古老的羊皮书。 人偶松开的速度慢了一点,捏着羊皮书的一角,被川半辞的力道提到半空,随后失力摔了下来,磕在了川半辞的脚边。 人偶阴着脸盯着川半辞,但见川半辞注意力根本没有在它身上,只好收起了脸上的阴沉,自力更生往川半辞身上爬。 川半辞翻开了羊皮书,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泛黄的页面上,一段段晦涩难懂的文字墨色深浅不一,有的地方已经微微模糊。 “这是……”川半辞摸着纸张上的字迹,发现自己居然能看懂上面的古老文字,从字节的排列方式可以看出,这似乎是一本…… “名册吗?” 整整一本羊皮书,密密麻麻写满了晦涩难懂的名字。 川半辞翻到第三页,在里面看到了一个极为显眼的字段。 在所有用浅淡墨水书写的名字里面,只有它一个闪着荧光。仿佛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特别标注出来。 “……古玛。” 川半辞轻声念了一遍那个显眼的字段,恍然想起来。 古玛是那个附着在骑士尸体上的亡灵名字,被人偶吸收之后,还短暂地操控了人偶,跟川半辞说了一些话。 一个隐隐的猜想浮现川半辞心头。 川半辞按照行列简单乘算了一下,上面一共写了5945个名字。 在川半辞算出名单个数的下一秒,系统再次响起。 【系统提示:已激活全部主线任务二。】 〖主线任务二复仇:1|5945(主播需要让人在极度恐慌或悔恨的情绪中死去,收集尸体身上的亡灵碎片。请积极完成该任务,否则后果自负)〗 【系统提示:剧情探索度已变更:15%,已开发新区域<地牢><教堂><城门口>】 此刻,几乎整个城堡都对川半辞开放了。 川半辞收起了少了一大半灰暗区域的地图,莫名有一种前面的游玩只是序章,游戏才刚刚开始的感觉。 与此同时,川半辞忽然感觉自己的脸上被什么东西烫到了。 捂着脸往全身镜看过去,他下眼睑处的三枚蛇鳞纹样泛出多彩的碎光,刚才的温度就是才纹样地方发出来的。 川半辞发现关于“王后”的人物介绍有了更新。 〖(已更新)你为复仇而来,随着时间过去,你脸上的诅咒会越来越严重,直到吞噬你的生命。〗 所以他脸上的蛇鳞纹样不单单只是装饰,这是诅咒。 包括他之前的饥饿感也是,如果他不好好完成这个任务,饥饿感和诅咒会在他身上重新发挥作用。 之前白发人偶那么疯癫,吵嚷着要吃东西,恐怕就是催促他完成任务的方式之一。 这个任务居然这么重要,需要副本通过这么多方式来催促他完成。 川半辞看着眼前的羊皮书名册。 所以他的主线任务,是要收集名册里这些人的亡灵碎片,目的是为了复仇? 他真是越来越好奇了,王后身份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白发人偶夯吃夯吃地爬到了他的侧腰,川半辞低下头,将人偶提溜起来,放在自己的眼前。 “所以你其实是我完成任务的道具,我们两个人合作,才能把剩下5千多个亡灵碎片全部收集齐?” 白发人偶被川半辞拎在空中,双手双脚都垂落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川半辞。 “好吧,那合作愉快,不过……” 川半辞勉为其难地将人偶放在自己手臂上,有意无意地威胁,“你要是再咬我,我还是会砸碎你的脑袋。” 人偶被暴力威胁,身体抖了一下,讨好地搂住了川半辞的手臂:“妈,妈。” 川半辞手指抵在人偶想要凑上来的额头上:“这一招没用。”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1、卡兰 川半辞无视了人偶。 确认自己的主线任务,川半辞产生了新的疑问。 任务里说,要有人在极度的恐惧和悔恨中死去,才能吸引亡灵出来。 他想起来之前被解兴文弄死的玩家。 那个玩家死前应该是满足了极度恐惧或者悔恨情绪的条件标准的,可他的尸体身上并没有出现黑色的亡灵碎片。 能出现亡灵碎片的尸体到底需要什么条件? 难道玩家身上不会出现? 川半辞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旅者,我的身份是旅者!” 川半辞脑海里无端想起了那个玩家死前说的话。 难道和身份有关? 任务有了新进展,川半辞就很想去解决一下,快点推进剧情,他就能和卡兰早点谈恋爱。 而且他也很好奇自己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不过在此之前……川半辞将手放在了那面全身镜前,镜面如同水波流动,变成了透明。 一名卷发的貌美女子沉睡其中,她身着华服,每个头发丝都被烫染得精致,川半辞盯着女子看了一会儿,认出来她是城堡壁画中的女子。 〖叮——开启隐藏剧情<真假王后>〗 〖你初入王城时,遇到了这位正在王宫逃窜的女人,她说她是被虏来的可怜王后,这里全是吃人的怪物,恳求你帮她逃走。你欣然应许,但代价是夺取她的身份。〗 刚才人偶在拿羊皮书的时候,川半辞就感觉到不对,总觉得里面还藏着什么东西。 卡兰王城真正的王后,原来被藏在了这里。 川半辞手指探了探女子的鼻息,发现对方还有呼吸,手掌一挥,镜面归于平静,将沉睡的王后重新封印在镜子里面。 城堡归于夜晚,从窗外看去,只能看到上空的繁星点点。 现实世界污染和各种灾害严重,星月只出现在课本里。 就算在他曾经玩过的各种游戏里,厂商也吝啬描绘早已绝迹的自然环境。 川半辞没想到能在副本里看到这幅从没见过的夜景对直播间的创建者有了点好印象。 在窗口多待了一会儿,川半辞抱着白发人偶,离开了寝宫。 川半辞踏出了宫殿,来到外面。 高耸的城墙直直地竖在视野尽头,城堡与城墙之间,矗立了一些尖顶建筑。 他的活动范围从宫殿内部扩展到了整个城堡,川半辞粗摸估算了一下,范围还挺大的。 明明是夜晚,外面活动的人却更多了,但依旧冷清。 捧着灯柱的人影三两成群,像是撒在大箩筐里面的一两颗稀疏小米,看装扮应该是城堡里的侍从和守卫。 川半辞之前就觉得奇怪,副本背景故事里说:卡兰王城是个繁荣的国家。 但他进副本以来,见过的这些人来看,这边远远称不上繁荣。 川半辞把副本背景故事里面的繁荣给圈了起来。 果然,背景故事的文字如波纹抖动了几圈,再恢复平静,已然多了一行字。 〖繁荣只是每个卡兰王城子民自欺欺人的假象罢了,事实上,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增添人丁,但都收效甚微。这是诅咒。〗 【系统系统:剧情探索度已变更:20%。】 川半辞盯着最后的那句话看,诅咒吗? 这是他第二次遇到这个字眼,他脸上的蛇鳞纹样也是诅咒,两者有什么关联? 目前来看,这卡兰王城处处透露着不对劲,国王似乎不是个好人,长子是个怕阳光会咬人的怪物,剩下四个孩子还是人偶,子民的模样也不像正常人…… 他手里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才可以完成任务,和卡兰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川半辞有些心痒难耐,在系统界面的所有文字上面随意圈画,却没有再浮现出新的文字。 他还收到了系统警告,如果再这样频繁乱点,会收到副本惩罚。 好吧,川半辞遗憾地收了手,看来投机取巧没有用,还得正儿八经地探索剧情。 “哎,你听说了没有,河口磨坊的女儿终于生了。” 川半辞循着声音望过去,不远处的长廊下,两个男仆靠着承重柱在聊天。 “听说了,她怀了有五年吧,再不生,孩子和母亲都危险。” 另一个人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羡慕:“真好啊,我们家都快没后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添人丁。” 他的同伴感叹:“还是得多亏英明神武的国王,娶了如此貌美又仁慈的王后回来,她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川半辞没想到还能听到他自己的事,可惜男仆只提了两句,就绕回了之前的话题。 看来男仆这边的信息点只有这些了。 剧情探索类游戏就是这样,信息都是一段段给,不会一次性给太多。 确认这边不会有新对话后,川半辞抱着白发人偶往另外的方向走去,依据地图,那边坐落着除了城堡之外最宏伟的建筑——教堂。 川半辞觉得那边会有新的重要发现。 教堂外有士兵看守,看到是王后后,立马恭恭敬敬地放行了。 这就是王后身份的方便之处了,川半辞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教堂。 随着厚实坚固的大门开启又关闭,川半辞托着人偶,行走在空无一人的长地毯中心。 教堂是尖拱结构,尖塔高耸入云,给人极为强烈的垂直窒息感。 大面积的彩色花窗在灯柱下摇曳闪光,在地上投射出一片片血腥残忍的虐杀巫师图。 卡兰王城看上去真的很仇恨巫师,不仅城堡的浮雕上刻着他们杀害巫师的画面,教堂里的窗花彩绘也全是。 还有卡兰王城子民们都受着子嗣稀薄的诅咒。 不知道受诅咒和虐杀巫师两者之间,哪个是因,哪个是果。 川半辞踩在一片花窗投影里,垂眸往下看去,他脚下的绘图是油锅煎炸。 烛火被窗外的凉风吹动,倒影在地上的图案角度偏移,脚下的彩绘烈火高涨,将川半辞的双腿没入了沸腾的油锅里。 攀附在川半辞手臂上的人偶似乎被彩绘吓了一大跳,脑袋埋在川半辞胸前,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身体发着抖。 川半辞拍了两下人偶的后背权当安慰,目光忽然停在一处地方,凝住了。 随着投射在地上的彩绘偏移,原本不在花窗倒映范围内的地面印上了彩绘。 而那上面,一行两行三行……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血字。 川半辞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但所幸这里是教堂。 川半辞费了点时间,找到教堂深处的洗礼池旁边,在一群堆叠的书籍中找到了一本字典。 人偶不知为何,不愿意靠近刻满血字的地方,川半辞只好把人偶放在木质长椅上,自己去看。 川半辞调整壁上的烛灯,将彩绘的倒影重新覆盖在之前出现血字的地面上。 他将字典放在弯起的膝盖上,席地而坐,一点点翻译着地上的文字。 “辛……奇,希……里瑞。” 才翻译了两个单词,川半辞就停住了,他脑袋从字典上偏移,望向地上密密麻麻用不知名红色颜料刻成的字母,瞳孔微缩。 这些字符,都是一个个名字。 而且和他在羊皮书上看到的那些名字,一模一样。 这些人的名字被藏在教堂地面上,如同一座耀武扬威的丰碑,随意受人踩踏。 所以羊皮书上写着的人都是巫师?他们曾在卡兰王城子民的手下痛苦求生,最终被虐杀至死。 川半辞根据之前的方法,通过行列乘算,验证了一遍地上书的全部名单。 羊皮书上的名单一共有5945个,但教堂的地上刻着5946个名字。 多了一个人。 川半辞立刻翻开字典,找到那个多出来的名字翻译。 “不,辞?”川半辞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他自己的名字。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2、卡兰 如果说羊皮书上写的是亡灵名册,那教堂地上刻的才是真正的所有巫师。 那川半辞就是巫师一脉剩下的最后一人。 真残忍,那么多生命,都被他们没有理由地夺去了。 刻入基因的服务思想如程序一般运行起来。 川半辞太阳穴上的青筋一凸,人体内掌管<愤怒>的甲状腺激素受到刺激,源源不断地分泌到全身。 视野中,地上的红色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围绕在川半辞身边,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红墙,满怀恨意地在他耳畔低语着。 复仇,复仇…… 不要放过他们。 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些深刻的仇恨化为诅咒,刻成了他眼底的三枚蛇鳞纹样。 川半辞忽然觉得脸上被烫了一下,不禁抚上了自己脸上的咒纹,那里的蛇鳞纹样不知何时,变成了四枚。 之前存在的一些疑惑在此时解开了。 他是巫师一族,来找卡兰王城复仇。 他的复仇方式是绑架真正的王后,取而代之覆灭王城,收回附着在那些子民身上的巫师亡灵。 按照逻辑来看,曾经杀害过巫师的人身上,就会附着亡灵碎片。 所以之前那名被解兴文杀掉的玩家身上才没有亡灵,他的身份是旅者,不是卡兰城的子民。 他将这些猜测填进主线任务里,副本文案发生了变化。 【系统提示:剧情探索度已变更:30%】 不愧是王后,一个节点就增加了10%的剧情探索度。 他玩游戏一向很沉浸,巫师是他要奉献一生的同族,有人杀害他的同类,他就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川半辞抬起头,望向头顶血雾弥漫的大花窗,眼中闪着碎光。 他要覆灭卡兰王城,而卡兰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继承人,他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血海深仇。 卡兰会黑化的吧,就像积压已久后彻底爆发,不顾一切的死囚。 解开所有禁制的卡兰,成为了卡兰城最终的领主,轮到卡兰开始对他展开漫长的主导权了。 卡兰会怎么做,把他拉到教堂最高处,在众目睽睽之下吻遍他的全身,在他身上种下属于仇人的烙印,他认为这是对他的羞辱。 把他像人偶一样圈养在身边,让他的进食,清洗都在卡兰的支配中,仇恨与爱欲交缠扭曲,对他虐身虐心…… 愤怒之外,有另外一种隐秘的情绪占据了心脏的一角。 川半辞将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胸口,感受到热意和酥酥麻麻的电流缠绕着心脏。 真是光想想就期待得不行。 好不容易能出宫殿,川半辞带着人偶在城堡内逛了一圈。 他找了好多偏殿,会议室,藏书阁,甚至连仆从居住的平头房都找过了,愣是没见过王子寝宫。 奇怪,那卡兰住在哪里? 穿过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川半辞迎着夜风,面无表情地打了一个哈欠,想着要不今晚先去睡觉好了。 川半辞转过身正想往宫殿走,忽然侧了侧头,往身后夹着两排密林的鹅卵石小道看去。 风中似乎有什么声音极速奔来。 “咔嚓——” 是树枝被不断撞断的声音。 树叶沙沙作响,林间抖动着,一个女仆模样的身影仓皇地从密林间逃出来。 她一只脚踩断了掉出来的树枝,摔在鹅卵石小道上,又七手八脚爬起来,提着裙摆,沿着小道奔逃。 “救命,有人要杀我,救命!” 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看到停在小道尽头的川半辞,喜极而泣,“王后,请救救我!” 青鬼女仆一下子扑在了川半辞的腿边,紧紧抓着川半辞的裙摆:“仁慈的王后,有个旅者发了狂,非要我带他去找卡兰殿下,我不敢去他就要杀了我!” 被人用力扯着裙摆的感觉很怪异,川半辞想要将她扶起来,但不知为何,那位女仆格外重。 川半辞视野下移,发现女仆腹部隆起了一个异常夸张的幅度,几乎占据了女仆的大半身体,如同灌饱了水的塑胶娃娃,总让人担心下一秒她的肚子就会炸裂开来,喷出内里的碎肉和肠道。 难怪他刚才扶着这么吃力。 川半辞温和道:“你先起来。” 话音未落,川半辞背后的寒毛瞬间立起,他想闪避,却忘了裙摆还被女仆扯在手里。 失去了最佳逃生时间,川半辞只感觉脖颈一阵凉意袭来,他被人用小刀抵住了脖子。 黑夜里,川半辞看到一双不含任何情绪的棕色眼睛。 “啊、”女仆看到来人,如同野兔见到天敌,惊恐地发出尖叫,干裂褶皱的脸一下子被拉伸到很少。她的尖叫没完全喊出,就又止住了。 一双干燥温热的手在她脑袋上安抚性地拍了拍,她就像被定住了似的,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即使被刀抵住脖子却依旧镇定,还有空安抚她的王后。 “旅者,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女仆,她做错了什么?”川半辞真诚地发问。 眼前的是个身材高大,体型壮硕的男人,肤色略深,一头干净利落的寸发,眉骨凌厉,气质有些阴沉,绷紧的肌肉蓄势待发。 川半辞毫不怀疑他要是动一下,那个男人就能轻而易举地用小刀割断他的脖子。 这是个非常有战斗经验的男人,还很不好惹。 说完,那人忽然凑近了川半辞的脖颈,像野兽一样用鼻子嗅闻,随后退开了一些,用沙哑的声音道:“你看起来像好人,我不杀你。” 川半辞收获到了这人的好感度面板。 【姓名:虎啸】 【好感度:20】 【杀意值:0】 说起来可能不信,这是川半辞见过的,除了卡兰以外对他好感度最高的人了。 【系统提示:检测到其他敌对玩家。】 【已发现敌对阵营人数:3;我方阵营人数:1】 虎啸是他的敌对阵营。 川半辞歪了歪头,单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好奇:“怎么看出来的,外貌吗?” “气味,你身上,没有血腥味,你没杀过人。”虎啸冷冷道,继续用小刀抵着川半辞的脖子,“我不杀你,但,你要带我去找卡兰。” 虎啸语速很慢,说话中间还会时不时停顿一下,似乎不擅长和人交流。 似乎有些……木讷。 川半辞:“你找卡兰做什么?” 虎啸言简意赅:“杀了,通关副本。” 川半辞一愣,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了? 川半辞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虎啸就没有想过,如果被有心之人知道了,会遭遇不测吗?还是说对自己实力有信心,不在乎别人的小动作。 “你是玩家。”虎啸用的是陈述句,仿佛对这个事实非常笃定,“你到底知不知道卡兰在哪?” 身份被识破,川半辞也不慌:“不知道,不过我不建议你杀了卡兰。” 虎啸盯着他,如同在黑夜下即将行凶的杀人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虎啸把卡兰杀了,他找谁谈恋爱,况且就他目前的了解来说,虎啸根本杀不掉卡兰,还有可能被卡兰的机制反杀。 即使从那个地方逃出来这么多年,挽救同类的思想依旧根深蒂固地刻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也是那个人为他设立底线的主要原因。 不过虎啸没有玷污他的爱情,没有真的弄伤他,也没有摧毁他的雏菊,既然触碰到他的底线,他就不会让虎啸轻易在他面前死掉。 说起来,虎啸为什么想杀卡兰,难道是觉得这个副本里的npc都没有吸引力,所以想赶紧be通关开启下一个游戏? 川半辞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以前也干过这样的事情。 因为不满攻略对象婚内出轨,所以把人砍成了植物人,自己坐拥千万遗产什么的…… 川半辞感觉爬伏在他脚边的大肚子女仆害怕得抖了抖。 川半辞斟酌着词句:“这个副本的难度很高,不会那么容易通关,你没有玩过其他(恋爱)游戏吗?急功近利只会适得其反,你要是死了,一切都晚了,对吧?” 也不知道川半辞的那句话戳中了虎啸,虎啸放下了抵住川半辞脖颈的小刀,后退了几步,深深地看了川半辞一眼:“你是个好人,我相信你的判断。” 虎啸收刀入鞘,不再理会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大肚子青鬼女仆,踩着沉重的步伐,消失在深处的夜色中。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3、卡兰 刚才注意力一直在虎啸身上,川半辞才发现弹幕已经聊过一轮了。 【主播居然能和这个傻子聊上天,笑死了,果然奇葩总和奇葩惺惺相惜。】 【傻子?】川半辞试图加入聊天,【你们是在说虎啸?】 弹幕现在对川半辞可谓是深恶痛疾,冷哼道:【虎啸有基因缺陷,大脑发育不完全,简单来说就是个傻子,认死理,还好斗,刚才没弄死你算你好运。】 哦……原来如此。 川半辞无视了弹幕后面的恶言恶语,将注意力回到了大肚子青鬼女仆身上。 虎啸离开后,女仆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也许是刚才川半辞救了她的缘故,她比之前川半辞见过的所有侍从都鲜活很多。 女仆的声音如粗砾刮过喉道:“我叫安娜,感谢王后救我。” 川半辞免去了安娜的道谢,问出刚才就很在意的问题:“卡兰他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卡兰的名字,安娜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青灰脸色肉眼可见地染上了恐惧,她不知是哭是笑地咧了咧嘴:“每到晚上,卡兰殿下都会发狂暴走,变成毫无人性的魔鬼,不然我们也不会把他关在地牢。” 川半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难怪他一直找不到卡兰的寝宫,城堡里根本就没有为卡兰搭建寝宫,天一黑,卡兰就会被关在地牢里。 “都是因为卡兰殿下,大家才会变成这副鬼样子,也难怪连国王都厌弃他。” 可能是之前虎啸的追杀让安娜的精神高度紧绷,现在骤然松懈下来,急需要找个发泄口释放一下自己的情绪。安娜语气越说越怨毒,褪了色的灰败眼珠仿佛滴出了血。 “前任王后也是因为卡兰才死吧,他就是个受诅咒的灾子,一个迟早要被丢进火堆中烧死的恶魔。到底什么时候,卡兰殿下才能真的去死呢……” 安娜碎碎念着,用她平生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语诅咒卡兰,如果卡兰是张纸,她恐怕嚼碎撕烂,撕成齑粉也无法泄愤。 安娜灰败的眼珠一转,看到了川半辞手臂上坐着的白发人偶,目光又变回了慈祥,语气也跟着平和下来。 “二殿下就和卡兰完全不一样,聪明,英俊,纯真,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王后,国王娶了你,是我们卡兰王城最大的幸运。” 川半辞温和道:“是么?” “是啊。”安娜得到川半辞的默许,大着胆子摸了摸白发人偶的发丝,语气轻快地道,“诅咒说,国王生下卡兰后,将再也没法诞生新的子嗣。但王后你看,国王娶了你,王城一下子就多了四个皇嗣,王后你简直是我们的福星。” 安娜一手抚上了自己水桶大的肚皮,低声喃喃:“如此可见,巫师的诅咒也不是不能打破……” 川半辞的视线在安娜硕大如桶的肚子上停留了一瞬:“你的孩子,多大了?” 安娜低下头,甜蜜的笑容与她可怖的外表形成了毛骨悚然的违和感:“有四十个月了。” 四十个月? 川半辞眉梢扬了扬,好奇道:“还不生吗?” “很快就要生了,很快。”安娜语气幽幽,眼底闪过一丝暗芒,随即收敛表情,扬起僵硬的脸朝川半辞笑,“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可以请王后帮忙取个名字吗?这将是它至高无上的荣幸。” 川半辞说了一声好。 川半辞原本想回寝宫休息的,但刚才听了大肚子女仆说的话,改变了主意,他想去地牢看看卡兰。 女仆刚才的说法很吸引人啊。 什么发狂暴走,什么毫无人性的魔鬼。 见惯了隐忍克制的温顺卡兰,川半辞很想见见卡兰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夜晚,可是培养感情的绝佳时候。 川半辞来到了地牢。 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川半辞紧紧包裹,只有微弱的烛光在风中摇曳,勉强照亮着前方狭窄的通道。 川半辞踏下一节节石梯,来到了牢底。 阴森的风声在通道中呼呼啸啸,监牢内时不时传来铁链碰撞声,仿佛恶鬼的低声泣语。 忽然,一双枯枝般的青灰手臂从黑暗处骤然伸出来,张牙舞爪地朝川半辞扑来。 带着黑泥的指甲堪堪触碰到川半辞衣角,还没来得及紧紧抓住,就被川半辞从旁边轻轻掠过去了。 川半辞托着白发人偶,漫步在鬼气森森的地牢中,神情平静,步履从容。 地牢尽头,一个半边身体只剩森森白骨,侍卫穿着的尸体睁着眼睛,毫无声息地倒在栏杆前面。 安静待在川半辞手臂上的人偶忽然活跃起来,跳下臂弯来到尸体旁边,沉醉地吸着什么。 没多久: 〖主线任务二复仇:2|5645〗 就在白发人偶吸收尸体身上的亡灵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从人偶身后的栏杆伸了出来,直指人偶的脖颈。 川半辞快了一步,抢先把人偶收了回来。 那双苍白修长的手落了空,缩回一点,抓住栏杆,手腕上的银铐叮当作响,印出了此刻完全狂化的卡兰。 “母,后?” 川半辞将人偶放回手臂上,走上前,看清楚了此刻的卡兰。 卡兰此刻呈半跪姿态,自下而上望着他,如同伺机待发的野兽。 昂贵得体的礼服被卡兰自己暴力撑开,露出大片胸膛和锁骨。轮廓流畅的肌肉暴露在外,黑色绣有玫瑰暗纹的领带末端被利齿撕咬成了絮状,垂在地上。 卡兰发丝凌乱,胸膛微微起伏着,吸饱了血的唇瓣抿起,收敛刚刚咬死了守卫的利齿,朝川半辞露出一如既往乖顺的笑容:“母后,这里好冷,放我出来好不好,我会很听话的。” “不行。” 川半辞蹲下身,怜悯地碰了碰卡兰的脸颊,在卡兰凶态毕露,一口咬上来的前一刻敏捷地缩了手。 川半辞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充当他的手指,抵在了他刚才触碰过的卡兰脸颊处,随后施力。 卡兰喉间滚动着,却在川半辞平静如初的眼神中,连喉底微弱的呜咽声都消失了。 脸颊上的木棍还在施力,卡兰被迫挨身下去,两只膝盖贴上了地面,随后是他手掌,最后是他的侧脸。 卡兰半张脸贴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脸上木棍的触感如此清晰,他侧着脸,视线从地面一路往上,血色翻涌的赤瞳中,印出了面色平静的川半辞。 他听见他的母后从高处落下的嗓音,极尽温柔: “现在的你,完全变成了一个失去理智的野兽呢,更适合关在笼子里。”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4、卡兰 卡兰便维持着半伏在地面上的样子,一点点收敛起自己外露的攻击性。 直到川半辞不再把他视作威胁,移开了杵在他脸颊的木棍,将木棍随手丢在身后。 “啪嗒” 卡兰的视线追随着被川半辞丢弃在身后的木棍,看着木棍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在椅子腿上不动了。 川半辞也不再开口,轻轻捏着人偶的后颈,似在安抚它之前吸收亡灵时,差点被卡兰刺穿脖子的惊吓情绪。 卡兰自己先按耐不住了,慢慢站起来,声音沙哑地开口:“母后为什么会来这种肮脏的地方?” 川半辞转过头,见卡兰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卡兰血色的瞳仁里印着的,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这极大地取悦了川半辞。 “因为想见你。” 川半辞的语气格外理所当然,“想见就来了。” 听到川半辞的理由,卡兰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 是他母后最擅长的甜言蜜语呢。 卡兰视线跟着川半辞,看着他找了把木质矮椅,把椅子放在离他刚好触碰不到,又不至于太远的距离,一派从容地坐了下来。 卡兰:“我这个样子,母后不害怕吗?” 所有人都视此时的他为洪水猛兽,即使川半辞之前没有定数,但看到牢笼外,那具被他撕咬地只剩下半边血肉的侍卫尸体总该明白了。 为什么还不走。 川半辞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卡兰,从上到下:“我怎么感觉,你更害怕我?” 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川半辞伸出瓷玉般的细长手指,指了指卡兰骤然绷紧的手臂:“你在抖什么?” 卡兰捏紧了手中的铁栏杆。 他的抖不是在害怕,那是……渴望被触碰。 夜晚滋长了卡兰全部的暴戾,此时的卡兰去掉了白天的伪善伪装,只剩下兽性本能。 卡兰几乎没有力气强迫自己对川半辞建立起抵抗之心了。 被打也好,被棍子指着脸颊,让他趴在地上也好。 想被眼前的人触碰。 知道川半辞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背后藏着的刀子比他面上的温和还更让人刻骨铭心,但卡兰还是向他伸了出手。 “母后。” 卡兰声音破碎又颤抖,他的手尽己所能地向川半辞伸过去,被栏杆切割成无数片的视野中,每一块,都是川半辞的身影。 将自己的脆弱展示给他,供他取乐,讨他欢喜,然后得到他的垂怜。 卡兰:“母后,碰碰我好不好。” 川半辞神色温和地看着卡兰向他伸出手,却在接触到卡兰极尽脆弱的眼神时,忽然晃了神。 川半辞倏忽站起来,身后的椅子被推得往外移了一寸,人偶因为川半辞突然站起的动作,在川半辞臂弯里晃了晃。 川半辞迈了脚,来到铁栏杆前,捧起卡兰的脸,神情恍然:“你现在似乎……” 特别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川半辞第一次看到《卡兰》的宣传海报就觉得了,这也是他立马想进游戏玩玩看的原因。 此前都只是形似几分而已,但现在的卡兰,竟然真的让他看到了一点那人的影子。 但很快,川半辞就回过神来,心底的那点恍惚也消失无踪。 他看着面前仿佛褪去所有尖刺,任他予给予求的卡兰……如果忽略掉好感度查询面板上,卡兰高达90的杀意值的话。 但川半辞毫不在意卡兰这种微妙不稳定性,语气轻快地道:“小怪物,我又在你身上找到了一个值得喜欢的点。” “我要给你奖励。” 话音刚落,卡兰只听“咔嚓”一声,关着他的牢笼被川半辞从外面打开了。 带着圆铁丝的锁还挂在川半辞手指上,晃晃悠悠,随后从他指节滑落下去,落在地上,发生一声清脆的碰撞音。 卡兰看着眼前打开了一道缝隙的铁门,微怔的瞳孔一下子被赤血浸满。 偏偏外面那位放出了野兽的王后还在撩拨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川半辞语气轻轻:“你可以出来了,只限今晚。作为奖励,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不会反抗。” 仿佛听到了莫大的诱惑,卡兰充斥着血色的瞳孔转了一圈,停在川半辞身上。 此时的川半辞懒洋洋地坐回了木质矮椅上,这样做工粗糙的椅子显然不符合他尊贵的王后身份。 但他慵懒从容的气质,会让人不自觉忽略他坐的是把为地牢配备的矮椅,而是城堡里那张材质绝佳,十个巧匠大师费心设计,用王城最名贵的宝石和水晶堆砌而成的宝椅。 卡兰脚步抬起,缓缓走出了监牢。他视线始终盯着川半辞,一步一步,来到了川半辞的前面。 如川半辞说的那样,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抗或者警觉的反应,甚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似乎想知道他到底会做什么。 卡兰齿尖发痒,无数贪婪的念头浮上脑海。 卡兰王城的活人越来越少,他很久没有吃过新鲜血肉了。 而其中,川半辞无疑是他接触过最久的正常人类,他健康,美丽,鲜活,光是嗅一嗅那截细腻脆弱的雪颈,脑海里就能自动想象出一口咬下去时,那种鲜美多汁口感。 卡兰吞咽了一下,着了魔般盯着川半辞的脖颈,随后慢慢靠近,双手放在矮椅两边的扶手上,对川半辞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拘禁地带。 他大脑里演算着接下来会发生的血腥事情,俯下身,细密尖利的牙齿露出唇外,一点点靠近川半辞完全不设防的脖颈。 “啾。” 尖利的牙齿并没有露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冰凉的唇,贴在了温热的侧颈上。 卡兰半阖着眼,浓密的睫羽不停颤动着,他能感觉到唇下汩汩流动的血管,里面奔涌着冒着热气的血液。 似乎是他的体温太凉了,那截脖颈上浮起了细小的颗粒。他的母后很瘦,脖子微微绷紧时,纤细的软骨和舌骨肌会突出来一些。 看到眼前这些因为他而发生的生理变化,卡兰瞳色渐渐加深。 川半辞抿住了唇,浅淡的红意渐渐爬上了双颊。 他不禁想着,这个游戏的生物引擎做得真好,唇瓣接触脖颈的感觉如此清晰,还能感觉到卡兰喷洒他颈间的呼吸。 简直像真的一样。 卡兰闭了闭眼,不让自己再看那截泛起红意的脖颈,低声道:“母后,您真的是一个很狡猾的人。” 川半辞无言地望向他。 卡兰退开了一些,双手依旧按在两边的手把上,垂眸看着靠在椅背上的川半辞:“你知道我到底怎么样才能杀人吧,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做出伤害您的事。” 川半辞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啊,我完全忘了这回事。” 难怪刚才卡兰对他这么温柔。 似乎没有料到川半辞是这样的反应,卡兰动作一顿,神情有些愕然。 刚才川半辞的反应是什么意思,他真的忘了? 川半辞很好商量,用手指点了点卡兰的胸膛:“那我现在要揍你一顿吗?帮你解除那个不能对我动手的禁制。” 卡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种失控的荒谬感席卷心头。 川半辞疯了吗? 他知道解除禁制会发生什么吗。 他会杀了他的。 川半辞还在等卡兰的反应:“你的回答呢,需要我这么做吗?” 卡兰攥紧矮椅的把手,胸膛起伏着,崩溃的情绪向外泄露了一些:“这又是您想出来的什么阴谋诡计?以为这样我就会对您的仇恨一笔勾销?” 川半辞歪了歪头,他没有那么想,事实上,他还挺期待卡兰能更粗暴地对待他。 但现在看来,他这个期待注定要落空了。 川半辞有些失望:“那算了。” 此时夜色已深,川半辞打了个哈欠,拭去眼角的湿润,兴趣阑珊地推了推卡兰的胸口:“让开,我要回去了。” 卡兰退了两步,川半辞从他身边离开,消失在了地牢石梯上。 卡兰垂下头,望着已然空荡荡的矮椅自嘲一笑。 他是什么招之即去挥之即来的狗么,兴致来了逗弄一番,兴致去了就能毫不留情地抛弃。 但很快,石梯那边又重新传出了声音,卡兰迅速抬头,却发现发生声音的并不是去而复返的川半辞,是他手上一直抱着的人偶。 卡兰微微亮起的瞳孔迅速灰暗了下去。 戴着兜帽的白发人偶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短手短脚地朝卡兰走来。 卡兰面无表情地看着人偶越来越近,心里冒出一个恶意的念头。 如果他在这里把人偶拆了,他的母后等不到人偶回去,会不会回来看他一眼? 他还没有将想法付诸行动,人偶就停在了他的脚边。 人偶拿出怀里抱着的东西,非常不礼貌地“啪”一下扔在卡兰的鞋子上。 卡兰杀意一下子窜上来,待看清人偶扔的东西后,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人偶不知何时走掉了,卡兰身上的关节仿佛在一息之间全部老掉坏死,要很艰难很缓慢,才能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东西。 那是一管白色的药膏,治疗他身上的鞭伤的。 白天他茶艺课迟到,被教士鞭打后,罚跪在阳光花房。 他的母后一直没有提过这件事,但是注意到了,并且现在给他送来了膏药。 “才不要你的假好心。” 卡兰不知道向谁说了这么一句,盯着这管温意尚存的药膏,紧紧捏在了手里,随后将拳头抵在额头上,眼眶微微湿红。 天空繁星点点,夜风微凉。 川半辞站在地牢入口仰望天空,听到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川半辞收回了视线,回过头:“你回来了,东西有好好送到吗?” 【卡兰·泽维尔仇恨值已变更:75,好感度已变更:35】 听到系统提示,川半辞俯下身,将伸手要抱的白发人偶放回了他的手臂上:“看来你有好好完成任务啊。”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5、卡兰 一夜无梦,昨晚没有拉窗帘,白色的光线从窗外照射到大床的帷幕上 川半辞睁开眼,一个青灰干瘪的大脸就这样突兀地印入眼帘,再近一点点,他就能直接贴上去了。 早早等着这一刻的弹幕:【surprise!】 川半辞:…… 青鬼管家站在川半辞床前,保持着和川半辞脸贴脸的姿势,露出森森白牙:“早上好,王后。” 川半辞盯着管家看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再睡五分钟。” 管家:“……王后,今天是国王归来的日子,该起了。” 川半辞翻了个身:“那一分钟。” 弹幕气急败坏: 【亏我蹲守这么久,想吃第一口新鲜的恐惧,这小子根本不怕鬼。】 【虽然没从主播身上吃到饭,但直播间观众身上散发出来的怨气还挺好吃的,很特别的口感。】 川半辞被管家强行拉到了梳妆镜前,看着镜子前披头散发宛如女鬼的自己,清醒过来。 川半辞:“今天国王回来了?” 管家为川半辞盘发梳妆,佩戴饰品,项链,耳环:“听说已经在城门口了,国王回来后,会为远道而来的旅者们准备一场盛宴,王后是我们王城的脸面,要好好打扮。” 【系统提示:已开发新地图<宴客厅>】 〖触发全体玩家支线任务:根据玩家身份,度过卡兰国王组织的盛宴。〗 下面有一行小字:顺利通关的主播,均可以增加10%剧情探索度。 管家还在说着什么,川半辞将大半注意力放在了系统提示上。 这是开启新阶段的剧情了?听管家的意思,到时候城堡所有人都会过去,玩家和npc大集结,应该会发生一些事。 而且任务有个很耐人寻味的地方,赴宴就赴宴,前面还要加一个“根据玩家身份”的前提。 是不是说明宴会上,会触发一些不太妙的事件,而且事件很有可能和自身身份有关,越了解自己身份的信息,越容易通关这次宴会的支线任务。 川半辞垂眼,管家在他眼尾处抹了一道靓丽的碎钻。 管家给川半辞准备了一套穿戴极为繁复的缎面森系长礼服,裙撑很大,鱼尾般的珠饰拖尾散布在腿边,一动就如浪花般层层绽开。 嗯……很不适合逃跑。 如此华贵又偏暗色的礼服其实很难驾驭,但川半辞本身出众的五官和独有的气质,不仅不显庸俗,反而更添了几分威严与尊贵。 管家在川半辞发间戴上一顶璀璨优雅的金色皇冠,望着川半辞的眼底闪过一丝恶意:“王后很美。” “是么。”川半辞无知无觉地抬起头。 这样的话,卡兰看到了会不会给他涨好感度? 管家也为他的四个人偶各自换了服装。 白发人偶还不愿意脱掉兜帽和长袍,换衣服的过程中咬上了管家的脸,狠狠撕下一块肉,有浓稠的胶质体从管家脸颊处渗出,带着令人作呕的下水道腐烂气味。 要不是川半辞说不要抱它了,人偶才吐掉管家的脸颊。 好不容易折腾完准备出门,川半辞脚刚踏出寝宫,就顿住了。 川半辞低下头,提起了自己的裙摆。 地面一片狼藉,碎肉和血铺满一地,不远处还有一颗带着红血丝的眼球,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整个鼻腔都充斥着恶臭味。 他的裙子下摆被地上的血迹浸湿了,往下滴着血。 他转向身边的管家,管家脸色阴翳,被啃食的半边脸颊往外渗组织液,见到川半辞看过来,露出森然笑意。 似乎在等他的反应。 川半辞张口道:“你是从这边走来我寝宫的?” 管家恭顺点头:“是的,怎么了王后?” “那你为什么不把地面打扫干净。” 川半辞指了指地上的血迹,凝视着管家,“难道你没有想过它会弄湿我的裙子吗?” 这很有可能导致卡兰不给他涨好感度。 管家嘴唇动了动,仿佛程序忽然出现了未知的错误,面露惊愕,完全没有料到川半辞会这么颐指气使地责备他。 “在我刚醒时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现在又故意不提醒我地面有血,你很不听话。”川半辞盯着他,温和开口,“我需要一个更乖的管家来服侍我。” 管家这才慌乱起来,他发现眼前的王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拿捏,额头冒出冷汗:“请原谅我,王后,求您不要换掉我,我下次一定注意。” 经过这番对话,管家总算好用了一些,虽然不给换衣服,但还是带川半辞安安稳稳来到了宴客厅。 国王还没有来,宴客厅里倒是站了一些人,有些是外地打扮,穿着布衣,帽子上插着几根羽毛,外形和川半辞差不多,呈健康的肤色和体型。 更多的是卡兰王城的大臣和侍者,他们是一致的青灰色皮肤,有些皮肤干瘪成了风干腊肉,仿佛随时都会气绝身亡,有些则只是颜色白了一点,眼珠褪了一点色。总体比较来看,地位越高越正常,地位越低越形如鬼怪。 川半辞的到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大家停止交谈,一致看向川半辞,眼中带着警惕。 解兴文先一步反应过来,在众目睽睽下走到川半辞面前,行了一个绅士礼:“贵安,很荣幸见到您,我的王后。” 川半辞面色平和地点了点头。 听到解兴文的话,刚才凝滞的氛围重新流动起来。 一个外地人长相的人对身边的同伴轻声道:“卡兰城居民不都是活死人吗,为什么他们的王后长得和我们正常人一样。” 同伴回应:“你不知道?王后是国王从外地娶回来的普通人类,就是为了破除卡兰王城的诅咒。” “别提了,我现在剧情探索度只有5%,我这个身份很低,很多特殊区域都去不了,哪来这么多信息。”那人抱怨完,忽然嘿嘿一笑,“不过这个王后长得真漂亮,国王艳福不浅啊。” 管家把川半辞带到了宴客厅长桌的首位,那边放着两把位置宽大的檀木王椅,川半辞坐在了稍矮一些的王椅上。 将臂弯上换了衣服还很不高兴的白发人偶放在自己腿上,川半辞抬起头,忽然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柳叶,那个原本跟在解兴文身边的女仆主播。 宴客厅的桌子很长,几乎横跨了整个厅殿,普通男仆都靠墙站着,长桌的中间镂空,里面摆放着许多名贵的瓷器和花植,柳叶就站在其中。 两个人看起来都挺不知道要干嘛的。 从川半辞进入宴客厅开始,他的视线每接触到一个主播,他的系统就会响一次。 【系统提示:检测到其他敌对玩家。】 【系统提示:检测到其他敌对玩家。】 …… 短短几分钟,他的敌对玩家数量变成了9,我方阵营人数1。 川半辞:…… 合着就他一个反派呗。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6、卡兰 弹幕快要被笑死了,幸灾乐祸的,给川半辞上压力的,甚至有押注川半辞什么时候死的。 川半辞不咸不淡地怼了回去,把这些弹幕给气破防了,扬言要川半辞好看。 川半辞对此表示:【我一直在等,可好像除了更生气,我没有感觉到你们另外的改变。】 弹幕又破防了。 与弹幕友好交流可以快速消磨时间,不断有主播赶过来,有些也是npc,川半辞的分辨方式就是看自己的敌对阵营数量有没有变多。 不少主播是匆匆赶来的,见宴会还没开始,重重地松了口气,直接瘫倒在了地上,连手臂上不知何人的血都来不及擦,抱头痛哭。 宴客厅内的人早已习以为常,只分给他一个冷漠的眼神。 川半辞怜悯地看着那位靠在门上崩溃大哭的玩家,朝身后的男仆npc招了招手,让他扶那位可怜的玩家入座。 不多一会儿,宴客厅坐得满满当当。 真正的考验似乎还没开始,主播的神情还算放松,那些npc非必要也一动不动的。 大家昨晚睡眠质量都不怎么好,一个个眼睛下面都挂着黑眼圈。 有官员模样的玩家问旁边的人:“你们半夜有听到惨叫吗,好像有玩家触发了死亡机制,被npc弄死了。” 大家都频频点头,说听见了。 川半辞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想起自己寝宫外面的那片狼藉。 那不会就是他们说的触发了死亡机制的玩家吧? 闲聊时间很短,在某个瞬间,宴客厅所有人都感觉周围的温度骤降,大家不约而同寂静下来,看向了宴客厅的大门。 一个体型精壮威武,头戴镶有三个巨大红宝石皇冠,侧佩一柄宝剑的男人朝这边大步走过来,红色披风在他身后虎虎生风,五官威严,面含煞气。 空气沉重,宴会厅落针可闻,这股强大威压的来源,便是副本《卡兰》的中期boss——“卡兰城国王”。 但大家的目光只在国王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向了他身侧更加可怖的存在,该副本的终极boss——“卡兰·泽维尔”。 卡兰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领口系着叠成波浪形状丝巾,看上去低调又优雅。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垂着眼,作为陪衬跟在国王身边,大家的反应却比看到国王时更强烈。 如果把国王比作强大且易怒的黑豹,威严外显,一掌震四座。大家只要安分守己地钻进地洞里缩起来,不去触霉头就好了。 但卡兰是一条隐匿无声,钻入丛林深处,蛰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巨型蟒兽。 他享受猎物的惶恐,挣扎,绝望,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迅速出动,用粗壮有力的蛇身将猎物绞成一段段。 他的极不稳定性,手段的残忍,和超过其他boss的强大实力,是压在所有人心头的一座大山。 因此,卡兰才有一个独特的禁制,在其他boss没有全部死亡前,他无法自主展开杀戮。 但这并不能让玩家消除对卡兰的畏惧之心,就像在一个注定被宣判死刑的囚犯面前,摆放一个不知何时漏尽的沙漏。 除了不断累积心底的恐惧和崩溃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看到卡兰现身,很多人都不自觉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 对卡兰的危机感,除了川半辞这个恋爱脑,所有人都感觉的到。 安静的宴客厅,一声巨大的吞咽声从不同玩家嘴里同步地发出,如同投进湖面炸开的巨石,激起千层浪。 川半辞坐在长桌尽头的右侧王座上,看着往走过来的国王和卡兰,放在王座扶手上手指微微蜷缩。 他名义上的丈夫也很英俊。 不过那个人教过他,爱情是1对1的绝对独占,不能有第三个人。 川半辞在心里摇了摇头,他已经选择卡兰了,等二周目再来攻略国王好了。 “原来已经有这么多人了,那我得赶紧入座。”一道清爽的男音从国王另一边响起,大家这才发现除了卡兰和国王,还有第三个人。 那人穿着白色的长袍,长相清秀,皮肤呈健康色,不是卡兰王城本地人。 他一副涉世未深的新人模样,朝大家打了个招呼,便找了个长桌的空位坐下。 同时,川半辞这边: 【系统提示:检测到其他敌对玩家。】 得,又一个。 国王看上去也没计较对方的无理,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灭巫游僧,江林,他很有除巫经验,我便让他一起参加宴会了。” “没错。”江林点了点头,朝大家笑道,“我跟大家都是一个阵营的,一起努力完成任务吧。” 其他玩家没想到江林把游戏任务这么大喇喇说出来了,呆愣过后立马慌乱地看向周围的npc,却发现包括国王在内的所有npc都没什么过度的反应。 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江林自得地扬了扬下巴。 这群蠢货惊呆了吧,他早就知道所有boss的杀人机制了,只要不触碰那些高压线,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只有川半辞注意到卡兰听到江林的话后,往那边扫了一眼,随后又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看向川半辞这边。 偷看被发现了。 川半辞毫不心虚地朝卡兰眨了眨眼。 卡兰面色淡淡,却在看清川半辞盛装下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的模样后,偏过头,抿起薄唇,背在身后的手克制地攥紧一些。 【卡兰·泽维尔好感度已变更:37】 川半辞这边的弹幕,在江林出现后就沸腾了起来: 【江林,他居然也在这个副本。】 【他已经通过三个副本了吧,通关《卡兰》后,就能直播分区了,红怡区未来大主播。】 川半辞看向弹幕讨论的中心,江林那边:【他很厉害?】 弹幕: 【不厉害,但他比你聪明,比你识时务,知道直播间谁才是老大。】 【知道江林为什么一无是处,却能连过三副本,人气还这么高吗?他是条特别懂事的哈巴狗,我们想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我们当然不会亏待他。】 川半辞不感兴趣移开视线,单方面闭了弹幕的麦。 国王站在门口,视线在长桌末尾的几个空位上停留下来,嘴角掀起一抹冷笑:“看来还有一些客人和侍者迟到了,既然如此,他们也不用来了,我们直接开始吧。” 国王说完这句话,宴客厅大门被无形的力量的驱动,轰然关闭。 宴客厅安静如鸡,没人知道那些来迟的玩家是什么结局,只有森森冷气,攀爬在每个人的脊柱之上。 宴会开始了。 国王没有立刻坐到他自己的王座上,而是用带着些许邪性的眼睛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为了尽兴,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在餐宴开始之前,我们玩个游戏吧。” 闻言,在场的玩家都神色凝重起来,boss口中的游戏,肯定不是轻松的合家欢破冰小游戏,是会死人的。 国王没有在意玩家们一个个便秘般的脸色,自顾自介绍道:“在场一共58人,包括我卡兰王城的子民和外地的来客。但我们谁都知道,我们之间有一些不属于这个地方的特别之人,猜对这些特别之人的真实数量,就算获得胜利。” 国王拿出来一个玫瑰刻印的印章:“既然是游戏,当然就有奖赏,猜对的胜利者,可以获得我的馈赠。” 所有玩家都读取到了国王手中道具的信息。 【道具名称:国王的馈赠】 【等级:a级】 【道具说明:一次性加成道具,使用该道具后,主播全部物理数值将获得双倍加成,持续一个副本】 道具效果一出,满座哗然。 尤其是通关过一些副本的玩家,他们再清楚不过a级道具的珍贵,个个都露出了贪婪的眼神。 川半辞饶有兴致地看着国王手里的印章,他对印章的物理效果还挺感兴趣。 把印章用在卡兰身上应该会很好玩,或者卡兰用在他身上也不错。 可以把玫瑰图案印在胸口、锁骨、下腹,或者干脆印在…… 国王说得晦涩,但所谓的“特别之人”基本就是指玩家了。 川半辞那个敌我双方阵营人数统计派上了用场,敌方阵营总数是20人,加上我方阵营就他一个,那就是21人。 有个官员抢先一步站了起来,急急道:“答案是21人!” 话音刚落,这位官员忽然惨叫起来,和椅子一起翻倒在地,痛得在地上疯狂打滚。 他旁边两位玩家看得心里发毛,赶紧离开座位,躲远了一点。 官员不断哀嚎,没过多久七窍就流出了血,没了动静。 骤然面对这么吓人的场面,不少人都惊恐地捂住嘴巴。 国王阴森森笑起来:“很遗憾,回答错误。” 江林惊道:“21居然不对吗,还好刚才没有心急抢先回答。” 事情忽然变得奇怪起来,他们有各式各样的人数统计方式,包括川半辞在内,都觉得应该是21人。 不过…… 川半辞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血染红的裙子下摆,这血迹出自一个死去的玩家,总不会也算一个人吧。 很快,川半辞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场玩家不止他一个人身上沾了死人的血迹,而且不说玩家,说不定npc身上也有,如果这样都算,得算到什么时候去。 宴客厅沉寂下来,有前车之鉴,没人敢当那个出头鸟。 国王:“怎么,没人知道正确答案吗?” 卡兰兴致缺缺地站在国王身边,心里耐心渐失。 他的父王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但很快,又有人站出来了,是江林:“我知道正确答案,是22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江林,江林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地看着国王。 国王干练地将印章往空中一抛:“不愧是我最看好的灭巫游僧,你答对了,这个印章归你。” 江林大松了一口气,欢天喜地地接过了国王抛过来的道具。 江林居然就这么把a级道具搞到手了,不少玩家都眼红地看着江林:“你怎么知道有22个人的?” 川半辞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林,他似乎也拿捏不住答案对不对的样子,怎么就敢直接回答的。 川半辞:【是你们把正确答案告诉他的?】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7、卡兰 弹幕终于硬气了一回: 【没错,现在知道直播间谁是老大了?】 【江林给我们当宠物,我们乐意给他透题,你得罪了我们,我们就有一万种办法要你的命。】 【不过你现在想讨好我们也晚了,后悔死了吧哈哈哈!】 弹幕还想说些垃圾话气川半辞,说了半天却发现川半辞压根没看他们,顿时又急了。 川半辞在思考,这多出的人到底是谁。 首先不止一个人身上沾有血迹,所以死去玩家也算人数,这条路可以排除。 国王说的话就很模棱两可,“不属于这个地方的特别之人”,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玩家。 有没有可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不只有玩家? 川半辞想着,把目光投到国王身边已经完全不掩饰脸上厌烦的卡兰身上。 其他npc相处久了,多少都有些不智能的傀儡感,只有被需要时才会像被激活的机器一样开始工作,多多少少会有阻塞的感觉。 卡兰是他相处最多的副本人物,但他从没从卡兰身上发现任何阻塞感,仿佛就是个真人。 会不会…… 卡兰再次察觉到了川半辞的视线。 他到底有什么可看的,为什么他的母后一直在看他。 卡兰背在身后的手已经覆上了一层薄汗,不会是母后看到他身后藏的东西了吧。 川半辞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叉,但也不能断言卡兰就是那个多出的人。 他这个王后已经是玩家了,卡兰可是关底boss,要是他出了问题,那副本还玩不玩了。 副本也别叫《卡兰》了,叫《国王》算了。 所以多出来的那人到底是谁? 川半辞百思不得其解。 别说川半辞不明白,说出正确答案的江林和报出正确答案的弹幕也不清楚多出来的那人具体是谁。 反正答案是这么说的,重复就完了。 拿到a级道具的江林喜不自胜,多亏了弹幕给他报答案,他不花任何力气就把a级道具拿到手了。 可惜弹幕不会无偿帮助他,就像他们有时候也会故意给自己错误信息,让他出丑,他们也不会把全部信息都告诉他。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把他当成随意玩弄的听话畜牲,供他们取乐。 作为这次拿到a级道具的代价,他要在这场宴会里淘汰至少一半的玩家,为弹幕收集足够浓郁的负面情绪。 江林勾起唇。 害人么,这是他最拿手的事不是吗? 餐前游戏结束,盛宴正式开始。 国王摇了一下放在长桌上的铃,一直背贴墙壁站着的男仆动了起来,他们如同一辆训练有素的人形火车,一个接着一个将手中盖有餐盖的食物放在长桌对应的位置上。 川半辞看着国王朝他走来,对方语气亲昵,却带着上位者特有的不怒自威。 “我心爱的王后,许久不见,你越来越美了。” 国王停在他面前,川半辞自觉抬起手,让国王在他手背上亲吻了一下。 国王捏着川半辞的手:“王后,我很想念你。” 川半辞凝视着国王浅色的瞳孔,淡淡道:“是么,那我也很想念你。” 久别重逢的爱人互诉衷肠,这一幕落在后一步过来的卡兰眼中,只觉得无端刺眼。 他的母后又开始了,装作一副深情的模样,毫无羞耻心地伪装着他虚伪至极的内心。 伪善,可笑,令人作呕。 可不论他如何在心里诋毁他所仇视的王后,国王亲吻王后手背的画面,两人相互倾诉思念的画面,依旧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他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只觉得刺眼,刺眼,还是刺眼。 卡兰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他之前似乎从来没想过一个概念。 川半辞是他的母后,母后的丈夫,是国王。 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常识,但卡兰仿佛第一天才有这个认知。 应付完国王,川半辞想去看看卡兰,发现卡兰正低着头,神情似乎有些……冷淡? 发生什么事了吗? 总不会卡兰还在为昨晚地牢发生的事情生气吧? 川半辞悄悄弯了一下眉,生闷气的卡兰也很有魅力。 一朵鲜艳的玫瑰,忽然出现在川半辞面前。 川半辞回过神,顺着拿着玫瑰的手臂,看到了国王。 国王:“在花房里摘的,我选了里面开得最好的一朵,很衬你。” 高大健壮的国王,手里拿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送给美丽的王后。 看上去也挺有视觉反差。 川半辞接过玫瑰,放在自己面前空着的花瓶里。 国王在川半辞身边落了座,第一趟餐品已经全部送到,男仆们又马不停息地放置第二类餐品。 川半辞摆弄着花瓶里的玫瑰,余光却看到卡兰还没有落座。 他心里似乎在挣扎着什么,最终还是走上前,站在川半辞面前,凝视着他:“我也有东西要送给母后。” 玫瑰是卡兰王城的国花,也是他们公认的最尊贵的花种。 国王地位崇高,如果他要送玫瑰给王后,其他人是不能跟着送的。 于是他找了很久的花,跑遍了王城每处角落,直到宴会快开始,才匆匆赶回来。 卡兰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母后,给您。” 是一捧雏菊。 根茎的末端有些弯折,似乎是采摘的人在送人前,在手里捏了很久。 川半辞怔在了原地。 看到卡兰站在他面前时,他想过很多,但没想过卡兰会送他花,更没想过卡兰送的,居然是一捧雏菊。 命运让他再一次见到了雏菊,居然是在这种场合。 在他所在的现实世界里,污染、天灾、基因病肆虐人间,人都很难生存,更别说在灭绝边缘的植物了。 他最后一次见到真实的雏菊,是在智能端脑的影像里,亲眼看着它被碎石折断根茎,卷入看不见的黑色暴风中。 他曾在那人的鼓励下,为自己设立了三个底线,爱情,生命,最后一个是雏菊。 当时他还不懂爱情的本质,生命的沉重,但他知道雏菊。 雏菊,花瓣细小玲珑,花心是黄色的,上面长有白色的丝线,像蝴蝶翅膀,不好吃。 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束花。 他想,卡兰为什么会送他雏菊,是无意的,还是……本能? 见到川半辞迟迟不肯收下他的花,卡兰咬了咬舌尖,手不可抑制地往后缩了一些:“母后不喜欢吗,那我还是……” “不,我喜欢。” 川半辞取走了卡兰手中的雏菊,没有放在和玫瑰一起的花瓶里,而是珍之重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叠着的干净丝巾上,确保不会再有任何人触碰它,毁掉它。 川半辞真心实意地朝卡兰笑起来,如果仔细看去,能看到川半辞极力克制,还是忍不住轻颤起来的手:“这是我最,最,最喜欢的花。”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8、卡兰 他的母后似乎从来没真实地笑过,这是第一次,面向的对象是他。 纯粹而干净,没有任何恶意的,仿若阳光般的笑容。 卡兰被川半辞的笑意晃到了眼睛,他看着川半辞低头盯着膝盖上那捧雏菊,隐晦地扫了一眼长桌上插在花瓶内,完全被川半辞忽略的玫瑰。 烦躁的心忽然就平复了下去。 卡兰也落座了。 所有餐品摆放完毕,男仆们用纯白丝巾掀开餐盖,摆盘精美的餐盘中,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川半辞看着自己面前的食物,焯过水的白肉,躺在黄绿色的泔水上。数不清的乳白色疙瘩长在肉的表面,肌理还在如浅滩上挣扎的小鱼苗,在他眼睛里鼓动跳跃。 仿佛在被当做菜品端上来之前,它还活得好好的。 川半辞淡淡地盯着眼前毫无食欲的肉排,他之前吃的食物不是这样的。 川半辞突然记起,他之前吃的东西,好像都是卡兰为他准备的。 “呕。”有位嗓子眼浅的玩家干呕出声,在察觉到有隐晦的视线投向他后,死死捂住了嘴巴,面色一片煞白。 而其他没有上桌,背站在墙壁的玩家松了口气,幸好他们抽中的身份是侍者,不用吃这种恶心的食物。 “饭菜上齐了,大家不用客气,放开肚皮吃吧。”国王说完,往桌下一片面露菜色的玩家看去,冰冷尖锐的压迫感倾轧而去,“大家怎么都不开动,是卡兰王城的食物不合胃口?” 率先开动的是被弹幕催促着快吃的江林,弹幕开口,他忍着恶心,插起那块流水的白肉,一口塞入嘴中。 肉的口感软绵绵的,像是在嚼着一团充满油脂的烂棉花,伴随着一股酸臭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他的喉咙本能地开始收缩,用力闭上眼睛,梗着脖子,硬生生吞了下去。 大家都被江林的举动惊住了。 国王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用冰冷威严的视线环视了一圈:“那大家……” 其中的暗示和威胁不言而喻。 或许本来有别的解决办法,但江林妥协地太快,其他人被牵连,不得不吃了。 大家都哆哆嗦嗦地拿起了餐具。 “呕——” 痛苦的干呕声此起彼伏。 国王灰暗的眼珠转了转,露出了点阴凉的笑意。 “啪嗒。” 在一众吞咽干呕声中,川半辞放下刀叉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 国王转过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川半辞:“王后怎么也不吃?” 川半辞理所当然道:“缺了卡兰为我做的甜品。” 国王扬起眉,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我的王后,现在正在举行宴会,座下有很多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餐品是仆从才会做的事情。” 川半辞转向他旁边低首沉默着的卡兰:“卡兰?” 看到这一幕的玩家们连口中的恶心都顾不上,心中掀起骇然巨浪。 卡兰王城等级森严,尊卑分明。 那些大臣身份的npc个个头都扬到天上去了,仿佛稍微低一点头,就会辱没他们贵尊的身份。 王后居然敢把卡兰当下人使唤,也太不要命了。 有些玩家的故事背景提到过,王后和卡兰的关系很恶劣,没想到恶劣到了这种程度。 直接当众羞辱。 也不知道卡兰会做出什么反应,他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关底大boss,就算现在还没有解除禁制,也不会这么让人欺辱吧。 川半辞以为卡兰没听清,敲了敲桌面,提高了一点音量,用平静的嗓音道:“卡兰?” 这是直接开始威胁了!? 玩家心中一紧,深怕自己受到牵连。 椅子往后移动的摩擦声响起,在所有人见了鬼的目光中,卡兰站了起来,朝川半辞柔顺地笑了笑:“我甘愿当母后的仆从,母后想吃什么?” 川半辞想了想:“华夫饼,要有奶油和樱桃,糖不要放太多……” 川半辞忽然扫了一眼自己的脚边,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没入了他的裙底。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着自己对华夫饼的要求。 玩家们心惊胆战地看着卡兰的反应。 面对川半辞挑剔的要求,卡兰全程低眉顺目地应着,语气听不出一点怨气,末了还问川半辞要什么样的松软程度。 问完,便往外走了出去。 国王似乎也很惊讶,但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面色沉了一些。 卡兰挺拔走出的背影,在其他玩家眼里,就多了一层屈辱隐忍的含义。 卡兰被王后调教成什么样子了,面对这样的羞辱,居然还能保持表面平静。 卡兰特别记仇,狠起来玩家npc全都不认的,以后肯定不会要王后好过。 大家望着卡兰离开的方向,想着以后boss战时,让卡兰成为他们的助力,帮忙一起除掉王后这个boss的可行性,而解兴文则若有所思地看向川半辞。 川半辞的弹幕:【你是蠢还是胆子太大,卡兰绝对会第一个杀了你。】 川半辞莫名其妙:【卡兰为什么会杀我?】 弹幕:【你把他当下人羞辱啊!】 川半辞更加莫名。 他只是对那盘肉没胃口,觉得卡兰做得更好吃,想吃卡兰做的而已,怎么就把卡兰当下人了,而且下人是什么很耻辱的身份吗?不都是为了生存和工作,各取所需。 一场小小的插曲过去,川半辞并没有就此放松,他可还记得这次支线任务的内容:根据玩家身份,度过卡兰国王组织的盛宴。 到目前为止,除了用餐之外,还没有出现需要用到身份的地方。 川半辞掀起眼帘,忽然望向了长桌中心的柳叶。 国王已经盯着柳叶很长时间了。 柳叶不知所措地呆愣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长桌中间只有她一个人,根本没有其他参考对象。 国王的眼神愈来愈锐利,犹如实质的冰锥,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窖,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解兴文咳嗽了一声,用力晃了晃自己手中空着的酒杯。 被解兴文这样一提醒,柳叶猛然反应过来,拿起了长桌边缘葡萄酒模样的瓶子,要去倒酒,可瓶盖打不开。 国王的面色越来越冷硬,柳叶着急之中,余光瞥到了一道银光。 川半辞找到了被不知何人踢到他这边来的开瓶器,从地上捡起来,移到了柳叶面前。 没命就不能谈恋爱了,所以川半辞很惜命,将心比心,他也会帮助同样惜命的人,当然,前提是这些玩家不要妨碍到他谈恋爱。 柳叶感激地看了一眼川半辞,顺利撬开酒瓶,替解兴文斟酒。 桌面上一共有三瓶不同类型的酒,每个人面前也有三个不同大小的酒杯,将正确的酒倒进正确的杯子里,才算通关。 能被孵化区选中当上主播,柳叶有自己的聪明之处,很快,她就知道了倒酒的正确顺序,为解兴文斟好了三种酒。 而后如法炮制,给所有宾客倒满了酒。 国王见柳叶顺利完成角色任务,从鼻息喷出一团气,放过了柳叶。 江林盯着给他倒酒的柳叶,暗自咬牙,亏他还把开瓶器丢到桌子底下去了,还用力踢出很远,居然这都没把柳叶淘汰。 江林谄媚地对弹幕道:【老爷们再等等,还有其他玩家呢,我肯定让老爷们都吃饱。】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9、卡兰 国王放下酒杯,对宾客道:“我邀请各位旅者来到卡兰王城,大家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吧。” 其中一个旅者玩家抢先回答:“为了卡兰王城的预言。” 国王点点头,不再关注那位回答出问题的玩家,转向没来得及出声的其他人,语气沉沉:“十八年过去了,预言实现的时间越来越近,期间我想尽了各种办法,灭绝巫师,打破诅咒。但我依旧有种预感,那个预言并没有结束,终有一天,它会降临,彻底消灭整个卡兰王城。” 解兴文跟着沉声开口:“我们的国师占卜到,有一名巫师,早就悄悄潜进了卡兰王城,他很有可能和灭亡卡兰王城的预言有关。于是我们才邀请各方的正义人士,替我们找到隐藏在卡兰王城的邪恶巫师,然后除掉他。” 川半辞听着国王和宾客们的交谈。 那些宾客看起来并不清楚全部的实情,精神高度集中,争先恐后地表达自己的观点。生怕说晚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已知情报被其他人说去,到自己这里无话可说,招致国王怀疑。 长桌上的氛围格外压抑,宾客们的脸色也越来越紧绷,不少人额头汗如雨下,嘴唇泛白,就算不在长桌上的玩家,也被这样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拉入其中,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就在这时,江林旁边的玩家忽然忍受不住一般,身体猛地向前一弓,嘴巴大张着,一股夹杂着未消化食物残渣的黄色胃液脱口而出,刺鼻的酸臭味扑面而来,里面有着刚刚吃下的白色肉块。 看到这一幕,好几个原本还能忍的玩家也开始反胃了。 国王端坐在远远的王座之上,微微眯起眼睛:“怎么,食物不合客人的胃口?” 那人想为自己辩解,眼神中满是哀求与惶恐,但声音却卡在嗓子里,发不出音。 他已经触发了死亡机制。 “扑通!” 另外一边,不远处的男仆忽然栽倒下来,全身抽搐着,手上的托盘和水果跌落在地上,发出持续刺耳的噪音。 大家都如同惊弓之鸟,又将全部注意力转移过去。 另一位男仆npc面色平静地走过来,一手托着那位男仆玩家还在不停抽搐的腿,一边向长桌这边的各位鞠躬。 “这位男仆还没弄清楚上餐的走位顺序,打扰各位用餐雅兴了,我马上拖下去调教一番。” 但机灵的人已经知道,这位男仆走位顺序失误,触发了他的死亡机制。 他的行为违反了他身为男仆的身份,这次下去,他们恐怕再也见不到面了。 川半辞单手拖着下巴,手指轻轻撵着膝盖上的雏菊梗。 出意外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先是柳叶,再是突然呕吐的宾客,最后是端菜的男仆,而且男仆们之前都还好好的,走位和礼仪都挑不出错误,怎么现在突然出事。 总感觉有人从中作梗,专门在这里害人。 “等等。”川半辞阻止了男仆npc把人拖下去的举动。 无数双视线齐刷刷聚集到了川半辞这边。 川半辞在弹幕一片骂声中,淡淡地朝国王道:“国王陛下,这么大好的日子,放他一马吧。” 国王沉沉的双眸凝视着川半辞:“规矩就是规矩。” 川半辞脸上没有波动,歪了歪头:“但国王难得宴请这么多宾客,相信国王想向他们展示的,不是我们卡兰王城的规矩,而是我们的开放与和平。” 川半辞说出了那句关键性的话:“要是他们对您心生畏惧,不尽心帮您找那位藏在卡兰王城的巫师了怎么办?” 气氛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等这位胆大包天的王后说出这句话后,国王的反应是什么。 也有少数人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被邀请过来,是为了帮国王捉巫师啊。 国王看着川半辞,嘴唇抖动了一下,周身气场一变,忽然笑起来:“不愧是我的王后,仁慈又有气度,你说得不错,不能给远道而来的宾客们,在心里留下卡兰王城的国王是个暴君的坏印象。” 国王冷冷地看了地上的男仆:“这次就先放过你。” 又被川半辞打翻饭碗,弹幕气急:【他们都是你的敌人,要你圣母心发作,上赶着救他们,以为他们这样就会感激你?!】 川半辞:【我没那么想,我就是忽然发觉,玩家在游戏里死亡,应该会付出很大代价。】 不然他们的反应怎么一个个跟真要死了一样。 弹幕讥讽:【废话,你现在才知道。】 川半辞不明白一个恋爱游戏,死亡条件怎么会这么苛刻,在他的印象里,能让人对失败后果害怕成这样,还依旧有很多人玩的游戏,只有赌博类型的。 他不会被诈骗了吧…… 但他真的很想和卡兰谈恋爱,被诈骗就被诈骗吧。 川半辞:【虽然不知道你们具体是什么东西,但你们看上去以情绪为能量。死亡带来的恐惧情绪很浓厚不错,但劫后余生带来的庆幸情绪也不见得多差。为什么非要对极端的负面情绪那么执着?你们这种思想,很像儿童话本里面,最终会被净化掉的坏蛋哎。】 弹幕气急败坏:【你懂个屁,负面情绪当然不一样!】 川半辞追问:【怎么不一样,在你们的设定里,情绪还有高低贵贱之分?】 当然不一样,人性使然,制造负面情绪的成本,就是要比制造正面情绪的成本低很多。 虽然正面情绪的平均质量更好,但负面情绪廉价量多,这样换算下来…… 似乎各有优缺点? 弹幕哑然失声。 他们突然想起一个被他们忽略掉很久的事情,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似乎还不是这样的。 但是不知不觉,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推崇负面情绪,为极端负面情绪所狂热的生物了。 一种名为“迷茫”的情感,笼罩在这群弹幕心中,但很快又被什么东西抽离了出去,重新恢复了正常。 他们更加激烈地和川半辞争辩着。 人性本恶,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人类就是天生的负面情绪生产者。 他们吵着闹着,争辩着,将先前的迷茫扫到了记忆深处。 川半辞将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宴会上,再次单方面屏蔽了他们。 江林用力咬着牙,看着高座之上的川半辞,这个王后怎么回事,几次三番和他对着干。 川半辞之前都很沉默,这次忽然开口,引得很多人注意力都往这边转移。 国王也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的王后,视线从上往下,看到了川半辞腿上的雏菊和被放在一边的白发人偶。 国王如同被设定好的机器,遇到关键词就触发了特定程序,露出慈祥的笑容,伸出双臂,抱出了白发人偶:“原来维克也在。” 国王将人偶展示给其他玩家看:“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维克王子,也是我最心爱的孩子。” 他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父亲,高举着孩子,向大家炫耀:“看,他继承了母亲美丽的发色和皮肤,继承了父亲的五官,他是我最完美的孩子,也将是卡兰王城未来的继承人。” 川半辞倏忽抬眸,看向抱着人偶十分高兴的国王。 人偶是继承人,那卡兰算什么? 川半辞隐晦地瞥了一眼卡兰空荡荡的座位,幸好卡兰去为他准备甜品了,不然听到国王这番话,肯定会很伤心。 他好不容易才把卡兰好感度提升到37,不能让国王坏好事。 玩家见国王的举动,心里泛起嘀咕。 有心思热络的,顺着国王的话恭维白发人偶维克;也有害怕得罪卡兰,缩着脑袋恨不得自己不存在;更有一些搞不清楚状态的,小声惊讶道:“这不是一只人偶吗?” 川半辞将这些人的反应都收进眼底。 炫耀了一番自己的儿子,也听到了宾客们的恭维,国王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白发人偶维克,转头对川半辞道:“我们另外三个孩子还在寝宫?我想见南希,王后,你把那个孩子带过来。” 川半辞站起身。 他就说国王怎么突然把话题转到他身上,感情在这等着他。 每个人都有宴客厅专属任务,柳叶是为宾客们倒酒,大臣和外地来客是在饭桌上进食,时刻面对国王突如其来的问题,不让国王察觉出异常,男仆玩家要按照自己的走位顺序,成功上菜。 而他的任务,是将名为南希的人偶,带到国王面前。 回到寝宫,川半辞面对床上的三只人偶发呆。 他并不知道那些人偶的名字。 南希这个名字,听上去像女孩,这三个人偶里面,有两个是穿裙子的女娃娃。 川半辞一手托住肘臂,一手撑住下巴,看着两个女娃娃沉思。 二选一,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要赌吗? 他运气一向不太好,从来不做概率选项。 白发的维克人偶靠在床尾的床柱上,眼球不怀好意转动着,看着川半辞提起一罐装满沸水的水壶,回到床前,壶口对准了其中一只扎着辫子的娃娃。 —— “国王陛下,不好了!” 宴会厅的大门骤然从外面打开,一位女仆突兀地打破了宴客厅堪称诡异的氛围。 她是狂奔过来,却连喘气都不敢多喘,对王座上的国王道:“南希公主被沸水烫伤了!” 国王脸色剧变,猛然站起来:“你说什么?!” 待国王急匆匆赶到王后寝宫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整壶的水浸湿了整个床铺,顺着床垫滴滴答答往地下滴水,上面还冒着属于沸水的滚滚热气。 川半辞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腿上坐着头发湿透的娃娃,卡兰则半蹲在椅子旁边,沉着脸为川半辞烫伤的手敷冰块。 冰块下,川半辞原本健康白皙的手变得一片通红,大片的皮肤脱落,露出里面鲜嫩的红肉,丝丝血迹从创口处渗出来,与红肿细嫩的皮肤相互映衬,看得人触目惊心。 国王冲了过来,先是抱起身体被擦干的南希娃娃,又看了一眼川半辞被严重烫伤的手,拧起眉:“这是怎么回事?” 卡兰低下头,想朝川半辞通红的手轻轻吹口气,但看到川半辞轻微颤抖起来的手,感同身受一般,用力抿紧了唇。 过了一会儿,卡兰才嗓音沙哑道:“南希妹妹淘气捣蛋,爬到桌上玩水壶,母后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壶里的沸水烫伤了母后和南希妹妹。” 国王眉头愈发紧皱,但看川半辞伤得比南希还严重,也不好说什么责备的话:“让卡兰给你们处理一下烫伤,南希就不用去宴会了,我带杰西卡去。” 说着,国王抱着另外一个女娃娃准备离开寝宫。 川半辞看向床上剩下的三个人偶,维克,南希,杰西卡,三个人偶的名字都知道了,还差最后一个男娃娃的名字。 刚走到门口,国王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道:“王后,我们好久没见,这几天你都陪在我身边吧。” 话音刚落,川半辞的系统就传来一声: 【已封锁区域<地牢><教堂><城门口>……】 随着一连串提示音响起,川半辞的地图大片大片熄灭变灰,只剩下<寝宫><花房><餐厅>的区域还是亮着的。 川半辞:…… 一朝回到解放前,川半辞朝国王温柔地弯起眼睛。 如果国王有好感度查询系统,就能发现属于川半辞的攻略模块,杀意值从0直飚向100。 厚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寝宫内只剩下川半辞和卡兰两个人,寝宫一片沉寂。 卡兰放下冰块,小心翼翼地展开纱布,轻柔地裹住川半辞烫伤的手。 从川半辞的角度,可以看到卡兰极为专注的面庞,仿佛全身心都系在了他被烫伤的手上,他一个轻微反应,就能牵连到对方的心脏。 处理完毕,卡兰站起来,凝视着不断翻看裹着纱布手掌的川半辞:“母后。” 川半辞无知无觉抬起头:“怎么了?” 卡兰轻轻往胸腔吸了一口气:“您为什么要用沸水烫自己的孩子?” “我还以为我瞒过去了。”川半辞放下了手掌,拿起南希人偶站起来,一步步逼近卡兰,“你看到了啊。” 属于川半辞的气息骤然接近,卡兰止住了呼吸,按下心中翻涌而起的情绪,往后退出一步:“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很残忍。” “残忍?”川半辞歪了歪脑袋,像是对这个词没有相应的认知,又靠近了卡兰一步,这个距离刚好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温度,一个温热,一个冰凉,“你既然看到是我干的,为什么帮我隐瞒?” “你和我同流合污了,卡兰。我残忍,你又是什么?”川半辞靠近不断后退的卡兰,直到卡兰退至墙角,用卡兰为他拭去热水的手帕捏住了卡兰的下颌,“告诉我,帮我隐瞒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川半辞带有蛊惑性的话语在卡兰近在咫尺的耳畔回响。 卡兰避无可避,只好闭上了眼睛,只有起伏不定的胸膛,显示出卡兰此刻不平静的内心。 川半辞盯着卡兰绷紧的下颌,垂下眼,看到自己手上捏着的南希人偶,由着自己松开手指,让南希人偶掉在地板上。 “你看得到吧,这些只是人偶而已。” 卡兰感受到南希人偶滚了一圈,停在他的脚尖旁边,忍受不住般疏忽睁开眼睛,猩红的瞳孔紧盯着川半辞。 “原来母后还知道。”卡兰像是听到了极为刺耳的话语,心中腾升起无限的哀伤与怒火,伸出手,抓紧了川半辞的手臂,将川半辞反压在墙上,“我还知道很多,母后您要听我说吗?” “我知道母后你会巫术。”卡兰胸膛起伏了一下,片刻过后,用极力克制才显得平静的语气道,“国王和宴客厅上那些旅者要找的巫师,是您对不对。您就是藏在卡兰王城内的,世界上最后一名巫师。” 卡兰像是想到了好笑的笑话,扬起唇角,露出细密可怖的鲨鱼尖牙,语气讽刺道,“还有这些他引以为豪的子嗣,他以为这些是您和他破除了诅咒才诞下的孩子,但他不知道,这些孩子只是您对他施展的幻术而已,它们全都是用人皮做成的人偶。” “他甚至不知道,他费尽心思娶回来的王后,早被您调包了,您不是王后,你甚至都不是女性。”卡兰在川半辞耳边轻声道,“多可笑啊,母后,我们所共同憎恨的人,居然如此傲慢又愚蠢。” 手臂被卡兰紧紧锢住,背后是坚硬冰冷的墙,川半辞微微仰起头,感受到卡兰贴在自己肩颈处,这种感觉既像亲密无间的拥抱,又像将刀子捅入腹腔的预备动作,暧昧与危机感并存,让人难以辨别。 卡兰的音量很轻,仿佛睡梦中的呓语,近在咫尺的飘渺声音,让川半辞耳后浮起了微凉。 “可是我不明白,母后。”卡兰贴着川半辞的耳朵轻声道,“您对王城所有人都施展了幻术,为什么独独不对我使用?您不怕我把您冒牌王后的身份捅出去,把您的阴谋全部公之于众?” 卡兰看着川半辞,这个他从未真正认清过的人:“让我一直活在清醒的国度里,这不公平。” “公平?”川半辞对于这番话,有着自己的理解,“也许是因为,我很喜欢你,舍不得对你施加幻术。” 川半辞听到卡兰低声嗤笑了一声。 “我有时候真恨不得杀了您。”卡兰凝视川半辞,“反正您也不是真正的王后,您的死对国王,对卡兰王城没有任何负面影响,您说我要不要为民除害,替他们杀了他们的心头大患?” 卡兰猩红的双眸一动不动,试图捕捉到川半辞眼中秘密败露后的惊慌失措,或是被冒犯到的恼羞成怒,什么都好,对他展露一点另外的情绪。 可是没有。 川半辞眉眼沉静,面颊上的漆墨泪痕平静无波,仿佛认定就算他知道川半辞的所有秘密,他也不会掀起任何可能的波澜,甚至相反,他还会帮忙遮掩一二,就像刚才他替他隐瞒了沸水的真相。 在母后面前,他就是这样没有原则。 卡兰无端地想发笑,如同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嘴角越扩越大,眼中却溢满哀求。 “母后,我认输了好不好。” “别再这样对我,我快承受不住了。” 他没办法阻止的,川半辞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他的喜怒哀乐。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川半辞一点点驯服,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也许母后说得对,他们早就同流合污了。 【卡兰·泽维尔好感度已变更:57】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0、卡兰 卡兰放开了川半辞的双臂。 川半辞后背得以离开冰冷的墙面,活动了一下被锢地有些僵硬的手臂,声音温和:“你的力量变大了,认真起来后我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就像是一位母亲在见证了孩子成长后,发出的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调侃。 卡兰扯了扯唇角,却露不出一丝真实的笑意来。 川半辞没在意卡兰的异样,视线移到了桌面上还散发着热气的餐盘上:“这是你为我做的华夫饼?” 川半辞走到桌前,坐下切了一块华夫饼放进嘴里。 香气浓郁,口感松软绵密,他说的要求卡兰都好好做到了。 川半辞被国王搞坏的心情变好了一点:“你不问我作为一个巫师,取代真正的王后,潜入王城是想干什么吗?” “我不在乎。”卡兰捡起地上的南希娃娃,把它放回床上,“国王如何,王城如何,我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这一个。 卡兰转过身,视线无意往下瞥去,看到桌前安静吃着甜点的川半辞裙子下摆处,有一层湿润的暗红。 他自己还没有所想法,身体先一步动了起来。 卡兰来到川半辞身前,蹲下身,牵起一层染红的蕾丝外边:“这是怎么弄的?” 川半辞往下看了一眼,卡兰抽了丝巾,正为他擦拭裙子下摆的血迹:“早上起来的时候,寝宫外面铺满了血,管家没有提醒我,我就踩上去了。” 卡兰将吸饱了血的丝巾拧干,继续清理剩下的血迹:“母后没有罚他?” 川半辞回忆了一下:“我警告了他。” 当时他心思都是裙子弄坏了还能不能加卡兰好感,后面管家收敛了,他也懒得再去关注管家。 听到川半辞的话,卡兰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辨认的暗芒,用轻松的语气道:“母后对别人还真是仁慈,如果让您踩到血的人是我,恐怕母后不会像原谅管家一样轻易原谅我。” 川半辞看向低着头为他清理裙摆的卡兰,他看不清此刻的卡兰是什么表情,只能从对方微微煽动的睫羽,和用力攥着裙边的手,窥见出一丝异样情绪。 川半辞:“你很不满?” 卡兰抬起头,微笑着直直看向川半辞:“母后怎么对待别人是母后的事,卡兰不敢多嘴。” 川半辞没再回话。 卡兰没有好感度查询面板,自然看不见,他嘴上带刺,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好感度却一直在涨涨停停。 特殊就代表和别人不一样,不管这个特殊是正面还是负面,在他母后眼中,他是不一样的,这就足够。 卡兰擦完裙摆,把丝巾丢进垃圾桶站了起来,拉开川半辞对面的椅子坐下,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川半辞。 他的母后很喜欢他做的食物,每次都吃得一点不剩,会不分场合地把他当下人一样使唤。 这在外人看来是一种蔑视和侮辱,在卡兰眼里,这种侮辱如同裹着蜂蜜的毒药,带有令人难以抗拒的亲昵。 卡兰王城人人都厌恶他,视他为诅咒带来的灾子,这些人对他的厌恶带有恐惧,既想让他永远消失,又害怕他隐藏的力量。 但是他的母后不同,川半辞对他没有丝毫恐惧之心,相反,他的母后喜欢招惹他。 这种带有恶意的亲昵,比纯粹的善意更让他渴望,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瘾君子,对这种病态的亲昵引颈受戮。 反正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就这样纠缠一生也是活该。 卡兰视线移到了川半辞的脸上:“母后有心事?” 川半辞收回了魂归天外的思维:“国王说,让我这些天都陪着他。” 还给他活动区域都封锁了,真是可恶,这样还怎么偶遇卡兰。 卡兰收敛了眉目:“父王难得回来,不管是作秀,还是其他什么,母后多陪陪父王都是应该的。” 川半辞盯着卡兰:“我除了国王身边,什么地方都去不了了。” 卡兰始终低着眸,应声道:“母后想去什么地方可以和我说,我替母后去。” 川半辞吃完最后一块华夫饼,放下刀叉,用手撑着脑袋:“你说的是真心话?” 卡兰勾起唇角:“既然母后拿到这层身份,陪父王就是天经地义的,算什么真心话违心话?” 川半辞看着卡兰,卡兰嘴角始终挂着乖顺的笑,看不出其他情绪。 不过也可能只是在川半辞眼中是这样的,他对他人的情绪变化一向不敏锐,只能根据好感度查询系统进行粗略判断。 川半辞慢吞吞道:“可是比起国王,我更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卡兰面色愕然,放在桌面上的手忽然握紧,移到了川半辞看不见的膝盖,勉强笑道:“母后别开玩笑了。” 川半辞:“我说的是真的。” 不行,别这样说,快停下。 卡兰张了张口,语气生硬:“母后确定要拿我和父王比较?” 别对他说这种话,求你。 如同一个只用硬石块和泥水过活的流浪汉,突然得到了一颗意料之外的糖果,比起欣喜,更多的是事态超出预计的惶恐。 只装得下石块和泥水的肚子,吃糖是会消化不良的。 糖果不再是糖果,是会把他炸得面目全非的炸弹。 川半辞看着莫名有些烦躁的卡兰:“不可以比较吗?” 卡兰脸上已重新恢复平静,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安宁:“您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把你当最亲爱的卡兰啊。” 川半辞并不在意卡兰有没有对他使用敬语,站了起来,绕过桌子缓缓靠近明显处于不稳定状态的卡兰。 他伸出手,触碰卡兰冷峻的眉眼,轻飘飘投下了第二颗糖果炸弹:“这个世界里,我最喜欢,最在意的就是卡兰,你不喜欢我这么说?” 先前的慌乱土崩瓦解,卡兰重重地闭上眼睛。 他的母后居然在反问他,什么啊,这样太过分了。 仗着只有他知道川半辞的真实身份,所以就可以对他胡来了吗。 他的母后是一个不计后果的纵火恶徒,只顾自己的心意,随意抛掷手中的□□,完全不顾火海中艰难求生之人的意志。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遭受进退两难的折磨,凭什么川半辞就能摆出这副可以随时抽身的模样,对甜言蜜语信手拈来。 系统提示中,卡兰的好感度和仇恨值在疯狂跳动,最高时候,两者能同时达到80。 川半辞的手没能碰到卡兰。 他的指尖刚刚落在卡兰眉峰处,卡兰就将脸偏到了一边,随后猛然站了起来,他的动作有些大,后撤的椅子被他弄出了刺耳的声响。 川半辞有些怔愣地看着他。 “母后只是觉得我有趣,把我当成了玩物吧,对于这点,我没意见。”卡兰没有看川半辞,面对意外获得的糖果,流浪汉选择了逃避,“但如果母后只是把我当成玩物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这种话了。” “我还要去参加宴会,先走了。”卡兰说着,迈开步子往寝宫外面走,视线无意中瞥到了窗口被川半辞细心养护在花瓶里的雏菊,脚步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随后强行将自己的视线撕扯下来,以更快的速度离开了川半辞的寝宫。 川半辞从怔愣中回过神,一句阻拦的话都没说出口,大门就被卡兰从外面轰然关闭。 【系统提示:卡兰·泽维尔好感度-1】 川半辞走到门边,看着卡兰近乎决绝的背影:“怎么还害羞了?” 弹幕无语:【他是讨厌死你了,恨不得离你远远的好吗?】 川半辞不服:【是在害羞。】 弹幕翻白眼:【得了吧,没看见好感度都降了吗,自作多情的恋爱脑,等哪天你死在卡兰手里就老实了。】 川半辞一遇到感情问题就变得固执又笨拙,争辩道:【你们才是什么都不懂,就是在害羞。】 卡兰快步离开王后寝宫,直到走入川半辞看不到的拐角,才停下来,撑住刻着浮雕的墙壁,用力攥住自己狂跳不止的胸膛。 不争气的废物。 “这个世界里,我最喜欢,最在意的就是卡兰,你不喜欢我这么说?” 川半辞的话语还在他的脑海中重复回荡。 …… 他喜欢啊,他怎么不喜欢。 在这个所有人都视他如魔鬼灾子的世界里,有个人就这样不管不顾地闯进来,满心满眼都是他。 可是,为什么是他?他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川半辞独独对他另眼相看。 这样的糖果,他又能再拿到多少颗? 卡兰眼底的神态转变了许多次,从最开始的懊恼、嘲弄,到后面的动摇、不解,最终变成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的母后到底是怎么想的,支配野狗要赏罚有度,威恩并施,如果只付出不收取,野狗可是会贪心的。 【卡兰·泽维尔好感度+2,好感度已变更:58】 另一边,寝宫里川半辞本来还挺没心没肺的,打算就“卡兰突然离开还降好感度到底是不是因为害羞”这件事和弹幕大战三百回合。 但在听到系统提示音后,川半辞又突然沉默了起来。 他无端想起来卡兰离开的样子,神情夹杂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里面有很多难懂的复杂情绪。 他知道感情是很复杂的,有些时候也很矛盾,他总是搞不懂,这正是他沉迷各种情感游戏的理由,因为深奥难懂,所以更渴望搞懂。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卡兰好感度不减反增的提示音,川半辞忽然有些迷茫,开始反省起自己来了:“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弹幕本来就被卡兰突然涨起来的好感度搞破防了,听到川半辞喃喃自语后,直接疯了: 【你在炫耀吧,你绝对是在炫耀吧!】 【凡尔赛什么啊,你这个嘴脸啊啊啊啊啊!】 川半辞自顾自地迷茫了一会儿,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迷茫些什么。 他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混乱嘈杂的声响,原本只是隐隐约约,很快那边的呼喊声和瓷器碎裂声变得格外明显,正好是卡兰离开的方向。 川半辞收起心思,从床上挑出那位还不知道名字的短发人偶,往那边赶去。 没走多久,川半辞感觉脚下的地板小幅度地震动,回过头,一支身披金甲的铁骑急匆匆从他身边经过,为首的骑士道:“国王遇刺,大家都跟上!” 原来发生事故的不是卡兰,是宴客厅。 川半辞不急了。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英勇行刺国王,难道是宴客厅里面的玩家终于忍受不了国王的压迫,奋起反抗了? 国王要他陪在身边,因此国王在的区域,对川半辞也是开放的。 川半辞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慢悠悠走去宴客厅。 等川半辞走到宴客厅门口的时候,喧闹声早已停止,似乎事情已经被解决了。 他抱着人偶从门外看去,精致华美的地毯印满了污渍与凌乱的脚印,还横七竖八地散落着桌椅和餐具的残肢,菜肴和汤汁洒落在方桌上,混合成了难闻的味道。 不过那些玩家应该也挺感谢这位行刺的勇者,破坏了宴会,他们谁都不用吃那些恶心的食物了。 川半辞看过去,玩家的脸上大多都惊魂未定,不过身上没受多少伤。 只有坐在王座上的国王,披风只剩下了半截,头上的王冠不知掉到了哪里,捂着左臂,伤口处还在源源不断往下流着褐色的鲜血。 显然刺客是冲着国王来的。 川半辞略感意外,能当上副本boss,国王实力肯定不容小觑,能弄伤国王的那个刺客到底什么来历。 宴客厅上,国王满脸震怒地拍了一下王座的扶手,指着底下那位被铁骑擒拿跪在地上的男人:“把这个发疯的旅人关进地牢!” 铁骑应声将男人拉起来,男人也不反抗,垂着头让铁骑带了出去。 铁骑和男人往宴客厅外走去,离川半辞越来越近,川半辞这才看清了行刺男人的面容。 体型壮硕,肤色略深,一头干净利落的寸发,是那个一心想杀掉卡兰的玩家虎啸。 他就说是谁那么厉害又鲁莽,敢直接袭击国王,是虎啸的话就不奇怪了。 那天夜晚川半辞打消了虎啸对卡兰的杀心,没想到虎啸又盯上了国王。 不过川半辞之前没在宴客厅上见过虎啸,迟到的玩家又会被死亡机制杀死,虎啸应该是通过什么特殊手段,潜入了宴客厅没被发现。 川半辞看向戴着镣铐,神情过于冷酷而显得有些木讷的虎啸。 虎啸也损伤惨重,他的脸上布满了血污,一道深深的刀痕从他的左眉斜划至脸颊,伤口还在往外渗血,混着汗水,沿着他的下颚滴落到地上。 铁骑押着虎啸路过川半辞,原本垂着头的虎啸忽然抬起头,看向川半辞:“是你。” 川半辞不解道:“为什么不按常规通关游戏?比起你现在妄图速通,反被打入地牢拖慢进度,明显正常玩游戏要容易很多。” 虎啸摇了摇头,语气沉沉透着倔强:“我不想,浪费时间。” 虎啸说话的时候,眉眼压得很深,仿佛他的肩上压着什么让人喘不过气的东西。 川半辞还想说些什么,铁骑已经把虎啸压去很远,川半辞追了两步,被空气墙挡住了去路。 他的活动区域被国王封锁,去不了地牢的方向。 望着虎啸离开的背影,川半辞沉默了一下,脑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虎啸不打算按部就班地通关游戏,看上去也对卡兰不感兴趣,说不定他可以找虎啸合作,把虎啸策反到他这边的阵营来,他帮虎啸快速通关游戏,虎啸帮他对抗其他玩家。 他就可以专心谈恋爱了。 据川半辞目前对游戏的了解,玩家身份越低,通关难度越小,地图受限程度越小,但很难进入一些特殊区域,剧情探索度也较难获取。 虎啸是外地来客,和王后没有那么深的利益冲突,把他策反过来的可能性说不定很大,当然这些只是川半辞的猜想。 虎啸那边还不急,他现在去不了地牢我,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怎么把封锁的地图重新解开。 刺客被捉拿,宴客厅又一团糟,这场宴会注定办不下去了,国王说了几句话,就挥手让所有人离开。 玩家们都松了口气,忙不迭离开了宴客厅。 〖宴客厅支线任务已结束,恭喜所有通关玩家,全体剧情探索度+10%〗 川半辞看着自己涨到40%的剧情探索度,在心里给虎啸标注了一个好人标签。 没有虎啸刺杀国王,宴会也不会那么快结束。 有人欢喜有人愁,江林便是那个嫌虎啸碍事的人。 观众老爷给他的目标是在宴会上淘汰一半玩家,结果前期被川半辞阻拦,后面川半辞好不容易离开了,他还没大展拳脚,又半路冒出来一个虎啸,他的计划被全盘打翻,直到宴会结束也没淘汰几个人。 江林面色发白地走出宴客厅,眼底一片阴翳。他的身体忽然触电一样痉挛起来,依靠着墙壁滑到地上,期间四肢始终在抽搐,仿佛正在经历十分痛苦的折磨。 一双精致的皮鞋停在了江林面前,江林的目光顺着鞋子往上,是如合拢花瓣般的丝绸长裙。 江林缓缓抬起头,看到了王后平静又瑰丽的脸。 “你怎么了?”川半辞低头问江林。 江林痛得面容扭曲了一下,在川半辞的搀扶下抖着腿站起来,勉强朝川半辞笑了一下:“可能是在宴会上吃撑了,肚子有点难受。” 川半辞观察了一下江林的状态,江林全身都在痉挛,不像只有肚子难受的样子,他没有戳破,而是在内心对弹幕道:【你们不是说他是你们的宠儿么,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他。】 弹幕不以为意:【要你多管闲事,他没有完成那边观众的要求,受到惩罚是应该的。】 把尊严卖给弹幕,惨害同类,付出了这么多后,依旧会受到弹幕惩罚。 这让川半辞联想到了他出生的地方,成为弹幕的走狗,绝对不是好事。 川半辞总结道:【你们才是真正的恶人。】 弹幕嗤之以鼻:【下等生物没有评价我们的资格。】 川半辞在思考要不要暴露自己也是玩家的事实,劝江林不要再为弹幕做事了。 没等他做好决定,江林先一步撤开了他搀扶的手。 江林:“王后,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江林扶着墙壁,一步一顿地离开了。 偌大的宴客厅周围,一时间只剩下川半辞和国王两个人。 “王后。”国王沉着脸从宴客厅走了出来,手臂的伤痕并没有影响到国王的威严与凌厉,他将杰西卡娃娃放进川半辞怀里,“陪我去寝宫换衣服。” 川半辞应了一声,抱着杰西卡,将不知名的人偶随意丢弃在了身后的道路上。 川半辞寝宫旁边突然凭空出现了另外一间偌大的国王寝室,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仿佛它一直存在,只是现在才被人发现。 两人推门而入,川半辞将杰西卡娃娃放在雕花木椅上,站在国王身后,替国王摘下染血的披风:“国王打算怎么处置那个行刺的旅者?” 国王将染血的衣袖褪下,露出了被刀砍伤的健壮手臂,隔着镜子看向他身后的川半辞:“王后觉得呢?” “国王将这些旅者邀请来,是为了除掉国师占卜中的巫师。旅者突然发疯,不一定是旅者的原因,可能是隐藏在王城里面的巫师在作怪。”川半辞想为国王的手臂缠纱布,没用好力,绕半天没裹住伤口,反而把血勒出来了。 “王后怎么笨手笨脚的。”国王调侃了一声,接过川半辞手中的纱布,自己给自己绑好了,“王后的意思是,想让我放了那个旅者?” 川半辞看向国王:“我只是觉得,他身份特殊,杀了他说不定会引起其他宾客的猜忌和恐慌。先把他关着,等捉住那位隐藏起来的巫师,那些旅者失去了价值,再处置他也不迟。” “还是王后考虑周到。”国王盯着川半辞看了一会儿,见他从衣柜拿出一件暗红的衣袍为他穿上,掀起唇角,“说起来,我离开城堡这些时间,都是王后在打理王城,我听国师说,那个巫师在卡兰王城待了至少1年,你说,他是怎么进来的?” 一道饱含深意的目光在川半辞脸上来回游移,川半辞面色淡淡,为国王扣纽扣,不为所动道:“国王在外面的时间比在王城还长,所有的事务都是我在处理,你问我巫师怎么进来?” “王后是在怪我?”国王也没生气,扬了扬脖子,待王后为他扣完最后一颗纽扣,看到了川半辞裹着纱布的手掌,“算了,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但你也知道,我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 〖触发支线任务:国王频繁外出的原因是?〗 任务下面还有要一行小字:完成任务增加剧情探索度5% 川半辞接收到新任务的时间,国王捏住了川半辞那只受伤的手。 川半辞想抽回手,却发现挣不开,国王捏得太紧了。 国王扯开了卡兰为他绑好绳结,雪白的纱布一圈圈解下,露出里面光滑细嫩的掌心,完全不见之前的狰狞红肉。 国王挑起眉:“王后的恢复能力真强,那么严重的烫伤,现在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川半辞看向自己完好无缺的手掌:“卡兰为我涂的药膏很有用。” “卡兰?”国王挑起眉,“王后什么时候和那个孽障关系这么好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0-30 第21章 卡兰 川半辞有些不悦。 看见他受伤, 还要他做这做那,多说两句就质疑他,还封锁他的活动区域, 他越来越觉得国王除了脸一无是处,卡兰就不会这样。 他决定二周目也不要攻略国王了。 惨白的日光洒在古老的城堡庭院中,一个男人穿过斑驳的树影, 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色燕尾服,停在城堡一处偏僻的角落时, 周围的空气静谧清冷, 身后的墙壁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 没多久,一位皮肤更加青灰,穿着女仆装的女生也来到了这里。 解兴文朝四周看了看, 压低声音道,“参加完宴会后,两方阵营的人数都出来了, 除开宴会淘汰的玩家, 我方阵营有12人, 敌方只有1人。” 柳叶:“我也看到了, 敌方也太弱了,还没开始对抗, 居然只剩下一个人。” 解兴文看了柳叶一眼:“蠢货, 难道你没发现,敌方阵营的数量从始至终都没变过么, 对面不是死光了, 而是一直就只有一个人。” 柳叶倒吸一口凉气:“1对多,他根本没有胜算吧。” 解兴文沉声:“这只能说明他的身份和我们相差悬殊,以至于只有这样分配, 才能到达公平的程度,满足这样条件的人,我怀疑的人有两个。” 柳叶:“谁?” 解兴文:“身份很高且背景故事成谜的王后,以及不明原因受国王器重,宴会上多次残害玩家的江林。” 最近两天,川半辞都被困在国王身边,王城的作息很混乱,他们不需要睡觉。 期间,他向npc发动了一次寻人事件,顺利找回了那个被他遗弃的人偶,从npc口中知道了人偶的名字——赫尔德。 他的主线进度增加了5%。 晚上他陪着国王,听玩家们向国王汇报巫师的调查情况。他们把巫师的活动范围锁定在城堡里面,解兴文甚至发现,王城所有人都被巫师施加了某种幻术。此话一出,国王当场暴怒,扬言一定要把躲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巫师揪出来剥皮。 到了白天,活动区域被封锁,他在寝宫和餐厅之间轮轴转着,其他玩家对他的搜寻范围逐渐变小,自己的主线却进度缓慢。只有偶尔运气好,撞见走廊里躺着死去不久的尸体,他的复仇主线才能有点动静。 他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和卡兰说过话了,国王不喜欢他们过于亲近,而且他上次说错了话,卡兰除了给他上餐品和甜点,不再主动见他,他们连重归于好的机会都没有。 川半辞久违地体会到了卡关的折磨。 漫漫时光无事可做,川半辞托那位曾在虎啸手里救下过的大肚子女仆安娜给他带本字典和一些书籍,无聊时候打发时间。 川半辞坐在玫瑰花房的茶椅上,阅读完这页最后一个字,重重合上了书:“我受不了了。” 坐在川半辞膝盖上的白发人偶被一双手从腋下提起来,放在书籍上。 它拉了拉脑袋上快掉下去的兜帽,和川半辞对上视线。 川半辞认真道:“维克,你去吃了国王吧,我不想被困在这里了。” 维克面无表情地抬了抬黑洞洞的眼眶,像是在说:要死了才能吃掉他,笨蛋。 川半辞戳了戳维克的额头:“你之前咬我不是挺狠的么,国王那么宠你,我让他带你睡午觉,你趁他睡着,把他心脏挖出来,行不行?” 维克捂住额头,沉默地转过了身。 川半辞还想劝,忽然听到右侧方传来一声细微的玻璃碎裂声。 川半辞站起身,循着声音来到了玫瑰花房的尽头,花房整体由八角笼般的磨砂玻璃建造而成,里外都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其中一块磨砂玻璃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从外面刺到了,中间有个细孔,裂纹呈放射状从细孔延伸而出。 这竟然是扇窗户。 几分钟前的花房外。 被修剪得齐整平坦的草坪上,几名身着宫廷华服的年轻贵族站成一个包围圈,手里均拿着一柄细长的玫瑰剑刺。 为首的贵族目光睥睨,手中的玫瑰刺直直刺进了一个人的眉心。 那人靠坐在花房外壁上,肩膀极为放松地微微垮着,垂着头,漆黑如墨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 有血从他的眉心往下流,顺着高挺的鼻梁滴落在草坪上,他似乎并不在意有剑刺伤了他,只是沉默着,视一切于无物。 那位贵族将青年的反应看在眼里,以为对方屈服了,得意地收剑,挽了一个剑花,剑上的血迹随着剑花,在贵族脚边的草坪上甩出一长条血痕。 青年依旧没有反应。 贵族将剑背到身后,对身边的同伴嗤笑道:“什么诅咒的灾子,根本没有传得那么邪乎,他都吓得不敢对我动手。” 旁边的人弱声道:“小侯爵,其他人被刺伤哪会像他这样不声不响的,一看就不像正常人,要不我们还是快走吧,万一……” “怕什么,我爸可是国王最器重的大臣,他算什么,一个不受宠的王子,国王都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不会在意他的死活。”小侯爵被忤逆,深觉不满,手中的玫瑰刺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剑道。 “呲——” 卡兰的脸往一边偏去,一条细线缓缓浮现在他的左脸上,很快,有血从细线上渗出,形成了一条蜿蜒的蛇,沿着脸颊往下爬行,隐入下颚。 “我都说了他不敢反抗。”小侯爵扯了扯嘴角,展示给大家看,“我们是教士派来操练王子殿下的,既然是操练剑术,有输有赢也很正常,受伤了只能说明他技不如人。” 有狗腿子附和,望着卡兰的眼神充满了怨毒:“没错,而且我们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不都是因为他。我父亲说,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恢复成正常人,反正他也不会还手,不如我们……” 那人邪念丛生,忽然提起剑,闪着银光的剑还没出手,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回过身,看到出声的是长袍游僧打扮的江林。 为首的小侯爵皱眉:“你是什么人?” 江林匆匆跑了过来,强压住内心的狂喜,他运气也太好了,居然刷到贵族欺凌boss卡兰的剧情。 卡兰有仇恨机制,如果他在这里救下卡兰,被卡兰记住,后期卡兰解开杀戮,说不定念及恩情能放他一马,他努力点,加上弹幕的帮助,让卡兰为他所用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林轻咳了一下,准确点明了对方的身份:“小侯爵,你们刚才是在合伙欺负卡兰王子吗,作为以正直为职业操守的猎巫游僧,恕我不能坐视不理。” 说完,江林用余光偷瞄卡兰,卡兰从来没被偏心过,他那么明确地表达立场,卡兰应该注意到他了吧。 小侯爵朝旁边的跟班使了使眼色。 江林没看到卡兰的反应,视线反被小侯爵的跟班挡住了。 跟班挥着玫瑰刺,狞笑着一步步靠近江林:“什么游僧不游僧的,没听过,你想替卡兰出头?可以啊,我们比试比试,你代替卡兰,让我们刺高兴了,我们就放过他。” 江林被玫瑰刺击退了几步,跌倒在地,咬了咬牙,在心里对弹幕道:【观众老爷们,我申请使用力量增幅道具。】 弹幕嬉笑道:【驳回。】 什么? 江林脸色迅速泛白:【可是没有道具,我打不过那群npc。】 弹幕: 【哦。】 【卡兰的好感度让你这么轻易拿到了,我们还看什么戏。】 【放心,等你生命值到零界点,我们就允许你用道具,不会让你死掉的。】 江林神情阴沉了下来,他只想刷点卡兰的好感度,可不想真替卡兰受罪,就算不靠卡兰,弹幕也能让他通关。 权衡之下,江林有了判断,态度一下子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小声讪笑道:“我说笑的,我是国王请过来的贵客,你伤了我,国王要追责的。” 跟班也拿不准江林说的话是真是假,看了一眼身后的小伯爵,小伯爵的注意力压根不在这边。 只把他打发给江林,便继续针对卡兰。 那群人围拢靠坐在花房玻璃上毫无动静的卡兰。 只几分钟,卡兰身上又添了几道剑痕,昂贵精致的黑色礼服被破坏得几乎不能看。 很快,这群年轻贵族不满足皮肉之伤,小伯爵嬉笑着,用手中的玫瑰刺在卡兰身上比划。 一道暗芒从他眼底闪过,手中的剑峰突然狠厉,直指卡兰胸膛。 “叮——” 本该刺入皮肤的剑身忽然在中途停顿下来,剑身剧烈震动,发出刺耳嗡鸣。 小伯爵还处在愣神状态,他身边的跟班们白着脸往后退去。 卡兰握着了剑身,藏在黑发下的赤瞳显露出来,席卷着血色风暴的异瞳震慑住了所有人。 那不是正常人的眼神,那是恶魔的眼神。 卡兰手指轻微弹,只听清脆的“咔嚓”一声,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玫瑰刺被卡兰用手生生捏断了。 碎裂的箭头斜飞出去,钉进了身后的玫瑰花房。 小伯爵惊恐地往后退去,手一松,掌间的断剑掉落在了地上。 小伯爵看着卡兰从地上站了起来,视角从俯视转为平视,最后变成仰视。 小伯爵这才发现,卡兰比他们所有人都要高,极具压迫感的凌厉气场黑沉沉向他们压下来,几欲窒息。 卡兰声音低沉:“你刚才刺的地方,是心脏吧。” “啊!!” 所有人的神经在听到这声惨烈到极致的尖叫声后猛地一跳。 只见卡兰犹如被厉鬼附身,以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将小伯爵掀倒在地。 他没有武器,于是直接用手扣住了小伯爵的肩膀,指甲暴涨,手臂肌肉发力,就这样硬生生撕下了小伯爵整截手臂。 血如喷泉涌出,迅速染红整片草丛,血流之下是只剩半截的森森肩骨。 卡兰面容冷漠,当着惨叫的小伯爵的面,将他的断臂撕咬咀嚼,吞咽进腹中。 小伯爵的跟班怒吼了一声,手中的玫瑰刺哆哆嗦嗦地指着卡兰,色厉内荏道:“恶魔的灾子!你还敢大白天发疯,我这就去告诉国王,你又咬死了人,把你永远关在地牢,彻底失去自由!” 川半辞就是在这个时候推开了花房的窗户。 窗外的新鲜空气,遍地的浓丽血色,和跟班的辱骂声,一并袭向川半辞的大脑。 大家都没想到王后会以这样的形式出场。 川半辞也没想到打开窗会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双方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江林最先反应过来,王后伪善,很看重自己在外界的形象,就算再厌恶卡兰,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本性。 他毫无顾忌地大喊,像川半辞求助道:“王后救命,这些人要杀了卡兰王子!” 听到“王后”这个词,卡兰瞳孔骤缩,身体如注满了泥浆凝固起来,不敢转身面对花房的方向。 见卡兰没了动静,剧痛之下的小伯爵用力将卡兰从身上掀开,疯一般逃出很远。 小伯爵捂着断臂大吼,也在向川半辞求助:“吃人了,卡兰又要吃人了!” 川半辞看向各执一词的众人:? 卡兰手撑着草坪,沉默着站起来,在川半辞看过来时,偏过了头,用手背用力擦掉脸上血沫。 川半辞看了一会儿卡兰用力擦嘴的动作,又看向卡兰脸颊处的划伤,视线往上,停在了眉心被剑刺下的血洞。 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川半辞手放在窗沿上,嗓音清缓柔和:“泽维尔,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再故意让别人伤害你了?” 他的母后一生气,就会叫他的姓呢。 卡兰唇角掀起,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我只记得母后说过,不要被父王看到,免得让母后受到牵连。母后请放心,大家都能证明,这件事和母后一点关系都没有。” 川半辞沉默地盯着卡兰。 好卡兰,居然还学会顶嘴了。 在别人面前一声不吭任打任骂,就和他吵架是吧。 川半辞偏过头,转向那群贵族,掠过江林,将其他人的脸一一映在脑海中,再次转向了卡兰。 “给你一分钟时间,来到我面前。”川半辞说完,毫不留情地关上了花房的窗户。 窗户闭合,卡兰嘴角的清浅笑意也跟着消失了。 卡兰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随即转过身。 江林找准机会,来到卡兰面前,指着自己道:“卡兰王子,是我叫王后过来帮你的哦。” 他还想邀功赚点好印象,嘴巴张了张,却顿在了原地。 卡兰的注意力根本没在他身上停留,视若无睹地绕过他,缄默且迅捷地往宫殿内赶。 甚至还怕来不及,正门都没走,直接翻窗进去的。 江林:“……” 花房外,死里逃生的小伯爵一行人完全转化为了狂暴模式,他们的背部高高隆起,像是背着一座小山,不时探出一些蠕动的肉须。 他们紧追不舍地追着江林,所到之处花草被践踏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江林吱哇乱叫地在密林和小道间奔逃,小道蜿蜒曲折,砖石缝隙间长出的青苔,也在慌乱中被江林蹭落。 可气的是,江林看上去弱不禁风,每次小伯爵快要追上时,江林又能以匪夷所思的方式逃掉。 小伯爵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断臂,原本就扭曲的面容在持续疼痛下变得更加狰狞,朝同伴吼道:“要不是他中途碍事,我们说不定早就除掉那个灾子,成为了破除王城诅咒的大英雄!” “给我把他撕成碎片,我要用来榨汁喝!” 江林一边逃,一边在心里后悔,早知道他不去凑热闹了,好感没刷上,还被这几个npc追着杀。 他的逃生道具快用完了,弹幕兴致盎然地围观他被追杀,压根没有救他的意思。 难不成要动用从国王那里拿来的a级力量增幅道具了? 江林跑过石桥,胡乱地选了一个方向走,却发现他走入了死路,眼前只有一堵高墙。 他绝望地转过身,几名紧追而来的副本怪物堵住了他全部的去路。 “一个外乡人,竟然敢孤身在卡兰王城走动,你就没发现,除了你们这群旅者,王城从没出现过其他外人,想知道为什么吗?”小伯爵扭曲的身影缓缓朝江林走来,每一步都带着无尽的恶意,“他们都死了,死在了我们的肚子里。” 小伯爵露出尖锐的獠牙,牙缝间还残留着身形急速膨胀而撕裂开来的血迹和碎肉:“不过别担心,你很快就能去陪他们了。” 就在小伯爵想要发动攻击时,他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临近,麻袋拖行的声音也越发清晰,麻袋粗糙的材质与地面不断摩擦,沉闷而拖沓。 “谁在那里?”小伯爵猛得扭过头,发现是一个大肚子的青皮女仆,对方挺着水桶大的巨型肚皮,每走一步,肚皮就会像装满了水的水袋剧烈颤动。 她拖着一个蛇皮麻袋,正狞笑地朝他走来。 被赋予了权利的女仆安娜力量暴涨,撑起麻袋,就往小伯爵头上套去:“打扰您的用餐深感冒犯,王后有令,让我把你抓起来,他稍后处置。” —— 下达了让卡兰一分钟内来到他面前的指令,川半辞就关上窗,踩着落满玫瑰花瓣的大理石地砖,坐回了茶椅上。 没过一会儿,花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 地上的玫瑰花瓣被风卷起,洋洋洒洒,变成了小范围的绵绵细雨。 卡兰气息微喘,隔着花雨,看到了坐在茶椅上,被玫瑰簇拥着的王后。 川半辞放下茶具,看向有两天没好好见过的卡兰:“你迟到了。” 卡兰双手垂落下来,视线落在停在脚尖的玫瑰花瓣上:“请母后责罚。” “如果我接下来的问题你都好好回答,我就原谅你。”川半辞朝卡兰招了招手,“过来。” 川半辞看着卡兰迈开修长的腿,隐入柱子的阴影,无声息来到他身边。 川半辞单手托腮,侧着头看卡兰:“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 卡兰眸光闪过一丝意外,他以为母后会为小伯爵被他撕断手臂的事向他问罪,没想到开口第一个问题是这个。 他张了张口,想说他没有躲着母后,话到嘴边,却吐露不出分毫。 他需要一些时间,摆正自己在川半辞心中的位置。 他无数次自我洗脑,他只是母后无聊之时随意逗弄的玩意,在母后需要时出现,不需要时离开。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日渐膨胀的欲望,他想要越过那条界限,渴望更多。 这是很危险的。 见卡兰不说话,川半辞拿起桌上的小茶勺,搅动着杯中清浊的茶水,极为耐心地猜测着。 “是我说的那些话吓到你了?” “还是我表达不清楚,让你产生了误会?” “你更喜欢我冷酷地对待你?” 卡兰盯着川半辞搅动茶水的手,茶勺碰撞杯壁,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他忽然有些干渴。 川半辞的手修长而匀称,白皙得如同刚刚落下的初雪,指甲透着健康的淡粉,握着茶勺仿佛蝴蝶落在花枝头。 他的母后曾用轻柔冷淡的嗓音说他像怪物,又用这只手抚上他的脸颊,夸他好乖。 攥住过他的袖口,让他别走。 也拿过木棍把他按在冰冷的地面上,又将他从地牢放出来,任他为所欲为。 喉间的涩意愈演愈烈,卡兰需要不断吞咽,才能稍稍缓解一些这折磨人的干渴。 与此同时,卡兰感觉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几乎立刻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干渴的欲念在他身体里加深、变质,从模糊的感受,逐渐转变为另一个更加具体的概念——性//欲。 川半辞还在绞尽脑汁地列举卡兰所有可能躲着他的原因,忽然听到旁边传来的笑声。 川半辞狐疑地抬起头,看向抚着额头,不断低声发笑的卡兰:“笑什么?” 卡兰止住笑声,摁着自己的额头,长叹一声:“我觉得我疯了。” 他竟然对他名义上的继母,一个邪恶的巫师,一个不知道对王城打着什么算盘的冒牌王后,产生了性//欲。 卡兰支起身,一步步走向川半辞:“母后刚才说得对。” 川半辞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一只手从旁边没有任何预兆地伸了过来。 “吱嘎——” 沉重的茶桌被粗暴移开,那只手移开茶桌后,捉住了川半辞刚刚还在搅动茶水的手。 川半辞整个人连同茶勺一起,被不容置疑地转了过去,面向卡兰。 “我是魔鬼带来的灾子,友善和怜惜只会腐蚀我的身体,所以啊母后,不要对我太好了。” 卡兰暗潮汹涌的赤瞳紧紧盯着面前的川半辞,在川半辞诧异的目光中,捏紧川半辞的手,将茶勺抵在自己的咽喉。 “试着对我更粗暴一些,反正我也不会死,对我做什么都可以,要不要试试看。” “你干什么?”川半辞眼中有些诧异,不明白卡兰为什么突然这样,想要挣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可他的力量不及卡兰,只能被迫向前,看着茶勺缓缓往咽喉压。 冷硬的勺边是一把微型的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咽喉处的空气,卡兰全身的毛孔舒张,喉间的压迫与轻微窒息变成了一种兴奋剂,何况这种疼痛是川半辞赋予的。 卡兰血瞳愉悦地睁大,印出面前蹙起眉的川半辞。 来啊,快点发现吧,发现他身体的变化,以及这种欲望的指向是谁。 他的母后会有什么反应?他迫不及待想看到。 川半辞阻止不及,喊了一遍“放手”,发现卡兰根本没有在听,又加重了一点语气:“我让你放手。” 喉间的皮肤从最开始的轻微压陷,到被挤压得变形。肤下的毛细血管本能做出反应,肌肉瞬间紧张起来,每一根肌肉纤维都绷得紧紧的。 吞咽这个平时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变得无比困难,任何试图吞咽唾液的尝试都会带来一阵刺痛。 卡兰眼中闪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然又夹杂着疯狂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燃烧的幽火。他手上的力量持续加重,带着川半辞的手,继续施压。 卡兰发出了一种压抑的、像是风箱坏掉般的喘息声。 川半辞不再无动于衷,另外一只没有被控制的手高高扬起—— “啪!” 一声没有任何留力的清脆巴掌声响起。 卡兰的脸猛地被扇向一边,墨色的碎发如乱羽,将半张脸埋入阴影。 茶勺从川半辞的指缝中坠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川半辞甩了甩自己被捏红的手,看向还保持着被扇姿势的卡兰,淡淡道:“冷静下来了?” 被卡兰一连串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话语,川半辞这次终于说上了完整的一句话:“你就那么喜欢被粗暴地对待,小怪物?” 川半辞原本有些怒意,但看着卡兰沉默的样子,责备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转过身捡起地上的茶勺:“我只是想知道你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不想说就算了,我没想非得到回答。” 川半辞将茶勺放回茶桌,忽然想起来什么,轻轻“啊”了一声。 是不是花房外面,那群贵族欺负卡兰,他没有让卡兰杀了他们,暴涨的杀意无处释放,现在爆发出来了? 不然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发疯。 想到这里,川半辞再次看向卡兰。 似乎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卡兰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疯狂的底色仍未消散,让本就阴郁内敛的气质此时更添了一层幽寒。 他微微低着头,几缕墨发死气沉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平日里总是挺得笔直的肩膀,此刻也失魂落魄耷拉着。 落魄的俊美青年站在花间,脸上的剑痕与满身的刺伤如同狰狞的恶魔印记,耀武扬威地炫耀着。 川半辞凑近了几分,用手拨开卡兰额前的黑发,看到眉心一点的血洞,用平静的嗓音道:“疼吗?” 短短二字,如同一记沉闷的巨钟在脑中轰然炸开,卡兰骤然惊醒过来。 周身的坚冰层层断裂,卡兰垂下眼眸,鸦羽般的长睫遮住暗流涌动的赤瞳,他蹭了蹭川半辞的掌心,如同在主人面前收爪敛齿的凶兽,轻声道:“不疼。”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在接触到川半辞平静如秋水的深眸时,安静下来。 川半辞开口:“那么,继续回答我的问题。” “花房外的那群贵族,为什么不在他们刚开始伤害你的时候就反击,以你的力量,完全能做到吧。为什么等到他们威胁到你的生命了才出手?” 依旧是长久的沉默。 川半辞用手指敲了敲卡兰的脸颊,带着极淡却不容忽视的气场:“怎么不说话?” “我只知道怎么杀人。”卡兰看向川半辞,冰冷地复述着他的杀人机制,“在生命受到威胁之前,我无法解开限制。” 川半辞下巴轻抬,莫名显出了几分孤傲:“这就是你对别人的伤害不予反抗的理由?” 卡兰瞳孔微缩,诧异地望着他。 川半辞神色柔和下来:“我教你吧。”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让川半辞突然高兴起来了,他颇觉新奇,好似没想过自己也能对别人说出这种话一般,愉快地又重复一遍:“我来教你,杀人以下的反击,都可以做些什么。” 卡兰神情有了片刻松动,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层层的涟漪:“可是这没有意义,你为什么……”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潮水般涌上川半辞心头,川半辞思绪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对那个人说过同样的话。 过去的川半辞比现在更不近人情,他像一个精确运行的机器,没有眼泪,没有喜怒哀乐,更没有心。 当那个人提出教他战斗技巧的时候,他极为冷酷地拒绝了。 “我不怕受伤,他们也不会真的让我死,防身术对我没有意义。” 那个人却一直坚持,曾经的川半辞不明白,这种无聊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好坚持的。 从川半辞有意识开始,他的训导师就教导他,他的存在是将一生奉献给全人类,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重要。 当过去的川半辞对那个人这样说,以为那个人就能放弃。 但是那个人却说: “谁说除了奉献,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你的健康就很重要。” 那个人说话时极其认真,看他的眼神与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没有不耐,没有漠然,如同初春冰雪消融的粼粼清泉,连倒映在眼底的监控红光都温柔得不像话:“他们没有教过你的,我来教你。” 也许是那人的眼神太心疼了,也许那人说的话真的触动到了他,当时的川半辞被感染到了,他难得停下脚步,听那个人说完了整句话。 “……至少在下一次被欺负的时候,你能知道怎么保护好自己。” 过去那人的字字珠玑,与川半辞此时的嗓音重叠在了一起。 从花房玻璃穹顶透下的光线,组成一道道明亮的光路,每一片花瓣都像是被渡上了一层璀璨的金箔,如同星子落在川半辞的长发间。 川半辞的目光有些悠远,曾经那人跟他说过的话语,现在他又说给别人听。 他声音很轻,唯恐惊动了那个遥远岁月的人影。 “你……” 卡兰神情恍动,张了张口,却忘了刚才自己想说什么。 他的大脑忽然闪过几个似曾相识的片段,又在片刻消散无踪。 这些话落到耳边,怎么会这么熟悉? 如同意识深处传来的幽秘低语,模糊不清却又带着震撼灵魂的深刻。 “王后,您要的人我帮您带到了。” 女仆安娜突然闯入,接连打断了两个人的思绪。 安娜却浑然不知,踏入花房,挺着大肚子,毫不费力地将麻袋扛到川半辞面前,当着卡兰的面解开麻袋。 里面是已变为人形,火冒三丈的小伯爵。 安娜向川半辞邀功:“我把小伯爵的运动神经都挑断了,他现在动不了,圆满完成任务,王后。” 川半辞点了点头:“谢谢你,安娜。” 卡兰神情惊讶:“这是?” 川半辞挥手和安娜告别,转过身解释:“这是我准备的教具。” 川半辞在小伯爵身前蹲下,手指在进行着徒劳挣扎的小伯爵衣袖上拭了一下,手指上翻,一抹鲜红的血迹跃在葱白指尖,那是属于人类的血。 川半辞对小伯爵道:“安娜跟我说过,你被带过来之前,是在追杀那个叫江林的旅者吧。” 川半辞手指轻捻,将那抹鲜红捻去:“很高兴你那么做了,让我下面对你做出任何事情,都不会心怀愧疚。” 小伯爵没有受过川半辞的任何伤害,却在听到这句轻飘飘的话语后,顿感悚然:“你想干什么?” 川半辞扭过了头,对不远处面容复杂的卡兰招了招手:“愣着干什么,过来。” 川半辞原本想实操,但刀具只有厨房才有,他忘记吩咐安娜顺手去拿了。他现在也改变了主意,这间花房是他现在为数不多可活动的区域,他不想把血弄得到处都是,收拾起来很麻烦。 口头教学也是一样的。 待卡兰来到他身侧,川半辞也认真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教导别人,他想做到最好。 “除了死亡和康健,人还有很多其他状态。” 为了教学效果,川半辞将小伯爵身上的衣服扯开,露出一大片青橘皮般的褶皱皮肤。 “人体很脆弱,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划破他们的肌肤,选自己喜欢的血管挑断,看到它为你血流如注的模样。”川半辞以指代刀,在小伯爵脖子上方划了一道。 川半辞嗓音太轻柔了,熟稔又从容,仿佛他曾经这样对人用过很多次,带给人身临其境感。 接触到川半辞的手指,小伯爵脖颈瞬间激凸起来,仿佛真的被刀抹了脖子。 “但是人也很坚韧,只要不触碰致命点,其他地方再怎么毁坏,最终都可以恢复如初。上臂,大腿肌肉很多,前臂,小腿骨骼发达,组织结构特殊,这些地方都不太可能造成致命伤。”说着,川半辞就在这些地方捏了一下。 小伯爵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冰凉的蛇腹划过,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卡兰看着川半辞的手指在小伯爵身上随意游走,在一个地方稍微停留片刻,就会引起小伯爵激烈的反应。 卡兰用舌尖抵住发痒的密齿,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眼眸逐渐转深,似有风暴在其中酝酿。 川半辞并没有注意到卡兰的异样,还在专心致志地讲解。 他在小伯爵的肚脐上方点了点,接着垂直往上划:“这里,这里,还有这些地方,要么骨头隔着皮,要么神经密集,一刀下去,不一定死,但会让人生不如死。” 每说一个地方,川半辞都要停顿下来解说一番,怎么下刀,从哪里下刀,事无巨细。 小伯爵忽然挣扎起来,明明川半辞手中没有刀,手指甚至没有真的接触到肌肤,但川半辞平静轻缓的言语硬是将小伯爵拉入了屠宰场的幻境。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砧板下的鱼,语言化成真实的刀子,握在川半辞手中,一块块切开他的皮肤,翻出血肉和筋膜,肆意搅动。 好痛好痛!!逃出去逃出去!! 小伯爵在内心疯狂呐喊着,但神经被挑断,除了发出无用的颤抖,他甚至不能从地上爬起来。 恐怖的幻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双眼园睁,汗水顷刻间浸湿了他的衣衫。他呼吸紊乱,嘴唇颤动起来。 “啊啊!!”小伯爵爆发出凄厉的痛叫。 川半辞捂住耳朵,站起来远离了发出噪音的小伯爵,朝旁边的卡兰轻声道:“让他安静点。” 卡兰利落照办,用小伯爵褪下的衣服团成球,泄愤般狠狠塞进了小伯爵的嘴里。 他有什么可喊的,这明明……是奖励。 安静下来,川半辞重新在小伯爵面前蹲下,用安抚即将出栏猪仔的语气道:“怕什么,我又没有真的动手。” 小伯爵绝望地摇着头,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喉咙只能发出无用的呜咽,他想呼救。 但花房偌大,只有虎视眈眈的魔鬼,和魔鬼的母亲。 “啊、” 川半辞发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他的目光停在小伯爵的下//身,一个形状可观的小帐篷居然在这种情况下,颤巍巍地支楞了起来。 人在极度恐惧时,会引起应激反应,身体分泌出大量肾上腺素,有些时候就会出现这种意外。 川半辞侧目:“反应这么大吗?” 一只手在这时挡住了川半辞的视线,川半辞微怔,只听到小伯爵忽然爆发出比之前还要高几倍的痛喊。 声音之大之痛苦,让川半辞耳朵都出现了短暂的嗡鸣。 视线重新恢复清亮,川半辞转过头,小伯爵其他地方都没变化,只有下面一片血肉模糊。 他的东西被人活生生割下来了。 卡兰面色饱含阴翳,在川半辞看过来前迅速收敛下去。 他扬起乖顺的笑意,将背后插着“碎布条条”的茶勺扔在地上,皮鞋后跟抬起,用力踩爆:“这种恶心东西怎么能污了母后的眼,我来处理就好。” 卡兰放在背后的手青筋暴起,乖顺的笑容之下,是潜藏起来无处发泄的浓稠暴戾。 该死的东西,这人怎么敢,敢向他的母后露出那种晦气的东西。 便宜他了,要不是母后在场,他绝对会把小伯爵碎尸万段。 川半辞并不在意卡兰为什么反应过激,突然割了小伯爵的东西,教学还在继续。 “以上是从身体出发的反击方式,虽然有效,但是粗暴又血腥,我更喜欢另外一种反击方式,击垮他们的精神。” 川半辞想再用小伯爵示范,却发现小伯爵许久都没反应。 他走过去查看,小伯爵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脸上凝固的表情诉说着他之前遭遇的无尽恐惧与折磨。 脑袋无力地垂落下来,只有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黑雾。 死了? 白发人偶不知何时来到了小伯爵身前,把着他的手臂,贪婪地吸收着小伯爵身上的黑气。 〖主线任务二复仇:10|5945〗 川半辞这才确认,小伯爵真的死了。 卡兰的举动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被活活吓死了。 川半辞略感遗憾:“我还没实践怎么击垮精神呢,怎么就被吓死了。” 卡兰瞥了一眼地上的小伯爵,温顺道:“在刚才母后的演示中,我已经知道精神摧毁该怎么做了。” 川半辞欣慰:“是么,看来你很有天赋。” 既然如此,这也算是圆满的教学。 川半辞用丝巾蘸了点茶水,来到卡兰面前,伸出手,贴在了卡兰受伤的脸上:“那今天开始,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被别人弄伤了。” 卡兰脸上那道被玫瑰剑刺留下的血迹,被川半辞的丝巾拭去,只剩下一条微不可见的细痕。 “就算你喜欢被粗暴对待,也不能随便谁都可以这样对你。”川半辞用丝巾轻点卡兰的眉心,朝他展颜一笑,“知道吗?” 卡兰盯着川半辞,死不瞑目的小伯爵还横陈在一旁,对方如春日暖阳般的清浅笑意在此刻显得莫名可怖。 可卡兰挪不开视线。 川半辞很少笑,但每一次展颜都在卡兰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卡兰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在这寂静的花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分不清这突如其来的心跳是恐惧还是无法抑制的心动,或许两者都有。 他似乎更了解了对方一些,他的母后,是和他一样无可救药的怪物。 “我知道了。” 【卡兰·泽维尔好感度已变更60】 得到卡兰的许诺,川半辞心情大好,想起了卡兰因为迟到,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模样:“另外,你其实没有迟到,我骗你的。” 此话一出,卡兰却没有他想象中那样诧异或无奈,只低低“嗯”了一声:“我知道。” 川半辞眼睛微微睁大,随后失笑出声,卡兰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卡兰看着川半辞恢复如常,坐回茶桌,便自觉处理起小伯爵的尸体。 对于生活在王城的活死人,这具尸体即将成为他们饱餐一顿的盛宴。 将小伯爵重新装回麻袋,卡兰忽然想起一件事,回过头对摆弄人偶的川半辞道:“母后似乎对人体很了解?” 川半辞“唔”了一声:“是个很重要的人教我的。” 卡兰捕捉到川半辞话语中那个令人烦躁的字眼。 卡兰:“很重要的人?谁?” 川半辞:“他已经死了。” 卡兰一愣,下意识就是:“死在哪?” “在我的肚子里,我把他吃掉了。”川半辞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这样,他就可以永远和我在一起了。” 卡兰手背再次暴起青筋,面色蓦地阴沉下来。 全场围观的弹幕只感觉背后猛得窜上凉意。 【害怕,主播还吃过活人?】 【卡兰都被吓到了,主播才是真正的魔鬼。】 川半辞若有所思地看向卡兰:“你被吓到了?” 卡兰阴着脸摇了摇头,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我在嫉妒。” 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他的母后魂牵梦萦到这种程度,要吃掉肚子里才安心。 弹幕:【……】 要不说你俩绝配呢。 川半辞忽然站起身,凑近卡兰阴沉的脸,仔细打量:“说起来,你有些时候就很像他。” 他进入游戏的初衷,多少也和这个有点关系。 卡兰愕然,语气不善:“母后把我当代替品?” 川半辞像是听到了有趣的事,弯着眼睛坐回茶椅:“怎么可能。” 卡兰是恋爱游戏里的一串数据,所有的喜欢、情绪背后,都是一条条冰冷运行的代码。 就像他曾经玩过的所有恋爱游戏一样,只要攻略方法正确,卡兰会义无反顾地爱上玩家,不管那个玩家是不是川半辞。 但那个人不同。 川半辞看向卡兰酷似那人的神色,眉间染上了一点真实的温度。 那是他还愿意活在世间的意义。 赋予了他人之心,却永远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他一直在找,却再也找寻不到的人,一串数据怎么比得上? 关于这点,川半辞看得比谁都清楚。 第22章 卡兰 恋爱游戏就是这样, 知道是假的,人依旧会被吸引。 川半辞喜欢卡兰,就像喜爱所有其他恋爱游戏的男主们一样。 虽然川半辞否认了把卡兰当替代品, 但卡兰心中的怒火越滚越多,几乎要压抑不住。 川半辞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所以卡兰能准确读懂对方言语内的隐藏含义。 川半辞不把卡兰当替代品, 不是因为不像,而是在对方眼里, 他当替代品都还不够格。 卡兰拳头捏地嘎吱作响, 心中的暴戾几乎要将他焚烧成灰。 川半辞:“你以后,不准再躲着我了。” 卡兰心中的暴怒之火微微一滞,忽然被水当头浇灭了, 他愕然:“什么?” 见卡兰这副茫然的模样,川半辞不甚满意:“难不成你还想继续不见我?” 卡兰神情微怔,随后突然明白过来, 面色恍然:“我明白了。” 卡兰像是忽然搞懂了会折磨他许久的事情, 满身的暴戾偃旗息鼓, 平静下来, 只是他沉静的赤瞳中,似乎有更隐晦的风暴在其中酝酿。 他想他搞错了一件事情, 母后那位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他的母后想要重新找到那个人给他的感觉,而他身上, 就有那个人的影子, 这就是母后对他特别的原因吧。 虽然很不爽,但那又怎样,真正特别的人已经死了, 无论如何,现在只有他才最合母后的喜好不是吗? 他找到继续留在母后身边的理由了。 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川半辞卡关的心态平和下来。 卡兰不躲着他了,偶尔会来寝宫陪他吃点心,不过两人的相处时间依旧很短,大部分时间川半辞都得跟在国王身边。 所幸这样的日子很快到了头,一天黄昏,国王宣布要离开王城。 所有玩家都松了口气,在城堡门口欢送国王离开。 这些天在国王的压力下,大家过得非常艰难,也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川半辞的敌方玩家从原本的20人,锐减到了8人。 身披金甲红袍的国王骑上黑马,拉着缰绳,要求大家最好能在他回来之前就找到巫师。 在众人殷殷目送之中,国王调转马头,即将启程之刻,川半辞忽然出声:“等等。” 国王紧急收了马鞭,回头看向川半辞,其他玩家也不明白王后为什么突然让国王停下来,纷纷看过来。 川半辞神色平静:“什么时候回来?” 国王坐在来回走动马头身上:“找到那个方法,我就会回来。” 听到两人意味不明的对话,其他人心中疑惑。 川半辞有意想让国王多吐露点信息:“就不能多留一会儿,你每次都很快就离开。” 国王笑起来,翻身下马,走到川半辞面前,抚上他的脸:“舍不得我?我的王后,我肩负着整个国家的期盼,我们都想变回正常人。” 川半辞沉默下来,抓着面颊上的手,做出不舍的样子:“可是这么久了,真的能找到吗?” “我已经找到了线索。”国王并没有怀疑川半辞,锋利的眼眸看向远方,“我有预感,下次回来,我就能带回除掉他的方法,或许那个时候,所有诅咒都会消失了。”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川半辞垂下眼眸。 国王安抚了川半辞两句,抽回自己的手,重新上马。 这次国王不再耽搁,鞭响马蹄嘶鸣,一卷灰尘扬起,黑马上的身影消失在了城堡口。 目送国王离开城堡,玩家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很快各自解散。 川半辞的地图终于解封,看着系统界面一片片亮起的区域,川半辞祈祷国王一定要死在外面。 川半辞没有收起系统界面,而是点到了角□□面,上面一个支线任务还没有完成。 〖支线任务:国王频繁外出的原因是?〗 提示词已经很明显了。 国王的对话,以及那些npc口中吐露出来的碎片信息,在川半辞脑中整合关联,最终拼凑出那个唯一的真相。 川半辞写下自己的答案: 〖寻找杀死卡兰·泽维尔的方法。〗 【叮——】 【回答正确,玩家当前剧情探索度变更为45%】 川半辞盯着被鉴定为正确的答案看了许久。 王城所有人都对卡兰怀着仇恨,认为他是带来诅咒的罪魁祸首,川半辞不确定完整的诅咒都有些什么,但川半辞能够确定的是,卡兰绝对算不上诅咒的根源,他和王城的大家一样,都是诅咒的承受者。 即使如此,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卡兰和诅咒有关?是谁第一个提出这个结论的?国王又为什么对此深信不疑? 川半辞不禁想,卡兰知道国王想杀了他这件事吗? 他回想起来卡兰对整个王城和国王的态度,应该知道的吧……卡兰对王城从来没有过期待。 川半辞收起系统,往地牢走去。 这些天被禁足,他错失了太多信息,也不知道和其他人拉开了多少距离。 国王一直在淘汰玩家,能存活到现在的多少有点本事,据川半辞观察,除了跟在解兴文身边的柳叶和他自己之外,剩余的人都通关过至少一次副本。 川半辞只有一人,一旦他的身份被发现,这些人会不遗余力地除掉他。大家都是人类同胞,在他们没有真正伤害他前,川半辞不想对他们出手。 当务之急是找到被关在地牢里的虎啸,尝试结盟,最好能让他透露点直播间的信息。 看守地牢的士兵简单询问了一下川半辞到来的理由,便将川半辞放进去了。 时隔多日,川半辞抱着人偶再次踏入地牢,和他第一次来时一样,下面一片昏暗阴冷,只有时不时从各个方向发出的怪物嘶鸣。 可能现在还是黄昏的缘故,原本笼罩着一片黑雾的监牢忽然清晰起来,川半辞看清了一间间小房间内关押着的罪人们。 穿各色服装的人都有,有宫廷侍从和卫兵打扮的,但更多的人穿着粗布衬衣和马裤。 房间旁边,还贴着每个人的行刑时间,全都是死刑犯。 川半辞一直活动在宫殿内,后面就算扩展地图,活动范围也都在城堡内部。大家都穿着统一的宫廷制服,川半辞还没见过穿着麻衣的普通人。 难道说这个副本除了城堡之外,还有川半辞从未踏足过的区域? 想来也是,因为国王的缘故,这些天大家都活跃在城堡里,城堡的信息有限,大家都探索差不多了,剧情探索度依旧在20%-30%之间。剩下的探索度,说不定要在城堡之外获取。 为了寻找虎啸,川半辞一间间看过去,关进来的这些人大多骨瘦嶙峋,太长时间没有进食,闻到新鲜人肉的香气一个个像闻见腥味的老鼠,将隔离网摇得震天响。 他们掀开满嘴獠牙,红着眼睛朝川半辞吼叫,腥臭的口水从嘴角滑落,滴在他们粗大的脚上。 隔断网发出无法承受的“嘎吱”声,总让人疑心下一秒就会折断,将走在外面的可怜人类暴露在饥饿的怪物眼下。 川半辞怀里的维克人偶被吵到了,黑洞洞的眼眶凶狠地看着旁边的怪物,细小的手指向前一点,被点到的怪物嘴巴如拉链般封闭,无论如何都发不了声了。 怪物手忙脚乱地撕扯着自己的嘴巴,慌乱之下自己绊倒自己,轰然撞在铁栏杆上。 “嘎嘎——”人偶发出刺耳的笑声。 川半辞换了一只手抱人偶,心平气和地一间间监牢看过去,没找到虎啸,却发现一个很微妙的点,关在监牢里的……姑且称作卡兰王城的子民吧,似乎年纪都过了中年。 难不成年纪越大的人才越坏么,川半辞不太信。与此同时,川半辞想起了另外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点,地牢之外的都是年轻人。 他原本以为是为了迎合恋爱游戏的主题,特意把所有npc年轻化,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地牢内的高龄人,和地牢外的年轻人,这种极为夸张的年龄比例分布,在卡兰王城到底意味着什么? 【叮——玩家触发全体支线任务,剧情探索度+2%】 川半辞脚步一顿,看向提示。 〖全体玩家支线任务:谁是沾染罪恶的凶手?〗 支线任务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完成任务的玩家剧情探索度增加10%,获得一次随机道具抽取奖励,完成人数限1人。 看来是需要玩家争夺的任务。 川半辞停了下来,他找到虎啸了。 虎啸靠在墙壁上,低头掰着手指。 长时间关押让这个身形壮硕的男人有些消瘦,衣衫褴褛,发丝也稍显凌乱,脸上有未洗净的污渍,却遮不住那张凌厉的眉骨。 川半辞停下来时,虎啸也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沉默地看着他。 刚才触发的全体支线任务提示,虎啸肯定也听到了,不过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 川半辞从人偶的兜帽里面拿出来一块松软的白面包,递过去。 虎啸愣了愣,从地上撑起来,带着几分迟疑慢慢朝川半辞走过去,低头嗅了嗅川半辞手中的白面包。 香软的面包香气钻进鼻腔,勾起虎啸不知持续了多久的饥饿。 虎啸不再犹豫,也不管会不会噎到,接过面包后大口大口塞进嘴里。 人偶不爽地看着虎啸。 川半辞又魔术一样从兜帽里拿出一块白面包,在虎啸眼前晃了晃:“我这里还有哦。” 虎啸的眼睛紧紧盯着川半辞的手,用力吞咽了一下。 【虎啸好感度已变更:25】 川半辞眨了眨眼睛。 只是给点食物就加了5点好感,真是一个单纯的人。 虎啸囫囵吞咽下第二块白面包,用沙哑的声音道:“你……从哪里来的,正常食物?” 川半辞:“卡兰为我做的。” 虎啸有些意外,重新审视了一遍川半辞,认真做出结论:“你很强。” 虎啸在直播间待了这么久,第一见到能使唤boss的人。 川半辞循循善诱:“那你想和我合作么,我可以给你很多这样的食物。” 虎啸摇头:“我不需要食物,我要快点通关。” 川半辞歪了歪脑袋:“你要知道,你现在还好好关在这里,没被盛怒的国王杀死,都是我在国王面前说好话。” 虎啸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道:“我只想快点通关,其他的,我都可以报答你。” 川半辞:“为什么想快速通关?” 虎啸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垂在两边的拳头捏地吱嘎作响:“我很重要的家人,被他们抓走,关起来了,我要通关,才能见到他,我想快点见到他。” “他们?” “直播间的观众。” 川半辞面色复杂,这些观众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还强制把人骗进来玩游戏。 川半辞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清楚。”虎啸看着头顶不断飘过的白色文字,声音发沉,“我只知道,他们不是人,是一群寄居在直播间,以我们在极端处境下,爆发出的情绪为食的——奇怪生物。” 看来虎啸和他知道的差不多,川半辞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但只要通关,你就能见到那个重要的家人了吧,和通关速度没有关系。” 虎啸沉默地点了点头。 川半辞:“而且你因为心急,反而让自己落入了不利的境地,现在能不能通关都不好说。” 虎啸继续沉默。 川半辞看向低头不语的虎啸:“你的主线任务是什么?” 虎啸老实道:“调查卡兰王城最深的秘密。” 川半辞意外:“没有需要你杀人的任务?” “他们故意的。”虎啸面色发沉,“他们知道我脑子不好,只会打架,故意让我抽中这个身份,不让我通关。” 看来观众还有决定主播抽取身份的能力,而川半辞因为是第一次进副本,当时还没有观众,身份是纯随机抽取的。 难怪这些弹幕底气这样足,直播间还真是他们说了算。 川半辞看了一眼自己在屏幕上耀武扬威的弹幕,没什么情绪地移开了视线。 “听上去不难,我可以帮你通关。” 听到川半辞这样说,虎啸猛然抬起头。 川半辞当然不是随便说说。 他是王后,这个身份很可能与整个卡兰王城的主线高度关联。 别人也许完成一部分探索剧情就能通关副本,川半辞不行。 他可能要把卡兰王城背后隐藏的秘密全部挖出来,复活名册里惨死的巫师,说不定还要和国王、卡兰甚至所有玩家都打一遍,才能满足王后身份通关的要求。 为了达成卡兰线的he结局,川半辞必然要通关游戏,虎啸的任务和他不冲突,帮忙只是顺带的事情。 而虎啸那边,还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川半辞可是能使唤关底boss给他做面包的人,穿着得体,行为从容,跟他见过的其他主播都不一样,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 这样的人,居然说要帮他通关游戏。 “很多人看我脑子不好,都骗我,你会骗我吗?”虎啸看着川半辞。 川半辞反问:“你会骗我吗?” 虎啸摇头:“爷爷说,诚实是人最好的品质,我才来不说谎。” 川半辞的眼神温和而干净:“我也从不说谎。” “我可以帮你通关。”川半辞伸出两根手指:“但我有两个要求,第一,帮我盯着其他玩家,如果有人害我,你得帮我解决。” “好。”虎啸最擅长的就是打架,“还有什么要求。” 川半辞:“卡兰是我的,你不能动他。” 【虎啸好感度已变更:30】 突然被加好感度的川半辞:? 虎啸十分感动,用力点头:“好!” 这人知道卡兰是关底boss,很难杀,把这个最大的威胁留给自己,让他对付那群小虾米主播。 川半辞也很满意,毕竟卡兰英俊又听话,万一虎啸也想攻略呢,没想到虎啸一下子就同意了,还愿意替他解决那群棘手的玩家。 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呐,双方心里都这么想。 既然结盟,川半辞自然而然开始分享起情报。 虎啸也说起自己的:“我是外地侦探,读报纸的时候,看到每年都有很多旅人在卡兰王城失踪,我觉得不对劲,就想来看看。正好听说国王在召集大量猎巫人,就混进来了。” 川半辞点点头,这应该就是虎啸的身份背景。 川半辞:“还有呢?” 虎啸眨了眨眼:“我知道的,刚才都告诉你了。” 川半辞看向虎啸,虎啸无辜对望。 ……这是除了系统自带的背景,什么都不知道啊。 川半辞温和提问:“你是怎么通关其他副本的?” 虎啸抬起握紧的拳头,拳头硕大而坚实,上面肉筋如虬龙凸起:“用这个。” 川半辞完全明白了,这就是一个靠武力暴力通关副本的笨蛋。 从虎啸这里是拿不到副本的情报了,川半辞重新问:“你知道孵化区吗?” 解兴文和柳叶似乎就是从那里来的。 虎啸疑惑:“那是什么?听起来像养鸡场。” 川半辞看向虎啸的眼神出现了一点慈爱:“我知道了。” 聊天结束,川半辞准备离开地牢:“你再等等,过会儿我会找个理由让人放你出来。” 虎啸不赞成:“那些npc很固执,不一定听你的话,你去厨房帮我带根铁棍就好,我能自己出来。” “但是那样的话,你出来也要东躲西藏。”川半辞安抚道,“我是王后,他们会听我的话。” 虎啸点了点头,点到一半,锐利的目光忽然射向川半辞:“你是王后?!” 川半辞停下来:“怎么?” “我曾经见过王后。”虎啸短暂地陷入回忆,“我是侦探,经常周游列国,一年前,我在别的国家见过王后,那个时候,王后还不是王后,是个披着长袍的神秘旅者。” 虎啸回过神,打量着川半辞:“白色长发,眼下的蛇鳞与泪痕咒文,没错,就是你。” 川半辞的背景故事里还真没有这段信息,他好奇道:“我们发生了什么?” 虎啸:“当时你手上拿着一柄权杖,看上去很孤独,我就过去找你说话。” 侦探问:你在干什么? 旅者说:赶路。 侦探问:你要去哪? 旅者说:回乡。 川半辞恍然,所以,他曾经也是卡兰王城的子民? 一个猜想浮现川半辞脑海。 “对了,你的权杖呢?”虎啸说着,看向川半辞臂弯里坐着的白发人偶。 川半辞也将目光转向维克人偶,替它戴上兜帽:“也许,现在还在我手上也说不定。” 话音刚落,川半辞的王后信息有了更新。 〖王后:你和国王有四个孩子,大王子维克,二王子赫尔德,三公主南希,四公主杰西卡。但只有你和卡兰知道,你和国王根本没有孩子,他们都是你用魔法变化的人皮偶。(已更改)维克人偶是你的巫师权杖所化,它是你全部魔法的来源。〗 “哒,哒,哒。” 脚步声突然响起,川半辞和虎啸同时看向地牢石梯的方向,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上面。 江林一边顺着石梯往下走,一边忐忑观察四周,这是他第一次进来这个新地方,门口的卫兵压根不让他进来,他废了不少功夫。 新鲜血肉的气味让地牢里的怪物再次疯狂,他们用力摇动着铁栏杆。 “啊!”江林吓了一跳,蹦了好几下远离监牢,“什么鬼东西,离我远点!” 江林平复心情,吸了口气,继续往前,他要找到虎啸,他有不得不和对方商量的事情。 阴森的长廊无人,川半辞躲进江林看不见的拐角。 他身后的监牢,年迈的活死人整个贴在防护栏上,侧脸被铁杆栏压出三道长痕,手依旧奋力向前伸着,眼睛紧紧盯着白发美人的后背,眼中发出对食物极端饥渴的光。 就在他差一点够到那人的裙边时,美人转过身,裙边与手擦肩而过。 川半辞朝身后因为他骤然接近,而变得有些疯狂的犯人伸出一根纤长手指:“嘘。” 江林找寻许久,终于在深处的一间牢房里找到了虎啸,他快步上前,抓着栏杆对里面似乎在闭目养神的人喊道:“醒醒,醒醒!” 虎啸抬眼,漠然地看向江林:“你是谁?” “我叫江林,是来救你的。”江林做出纯良的模样,只是眼底看虎啸的眼神充满了轻蔑。 要不是被解兴文盯上,他才不会找人合作。 上次宴会他做得太过火,被解兴文误会成了敌对玩家,尽管他解释过,解兴文依旧不相信,跟踪了他很久。 弹幕告诉他,虎啸是这个副本的最高战力,脑子还不好使。江林当即就有了想法,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傻子对付解兴文。 有弹幕相助,他自认高人一等,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他压根不会带虎啸玩,便宜虎啸了。 江林:“你听到那个全体支线任务了吧,完成人数只有一个,我势在必得,但是如果你……” 江林还没来得及扮演出施救者的形象,就听到虎啸冷漠道:“不需要。” 他有人救了,也不稀罕那个支线任务的奖励。 江林脸上的笑意一僵:“我不救你,你怎么出去?” 虎啸无赖似的往地上一躺:“不关你的事。” 江林脸色蓦地阴沉下来,有弹幕的庇护,从来只有别人求他的份,他什么时候需要这样低声下气地跟别人说话了。 但碍于解兴文,江林忍着脾气道:“没有我,你一个人怎么出去?而且你很久没吃饭了吧,不跟我合作,你就算不被副本怪物弄死,也会在这里活活饿死。” 虎啸翻了个身,一声不吭地朝江林走过来。 江林以为虎啸改主意了,脸上一喜,还没说话,看到虎啸在他面前停下来,隔着栏杆往他身上嗅了嗅。 “你身上有很臭的血腥味。”虎啸站直,盯着江林时,干净的棕色瞳孔深处闪着无端让人精神绷紧的压迫力,“你杀过多少人?” 江林瞬间僵硬下来,讪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虎啸不聪明,但在直觉上面敏锐得可怕,他对面色发白的江林道:“你是从<回收站>进来直播间的吧,然后从狂欢模式开始,一路走到现在。” 江林面色蒙上一层阴霾,后退一步:“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从<回收站>走出来的,那个让我们自相残杀的大型百人副本,只有站到最后的几个人,才能活下去,从<回收站>走出来的人,身上都有很臭的血腥味。” 虎啸盯着江林的眼神不寒而栗,“在我见过的,所有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里面,你身上的臭味最重。” 江林收起了脸上所有的伪装,声音阴毒:“这只能说明我很有手段,你确定要和我这样讲话?” 虎啸沉默着看着他。 江林冷笑一声,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见证了他未来悲惨的结局:“得罪了我,对你没好处,等着吧,你会后悔的。” 江林和虎啸不欢而散,川半辞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弹幕从江林和虎啸对话开始就闹得厉害,估计虎啸那边也是。 江林是他们的人,其他玩家看不上江林,就是在打他们这些弹幕的脸。 川半辞的弹幕: 【和主播一样不识好歹的东西。】 【我赌他一定会被江林整得很惨。】 【傻子就是傻子,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大腿。】 说起来,虎啸也算他的人了,川半辞一向护短。 川半辞淡淡开口:【你们说虎啸是傻子,那连虎啸都搞不定的江林,以及他背后的弹幕算什么?】 弹幕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什么意思?】 【我说得不够明白?】川半辞一派祥和地道,【我是说,你们也就这样,说的比做的厉害。】 被川半辞怼了很多天的弹幕彻底被激怒: 【不知死活。】 【上赶着找死,行啊,满足你。】 川半辞无所畏惧的模样,深深刺痛了弹幕的眼睛,暴怒之下,一个阴谋在川半辞看不见的地方在悄然形成。 弹幕冷笑:【本来不想动手,这是你逼我们的。】 川半辞点了点头,无所谓地跟着离开地牢。 幽深的廊道亮起一丝微光,顷刻间又消失。 川半辞和弹幕之间,彻底宣战了。 第23章 卡兰 把虎啸放出去后, 川半辞便回到了寝宫。 清晨,所有玩家都被一声提示音吵醒。 【系统提示:全体玩家请注意,已有玩家完成50%主线任务, 副本进程加速中——】 与此同时,川半辞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饥饿。 白色的阳光罩在床帏上,在被子上留下六角星的点点斑纹。 川半辞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 按了按自己不断翻腾的腹部,转过头, 看到枕边的维克人偶也捂着肚子不断吞咽着, 见到川半辞醒来,朝他爬过来。 维克抓住川半辞的手臂,将破碎的脸埋进他的衣袖:“不辞, 我好饿。” 自从维克吸收完第一块亡灵碎片,川半辞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饥饿了。 这就是弹幕向他宣战的结果么? 通过这些天相处,川半辞知道弹幕并不能直接影响副本, 更多是作为一个场外推手的存在。 但只是饥饿, 并不够让他得到教训, 他开始好奇弹幕接下来会做什么了。 他翻身下床, 摇摇晃晃朝往小房间的餐桌走去,卡兰每天早上都会为他备好食物, 可以暂缓一下饥饿。 可等川半辞来到餐桌, 上面空无一物。 川半辞愣了愣,卡兰今天没有为他准备食物么? 一阵剧烈的绞痛从腹部袭来, 他站立不稳, 只好蹲下身,手扶住地板。 他喉间不断上下滚动,等待着蚀骨的饥饿消退下去。 等待过程中, 川半辞凝目看向下面的地板,地板光可鉴人,上面的东方美人一头白色长发倾泻而下,如瀑布在脚边散开,他的神情尙有些困倦,眼下的蛇鳞咒文增加到了五片。 川半辞看着地板,抚上脸上那瓣新增的咒文。 这是有人主线任务过半,所以催促他也快点完成任务吗。 川半辞的发丝被往下扯了扯,他转头看去,维克不知何时跟了过来。 维克仰着头,头顶的兜帽向后落下,露出与川半辞一致的圣洁白发和满目惶恐:“怎么回事,突然……好饿,救救我。” 待到这一阵饥饿过去,川半辞抱起维克站了起来:“我带你去找东西吃。” 川半辞踏出宫殿,往地牢方向走去。 地牢建在刑场下面,他昨天去地牢的时候,记得有个人正好是今天行刑,运气好说不定能碰上。 现在的他实在没有力气亲手给别人带去恐惧与悔恨了。 副本进程加速也影响了其他玩家,川半辞从宫殿走向刑场这段路,就看到了两个行色匆匆的玩家。 也不知道他们想去干什么,竟然也是往刑场方向赶的。 川半辞留了个心眼,落在他们身后。 “这是污蔑!我是被冤枉的!” 川半辞走到刑场的时候,看到两个卫兵押着一个平民模样的中年人。 中年人似乎是从外面被押进来的,脖子上套着木枷,身后还跟着几个随行的人。中年人大声辩解着,卫兵朝中年人膝盖踢了一脚,让他跪下去。 那两个玩家彼此对视一眼,达成互不干涉协议,一前一后找了掩体蹲下。 川半辞便也远远停了下来。 刑场上。 卫兵:“辩解没用,你所有的家人都看到了,是你亲手杀了隔壁的邻居,按照卡兰王城律法,你会被即刻绞刑。” 中年人慌张道:“我只是睡了一觉,匕首就突然到我手上了,真的不是我,他们在说谎!” 卫兵语气冰冷:“那你跟你的家人说去吧。” 中年人如获大赦,拖着铁链爬向随行的一行人,抱住其中一个女人的大腿:“女儿,我平时待你不薄,你快跟他们说,我是被冤枉的。” 川半辞目光顿在被中年人抱住大腿的女人身上,有些意外。 女人神情冷漠,丝毫不顾跪在地上的父亲如何苦苦哀求,但这不是川半辞目光停留的点。 这个女人的关键在于,她穿着宫廷统一的女仆装,肚子向外鼓起一个特别夸张的弧度,正是经常为川半辞做事的女仆安娜。 安娜抱着硕大的肚子,用力甩掉中年人的手,后退一步。 其他随性的人往前一步,将安娜护在身后,在中年人身前组成一道铜墙铁壁。 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低着头,望向中年人的眼神带着让人遍体身寒的怜悯:“岳父,别怪你女儿心狠,谁能想到她怀的是双胞胎,一个人根本不够。” 男人蹲下身,在中年人耳边轻语:“我们思来想去,家里面就你年纪最大,安娜已经怀孕40个月了,我们真的特别想要这两个孩子,只能委屈岳父您了。” 川半辞听不清男人蹲下身的时候说了什么,只看见中年人浑身一震,坐在地上不动了。 他沉思起来,他忽然想起来之前更新过的背景故事。 〖卡兰王城是个繁荣的国家。(已更新)繁荣只是每个卡兰王城子民自欺欺人的假象罢了,事实上,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增添人丁,但都收效甚微。这是诅咒。〗 难不成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和卡兰王城的诅咒有关。 两个卫兵将中年人抬到了绞刑架上。 绞索被套入中年人的脖子上,他的身体颤抖着,面上露出深深的绝望。 随着一声令下,脚下的木板被猛地抽开。中年人的身体瞬间悬空,绞索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川半辞听到了两声抽气声,是藏匿起来的两个玩家发出的。 川半辞继续往刑场看去,中年人已经翻起白眼,嘴里发着痛苦嘶鸣,双手本能向上抓去,但都是徒劳。 周围一片寂静,躲在掩体后的两个玩家还有些不适地移开目光,站在刑场上的亲人们却始终态度漠然。 川半辞抿起了唇。 吊在绞刑架的中年人挣扎越来越微弱,在一众视线中,最终停止了挣扎,微风吹过,他的身体静静地悬挂在绞刑架上,一动不动。 安娜肩膀松懈下来,被旁边的丈夫搂住,她低头扶着肚子,嘴角挂起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幸福微笑。 卫兵去准备裹尸袋,随行人员也一并散去,刑场上只剩下一具孤零零的尸体。 两个玩家起身检查了一下尸体,也不知道他们观察出了什么,没过多久也离开了。 等人都散去,川半辞独自来到绞刑架前弯下腰,将中年人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 维克迫不及待跳出川半辞的臂弯,小跑到中年人身前,趴下汲取着尸体身上的黑气。 〖主线任务二复仇:11|5945〗 维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朝川半辞软软道:“还饿。” 川半辞摸了摸维克的脑袋:“我们去地牢。” 他现在稍微有些力气了。 计划出现了意外,地牢出现了两拨人,一波是解兴文和柳叶,一波是江林。 他们似乎在对峙,堵住了地牢的入口。 江林语气不耐:“说过多少遍了,我来调查新出的全体支线任务,不是敌对玩家,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解兴文毫不相让:“到底是不是,要淘汰才知道。” 看来大家都把支线任务的突破口放在了地牢,也能理解,地牢里都是死刑犯,想知道沾染罪恶的凶手是谁,正常人都会到地牢转一圈。 不过这对川半辞就很不便了。 川半辞也没坚持,见着两拨人还要纠缠一阵,便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他还是等卡兰给他带饭吃好了。 没想到这一等,一直等到了中午。 川半辞在寝宫阳台看书,一道轻缓的脚步声从远而近传来,最终停留在川半辞对面。 川半辞抬起头,看见了卡兰。 卡兰将桌上凌乱的书籍堆好放在桌下,整理出一片干净区域,摆出餐盘和叉勺,盘子中心是块焦香四溢的小羊排。 姿态娴熟而优雅,不像在做整理的琐事,倒像是艺术家在精心摆弄自己的作品。 川半辞盯着卡兰的动作,直到对方递给他餐具,才开口:“今天早上,我没见到你。” 卡兰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看守地牢的卫兵睡过了头,临近中午才想起我还在里面,我一出来,就赶来见母后了。” 川半辞皱眉,居然是这个缘故。 桌面上的小羊排还在滋滋冒油,闻到香味,坐在川半辞怀里的维克早已按捺不住,试图爬上桌面偷尝一点。 川半辞把维克的手挥了下去,问卡兰:“吃过饭了吗?” 卡兰摇头:“还没来得及。” 川半辞拿起刀叉,以一种不紧不慢的节奏切割着羊排:“守卫睡过头,等到中午才把你放出来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 川半辞用的是陈述句,于是卡兰没有回话。 一时间,阳台只剩下刀具切割熟肉的声音。 川半辞盯着眼前的小羊排,手中刀具划过餐盘的刺耳声响突兀响起。 卡兰骤然转过头,瞳孔微缩,一抹惹眼的鲜红色出现在川半辞握着的刀尖上,正在以止不住的速度迅速流入餐盘。 川半辞被刀具割伤了。 卡兰大脑一片嗡鸣,身体下意识就做出了反应。 他半跪在川半辞身前,收拢所有尖细的牙齿,将那截受伤的手指近乎慌乱地含进嘴里。 血腥味在口中迅速弥漫开来,腥甜的香味刺激着味蕾,如同久旱之后的甘露,源源不断涌入卡兰早已饥渴许久的胃囊,卡兰在片刻失神之后骤然清醒过来。 这个出血量,不像是不小心被刀叉划破的。 卡兰怔愣地抬起头,看到了川半辞平静如水的温婉面庞。 一个足以让大脑彻底罢工的猜想浮现卡兰心头: 他的母后是故意的。 新鲜的血液对怪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川半辞能感觉到卡兰正在无意识吮吸着他的手指。 川半辞曲了曲指节,他知道卡兰的牙齿很尖,又多又密,触在上面,仿佛触到了无数根锋利的钢针。 川半辞将流血的部分抹在上面,漫不经心地道:“我要听到你的回答,守卫睡过头,直到中午才把你放出来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卡兰连忙吐出那截温热的手指,捏在手心里:“母后别生气,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不会再出现在城堡里。” “不够。”川半辞盯着自己被卡兰捏在手里的手指,上面原本可怖的伤口已眨眼间恢复如初,“只是被动反击,远远不够。” 威信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就算卡兰现在学会反击,那些人也不会立刻改变对卡兰的态度。 卡兰居然因为别人的刁难,错失了给他做早餐的时间。 这让川半辞很不爽,他不爽,就要有人倒霉了。 川半辞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从卡兰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指,在卡兰微讶的目光中,将维克塞给了卡兰:“这个你拿着。” 卡兰将维克抓在手里,如同走在路上天上突然砸下来一个巨大的惊喜,即使惊喜已经被他握在手里,心中依旧有些不可置信。 这个人偶母后从不离身,虽然不知道它对川半辞的具体含义是什么,但绝对是很重要的东西。 川半辞就这样交给他了? “维克和我有感应,算是我的半身,我要你带着它,让它见证你的成长。”川半辞道。 “你也成年了,按理来说,已经到了逐渐从国王手中接过王位的年纪,但是王城里的人,似乎都没有这种概念。作为未来王城的继承者,你这样下去可不行。” 听到川半辞的话语,卡兰扯着唇角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把挣扎起来的人偶往下按,道:“国王没有把我当成继承人。” 是啊,非但没有把卡兰当继承人,还天天想着怎么除掉他。 川半辞捏住卡兰的下颌,身体微微前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国王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了?” 卡兰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惯常克制内敛的眼眸微闪,他不可抑制地高仰着头,任由川半辞站起的阴影不断将他吞没。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川半辞深邃无垠的双眸,那里藏着与他此前全然不同的风景。 他听到川半辞嗓音温柔的训诫:“泽维尔,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卡兰睁大双眼,他跪在川半辞身前,如同信徒跪在缄默庄肃的神像之下。 他的神祇不温良,不慈悲,不救世间疾苦。 祂在他早已焚毁一切的废墟之上,点燃另一把熊熊天火。 川半辞神情极尽柔和,说出的话语却无端让人生寒:“你不能没有想法,如果你没有,我就赋予你我的想法。” “王城不需要对统治者不敬的人,如果有,就让他们从你的世界里消失。” 川半辞按住还在挣扎的维克头顶,维克仿佛被施加了某种禁忌的魔法,歪斜着倒伏在卡兰怀中,权杖与人偶的虚影在其中交相变化。 川半辞一字一句,将话语刻入卡兰脑海:“就从所有曾经侮辱过你的人开始,让他们在恐惧与悔恨中死去,以儆效尤。告诉他们,从此以后,不能有任何人违抗你。” 卡兰怔愣地望着川半辞,对方每一句话都回荡在他的脑海。 他的父王不曾期望他的,他的假冒王后给予他了,要他站起来,将所有不服从他的人杀绝,从此成为卡兰王城的主人。 卡兰嘴唇动了动,语气还有些梦幻:“母后,我不能这样做的。” “你可以。”川半辞语气坚决的像个冷漠无情的独//裁者,“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不要让我失望,泽维尔。” 【卡兰·泽维尔好感度已变更:70】 听到好感度变更的提示音,川半辞话语一顿,看向此刻半跪在地上的卡兰。 “我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吗?”川半辞对卡兰道。 低眉顺目的王子站起身,高处与低处的视角互换,眼眸微垂,望着下方的王后:“我会好好遵从母后对我的教导。” 成为卡兰王城的王,如果这是母后对他的期望,他会这样做。 察觉到对方身上改变的细微气场,川半辞心满意足地坐回了椅子,继续吃着小羊排。 川半辞一直以来被灌输奉献的理念,没办法做到随意杀戮,尽管知道这些人可能都有各自的罪恶,但想办法一个个搞清楚他们具体都做了什么恶事,再把人杀掉也太麻烦了。 那可是整整五千多个人,而且他作为王后,突然大规模杀戮也不符合人设,说不定还会引起其他玩家的注意。 所以最好的结果还是交给卡兰。 把维克人偶给卡兰,让卡兰带着维克去搜集亡灵碎片,这样一来,既能让卡兰在王城快速建立威信,他的主线又能快速完成。 川半辞被自己聪明到了,他果然是个天生谈恋爱的料子。 卡兰的好感度和仇恨值双双破了70,态度也如他所愿变得更强硬了一些,果然走相爱相杀的路线是对的。太好了,这样一来,离他心目中的美好he结局又近了一步。 川半辞看向那边低头摆弄维克人偶的卡兰,越看越满意,恨不得现在就让卡兰去尝试调教王城子民,把内心隐藏起来的暴虐和残忍全部裸露出来,转为卡兰外在的特质。 他可是一直期待着,卡兰转变为宣传图那样性张力拉满的大boss,对他虐身虐心,各种强制爱…… 有了期待,川半辞心中的天平便有了轻重。 他依依不舍地催促卡兰:“你不想快点去建立自己的威信吗?” 卡兰神色一滞,捏紧了手上一动不动的维克人偶,心绪芜杂。 母后这是在……驱赶他? 见卡兰一动不动地沉默着,川半辞歪了歪头:“怎么了?” 卡兰语气生涩:“我刚刚是哪里惹了母后不快吗,为什么要赶我走。” 川半辞实话实说:“因为突然觉得,受众人朝拜,成为掌权者的卡兰会更有魅力一点,想快点见到。” 卡兰心中仿佛被刺了一箭,原来如此,他的母后是在嫌现在的他太没用了。 上午没有早点赶来,还是让母后生气了。 如果是以前的卡兰,或许不会当回事,他别无他念,也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但现在的卡兰不同,他能察觉到川半辞对他的改变与期望,这种变化,他并不讨厌,并且想要为了川半辞满意,倾尽一切。 卡兰朝川半辞笑起来,笑容里面潜藏着某种更深的东西:“我知道了,我会让母后满意。” 房门被卡兰从外面关上,屋内重新陷入了寂静。 川半辞早就习惯了怀里抱着一只人偶,这下维克给了卡兰,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川半辞吃完午餐,走去床边,随便找了一个人偶抱在怀里。 恰巧的是,这只人偶也是黑色头发,深色的眼瞳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了一点极淡的赤红,竟然神似卡兰。 川半辞对这只人偶的好感倍增,爱不释手地来回翻看。 他点了点人偶的鼻尖,想起了那个活生生的真人。 快去吧快去吧,快变成那个不再隐藏野心,将所有黑暗面全部暴露出来的卡兰。 然后跟他谈恋爱。 吃完了一整盘小羊排,淡淡的饥饿感并没有完全消失,川半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吃东西只能起到暂时缓解的作用,这种饥饿还是得靠收集亡灵碎片才消除。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一道女声从外面传来:“王后,我可以进来吗?” 是安娜的声音。 上午刑场发生的事情,川半辞也有很多疑问想问安娜。 川半辞为安娜打了门,门刚打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混合着下水道的恶臭味扑面而来。 川半辞被呛得咳嗽了一下,看向门外的安娜。 安娜整个人处于极端兴奋的状态,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青皱的脸上。宫廷内的NPC五官都似人非人,辨识度很低,川半辞全靠衣装和一些外在特质辨认。 但此刻,安娜那个极具辨识度的大肚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安娜手里推着的小推车。 “王后,我的孩子终于出生了,是对姐弟龙凤胎哦,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带过来让您看看,我能进来吗?”安娜一副强忍欣喜的模样。 川半辞退开一步,给安娜让出通道,看着安娜推着小推车进入他的寝宫。 安娜从川半辞面前走过,川半辞转过头,看到安娜的后背,目光微妙一顿。 他知道那股呛鼻的气味从哪里来了,深色浓稠脓液一半挂在安娜的裙摆上,一半从腿部往下流,后面的布料已经被全部浸湿,滴滴答答往下落着。 安娜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一般,任由脓液在她身后形成一道腥臭的轨迹。 川半辞盯着变得一塌糊涂的地板。 他后悔让安娜进来了。 第24章 卡兰 川半辞出于人道主义, 还是道:“你的身体还好吗?” “我?”安娜无知无觉地转过头,顺着川半辞的视线,看到了从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脓液, “不用在意这个,比起这些,快来看看我的两个孩子。” 说着, 安娜将小推车的蓬掀了开来。 堪称辣眼睛的画面,没有任何缓冲进入了川半辞的眼睛。 应该称呼他们为婴儿吗, 比起刚出生的孩子, 他们相差太多了 他们长着类人的五官,但仅仅只是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程度。他们仿佛刚从卵泡中被解放出来,还没来得及清理身上黏糊糊的脓液, 就被放进了小推车。干瘪的黑色血管如同坏死的藤蔓,爬满了它们硕大的脑袋,身体像是剥了皮的肥大毛虫, 在小推车里一拱一拱地蠕动。 川半辞原本还有些饿, 看到这一幕, 瞬间什么食欲都没有了。 他不喜欢丑东西。 “您要摸摸他们吗?”安娜伸手戳了戳剥皮毛虫的大脑袋, 如同腐烂到一半的青苹果的质感,半硬半软, 在手指的戳动下上下弹了弹。 川半辞婉拒:“不了。” 如果《卡兰》的宣传封面长这样, 他绝对不会点进来玩。 他甚至怀疑安娜是故意的,这个坏东西。 安娜依旧是那副欢喜的模样:“王后还记得吗, 等我的孩子出生后, 您答应要给他们取名字。” 川半辞点了点头,被丑东西惊到的思绪重新回归,想到了另外的事情:“孩子什么时候出生的?” 安娜道:“就在上午, 刚出生,我就把他们带过来了,想第一时间给王后看看。” 川半辞:……倒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 不过真的有这么巧吗,安娜的父亲前脚刚执行绞刑,后脚安娜的孩子就出生了。 还是说,就像他上午听到的那样,安娜父亲的死亡,和婴儿有直接的关系。 川半辞想到那个全体支线任务。 谁是沾染了罪恶的凶手,如果安娜的父亲真是被污蔑的,那至少在这个事件里,安娜一家人都算沾染了罪恶的凶手吧。 那这两个刚出生的婴儿算在里面吗? 川半辞沉思起来,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片面。 安娜看着川半辞沉思,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轻飘:“王后是在思考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安娜当前杀意值:60】 温度仿佛忽然被调低了几度,川半辞转过头,看到安娜阴恻恻地看着他,眼睛深处有种更冰冷的东西在吐着蛇信。 安娜:“我还以为我之前拜托王后的时候,王后就已经思考好了孩子们的名字呢,王后是忘了吗?” 【安娜当前杀意值:80】 这也算他的任务?不说出名字就要触发死亡机制了? 川半辞收敛了眉目,慢慢道:“不,我只是没想到,你怀的是双胞胎。” 空气寂静了一瞬,川半辞镇定地看向安娜。 【安娜当前杀意值:0】 安娜重新恢复了笑容,仿佛刚才的恐吓根本不存在:“说的也是,我一开始也没想到居然是双胞胎。” 安娜的话,和上午安娜丈夫的话语重合在了一起。 他们似乎都没有想到安娜肚子里有两个婴儿,这和安娜父亲的死亡有因果关系吗? 换个思路来说,如果安娜肚子里只有一个孩子的话,安娜的父亲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还有安娜父亲的罪名,安娜父亲杀死了隔壁邻居。 两条人命,刚好对应了两个新出生的婴儿。 “我想到了。”川半辞对安娜道,“不如弟弟叫戴迪卡,姐姐叫克塞妮娅吧。” 安娜咀嚼了一番这两个名字:“它们有什么寓意吗?” “弟弟戴迪卡意为他人的无私奉献,姐姐克塞妮娅,寓意为突然闯入的意外。”川半辞观察着安娜的反应,话语暗含深意,“我认为这两个名字和他们的出身非常相配呢。” 安娜听出了川半辞的弦外之音,面色冷峻下来:“王后这是什么意思?” 【安娜当前杀意值:50】 看到好感度查询系统内暴涨的数值,川半辞眉目舒展起来。 安娜生气了,这说明他刚才的话是对的。 川半辞面色坦然:“怎么了?对你来说,他们难道不是上天带给你的意外惊喜吗,还是你认为,无私奉献,并不是一个美好的品质?” 安娜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名字是这种解读方式,将信将疑:“王后刚才说的是这个意思?” “当然,你不满意我的名字?”川半辞恰到好处地施压,“我为他们命名,是他们至高无上的荣幸,你怎么还挑三拣四了?” 安娜立刻低下头,做出服从的姿势:“是安娜逾矩了,王后赎罪。” 川半辞慈爱道:“我原谅你。” “另外,我有一件事问你。”川半辞道,“上午我听说,你的父亲因为杀人被处以绞刑了?” 安娜面色闪过一阵不自然,随即平静下来:“是有这样的事。” 川半辞转过头:“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吧。” 川半辞从安娜嘴里听到了父亲杀人的全过程。 邻居和她父亲是对积怨已久的冤家,父亲喝醉了酒,一个冲动便杀了那人。 很难查明真相的事情,但查明真相也不是川半辞询问的缘由。 川半辞问:“那个邻居多大?” 安娜有些疑惑川半辞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道:“具体不清楚,但应该和我父亲差不多一个年纪。” 也是中年人啊…… 怀孕了40个月的安娜、两条人命逝去后忽然降生的双胞胎、以及笼罩在整个卡兰王城的不知名诅咒。 川半辞好像知道那个支线任务的答案了。 得到赐名,安娜推着两个孩子心满意足离开。 川半辞关上门后,点开了系统界面。 〖全体玩家支线任务:谁是沾染罪恶的凶手?〗 川半辞在问题下方写下:〖卡兰王城所有子民〗 按下确认键,系统反应了一会儿,却跳出红框:〖请玩家写明具体数量〗 川半辞抚上下巴,所以他的答案没错,只是要说出具体数量吗? 可他要从哪里知道整个卡兰王城一共有多少子民,虽说王城子民很少,但也总不能一个个数吧,还是说要找到名册什么的。 等等,说起名册…… 川半辞无端想起了自己的那本巫师死亡名单,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川半辞心头,他迫切地想去验证一番,在红色描边的框框上写下那个数字〖5945〗 但在即将按下确认键前,川半辞又犹豫了。 这只是他的一个猜想,确定要铤而走险吗? 川半辞将此前的经历回顾了一遍。 他来到卡兰王城,是为了替那5945名死去的巫师复仇,具体的复仇方式,是让卡兰王城的子民在恐惧或悔恨中死去。 这是一种巫师特有的仪式感。 而卡兰王城每个人都身负子嗣稀少的诅咒,发出这个诅咒的巫师,应该也会有相应的仪式感。 想到这里,川半辞不再犹豫,精神微微绷紧,按下了确认键。 —— 副本的另一端,江林逛遍了整个王城,都找不到全体支线任务的线索。 他在日光照耀的清冷街道上停下,对公屏上的弹幕道:【观众老爷,我实在找不到线索了,你们行行好,直接把答案告诉我吧。】 弹幕还端着:【50%主线完成度也是我们帮你的,现在又要问我们要支线答案。你不能自己动动脑子,什么都告诉你了,其他人还有游戏体验么。】 江林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天大地大,观众老爷最大,求你们了,告诉我答案吧,只要能让你们高兴,我做什么都行。】 弹幕对江林这幅谄媚的模样十分受用:【也行,你当街大声学狗叫三分钟,我们就告诉你。】 江林环顾一圈周围的街道,四周清冷,但也不是完全没人,他刚才还看见虎啸在附近,这里恐怕不止一个玩家。 弹幕还在催促:【嫌丢人?那你是不想要答案喽。】 江林连忙收回了视线:【要的要的,不就是狗叫么,我一定叫到观众老爷们满意。】 江林身侧的拳头握紧,咬了咬牙,就在他即将汪出声时,一道系统提示音传入他的耳朵。 〖叮——〗 〖全体玩家支线任务:谁是沾染罪恶的凶手?(已完成)〗 江林满脸愕然,和江林一样惊讶的还有其他全体玩家和公屏弹幕。 江林危机感突生:【什么情况,谁完成的任务?】 弹幕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我们去查查。】 很快,弹幕为江林带来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原来是这样……” 江林喃喃道,敛下眼底的不甘,收拾好情绪,朝弹幕扬起温驯的笑,【观众老爷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完成这个任务。】 —— 听到回答正确的系统提示音,川半辞绷紧的精神松懈下来。 他的猜想是对的,他所在的巫师部族和卡兰王城有着刻骨仇恨,以至于巫师向他们施加了诅咒,卡兰王城的人数将永远保持统一的数量,5945。 那个被他们杀死的巫师数量。 卡兰子民想尽各种办法,想要破除这个诅咒,他们尝试杀掉受诅咒最深的卡兰,猎杀世界上所有巫师,但都没有用。 为了王城不灭亡,持续诞生新鲜血液,他们想出了另外一个法子:既然卡兰王城的所有子民都必须维持在相同的人数,那就杀掉年纪大的人,让新生儿顺利诞生。 这就是地牢里全都是老人的原因,他们不一定是真的犯下了死罪,他们要为卡兰王城的新生儿做出让步,就像他们的出生,也是因为别人的死亡一样。 自此,一个循环诞生了,所有人在出生那刻,都背下了杀戮之罪。 【剧情探索度已更改:57%,解锁新区域<城堡外白桦林>,正在抽取随机奖励道具——】 一道红光在川半辞系统界面亮起,一个大大的字母“S”在中间显现出来。 弹幕惊呆了: 【??!!】 【s级道具,这什么狗屎运!!】 居然被他抽到了s级道具,川半辞也有点懵,查看道具属性。 【道具名称:无限幸运盒】 【等级:S级】 【道具说明:一次性加成道具,在主播背包内随机选中一个消耗类道具,使该道具使用次数为无限制,并且道具效果增强,即刻生效。】 等等,即刻可生效! 看到效果的川半辞瞳孔一缩,他目前的消耗类道具只有一个,就是那个给维克吃饼干结果反被维克咬时触发的成就道具,圣父光环。 但他想阻止也没用,道具是即刻生效,他眼睁睁看着S级的幸运加倍盒以百分百的概率选中了他背包里唯一D级的消耗类道具<圣父光环>。 【道具名称:圣父光环(强化版)】 【等级:??】 【道具说明:使用该道具可以让您的头顶发光1分钟,就算是瞎子,也能看见你闪闪发光的头顶,对您圣父一般的奉献精神感动落泪。冷却时间:1小时】 然后看着它从“×1”变成了“×∞”。 川半辞:…… 强化版就是瞎子也能看见他发光了。 公屏的弹幕爆笑。 川半辞当即关了背包,眼不见心为静。 这个支线任务的信息量很大,让他之前弄不清楚的地方也跟着清晰起来。 川半辞点开王后的背景介绍,圈起里面“拥有统治卡兰王国的野心”的段落。 没多久,上面的文字浮动模糊,再清晰起来,已变为完全不同的内容。 〖你为每个死去的巫师细心挑选了适合他们的躯壳,每个卡兰子民的死亡,意味着一个巫师的新生。〗 而这一刻,川半辞彻底明白过来,他的主线任务复仇,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不是随便选五千多个卡兰子民杀掉完成任务就行了,他要把全部卡兰子民的生命握在手里。 当他搜集完所有亡灵碎片,就可以运行一个覆盖全城的献祭魔法,死去的巫师将一一对应,夺舍所有卡兰子民的身体, 那些被卡兰子民杀死的巫师,终将在卡兰子民的躯壳中复生。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报复,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甚至对自己做出了同样残忍的事情。 川半辞抚上自己眼角滚烫的蛇鳞咒印,低低笑了起来。 他原以为蛇鳞咒印是别人给他施加的诅咒,现在看来,是他自己干的。 这是一种自虐式的自我监督,要么让巫师全数复生,要么他和那些死去的巫师一同消散。 好想知道全部的背景故事,想知道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拥有如此孤注一掷的勇气。 解开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川半辞开始关注起新开放的地图。 他的地图扩大了一点,但还有一片区域始终黑着,是城堡之外的区域,城镇。 其实王后的故事到现在已经被他收集的差不多了,还缺几个关键信息把所有故事都串联在一起。 川半辞手指点在了白桦林之外的未开发区域里,而这些串联一切的关键点,应该就需要去城镇里寻找。 就在这时,一个不速之客悄然接近了他的寝宫。 “轰——” 大门被人从外面暴力破开,川半辞转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影。 那人手里拿着道具大锤,大门被轰然撞开后,用力砸在了后面的墙壁上,随后又惯性极速砸向那人。 那人对着大门又是一锤,大门与墙壁的连接面骤然断裂,整扇门就这样轰然倒下。 “碰”一声,激起千万灰尘。 “你,其实是玩家吧?”江林踏着倒下的大门,走进寝宫,扬起脸,直直看向川半辞。 “而且还是那个唯一的敌对阵营。” 川半辞的视线落在自己被砸坏的寝宫大门上。 这人,是想和他打架吗? 他一直秉持着和人们友好相处的理念,很少对人动手,如果因为掌控不了力道,不小心把人打死,他会很难过的。 川半辞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用武器会不会更好一点? 江林看着川半辞,面色从最开始的傲慢逐渐转阴,他如此大张旗鼓的出场,就是想看到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 但从他出现到现在,川半辞非但没有任何惊讶,甚至都没正眼瞧过他,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江林羞恼的同时,心中恶意不断膨胀川半辞,瞧不起谁呢,真以为自己很厉害? 他遇到过很多自视甚高的人,川半辞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那些自认为比他强的人,最后都死了,活到现在的只有他一个。 他可是站在观众这一边的绝对胜利者。 江林唇角掀起一个恶劣的弧度:“喂……” 一个字刚出口,就被川半辞接下来的话语打断了。 “我是玩家的事情,弹幕告诉你的?”川半辞已然来到了江林的身前。 江林话语一顿,心中掀起轩然大波,川半辞什么时候过来的? 但待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退缩后,江林立刻停住后退的脚步,重新站在川半辞身前,针锋相对般直面对方:“你怎么知道?” “很明显。”川半辞看他,“光凭你的能力,发现不了我。” 川半辞语气极为镇静,神色也一派气定神闲,江林咬紧了牙。 这人装什么,说的话好让人火大。 川半辞看了一眼弹幕,江林过来之后,弹幕就一片沸腾,想看他的好戏。 所以江林就是弹幕和他作对的底气? 川半辞弯起了眼睛。 江林皱眉:“你笑什么?” 川半辞收敛笑意,摇头。 既然川半辞知道他是谁派来的,江林也不装了,双手抱臂:“听说你很不把观众老爷放在眼里,该说你是无畏还是无知,以为这种惺惺作态的清高人设就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真是可笑。” 川半辞好奇道:“要打了?” 江林被噎了一下,语气阴森:“你怕不是不知道我是谁,我有观众老爷资助的数不清道具,熟悉所有npc的杀人机制,只要我想,什么国王、卡兰,给我当牛做马也不是不行,你又算什么东西。” 川半辞跃跃欲试:“打?” “哪有那么容易便宜你。”江林阴下脸,“我会用比这个痛苦千百倍的方式,在观众老爷面前亲手打碎你的骨头,直到你在观众老爷面前痛哭流涕,打心底后悔得罪他们。” 川半辞开始失望:“所以不打吗?” 江林额头青筋狂跳:“你给我听人说话!” 一道凌厉的劲风朝川半辞面门袭来,带来威力十足的啸音,川半辞眉目一敛,侧身躲过那道寒光剑峰,后退一步,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朝前面掷去。 “啪!”一声,茶壶代替川半辞的脑袋,裂在了寒锋的刀口。 川半辞看向江林手上骤然出现的武器。 【道具名称:洞穴怪人的冰刃】 【等级:B级】 【道具说明:主播无权限查看】 江林将冰刃插入地板,冰刃顺着他的手化为水,流入地下,随后结成寒冰一寸寸朝川半辞脚下袭来:“前面和你好好说话,真以为我跟你闹着玩呢。” 川半辞想撤离,拔了拔腿,却发现无法动弹,他低下头看去,他的腿被冻住了。 “王后?”江林踩上坚冰,嘴角勾出一抹讥讽笑意,俯身向前 ,“不过如此。” 他点开系统界面,不知道操作了什么,把一个屏幕朝川半辞划去:“我要向你发起主播pk挑战。” 与此同时,川半辞面前跳出来一个pk挑战的弹窗,最下方写着询问“是否接受?” 川半辞心平气和:“这是什么?” “连pk都不知道,你是新人?”江林惊愕了一瞬,随即大笑起来,看川半辞的眼神带上了浓浓的憎恶与鄙夷,“区区一个新人,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得罪观众老爷,他们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靠这副装疯卖傻的蠢样?” 面上这样说着,江林心中却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一个连pk都不知道的新人,还是所有玩家的对立阵营,最可怕的是,他抽中的还是王后身份,卡兰对王后的初始仇恨值就有50。 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是江林,他在知道自己抽中王后的开局,就想拜托弹幕给他重开了。 且不说王后身份通关副本的难度有多高,光是仇恨值50的卡兰摆在面前,也足够所有人闻风丧胆。 但面对这样几乎没有赢面的死局,川半辞居然能安安稳稳站到现在,这到底是怎样的新人,他是怎么从卡兰手里活下来的? 江林越想越觉得心惊。 他知道那些弹幕的想法,所有进入直播间的玩家在弹幕眼里,都是产生情绪的一次性道具,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反正去了一批还有千千万万批。 江林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踩着了这些弹幕的心理,开始捧着他们,给他们做事,万事以他们为先。 自此,他在弹幕那里从一次性消耗品变成了可持续发展的玩具。 这就是他活到现在,还能在副本里如鱼得水的原因。 但现在,意外出现了。 从来只有别人向弹幕展示自我价值的份,什么时候弹幕沦落到向其他人展示价值了。 除了他自己,江林还没见弹幕对什么人这么关注过,想让川半辞死也是一种过度关注。 江林盯着川半辞,心里升起强烈的不甘,他原本只是应弹幕的要求,让川半辞后悔得罪弹幕,但他现在改变主意了,他要让川半辞在弹幕面前出丑。 他要让观众老爷看到,谁才是那个值得被投资的主播。 第25章 卡兰 他拿到了一个这么好的情报, 如果把川半辞是敌对阵营的消息告诉给其他人,他就能坐收渔翁之利,让别人对付川半辞。 可恨就可恨在川半辞得罪的是弹幕, 弹幕不准他把川半辞的身份消息暴露给其他人,只让他对付川半辞,让川半辞对弹幕低头。 江林按下阴暗的心思, 对被冰刃冻在原地的川半辞道:“既然如此,我就好心告诉你pk的玩法吧。” “pk就是我向你发起挑战, 规定时间内, 谁的直播间热度更高,谁就是胜利方。” “失败者的所有道具和pk过程中获得的所有积分都归胜利者所有,失败的人还会进惩罚间, 那可是非常可怕的地方。” 江林眼睛闪着隐晦不明的光:“观众能对进入惩罚间的主播投喂各式各样的酷刑道具,钉床,拉肢架, 拇指夹, 老虎凳……你见过的没见过的所有刑罚道具都会用在你身上。惩罚间对主播受到刑罚后产生的负面情绪进行评估, 积攒到一定数值后才能出来。” “原来如此。”川半辞面色淡定得不像刚听了一系列刑罚说明, “pk持续多长时间?” “五天。”江林道。 他其实也不想比这么长时间,但是弹幕想慢慢折磨川半辞, 看对方怎么一步步为了直播间热度屈服, 向弹幕滑跪求饶,以前多傲慢, pk后期就多卑微。 这是弹幕的恶趣味。 川半辞皱起眉, 五天也太长了。 他知道自己什么德行,玩任何游戏都容易较真。如果答应pk,那他这几天的心思都会在江林身上了, 根本没有时间和卡兰好好培养感情。 比起pk,他更想和卡兰待在一起。 川半辞在“是否接受”的弹窗下面点了拒绝,但弹窗没有消失,只是闪了闪,让他重新选。 川半辞:? 看到川半辞微讶的表情,江林就忍不住想笑。 这下川半辞总装不下去那张清高的嘴脸了吧。 “想拒绝?真遗憾,我发起的是强制pk,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江林向被冻在原地的川半辞走去。 “其实一般来说,pk都是双方自愿的,知道为什么我能发起强制pk吗?”江林得意起来,炫耀一般靠近川半辞,近距离欣赏川半辞此刻的神色,“因为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知道观众才是直播间真正的主人,我服务他们,他们自然也会照顾我。” 江林说完,心中突然有了报复成功的爽感,在意识里对弹幕道:【放心吧观众老爷们,他现在肯定开始后悔得罪你们了。】 弹幕也深以为然: 【做的好,江林。】 【等你把他踢进惩罚区,我们会保你通关副本。】 而听了江林一番话的川半辞特别懂:“如果我养了一只随叫随到又非常听话的宠物,我也会很照顾它。” “你什么意思!你骂我是观众老爷的狗?!”江林脸色瞬间狠厉起来,胸口怒火腾升,“你也只有嘴硬了,要不是观众老爷,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跪地求饶!” “不是我说的,是弹幕说的,你不是他们的狗吗,难道我误会了?”川半辞陷入沉思,忽然露出恍然的模样,“我明白了。” 江林警觉:“你又想搞什么鬼?” 川半辞:“你现在这个叫,狗眼看人低。” 江林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第一时间都不是感到羞耻,而是不可置信:“哈?” 弹幕: 【这句话倒也没错说。】 【别说,这两人打起来真的挺精彩的。】 见弹幕没有否认,江林脸色愈发难看,弹幕怎么想他是一回事,但别人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川半辞竟敢这样说他! 川半辞怕江林听不懂,贴心解释:“这句古话是我从一本旧书上看到的,我还没有完全领悟其中的意思,但觉得很适合现在的你。” 江林胸膛剧烈起伏,双手紧紧握拳,指节发白,仿佛要将空气都捏碎,怒极反笑,抖着声音:“好,你真是好极了。” 他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申请pk的弹窗到点自动消失,开启强制pk。 川半辞的直播间上方被红蓝两色一分为二,框框上实时记录着川半辞和江林的直播间热度。 红色方川半辞直播间热度700,而蓝色方江林直播热度,呈现出压倒性的1.8w。 而pk开始之后,川半辞那点可怜的700热度也在飞速倒退,眨眼间从700降到了200,隐隐还有持续下降的趋势,而江林直播间的热度,直升到了2w。 想也知道是那群弹幕在从中作梗。 直播间热度受观看人数和礼物积分影响,为了要川半辞好看,弹幕疯狂给江林砸礼物,象征着江林的蓝色条框霸道无比,直直将川半辞的红色条框压缩到角落。 江林满腔怒意被满屏幕的礼物抹平,积分可以在商场换取东西,也多亏了川半辞,平时那些弹幕为了在他身上找乐子,可不会对他这么大方。 江林重新扬起得意的笑意:“你看,打嘴炮没用,我们要看实力说话。” 他们的差距如同天埑,江林根本想不到川半辞要怎么赢,看吧,他才是观众老爷的宠儿。 和江林满屏幕都是礼物的直播间相反,川半辞的直播间冷冷清清,寥寥无几的几个弹幕也只是在嘲讽川半辞: 【享受你最后一周的安宁吧,等你去了惩罚间,我们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地狱。】 【你要是跪下来,向我们磕头认错,我们也不是不能分你几个热度。】 pk时,两人处于同一个场景,两个直播间的弹幕是共享的,看到这条弹幕,川半辞还没有所反应,江林先急了:【观众老爷们,不用为他浪费钱,这人花招多得很,别便宜了他。】 弹幕笑道:【你急什么,反正他pk失败,过程中获得的积分都会归你。】 也是,江林镇定下来。 弹幕就是想在川半辞失败前,多在他身上找点支配权。 拼命祈求,到最后还是绝望,弹幕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种戏剧。 川半辞感觉到自己冰封的腿有了松动:“你要走了?” 江林走到门口回过头,朝他扬起下巴:“怎么,现在想求饶,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川半辞将脚下的坚冰挣断,踩碎残余的碎冰,看向江林,“我还没同意让你离开。” 江林眉头紧皱,忽然间,一道极为霸道的强光从川半辞头顶亮起。 刺眼的光线如针刺进江林瞳孔,带来灼烧般的热度,江林惨叫了一声,眼眶不受控制地涌出泪水,瞬间致盲。 【系统提示:主播已消耗一次性道具<圣父光环(强化版)>,剩余数量:∞】 川半辞头上顶着闪闪发光的光环,看到倒在地上,被强光刺激到流泪不止的江林。 川半辞:“……居然真的能感动到流泪。” 让江林暂时失去行动力,川半辞走到摆着精致茶具的方桌前,拿起桌上的摇铃。 “叮铃铃——” 金色的摇铃随着川半辞的手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响。 不多时,一连串厚重脚步声从寝宫外响起,一列队的卫兵,朝川半辞匆匆赶来,他们各个人高马大,身着铁甲,手提长剑,如同一面铁墙死死堵在门口。 待一分钟圣父光环效果结束,江林赤红着眼睛从地上站起来:“你这个卑鄙小人,趁我不注意用了什么道具!”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循着川半辞的目光,转身往后看去,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堵着一排的卫兵。 穿着燕尾服的管家从一众卫兵间隙中挤进来,因为没有获得王后同意,脚尖止在了寝宫门口。 被调教过的管家不敢直视屋内人的尊容,只朝里面恭敬鞠躬:“尊敬的王后,请问有何吩咐?” 川半辞放下手中的摇铃,坐在方桌前的贵妇长椅上。 雍容华贵的美丽王后半靠在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长椅上,下巴微抬,这个姿态江林前不久也做过。 比起江林的咄咄逼人,王后多了一份与生俱来闲散慵懒,这种旁人难以效仿的从容,使此前所有的挑衅都成了笑话。 如同微弱萤火乍遇璀璨的茫茫星辰,江林的傲慢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渺小又可笑。 川半辞葱白的手指在下颌绕了一圈,往前一点,指向门口顿住的江林,语气漫不经心:“这位旅人,突然闯进我的寝宫,砸坏了我的大门,还弄碎了我心爱的茶壶……” 一瞬间,来自四面八方的凶厉眼神齐刷刷锁定江林。 江林寒毛瞬间直立,身体在危机意识下骤然绷紧。 这可是一群副本怪物,一人一口就足够把他撕烂。 川半辞慢悠悠思考起来,令人难耐的寂静充斥着这方空间。 江林有些扛不住各方视线的压力,额头冒出冷汗,瞪向川半辞。 良久,川半辞终于开了口:“把他给我——关进地牢吧,不过他是客人,作为卡兰王城的主人,我也不能太亏待他。” “把国王宴请各方旅人的食谱全部做一份,每个饭点给他送去。管家,你要亲眼看他全部吃下去。” 那桌子烂泥泔水,喂给苍蝇苍蝇都嫌恶心。所有弹幕心里此刻只剩下一个字——“魔鬼”。 江林面如菜色,却反抗不得,被卫兵暴力押送了下去。 料理完江林,川半辞看向两个直播间都寂静一片的弹幕。 【你们是很厉害,随意决定直播间谁胜谁负。】川半辞靠回柔软的椅背,双腿交叠,轻轻敲了敲侧额太阳穴,温和道,【但在副本里面,好像还是我说了最算。】 被气懵了的弹幕:【……】 忽然变得奇怪的弹幕:【话说,只有我觉得主播这个样子很带劲吗,他连我们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江林这个玩家了,好酷哦。】 恼羞成怒的弹幕:【给我闭嘴,你这个抖m!!】 —— 第二天,川半辞站在厨房内部杂物间的窗边,听着虎啸向他说明今天副本外部的状况。 虎啸看着一根筋,做事却很踏实,一直在帮他关注其他玩家的动向。 随着大家掌握的情报越来越多,已经有好几个人开始怀疑川半辞的身份,不过都被虎啸暗中挡下了。 虎啸掸了掸杂物间橱窗的灰:“他们现在都怀疑我才是那个敌对玩家。” 川半辞看着虎啸的动作:“他们为难你了?” “他们,为难不了我,倒是你,你是新人,没有道具,也没有去商场兑换东西的积分,你遇上他们很危险。”长句子对虎啸似乎很困难,他拧着眉,费了半天劲才挤出来这么一段话。 说完,虎啸看到了旁边的箱子里有鸡毛掸子,没多想,把鸡毛掸子拿起来,继续掸橱窗的灰:“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情,你小心卡兰,他今天变得奇怪……” 据虎啸说,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玩家触发了卡兰的特殊杀戮机制,卡兰今天接连处死了好几个npc,这个时间点也没回到地牢,还在外面晃荡,弄得玩家人心惶惶。 作为那个触发了卡兰特殊杀戮机制的玩家,川半辞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提醒他不动你,不过……你说他可以主动杀人了?” 虎啸并不清楚卡兰的杀戮机制,是要先积累自身受到的伤害,才能后发动反击,他只是本能感觉现在的卡兰很不对劲。 虎啸一脸凝重地将橱窗里的瓶瓶罐罐摆放整齐:“我怀疑和他手上拿着的娃娃有关系。” 川半辞点开自己的系统界面,他的复仇任务从11/5945,变成了15/5945,他之前一直在关注和江林pk的事,虎啸这么一提,他才想起来还有卡兰这茬事。 川半辞若有所思,他让卡兰带着维克人偶,本意是想卡兰在树立威信的时候,难免会出一些人命,如果维克在场,他就可以捡漏一点亡灵碎片,但他没想过卡兰会主动杀人。 维克是他的巫师权杖所化,蕴含着王后作为巫师的魔法,难不成真能让卡兰的杀戮机制失效? 到时候可以问问卡兰。 川半辞视线回到虎啸身上,没忍住问道:“你为什么来到这里就一直在打扫卫生?” 虎啸仿佛才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将陶罐放回橱柜,挠了挠头:“我看这里很久没人来过,又脏又乱的,下意识就这样做了。” 虎啸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我和爷爷一起生活,爷爷腿脚不便,家里都是我在打扫。看到东西变得干净整洁,很舒心。” 川半辞点头,看来虎啸是个井井有条的人。 川半辞转过身,背靠着窗:“所以你被弹幕抓去那个亲人,是你的爷爷啊。” 虎啸猛然抬起眼睛,回头凝视川半辞,面无表情盯人的样子有些凶:“你怎么知道?” 川半辞:“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除了爷爷,你没提过你有其他亲人。” 虎啸仰天回忆了一下,收敛了满身的戾气,点点头:“嗯,是这样。” 川半辞:“我之前听弹幕说,你有基因缺陷,有的治吗?” 虎啸手中无事可做,便坐在了橱窗旁边的纸箱上,双腿叉开,两只手搭在腿上:“要花很多钱,我从小脑子就不好,一直都这么过来了,反正爷爷不嫌弃我,不用治。” 说完,虎啸认真地看着川半辞:“你是除了爷爷,第一个不嫌弃我是笨蛋的人,我想和你做朋友。” “朋友?你要和我做朋友?”川半辞听到这个词,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连感叹号都用上了,“你也是除了那个人,第一个要和我交朋友的人!” 川半辞一直对人类的各种关系很向往,亲人,朋友,爱人,人们会因为各种原因和其他人链接在一起。 可惜那个人死后,他一直没有机会重新得到,就算得到了,也是在各种恋爱游戏里,那是假的,一旦他脱离游戏,那些关系都会随之消失。 他仿佛就是天生孤独的命,但这不表示川半辞再次听到有人愿意跟他建立联系,他会不开心。 川半辞看虎啸的眼睛在发光,天呐,是朋友! 从此以后他也有朋友了,而且是真实的人,只要不死,就算脱离游戏,他们的联系也不会消失。 虎啸也是第一次看到一直淡淡的川半辞反应这么激烈,迟疑道:“你没有交过朋友吗?” 川半辞冷静下来,摇头,他目的性一直都很强:“我谈恋爱比较多。” 虎啸懵了一下,短短几秒钟做足了准备,郑重站起来:“那,你想和我?” “这个不用。”川半辞摆手,“我有感兴趣的人了。” 他始终牢记恋爱是1v1的独占,卡兰副本结束之前,他心无他念。 虎啸松了口气,重新坐下,他没谈过恋爱,要是川半辞想和他谈,他还真不知道要做什么:“那我们加个现实的联系方式吧。” 两人交换了通讯,虎啸花了川半辞四倍长的时间,终于背下了川半辞的通讯号:“这个域号,你是烛照城的人?” 在现实的蓝星里,基因病和污染肆虐横行,各种天灾人祸之下,人类的社会阶级受到了严重打击,久而久之被划分为两大区域,烛照域和幽荧域,它们有两个更方便记忆的名字——富人区和穷人区。 一字之差,是天堂和炼狱的区别。 川半辞的通讯号,是富人区科技最发达的地段,人类救世主——“灵境集团”直属管理的辖区,烛照不夜城。 川半辞看他:“有什么问题?” “得罪我的不是富人。”虎啸眼眸沉了沉,“但进直播间的人,大部分都是像我一样的穷人,在现实活不下去,才来这里冒险换资源。他们对烛照域的人,都有很深的敌意。” “我不算富人,我只是……”川半辞想起了什么,看向窗外灰暗的天,“不知道怎么离开。” 川半辞和虎啸短暂接头后各自告别,虎啸先离开了,川半辞还待在杂物室里,望着窗外发呆。 自川半辞和江林强制pk后,一天过去了。 短短一天时间,川半辞直播间热度从700降到了50,还没有降到0的原因,仅仅是有些弹幕不想错过嘲讽川半辞的好戏,还留在直播间。 弹幕扬眉吐气:【你现在很着急吧,友情提示一句,如果直播间热度持续低迷,三个小时内还无法突破500,你的直播间可是会被封锁下架的。】 川半辞仰头看了一眼弹幕:【被下架会怎么样?】 川半辞很长时间没有搭理过他们了,骤然问话,弹幕立刻来劲儿:【当然会被抹杀了,异骸直播间不需要没有价值的主播。】 【抹杀?】川半辞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推门从杂货间出去,【你们的意思是,我会死?】 弹幕哼哼:【怕了吧?】 【哦。】川半辞走出厨房,【我不信。】 川半辞的从容将弹幕的得意打了个粉碎。 就在这时,直播间热度忽然波动起来,持续低迷的50热度,突然涨到了100。 川半辞有些惊讶,他只是说了一句“我不信”,弹幕至于那么大反应吗,情绪起伏这么大,直接给他涨了50热度? “铛——铛——” 城外的暮钟敲响,宫殿的漆黑窗帘被无形力量一扇扇拉开,露出了窗外从地平线刚刚升起的月牙。 川半辞望过去,语气轻快:【原来是到晚餐时间了,你们的宝贝江林,在好好享用我为他准备的晚餐吧?】 这50热度不是弹幕给的,是江林给他的…… 弹幕是以情绪为食的生物,短时间涨到100,是他的直播间里产生了新的情绪波动,吸引来了新的野生观众。 江林的晚饭是他安排的,所以江林吃了食物,产生的负面情绪就收归他的直播间了? 想不到直播间的情绪归属机制这么智能这倒是拓展了他的新思路,他也要对他讨厌的人这么玩。 除此之外,川半辞还有一个另外的发现。 那些弹幕有意打压他直播间的热度,但他们的能力终究有限,情绪带来的自然热度他们就阻止不了。 那么如何获得pk胜利,就显而易见了。 他会赢,但他不会为了赢,而顺着江林和那群弹幕的意愿,为了热度屈服于他们。 相反,他要靠自己的方法,打那群弹幕的脸,他的直播间,他说的才算。 川半辞其实对江林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在他看来,归根结底,江林只是那些弹幕的棋子,他不喜欢的是那群自以为是的弹幕。 他本来玩游戏就是为了谈恋爱,结果因为这群弹幕,不得不放下他很感兴趣的卡兰和剧情探索,这么一想,他更讨厌弹幕了。 当前直播间热度110,新加的10点热度,是川半辞自己对弹幕的厌恶情绪。 面对涨起来的热度,弹幕不屑一顾: 【区区几十热度而已,你的红色PK条都被江林压得看不见了。】 【别理他,小主播就是没见识,我们给江林砸点礼物,你好不容易涨的50热度瞬间就会没有。】 川半辞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要赌吗?】川半辞翻了翻系统商城,他没有积分,所以商场的商品都是灰色的,但这不妨碍他挑东西。 有弹幕: 【谁要跟你赌。】 【赌什么?】 面对反应不一的弹幕,川半辞道:【我们还没开始呢,你们别自己就打起来了。】 川半辞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商品。 【道具名称:活体鸟偶】 【等级:D级】 【道具说明:一次性消耗载具,输入个人信息,主播可以将活物塞进鸟偶体内,限时1小时。】 【价格:1000积分】 道具只说了能放活体,既然是活体……弹幕应该也能放吧? 想试试。 他一直记着那些上蹿下跳的弹幕数据流,其中一个弹幕非常眼熟,它的数据流开头是w,在川半辞刚进入副本那天就看他直播,一直在骂,一天都没有落下看直播。 川半辞很费解这个“w”到底是什么心态,这么讨厌他,为什么还坚持看他直播。 仇恨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 但川半辞也不是好惹的,他决定就拿这个弹幕试试水。 川半辞点了点商城内的活体鸟偶:【不用三个小时,我们就赌,半个小时后,直播间的热度会不会回到500,我赢了,你们就给我刷一千积分的礼物,敢赌吗?】 弹幕翻白眼: 【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我们凭什么给你刷礼物?】 【主播脑子已经不正常了,散了吧。】 面对质疑,川半辞心情十分平静:【如果我输了,我会向你们低头认错的,真的不赌吗?】 弹幕:【……】 糟了,这个赌注竟然该死的让人心动。 第26章 卡兰 被川半辞记在暗杀名单上的弹幕w:【低头认错可不够, 你要跪下道歉,录视频放在主播论坛上。】 川半辞不认为自己会输:【成交,但只是口头约定还不够, 你们得拿出不会中途反悔的诚意。】 弹幕脸上青筋直冒,一个小主播,怎么敢跟他们讨价还价的。 弹幕:【我们才不会反悔好吗?】 【那算了。】川半辞道, 【我不和你们赌。】 弹幕心中窒息:【……等等!】 川半辞停下来,看着弹幕纠结。 让川半辞下跪道歉, 还把视频传到主播论坛上的赌注实在让人心动, 而且就算他们真输了,一千积分的礼物也不痛不痒,经历了思想挣扎, 弹幕还是同意了。 他们让直播间平台介入,向川半辞发起了赌局邀请,这种赌局一般都是弹幕和弹幕之间进行的, 从来没弹幕和主播玩过, 也是历史第一次。 不少江林直播间的弹幕听说了赌注的事, 闻声而来, 川半辞什么都没做,直播间的热度就涨到了150。 弹幕紧张了:【别过来别过来!别给他涨热度, 我们会给你们直播的!】 后来的弹幕不乐意了:【我就乐意在这里看, 要去你们回去,我给你们直播。】 川半辞闷声不语, 往宫殿外走去, 悠哉悠哉地看着弹幕相互掐架,热度涨涨停停,最高的时候直接涨到了250。 眼看场面就要收不住, 资深弹幕出来主持大局,大家有序按时间分段进场,把热度维持在100左右,不能因为他们内部矛盾,白白便宜了川半辞。 见到这一幕,叛变了弹幕群体,对川半辞产生了微妙好感的数据流m开头的弹幕欣慰:【我们小主播也是有粉头了。】 维持秩序的资深弹幕拒绝被戴上川半辞粉头的帽子:【闭嘴,m!】 尽管如此,大家也为挣前半段进直播还是后半段进直播吵了好久,好不容易把热度稳住了。 弹幕吵完,看到川半辞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热闹,气不打一处来:【这就是你的阴谋吧,故意提出赌注,想靠我们吵架就把热度涨到500。】 【天真,你也太小看我们了,现在计划落空了,心里不好受吧,我保证你的热度从现在到结束不会超过150。】 【还有二十分钟,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弹幕语气凶恶,像极了看川半辞哪哪都不顺眼的恶婆婆,川半辞却完全不理会他们,自顾自来到了户外,顺着宫墙往后绕去,他寝宫后面有个秋千,他想去那里玩玩。 等弹幕攻击完一轮,他也找到了那把秋千。 川半辞抓着锁链,坐上木板和铁索简单制成的秋千慢慢摇:【知道我为什么和你们赌吗?】 w弹幕不屑:【谁管你。】 普通弹幕求知:【为什么?】 m弹幕爆笑:【说真的,你们要不真去打一架吧。】 川半辞选择了自己想要回答的弹幕:【因为你们有很多坏习惯,我觉得我需要帮你们好好改正一下。】 仅一句话,直播间热度瞬间涨到了150。 一连串的问号刷了屏,弹幕: 【你谁?】 【看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是吧?】 川半辞看得很清楚,悠悠然然道:【你们说自己是直播间的主人,但归根到底,愿意庇护江林的你们,也只是万千弹幕的一小批吧,我劝你们别和江林待太久。】 弹幕警觉:【你什么意思?】 川半辞有个非常令人讨厌的习惯,他每次说话,都喜欢说一半藏一半,把听的人急得抓心挠肝,心里好像有千百只蚂蚁在爬。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紧不慢,非等人跳脚了,才慢悠悠把后半段话说出来。 偏偏就是他藏在最后的半段话,字字戳人心肺,让人破大防。 迎着风的秋千吱呀晃动,川半辞道:【他愿意捧你们,不代表所有人都会捧你们,和他待久了,容易让你们没有自知之明。】 直播间热度涨到了200。 暴怒的弹幕:【你才是最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吧!】 面对质问的弹幕,川半辞的情绪甚至都没有为直播间加一点热度。 【难道不是么,如果所有主播都愿意给你们当狗,你们不应该就不稀罕了吗,怎么会扒着江林一个人使唤。】川半辞抓住绳索,用力一蹬,秋千再次高高飞起。 晚风带着刺人的淡淡寒意,从面庞呼啸而过,秋千悬在最高处,脚边的裙摆如汹涌的海浪展开,雪色长发飘散,似空中肆意舞动的银链。 川半辞勾唇望向天空:【被当上帝的感觉很美妙吧,你们第一次享受权利的味道?这么不可自拔吗?真可爱。】 直播间热度300。 如同一捧烈火投入了直播间,一条条言辞激烈的弹幕飞速而密集划过,满屏都是惊雷般的怒骂和感叹句,让人眼花缭乱。 秋千荡过最高端,缓缓落回地面,看到自己制造出的潮水弹幕,川半辞心情变得格外好。 【聊了这么久,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川半辞说完,浅浅停顿了一下,等所有弹幕的注意力停在他身上,才缓缓道:【你们嘴上不承认,但其实很希望获得我的认可吧?】 w弹幕:【你是不是有病?!】 破防的弹幕:【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是吧,谁会想得到你的承认啊!】 理智的弹幕:【大家别被他带跑了,他是想激起你们的情绪,吸引来其他弹幕给他加热度。】 【啊,被你猜到了。】川半辞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后又眯起眼睛,【不过被猜到也没关系,反正你们也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弹幕:【……】 川半辞看着不断起伏的热度,没忍住道:【你们真的很有意思,随便说两句话反应就很大呢,今天玩的很开心,谢谢你们。】 弹幕:【滚呐!!】 慕情绪而来的新观众:【好浓郁的集体愤怒,直播间什么情况?】 弹幕:还真有观众被川半辞吸引过来了! 弹幕气炸了,集体劝退新观众:【别进!这是个小丑主播,进来后悔一辈子!】 新观众被满屏幕如出一辙的劝退弹幕惊到了。 川半辞向新观众打招呼:【你好,我在和弹幕吵架,你被吸引来的那些情绪,都出自他们身上,感兴趣的话可以在直播间停留一会儿,关注一下后续。】 弹幕:【别进!!快走!!】 新观众还是留下了,在弹幕的科普下,了解了一些真相。 跳梁小丑吗,他也不是没见过这种类型的新人主播,靠着故意和弹幕作对,短暂地拥有了一点热度,但靠这种小聪明上来热度很快会退下去,而且得罪了弹幕,最后这些主播的下场往往都很惨。 但很快,他发现了川半辞的不同之处:【等等,你抽中的居然是王后身份?】 而且剧情探索度高达65%,要知道,《卡兰》的通关主播,能被录入实况库的精彩视频,也就60%剧情探索度! 新观众越看越吃惊,《卡兰》副本有个主播间口口相传的秘诀,如果能把卡兰的仇恨值控制在10左右,后期有很大概率从解放杀戮机制的卡兰手上活下来。 但这个主播,卡兰的仇恨值直接达到了75!更离谱的,在仇恨值这么高的同时,卡兰对主播的好感度居然也超过了70! 怎么做到的? 新观众看了这么多直播,完全没有办法想象,这两个完全相反的数值到底是怎么等比例增长的? 【系统提示:已有新观众关注了直播间】 川半辞脑袋撑在绳索上,慢悠悠地荡着秋千:【你们猜他因为什么关注我,关心这场赌注的胜负,想听我怎么骂你们?】 新观众自己给出了答案,还怕川半辞因为弹幕太多,没注意到他,专门给川半辞砸了100积分的留言:【急急急,主播快告诉我,你怎么做到卡兰对你的仇恨值和好感度都超过70的!】 川半辞似笑非笑:【原来是这个原因,他关注的甚至都不是你们,是我呢。】 川半辞不再理会反噬而来的汹涌弹幕,专心为给他留言的新观众解释自己攻略卡兰的过程。 理智弹幕还在劝:【别吵了,别给他加热度。】 但没用,接连被川半辞戳肺管子,弹幕已然失去了理智,一场单方面的文字暴力,密密麻麻冲过川半辞的全部视野。 而川半辞……还有什么比一边玩秋千,一边玩弹幕更有意思的事情吗? 不知过了多久,秋千平缓下来,川半辞松开绳索,站在了草坪上:“时间到,是我赢了。” 失控的弹幕终于稍稍减缓下来,他们还没从冲天的愤怒中彻底脱出,动作呆滞地看向直播间热度。 一个大大的“520”高高悬挂在他们每个人的头顶。 川半辞也惊了一下:【什么啊,你们明明超喜欢我的。】 弹幕:【……】 m弹幕:【啊~这就结束了?要不再多骂骂我吧,其实我也爱你(脸红)】 被520破大防的弹幕:【什么狗屎数字,谁喜欢你了!!!】 弹幕的情绪自发吸引来了不少新观众,原本一面倒的负面弹幕,也因为新观众的加入稀释了一些,至少不是全在攻击川半辞了。 500多热度,对比江林的2w热度还是不够看,川半辞看着自己涨了一些,但还是被江林全方位碾压的红色pk条,心情却反而愉悦起来。 通过这场500热度的赌注实验,他更加确定了一件事,这个直播间并不是那群弹幕说了算,是情绪说了算。 谁掌握了情绪,谁就是直播间的主人。 宫殿外的月光如银纱覆盖在石板地面上,墙壁上悬挂的火把闪着微弱的光芒,在跳动的火苗中投下摇曳不定的影子。 川半辞踩着脚下的影子,仰头对弹幕道:【我的礼物呢?】 弹幕恼怒:【催什么催,又不是不给你。】 这次赌注有平台介入,弹幕就算再不情愿,也得乖乖掏钱。 很快,川半辞收到了一千积分的礼物,直播间热度也涨到了1520。 川半辞看着新到账的积分,满意了。 弹幕看到川半辞高兴就憋屈:【少得意,这次是你侥幸钻了空子,同一个伎俩不会让你用第二遍的。】 w弹幕泼凉水:【就算赢过我们又怎么样,你能靠这点小聪明比过江林2w的热度?】 川半辞点开自己的购物车,找到之前预购的活体鸟偶:【还有两天时间,说不定呢?】 川半辞按下确认购买键,刚刚到手的一千积分瞬间挥霍一空。 与此同时,他的手上浮现出一串极富科技感的信息流,眨眼间组成了一个闭着眼睛的傀儡小白鸽。 商城所有道具都是一次性消耗道具,而且只能购买一次。 他买下鸟偶之后,商品就显示下架了。 不过川半辞刚刚看了一圈,类似有载体功能的道具还有一些,应该还能用不少次。 看到川半辞一下子把他们给的积分花完了,弹幕莫名有些不爽。 一般主播拿到积分礼物,要不就是欢天喜地攒起来,要不就是精打细算,要买也是买对自己有利的武器或者功能型道具。 结果川半辞随手就买了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载体道具,弹幕有一种川半辞不珍惜的不是积分,而是他们这些弹幕的感觉。 弹幕语气不好:【你买这个干什么?】 川半辞没有回答弹幕的问题,斜靠在灯下的墙体,一手抱臂,一手撑着自己的脸颊,看着公屏飘动的弹幕,不知道想干嘛。 弹幕总觉得背后凉凉的。 忽然,川半辞朝公屏扬起脸:【找到你了~】 弹幕被川半辞突如其来的美颜冲击到了,川半辞好看的很客观,即使他们因为川半辞对弹幕没有任何敬畏之心而没有丝毫好感,却也不得不承认,川半辞长的确实足够吸引人。 如果川半辞愿意像江林那样讨好他们,他们不介意拼弃前嫌,给川半辞比江林还要好的待遇。 可惜川半辞从来没想过那么做。 弹幕诡异地平静下来,一种微妙的危机感极速浮上心头。 只见川半辞嘴里念念有词,向鸟偶身上灌注了什么,随后伸出手指,朝鸟偶额头上点了一下。 鸟偶像被激活了,眼中闪起一道亮光。 原本还在发弹幕阴阳的w弹幕动作一顿,眼前骤然一黑,感觉自己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从直播间抽离出来。 等他再清醒过来,周围的环境完不同,底下是月色铺盖的复古石砖和草地,周身宫墙齐整,上面的火把随着夜风晃来晃去。 很眼熟,但又很陌生。 他来不及思考他在哪里,只听耳边恒风突起,强烈的失重感同步袭来,他这才发觉自己被什么很巨大的东西握在手里,眼前的景色模糊转换,头晕目眩。 等停下来,带他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景象,瞳孔剧缩。 眼前是放大了无数倍的川半辞的脸,对方垂着眼,浓密的长睫如大片鸦羽下垂,巨大的比例冲突下,平添了几分静态而神圣的美感。 但此时的w弹幕没有任何欣赏美人的心意,他满心都是骇然。 他终于知道刚才为什么对周围环境感到熟悉又陌生了,视角不对,他被人从屏幕外,拉到了屏幕内。 他被川半辞捏在手里,如同巨人抓住了一只小老鼠。 川半辞收拢手指,将满目惊恐的鸟偶在手里握紧,语气愉快:“我揪出你了,w。” w弹幕看着眼前巨大的川半辞,只觉喉间发紧,巨大的惊怖遍布四肢百骸,压得他喘不过气。 w弹幕震怒:“你把我放进了鸟偶的身体里?!” 很快他发现了不对,他发出的声音不是人声,而是鸟类的啾啾声。 w弹幕:“???” 川半辞看到手中的鸟偶忽然扑腾起来,惊慌失措地扇动翅膀,意欲逃离他的掌心。 川半辞神色温和,对突然应激的小鸟尽显包容,但他收紧手指,将鸟偶死死禁锢在自己手心的力道却非常不留情面。 满脸惊恐的鸟偶转向川半辞,嘴里啾啾叫个不停:“啾,啾啾啾!”你对我做了什么?! 川半辞用手指点了点鸟偶的脑袋,仿佛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的瑟缩,语气欢快:“真的是你,没想到真的成功了,w弹幕,初次见面,你好啊。” 公屏里的弹幕也回过味来,惊愕道: 【鸟偶身体里的居然w?怎么做到的,没道理啊?】 【主播你想干什么,警告你不要乱来啊。】 大家都知道w弹幕是川半辞的黑子,平时说的话一点不留情,现在好了,直接落在主播手里了。 大家都没想到还有这种情况,惊心的同时也在庆幸,幸好自己平时骂的也不多,抢打出头鸟,没落在自己身上。 w弹幕骂人的时候,压根没想到会有面对面和川半辞见面的一天,而且还是以鸟偶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后知后觉地产生了害怕的情绪。 他不知道川半辞想对他做什么,但就看了直播的这些天,落在川半辞手里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w抬起头,咽了咽唾沫,强撑着镇定:“你想干什么,我跟你说,我可是高级文明,是人类仰望不到的存在,你害了我,就是以整个厄里斯为敌!” 川半辞捏住了鸟偶叽叽喳喳不停的尖喙:“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再吵的话,就把你那条细舌头拔掉。” 不可抵抗的力量压迫着w的嘴喙,他愤怒地抬起豆豆眼,看到川半辞表情平静而认真。 w惊恐地发现了,川半辞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会把他的舌头割掉。 川半辞见w安静下来,轻柔地摸了摸他僵硬的身体,对鸟偶奇特的手感惊叹不已:“居然是真的羽毛,好神奇。” “现实的蓝星,鸟类都灭绝的差不多了,一千积分的鸟偶身体构造,和我在图书里看的真实鸟类有什么不同呢?我很好奇,w,你好奇吗?” 川半辞声音平和而温柔,仿佛对幼小生物的轻声呢喃,w弹幕心里却突然窜起毛骨悚然的感觉。 w:“你想干什么,你要剖开我的身体?!” 鸟偶啾啾叫起来,目光却看到了川半辞从衣裙里拿出来一柄不知何时准备的餐具刀子,刀光如雪,反射出了鸟偶惊恐万分的豆眼。 川半辞将墙壁上的烛灯拿下来,揭下灯罩,把刀子放在焰心来回炙烤消毒。 夜色阑珊,烛火的微光照进川半辞的眸子里,亮起荧荧幽火:“我听说,鸟类身上的羽毛超过2000根,真的有这么多吗?我们数数看吧。” 如幽冥中传来的轻柔声响让w警铃大作,他徒劳的扑腾翅膀,无数可怕的念头如疯长的野草般在脑海中肆意蔓延。 他想逃离,但他被川半辞捏在手里,根本无法挪动半步:“啾,啾!!”救命!嚎!! 一根羽毛就这样被生生从鸟偶身上拔了下来,强烈的疼痛从皮肤传来,w面容瞬间扭曲,不受控制地嚎叫出声。 “滋——”泛着红光的刀片以所有人预料不到的速度,轻巧而迅速撬开了w的嘴喙,瞬间将里面尖细的舌头割下,一截鸟舌“吧嗒”从w嘴里掉在草坪上,白烟上浮,被割开的边缘烧焦变黑,恐怖的烫意还残留在w嘴里。 川半辞将烧红的刀子重新放在灯烛之下:“别吵,我数不过来了。” w感受到了蚀骨之痛,想咒骂川半辞,却在下一刻:“嚎!!!” 连贯的弹幕停滞下来,称不上是恐惧还是骇人地停在直播间,他们看着川半辞继续一根根拔掉鸟偶的羽毛,嘴里还在数着“一二三四”。 川半辞耐心极了,一点也不在意鸟偶的挣扎,一根根数着被他拔掉的羽毛,弹幕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唾沫,压下心中的骇然,代入感极强地体会到了w弹幕的处境。 仿佛川半辞手下的鸟偶不是w,而是所有公屏上的弹幕。 看到w弹幕垂死挣扎的惨状,弹幕又一次对川半辞产生了浓烈的畏惧之心。 直播间热度1700,2000,2700…… 直播间的恐惧,将热度推到了2700。 第27章 卡兰 “2148, 这是你身上的全部羽毛数量。”川半辞扔掉最后一根羽毛,拿起烧红的刀具,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w, “你现在看起来光秃秃的,别害怕,我接下来会很温柔的。” 之后是研究身体构造的时间。 w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 全身剧烈的疼痛折磨着他,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川半辞把滚烫的刀子靠近他, 巨大的恐惧占满心头,鸟偶眼睛不受控制地落下惊恐的眼泪。 他已经精神崩溃了,不止一次浮现出后悔的想法, 比起身上的疼痛,川半辞语言的精神折磨更为致命,他只想离开这里, 离川半辞远远的, 再也不要回来了。 “刺——” 是皮肤被小刀划开的声音, 公屏的弹幕心里都是一跳, 他们也不敢出声,怕川半辞下一个就会把他们拉进副本里去。 还是被直播间恐惧情绪吸引来的新观众胆子大:【鸟偶里装的居然是弹幕吗?怎么塞进去的, 我记得鸟偶的承载机制是输入生物的生物信息, 才能把人装进去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全体弹幕恍然回过神。对啊, 鸟偶需要生物信息才能把人装进去, 这种生物信息一般都是指向性特别强烈的“人名”或者“身份号”,但川半辞压根不知道弹幕的名字,他们也根本没有身份号这种东西, 川半辞是怎么把w装进去的? 川半辞停下手中的动作,向新观众解答道:【是数据流啊。】 【你们发弹幕的时候,后面跟着一串无规律字符,虽然很快就会消失,但我都记下了。只要在鸟偶上输入你们的数据流,就能把你们拉进来。】川半辞解释完,见弹幕还是一脸懵的样子,也疑惑了,【你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有数据流?】 弹幕当然知道自己有数据流,他们是高维生物,进入直播间的载体就是那串独一无二的数据流,但问题是,川半辞为什么能看到? 他们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好像川半辞在第一次和他们发生争执的时候,也说过要顺着数据流过来教训他们,但他们当时只以为川半辞在说大话,根本没有当回事。 结果现在告诉他们,川半辞真的能看到他们每个人的数据流,还能凭借这串数据流,把他们拉到副本里去! 弹幕越想越心惊,急了:【快反馈给首领!让他修改程序,为什么会有人类能看到我们的数据流啊!?】 【我就是能看见,其他人看不见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川半辞慢条斯理地烤着重新变冷的刀具,【你们以后最好不要惹我不开心哦,不然我不介意把你们的数据流告诉别的玩家。】 川半辞像个顽劣的孩童,看向弹幕,语意未尽:【我相信不只有我一个人非常讨厌你们,你们猜他们要是知道了你们的数据流,会怎么做?】 弹幕心中一凛:【少威胁我们,bug而已,我们首领很快能修复好。】 看穿弹幕只是在强装镇定,川半辞也不着急处理w了,停下来看好戏:【你们还有首领?那是什么人,是他创造的直播间?】 弹幕都急着反馈bug,根本没人理川半辞,只有那个数据流开头为m的弹幕道:【是的主播,我们首领很厉害,不仅是异骇直播间,你们游玩的所有副本都是他创造的。】 川半辞有些意外地挑起眉。 他一直以为直播间是他在下载游戏的时候,不小心下载下来的病毒软件。 蓝星资源紧张,人们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经常有坏东西做病毒软件来获利。 虚空端和人们的大脑相连,维修费特别贵,普通人根本负担不起。 一旦不小心被植入病毒,很多人都没有足够的钱去治疗,只能让这些病毒控制他们未来的人生。 他原本以为这个恋爱游戏中途退出不了,还强制绑定直播间,都是他的虚空端被植入了病毒。 结果现在告诉他,直播间和游戏是一体的? 游戏也是病毒的一部分? 川半辞沉思起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要开始重新考虑要不要扬了这个病毒了,因为这个恋爱游戏还真挺好玩的,他有点舍不得杀毒。 一旦陷入情感问题,川半辞就变得不理智起来。 退一万步来说,这个直播间也许不是病毒呢?如果只是单纯的病毒,他们的族长也没必要花那么大精力,去建造一个大型联机副本。 而且《卡兰》还只是新手副本,后面还有很多他没玩过的游戏,这一套建造下来成本也太大了,根本不是普通病毒能做的程度。 川半辞终于有了觉悟,他进入的似乎不是单纯的恋爱游戏。 但是那又怎样,他玩得很开心,能让他开心就是好游戏。 川半辞连带对弹幕口中的首领也印象好了不少,他玩过不少恋爱游戏,《卡兰》副本是他玩过真实感最强,沉浸度最高的游戏,里面很多角色根本不像人工智能,简直和真人一模一样。 而且按照弹幕所说,创造直播间和游戏副本的不是一个大团队,是他们的首领,仅一个人做出来的东西,居然能精致到这种程度。 很多连现实世界都见不到的动植物和自然环境,在这里都能看到,川半辞完全可以想见,为了创造这个世界,弹幕的首领一定花了很多心思,这个世界是他的心血吧。 就是可惜他的一部分族人实在不怎么样。 与此同时,川半辞感觉到了一种浓烈的违和感,这种违和感来源于副本,也来源于直播间,更来源于弹幕。而且这种违和感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弹幕,玩家,或许乃至首领,他们都没有察觉到,川半辞察觉到了。 他说不清楚这种违和感具体在什么地方,他只是忽然有些难过,有些惋惜。 此时城堡外夜露深重,越发像怪物的副本npc在外面游荡,淡淡的腥臭味挥之不去,笼罩着整个城堡,每当这个时候,玩家们都会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提防随处袭来的死亡危机。 川半辞很少在恋爱之外有那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感到难过,他看着眼前的景象,仿佛亲眼看到了一个人,对方怀着一颗崇高的赤诚之心,精心建造了一座梦的乐园。 乐园里面有气球,礼炮,伙伴和旋转木马,他准备制作一个供所有人享用的巨型美味蛋糕,为这座乐园的建立送上最后的开幕礼。 但等他把蛋糕端上来时,乐园忽然变了,彩灯和礼炮被扔在地上,植被如蝗虫过境,瘟疫和灾难席卷了乐园,手中的蛋糕也变成了冒着瘴气毒泡泡的发霉物。原本该是美好的乐园,变成了一座滋生恶魔的废墟。 他们的首领在打算建造这个世界的时候,有想过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弹幕:【上面反馈下来了,首领提高了我们数据流的隐藏度,不会再被玩家发现。】 此话一出,慌乱的弹幕才镇定下来,向川半辞找回场子:【现在看不到了吧,呵,之前是你运气好,还真以为能那么容易威胁到我们?】 弹幕说完,忽然隔着屏幕和抬起头的川半辞对上了视线,知道川半辞不是在看他,但心里还是一阵凉意,他真被川半辞一系列操作给搞怕了。 川半辞仰头看了一会儿弹幕,惊异道:【还真看不清了。】 弹幕硬气了一些,但碍于w还在川半辞手里,心有余悸,不敢像之前一样放肆。 弹幕放松下来,以至于他们没发觉,川半辞说的是“看不清了”,而不是“看不见了”。 川半辞依旧能看到数据流,只是那串数据流消失的特别快,川半辞要看好几次才能把一个弹幕的整串数据流看清楚。 为什么他还是能看到?有什么原理吗,还是说他有什么不同? 川半辞想不出所以然,索性不管了,也不打算告诉弹幕,反正能看到就行。 川半辞想回过头继续对付w,却发现地上被剖开一半的光溜溜鸟偶已经许久不动了,泛着红光的眼睛也跟着熄灭下去,模拟真实血液的红浆淌一地,将满地的羽毛染成红色,把他鞋尖也给染红了。 川半辞戳了戳不再动弹的鸟偶,死了?或许应该说,时间到了。 生物只能在鸟偶身上待一个小时,他前面玩的太沉浸,没有注意到时间已经过了。 川半辞眼中闪过一丝惋惜,随后自己给自己哄好了:“算了,等我下次攒够一千积分,再让你们过来。” 弹幕俱是一抖他们的数据流现在是隐藏起来了,但拿不准川半辞之前的数据流还记得多少,不敢吭声引川半辞注意。 w弹幕回了到直播间,整个人像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战战兢兢地发着抖。他虽然摆脱了鸟偶的身体,精神上的幻痛却还在持续折磨他的神经,他刚刚可是真的死过了一次。 其他弹幕过来查看w的情况,看到他这副凄惨模样,各个心里也打起了鼓。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他们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观众,在川半辞眼里和其他玩家没有任何区别,他们甚至和副本里的npc都没有多少差别。 在川半辞眼中,众生平等。 哦,还是有一个例外的。 熟悉的脚步声渐近,川半辞将灯柱重新挂在墙壁上,朝来人扬起明媚的脸:“卡兰,你回来了。” 弹幕莫名有些不爽:【卡兰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凭什么主播对他就这么有好脸色。】 他们有两天时间没见了,卡兰怀里抱着维克人偶,走到川半辞面前,姿态从容,和以往的内敛恭顺,多了一点十分微妙的……野性? 川半辞察觉到卡兰的变化,十分满意,卡兰初次尝到权利的滋味,发生些改变也正常,这正说明了他的做法是正确的,卡兰变得强势起来了。 看到川半辞脚边死状凄惨的鸟偶,卡兰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随后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移开目光,看向面色带笑的川半辞:“母后心情很好?” 川半辞点头:“因为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点见到你。” 听到川半辞直白的话语,卡兰眸光复杂地闪了闪。 他有时候真的搞不懂母后的想法,之前赶他离开,现在又说看到他很开心,既然如此,不赶他走不就行了,这两天,他都很想他。 川半辞和卡兰之间,一般都是川半辞主动居多,卡兰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等着川半辞和他说话,但过了很长时间,他都没等到川半辞说起下一段话。 卡兰本能地察觉到不对。 以往他一来,川半辞就会把所有心思放在他身上,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川半辞一反常态不让他靠近,现在见到他,总时不时抬头看天空,不知道看什么,像有什么心事。 卡兰第一次被川半辞这样忽视,心底迷茫又不解,还有点小委屈。 卡兰沉默了片刻,开始没话找话:“我把看守地牢的士兵杀了,我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 川半辞给予表扬:“做得好。” 卡兰:“……” ……然后呢? 此前的迷茫委屈转化为了更深沉的东西,卡兰眉眼用力往下压,有阴霾在眼底暗暗积蓄。 看到公屏弹幕一个个鹌鹑似的不敢吭声,川半辞心情大好,走到卡兰身边,看到卡兰怀中的维克,朝自己拼命张开双臂求抱的急切模样。 川半辞没有随它的愿,点了点按耐不住的维克额头,拒绝道:“不行,任务没有完成,你都要和卡兰在一起。” 维克可是吸收灵魂碎片的重要道具,不能让他太轻松。 维克顿时露出极度不满的表情,可惜川半辞不愿意抱它,头顶的卡兰一个眼神瞥过来,维克也不敢动了,委委屈屈地缩在卡兰手臂里。 川半辞看得新奇,连弹幕都没管了,维克向来无法无天,除了他谁也不服,也不知道维克跟着卡兰的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居然变得这么安分。 也不怪维克,任谁见到卡兰忽然杀神附体,不讲任何道理杀戮的模样后,很难不像现在的维克一样。识时务者为俊杰,维克一向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川半辞找弹幕聊天:【看来卡兰和维克相性很好啊,兄弟和谐,不错不错。】 弹幕:【……】 川半辞就是享受弹幕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情愈发明媚起来。 卡兰将川半辞的一切举动看在眼里,心里一沉,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母后身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注意力完全被转移了。 卡兰控制不住地上前两步:“母后……” 川半辞鼻尖动了动,忽然闻到了卡兰身上夹着皂香的血腥味,卡兰回来的时候一定清洗过了,只是身上的血腥味太重,单纯的清洗除不掉。 卡兰杀了很多人。 川半辞很清楚这一点,他的主线进度条上写的明明白白:65/5945。 卡兰总算又想起来一个话题:“我带上维克的时候,身上的杀戮禁制似乎就不起作用了。” 川半辞听到卡兰也这样说,看向气鼓鼓的维克,心里有了答案:“维克是我的权杖所化,有我身为巫师的全部魔力,你身上的禁制也算诅咒的一种,遇上维克就会失效。” 卡兰垂眸“嗯”了一声。 川半辞注意力总算回到了卡兰身上:“解放自我的感觉怎么样?” 卡兰像是想起了什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点细密狰狞的鲨鱼尖牙,他无意展露什么,丝丝缕缕的戾气却自己一点点往外冒,如同即将冲破囚笼的野兽。 “好极了,只要动动手,就能让他们恐惧到失禁,哭着忏悔他们犯下的罪恶,求我原谅,原来母后一直以来享受到就是这种快//感,我都舍不得把维克还给母后了。” 面对卡兰带着火气的露骨挑衅,川半辞歪了歪头,他不讨厌卡兰这样的改变。 他想再和卡兰说些什么,视线却再次看向了直播间的pk条,也不知道弹幕又暗戳戳搞了什么,江林的蓝色pk条一下子涨到了2w2。 因为他的直播间热度涨到了2700,所以要给江林也刷回去吗? 川半辞:【你们不服输?】 弹幕倔强装死。 川半辞看向卡兰:“乖孩子,今天辛苦你了,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 卡兰咀嚼着这个词,他应该高兴的,但他心中的不爽越积越深,他总觉得川半辞对他很敷衍,像是百忙之中用来哄他的话。 卡兰暗自看了一圈周围,却没看见有另外的人。 母后到底在关注哪里?好烦躁。 他再难抑制,想要夺回不断游神的川半辞的注意力。 川半辞忽然一顿,视线往下,看到卡兰抓住了他的手腕。 对方面布阴云,眉眼焦躁,似有万钧雷霆在眼底,他的手腕被拉着向前,用力攥紧,抬到卡兰眼前。 卡兰:“母后有新欢了吗?” 川半辞还在看pk条,闻言满眼迷茫:“什么?” 卡兰捏着川半辞的手腕倏忽握紧,手背的青筋暴起。 这个反应,绝对是有了。 得到答案,卡兰越发烦躁。 原以为他是特别的,结果忽然告诉他,川半辞是因为他某些地方很像一个故去的重要之人,他又以为那人死了,现在他才是最符合母后喜好的人,结果他又发现母后开始对其他人另眼相看。 接连的变故把卡兰自以为是的想法击得粉碎。 那他算什么? 卡兰语气阴翳:“是谁?” 盛怒之下,卡兰表面的乖顺再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暴戾,话语极其强硬,像极了被侵犯了领地的恶犬。 此时的川半辞依旧心事重重,原因无他,就是江林始终多他2w的pk条。 他现在的2000多热度单纯是看弹幕太嚣张有些不爽,想气气弹幕,真正赢下pk赛,光气弹幕肯定不够。 他要想另外的办法。 川半辞想到了和弹幕沆瀣一气的江林。 人是铁饭是钢,如果江林只是一味讨好弹幕而没有其他手段,不可能长时间留住弹幕。弹幕能在直播间吃的好,才是保持留存率的真正秘诀。 可惜他和江林接触不多,不知道江林怎么拿到那么多情绪喂养给直播间的弹幕,光给其他玩家使绊子可不够。 不过不妨碍他刺探敌情,眼前不就有一个顺手的暗探吗? 川半辞看向卡兰:“江林你知道吧?” 江林? 卡兰拧起眉,眼底隐隐有凶光乍现:“谁?” 这就是母后的新欢?母后对他还真是在意。 川半辞诧异卡兰这么快就忘了江林:“就是宴会那天跟在国王身边的那位游僧,国王特别重视他,他上次还帮你拦下了小伯爵一行人。” 卡兰本来没印象,听川半辞这么一说,记起来了:“经常见。” 江林总在他面前晃悠,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卡兰也没兴趣知道,唯一的印象就是江林总摆出一张讨好他的蠢货嘴脸,很碍事。 一想到是江林,卡兰不屑起来,母后到底看上江林哪一点,那人怎么看都比不上他。 川半辞眼睛一亮:“你们经常见吗,那太好了。” 卡兰眼皮一跳,心中不妙。 川半辞向卡兰求教:“江林平时都去哪里比较多,都做些什么事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一连串热烈的问题朝卡兰砸下来,卡兰头晕目眩的同时,原本轻视的心理骤然绷紧,忽然有了危机感:“母后怎么开始关注他了?” 川半辞并不清楚卡兰对他和江林的关系造成了多大的误会,他不好说自己和江林pk,想要知己知彼的事情,江林肯定不会安分待在地牢,估计明天就在弹幕的帮助下出来了。 反正卡兰一向很听话,川半辞含糊了几句,直入主题:“这两天,如果你见到了他,帮我看着他的动向,把他所有举动实时汇报给我。” 卡兰只觉得可笑,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荒谬的“哈”了一声:“您还想让我帮你关注他?” 注意到卡兰异样的态度,川半辞停下思考,看向卡兰:“你不愿意?” 卡兰不愿意的话,他只好去拜托虎啸了。 面对川半辞的疑问,卡兰重重闭上了眼睛,他胸膛起伏着,几乎要被眼前的人气疯了,但他拒绝不了川半辞。 卡兰语气艰涩:“好。” 【卡兰·泽维尔仇恨值已变更:80】 突然被加5点仇恨值的川半辞:? 第28章 卡兰 川半辞和江林pk赛的第三天清早, 卡兰带着维克行走在城堡里。 卡兰王城快要入秋了,早晨的太阳变得更加清冷,凉风拂过, 几片泛黄的叶子在风中打着旋儿,最终轻轻落在铺洒鹅卵石的小径上,被卡兰的黑色皮鞋踩在脚下。 卡兰很少能在这么早的清晨就恢复自由, 这就是建立起威信的好处,没人敢把他再关进地牢。 偶尔有洒扫的侍女从小径另一边走来, 看到卡兰都屏息凝神, 低头绕着卡兰走,生怕不小心惹对方不快,让自己没了性命。 这几天, 城堡里的对卡兰的风评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大家都说,卡兰忍辱负重, 终于取得了王后的喜爱。王后还把自己最心爱的孩子维克王子, 交给卡兰教导。 有王后做靠山, 卡兰露出了隐藏多年的獠牙, 解放凶残本性开始整顿王城,人人自危。 前两天卡兰屠戮几十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大家都有了自觉, 眼前这位王子,不再是能随意欺凌的对象了。 按理说, 看到王城的子民对他改变态度, 卡兰应该感到开心才对,但从昨天晚上开始,卡兰脸上的阴云就没有驱散过。 维克知道卡兰心情不好, 也不想触他的霉头,一动不动待在臂弯里,像个真正的人偶。 小径的尽头是城堡后门,那里是城堡出口之一,走过一片白桦林,就是卡兰王城的居民小镇。 白桦林植被野蛮生长,阳光很难透过层叠的叶片投到地上,卡兰王城的子民不喜欢光,白天时候,这里经常能遇到偷闲的人,有小镇居民,也有城堡里的人。 卡兰也经常在这个地方遇到江林,他记得川半辞给他发布的任务,让他去观察江林这几天的行动轨迹。 他正好也想看看,这个名为江林的游僧,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他的母后这么魂牵梦萦。 他有意藏匿行迹,只在白桦林的外围走,没多久,他果然看到了江林。 几天没见,江林狼狈了很多,好像刚从什么地方逃出来似的,衣衫褴褛,头发也乱糟糟一团,面色称不上多好。 江林一边深入白桦林,一边愤愤地对公屏道:【该死的川半辞,把我关在地牢,逼我吃了两天泔水。观众老爷,等他输了pk赛,你们一定要在惩罚间狠狠凌辱他!】 听到川半辞这个名字,公屏的弹幕应激般有了一瞬间的空屏。 但想到现在已经是pk的第三天了,川半辞昨天那么大张旗鼓,直播间热度也只是到2700。 对于新人主播来说是非常出彩的成绩,但他们可是给江林刷了2w2的热度。 等川半辞进了惩罚间,他们想怎么对川半辞就怎么对川半辞,穿刺、夹板、抽筋扒皮,各种刑具连番上阵,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这么一想,弹幕昨晚被川半辞有点搞怕的心稍稍安稳下来,对江林道:【哼,必须的。】 江林想到pk赛后,川半辞在惩罚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画面,就动力满满,这不,他刚从地牢被放出来,就迫不及待来到了白桦林。 弹幕都是利益至上,给他投资了这么多礼物,他得做些什么回报弹幕,比如非常难得的感恩情绪,以及更高一级的“虔诚”。 江林整理好乱糟糟的头发,极为奢侈地去商城买了一套新衣服,摇身一变,又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江林。 卡兰隐于一棵巨大的白桦树后,看着江林把他象征着游僧身份的白条木棍让地上一插,席地而坐。 不多时,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身披单色围裙,头戴方巾的中年妇女急匆匆掠过白桦树,没注意到白桦树后面的卡兰,抱着小婴儿跑到江林面前。 卡兰在妇女路过时往襁褓里看了一眼,里面的小婴儿满脸青灰色的血管和褶子皮,仿若鬼婴。 妇女把小婴儿抱给江林,江林乍一见到婴儿的样貌,被恶心地直皱眉头,但妇女在场,江林也不好把嫌弃放在脸上,只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笑意勉强地接过婴儿。 卡兰冷眼看过去,看到江林嘴里念念有词,手在婴儿头上一拂,又还给了妇女。 妇女重新接过婴儿,往襁褓里看去,惊喜地一跳,面露感激,不停朝江林鞠躬道谢。 见此场景,卡兰挑起眉,看到妇女转身往这边走过来,收敛气息,往白桦树后面又藏了藏。 妇女来时匆匆,离开却没那么急,她嘘着温柔的笑意,一边走一边逗着怀里的小婴儿:“有江林大师在,我们卡兰王城总算有救了。” 卡兰贴着树干,在妇女走近的时候,看了一眼妇女怀里的襁褓,瞳孔意外一缩。 婴儿如发霉橘子皮一样的皮肤,变得白皙红润,跟被净化了一样,虽说和吹弹可破还有一定差距,但和普通婴儿相差无几了。 每个卡兰王城的子民都深受巫师的诅咒,他们畏光、嗜血,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像个怪物。 卡兰身上的诅咒最重,完全超过了普通居民的程度,这种独树一帜,再加上那个巫师预言,愚昧的子民把卡兰当成了灾祸的源头,憎恨并恐惧着。他们固执地以为,只要卡兰死了,他们身上的诅咒就能消失。 卡兰没想到,江林居然有削弱诅咒的能力。 但很快,卡兰从婴儿身上发现了不对,他身上的诅咒很深,因此对巫师的诅咒和魔法都非常敏感,婴儿表面上恢复了正常,但其实并没有。 江林不是真的能削弱诅咒,这只是一种障眼法,让居民以为他有削弱诅咒的办法。 卡兰若有所思,江林是灭巫游僧,来卡兰王城的目的就是消灭巫师,应该是母后的死敌才对…… 昨晚和川半辞对话的细节涌入脑海,卡兰疏忽抬眸,母后似乎没有明确说过他有了新欢,只说要他观察江林。 这是不是说明,母后和江林之间可能并不是他想的那层关系? 就像垂死挣扎的赌徒,不到最后一刻,就觉得自己有翻盘的希望。 卡兰心里多了一层希冀,他迫切地想验证这个猜想,愈发审视起江林。 江林坐在地上,总觉得身上毛毛的,有什么不祥的东西一直跟着他。 他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什么异样,只好当成是自己的错觉,尽力忽略,专心骗这群愚蠢的居民。 居民走上前,搓着手向江林讨好道:“大师,轮到我了吧,我也想变成正常人那样。” 江林经常通过这种方式收割npc的情绪,次数一多,他的名气就在城镇里打响了。 没一会儿,不少居民慕名而来,排着队让江林驱散诅咒,江林来者不拒,施加幻术的小道具,要多少他有多少。 江林受人拥护,却不端架子,不管面对的是乞丐还是富商,都笑脸相迎,仿佛和每个人关系都很好,和卡兰的待遇一个天一个地。 这些画面都被卡兰看在眼里,江林长着一副好皮相,笑起来的时候很讨人喜欢,别说那群居民,就连国王也对他喜爱有加。 现在母后也被他蛊惑了。 卡兰眼睛越看越红,难看地几乎要滴出血来。 虚伪,做作,真令人作呕。 无数阴暗的想法从心中滋长出来,他压根不觉得江林有哪里好,在心里把对方贬的一文不值,最终得出结论,江林根本没有一点优点,母后的眼光变差了。 那边席地而坐的江林还在赚情绪,并不知道藏在树干后面的卡兰已经在心里把他杀了千百遍。 大把大把的“感激”涌进江林直播间,直播间热度也一下子涨到了2w5,观众吃的很满足。 江林有意塑造出救世主的形象,让居民对他能拯救卡兰王城深信不疑,但也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够,居民对他“感激”很多,更高一级的“虔诚”却只有一点点,而且纯度很低,根本不是对他死心塌地的那种“虔诚”。 江林送走了一位削弱诅咒的居民,有些懊恼,难不成非要真的消除他们身上的诅咒,才能获得“虔诚”? 那得耗费多大力气,这群npc未免太贪心。 江林只能把这归咎于“虔诚”是稀有的高级情绪,本来就不好拿。 估摸着观众也吃满意了,江林忍着心里的不适,扬起笑脸,告诉后面排队的人自己体力不支,今天的净化就到此为止了。 等了许久的居民哀嚎不止,人群骚动起来,想让江林多留一会儿。 两拨人纠缠了好一会儿,江林被逼着又净化了几个,人群才渐渐散开,此时江林眼底的阴骛几乎要隐藏不住了。 祸不单行,就在江林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白桦林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令他目眦欲裂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林间走来。 江林咬牙切齿:“是你。” “见到我很意外吗?弹幕的小宠物。” 听到这个极为耳熟的声音,卡兰心中蓦地一跳,几乎顾不上自己还在隐藏的身形,猛然往声源看去。 他的母后怎么会来? 川半辞在和卡兰相反的桦林道,那是城堡大门的方向。 川半辞是在完成全体玩家支线任务〖谁是沾染罪恶的凶手?〗,才解锁的白桦林地图,不过之前忙着和弹幕江林作对,都没时间来新地图看看。 没想到冤家路窄,他刚一过来,就遇到了江林。 他抬起眸,看到江林眼睛冒火地瞪过来,一大清早火气就这么大,江林的肝还好吗? 弹幕私聊江林:【来得正好,江林,你跟他详细科普一下惩罚间的恐怖之处,还有两天pk就结束了,他是不是真要和我们作对到底。】 江林看到私信,顿时心中一沉,弹幕真想知道川半辞的反应,直接在公屏上告诉川半辞好了,那样更方便,为什么要他来。 如果弹幕大大方方地挑衅川半辞,他还不至于那么心慌,他总感觉这几天过去了,弹幕对川半辞好像更在意了。 而且这种在意开始逐渐超出他的预期。 川半辞很可能真的会取代他在弹幕心中的地位! 不行! 江林如临大敌,这种情况决定不能发生,他好不容易摆脱了下等民的身份,在副本如鱼得水的好日子还没过够,怎么可能让川半辞给他抢走! 江林看着川半辞,眼中阴影一闪而过。 他可是从狂欢模式里走出来的胜利者,他踩着百人的尸骨走到现在,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自己的手段。 他也许不够聪明,不够强大,但他足够狠。 只要他能杀了川半辞,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一个死人对弹幕是没有价值的。 弹幕也许不允许让他杀掉川半辞,没关系,只要他不自己动手,弹幕不会以为是他搞的鬼。 国王,是时候该回来了。 江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里有了计划,他也不介意替观众老爷探口风。 江林收敛好自己的表情,鼻孔朝上,做出高姿态的模样,还没来得及开口,被川半辞先一步打断了话语。 川半辞凝视他:“你……想杀了我?” 江林顿时瞪大眼睛,他怎么知道的!? 白桦树背后的卡兰听到这句话,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弹幕也立刻出声:【江林,别做没有吩咐过你的事,我们还没亲耳听到他向我们痛哭忏悔,死太便宜他了。】 江林只好先安抚弹幕:【我没有,观众老爷,他在瞎说。】 一边安抚,一边偷偷瞪着川半辞:“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杀了你我还嫌脏我自己的手。” 川半辞默默看向自己的系统界面,可是他的好感度查询系统显示,江林的杀意值都快爆表了。 他一向很难感知到他人的恶意和情绪,但自从有了好感度查询系统,很多情绪变化他都能从数值里看出来了,江林骗不到他。 好感度查询系统,他这个天赋能力真好用啊。 江林不承认,川半辞也没非要戳穿他,只好哄道:“好吧,你没有。” 江林气急,总觉得自己被看不起了怎么回事。 江林瞪着川半辞的眼神愈发狠厉,气得身体都有些发抖。 和他自己的怒目而视不同,川半辞的眼眸沉静极了,如一片静谧的深海。 川半辞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江林很少看到川半辞有什么情绪波动。 能进副本的人大多各有所长,也不乏城府很深,善于藏匿情绪的人,但他们只是喜怒不形于色,不是真的没有情绪。 川半辞却不同,他是真的情绪很淡很少,但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面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情绪波动呢,简直就像……妖怪一样。 江林下意识避开了视线,不再和川半辞对视。 川半辞的眼睛太平静了,如同一面镜子,照得现在的他多歇斯底里。 不,不能被川半辞带进他的节奏里,反正川半辞是要死的,现在说的越狠,死的时候他就越解气。 这样想着,江林压下心里的恼怒和慌张,重新恢复面上的自信:“你就说吧,反正观众老爷最后总会站在我这一边。” 川半辞看着此刻江林,眼底闪过淡淡的疑惑:“你为什么总为他们思考,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熟悉的句式,让藏在桦树林背后的卡兰心里漏掉了一拍,这句话,川半辞也对他说过,下一句是“如果你没有自己的想法,我就赋予你我的想法” 这是一种强制的占有,将自己的思想烙印在别人的脑海里。 这句话曾经给卡兰带来难以磨灭的悸动,现在川半辞又把同样的话,说给了江林听。 他听不懂两人具体在说什么,但极其令人不安的失控感袭击心头,让他觉得两人接下来的话语,很可能会让他岌岌可危的理智瞬间崩塌。 但他依旧不愿意相信那个猜测,固执地听着。 不会的,他的母后不可能看上江林。 江林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忍住现在就想把川半辞杀掉的欲望。 川半辞总能以出乎他意料的方式,三言两语改变别人的情绪,自己却置身事外。 他最讨厌的就是川半辞这副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样子。 一个新人主播,还没吃过在直播间垂死挣扎的苦,凭什么就能嘲笑他的生存方式。 江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朝川半辞大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江林愤愤地瞪着川半辞,掀起一抹冷笑:“你很得意吧,表面装作一副与众不同的样子,还不是和我一样,都是吸引他们的把戏而已。” 只不过川半辞的做法比他更高明,但那又怎么样,同样都是吸引弹幕,谁比谁高贵吗,川半辞凭什么瞧不上他! 川半辞总算明白江林为什么视他为眼中钉了:“你误会了,我没有得意,也从来没有想过吸引弹幕的注意。” 如果可以,他很想把这群妨碍他谈恋爱的弹幕屏蔽掉。 但很遗憾,他目前还没有这个能力。 江林压根不信:“少来,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信吗,虚伪至极。你其实很嫉妒我吧,毕竟我才是老爷们的宠儿,但没关系,反正我也讨厌你。” 川半辞静静地看着他:“我不嫉妒你,也没有讨厌你。” 江林一愣。 不远处的卡兰手背青筋暴起,弹出的指甲死死扣住身后的树皮,划出三条触目惊心的痕迹。 和江林的说法相反,川半辞因为江林是弹幕手下的走狗,反而对江林本身并没有很负面的看法,教训过就算过去了,不会一直逮着不放。 一直以来的观念影响,只要不触犯到他的三个底线,他一向对人很宽容。 江林是个高自尊,又高敏感的人。 川半辞不明白的是,江林为什么好端端的人不做,非要去做弹幕的走狗,残害自己的同伴。 但他也不忘站在江林的角度考虑,真诚道:“那群弹幕不是好主人,你很缺主人的话,怎么不来找我?” 江林猛然抬起头,川半辞充满羞辱性的话语,将他苦苦维护的自尊心踩得粉碎,但由于太过顺滑,他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川半辞耐心重复:“你看起来很需要一个主人,换做是我的话,我会好好教导你,把你身上的坏习惯都纠正过来。” 江林就没见过川半辞这么理直气壮的人,一时间都气懵了,反应过来后,无数羞耻和恼怒灌入身体,他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 将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卡兰也呼吸骤停,不可置信地望向川半辞。 而沉寂许久,数据流开头为“m”的弹幕:【呜呜呜,主人,我身上也有很多坏习惯,纠纠我的(内裤)(飞机)(哭哭)】 可惜这条弹幕实在太丢人,很快被其他气急败坏的弹幕给压下去了,川半辞没有看到。 两方直播间的观众都是互通的,接连变故导致的所有情绪变化,都收归川半辞所有。 大量“羞恼”“愤怒”“心酸”等丰富情绪疯狂涌入川半辞直播间,一下子把热度升到了4000! 弹幕以情绪为食,既然是食物就会分高级料理和路边摊,两者由于工艺的复杂程度不同、食材的珍贵程度不同,价格也天差地别。 情绪当然也是如此,就好比江林刚才从居民身上收割的“感激”,当一个人的“感激”厚重到一定程度,就会升级为“虔诚”。 同样分量的“感激”和“虔诚”放在一起,后者的质量能相差前者十倍甚至百倍千倍有余。 而川半辞直播间热度一下子提升这么多,不是因为产生的情绪多,是情绪浓。 川半辞略带惊讶地看向江林,他就说了两句话而已,江林气性也太大了。 但川半辞不知道的是,让他直播间热度骤然升到4000的,不止江林和弹幕,还有躲在树后,现在几近失控暴走的卡兰提供的。 卡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此前发生的事情一遍遍从他脑海中划过,从最开始母后赶他离开,要他成为王城的统治者,再到几天不见面,就算见面也魂游天外…… 现在又说要当江林的主人。 再多的借口,在这时候都不起作用。 他的母后不要他了。 卡兰双目猩红,一手撑在额前,一手用力扣住身后树皮,白桦树从底端出现裂缝,随后不断往上延伸,一直裂到树顶。 卡兰却恍若未觉,周身散布着淡淡的黑气,四肢用力到发抖。 只有用这种方式,他才能抑制住想把江林撕成碎片的冲动。 他不能这样做,母后现在对江林感兴趣,如果杀了江林,可能会引起更加不可预料的后果。 冷静…… 冷静! 维克手脚并用,死死抱住卡兰的腰,他自己没有支撑,卡兰也不抱他,再不扒住卡兰他就要掉下去了! 维克一把扒住卡兰,一边努力向外探头,想去寻找川半辞的身影。 妈妈,快来救救他吧。 维克很快找到了川半辞的身影,刚想张口呼唤,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掌,把他嘴巴捂得死死的。 半张脸都被捂住,维克艰难地抬起头,破碎空洞的眼眶对上了卡兰布满血丝的赤瞳。 卡兰原本就生着一双不祥的赤瞳,此刻面容压抑到近乎扭曲,周身气流怒涨,狂风袭来,所有墨发轰然炸开,衬托的他宛如厉鬼。 卡兰扣着维克的下颌,树顶发出呜呜作响,他就这样低着头,喉咙沙哑,如粗粝的砂砾割过芦苇丛,卷着无尽的风暴与寒冷:“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维克:“……” 好呗。 “咔嚓——” 卡兰身后的树木终于承受不住卡兰的力量,发出尖锐的断裂声。 突如其来的声响,立刻引起了另一边两个人的注意力,川半辞和江林循着声音往后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棵粗大的白桦树突然龟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而后从中间骤然折断,重重朝地面砸了下去,激起无数灰尘。 川半辞迅速捂住口鼻,江林咳嗽了好几声,待灰尘散去,朝那边看去:“什么情况?” 川半辞走过去查看情况,但尘烟散尽,除了莫名倒伏的白桦,什么都没有。 川半辞跨过倒下的白桦,来到树的身后,目光顿住了一处地方。 树的底部,三道指甲划出的划痕清晰可见。 第29章 卡兰 川半辞还没有解锁<城镇>的地图, 江林的活动范围比川半辞大很多,江林往城镇去后,川半辞就没办法亲自观察江林了。 好在川半辞还拜托了卡兰,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卡兰会帮他监视江林,只要等卡兰回来给他分享信息就行。 还有两天pk赛就结束了, 两人的直播间热度还是保持着最开始的2w差距,川半辞也不着急, 他一向很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大心脏。 这些弹幕也学精了, 让江林躲着点川半辞走,公屏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不给川半辞一点可乘之机。 川半辞牵引他人情绪的能力太强了,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长的,自己没有情绪就算了,还惹得其他人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 一看就是个绝世祸害。 川半辞也没指望弹幕和江林这仨瓜俩枣的情绪能助力他打赢pk, 他们的情绪都太浅薄。 这句话要是被弹幕知道, 估计又要涨好一通热度。 川半辞在考虑一个计划, 要不要趁国王还没回来, 直接两天闪电夺权,成为新国王, 收割卡兰王城所有子民的尊敬来打赢江林。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个计划并不靠谱, 遗憾打消夺权念头。 还是等卡兰那边有什么线索吧。 夜晚的城堡烛火稀微,川半辞的寝宫一派灯火通明。 川半辞将花瓶里的雏菊一根根仔细拾起, 换了清水后重新插进花瓶。 卡兰知道他喜欢雏菊后, 每天都会给他摘新的。 但他没有把旧的雏菊就这样丢掉,一直养在花瓶里,就算枯萎了, 也会放进抽屉收藏。 那些抽屉原本都是用来放人偶的东西,现在全被他用来放干枯的雏菊,为此维克抗议了许久。 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川半辞却乐此不疲。 惯例清点一遍自己拥有的所有雏菊数量,川半辞心满意足,抬头看了看房间里的时钟。 这么晚了,卡兰怎么还没回来? 这样想着,川半辞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响动。 往常卡兰都会很有分寸的先敲两下门,得到川半辞的同意才会进来。 但现在,川半辞刚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卡兰就没有任何预兆地推门而入了。 川半辞坐在床边,看着卡兰进来,对方没有看他,只沉默不语地关上门。 动作慢了一步,结果被关在门外的维克:“……” 今天是阴天,一整天外面都灰蒙蒙的,对方身上披着深重的寒露,鞋跟踩过地面,印下浅浅的潮湿。 卡兰眉眼像是压着什么东西,满目沉寂,一言不发地朝川半辞走来。 川半辞就这样看着他,有些陌生。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不常见面的缘故,川半辞每次见卡兰,都会感觉对方陌生了一点。 他把这归咎于对方的成长,但很显然,今天不是这样的。 随着卡兰靠近,川半辞鼻尖忽然闻到了一股从未在卡兰身上嗅到过的特殊气味,味道很淡,和卡兰身上原本的凛冽清香纠缠在一起,闻着有些醉人。 川半辞还没来得及深想,只觉眼前一暗,肩膀也同时一沉,柔软又带着些许潮气的脑袋埋在了他的肩颈,周围的空气遭受挤压,只剩头部一点空余。 他被卡兰以非常紧的力道拥住了。 那种若有若无的陌生气味,也同样笼罩到了川半辞身上。 这下川半辞确定了这股气味到底是什么,身体微微后仰,任由卡兰抱着他:“你喝酒了?” “一点点。”卡兰语调中多了几分喑哑与鼻音,非常沉闷的声响。 川半辞默了默,确实是一点点,但卡兰此刻的声线和平常完全不同,明显不怎么会喝酒。 “为什么喝酒?” 卡兰抿起唇,只无声地将川半辞搂得更紧。 川半辞完全没见过卡兰这副不配合的样子,惊愕的同时,还有些担心。 这样的卡兰,能完成他昨天给他发布的任务吗? 川半辞又往后扬了扬:“我让你跟踪江林,观察他今天都做了什么,你做到了吗?” 听到“江林”这个关键词,卡兰被酒精冲击得有些晕眩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眸光微暗:“当然,母后吩咐的事,我怎么敢不当回事。” 就是因为是川半辞的命令,他几乎一整天都跟着江林,把对方的丑陋行径看得一清二楚,越看越心烦。 这样的人,到底凭什么能得母后的关注。 他一时郁结于心,才想到用喝酒来消解。 但酒根本没用,他心中的躁郁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越积越深。 一个放肆的念头从心底生根发芽,随后飞速疯长,迅速占据了全部心灵,他现在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既然母后的目光不再落在他身上,那他就用自己的行动,逼川半辞只能看他。 川半辞想听江林的情报,刚想问,就察觉到埋在自己颈间的卡兰动了。 卡兰抬起头,从川半辞身上稍稍撤离,双手搭在了川半辞后方的柔软床铺上。 两个人的重量倾轧而来,川半辞明显感觉身下的床铺往下陷了很多。他需要微微用劲支住身体,才能不让自己顺着被子塌陷的角度倒下去。 两人此时的距离非常危险,彼此之间的气息尾巴边缘,正似有似无地交缠在一起。 卡兰再近一步就能将川半辞整个吞噬,但他丝毫没有自觉,保持着这样的距离,语气轻幽。 卡兰目光落在窗台那几束被悉心照料的雏菊上:“我在城镇边缘,见到了一大片盛开的雏菊,反正国王也不常回来,我把花房里的玫瑰都铲掉,种雏菊怎么样?” 卡兰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川半辞的反应,两人的距离极近,对方一点细枝末节的神态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川半辞似乎有些心动,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向往。 卡兰顺理成章把“江林”的话题转移过来,说着自己部署雏菊花房的所有想法。 川半辞就这样听着。 卡兰身上没什么温度,说话时吐露出来的气息也是冷冷的,吹拂过来像细雪亲吻面颊。 听着听着,川半辞就有点脸热。 故意的吗,卡兰这样说话也太犯规了,他可是会忍不住干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川半辞放任自己沉溺片刻,打算等卡兰说完再开口。 可他左等右等,卡兰一直没停下来,大有一副他不喊停,卡兰就要永远说下去的意思。 川半辞只好打断了卡兰的话:“我很喜欢你的想法。但是,这不是我想听你说的话。” 卡兰话头一顿,笑着看向川半辞,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我听不懂母后的意思。” 这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川半辞盯着卡兰看了一会儿,慢吞吞道:“我让你跟着江林,你看出来什么没有?” 啊,还是没法跨过去。 他母后这种理智有时候真的很让人火大。 卡兰偏偏不想随了川半辞的愿,闭口不谈江林。 他声音依旧轻柔,周身的气压却越来越冷:“是我让母后不满意了?母后之前眼里从来都只有我的。” 川半辞被卡兰的直白语言冲击了一下:“这是两码事……” “可在我眼里,这不是两码事。”卡兰冷声打断了川半辞的话。 川半辞倏忽抬眸,看向骤然接近的卡兰。 对方神情很冷,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破坏欲。 在酒精的作用下,卡兰终于朝川半辞露出了他的獠牙。 卡兰似乎觉得热了,扯了扯领头的黑色刺绣领带,他顶端的两颗扣子是解开的状态,没有领带束缚,大咧咧地敞开来,露出里面精干的锁骨和肌肤。 川半辞感觉到了一种本能的危险。 卡兰很高,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这样没有收敛地靠过来,阴影几乎遮盖了他的全身。 “他夺走了母后的全部注意力,不管这种注意力背后的含义到底代表着什么,事实就是——母后比起我,现在更在乎江林。” 随着靠近,卡兰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咸湿味愈浓:“我很贪心的母后,既然招惹了我,就必须承担所有的后果。” 卡兰在向他表达病态的占有欲。 自从卡兰带着维克,解放了杀人机制后,他在王城的行径越来越超过,动辄打杀灭口,还没继承王位,就隐隐有了暴君的迹象。 大臣指责卡兰的信件每天像雪花一样飘到川半辞这里,川半辞看都不看,全都丢掉了,大家都是手染鲜血的罪恶之人,谁比谁无辜。 不仅如此,川半辞还把这些指责过卡兰的大臣丢到卡兰面前,让卡兰自己处理。 不知道卡兰具体是怎么处理的,反正川半辞再也没有收到过一封指责卡兰的信件。 估计在这些人眼里,他身为王后的风评也跟卡兰半斤八两了。 卡兰在王城只手遮天,现在竟然冒犯到他这里来。 对此川半辞表示: …… 欣慰。 这只是卡兰对他权威的挑战,是第一次,也绝对不是最后一次,一旦撕开这个口子,往后的卡兰只会越来越放肆。 他不讨厌这种占有,事实上,他也是这样的人。 川半辞一直很期待,卡兰到底会发生哪些脱胎换骨的变化。 川半辞眼神忽然有了片刻失神,待他回过神来后,看卡兰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刚才他的主播间热度,一下子涨了2000,他现在的pk条总值达到了6000。 而这一切,都是卡兰刚才的情感导致的。 川半辞之前想过很多提升直播间热度的办法,统治卡兰王城获得“忠诚”,或者一次性把所有活死人消灭,获得他们死前的“恐惧”或者“悔恨”。 他还没想过从卡兰这里获取情感。 没想到卡兰一个人,就可以提升2000热度。 川半辞真是闻所未闻。 这是“吃醋”?“欲念”? 或者是那个更为灼人的字眼——“爱”呢? 不知想起了什么,川半辞神情短暂地出现了一瞬间极为明显的凝滞。 是了,他怎么就忘了,“爱”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情感。 他天生情感淡薄,但这是他出现认知以来,第一种切实体会到的情感。 “爱”伟大到可以让人甘心为它放弃生命。 “这个世界里,我最喜欢,最在意的就是你。”川半辞直视卡兰的眼睛,语气惺忪平常。 这不是轻贱,他只是当做了至理名言一样理所当然,“这句话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没有变过。” 卡兰:“那么,您怎么向我证明。” “证明?”川半辞直白道,“我为什么要向你证明?你相不相信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要你的……” 爱。 川半辞身形轻微一顿,随后顺从地往床铺倒去,卡兰撞掉了他头上盘发的宝石发饰,雪白的长发大面积散开,铺在床上,如同怒放的雪色蔷薇。 卡兰欺身而来,含着怒火的赤色眼眸与幽深的深色眼眸碰撞在一起,犹如陨铁浇筑水面,迸发出极为耀眼沸腾的火花。 仅一个眼神的触碰,他的直播间又上升了800热度。 “你,还真好用啊。”川半辞抬起手臂,捧住了对方的脸。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卡兰。 正好,纯洁的试探游戏他也有点玩腻了,他想要更刺激的成//人情节。 卡兰一定会满足他的吧。 川半辞放任自己陷进柔软的被子里,细长又不失张力的脖颈微微往上扬起,斜眸自下往上看着压在他身上的人,眼神清丽又糜烂,宛如无声的邀请。 这种近乎纵容的态度,让卡兰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又沉重,他的眼眸更深了。 卡兰喉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母后……或者我该叫您,不辞,您真的是一个非常善于蛊惑人心的巫师。” 卡兰垂下头,嗓音愈发沙哑:“我查过您的名字,教堂那块血碑上刻着的最后一个名字,我给它划掉了,再也不会被别的人看到。” 卡兰说话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心脏的血液在无限制往全身输送,如同奔流怒吼的洪潮,把他的耳膜几乎都要震碎。 他是恶魔的灾子,没有体温,却无端感受到了灼热的温度。 这些都是川半辞给予他的。 卡兰:“很好听的名字,但也完全证明了,您不是我的母后。” 川半辞朝卡兰歪头,拇指轻轻按在自己的唇角,手腕层层叠叠的荷叶袖一路下滑,露出没有任何痕迹的光洁手臂。 “泽维尔,你在做坏事之前,还要找一大堆借口吗?” 川半辞又一次喊了他的姓氏,这次却不是生气,是在引诱。 川半辞薄唇轻启,从那张微微泛着光泽的绯色唇中,吐露出了几乎让卡兰理智崩断的话语:“泽维尔,想要吻我吗?” 他们没有对彼此说过任何关于爱的词语,没有任何铺垫,就这样把最直接的欲望说了出来。 但,如此让人着迷。 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被点燃。 卡兰瞳色加深,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全部调起,如同一个干渴濒死的旅人,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俯身吻住了川半辞。 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卡兰瞳孔剧缩,连灵魂都感受到了强烈的震颤。 他吃过很多人体,肚皮,四肢,心脏,但没有一个比此刻川半辞的唇更加可口香甜。 两人相贴的唇微微分开,卡兰气息凌乱,拇指按着川半辞他刚刚吻过的下唇:“母后的嘴唇很烫呢。” 他的嗓音沙哑到了极致,一点点按压着指腹下的,眼底情绪愈发深厚:“您看,不需要用力,轻轻一撵,就可以让它沾染上属于我的颜色。” 川半辞抬起眸,看着此刻正聚精会神盯着他嘴唇的卡兰,掀起唇角,眼底仿佛倒映着朦胧的月色:“这样啊,你喜欢吗?” 卡兰手用力一顿,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力道,视线从川半辞的唇角往上偏移,对上了那双平和的眼睛。 对方脸上情绪浅淡,眼角的蛇鳞纹样闪烁着绚丽的色彩,却似有万种风情。 这一刻,什么江林,什么国王,什么重要的人,统统被卡兰抛却脑后。 卡兰再次俯下身,重新贴上了那片灼热润湿的唇。 他理智全无,只本能性碾压啃噬吞咽,仿佛这样就能把川半辞拆吃入腹。 很快,卡兰不满足于这种浅尝辄止的吻,手指插入川半辞的发间,带着要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的力道,用力收紧。 两个人的身体交叠在一起,几乎没有一处缝隙。 川半辞轻哼了一声,却如同火上浇油,卡兰的呼吸更重了。 湿润冰凉的舌尖不再忍耐,探入温热的口腔内,随后肆意翻搅,攻城掠地,如同急于占领地盘的野兽,在每一寸角落都留下自己的气息。 但与此同时,卡兰感觉到了一点异样,川半辞的舌面似乎有些怪异的凹陷,像是两条交叉的十字,舔舐过去是和柔软的舌完全相反的硬,是一种陈旧的伤口。 川半辞只感觉原本还急不可耐的卡兰忽然顿了一下,随后直接从他口腔退出,暧昧的气息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两根冰冷的手指,卡兰将他的舌头夹了出来。 川半辞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因舌头不在口腔内,只能含糊不清地道:“你在做什么?” 卡兰盯着川半辞那截伸出来的半截舌头,两道黑色的十字凹面在鲜红的舌面上显得格外狰狞。 这是一种烫伤,有什么人将烧红的十字刑具印在川半辞的舌面上,烧成了这副样子。 卡兰眼睛微眯,指腹轻撵在十字伤痕上面:“谁做的?” “卡兰,这个时候提别的话题可不是好宝宝。”川半辞搂住卡兰的脖子,将那截暴露在空气中太久的舌尖收回唇内,“你应该问的是,我可以亲这里吗?” 卡兰再次被川半辞带入混乱的迷场,那个疑问也被藏在脑海深处,川半辞不愿意说,那他就不再提。 川半辞半阖着眼,听着耳边饥渴黏腻的水声,任由对方在口腔和体表显示双重的存在感,时不时泄出一声低笑。 听到笑声,卡兰脖颈上的青筋跳了跳:“别勾我。” 回应他的依旧是川半辞漫不经心的哼笑。 川半辞每一次呼吸的变化,都是对卡兰神经的挑战。 或者说川半辞的存在,就是引诱他坠入深海溺毙的犯罪信号。 卡兰没忍住,就着唇舌间的氤氲热气,轻咬了一下川半辞的唇。 水光饱满的唇瓣立刻陷下去一个小坑。 “唔。”川半辞立刻蹙起了眉。 卡兰的牙齿太尖了,又多又密,这种锋利到可以杀人的凶器,现在竟然用来咬他。 卡兰尤其专注他舌面上的十字伤痕,他感觉对方的牙尖几乎要把那道陈年旧伤给重新血肉模糊地翻出来了。 川半辞感觉自己不是在接吻,而是在进行一次惊险绝伦的求生。 稍不留神,就会被那副鲨鱼尖牙撕成碎片。 这跟和绞肉机接吻有什么区别? 但这种危险带来的战栗,又极其让人着迷。 川半辞的心跳一半为享受亲吻而鼓动,一半在为随时可能发生的流血事件而鼓动。 川半辞感觉自己也有点微醺了。 卡兰的手原本插在川半辞的发间,此刻却不知不觉环到了川半辞的肩臂,扣进了工艺昂贵的衣服里。 随后是小臂、手腕,最后隔着衣物,扣上了川半辞的腰。 卡兰的吻也沿着川半辞的嘴唇,移到脸颊,在肌肤上留下一个个潮湿的印记,轻咬在川半辞的耳垂上。 川半辞又抖了一下,几乎是用带着抱怨的气音道:“收收你的牙齿。” 卡兰不仅没有松嘴,还叼在嘴里磨了磨:“不。” 柔软带着热气的耳垂如同一颗小小的爆珠,他能听到血液在毛细血管里奔腾发烫,他要很小心才能不戳破那层脆弱的表皮。 他喉结不断吞咽着,却总无法消磨咽喉里那股磨人的痒意,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食欲”。 这让他怎么收,这是尝过一次就再也戒不掉的瘾。 直播间的热度持续上涨,但川半辞再也没心思去关注了。 所有被浓烈的“情动”吸引来直播间的新观众,都经历了以下的心理过程: 这个主播在直播间搞什么颜色,居然有这么浓郁的“情动”气息。 又在看了直播间的热度后,我靠,真有出息一新人,第一次进副本,就有1w热度。 然后就是,等等?这不是《卡兰》副本吗,这种魔鬼副本也能搞上颜色? 最后在看清直播画面上的两个人后,一屁股从椅子上跌坐下来,焯焯焯焯,夭寿了!和主播搞上的人,怎么是关底boss本人啊!! “叩叩叩——” 门外传来了细弱的敲门声。 川半辞清醒过来,用手挡住了卡兰绵延不绝的亲吻:“有人。” 原本落在柔软小腹的吻,亲在了川半辞挡在面前的掌心中。 卡兰被骤然打断,欲求不满地眯起眼睛,抓住川半辞的手腕,在干燥温热的掌心处亲了亲,黏糊道:“是维克,别管他。” 就在卡兰重新贴上那片被他清除了所有布料的小腹,想继续往更隐秘的地方探索时,恼人的敲门再次传来,这次还有了声音。 “王后,您在里面吗?” 是个恭敬的男声,不是维克。 寝宫内紧密相贴在一起的两个人同时一顿。 “啧。” 卡兰撑起了半身,川半辞从下看向卡兰,对方眉宇间全是被打扰了兴致的烦躁。 如果可以,他应该想把寝宫的大门,连同站在门外的人一起整个轰掉。 川半辞感觉有些好笑,踢了踢他的腿:“起开。” 卡兰极不情愿地起来了。 两人现在的状况都极为糟糕,一大半的衣衫都在中途被褪下,发丝凌乱,心跳如鼓,完全不是能见人的样子。 川半辞快速整理身上的衣服,将长发简单梳理了一下。 卡兰冷眼看着川半辞有条不紊且快速地掩盖一切。 只瞬间,对方就从刚才的旖旎氛围中脱离了出来,重新变回了端庄的王后。 这也转化得太快了,卡兰莫名有些不爽。 川半辞并不知道卡兰此刻的心思,见卡兰没动,用眼神询问他:你不走? 卡兰无所谓地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身后,语气满不在乎:“我只是一个为了在王城站稳脚跟,做空心思,想办法讨得母后欢心,所以才出现在这里的继子而已。” 之前还说他不是他的母后,现在又称上继子了。 借口倒是找的冠冕堂皇,如果卡兰的领带现在没躺在他床上的话,信服度就更高了。 川半辞看向一副赖在这里不走的卡兰,这人一点都没有做坏事要遮掩的意思,随着身体舒展,领口被拉得更开,想让人不注意到他锁骨上的玫红都难。 一副完全不把别人当人的样子。 川半辞:…… 是他最近太纵容卡兰了?这人怎么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由于里面长时间没有响动,门外的人犹豫了一下,又道:“王后,我进来了。” 大门被人从外面掀开了一条缝。 川半辞只感觉耳边掠过一道清风,旁边的人影连同床上的领带一齐消失,身后的窗户被无形的力量打开,夜风骤然灌入房间,窗帘乱飞,将里面所有旖旎的气息都吹散了。 等管家进屋的时候,就看到川半辞一个人站在床边。 川半辞扣好了最后一颗纽扣,双臂下垂,丝滑的荷叶袖重新落到手腕边,将手臂上所有隐秘的痕迹严密盖住。 被关在外面,种了很久蘑菇的维克跟在管家脚后跟进来,朝川半辞走去,脸上全是怨念。 川半辞弯腰抱起维克,没有情绪地看向突然闯入的管家:“这个时间点找我,你最好真的有重要事情要汇报。” 管家扫了一眼对面被夜风撞得叮当作响的窗户:“这么晚了,王后还不关窗户吗?” 说完,管家忽然一怔,抬起眼,看到川半辞正直勾勾地看着他,眼中微凉。 管家心中一凛,朝川半辞鞠躬道:“王后,原谅我的冒犯,但有件事必须尽快和您说。” “我收到消息,国王明天就回来了。” 第30章 卡兰 川半辞微怔:“这么快, 原因呢?” 为什么一点预兆都没有,好突然。 管家恭敬道:“具体的国王信里没有明说,他只说, 他迫切地想要见您。” 川半辞蹙起眉,到底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一想到国王回来, 就会封锁他的地图,他就很烦, 现在还打扰他和卡兰的亲亲。 新仇加旧恨, 他现在真的想杀掉国王。 妨碍他谈恋爱的都得死。 管家离开后,川半辞关了窗户,回到床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他在想国王突然回来是因为什么, 总不是来捉奸的吧? 川半辞目光游离了一下,摇摇头,应该不可能。 反正国王明天就回来了, 到底什么事, 明天一问就知道。 思及此, 川半辞也不多想, 将维克放到枕边,盖了被子安心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 川半辞睁开眼, 就和眼白比瞳仁多三倍的死人管家来了个面贴面。 川半辞:“……你每次非得这么出场吗?” 管家低眉顺目:“国王已经快到城里了,我来为您梳妆。” 川半辞阖了阖眼, 朝管家伸出了手。 每次见国王的步骤都非常繁琐, 川半辞在梳妆台前坐了很久,看着管家给他涂抹胭脂水粉,身上堆砌各种繁复贵重的饰品。 待梳妆完毕, 川半辞回笼觉都睡醒了,被管家扶起,只感觉头重脚轻,随便一晃都是宝石水晶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 而川半辞本身,就是所有饰品中最昂贵的那枚美玉,管家看着此刻的川半辞,眼底的惊艳久久不消,真诚感叹:“王后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川半辞叹气:“知道了,快走吧。” 他感觉自己再被折磨下去,真的会忍不住谋反。 川半辞带着管家,以及一众侍从和卫兵,站在城门口等候。 没多久,城门从上轰然打开,砸在地面上,形成一条宽阔的通道。 一匹骏马从通道飞驰而过,红色的披风在身后呼啸。 眼眉锐利的国王勒马停在川半辞身前,成熟英俊的脸上尽是威严与压迫。 除了川半辞的所有人,都在国王出现的下一刻低下头。 国王翻身下马,大步来到川半辞面前,川半辞仰头看着他,淡淡道:“国王怎么突然回来了?” 国王原本想亲吻川半辞的面颊,刚要贴上,就被川半辞的话语打断了动作。 国王微微一顿,视线在川半辞的侧脸上扫了一圈,随后移开。 “怎么,王后不想我回来?”国王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如同刀刃上泛起的幽光,冷冽且隐晦。 川半辞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不论国王这句话是试探还是怀疑,都无法激起他任何一点心理波动。 两人就这样凝滞了一段时间,旁边管家的额头上开始冒冷汗。 国王如有实质的威压这才稍稍减弱,视线偏转,看向这群侍从和卫兵:“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要和王后单独说。” 待所有人退去,城门口只剩下国王和川半辞两个人,川半辞开口:“到底什么事,昨天管家说,你迫切地想要见到我。” “是的,我相信你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国王饱含深意地转到川半辞身后,俯身凑到对方耳后,轻声道, “这次离开王城,我遇到了一名海巫,他告诉了我一个足以颠覆整个卡兰王城的秘密,你猜是什么?” 川半辞本能地觉得国王接下来说的话非常危险:“别卖关子了。” 国王道:“他告诉了我,杀死卡兰的方法。” 作为副本boss,卡兰和国王之间有限制,无法对对方直接造成伤害,想要除掉对方,都得另辟蹊径。 川半辞抬眸,听到国王在他耳边轻声说出了那个关键词。 “是毒苹果。” “以苹果为原料,炼制毒药,让卡兰吃下,就能杀死卡兰,一旦卡兰死亡,诅咒就能消失。” 川半辞的心脏在听到国王找到杀死卡兰的方法时骤然一紧,随后又稍稍放松了下来。 卡兰王城根本没有苹果。 即使在现实世界,川半辞也只见过一次苹果真实的样子,是那个人偷来给他的。 据说是实验室的一项基因编码实验成功了,创造出了一株灭绝很久的苹果苗。 苹果只有一个,他和那个人并肩躲在角落,分食那个苹果。 味道非常香甜,带着一种清冽的果香。 那个人说:“我的数据库显示,有一句人类的古话叫,苹果是水果界的馒头。” 当时的川半辞疑惑道:“馒头是什么?” 那人摇头,对着大脑中采集到的数据库读道:“不清楚,似乎是种粮食,由小麦和酵母制成。” 川半辞眨了眨眼:“都是没听过的原料,应该是特别珍贵的粮食,数量很少,只有烛照域的贵族才能买得起。” 那人点头:“有可能。” “这样看来,苹果被称为水果界的馒头,意思应该就是苹果是特别稀有的水果。”川半辞用力咬下一口苹果,面无表情地赞叹,“赚翻了。” 回忆到此中断。 城门口,川半辞回过了神,看向国王:“可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都没见过苹果。”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这里的人很有可能除了他,就没人知道苹果和苹果树长什么样。 国王沉下脸:“那就找,让所有的卡兰王城子民,以及那些旅者一起找,掘地三尺,总能找到的。” 川半辞心跳恢复了平静,斟酌着开口:“预言不是说,那个巫师才是未来可能灭绝卡兰王城的凶手。为什么国王觉得杀死卡兰,灾祸也能消失?” 国王愣了一下,仿佛第一次见有人质疑这个问题,对川半辞的语气都凶了不少:“那是你不了解预言的全部真相,卡兰跟诅咒脱不了干系。” 川半辞没有说话,因为他从国王的反应里知道了另一件事,卡兰和王城的诅咒确实没关系,但是和预言有关。 王城子民把这两者混为了一谈,认为他们遭遇的诅咒和磨难是卡兰赋予的,他们被误导了。 而误导了他们的人,很可能就是国王。 国王可能是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人,他误导了大家,把卡兰放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是为了什么? 虽然没有证据,但川半辞玩了这么多恋爱游戏,大概方向的猜测还是有的。 游戏总要通关的,即使是恋爱游戏,为了剧情能稳步发展,也要通关主线才能达成完美he结局。 《卡兰》的通关方式是什么?很明显,击败副本boss。 卡兰是他的男主,那副本boss除了国王,不会有别人了。 想让boss干活,就得制造利益冲突。除掉卡兰,能满足国王自身的利益? 或者换个角度说,卡兰的存在,对国王是个不可忽视的威胁。 不管哪一种猜测,反正这就是国王想方设法除掉卡兰,甚至不惜误导大家,把卡兰和影响整个王城生机的诅咒联系在一起的原因。 国王想除掉卡兰,那么反过来,卡兰或许也是除掉国王的关键存在。 国王可不知道川半辞已经在心里想着怎么杀掉自己了,对川半辞道:“我这次回来,还有另外一件事,卡兰王城一年一度的猎巫日,今晚就要开始了,有位好心人传信给我,那个潜藏在王城的最后一名巫师,会在猎巫日当天被找出来。” 川半辞反应平淡地点了点头,在副本待了这么多天,他自然知道猎巫日是怎么回事。 从每年十月十号的前一天晚上开始,所有子民开始巡游猎巫,持续一整天,一直到十一日清晨,结束两夜一日的猎巫仪式。 期间会有很多伤亡,卡兰王城信奉的一直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这次是冲他来的。 川半辞问:“那位好心人是谁?” 国王意味深长:“王后很好奇?但是我答应了那位好心人要保密,所以不能告诉你。” 城门口的风格外大,国王身后的红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川半辞垂着眸,听到国王对他道:“放心吧王后,等猎巫日结束,卡兰和那个狡猾的巫师,都会被我一起除掉。” “在那之前,你就陪在我身边吧。” 【叮——】 【所有地图已封锁,封锁时间:无限期】 系统提示音结束,无数锁链在川半辞的地图界面上四面八方生长起来,彼此缠绕锁住,所有地图光标变成了一片灰暗。 他又困在了国王身边。 这几天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弹幕幸灾乐祸:【笑死,还有最后一天,你和江林的pk赛结束了,现在又被国王封锁了地图,你拿什么赢?】 川半辞掀起眼帘,看向屏幕的眼神冰凉如水,却能洞射屏幕,刺穿弹幕的心脏:【你也想体验鸟生一日游?】 弹幕:【……】 川半辞情绪一直非常稳定,就算被弹幕刁难,站在所有玩家的对立面,哪怕受到生命威胁,都没变过多少脸色。 但是现在,川半辞直播间累计的pk热度条为10500,刚刚涨了五百,这五百的情绪不是别人,是川半辞自己。 他想杀人了。 刚刚那条弹幕沉寂下来,没有后续回复,很快在公屏上沉了下去。 但弹幕收到了同伴的私信:【主播现在积分都花完了,我们的数据流也重新隐藏起来,他根本对付不了我们,别怕他。】 弹幕看完私信嘴角抽了抽,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叫他别怕,有本事别私聊,直接在公屏说,他敢吗? 他们都有点怵川半辞,这种心理与其说是他们被川半辞整怕了,不如说是刻在基因层面的本能反应。 他们以情绪为食,和情绪相依相存,其他人类可以说是情绪的制造者,但是川半辞不同,他是情绪的掌控者。 和川半辞相处久了,他们会有一种自己正在逐渐被对方支配的恐惧感。 地图被封锁,川半辞周围出现了一个围绕国王的透明空气墙,打不破出不去,他又成了国王身上的一个行走挂件。 这天中午,国王把所有卡兰子民都召集到了城堡墙根下,五千多个活死人一齐涌在城下,乌泱泱一大片,存活到现在的几个玩家也都混迹在里面。 国王站在城堡顶端,俯瞰着所有子民,川半辞在国王身后。 卡兰也在旁边,国王没有明说原因,只说要举城之力寻找一种名为“苹果”的红色水果,最好能在猎巫日结束就找到。 大家都明白猎巫日的含义,国王这个命令下的不迟不早,刚好赶在猎巫日快到的时候。 大家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次猎巫日不同以往,那个笼罩着整个卡兰王城的诅咒,很可能就要消失了。 人群骚动了起来。 几位掌握了不少情报的玩家也猜到了什么,面上神色各不相同。 川半辞站在墙头,和墙根底下仰着头,刚好看过来的虎啸打了一个照面。 虎啸仗着人高马大,有一些力气,一个人霸占了最好的视角,还不让旁边的人挤过来,川半辞一下子就能找到。 没有上赶着去看底下子民,卡兰抱着双臂斜靠在另一侧墙头,独立在所有人之外。 忽然,他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冷淡地看向国王,却刚好看到了站在国王身侧,同样偏头看过来的川半辞。 川半辞今天的装束非常用心,眼波微亮,仪态万千,一看就是花了很长时间精心打扮。 因为国王回来了。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对接,涌动起无声暗流。 国王:“王后,事情也发布下去了,一起回城堡吧。” 川半辞回过头,看到了国王横在他面前的手掌。 身后,卡兰的目光在两人的手即将相贴的下一秒偏移开来,面色平平,眼底的乌云却在急速堆积,他站了起来,一点没有停留,率先转身下了高墙。 国王原本想先带川半辞下去,卡兰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一下子挡在了他的前面。 国王停顿了一下,沉着眼凝望卡兰头也不回的背影:“我回来的时候,听到一些关于那个孽障的传言,听闻他这几天讨得了你的欢心,在王城越来越放肆了。” “有吗?”川半辞朝国王弯起眼睛,弧度如新月,看似柔和,眼底却有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水,“你听谁说的?” 两人的目光相互碰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管家告诉我的。”国王道,“怎么,难不成他还会故意说谎?” “这个,也不好说呢。”川半辞眼睛微微下拉,仿佛有些苦恼,“管家不太喜欢我,总在细枝末节的地方给我使绊子,上次你回来,他故意没有提醒我地板上有血迹,害我的裙摆都浸湿了,当时是卡兰帮我擦干的血。” “还有这种事?”国王立刻拧起了眉。 “是啊,可见管家的话并不那么可信。你要是还不相信,可以问问其他人对卡兰的看法,大臣、侍从、花匠,甚至城镇的居民……” 川半辞语气轻缓,“我相信他们都能给国王一个满意的答案。” 国王眉头越皱越深,总觉得川半辞的话让他有些不适,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王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可怕变化。 国王拒绝道:“不用,我没那么多时间。” 没想到川半辞直接拦住了他想要往前的步伐 “不行,你怎么能不去呢。”川半辞挽住了他的手臂,力道慢慢收紧。 国王愈发觉得不适,川半辞的话语像是带毒的蛇芯,粘稠地缠绕着他,有一种让人心惊的强硬。 川半辞一如既往的温和,嗓音如同丝滑的绸缎,危险的靡丽感渗透在每一个音节之中:“你要去问,确认一下这个王城,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m弹幕:【真正的主人(吐舌流汗)(吐舌流汗)】 新观众:【上面那个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总感觉主播话里有话,主播在给国王下降头?】 国王没有深究川半辞话语里的深意,川半辞不管是情绪还是语气又都很稳定,那种极端不适的感觉只是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了。 两人下了高墙,回到地面,国王开始大张旗鼓地寻找苹果。 这一整天,川半辞有尝试着从国王身边离开,都失败了。 他期间也见过卡兰,但等他刚张口,对方就像没看见他一样,从他和国王身边擦肩而过。 川半辞沉默下来,看着卡兰离开的背影。 是在避嫌? 到了晚上,城堡内活动的人员变多了,比以往的数量要更多,氛围却有些奇怪。 大家彼此沉默着,看对方的眼神充满了无声的压抑。 川半辞想起来,今天晚上似乎就是猎巫日了。 但比如猎巫日,川半辞更关心另外一件事, 现在是睡觉的时间,他终于能摆脱国王,回自己的寝宫了。 川半辞语气都轻松了不少,告别国王,往自己寝宫方向走去。 维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卡兰放了回来,他进来的时候,刚好和靠在床头的维克打了照面。 他今天一直听到系统在响,提醒他收集亡灵碎片的进度正持续增长着。 是卡兰的杰作,今天的卡兰似乎格外钟情杀戮,效率是以往的几倍,光这一天,他就涨了两百多个进度条。 干劲很足吗? 川半辞将维克放到窗前,打开了窗户,清冷的秋风一下子钻进寝宫。 川半辞:“好维克,把卡兰叫过来,我有事和他说。” 维克被当跑腿的传声筒,用眼神控诉了一下川半辞,随后不情不愿地跳下了窗台,消失在了夜色中。 川半辞合上窗户,坐在纹理精美的软沙发上,等着自己的大门被敲响。 拜国王所赐,他一整天都没办法有效提升直播间热度,今晚过去,明天就是pk最后的期限了。 他和江林的热度还差1w,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而且今晚是猎巫日,玩了这么多恋爱游戏,他有预感,猎巫日一定有事发生。 他必须摆脱国王对他的限制,去城镇看看。 “叩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 川半辞收回思绪,不禁有些惊讶,维克的脚程这么快吗,他才离开多久,就把卡兰带回来了。 川半辞打开门往外看去,握着门把的手一紧,随后松开,面上一派镇定。 来的人不是卡兰,是国王。 “国王怎么来了?”川半辞问道。 川半辞站在门前,并没有想让国王进来的意思,国王却浑然不觉,径直推门而入。 川半辞默了默,看着国王进了他的寝宫,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着寝宫内的装束。 国王在川半辞窗前插着雏菊的花瓶里停顿了一下,道:“我只是想起来,我总离开,让王后一个人打理整个王城,就算偶尔回来,也没怎么关心过你,你会寂寞吗?” “不会,我在这里待得还挺开心的。”川半辞微微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国王,似乎想弄清楚国王为什么突然到访。 “我想也是,很久没来过王后寝宫,王后都开始养花了?”国王来到窗前,从花瓶里揪出一根雏菊,捏在手里转着把玩。 没转几圈,国王手中忽然一空,那根雏菊被川半辞抽出来了。 “别动它。”川半辞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冷到了极致。 直播间热度悄然上升了10点,川半辞生气了。 他心疼地捧着那根雏菊,仔细查看花身有没有损伤的地方,再小心翼翼插回花瓶。 国王冷眼看着川半辞的背影,开口道:“这些雏菊看起来很新鲜,像是今天刚摘的,王后这一整天都陪在我身边,应该没有时间亲自去摘,是谁为你送来的花?” 国王眼底有着淡淡的审视,他怀疑川半辞背着他有人。 如果是旁人,在国王接连不断的逼问下,现在可能已经汗流浃背了。 但川半辞不同,他压根感觉不到国王在怀疑他,只神色如常道:“是卡兰。” “原来是那个孽障。”国王冷哼了一声,“其他本事没学会,谄媚的歪把戏倒是学了遍。” 国王的语气愈发意味深长:“我想起来了,在宴会上,他送你的也是雏菊吧。” 川半辞淡然道:“我喜欢这个花。” 国王来到了川半辞身后,眼中幽深:“你喜欢的到底是花,还是送花的人?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0-40 第31章 卡兰 听到国王饱含深意的质问, 川半辞凝住了。 他此刻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卡兰,而是更久远更久远以前,那个曾经陪在他身边, 现在却只能在他回忆里出现的人。 他喜欢雏菊,是因为这是那个人送他的第一束花。 当时因为种种原因,他其实没亲眼见过那束雏菊完整的模样。 他只是听着对方对雏菊的形容:“雏菊的花瓣细小玲珑, 花心是黄色的,上面长有白色的丝线, 像蝴蝶翅膀, 是不能吃的。” 川半辞此前没有见过任何花,也不知道蝴蝶翅膀长什么样,他贫瘠的想象, 不能在大脑中模拟出一朵雏菊的模样。 他等再次亲眼看见那束雏菊时,雏菊碎成了好几片,淌着透明的汁液, 一塌糊涂地埋在泥土里, 再也拼凑不回最初的模样。 后来, 他再也没见过雏菊, 是那个人凭借记忆,给他把雏菊画了下来, 川半辞第一次真正看见雏菊, 是在那个人的画笔中。 国王问他,喜欢的是雏菊, 还是送雏菊给他的那个人。 川半辞张了张口, 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自己仿佛也是第一次被这个问题问到,脸上布满了茫然。 他,原来喜欢那个人吗? 或者说, 原来他也喜欢那个人吗? 国王并没有追问川半辞的回答,也许在他心里,国王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国王在床底边缘,找到了被维克踢下去的三个人偶,笑着将几个人偶捡起来,抱在怀里:“这群淘气鬼,怎么哪都能钻。” 国王看了一圈,挑眉道:“维克呢?” 川半辞回过神,镇定道:“维克贪玩,现在还没回来,我让管家去找他?” “不用,那正好。”国王向外面招了招手,门外一直站着的侍从走进来,国王把手中的人偶交给侍从,待侍从关门离开,对川半辞道,“让孩子们去我的寝宫睡吧,这里只留下我和你两个人。” 川半辞垂下眸,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国王朝他走了过来,川半辞后退几步,可身后是窗台,退无可退,国王胸膛贴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突破极限,国王眼眸渐深。 川半辞还没有卸下妆容,发丝如瀑,眸如星辰。 他的肌肤像被牛乳浸泡过的羊脂玉,细腻得不见丝毫瑕疵,在寝宫烛火的光影下泛着柔和的光晕,仿若披着一层薄纱轻笼。 川半辞眼底的蛇鳞咒文已经长到了六片,一道泪渍般的墨漆在白皙的面颊上蜿蜒直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献祭给上天的祭品,圣洁,却早已沾染了污秽。 夜色迷离,国王看川半辞的眼神除了怀疑与审视之外,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暗流。 国王覆上川半辞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巧地摸索了一下,声音放轻:“王后,我们是不是应该再要一个孩子了?” 川半辞目光一顿,想要抽回被国王捏在手里的手:“等等……” 国王的话语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一边回顾国王的话,一边抽了抽手,却发现抽不出。 国王锢住了川半辞的手腕,眼神更加晦朔:“王后不想?” 不想也没用,既然对方不忠,那他就用实际行动告诉川半辞。 不论如何,川半辞都是他的王后,不管川半辞的心在哪里,只有他才有随意支配对方身体的权利。 川半辞停止无用的挣扎,语气真诚:“你想看圣父光环吗?” 但很快,川半辞就打消了对国王使用圣父光环的念头。 圣父光环的持续时间是一分钟,确实可以有效拖住国王,但一分钟过后,他面对的就是暴怒状态下的国王。 他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杀死国王,激怒国王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只耽搁这么一会儿,川半辞就感觉自己身体一轻,他被国王抱起来了,丢到了床上。 大面积的床帏被他压在身下,床被一下子往下塌陷了一个夸张的深度,因为国王也上来了。 川半辞如临大敌,常年游玩恋爱游戏的经验告诉他。 如果想达成完美he大结局,必须一条线走到黑,尤其是1v1的恋爱线,最忌讳的就是选项中庸。 他已经选择了走卡兰线,如果这个时候和国王发生关系,他很可能就到不了完美大结局了,甚至可能be! 不不不,绝对不行。 他的爱情怎么可以be。 国王在解他的衣服。 感谢管家,为了面见国王,川半辞的服装繁琐到不可思议,给他提供了一段很长的拖延时间。 川半辞冷静地逛起了系统商城。 他现在没有能力对国王做什么,但是商城里的道具说不定有办法。 新人主播的商场道具种类有限,杀伤性武器都要十几万积分,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跳过去。 弹幕自然也能看到川半辞在逛商城: 【主播不是身无分文吗,逛了也买不了东西啊。】 【干脆从了国王算了,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喽,“情欲”的味道很特别,好久没有尝到过了。】 国王发现川半辞的衣服很难解开,索性也不着急,拾起他的长发在鼻尖轻嗅,随后深深埋入其间,手在川半辞腰际之间游走。 川半辞抿了抿唇,继续逛着商城。 昨晚卡兰留下的痕迹已经消失无踪,国王应该不会发现不对。 有了,川半辞在一个商品界面停了下来。 【道具名称:梦境织衣】 【等级:c级】 【道具说明:一次性消耗道具,能够使非清醒状态下的人陷入梦境,梦境由使用者自行编织,若被使用者身上有防护类道具则失效。】 【起始价格:1000积分】 梦境织衣的价格是浮动的,会根据使用对象和使用时长的不同,增加售卖价格。 而催眠一个副本boss,购买的价格是1w积分,每增加一个小时催眠时长,价格就往上涨1000。 实在是有些夸张了。 弹幕都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常规获得积分的方式只有两种,通关副本或者收到弹幕礼物,但每一种在现在这个情况下都无法实现。 反正弹幕是不会给他刷礼物的。 川半辞也知道,于是他选择了不常规获得积分的方式,贷款。 他眼睛不眨一下,就贷款了1w3的积分。 他本来想多贷一点,免得中途出现意外,国王醒来了。 可惜他只是一个新人主播,1w3是他能贷款的极限。 但是一般来说,除了走投无路的人,没人敢在平台里贷积分,原因无他,利息和还不上的后果太严重了。 弹幕都惊了: 【1w3你都敢贷,你拿什么还?】 【你知道贷款的利息有多贵吗,明天的现在,你就要还1w5,要是三天还不上,你会被剥夺意识,成为副本npc的!】 川半辞换完积分后,立刻买一个<梦境织衣>,商品被划到了商场最底端,显示“已下架”。 看到如水的弹幕,川半辞显得无比轻松:【别担心,我和江林的pk赛正巧明天结束,换算下来,我还净赚几千积分。】 弹幕恼怒: 【谁担心你了,我们是觉得你打肿脸充胖子,到时候还不上贷款。】 【不是吧,你真以为自己能赢江林?】 【可笑。】 川半辞对弹幕柔声:【乖,刚才跟你们好好说话,别真蹬鼻子上脸啦。】 被恐吓到的弹幕:【……】 又幸福了的m弹幕:【好(冒汗吐舌)(冒汗吐舌)】 忍受不了的弹幕:【m!别再发这种恶心的表情了!】 【系统提示:粉丝m为主播投喂了5个<牵引绳>,获得100积分】 川半辞终于注意到了这位画风不同的弹幕。 可惜现在情况危急,川半辞看了一眼直播间,重新回到眼前的境地。 道具是兑换了,但想生效,还得让国王陷入非清醒的状态。 国王已经不满足于只是表面的触碰,扯着川半辞的腰带,妄图用暴力拆封。 川半辞手里捏好了圣父光环,轻柔地呼唤:“亲爱的国王——” 国王似有所感的抬起头,只来得及瞥到川半辞澄澈到极致的眼眸,一道的亮光从川半辞头顶爆发出来,一种非常霸道的方式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随后直击颅顶。 这种光亮热烈到几乎可以称作攻击。 “吼!” 川半辞从床上撑起身体,不用费什么力气就推开了捂住眼睛怒吼的国王,施施然回到地面,反手抄起了床柜上的水壶。 “别动哦,要是瞄不准的话,我还得再给你来一下。” 川半辞握住壶柄,一只眼睛闭上,瞄准国王,然后又狠又准地砸在了国王的脑袋上。 “铛——” 金属制的壶发出剧烈的震颤,国王歪倒到了一边,额头已然血流如注。 国王被重物猛烈撞击大脑有了片刻失神,只一瞬间,<梦境织衣>发动了功效。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果断,短短几秒钟,国王便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在国王的梦里,他已经和他的王后共赴巫山云雨了。 川半辞丝毫没有袭击人的慌张,面色平静地将染了血的水壶擦拭干净。 看到川半辞从容不迫的动作,弹幕毫不怀疑,就算川半辞杀了人,他也会以一样的心境平静处理好现场。 川半辞对着镜子,脱下了自己的裙子。 他这身衣服太累赘了,晚上不好行动,川半辞全部都褪了下来,换上了长衣长裤。 贴身的浅色衬衫和宽松的雪绒长裤,衬托得川半辞头身比例极好,他摘掉身上的装饰物,连同头顶的王冠一齐抛掉,撩起身后的长发挽到胸前,随意地编了几节辫子,绑好后又将长辫撩回身后,其余稀碎的白发散落下来,遮盖住了他的鬓角和额头。 尊贵昳丽的王后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俊朗阴郁的青年,更加让人挪不开眼了。 床上的国王忽然又有了动静,川半辞看过去,只见国王闭着眼睛,把他的枕头压在身下,墙壁上的影子一下一下摇摆着,呼吸粗重。 川半辞将床帏合上了,从外面看只能看见一个不断晃动的模糊阴影。 做完一切,川半辞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的披风,把自己的全部身形盖住,戴上兜帽,熄灯出了寝宫。 川半辞在门前的转角看到了一双黑色皮鞋。 川半辞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到了抱着维克的卡兰。 卡兰唇角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线,阴沉的气质在此刻被冲击得支离破碎,似有无形的力量在眼底凝聚,随时爆发。 卡兰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抬起头看向川半辞的时候,脸上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却无端让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 “王后,呼,我的王后……” 国王昏睡般呓语从房间里透了出来。 卡兰面色黑沉如水,赤色眼瞳中燃起熊熊灼烧的烈火,在黑暗的干柴中劈啪作响。 透过房门空隙,卡兰能看到川半辞的床纬里面,属于国王的身影在摆动着。 卡兰眼神划过一丝极端的厌恶与杀意。 “咯,咯吱。” 是卡兰全身骨骼用力到扭曲而摩擦出的声响。 川半辞关上了房间,将所有的动静与画面关在身后的门里:“来了怎么不出声?” 川半辞披着斗篷,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兜帽之下,卡兰分辨不清。 他有种被背叛的愤怒。 卡兰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又松开,语气带着讽刺:“母后和父王小别胜新婚,白天形影不离,就连晚上也不舍得分开,我怎么能不懂事地打扰。” 川半辞歪了歪头,这是什么意思,卡兰不满他和国王待了太长时间? 可白天他们有很多机会说话,是卡兰主动避开的,他还以为卡兰很忙呢。 于是川半辞选择了沉默。 川半辞的沉默落在卡兰眼中,却成了另外一个含义。 卡兰眼眸一下子眯起,仿佛全身都竖起了锐利尖刺,变得危险至极,嗓音里是挥之不去的压抑:“父王似乎很希望您回去,他说你们需要第五个孩子,是我来的不是时候,要我现在就走吗?” 他想起了什么,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说起来,我昨天似乎在母后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父王应该没有看到吧,母后是怎么解释的?” “你在说什么?”川半辞蹙着眉看他,“你今天很奇怪,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国王找到了能让你死亡的东西,我们要赶在他之前找到那个东西,毁了它。”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母后你的事情。”卡兰带着麻木的疯狂,仿佛一个坏掉的机器,自顾自执拗地说了下去,“国王想要孩子,但王城有诅咒,必须有人先死,你们的孩子才能诞生。” “要不要我帮母后去杀人,好让弟弟妹妹尽快降生?” 川半辞:“……” 依旧是长久的沉默。 卡兰冷笑:“呵。” 卡兰其实在国王到来之前就过来了,听到维克传达的他欣喜如狂,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却在即将敲响川半辞大门的时候遇到了国王。 于是他又隐藏了起来,在角落里看着国王站在他原来站着的门前,敲响了他没有敲响的门。 紧接着,他听到了门内令人目眦欲裂的对话。 他不想去深究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大脑在听到国王话语的一瞬间,就停止了转动。 但是仔细想想,川半辞从来没有跟他承诺过什么,他们之间没有那种束缚彼此的东西。 他只是大海上无锚的扁舟,他要用什么,去拴住他的母后? 卡兰滴血的心都快流干了,他甚至忘了川半辞不是女性,根本生不了孩子。 他想着,只要川半辞点头,他就会遵照对方的意愿,把所有人都杀光,任何诅咒都无法拦在川半辞前面。 等孩子降生,他就杀了国王,把母后困在他身边,他会照顾好母后和母后的孩子。 “我不会生孩子。”川半辞慢吞吞地开口,他对上卡兰倏忽抬起的眼眸,一字一句极为清晰地道,“我要的是整个卡兰王城,而不是给国王生孩子。”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卡兰暗淡的瞳孔重新被点亮,他仿佛重新找到了生还的希望,全身的戾气刹那收起,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那,我们联手杀了国王吧。让卡兰王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卡兰充满希冀的望着川半辞,但眼底深处又惴惴不安地闪烁着。 他担心川半辞会拒绝他欺骗他。 如果川半辞敢骗他—— ……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卡兰心中全是茫然,他在母后这里,根本没有硬气的底气。 “好啊。”川半辞愉悦道。 卡兰倏忽抬眸,直勾勾地望着川半辞。 刹那间,所有的乌云与不安全部消散,一切春暖花开。 川半辞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另外一些事,卡兰,带我去城镇。” 卡兰身上有凌驾于副本规则之上的力量,之前他地图只解锁了寝宫和花房的情况下,在卡兰的牵引下直接进了餐厅。 那么现在,卡兰应该也能帮他突破国王对他的地图封锁,带他到城镇里去吧。 卡兰不赞同:“镇上在举行猎巫仪式,不想蹚浑水的人都躲起来了,现在贸然去镇上,会有危险。” “就是因为是猎巫日,我才要去。”川半辞上前了一步,摘下兜帽,向卡兰展露了他原本的模样。 卡兰瞳孔一缩,一时间失去了全部话语。 他的母后变了,不,站在他面前的从来不是全身铺满鲜花和珠宝的金贵王后,他一直是那个潜伏在卡兰王城,包含祸心,意图推翻整个王城的世界上最后一名巫师——不辞。 清贵的白发青年天生就有夺取所有人注意力的能力,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那里,卡兰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邪恶的巫师走上前,抬起双臂,视若珍宝般捧住了卡兰微怔的脸,嘴里吐露出足够溺死人的甜蜜话语:“卡兰,你想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只要完成了所有事,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啊,真是让人无比心动的词语。 卡兰站的很直,此刻微微垂眸,冰冷的手掌覆上了对方温热的手背,神情还有些不知道此刻到底是梦境是现实的恍惚感。 他极轻声地询问,生怕惊动了这个梦境:“只有我们两个人?” 川半辞眨了眨眼睛,脸颊上的蛇鳞闪闪发光,双眸流淌着璀璨星河:“当然,只有我们两个人。” 卡兰被蛊惑了。 他定定地望着眼前川半辞,猩红双目倒映着对方的眼波微动,如同雨滴深陷温柔的大海。 他想,就算对方下一秒喂他吃毒药,他也甘心就这样吞下去。 如墨般漆黑的夜晚,宫殿之外的世界仿若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 川半辞往窗外看去,到处都是举着火把游行的卡兰子民,他们的脸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无比狰狞。众多火把的光交织起来,在川半辞眼中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燃烧着的密网。 他们在寻找那个潜藏在王城的巫师,为此已经误杀了好几个人。 猎巫日启,白骨盈丘。 川半辞重新戴上兜帽,两只相握的手被隐藏在斗篷之下:“走吧。” 卡兰低垂的眸光微闪,攥紧掌心温热的手,往王后寝宫外的廊道踏出了一步。 围绕国王为半径的空气墙瞬间激起片片涟漪,不断加固加厚。 这是只有川半辞才能看到的景象,它们在阻拦他前进的步伐,但没用。 凌驾于规则之外的力量,透过和卡兰相握的手,源源不断汇聚在川半辞身上。 川半辞的脚尖跃过了空气墙的极限,在空中一顿,随后坚定地向下踏出。 刹那间,坚不可摧的空气墙形如薄纸,轰然崩塌。 【系统提示:警告,警告,主播偏离已解锁区域,请主播立刻回到可行动区域内,否则将产生严重后果。】 【系统提示:警告!警告!】 地图上的锁链发生阵阵激烈红光,像在和系统提示音一齐怒斥川半辞破坏游戏规则的行为。 但随后,系统提示音也被川半辞彻底屏蔽抛却脑后,偃旗息鼓。 见证了一切的弹幕都惊呆了:【卡兰居然有破坏游戏规则能力,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 川半辞语气轻快:【是爱啊。】 弹幕:【?】 川半辞自有一番理解:【爱,就是无所不能。】 弹幕:【……】 这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系统提示:粉丝m为主播投喂了200个<小心心>,获得200积分】 弹幕:……这也是个没救的。 被禁锢在国王身边一天的憋屈与压抑被彻底释放,川半辞脚步逐渐加快,越来越快,最后跃过了卡兰的肩头,踏出宫殿大门,来到了最前方。 他回过身,牵着卡兰的手,身后是乍亮的火光与怒号的烈风。 雪色的发丝从兜帽中逃逸出来,散逸在空气中,宛若冬日初落的轻羽,川半辞的面庞在光线下明明灭灭,印在卡兰专注的眸里,是这个世界上最绚烂的烟花。 他说:“卡兰,要快啊。” 卡兰呼吸一滞,就这样定定地望着川半辞。 时间忽然在这一刻静止,周围的一切化为虚无,只有川半辞的面庞在他眼中无限放大,又变得模糊。 他的耳边传来了久远到近乎失真的声音。 “□□,要快啊。”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要和我一起逃出去,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吗?” “□□,□□!” “……骗子,没有你的话,我一个人走出去又有什么意思。” 谁的声音?那人又在对谁说话?关键的名字被记忆打上了厚重的码,他听不清。 但那之后,他又看到了逐渐真实的人影。 不知名的回忆开始消退,悲伤到落泪的声音被重新冲淡。 现在在他面前的,是踏出宫殿之外后,被火光映照地无比鲜明的川半辞的脸。 卡兰下意识捏紧了川半辞的手,一个连他也搞不清楚具体含义的心理,已深深印在了他的心中。 这一次,他不想再松开了。 第32章 卡兰 宫殿、教堂、城门、白桦林…… 随着川半辞不断前进, 地图上层层封锁的锁链应声而断,一个个灰暗的地图光标被重新点亮。 紧接着,就是他从未踏入过的城镇。 卡兰侧过头, 看到川半辞正眺望向坐落在白桦林之外的建筑群:“那就是卡兰王城的城镇,不过今晚,它会变得有些不一样。” 川半辞能看出来, 黑夜之下,城镇里的浓烟和火光冲天, 呛鼻的味道就算他站在这里也能闻到。 川半辞怀里的维克从城镇方向嗅到大量亡灵味道, 早就按捺不住了,急得直张口:“妈妈,饿!饿!” 川半辞弯腰放下维克, 拍了拍他的屁股:“注意安全,有事喊救命。” 维克一溜烟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里。 没多久,川半辞就收到主线进度上涨的提示音, 而且以分钟为计时单位, 快速增长。 川半辞有些意外, 这么多人死掉了吗? 那边的情绪很浓, 川半辞刚踏入城镇,散逸在空气中的无主情绪能量被直播间吸收, 川半辞的热度上涨了一点。 川半辞抬起头, 看到了城镇的上空弥漫着的厚重烟雾。 两人站在不引人注意的房屋阴影处,观察周围。 四处燃起的篝火将周围的建筑群映照得影影绰绰, 街道上到处都是杂乱的石子和熄灭的灰烬。 每面墙体上都印着一个巫师的三角帽, 又在上面涂上一个大大的红叉,红色颜料叠加着不知何人的鲜血,让整个画面看起来触目惊心。 此时的城镇非常危险, 稍有不慎就可能遭遇不测。 寒风吹过,将篝火上的火焰吹得东倒西歪,一个影子,从拐角处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身后追着好几头尖牙外露,面露凶光的人形怪物。 “吼!” 怪物怒吼着追逐那个身形,路边的篝火在他们奔跑中剧烈晃动,火星四溅,如同他们眼中燃烧的疯狂与邪气。 那人似乎受了伤,慌乱中被脚下石子的绊倒,滚了几圈,重重地摔在川半辞和卡兰面前。 他挣扎着抬起头,那双布满灰尘和汗水的脸暴露在川半辞眼下,那是一张年轻却写满惊恐的脸。 是主播,川半辞顿了一下,想把人扶起来,却被身后的卡兰拦了一下。 卡兰:“别过去。” 只耽搁这么一会儿,一只巨大的尖爪就这样刺穿了那人的扬起的脖子。 殷红的鲜血从尖爪下汩汩涌出,那人脸上还保持着惊恐意外的抬头动作,“咚”一声倒下去。 一个玩家,就这样在川半辞面前被淘汰了。 要不是卡兰拦的及时,川半辞的手可能还会连同那个主播的脖子一起被爪子刺穿。 川半辞看了看死去的玩家,心中没什么波澜的望向那个投掷钢叉的人形怪物。 这些怪物身上穿着居民的粗布衬衫,他们是原本的城镇居民异变而来。 川半辞心里了然。 所以这个猎巫日设定上说是王城子民猎杀巫师,其实只是解放副本npc的力量,用来屠杀玩家的? …… 那他可真是,来对地方了。 屠杀环节产生的情绪又多又浓,光是站在这里吸收散逸在空气中的无主情绪,川半辞直播间的热度就在一点一点稳定增长。 不过光靠吸收无主情绪还是太慢了,他在这里站一天,也吸收不了几千热度。 川半辞抬起头,看向头顶自己和江林的红蓝两色的pk进度条。 他这边进度条在缓慢增长的同时,江林那边也在增长,增长速度几近相同,说明江林也在城镇。 想要拉开差距,还得另辟蹊径。 “吼——” 听到嘶哑的吼声,川半辞收回思绪凝眸望去,那几个异变居民都围堵了过来,面含凶光地朝他嘶吼。 一只手臂拦在了川半辞面前,卡兰上前一步,目光向异化居民沉沉瞥了一眼。 异化居民看到站在川半辞旁边的卡兰后,面色骤然一变。 副本怪物遇到强大生物的本能反应告诉他们快跑,异变居民立刻收了牙齿,转身就想走,却还是慢了一步。 最后一个转身逃跑的怪物身形一顿,突然四脚腾空,就这样被卡兰从后捏着脖子生生提了起来。 怪物后颈被扼住,只能嚯嚯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球向后挪动,想要去看卡兰,因为转动角度过大,硕大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脱出,他对卡兰发出求饶的嘶鸣。 卡兰脸上面无表情,手指倏忽捏紧,“咔嚓”一声,怪物脑袋歪向一边,脖子就这样被拧断了。 卡兰松开手指,没了声息的怪物就这样滑到了他的脚边。 剩下的怪物身后硬毛应激般高高竖起,个个面露惊恐,嘶吼奔逃,一点不敢停留,转瞬间消失在了川半辞的眼皮子底下。 川半辞:…… 川半辞看向前面沉默着擦拭袖口怪物粘液的卡兰,眸光微动。 卡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得超乎寻常的强大了。 卡兰收起暴起的气压,敛下眸中凶戾,转身走向川半辞,看到对方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卡兰被川半辞盯的心中一跳:“……怎么了?” 川半辞指了指他身后被拧断脖子的异化居民:“你刚刚的力量……” 卡兰噙着笑,尽可能地向川半辞展示出他无害乖顺的一面:“母后把维克给我的时候,没有想过我会变成这样?” 川半辞老实道:“没想过。” 他一开始把维克给卡兰,只是觉得卡兰对他人太忍让了,想让他强势一点,没想到卡兰给了他这么一个大惊喜。 这都不是强势了,是暴虐。 川半辞眼眸微亮。 在川半辞没有看到的地方,卡兰将自己捏紧的拳头背在身后,整个手臂都在用力到发颤。 川半辞这是什么反应,很意外吗,他刚刚太粗暴了? 卡兰越想越懊恼,川半辞似乎更信奉精神折磨,第一次直面这样暴力血腥的画面,会不会吓到了。 完了,川半辞一定后悔跟他在一起了。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卡兰忽然听到川半辞对他说了一句。 川半辞:“你想对我强制爱吗?” 卡兰心中一滞,直愣愣地看向川半辞:“什么?” 川半辞冷静下来,撤回一条前言:“不,没什么。” 刚刚骤然见到卡兰和平常完全不同的另一面,川半辞恋爱脑上头,一下子没了分寸。 果然还是太快了,他们刚突破亲亲的阶段,这样没有任何铺垫就邀请卡兰,容易吓到他。 但是……气场全开的卡兰也太性感了,那种看垃圾的冰凉眼神,干净利落的暴力动作,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蓄势待发,只是往那一站,就是绝对的统治力。 这就是解放所有力量的卡兰吗,好带感,好想谈! 他都不敢想象,这样的卡兰如果把他按着脖子提起来,对他强制爱,他会有多开心。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都需要一点冷静的时间。 卡兰率先冷静了下来,语气艰涩地解释:“他们想对您不利,我一时失控,就……下次不会了。” 川半辞没跟上卡兰的思路:“嗯?” 卡兰面露迷茫,川半辞这个反应的意思是……? 但川半辞被另外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就在刚才,卡兰杀死异化居民时,他的直播间热度提升了5点。 是卡兰让异化居民产生了“悔恨”和“恐惧”,但卡兰是因为他才动手,这名异化居民死前的情绪,收归了他的直播间。 “啊,有了。”川半辞恍然,他刚刚产生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如果把城镇所有无主情绪通过某种方式集中到他身上,够不够赢下江林? 川半辞完全没有这件事到底有荒谬的自觉,一旦产生想法,就会一直深入思考下去,直到变为现实。 他还不知道这些无主情绪的来源是什么,居民?玩家?也可能两者都有。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无主情绪产生的原因是猎巫日,猎巫日是为了追杀隐藏在王城的最后一名巫师,追杀巫师,又是为了破除诅咒。 所以这里可以换一个更本质的说法——笼罩着整个卡兰王城的诅咒,才是产生这些无主情绪的真正来源。 根据川半辞现在掌握的情报,诅咒和他的身份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要确认这个关系到底是什么,这些无主情绪就都会变成他的。 他其实只差一个连接点,就能把副本背景的所有故事都串联起来,而那个连接点就是卡兰王城建立之初,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被巫师种下如此恶毒的诅咒。 那么他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找到那个连接点,将副本所有故事串联,把这些无主情绪都变成他的,赢下pk赛。 川半辞眼睛雪亮,一下子有了确切的努力方向,他只感到无比的欢愉与兴奋。 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一切都实现了。 卡兰浑身散发着失落的气息,忽然感觉眼前一花,他神情微讶地抬起头,看到川半辞眼睛闪着光,语气轻快地催促他:“卡兰,我们快走吧!” 卡兰张了张口,眼睛却被川半辞此刻的神情所吸引,任何多余的话都说不出口,只点头道:“嗯。” 卡兰从篝火堆折了一根火把,跟在川半辞身侧。 随着深入城镇,川半辞感觉到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活着的居民啃食着路边的尸体,无数人死亡,又有无数婴儿从混乱中诞生,在血泊里皱着脸嚎啕大哭。 一时间天地暗淡,万鬼齐哭。 川半辞走在阴冷的街道上,无数不善的目光向他投来,又因为某些顾忌始终不敢上前。 他们一直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城镇中,穿过一条蜿蜒曲折的街道,川半辞忽然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前。 卡兰看向凝眸深思的川半辞:“怎么了?” “我好像知道具体要往哪走了。”川半辞手指轻触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直播间热度。 热度的增长和情绪浓度有关,他刚才从街道那边走到这边,随着他当下身处位置不同,直播间热度也会相应改变,飘散在城镇里的无主情绪,似乎都集中在某个地方。 远离那个地方,直播间热度的增长速度就会变慢,靠近那个地方,增长速度就会加快。 他得去那个地方看看。 直播间的热度变化成了最好的风向标,川半辞一路走走停停,穿过怪物横行的商铺和工厂,来到了一条僻静的小道。 这里没有通明的篝火堆,四下黑暗一片,只有一根萤萤燃烧的火把,点亮了一些前面的道路。 “再往前走,就要出城了。”身边的卡兰提醒道。 川半辞视线从直播间收回,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绿植繁盛,却没有多少人影。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从川半辞脚下响起,川半辞收回脚步,低头往下看去, 一个杆子被折断的路标压在一具尸体下面,露出的半截刚好被他踩断了。 在城镇游荡了这么久,川半辞看过很多路标 但这个路标有点不一样,不是铁制,由更复古的木头制成,比其他路标陈旧很多。 看到这个路标,川半辞眉心一跳,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分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川半辞本能性地推开尸体,将藏在下面的路标拿起来。 卡兰道:“这条小径是城镇通往外面的一个路口,路标一般标注的是卡兰城。” 川半辞翻开木牌一看,上面果然写着“卡兰城”三个字。 他看了一圈,发现了木牌一处不同寻常的细节。 《卡兰》副本的文字不是蓝星文字,据弹幕所说是他们的东西,有些解密向副本为了增加难度,会故意把一部分的文字替换成他们的。 川半辞被国王封锁地图的时候,无聊时就会学习这种文字,这种文字构造在人类看来很费劲,很多文字字义很像,字形也会很像,一不小心就会认错。 而川半辞通过仔细观察,发现这块刻着“卡兰城”的木牌上,有一块地方掉了漆。 他从卡兰手中接过火把,对着木牌努力辨认了一会儿,发现掉漆的地方是一个小圆圈。 这个小圆圈将“卡兰城”中的“城”这个字义完全颠倒了过来。 这个木牌上面真正刻着的不是“卡兰城”,是“卡兰村”。 川半辞问卡兰:“卡兰王城原本是一个村落吗?” 卡兰摇头:“国王建立起卡兰王城时,这里就是一个城镇,没有村落一说。” 川半辞将木牌递给卡兰看:“那为什么这里写着的是村,而不是城?” 卡兰看到这个木牌,也皱起了眉:“好奇怪的路标,但这里确实没有卡兰村这种地方。” 卡兰沉思了一下,转头对川半辞道:“卡兰王城建立之初,被巫师下了诅咒,所有卡兰子民都会逐渐变成怪物,并且人口永远保持恒定数量,但关于是诅咒怎么产生的,大家都讳莫如深,渐渐只有最开始追随国王,建立城镇的那批老人才知道真相。” 川半辞沉默下来,这个王城里,已经几乎没有老人了,就算有,他们也因为猎巫日全部异化成了怪物,会不会配合他还不好说。 川半辞继续往前走:“看来还得自己寻找答案。” 卡兰扫了一眼被川半辞放在边上的木牌,跟上了川半辞的步伐。 没走多久,川半辞发觉了不对,指向性一直挺强的直播间热度,忽然变得没有规律起来。 就算他原地停下,热度也会一直时高时低地变动,彻底无法辨认方向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很接近那个情绪最集中的地方了,但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拦了去路,只能在外面无限徘徊,找不到进去的路。 察觉到这一点后,川半辞不再无用功的前进,转头问卡兰:“你说有没有可能,城镇里有一块看不见的区域被隐藏起来了,平时看不到,只有达到什么特殊要求,才能显现出来。” 卡兰挑眉:“您是说,有一块区域被施加了隐藏魔法?” 魔法! 川半辞倏忽一顿,他差点忘了,这可是个拥有巫师、魔法和诅咒的世界。 他想起了刚才那个和城镇路标完全不同的木制木牌。 川半辞果断回身:“得回放置木牌的地方重新看看。” 两旁的低矮灌木随着川半辞擦身而过,在黑暗中摇晃着枝叶,发出沙沙声响。 小径蜿蜒曲折,脚下的泥土松软而潮湿,夜露深重,往回走时,偶尔能听到不知名鸟类传来的“咕咕”声,树叶腐烂和泥土混合的味道充斥着鼻尖。 不知走了多久,卡兰将火把换了一只手,抓住川半辞的手臂:“不对,这不是我们来时的路。” 川半辞借着火把微弱的亮光往旁边看去,小径通幽,道路只有一条,他们沿着路走,怎么可能走错地方。 但随着卡兰将火把照亮两旁的道路,川半辞也发现了不对,他们来的时候,小径两旁都是紧密排列的低矮灌木,不知道什么时候,道路两边变成了一棵棵细长的树苗。 树苗的枝干尚还稚嫩,浅褐的外皮在火光下泛着质朴的光泽,它的叶片呈椭圆状,边缘有锯齿状的小刺,却并不锋利。 川半辞有些不可思议,呢喃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苹果树。” 卡兰闻言,目光晦暗地看向道路两旁栽种齐整的树苗。 这些树苗结出的果实,就是杀死他的毒药吗。 “在触碰到那个木牌的时候,我们可能就已经脱离了城镇。”川半辞视线凝在了小径和树苗之外,在他视角边缘闪着幽幽灯火的低矮建筑,“这里是卡兰村。”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卡兰王城可没有苹果树。”卡兰的语气平静极了,好似栽种在两边的并不是能取走他性命的苹果树苗。 他捏住苹果树苗上的一片幼圆树叶,轻抚上面的纹理,宛如触碰自己的心脏:“我们现在算是,彻底迷失在隐藏魔法里了?” 川半辞点了点头。 但他是巫师,既然是魔法,他应该也有能力破解才对。 川半辞在心里呼唤道:“回到我身边。” 不多时,一个没到小腿的模糊身影沿着漆黑小径,满脸迷离,晃悠悠朝两人走过来。 卡兰侧头看去:“是维克。” 维克是川半辞的权杖化身,和他血脉相连,自然能突破隐藏魔法的束缚,回到他身边。 川半辞弯下腰,抱起了似乎有些不对劲的维克。 灼热的体温透过维克的身体,源源不断朝川半辞传递过来:“你身上好热,发烧了?” 维克黏糊地嘟哝了一声,抱住川半辞的手臂,将脑袋深深埋进川半辞的怀里。 卡兰将维克的反应看在眼里:“他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有的。”川半辞想起来了,“他第一次吸收亡灵碎片的时候,也发了高烧。” 后面维克还被一个亡灵占领了躯壳,跟川半辞说了一些提示性的话语。 难道是维克在城镇吸收了太多亡灵,现在又高烧了? 很快,维克从川半辞的怀里挣脱出来,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顿在小径之下的低矮建筑上,神情骤然一怔。 卡兰望向维克,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维克黑洞洞的破碎眼眶里,聚集了一团黑色火焰。 “村庄,这里是村庄。”维克的声音变成了与平时软糯少年音完全不同的苍老声线。 他空洞的眼眶瞬间湿润,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嘴唇颤抖着,声音恍惚而低哑,“我终于回来了,我要回家,我想回家。” “维克”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于是川半辞松了手,把“维克”放在了地上。 “维克”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脚步一步深一步浅地朝底下闪着光点的村落方向走去。 身后的川半辞和卡兰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小径盘踞在半山腰,要走下一个陡峭的斜坡才能到达村庄。 “维克”矮小的身影在陡峭斜坡上显得有些踉跄,可他眼中只在前方的村落,这股执念如同燃烧的火,让他不顾一切。 忽然,他脚底的石块松开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去,接着便如失控的圆球,朝山坡下一路滚去。 川半辞眉梢轻蹙,眼睛盯着维克的方向。 在坡底停下后,“维克”感觉不到疼一般迅速站了起来,甚至没来得及拍掉身上的尘土,失魂落魄地继续朝着村落走去。 川半辞和卡兰也到达了山底,跟着“维克”往前走去。 原本在川半辞眼中只有一个小光点的村庄,渐渐清晰起来,但随着靠近,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他们想象中宁静祥和的村落模样。 那个吸引川半辞看过来的光点也不是灯,是火。 熊熊肆虐的大火。 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将黑暗的天空染成一片混沌。 原本错落有致的房屋,已变为一片焦黑的废墟。残垣断壁在火焰中摇摇欲坠,有的坍塌成一堆堆冒着青烟的瓦砾,有的早已变为了地上的灰烬。 扭曲到变形的火焰中,是炼狱般的景象。 一具具被烧成炭的尸体,层叠埋藏其中。他们还保持着死前挣扎的姿态,怒吼着咆哮着,向天奋力伸出手臂,口中仿佛还在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看着眼前这副场景,川半辞目光凝滞了,一股巨大的悲伤从心底腾升而起,强行侵占了他的全部身心。 他身形一晃,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旁边的卡兰立刻伸出手,从背后揽住了川半辞,面含担忧道:“你怎么了?” 川半辞抬起头,看向卡兰的神情全是迷茫:“……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为什么怒火冲天。 他耳边只能听见一个声音。 是藏在他心底的王后,在崩溃大哭。 “维克”早已跪倒在地,宛如一座被抽去了所有支撑的雕像,望着眼前的废墟,失魂落魄地呢喃:“我想起来了,村庄早就被毁了……” “维克”双眸空洞,巨大的痛苦如汹涌潮水涌上,但很快,满目痛苦化为了另一种灼烧的怒火,他双目通红,嘴唇因为愤怒变得扭曲。 “是那群强盗,他们毁了我们的村庄,我要和那群人不共戴天!!” 无数黑色的灵魂从维克躯体里脱出,飞入高空,徘徊在火与浓烟的废墟上空,呜呜咽咽,字字泣血。 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遏制他们心中的怒火,于是他们不断向天发出咆哮。 “复仇!向他们复仇!!” 直播间热度一下子暴涨了一大截,川半辞终于来到了情绪最浓烈的地方。 被火焰燃烧殆尽的卡兰村。 看着上空发出狰狞嘶吼的亡灵,川半辞明白了,那些无主情绪不是城镇居民的,也不是玩家的,而是这些早已死去多年,却迟迟不肯离开,渴望复仇归乡的巫师亡灵。 第33章 卡兰 有什么东西, 毁了这些巫师亡灵的家园,让他们变成了这副模样。 亡灵在上空徘徊着,汇聚在一起的大片阴影在火焰的映照下, 笼罩了整个村庄。 川半辞沿着脚下的小路,望向村庄中心,大火焚烧的村庄被亡灵笼罩下的阴影镀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 房顶的火焰被一层层不断加厚的灰色滤镜遮盖, 直至消失,再放眼望去, 坍塌的废墟也回归了原本完整的样子。 所有的破坏都在滤镜作用下恢复如初, 只是染上了一种灰蒙蒙的色彩。 卡兰看着眼前村庄如同时光倒退的变化,轻声道:“这是……巫师们被焚烧之前的回忆?” 川半辞认同卡兰的说法,因为他看见一处房屋里走出来了一对年迈的巫师, 他们的形体呈半透明状,正相互搀扶着,提着一篮子的魔药往外边走去。 马车悠闲的踢踏声响由远及近传来, 同样身体半透明的村民们排着队在井水旁打水, 邻居出门碰见相互寒暄问好。 一切都仿佛那么和谐。 “不辞!”一道欣喜的女声传进了川半辞的耳朵。 川半辞循声望去, 离他最近的低矮房屋门前, 一个气质不凡的白发美丽女人朝他露出笑容。 川半辞平静地看向对方,她在和他说话? 就在这时, 一道少年的身影从川半辞身后奔跑而过, 那人带起的风掀开了川半辞的斗篷,让藏在斗篷之下的俊秀面庞暴露在外。 川半辞转过头, 仿佛和那个不同时空的少年对视了一眼。 他看到那个奔跑中的少年, 长着一张和他极为相似的脸。 但少年并没有对川半辞做出反应,一路朝白发女人跑去,开心地扑倒在对方怀中:“阿娘, 我回来了!” 川半辞没有管掀开的兜帽,朝那个少年和美丽女人看去,眼中的光华一闪而过。 少年也是半透明的灵魂形态,有着和他同样的白发,相似的五官,只是年龄尙小,脸上没有他此时的蛇鳞咒纹和漆墨泪痕,扬起笑脸奔跑的模样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川半辞偏过头,看到卡兰走了过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卡兰望着不远处拥抱的母子:“这就是母后小时候的样子?” 川半辞收回了在卡兰身上的视线,一同看过去,语气无波无澜:“嗯。” 少年不辞扑在母亲怀里,兴奋道:“阿娘,大长老说,我的魔法天赋是他鉴定过最高的,未来会成为比他还厉害的大巫师!” 白发女人笑起来,脸上全是骄傲之色:“我早就说过,不辞一定会成为我们卡兰村最大的骄傲。” 隔壁戴着眼镜,怀里抱着小黑猫的年轻巫师闻言走过来:“可以啊小不辞,大长老可是世界一流巫师,你能比他还厉害,真不得了。” “大长老总向我们抱怨后继无人,现在好了,有小不辞在,他做梦都要笑醒了。”不少巫师都乐呵呵围了过来,“不辞妈,家里要出大巫师了,这天大的好事,总得摆席庆祝一下吧。” “没错,必须庆祝,流水席摆上三天三夜,给小不辞排面!”巫师们跟着起哄起来。 白发女人被逗得哈哈大笑,当场应下了,于是全村都跟着热闹起来。 川半辞静静地看着眼前安稳又平常的一幕。 卡兰村里居住的全是隐世巫师,大家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发生过最大的事,也就哪家念错了咒语,炸了隔壁炼药的锅炉,两家吵得不可开交。 流水席即将开始的那天晚上,村里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那群人各个凶神恶煞手拿弯刀,立在村口如同一堵堵坚实的肉墙。 看到为首那人的模样,川半辞和卡兰两人眼中都略过一丝暗芒。 是年轻时候的国王。 这时候的国王并没有现在的国王那样威严庄重,头戴璀璨王冠,骑着高头大马,睥睨一切的王者气质。 此时的他,满脸都是杂乱的胡茬,衣衫褴褛不堪,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虬结的肌肉,眼神中透着凶狠与贪婪,一副亡命之徒的模样。 他们是游弋在法律之外,丧失了全部人性,只知道烧杀抢掠的强盗。 这里的巫师与世无争太久了,常用的魔法也没有很大杀伤力,这群强盗起了贪念,想将这里据为己有。 巫师们当然不会答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再不喜战争,手里的权杖和魔法也不是吃素的。 就这样,原本是庆祝少年不辞魔法天赋超过大长老的流水席当天,巫师们和强盗的战争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苹果酒和大盘鸡被掀翻在地,大红桌布被弯刀撕碎,踩在脚底陷进了泥泞的土里。孩子的哭声与长者的怒号充斥在这片染血的黄昏之下。 川半辞看着少年不辞在据理力争下,还是被母亲坚决地藏进了地下室。 少年不辞不服气:“我也能战斗,他们要抢我们的地盘,我为什么不能一起和大家一起战斗?” 屋外流弹横飞火光蔽天,母亲把少年不辞硬生生按进了地下室里面。 “不辞听话,这群人不好惹,这场战斗恐怕很艰难,会死很多人,也许大家都会因为这场战斗不在了,但是你不一样。” 屋外飞来的碎石子溅到了母亲的脸上,她的额头渗出鲜血,眼睛却在发亮。 “大长老说,你未来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巫师。必要的时候,你会成为我们最后的底牌。孩子,答应我,为了卡兰村,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 少年不辞眼中浮现出晶莹的波光,看着母亲关上木板,转身毅然决然踏入了火光。 卡兰村全体巫师拿起了放下多年的权杖,以大长老为首,组成一条保卫家园的生命防线。 以五千多名巫师之力,生生拦住了数十万的强盗。 但强盗耍了阴招,他们知道村庄是巫师们的命,向天空投下了无视魔法的火焰。 巨大的火焰水熄不了,雨浇不灭,一路蔓延过去焚烧了整个村落,所有巫师奋力营救,却依旧敌不过越烧越旺的火,最终全部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而这一幕,都被躲藏在地下室的少年不辞看得一清二楚。 地下室设有大长老亲自施放的禁忌魔咒,少年不辞得以逃过一劫。 他眼睛再也没有合过,看着年轻的国王烧了他的家,杀了他的同伴,最后得意地踩在奄奄一息的大长老背上,仰天大笑。 “这里,将建立起我的国度!”年轻的国王展开双臂,残忍和野心没有丝毫伪装地展露在脸上,他将卡兰村的路标木牌丢到地上,一脚踩碎,“为了庆祝我们夺得领地,这里就叫——卡兰王城吧。” 国王的提议获得了强盗们一致欢呼,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 国王蹲下身,用锋利的刀面抬起大长老沟壑纵横的脸。 “大长老,你喜欢我给国家取的新名字吗?” 大长老用死不瞑目的眼神瞪着年轻国王,他一边咳血一边用苍老清晰的嗓音吐出一个个字节:“我将以燃烧灵魂的代价诅咒你们,该死的强盗。” “住嘴!”听到大长老要以自己的灵魂发动诅咒,国王嘴角横肉直跳,怒不可遏得狠狠踩在大长老的头上,“给我住嘴,来人拔掉他的舌头,不要让他吐出诅咒!” 污秽的泥土混杂着滚烫的鲜血,统统糊在头上,大长老却在哈哈大笑,他笑的肆无忌惮,涕泗横流。 他带着永远不会消磨的滔天恨意,将诅咒刻进了所有强盗,还有那个藏在地下室,卡兰村唯一的幸存者,少年不辞的脑海里。 “你们的愿望不会实现,你们的国家不会壮大繁荣,卡兰王城所有居民都会变成邪恶的怪物,你们将永远被困在这里,永远活下太阳的阴影里,永远自相残杀,与恐惧度日。”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堵住他的嘴!”国王后退了一步,面色极端阴沉,朝身后的同伴大吼。 但没人敢靠近大长老分毫,他身上腾升起了黑色的焰火,所有靠近的人都被会黑火波及,感受燃尽灵魂的痛苦。 “你的第一个孩子,将成为诅咒应验的信号,你杀不死他,他的心头血会变成最恶毒的诅咒,倾洒在你这把宝剑上时,会成为杀死你的致命利器。” 听到这句话,当时妻子快生产的国王面色剧变。 大长老身上的血肉已经被黑火焚烧殆尽,只剩下一具裹着黑色斗篷的骨架,他撑着权杖,一步步靠近不断后退的国王,黑洞洞的眼眶似乎要将国王洞穿。 “你不会再有其他子嗣,没有人能帮助你,你第一个孩子成年那年,卡兰村最伟大的巫师将重现人间,找你们所有人偿命。” “卡兰村所有被你们杀死的巫师,都将以你们的身躯与灵魂为祭品,重新复苏!” “啪嗒!” 黑火带走了大长老的灵魂,连灰烬都没有留下,只剩一柄权杖,和一件薄薄的、衣摆处刻着六芒星的黑色斗篷。 国王面色发白,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川半辞垂下眼看着地上的黑色斗篷,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偏头看过去,不远处地下室的木板已被一颗小小的脑袋顶起来。 少年不辞正死死盯着被众人搀扶起的年轻国王,眼眸深深,似要用此生来记住这个恶魔的脸。 大概是嫌这个地方太晦气,强盗们扶着国王离开了。 周围重新寂静下来,只剩下噼啪作响的火焰舔舐着残垣断壁的声音。 少年不辞在川半辞和卡兰的注视下,从地下室爬了出来,他往大长老最后消失的方向走去,弯腰捡起权杖,把黑色斗篷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废墟,戴上兜帽,拿起了此时尚且高大的权杖。 川半辞看着少年不辞向他走来,随后和他擦肩而过,一步一步,沉默地迈入了昏沉的黑夜。 有风吹来,川半辞的斗篷被风吹起一角,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低下头看去,一颗发光的六芒星在他衣摆处翩翩起舞。 诅咒就此生效,命运开始转动。 在那之后不久,卡兰王城的人忽然染上了无法治愈的疾病,每天都有大批大批的人死亡,直到原本过十万的人数,变成了固定的5945人,而这幸存的五千多人,都慢慢脱离了正常人的长相。 他们开始变得畏光,嗜血,成为了永远活在诅咒之下的怪物。 诅咒说,卡兰成年那一年,卡兰村最伟大的巫师将重现人间,以他们所有人为祭品,复活全部巫师。 他们开始大肆寻找世界上存活的巫师,见之即杀。 世界上的巫师都被他们赶尽杀绝,但这并没有减弱他们心中的恐惧,随着时间流逝,恐惧反而愈演愈烈。 距离诅咒实现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今天是距离卡兰19岁生日的最后一个月。 一切诅咒都将在这一个月里实现。 【系统提示:当前剧情探索度已变更为90%】 每年的猎巫日,就是国王屠杀卡兰村巫师的日子,在这段时间,巫师亡灵的复仇情绪是最浓的。 副本背景故事浮出水面,那些散逸的无主情绪也有了真正的归属。 见证了国王毁灭村庄的全过程,少年不辞给自己下了蛇鳞咒印,这是一个死咒。 要么,他毁灭卡兰王城复活巫师,要么,他和那些死去的巫师一起消失。 川半辞为了卡兰村的复仇而来,是那群亡灵的引领者。 至此,源源不断的“复仇”情绪涌入川半辞直播间,如滔滔江水,给江林包括江林那边的所有弹幕打了个措手不及。 还在城镇的江林不可置信:【怎么回事,那边的pk条为什么突然一下子涨了10多万?!】 只见双方直播间顶端的pk条,一直萎靡不振的红色pk条瞬间暴涨,直接把江林的2w热度给碾压了! 为了不给川半辞增加“在线观看人数”加成的热度,大部分弹幕都留在江林直播间,一时间也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直到从川半辞直播间过来的弹幕道:【他解开了卡兰王城诅咒的真相,背景故事更新,猎巫日的那些无主情绪都是跟着王后的,他占着王后身份,这些情绪就都归他了!】 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眼看天一亮,pk赛就落幕结算了,谁都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会出这么大意外。 但只有一直蹲守在川半辞直播间的弹幕才知道,这些很可能根本不是巧合。 川半辞就是为了把那些无主情绪收归己有,赢得pk赛,才专门去探索剧情的。 回过神来的弹幕着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江林砸礼物,还有一小时pk赛就结束了,不能让那边反超!】 看到这条弹幕,其他弹幕纷纷反应过来,开始给江林狂砸礼物。 这群弹幕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有一天会靠疯狂砸礼物,才能和川半辞直播间的热度勉强持平。 红蓝两方的pk条僵持不下,看不出谁更胜一筹。 川半辞看得弹幕打架看得津津有味。 弹幕见到川半辞这副样子就来气:【你别得意,你那边的情绪总有到顶的时候,但我们可以一直砸,总会超过你的。】 川半辞对垂死挣扎的猎物一向很有包容度,发自内心地感叹:【你们好拼。】 m弹幕更是如同神助攻:【吃醋了,我怎么感觉你们比我还爱主播?】 其他弹幕:…… 【m,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你真粉上他了!?】 【别管他,m现在就是主播的一条狗,自降身价,真给我们丢脸!】 这些可不是什么好话,川半辞扫了一眼漂浮在他公屏上的弹幕。 他对弹幕群体一向不怎么喜欢,但这个m为他说话,他多少也要维护一下。 结果m弹幕:【哎!?我现在是主播的狗了吗?真的吗真的吗,好耶!!】 【系统提示:粉丝m为主播投喂了20个<牵引绳>,获得400积分】 弹幕:…… 川半辞:……不对。 这个m弹幕很奇怪。 另一边,看到如雨砸下来的礼物,江林却并不开心。 他原以为靠自己赢下一个和新人主播的pk赛绰绰有余,还妄图把弹幕的注意力重新从川半辞身上夺回来,向弹幕证明他才是值得投资的主播。 但从始至终,川半辞的热度都是靠自己挣来的,他反而变成了要靠弹幕砸礼物,才能和川半辞直播间热度的增长速度勉强持平。 他感觉这些礼物都砸在了他的脸上,礼物砸得越多,他的脸就越疼。 这不正说明了,他除了依靠弹幕,一无是处吗。 江林不知道实情,只觉得这也太巧了。 川半辞不知道为什么涨了剧情探索度,背景故事更新,结果猎巫日产生的这些无主情绪刚好和“王后”有关系,他抽了一个王后身份,直接坐享渔翁之利? 江林嫉妒的脸都青了:【他凭什么运气这么好,怎么不是我抽到王后身份?!】 听了江林的话,蹲守在江林直播间砸礼物的弹幕开始沉默了。 他们可是在知道川半辞的身份是“王后”后,都嘲笑川半辞运气差,说王后身份是天崩开局的。 过去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们恍惚想起。 是了,川半辞运气一直都很差,卡兰对王后的仇恨值最高,但川半辞硬是凭着自己的实力,从卡兰手上活了下来。 还和卡兰谈起了恋爱…… 解锁阵营模式的时候也是,王后的主线任务是献祭所有卡兰子民,其他玩家不是帮忙捉拿巫师的旅者,就是卡兰子民本民,川半辞注定要站在所有玩家的对立面。 可直到现在,川半辞不仅活的好好的,还策反了一个敌对玩家虎啸,其他玩家的注意力全在虎啸身上,和川半辞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且王后身份开局什么信息都没有,连地图都是川半辞自己一点点解锁的,就这样苛刻的生存条件,川半辞硬是快要打通关了。 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江林真的抽到了王后身份,他真的能把剧情探索度涨到90%,让背景故事变更,从而把这些无主情绪据为己有吗? 恐怕江林在遇到卡兰的第一天,就因为仇恨值过高,被卡兰杀死了。 在不知不觉间,川半辞好像把所有棘手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就连跟着川半辞到现在的弹幕,也是这时候才恍然回神。 川半辞实在太有迷惑性了,开口强制爱,闭口要和卡兰谈恋爱的,恋爱脑到了一定程度,以至于他们一直没有意识到,川半辞本身就是一个非常不容小觑的厉害玩家。 看着双方僵持不下的pk条,弹幕们面面相觑,他们都在为自己现在才意识到的真相感到惊异 而和弹幕有种同样心情,对川半辞产生了深深震撼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卡兰。 “这个,就是卡兰王城诅咒的全部真相了。”川半辞抚平斗篷上的褶皱,转向卡兰,“国王想要杀你,不是因为你的死能消灭诅咒,而是沾染了你心头血的宝剑,会变成杀死国王的利器。他想活,就得除掉你。” “你是不死的,他怕诅咒就算被破除,只要你还活着,他就一定会死。于是他篡改诅咒,说诅咒是你和我共同造成的,只有把我们一起杀了,才能真正解除诅咒。” “这样一来,那群不明真相的卡兰子民就会帮他一起杀掉你。” 川半辞说完,发现卡兰的瞳孔始终保持微张,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你怎么了,很惊讶么?你好像很难过。” 卡兰朝川半辞笑了笑,声音却紧绷着:“我难过的不是这些。” “我难过的是,您之前对我说,杀掉国王之后就永远和我在一起,这句话是骗我的吧。” 川半辞眸光微闪,唇角轻轻抿起。 卡兰在川半辞的无声中看到了真相,失笑地摇了摇头,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他语气充满了自嘲:“真厉害啊母后,我完全无法看透你,你想的远远不止这些。” 卡兰盯着川半辞,想从对方眼中看出哪怕一点的内疚或者动摇,可是没有,川半辞的神情从始至终都很平和。 现在想来好像一直是这样,川半辞在进入村庄过去的回忆后,就始终保持着这样的情绪。 仿佛脱离了故事,成为了俯瞰世界的人。 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了这里。 卡兰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苦涩的笑意浸染了他的整个眉眼。 “诅咒里说,您会献祭卡兰王城所有子民,复活巫师。所以卡兰王城的子民才会和死去巫师的人数始终恒定,为的就是一对一献祭,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没有人能幸免。” 卡兰像是和川半辞唠家常一般,轻声询问:“现在巫师亡灵还差多少?” 接触到卡兰望过来的视线,川半辞偏过头,他有些无法直视此刻卡兰的眼睛。 他想说还差很多,但打开系统界面一看,他的复仇主线任务已不知何时,变成了5943/5945。 “还差两个。” 川半辞面色恍惚,奇怪,是什么时候…… “我知道母后在烦恼这件事,这几天始终没敢松懈,一直在搜集那些人身上的巫师亡灵,幸好,时间还有很多,我来得及。” 卡兰话语顿了顿,看到川半辞微张的嘴,倏忽笑起来,“母后这是表情,很意外吗?是没想到我这么能干,还是没想到我居然知道这么多?也是,这段时间,您的注意力一直在那个叫江林的旅者身上,看不到我也是正常的。” 川半辞摇头,嗓音还维持着基本的镇定:“不是这样的。” 卡兰走上前,望着火焰已经熄灭的村庄废墟:“我以为我替母后解决完所有的烦恼,我们就能开始新的生活,但我想错了。” 川半辞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直觉告诉他卡兰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他再怎么辩驳都是没用的。 卡兰转过身,直直地看向沉默的川半辞,似乎就想这样看穿对方的内心。 “所有的卡兰子民都将变成巫师归来的祭品,可是母后,我也是卡兰子民。最后剩下两个亡灵碎片,一个在国王身上,一个在我身上。” “你从一开始,就打着连我一起杀掉的念头吧。” 卡兰看着川半辞的眼神溢满了绝望的悲伤,以至于连质问的语气都破碎到发抖。 “用我的心头血,灌注宝剑杀死国王,再趁我失去心头血虚弱的时候,喂我吃下毒苹果,您是这么打算的吗,母后?” 第34章 卡兰 “……” 说到这个份上, 川半辞想装糊涂也很难了。 他叹了口气,敛下所有的悸动与踌躇,抬起眼的时候, 只剩下无波的沉静:“卡兰,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更聪明。” 卡兰勾起唇角:“是母后总在小瞧我,我从来没有向您隐藏过什么, 您见过我那么多面,为什么还是没有改变这样的想法, 在您眼里, 我就该是一无是处的蠢货吗?” “我没有那么想过。”川半辞否认道。 “那您是怎么想的?”卡兰朝川半辞走来,神情柔和,幽深的语气却在步步紧逼, “您总在否认,却从不用另外的观点来反驳您否认的那些话,觉得不值得对我说?” “我已经没有耐心了不辞。告诉我, 你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川半辞抬起眸, 看着此刻的卡兰。 他的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仿若实质的压迫力下, 就连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叫人呼吸困难。 卡兰不再收敛周身的气息, 逼问的气场何其强大, 他捏断异化居民脖子的时候,脸上露出的就是这种表情。 如果换做其他人, 这时候恐怕早就腿软, 向卡兰交代全部了。 川半辞依旧是那副无动于衷的平静模样。 是啊,为什么,原因很简单。 卡兰是游戏男主啊, 重点不是男主,而是卡兰只是一个游戏人物。 川半辞玩过很多恋爱游戏,他会沉浸在男主们给他制造的爱意与温柔中,但这种沉浸是有限度的。 他们终究不是真人,代码组成的数据再智慧动人,终究也只是一串数据而已,他们逃脱不了设计好的逻辑轨道,这是数据的命运。 但……卡兰似乎不同。 他聪明得有些惊悚了,他察觉到了川半辞来自游戏世界之外,那份属于玩家的傲慢。 川半辞看向卡兰,语气带着微弱到几乎分辨不清的好奇:“你是谁?” 卡兰撩起川半辞鬓间的一缕碎发,危险地碾了碾,接近肌肤的发间,还带着一点温热的体温。 “我是卡兰啊,母后糊涂了?还是把我认成了谁,那个重要之人?” 川半辞看着自己被卡兰攥在手心的发丝,眸光微闪。 是错觉吗,他真的越来越难把卡兰和一串冰冷的数据联系起来了。 而这点微妙的心理变化,让他有了一些想要向卡兰倾诉的想法。 川半辞道:“应该会有其他的办法,既能让所有亡灵回归,又能留下你。” 每个游戏到结局,总有一个看似无解的难题,但事情往往都有转机,只是他现在还没找到那个转机。 卡兰没有川半辞那么乐观:“那如果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川半辞垂下眼眸。 确实有这种情况,而且这种情况才是目前剧情走向的常态,一周目必be,然后二周目开启隐藏线,达成完美he结局。 这就意味着,一周目的卡兰必定会死。 其实这也是他一开始进游戏,想走虐身虐心路线的原因。 摆在他和卡兰之间的是一个无法解开的难题,既然一周目很可能会be,那不如放开了玩,be也有有趣的玩法。 卡兰了然:“那时候您还是会杀了我对吗?” 川半辞没有回答,他确实会的,为了和二周目的卡兰幸福生活在一起,杀了这周目的卡兰。 心里有了定夺,川半辞便不再犹豫了。 在卡兰眼中,就仿佛川半辞一下子变得极有距离感,他开始彻底看不穿此刻的川半辞了。 他听到川半辞冰冷的宣判:“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那声音轻飘飘地钻进卡兰的耳朵,如同一颗炸弹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卡兰先是一愣,随后,一阵笑声从他的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 太荒谬了,什么叫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川半辞是在讲笑话吗,太好笑了。 “哈哈……” 卡兰的笑声是低沉的,如同黑暗深处传来的呜咽,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荡,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的肩膀因为发笑剧烈抖动,腰都直不起来,他笑得眼睛变得血红,额头上青筋一条条突起,沿着肌肉鼓起的手臂蜿蜒直下,被他死死捏在了掌心。 “游戏,是啊,对您来说,只是一个扮演游戏而已。” 卡兰声音轻极了,身体歪斜地支起,浓黑的发丝遮挡住半边眼睛,剩下一直裸露在外的血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疯狂。 “那我呢,对您来说,我是个什么东西?” 【卡兰·泽维尔仇恨值已变更:100】 【卡兰·泽维尔好感度已变更:100】 两条系统提示接连弹出,浓黑厚重的雾气顺着卡兰手臂流出,肆意地向四周蔓延。 黑雾凝为实体,化为一条条细长触须,盘踞卡兰脚边身后,张牙舞爪地挥动着。 川半辞心底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后退一步,脚跟刚一落地,便毫不犹豫地转身。 然而才迈出两步,黏稠的黑色触须便从身后袭来,缠绕住他的腰和四肢,往后狠狠一拉! 川半辞身体瞬间失去平稳,重重往后跌去。 “啊……” 大脑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地撞击地面,让川半辞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努力张大眼睛,在天地倒转的视线中,恍惚看见卡兰一步步朝他走来。 越来越多的黑色触须钻进他的斗篷之下,滑进衬衫和袖口,一接触到他的身体,便紧紧地吸附缠绕。 触须与身体接触零距离,光滑冰冷的触感让川半辞不禁打了个寒颤,神志也清醒了起来。 他丝毫不怀疑,这些触须再用力一点,他就会化为一摊血水。 卡兰在他面前蹲下,两人的上下目光交汇,眼中的情绪如同暴风雨中翻涌的巨浪。 此时的直播间,弹幕大出血,好不容易又花十几万积分,把pk条稳在了15w比14w上,才有心思看川半辞这边。 结果刚一来,就看到卡兰双眼血红地把川半辞摁倒在地。 这个姿势,怎么看都像是卡兰要把川半辞撕咬殆尽。 了解完情况,弹幕笑得脑袋都要掉了: 【主播真这么跟卡兰说的?他到底怎么想的,居然直接对卡兰说这只是一个游戏?】 【卡兰绝对会杀掉他的吧,这下好了,pk赛没结束,主播就要先被卡兰吃掉了。】 卡兰的发丝随着重力竖直下垂,漆黑如墨的发丝之下,是一双炽热到幽邃的眼眸:“现在,您还觉得这只是一个游戏吗?” 被浓稠黑雾缠绕下,川半辞眼眸一如往常的沉静,他躺在地上,往天上看去,映照出卡兰此时歇斯底里的模样。 他说那句话时没有任何不好的念头,反而是出于仁慈,只是这个真相对卡兰来说太过残酷。 有些时候仁慈也是一种残忍。 川半辞道:“是啊。” 卡兰:“在您眼里,我就这样一文不值?” 卡兰哼笑了一声,眼中浓雾凝结变冷。 既然他怎么样都无法改变川半辞的想法,那就让川半辞跟他变得一样歇斯底里好了。 他们两个注定要烂在一起的。 川半辞眉心挑了挑,身体不可抑制地向上弓起,如同一弯清亮的细月,被四周浓厚的雾气吞噬殆尽。 他感觉到游走在身上的黑色触须开始施加力道,越锢越紧,压迫起他的心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为了呼吸到更多空气,川半辞被迫张开了嘴,红润的嘴唇逐渐失去了血色。 “呼——呃,啊……” 急促绵长的喘息声在静谧的环境里被无限拉长,随着触须的收紧放松,激起上扬或者骤然截断的音符。 川半辞的斗篷早已被触须掀飞在地,内里的衬衫也被折腾地凌乱不堪,所有纽扣不知去向,前襟被扯得歪歪斜斜。 敞开的领口露出一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上面沁着一层薄汗,顺着紧实平坦的小腹缓缓滑落,引入更诱人探寻的深处。 这种感觉太过激烈了,川半辞的身体在触须的蹂躏下微微颤抖着,几缕发丝贴在布满细密汗珠的额头和脸颊上,他朝卡兰摇了摇头。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我还没有亲自下场呢。” 和瘫软成一团的川半辞相反,卡兰就连衣物都得体地没有任何褶皱。 在绝对的力量之下,两人的主导位置瞬间倒转。 卡兰轻轻替川半辞拭掉额前的汗珠,他的动作温柔极了,仿佛操纵黑雾施虐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一样。 川半辞闭上眼睛,在心里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强制爱,真的好爽……】 已然崩溃的弹幕:【我真的不想再变成你们之间的play了。】 “唔……” 感受到触须近一步缩紧,川半辞身体骤然绷紧,出于求生本能,不可抑制地挣扎起来,但他的力气在前面依然耗尽,就连垂死的挣扎也变得像在欲拒还迎。 强大的腕部寸寸收紧,在身上勒起一条条深陷下去的玫红凹痕,如同一件被狠狠摔碎却又美得惊心动魄的艺术品,独自演绎着暴力与凌虐的绝美乐章。 而这一切,都印在卡兰不断加深的瞳孔里。 卡兰忽然开口:“那个在您心中很重要的人,会不会像我这样对待您?” 川半辞眼皮一跳,放纵于欲望的身心骤然回归,他掀起眼帘,静静地看向卡兰:“乖,不准提他。” 卡兰无视川半辞的告诫,嘴角掀起自嘲的弧度:“我是游戏,他才是那个永恒不变的主体,对吗?” 川半辞捏住了眼前不断晃动的黑色触须,借力坐了起来,眼睛却失去了所有温和的含义:“我让你不准提他。” “您生气了?真稀奇,我还以为您永远不会生气。”感受到川半辞的情绪波动,卡兰猩红的瞳孔赤裸裸地盯着川半辞,“他真有那么神奇?让我光是提一下,您就反应这样大。” 卡兰撤去了所有黑雾,欺身而去,川半辞却不想再继续陪卡兰玩了,用力推了一下卡兰的胸膛。 卡兰手臂往后一撑,止住往后倒去的身体,抬头看向站起身的川半辞。 川半辞的眼神变得极为冰冷。 如果卡兰只是倾泄对他的怒火,川半辞完全不介意,但卡兰千不该万不该,提到那个人。 川半辞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卡兰的眼睛,但疼痛之下,挤压在心中几乎变质畸形的压抑也就此释放出来。 卡兰嘴角越扩越大,手臂往上一拉,攥住川半辞想要抽身离开的手腕,往他这边用力一拉。 川半辞身形不稳,膝盖一弯就要往卡兰怀里跪去,却又在触碰到地的上一刻生生止住,他手掌下压土地,支起脊梁重新站起来,随后用力甩开了卡兰的手,语气带着淡淡的厌烦:“滚开。” “哈哈,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卡兰眼底眉梢都染上了愉悦的疯狂之色,也跟着站了起来,瞳孔张大,收敛的黑雾重新现身,张牙舞爪地身后挥舞,“讨厌我也无所谓,只要您的视线还停留在我身上。” 卡兰不顾一切地靠近川半辞:“反正我现在也一无所有了,就跟我一起堕落发疯吧。” 川半辞眉梢轻皱,已经从背包里翻出了圣父光环。 卡兰现在已经疯了,他还有圣父光环,一分钟的时间,足够让卡兰清醒过来。 但他看着是否使用的系统界面,迟迟没有按下去。 这个光环,还挺难受的。 之前江林和国王被光环刺瞎,倒在他面前翻来覆去地嚎叫,眼睛都哭肿了,形象全无。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对江林和国王用圣父光环,却没办法以同样的心态对卡兰用。 他不太舍得。 只这么犹豫一瞬,卡兰便欺身而上了。 一个吻落在了川半辞的唇上,虽然这个吻毫无章法,没有丝毫温柔,全是兽性的撕咬啃食,但这确实是一个吻。 川半辞脸上全是讶然。 他原以为卡兰会做得更过分,弄伤他,让他流血,甚至杀掉他,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卡兰做什么都有可能。 但他没想到他获得了一个吻,一个血肉模糊的吻。 卡兰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宣泄着内心的占有欲。 细密的尖齿狠狠咬住川半辞的嘴唇,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的唇瓣生生咬碎,却在落在实处时,又小心翼翼地收敛了力道。 唇瓣与唇瓣的碰撞,让川半辞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闷哼。 卡兰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疯狂地啃食起来。他的牙齿沿着川半辞的唇,一寸一寸肆虐着,像是在故意折磨着川半辞,又像是在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标记着属于他的领地。 如果卡兰依旧以强硬的姿态阻拦他,他可能会和卡兰对峙到底,但偏偏卡兰用这种近乎屈服的方式表达他的情感。 川半辞心软了。 微凉的气息在狭窄的空间里相互交融,不知过了多久,分开后,卡兰的双手依旧紧紧地禁锢着川半辞。 川半辞喘息道:“你现在很恨我,我知道。你可以尽情地报复我,我允许你报复我。” 卡兰赤红着眼眶,抖着手臂,嗓音近乎崩溃:“你以为我不敢吗,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卡兰声音越来越低,也不知道是在说给川半辞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你这样践踏我,抛弃我,真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么……” 川半辞闭上了眼睛,一副任由卡兰出气的模样。 然而一秒,两秒,许久都没有动静。 川半辞睫羽轻颤,悄悄掀起了一点眼眸。 一捧旺盛的雏菊骤然映入眼帘,花瓣纤细而柔软,每一片都像是最细腻的丝绸剪裁而成,在微风下轻轻摇曳。 看到这捧雏菊,川半辞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 卡兰单手拿着那捧雏菊,察觉到川半辞的视线后手指不自觉收紧,好看的眼眸低垂着,抿紧嘴唇,带着一抹苦涩的下撇。 他偏头别开了眼:“这个……是我在小径那边摘到的,之前没有机会给您,就一直带在了身上。” 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 川半辞愣住了。 一直期待着卡兰杀了川半辞的弹幕也愣住了。 川半辞唇瓣微张,怔怔地接过那捧雏菊,语气带上了不可思议:“为什么,你不生气吗,你就不想报复我吗?” 卡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微掀:“我想啊,我怎么不想,可我做不到……” 一滴眼泪落在了雏菊的花瓣上,发出一声几近无声的轻响,悬空滴下的泪珠在雏菊淡黄色的花蕊上溅开,化作点点细碎的水花,晕湿了一小片纯白的花瓣。 川半辞悸动的心脏又遭受了猛烈的冲击,开始不受控制地鼓动起来。 他连雏菊都没第一时间去查看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卡兰,看到对方湿润的眼眶中,那抹摇摇欲坠的晶莹泪光。 卡兰哭了。 川半辞大脑停止了转动,只能看着卡兰执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印下一个颤抖而虔诚的吻:“我被您彻底玩坏了,母后。” 一颗又一颗冰凉的泪珠滚落在川半辞的手背上,卡兰抬起眼,朝川半辞露出一抹浅淡到极致的微笑。 “就算您要杀掉我,就算您把我当成一场游戏,就算您的过去已经有了一位怎么也取代不了的重要之人……” “但在你心里,我应该还是不太一样的吧?” 卡兰的话语,在川半辞心里掀起了一抹怎么也平息不下去的海浪。 川半辞的视线从卡兰执起他的手逐渐往上移,在领口处顿住。 领口处的波浪形丝巾换了一块,原本的玫瑰暗纹刺绣,变成了现在的雏菊纹样。 卡兰身上的香味也变了,从最开始的冷香,变成了他最喜欢的清冽苹果香。 这些隐藏深处的细节变化一点点展现在川半辞面前,越来越多,越来越熟悉。 川半辞眼中闪过了一丝错愕。 卡兰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他似乎很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没有深想。 怎么会有一个游戏人物,因为他的喜好,改变自己亘古不变的底层逻辑? 川半辞攻略过很多恋爱游戏的男主,他们各有风格,不乏川半辞印象深刻的人。 但通关游戏之后,他总能迅速脱离出来,继续物色其他的恋爱游戏。 在他眼里,卡兰和那些游戏男主没有本质区别,都是他目前感兴趣,但未来不一定能够时刻想起的一串数据而已。 但是,卡兰会记住他的喜好,对他的所有举动做出生动到不可思议的反应,所有的欣喜、失落、不甘又无可奈何的爱慕,都像极了一个真实的人。 就像那个人一样。 某种无言的情绪在川半辞胸口震荡开来,以一种无声却足够震耳欲聋的声响在副本空间中激起万丈波澜。 川半辞眼睛轻眨着,看向卡兰的眼神专注到了极致。 好像有什么东西,超出川半辞的预期,开始崩坏失控。 —— 距离pk赛结束还有最后十分钟。 为了让江林赢下这场pk赛,弹幕前前后后一共砸下去15w积分礼物。 要知道,江林可是连分区都没有分的小型主播,这15w砸下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本,真是让他们肉痛到不行。 不过现在好了,巫师亡灵的情绪都趋于稳定,很难再掀起风浪。 川半辞也忙着和卡兰谈恋爱,压根注意不到直播间。 弹幕都屏息凝神,安静等着这十分钟赶紧过去。 一旦川半辞输了pk赛,进了惩罚间,就是他们砧板上的鱼肉了。 然而就在这最后关头,变故横生。 川半辞的直播间忽然爆发出了数量和浓度都极为惊人的情绪! 这股情绪浓烈到几乎在直播间化为了实质,在嗅到情绪的下一刻,整个直播间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奇异的开关。 滚动在公屏上的文字戛然而止,所有弹幕都瞬间失去全部语言和理智。 是“爱欲”,来自什么人的,浓厚到无以复加的“爱欲”。 他们好似一群饿了许久的野兽,突然嗅到了最诱人的食物气息,贪婪而迅速地吞噬着。生怕慢一步,这些高级情绪就会被别人抢走。 川半辞直播间被海量新观众填满,公屏却呈现截然相反的空荡,所有弹幕都在埋头苦吃,只有川半辞直播间头顶的热度,在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往上跳转着。 江林直播间的弹幕都疯了。 【那边的主播是人啊!!热度怎么又升了!?】 【20w!不对,30w了!天,他到底在干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啊,好香的爱欲,仙品,朋友们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先撤了,我家里真有事,绝不是想去隔壁蹭一口!】 【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也有事……】 【一群没有主见的东西,都不准过去!】 江林眼睁睁看着激烈讨论的公屏瞬间寂静了下去,直播间的在线观看人数在急速下降,瞬间急了:【等等,你们要去哪里,快回来!】 然而没人再理会江林了,在难得一见的高级盛宴面前,一切原则和小心思都荡然无存。 就连公屏上梗着脖子说不去的弹幕,在发完那条弹幕后也偷偷过去尝了一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骨气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川半辞的直播间可真有所有弹幕都无法抵抗的饕餮盛宴! m弹幕在川半辞直播间大快朵颐,吃的肚子饱饱后,看到了好几个眼熟的弹幕一声不吭混进了直播间。 m弹幕阴阳怪气: 【呦,这不是江林忠实的拥护者么,怎么舔着脸来我们小主播的直播间了?】 【15w的积分沉没成本不要啦,给我们小主播贡献起热度来啦?】 【好笑,自称高人一等,现在还不是像条哈巴狗一样凑过来,这变脸速度,真够滑稽的。】 从江林直播间混进来的弹幕被当场打脸,一边闷头苦吃,一边接受着m弹幕无孔不入的嘲讽,感觉脸疼疼的,饭香香的。 弹幕很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饱饭了,酒足饭饱之余,开始感叹。 【卡兰居然能爆发出这么强烈的爱欲,这可是整整20w热度。20w!从一个人身上爆发出来!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但真要说,还是主播手段高超,能把人逼成这样,都疯魔了,啧啧啧。】 但很快,有弹幕发现了不对。 【等等,这股情绪好像不是从卡兰身上发出来的。】 热烈讨论的弹幕忽然沉寂下来,只觉得奇怪,不是卡兰产生的情绪,还能是谁产生的? 有弹幕追溯到了情绪的源头,字句间透着浓浓的震惊:【是主播,这些爱欲都是主播身上发出来的。】 当这条弹幕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整个直播间像是被定格住了一样。 良久,才有一个经常看川半辞直播的弹幕小声道:【可是主播不是一直情绪很少的吗?】 第35章 卡兰 弹幕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副本里的川半辞也极为同步地回过了神,移开从卡兰身上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雏菊。 所有的悸动和恍神在这一刻全部收回。 与此同时, 直播间内原本浓烈到要将整个虚拟空间都填满的情绪,开始以一种猝不及防的速度迅速消散着。 一大群来晚了还在拼命往嘴巴里塞东西的弹幕们只觉得手里一空,让人想吃到发疯的情绪忽然就从眼前消失了。 弹幕瞠目结舌:【怎么回事?】 这消散的速度根本不符合人类常理, 怎么会有人控制情绪像控制四肢一样精准。 失去情绪后,那些涌入直播间的弹幕清醒过来, 开始关注起川半辞本身, 于是发出了更加不可置信的感叹。 浓度和数量如此庞大的情绪,居然都来源于川半辞一个人?! 他们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只觉得荒诞又可怖。 这种情绪太热烈了, 如同火山喷发时汹涌澎湃势不可挡的岩浆,所到之处皆被其强大的冲击力和炙热的高温席卷。 但喷发的代价却是抽干周围所有的生气与活力,毁灭别人也毁灭自己。 很多人一生只能产生一次这样的情绪, 非极端情况下不可得。 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产生那么庞大的情绪, 而产生了这些情绪的人, 要么死, 要么疯,没有人能在产生这样的情绪之后还回归常态。 这是一种燃烧生命的情绪。 但川半辞不同。 他突然有了那些情绪, 又突然之间把它们全部收回, 而且收回的速度快到超乎想象,几乎给人一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错觉, 并且完全不受这些情绪的影响。 弹幕们的心中都浮现出一个统一的问题: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 不论如何, 他们至少知道了一个事实。 川半辞并不是难以产生情绪那么简单。 有些弹幕对川半辞上了瘾。 他们感觉越看川半辞直播,越觉得川半辞身上的谜团很多。 他们开始产生好奇,现实世界的川半辞到底是什么人, 到底生活在什么环境里,才能塑造出川半辞这样人。 弹幕这边发生的一切,川半辞一概不知。 他抬头一看,自己的pk条大比分压过江林,一个大大的30w热度,横在自己的红色pk条中间。 川半辞诧异:【嗯?直播间热度怎么突然涨了这么多,你们给我刷礼物了?】 弹幕:【……你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川半辞持续茫然:【你们在说什么?】 川半辞回忆了一番热度涨起来时自己在干嘛。 ……是卡兰的缘故? 不明真相的川半辞和最开始的弹幕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并且非常满意。 这就是爱啊!爱果然不管在什么地方都非常好用。 好在pk赛比的累计热度,没有因为川半辞现在情绪消散而降回去。 15w比30w,pk赛还剩最后两分钟,江林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翻盘,他们也没力气再花15w积分和川半辞斗了。 弹幕们要川半辞好看的算盘落空,不甘心之下,还有另外一种情绪弥漫在心中…… 川半辞看到曾经和他作过对的弹幕偷偷给他点了关注,成为了他的粉丝。 川半辞眸光动了动,点开系统界面。 直播间一部分弹幕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以下消息。 【您关注的主播“不辞”,已将您移出粉丝列表】 被移除粉丝的弹幕:【?】 看到公屏上刷过去的问号,川半辞轻轻“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移除粉丝你们那边会有提示啊,那好吧,我就不瞒了。】 川半辞朝屏幕看去,温柔的嗓音吐出无情的话语:【我不喜欢你们,不想你们点我的关注呢。】 m弹幕这句话戳中了,真情流露:【我爱你的,主播。】 看到这条弹幕,川半辞却没有做任何反应,神情如常地移开了目光,开始专注副本。 m弹幕:【(捧脸冒爱心)被主播无视了~】 被移除粉丝的弹幕:…… 完了,他们是不是坏掉了,忽然开始理解m了怎么办,主播这样对待他们的态度,好像真的有点带感。 天与地的边界亮起微光,如晨曦初绽,为整片大地蒙上了一层轻柔的白纱。 川半辞站在一座突起的小山坡上,雪白的发辫垂落脚边,微风拂来,将发尾卷进风里肆意舞动。 他的身姿挺拔而优雅,面容在微光的映照下,不沾染世间一粒尘埃。 他踮脚眺望亮起的远方:“天快亮了。” pk还剩一分钟结束,他出去之后,国王也该死了。 川半辞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卡兰。 对方正按压着眼窝,试图快点消除眼眶红意。 川半辞盯着他:“我喜欢你掉眼泪的样子。” 卡兰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嗓音还有浓重的鼻音:“您不觉得这种话很过分么,我是为了谁才哭的。” 川半辞翘了翘嘴角。 “就仗着我的喜欢……”卡兰呢喃着,不再和川半辞纠结这方面的事情,转过身往村庄之外走,“您想杀国王,我可以想另外的办法,但别想得到我的心头血。” 川半辞跟了上去:“为什么?” 卡兰沉沉地看向他:“我不信您真的打消了杀死我的念头。” 川半辞坦然接受卡兰的不信任:“好吧。” 离pk结束还有最后30秒,鬼影幢幢的城镇上,江林用了背包里全部的神行符,将自己奔跑的速度提到极致。 他眼睛布满了血丝,面上的肌肉被快速移动而产生的强大气流吹得面目全非,他什么也管不了,一门心思往城堡方向赶。 国王是他找来的,他瞒着弹幕,用了一个A级剧透道具告诉了国王杀死卡兰的方法,让国王提前回来。 他想等pk赛结束之后,就告诉国王川半辞的巫师身份,让国王杀了川半辞。只有死人才不会和他抢弹幕的关注。 但现在,pk赛他赢不了,观众老爷全去了川半辞的直播间,没等他实现计划,他就失去了全部的依仗。 都是川半辞,都怪川半辞! 狰狞的恨意布满了江林的面颊,让他看起来像极了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清俊的面庞面目全非,只剩下令人胆寒的恐怖模样。 他很快就要进惩罚间了,那群弹幕不会放过他的,但在此之前,他也不会让川半辞好过! 离pk结束还有15秒,江林冲进了城堡内,使用透视道具,寻找国王的身影,大声道:“国王,我有秘密要告诉你!” “轰!”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江林上空,轰然坠下。 脚下的地面剧烈震颤起来,江林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他没有心思花时间重新站起,急急看向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影。 此时的国王已经完全没了中年人类的样子,身量拔高到了惊人的三米,身上的肌肉如岩石隆起,青色的粗筋在上面一鼓一鼓地盘旋跳动。 他的脸庞也在异化中变得扭曲,歪斜的皇冠插进蠕动的肉里,双眼圆睁突起,嘴唇向后咧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却又无比锋利的獠牙。 他用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恐怖气息靠近江林:“你看到我的王后了?” pk进入最后5秒倒计时。 江林瞪着通红的眼球,朝国王咧开一个张大的笑:“原来你也在找他,哈哈哈他就在城镇上!他就是你们一直在寻找的巫师,他骗了你,他要你们所有人变成巫师回归的祭品!” 即将进入惩罚间的恐惧和报复川半辞的快感交织在江林脸上,让他面目狰狞:“给我杀了他!我要他挫骨扬灰!!” 倒计时结束,江林尖锐的声音还回荡在城堡上空,身形却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国王仰起头,眯起的猩红眼瞳望向城镇的方向:“王后,就是巫师……好,很好。” 国王支起高壮的身躯,一脚踩在了脚边的绿化带上,隔断石阶瞬间断裂,迸起无数细碎迷眼的微小沙砾。 国王森然开口:“我会亲手带你去见那些被我杀死的巫师。” —— 另一边,江林在pk赛期间获得所有积分礼物,全都划到了川半辞的账上。 川半辞还完了贷款的1w3积分,净收入12w,都够川半辞去商场换一把最高级的杀伤性武器了。 而十几万积分一起到账的,还有江林背包里的一半道具,这也是输了PK赛的惩罚之一。 【江林的道具真多啊。】川半辞看着自己被各种各样的道具充盈起来的背包,感叹道。 不仅多,而且各个都是高级货,如果说江林的道具算得上是尖端科技,那川半辞的商城里只有土著捕鱼用的鱼叉,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他这还只是随机到了对方一半的道具,不敢想象江林那边还有多少高级道具。 江林本身实力欠佳,通关全靠弹幕,江林本人也清楚,所以背包里囤的全是实用又方便的,光是用于逃跑的就有五种不同效果的道具。 弹幕为了精彩的节目效果,平常都不准江林用道具,现在好了,全便宜了川半辞。 川半辞从pk中尝到了甜头,想着还有没有主播看他不爽,想跟他打pk的,他超乐意打。 在川半辞查看新获得的道具和积分过程中,卡兰带他来到了与城堡接壤的高墙底下。 这边是整座城堡的背面,由于地图限制,这里刚好是川半辞的行动盲区,他从没踏足过。 走进高墙下的其中一个拱形门内,川半辞发现里面居然别有洞天。 和另一边城镇白桦林接壤的实心城墙不同,这边的高墙中间镂空,中间有一条供人行走的小道,走在其中抬头看去,还能看到头顶窄窄一片,被切割成好几段的天空。 卡兰道:“这里是国王的武器库,摆放着他生平使用过的全部武器,我想那把屠杀了卡兰村的宝剑,也放在这里。” 说完,卡兰察觉到了什么,望向高墙间隙之间那方小小的天空。 一个个细小如灰尘的白点挂在高空之上。 这些白点离他们很远,但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这些白点都是一颗颗浑圆的眼球。 卡兰后退一步,转过身,不由分说地将川半辞推至城墙边缘,借着身高优势,将川半辞藏在了城墙阴影和自己的身体之间。 彼此的体温透过紧密相贴的躯体源源不断向双方传递,就连呼吸的空间都被挤压殆尽。 卡兰手臂横在川半辞头顶,垂下眸,望向同样抬眼看过来的川半辞:“国王在找您。” 川半辞侧过头,看到了空中漂浮的眼珠:“那是什么?” 卡兰:“所有被国王吃掉的人,他们的器官会变成国王的工具,这些眼珠就是那些死去之人的。” 川半辞喃喃:“这就是国王的机制么……” “来这边。”卡兰趁着空中眼球没有注意到这边,推开嵌在城墙内的暗门,把川半辞拉了进来。 两人一同来到了城墙内部。 空中的眼球察觉到了这边的光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好几个一起飘了下来,却只能看到严丝合缝闭紧的城墙。 它们左右看了看,又飘往上空。 如果两人还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这些眼球他们都曾经在宴客厅上见过,那个时候,它们还好好装在玩家们的眼眶中。 内部的密道没有安一扇窗,川半辞什么都看不到。 黑暗将除了视觉之外的感官无限放大,川半辞听到了只属于自己的呼吸声,他睁大双眼,仔细向四处摸索:“卡兰?” 下一刻,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是卡兰的声音:“我在这里。” 阴冷昏暗的通道内,那双手成了指引川半辞方向的唯一东西。 卡兰的手与川半辞交缠相扣,转过头,看着对方听到他的声音后,精神稍稍放松的模样,瞳孔逐渐加深。 川半辞在卡兰的牵引下,一步步往前走着:“你不是不愿意给心头血么。” 卡兰辨认着前进的道路:“那把宝剑是杀死国王的关键,就算没有心血头,您也得拿到它。” 川半辞默了一瞬:“你就不怕我拿到宝剑后翻脸不认人。” 卡兰低低笑了一声:“在那之前,母后,我会先把你杀了。就算我要死,我也会拉着您和我一起。” 卡兰微凉的嗓音回荡在空寂的通道内,川半辞低下了头,脸颊泛红。 他刚刚想象了一下卡兰拉着他一起下地狱的画面…… 好像很不错啊。 不知走了多久,走在前面的卡兰忽然停下来。 与此同时,川半辞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头顶脚边四面八方传来,无端让人背脊发凉。 卡兰清冽的嗓音贴着川半辞的耳朵响起:“那些都是国王操控的手和脚,它们在这块地方巡逻,一有异动就会发动攻击,国王那边也会知晓。” 其他地方没有那么多守卫,能让国王如此警戒的,应该只有那柄能杀死他的诅咒之剑了。 “看来我们很快就能找到那柄宝剑。” 卡兰特低放轻了声音,为了让川半辞听清晰,语速也放缓了,落在川半辞耳畔,仿佛情人间的低声呢喃。 就在川半辞思考怎么在不惊动这些手脚的情况下前进时,忽然感觉身体整个腾空,他被卡兰打横抱了起来。 川半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双手下意识环住了卡兰的脖子。 卡兰对川半辞轻声道:“要走了。” 话音刚落,卡兰抱着他冲进了手脚包围圈。 川半辞看不见,只能感受到卡兰几个起落,轻巧而迅速地在手脚包围圈中穿梭。 轻缓的呼吸声在他头顶,他靠着对方的胸膛,能听到里面节奏缓慢的鼓动声,一声一声,随着他的聆听持续加快。 耳边叽咕稠密的声响不断靠近,又在顷刻间倒退远离,最近的一次,川半辞甚至能感觉到断手的指甲离自己鼻息只有分毫,最终还是险之又险地避了开去。 川半辞放缓了呼吸,集中精神注意周围一切响动。 “啪嗒!” 随着这声近在咫尺的轻响,卡兰前进的脚步骤然停住,生生顿在了原地。 川半辞缓缓低下头,借着模糊的轮廓,看到了从头顶梁上掉进他怀里的断手。 维克被亡灵侵占身体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川半辞把他当挂件别在胸前的衣服上。 而那只断手掉落的位置好巧不巧,正落在维克脸上。 那只手似乎也觉得底下的触感奇怪极了,舞动着灵活的指节在维克脸上揉揉捏捏,一个大概的轮廓在断手脑海中逐渐成型。 断手手指停在了人偶闭合的眼皮上,共通的思绪在所有手脚间互通有无。 一个相同的念头在这些手脚间浮现出来。 这个似乎是……维克王子? 所有手脚在下一刻迅速警戒起来。 “噗——”那只落在川半辞怀里的断手被卡兰一瞬捏爆。 血雾在寂静的通道中炸出轻微一响,激起千层浪。 “咯咯咯,咯咯咯咯。”密密麻麻的手脚开始极速聚集,一致朝两人冲去。 “走。”被发现了,卡兰也不再隐藏,手臂一挥,大片液态的黑雾从手臂流下,蔓延在地下,将踩踏进浓雾中的手脚吞噬殆尽,带着川半辞极速往前冲。 而远在城镇之中,寻找川半辞人影的异化国王,在这一刻抬起了眼。 —— 通道绵长无边际,越来越多的手脚从四面八方赶来,渐渐将两人形成围堵之势。 一道由无数数据组成的蓝色激光,贴着卡兰的耳朵,“啾”一声射向身后密集如虫群的手脚堆。 刺骨的寒气瞬间将最前面的手脚全部冻结。 身后的追击减缓了一瞬,卡兰得以拉远距离,确保短时间安全,卡兰抽空看了一眼怀里的川半辞。 一次性道具消耗完毕,川半辞手中的枪如流沙般从手心消散,他拍了拍手中的光尘,对卡兰道:“冻结激光,挺好用吧?” 在这种危机时刻,川半辞的神情和语气也平淡到不可思议,连心跳都没有加快多少。 川半辞趴在卡兰的颈肩,往后看去,眼底带着淡淡的厌倦:“国王到底吃了多少人,这数量也太多了。” 卡兰嗓音深沉:“您不喜欢吃人的怪物?” 川半辞顺滑地说着情话:“你除外卡兰,你是特别的。” 卡兰用黑雾冲开一条道路,转进另一个通道,就这样奔逃了几分钟,卡兰脚下慢下来。 大量黑雾在卡兰身后原地拔高,组成高墙屏障,将后面的手脚全部严密地隔断在外。 川半辞若有所感地抬起头,从卡兰怀中下来,看向面前紧闭的大门,他们到了。 武库和所有暗门一样,有个打开的机关,川半辞四处敲了敲,一个边框忽然在他眼前弹出来。 〖问题:我孩子的名字是?〗 看到问题,川半辞挑起了眉,卡兰眸光也意外地闪了闪。 可是事到如今,设计这种密码又有什么意义? 身后的黑雾在不断翻涌,手脚撞击屏障的动静越来越大,川半辞不再犹豫,输入了几个字符。 面板刚跳出一个字,川半辞停了下来,重新看向这道问题。 这是从国王视角出发的问题,也许事实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国王自己的想法。 川半辞删除了前面的字,重新回答:〖维克,南希,杰西卡,赫尔德〗 这是川半辞四个人偶的名字,但没有卡兰的。 〖叮——回答正确〗 旁边的卡兰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尘封已久的大门徐徐打开,大量灰尘飞扬,遮住了两人的视线。 卡兰挥散眼前的飞尘,看到开启一半的大门,神经骤然绷紧,本能性地预知到了危险,猛然将川半辞拉至一旁。 一柄闪着寒光的剑刺从门口飞纵而来,狠狠钉在了川半辞原来站着的地方。 大门彻底开启,黑暗中,一双猩红的眼睛停在两人头顶上空,森冷腐朽的气息从门内汹涌而出,瞬间弥漫在整个通道,让人不禁脊背发凉,寒毛倒竖。 “王后,你骗了我好久。” 面容扭曲成烂肉的国王上前走了几步,每步落下,都好似有千钧之力,狭窄的大门承受不了国王健硕的身躯,边缘被撕裂,无数土块飞溅而出。 一只大手扒在了门框上,掌下的砖石瞬间弥漫开片片裂纹。 川半辞抬起眸,和拦在他身前的高大国王对上视线。 川半辞视线在异变的国王身上扫了两下:“……你变得好丑。” 国王神情空白了一瞬,随后狰狞一笑:“我会把你的心脏做成灯笼,挂在我的床头。” 国王高举着铁手,朝川半辞面前砸下来。 川半辞瞳孔闪过冰寒,无数密集的小点倒映在他眼中。 下一秒,国王被后面扑来的力道猛得往前冲了一步,待国王止住脚步,往后看去,一根根冰刺刺入了他背部。 【系统提示:消耗类道具<冰原巨兽的冰刺>已生效】 国王身体一绷,背后的冰刺寸寸断裂:“我的王后,你只有这点手段而已吗。” 川半辞眼底的寒光消灭了下去,看到冰刺在国王血液中消融,和愈合的肌肤融为了一体。 再看去,国王的背部宛如没有受过伤一样。 川半辞后退了一步,卡兰的黑雾凝结成触须,从川半辞背后高高拔起,朝国王冲去,却又在造成伤害的那一刻被空气墙隔开。 “卡兰和国王都无法对彼此造成伤害。” 川半辞看到卡兰操纵的黑雾在地上瘪成了一团不甘的黑水,又转向地面冰刺留下的冰碴,“寻常攻击也对国王没有效果吗……” 就在这时,“轰!” 国王身后的武库突然被人从外面猛烈撞击,没有任何技巧,纯靠蛮力暴力撞开。 “哗啦!”无数砖瓦倾倒而下,屋外明亮的光线大面积撒下来,照亮了昏暗的库房和通道。 川半辞看见逆着光冲出来的人影,是虎啸。 川半辞反应很快,隔着国王朝对面大喊:“虎啸,去拿库里的宝剑!” 原本想动手的卡兰在听到川半辞话语后停在原地不动了,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虎啸。 虎啸原本是跟着国王来的,压根没想到川半辞也在这里,大脑没转过来,身体先听从了命令,落在地上滚了几圈,眼睛迅速寻找周围可能是宝剑的武器。 国王这才面色动容,吼道:“拦住他!” 第36章 卡兰 大量眼球从坍塌的砖瓦外面飞进来, 在空中集聚堆积,瞳孔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里面长出细密尖牙, 啸叫着朝虎啸咬去。 虎啸展臂一挡,一排张着獠牙的眼球被挥落,一部分已经咬上他手臂的眼球, 也被他眼睛不眨一下地撕扯下来捏爆。 他一边跑一边环视周围,寻找川半辞要的剑, 他手臂上的血飞溅到地上, 被踩在鞋底,在地面上扯出了一道长长痕迹。 飞来的眼球追在身后,虎啸却忽然在武库尽头停了下来:“这里根本没有剑。” 被国王堵在通道里的卡兰和川半辞闻言皆是一愣, 卡兰沉声:“不可能。” 国王的大手挥了过来,卡兰跳起往后面一躲,随即明白过来, 对川半辞道:“国王怕诅咒应验, 应该把宝剑熔铸成了别的什么东西。” 川半辞也是这么想的, 但武库里这么多东西, 究竟哪个才是宝剑? 既然国王那么害怕诅咒,那他为了不让宝剑伤到自己, 被熔铸的宝剑现在很可能根本不是用来攻击的武器。 川半辞用道具暂时击退了国王, 对武库里面的虎啸道:“去找不是武器的金属制品。” 武器道具时限到了,霜刃从川半辞手中融化, 川半辞从背包里又拿出来一面反击盾牌。 不管受到什么攻击, 国王都会快速愈合,江林道具是多,但这么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道具总有用完的时候。 还是得尽快找到那把诅咒之剑。 国王听到两人的对话,愈发暴怒起来,每次攻击都带着凌冽的杀意,卡兰见状,索性撤了全部黑雾,用肉身挡在川半辞身前。 足以致命的尖爪在捏爆卡兰脑袋的下一刻,被一道无形的空气墙隔开。 副本规则让卡兰无法杀害国王,那反过来国王也无法直接杀害卡兰。 国王被规则的力道重重弹开,往后退了一步,对卡兰怒道:“你真要和他们站在同一边?” 卡兰懒散地站在原地:“没有站边,我只是想帮母后满足他的心愿罢了。” 国王气得身体发抖:“孽障!” “咚!”地一声异响从国王背后传来,国王回过头,看到一个金杯从他背上反弹下来,咕噜噜滚落在地上。 随后又是一声“咚”,虎啸又凶又狠地将一个金戒指砸了过来。 卡兰表情皲裂:“他在干嘛?” 川半辞倒没有多少意外,神情如常道:“他应该找不到宝剑具体变成了什么,所以索性把满足要求的所有金属制品都当成武器,穷举。” 卡兰简直匪夷所思:“白痴吗?” 川半辞回过头:“不许这样说我的朋友。” 卡兰不爽地“啧”了一声。 “给我阻止他!”国王大手一挥,怒吼着指挥所有眼球缠着虎啸。 虎啸也不是吃素的,卓越的身体机能在这一刻发挥到了巅峰,国王发现了不对,虎啸这人很不对劲,身体素质强到有些可怕了。 不论多少眼球,都无法阻拦虎啸的步伐,他就像一头一意孤行只知道听命令的恶兽,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金属制品,然后当成武器攻向国王。 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眼看他离真正的诅咒之剑摆放的位置越来越近,国王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连川半辞都管不了了,转身去拦虎啸。 身后是紧跟而上的裂口眼球,前面是暴怒冲来的国王,虎啸眉目下压,嘴唇拉成一条凶悍的直线。 他旋身急停,身后的眼球擦过他侧身的手臂,一头撞在墙壁上,砸成了一滩腥臭血糊。而虎啸弓膝沉腰,背部绷起钢索般的线条,脚下蓄力用力往上一弹,一把抓住挂在墙壁上的烛台。 “不准,取走我的宝剑!” 身后的森冷声音让虎啸背脊寒毛直立,他猛得转过头,对上了国王布满血丝的猩红眼睛。 虎啸心中一骇,好近! 国王五指成爪,以雷霆之力朝虎啸袭去。 虎啸下意识就要抽墙壁上的烛台,用来抵抗。 可台身竟然被铁链死死绑在墙上,拿取不得,而国王的尖爪已到面门。 就在这时,黑暗通道银光一闪,一道从远处射过来的三枚飞镖,精准无误地射中了国王的手臂。 【系统提示:消耗类道具<强力电击镖>已生效】 川半辞扣下电击按钮。 “滋——” 大量电流涌入国王手臂,国王手臂瞬间发麻,短暂地停滞了一秒。 虎啸没有思考为什么一柄烛台会被铁链封住,他只知道烛台也是金属做的,能砸。 于是极快地扣住烛台,手臂施力,肌肉一块块鼓起,只见墙体寸寸皲裂,一根根钢钉以摧枯拉朽之势从里面脱出,被钉在墙上的烛台就这样被虎啸毫不讲理地生生扯了下来。 虎啸转身握紧烛台,随手挽了一个剑花,烛刺狠狠刺进了国王的手臂上。 “啊!”剧痛之下的国王痛呼出声,诅咒之力在此发动,嵌入国王手臂的烛台尖钉冒出丝丝黑气,而国王的伤口却在尖钉拔出之后依旧没有愈合。 川半辞眼睛一亮,诅咒之剑找到了! 国王被疼痛激出了凶性,怒吼一声,强烈的音波在狭窄的通道里震荡开来,川半辞身形一怔,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川半辞的身后,卡兰原本用来挡住通道内残肢断臂的黑墙轰然崩塌,外面的手脚如蝗虫过境,朝川半辞排山倒海袭来。 川半辞忽觉身体一轻,自己已坐在了横梁上,往下看去,地面变成了一片残肢之海。 要不是卡兰带着他跃上横梁,说不定现在已经被下面的手脚啃噬殆尽。 手脚大军如潮涌向武库,川半辞毫不节约地背包里掏出五颗迷烟弹,往国王脚下砸: “虎啸,过来。” 虎啸扒着承重柱,双腿倒立勾住横梁,以迷烟弹为掩体,灵活且迅捷地在横梁间荡来,从国王和手脚头顶跃过,顺利与川半辞汇合。 等虎啸过来,川半辞想说点什么,就见虎啸强硬地挡在自己身前,握着烛台虎视眈眈地盯着卡兰。 两人目光交接,同时开口。 虎啸:“卡兰怎么也在这里?” 卡兰:“母后,他究竟是谁?” 在听清楚对方的话语后,两人目光交汇更加激烈了。 川半辞伸出手,从后面点了点虎啸肩膀,在虎啸回过头后指了指那边怒发冲冠的国王:“弄错了,那边才是我们要对付的boss。” 虎啸却不让开:“我觉得,卡兰比国王更危险。” 卡兰周身黑雾瞬间涌动,望着虎啸的眼神中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那边的国王没解决,这边先开始起内讧了。 川半辞温声警告:“不准对他动手,你们两个都是。” 卡兰眼不见心为静地移开了目光。 虎啸还在迟疑:“可是……” 川半辞不轻不重地按在了虎啸的肩膀上:“我不想说第二遍,知道吗?” 虎啸从肩膀上的重量察觉到了其中的强制意味。 虎啸安静下来,点头道:“知道了。” 两人这才偃旗息鼓。 国王脚边围满了行军的残肢断臂,周身浮动着眼球,寻找从迷烟弹中消失的三人身影。 “我来杀国王。”虎啸蹲在横梁上,主动揽下最危险的活。 卡兰冷眼看他。 虎啸顶着一张长相凶狠的脸:“你不服?” 川半辞提议:“还是我来好了。” 两人同时:“不行。” 在他们眼里,川半辞怎么看也不像个战斗人员,卡兰对国王造成不了伤害,到最后,和国王正面对峙的工作还是落在了虎啸头上。 黑暗处,三人商量好了临时制定的策略,川半辞最后嘱咐道:“我们一致对外,遇到危险记得相互支援。” 虎啸只管点头:“知道了。” 卡兰没有回答,川半辞权当他默认了。 一颗眼球飘到了三人藏匿的横梁下方。 三人对视一眼,虎啸率先跳了下去,握着烛台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光,将听到动静飞来的器官全部斩断,势不可挡地刺向国王。 不远处的国王猛然转过身:“原来躲在这里。” 国王拳头一下握紧,脚边聚成山堆的残肢倾巢而出,形成一个巨大的手朝虎啸盖过来。 而在国王没有注意到的地下,一滩粘稠的黑水淹没过了地面,所有接触到黑水的断肢都像是被丢进了煎炸油锅中,奋力挣扎吱哇乱叫着,形成的大手失去下方支撑,瞬间瓦解失去大半战力。 卡兰不能对国王造成伤害,对他操纵的器官信众却未必不行。 虎啸找准破绽,踩在残肢手背上纵身一跃,闪着寒光的烛台直直刺向国王! 国王抬手格挡,但虎啸更快,那柄剑气势如虹,在国王眼角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腥臭血液从中渗出。 有了诅咒之剑,局势瞬间倒转。 “我杀了你!”国王恼怒的声音震得整个通道都在颤抖,空中飞舞的眼球瞬间红光大盛,朝着虎啸疾射而去。 卡兰见状手背向上一挥,地下的黑水如有生命,形成数条舞动的触须,朝眼球席卷而去。 同样的触须,温和时可以充当情欲的工具,当它暴戾起来,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致命凶器。 川半辞看向另一边的虎啸,他知道虎啸战斗能力很强,有了诅咒之剑后直接和国王打的有来有回。 该说不愧是一进副本就敢直接找boss杀的人么,虎啸确实有这个资本。 国王为了避开烛台,被虎啸打得有些狼狈。 虎啸有非常优秀的战斗技巧,而且力量够大,直觉够敏锐,这是从无数生死间锻炼出来,所谓一力降十会,在极致的暴力与技巧下,虎啸竟然隐隐占了上风。 川半辞和虎啸都是第一次过《卡兰》剧本,因此没有多少自觉,只有屏幕之外的弹幕才知道此刻的画面有多不可思议。 《卡兰》副本之所以称为新手噩梦,至今只有两个通关者,就是因为有卡兰和国王两尊大佛。 卡兰就不用说了,就连通关副本的两个主播,也是寻找不杀死卡兰的另外途径通关的。 而国王,就目前通关的唯二两个通关者而言,他们都是组团刷副本,带满了一背包的杀伤道具,30多个玩家一路打到国王boss战,最后折损到就剩下一个人才通关,可见国王到底有多难缠。 可现在,真正意义上的玩家只有川半辞和虎啸两人,川半辞还是第一次进游戏的新人主播,道具虽多,但杀伤性武器几乎没有。 两个玩家硬是让国王占了下风,足见他们的恐怖之处。 牵制和战斗的任务被卡兰和虎啸包揽了大半,川半辞有心却没活,只能搜背包找出几个有用的道具,时不时往下面丢几个,丢多了都给弹幕看心疼了。 弹幕:【祖宗,少点扔,你刚刚扔下去的道具,都够江林过三个副本了。】 川半辞当没看见,又扔下去好几个控制类小道具。 但凡国王异变的模样好看点,像卡兰异变那样,他可能会心慈手软。 可惜,现在的国王和好看沾不上一点边,川半辞道具丢起来毫无负担。 国王被川半辞的道具搞得烦不胜烦,极怒之下,索性也不躲虎啸手中的诅咒之剑了,顶着烛台暴呵一声,朝虎啸拍下一掌。 三米高怪物不计后果的全力一击,别说脆弱的人类,就算副本怪物也要暂避锋芒。 山倾般的压迫感朝虎啸头顶压来,虎啸抬头看去,却丝毫不避,举起烛台就朝国王刺去。 “吼!”烛台上的尖钉深深刺穿了国王的手掌,国王下压手掌也给虎啸带来了无法忽视的负担。 国王暴怒的吼声荡开,虎啸只觉眼前一花,身体高高抛起,被国王用力砸进墙里。 川半辞神色一凝:“虎啸!” 余烟散尽,虎啸撑着膝盖从坑里爬起,紧握手中的烛台,从嘴里吐出一颗和着血沫的牙齿:“小事,不用担心我。” 他迅速判断好了自身的情况,肋骨断了三根,内脏轻微移位,身体有好几处挫伤…… 还能继续战斗。 这样想着,虎啸提着烛台,继续一往无前地冲向国王。 国王被诅咒之剑接连刺伤,身体好几处都是止不住血的狰狞伤口,但他很快发现,已被熔铸成了烛台的诅咒之剑再厉害,终究也只能弄伤他,杀不死他的。 国王挥退虎啸几丈远,看着对面同样满身伤痕的虎啸,仰头大笑起来,眼中凶光毕露:“你杀不死我。” 国王目光停在了遍体鳞伤的虎啸身上,心中的恐惧消散殆尽:“和我相反,你只是一种流血过多,就再也爬不起来的脆弱生物而已。” 受了伤的国王非但没有虚弱,反而越来越狂暴,虎啸一时不察,被国王抓到了破绽,直接被捏着身体倒立拎在了半空。 身体连同握着烛台的手臂都被束缚住,国王掌心传来几乎要捏爆身体的力道,全身的血液往颅内涌去,头昏脑胀。 虎啸往下望去,是国王几乎咧开到脑后的大嘴。 国王要吃了虎啸! 就在这时,一条漆黑的触须从旁边飞来,一把攥住了虎啸的双腿,虎啸持续下降的趋势骤然顿住,脑袋停在了国王尖牙之前。 国王转过头,和不远处操纵触须的卡兰对上了视线:“孽障,你想看我先把他脑袋咬掉,还是他先被我们撕成两半?” “你可以试试。”卡兰将触须愈发绕紧虎啸的脚。 两人的拉扯在虎啸身上变成了一道酷刑,感觉大腿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虎啸疼地面容扭曲。 他朝卡兰大吼:“不用管我,把我拉出来就好!” 另外一边,川半辞飞快翻着背包,寻找有什么东西可以毫发无伤地救下虎啸。 忽然,他察觉到了什么,低下头看去,挂在他身上的维克姗姗醒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用软糯的少年音道:“妈,妈?” 虎啸只感觉全身的肌肉和骨头都要被拽断了,他忍着身体的撕裂感,一点声音都不出,忽然感觉国王握着自己的力道松懈了下来。 国王发现自己控制不了手臂,立刻察觉到了是谁做的好事,朝罪魁祸首怒吼:“王后!” 维克坐在川半辞怀中,努力施展着定身魔法,国王块头太大了,他用的脑门上全是汗。 听到国王的吼声,维克极限分出最后一点力气,极为霸道地封住国王的声音。 国王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见他最心爱的维克,瞪的眼珠子都出来了。 虎啸顺利从国王手中被救了出来。 虎啸跌在地上,看到卡兰和川半辞往他这边赶过来,哑然道:“刚刚那个是……” 川半辞将维克举给虎啸看:“是魔法哦。” 维克下巴轻抬,傲慢地扬起了头。 虎啸似懂非懂,用掌心抹掉嘴角的血沫,拾起剑,从地上站起来:“有魔法的话,赢下国王就容易多了。” 说完,虎啸隐晦地看了一眼站在另一边,显得十分游刃有余的卡兰。 和国王对战到现在,对方身上干净到一点多余的褶皱都没有,就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变化多少。 虎啸玩过几局探索向游戏,知道卡兰现在维持着正常状态,纯粹是国王还没死,关底boss只有在其他boss全部死亡之后,才会解放全部实力,国王死亡后的卡兰,才是副本真正腥风血雨的时刻。 他得保留体力,在打赢国王之后,还要对抗卡兰。 “诅咒之剑确实对国王有效,但烛台的杀伤力还是太低了,如果让我来试的话——”川半辞点了点自己的眼尾,“我会从他的眼睛刺进头颅。” 川半辞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令人生寒,但大家都知道,川半辞说的话有道理。 只是国王那么庞大,能不能近身都另说,难度未免太大了。 虎啸却说:“可以试试。” 川半辞转过头:“你能行?” 虎啸看向摆脱了定身魔法,正往他们这边而来的国王:“你们帮我妨碍住他就好,我想办法抓住他的破绽。” 虎啸说完,就再次冲了出去。 有了明确目标,虎啸出手比受伤之前更果断了。 国王挥动着巨大的手臂横扫过来,带起一阵呼呼风声。虎啸一个侧身,惊险地避开这凌厉一击,同时脚下发力,高高跃起,一脚踹在国王的手臂上,虽不能对其造成实质性伤害,却也让国王的攻击轨迹稍稍偏移。 川半辞和卡兰对视一眼,同时抛出道具和黑色触须,一边掩护虎啸,一边攻向国王。 三个人展现出了无言的默契,有条不紊地将国王逼到角落。 卡兰朝国王脚底甩了一黑鞭,虎啸也在同一侧朝国王展开凶猛的攻击,国王应付不及,身体有了跌倒的趋势,而他的身后,一圈圈闪着蓝弧的细线从地板悄然升起,就着国王倒下的时机,迅速将国王死死困住。 【系统提示:消耗类道具<蓝弧电锁>已生效】 “啊啊啊!” 强烈的电流席卷国王,蓝色的电弧爆炸开来,将一切黑暗照地透亮。 一股难闻的焦味飘散在了空气中。 国王忍受着强电流,嘶吼着抬高手臂,电锁在国王的暴力下寸寸挣断,蓝川半辞的道具瞬间失效,但下一刻,国王僵硬在了原地了。 国王骤缩的瞳孔中,印出了烛台的尖钉。 川半辞抬眸看去,看着虎啸在半空高举烛台,眼看烛刺就要刺进国王的眼睛。 就在这时,变故横生。 更多的手脚从通道幽静处密密麻麻地爬过来,川半辞和卡兰瞬间跳开,那些残肢却完全没有发现一样,目的明确地朝国王手臂涌去,包裹着他,吞噬他,那只手臂越聚越大。 最终像捏一根针一样,捏住了虎啸刺向他眼睛的烛台尖钉。 国王语气森然,明明是被禁锢的趋势,周身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威慑力:“我承认,你们有点本事,之前是我小看你们了。” 虎啸察觉到不对,像用力往下刺去,手上的烛台却纹丝不动。 他心下骇然,国王的力量怎么突然之间提高了这么多。 几人心中都浮现出了不好的预感,川半辞道:“虎啸,后退!” 虎啸很听话,瞬间放弃烛台,飞速往后退去。 越来越多的残肢断手朝国王身上聚集,几息之间,国王的身躯被残肢淹没,最后只剩下一个镶嵌着王冠的脑袋裸露在外,他被手脚拧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巨人。 脚下的大地剧烈震颤,庞大了数倍的国王直起腰,通道和武库容不下变大的国王,砖瓦全部塌陷。 明亮的光线从外面照进来,这里只剩下砖瓦废墟,整座城墙都被国王挤爆了。 〖叮——〗 〖副本BOSS<暴噬君王>已激活〗 第37章 卡兰 那柄烛台在变大的国王眼下变得像细线一样小, 被变厚的皮肤裹住,排出,滚落在了地上皲裂的砖石石缝里。 这下, 烛台连最基础的皮肤防御都破坏不了了。 同样收到系统提示的还有虎啸,虎啸纳闷道:“暴噬君王?难不成现在才是国王的真实boss形态?那刚才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普通形态呗。 光是普通形态的国王已经够强了, boss形态的国王是什么样,根本不敢想。 川半辞凝眸望过去, 国王巨大的压迫感倾轧而来, 光是被他凝视着,就有想要跪下的冲动。 这个才是,应该说, 现在才算遭遇boss战该有的排面。 川半辞想暂时避战,和两人商讨一下应对策略,往一旁看去, 却没看到虎啸的身影, 他抬起头, 发现一个没注意, 虎啸都快冲到国王眼皮子底下去了。 “我把烛台拿回来!”虎啸喊道,目光已经锁定在了被国王踩到砖缝里的烛台, 他伸手想过去拿, 却被国王察觉。 巨大的气浪袭过来,虎啸不得已双臂抵抗在面前, 调转方向往后退去, 等站稳往前看去,国王已一脚踩在了埋有烛台的砖石上方。 不仅如此,国王的手臂如有生命一般, 随着手脚信众的攀附迅速延长,如软烂的面条,以诡异的姿势从虎啸身后袭来,一把抓住了虎啸,速度之快,就连虎啸都没有反应过来。 随后软烂的手臂迅速变短变直,虎啸一个不注意,重重跌倒在了地上,被国王急速拖行。 虎啸只觉得急速拖行之后,身体骤然腾空,而后身体失重,眼前忽然变花,就被国王重重砸在了地上,直接砸出来一个坑。 川半辞上前一步,想要到虎啸那里去,却被卡兰抓住了手臂。 卡兰:“你现在过去,和送死没区别。” “……”川半辞盯着那边的虎啸。 虎啸终究也只是个人类,再强韧的躯体,又怎么经得住这么一撞。 虎啸倒在碎裂的地上,捂住胸膛,只感觉天旋地转。 他还想站起来,歪歪斜斜屈着膝盖,还没站直,听到自己全身骨头都传来碎裂的声响。 下一刻,“噗!” 逆流而上的血不受控制地冲出喉咙,在空中喷出大片鲜红,虎啸的身体迅速萎靡了下去,重新倒在了地上。 川半辞神色有些凝重,只是一击,国王就让虎啸失去了战斗力。 “不堪一击。”国王裹满信众的手虚空点了点虎啸,而后转动方向,停在了川半辞的面前。 “接下来,是你。” 国王抬脚,狞笑着朝川半辞走来。 背包里的道具快用完了,卡兰抬起手臂,将川半辞挡在身后,视线往下偏移,看向了国王走后重新暴露在空气中,那柄埋在砖缝里的烛台。 有卡兰在面前阻挡,国王却丝毫不退让,汇聚而成的手臂直直冲向他们,boss之间不能相互攻击,副本规则会阻止他们。 但,意想中的空气墙并没有出现,国王的手居然穿过了卡兰,如果虚空拼接,直接出现在了后面川半辞的眼前。 只听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卡兰目眦欲裂地转过头,却发现国王抓住的并不是川半辞,是维克。 关键时候,维克跳了出来,挡在川半辞身前。 然而国王下的是死手,维克人偶身躯寸寸龟裂,断裂的碎片从国王手中片片脱出,他碎片化的面目还在一张一合,空洞的眼眶浮现出鲜活的气恼:“不准,伤害,妈妈……” 国王松了手,彻底碎掉的维克掉在了地上。 川半辞眼波微动,怔然地看向跌在地上的木偶娃娃,声音未哑:“维克?”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他有想过国王会进入第二阶段,但没想到维克会在这一刻挡在他身前。 看到维克碎裂的身体,川半辞始终平静的情绪出现一丝波动。 川半辞上前了一步,越过保护他的卡兰,直直地看向面前同样十分恼怒的国王。 川半辞眼神透着冰冷,如同始终平静的雪原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接下来的每一秒都可能随时发生雪崩。 川半辞:“维克是我的东西。” 未经允许,国王怎么敢弄坏他。 国王胸膛振动起来,喉咙挤出难听的笑声,带着令人不爽的嘲弄:“所以呢?你想怎么做,就连现在都一直在被人保护的王后大人?” 川半辞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国王:“你要试试看么?” 在两人对峙之间,国王忽然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皱起眉,环顾四周,卡兰似乎不见了。 就在这时,他余光接触到了什么猝然一凝,面色大变,急速往身后转去:“不,住手!” 一滩漆黑的黑水笼罩在了埋着烛台的砖石上,沼泽般咕噜噜地冒着泡泡,一双苍白修长的手从黑水中凭空伸出,将烛台从砖瓦碎片之间拿了出来,随后黑水往上延伸,凝出了卡兰的模样,那柄烛台也被卡兰捏在手里。 烛台灰扑扑的,早在之前的战斗中磨损地不成样子,但在卡兰手里却成了最名贵的玉器,从灰尘中闪着灼人的金光。 卡兰把玩着手中的烛台:“国王,你说诅咒真有传言中说得这么神么,浇筑我的心头血,就能变成无往不利的圣剑?” “卡兰!”国王愤怒的吼叫响彻整个空间,隐秘的恐惧侵染了他的双眼,“你想干什么!王后不会放过你的,我死了他下一个杀的就是你!!” 卡兰捏紧抓着烛台的手掌,视线转向另一边的川半辞。 他看到川半辞微微扇动的睫羽下,印着一双平静的瞳孔。 自从知道真相,一个天平就始终悬挂在卡兰面前,一面是他不献出心头血,川半辞会被国王杀害,一面是他献出心头血,川半辞杀了国王,却可能连他一起杀掉。 他爱的人,有一颗比谁都冷硬的心脏。 他不敢赌,他害怕川半辞决定杀了他时,那双不会掀起任何波澜的眼睛。 国王还在咆哮。 “啰嗦。”卡兰扯了扯唇角,握着剑柄的手高高扬起,锋利的刀剑停在他的胸膛上,印出如雪亮光。 下一刻,川半辞眼睛微微睁大。 “我的事,用不着任何人来指手画脚。”卡兰盯着川半辞,看到对方不复平静的神色,语调持续上扬。 看啊,引起川半辞心里波动的,是他。 如果注定要他选择天平的其中一方,那他宁愿把天平推翻,而后将自己放在川半辞心上的天平。 让川半辞来权衡,做出那个是否要舍弃他的选择。 “噗呲——” 烛台的尖钉刺进了卡兰的胸膛,巨大的金光从烛台爆发而出,卡兰在金光笼罩中踉跄了几下。 他的胸口涌出大量鲜血,如有生命般鼓动浮空,以宝剑为中心,在空中绽开了一朵怒放的血蔷薇。 烛台吸饱了鲜血,在金光中变细变长,金光消散,烛台消失,一把赤红长剑出现在了其中。 诅咒之剑,就此成形。 卡兰苍白的手握住剑柄,将剑用力从胸口抽出,自己也站立不稳,一只膝盖跪在了地上。 猩红的血依旧从他胸口汩汩流出,落在宝剑身上,像是水吸入海绵,眨眼不见。 “不,不。” 几十年前大长老的诅咒仿佛还在耳畔回响,国王盯着那把重现天日的诅咒之剑着,恐惧在这一刻化为实质刻入他的眼睛。 国王不顾一切地朝卡兰冲去,无数断肢如虫群在脚下空中肆意乱舞,形成了一片黑色风暴。 它们都在妄图制止卡兰献祭自己铸成宝剑。 一道火焰铸成的墙“噌”地一声竖在国王面前,一颗颗燃烧着的骷髅砌在墙上,在火焰中蠕动嚎哭。 一些没来得及刹车的随从用力撞了上去,哭泣的骷髅随身而上,如同烈火被浇上了汽油,火焰一下子窜到几丈高,迅速吞没了那群随从。 火光中,无数颗嚎哭的头颅在国王脚下投下了狰狞的影子。 【系统提示:消耗类道具<邪火哭墙>已生效】 “呜呜啊啊——!!” 听到骷髅刺耳的啸哭,国王充满狠厉的眉目下压,望向先一步往卡兰方向跑去的川半辞。 “就凭这点把戏,别想拦住我!” 国王五指成爪,无数黑气浮现其中,用力往前一送。 “碰!” 猛烈的爆炸声从川半辞身后响起,听到道具失效的提示音,尖锐的危机感浮上心头。 川半辞往后望去,竖直的瞳孔中,国王鹰爪一般手向他袭来。 居然这么快,川半辞急速往后退去,心里却知道这一击多少都要挨一下。 不过没关系,他…… 心中的念头还没完全浮现,一道少年的声音传入耳中。 “都、说、了,不准伤害,妈妈!”维克手指用力扣地,朝国王发出嘶吼,他的人偶脸颊寸寸皲裂,缝隙中露出内里尖利钢牙。 权杖的虚影在维克体内若隐若现,人偶拍地而起,咧开狰狞的裂口,冲天而上,狠狠咬上了国王的手臂! 国王暴怒一吼,用力甩开钉在他手臂上的维克,维克咬紧牙关,奋力一撕,一块肌肉就这样被他生生撕了下来。 “啊!”国王发出咆哮。 就这样耽误的一会儿工夫,川半辞在维克争取的时间下,成功冲到了卡兰面前,拿起了那把灌注了卡兰心头血的宝剑。 川半辞握住完全成型的诅咒之剑,在空气中挽出了一个轻巧光亮的剑花,横剑向下,留在剑身的血在地上甩下了一排赤色轨迹。 趴在地上的虎啸看着熟练握剑的川半辞,莫名感觉川半辞用剑的姿势十分眼熟。 川半辞头顶光芒一现,一道极为霸道的光线冲击而来,国王之前中过招,立刻反应极快地闭上了眼睛,却不想,这道光完全突破了物理限制,直接刺进了他合上的眼皮里面。 “啊啊啊啊!”凶残至极的亮光如一把尖刺,狠狠地在国王眼睛里搅动肆虐,国王闭眼哀嚎,眼泪止不住地流。 【系统提示:道具<圣父光环(强化版)>生效中,剩余时间:58秒、57秒……】 “防御!”国王怒吼。 所有器官随从严阵以待,在川半辞和国王之间组成了密不透风的防线。 川半辞迅速做了判断,一分钟,光凭他一个人,很难突破这样坚实的防线。 不过,他用圣父光环争取来的时间,本来也没打算用在国王身上。 虎啸吐出一口破碎的内脏,朝向他走来的川半辞爬去,他向川半辞伸出手臂:“把剑给我,我去杀掉国王!” 而出乎意料的,川半辞摇了摇头,并没有把剑给他:“你受的伤太重了,我来。” 卡兰意识到了川半辞未尽的话语,瞳孔一缩,浸满鲜血的手掌用力触地,想要爬起来:“母后,不行,不能由您来……” 大股鲜血从口中喷出,卡兰咳得说不出话来。 弹幕也不可置信:【主播,你不会想亲自对阵国王吧?】 所有人心中都涌过这样一个念头,连虎啸都被国王打成重伤,川半辞怎么可能会是对手。 川半辞面对十二分不信任他的众人,歪了歪头:“你们是觉得我不会战斗,还是不会用剑?” 弹幕替两人答了话:【……不然?】 “在此之前确实是这样,但在刚才……”川半辞挑起剑花。 虎啸看着那把剑,视线凝聚在了尖点,他终于知道之前看川半辞用剑为什么这么熟悉了。 川半辞挽剑花的动作和姿势,和他最开始拿到烛台时候下意识挽的——分毫不差! “我学会了。”川半辞道。 虎啸哑然失声,看到他用烛台,所以直接学会了他的剑术吗? 这种什么恐怖的学习能力。 但是既然有这么厉害的学习能力,川半辞又为什么现在才学会? 川半辞在虎啸面前蹲下,虎啸本能意识到了什么,攥紧手下的泥土:“不辞,你要干什么?” “送走你,你受的伤太重了,继续待在副本里,你会死。”川半辞道。 虎啸拼命摇头:“我走了,你怎么一个人面对国王和卡兰,会死的!” 川半辞按在虎啸的肩膀上,让他不要乱动:“我不会那么容易死,好了,你给我听着,我告诉你卡兰王城一切的真相。” 虎啸捂住耳朵不想听,川半辞却直接使用了力量型道具,强硬扒开了他的手。 就这样,虎啸听到了卡兰王朝所有的秘密。 【系统提示:主播虎啸已完成主线任务,通关副本,准备传输中——】 虎啸的身体开始数据化,他紧急抓住川半辞的手腕:“不辞!卡兰才是,副本最后的boss,国王死了,卡兰会升格,很强,没、没有人能从卡兰的完全形态里活下来!” 川半辞从没听过虎啸讲话这么快过,下意识看向了另一边同样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卡兰。 卡兰胸前的血流不尽似的,蜿蜒成了小溪,他抬着头,眼神中带着摄人心魄的浓黑。 一只手臂压在川半辞肩膀上,川半辞回过神,顺着那只手臂,注意力回到虎啸身上。 虎啸:“要是,你杀掉国王……不要放过卡兰,他现在虚弱,错过机会,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川半辞抬起头,虎啸化为空中片片数据,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表情急切,但张口却不再有声音,最后只剩下一只担忧的眼睛,消散在了副本中。 圣父光环争取的一分钟时间已过,怒气值暴涨的国王全然没了理智,摆着一坨横肉就往川半辞身后袭来。 川半辞转身提剑格挡,刺目的电光在剑与手之间乍响。 川半辞飞出去了好几米,最后堪堪停住。 正面面对完全体的国王之后,川半辞才体会到之前虎啸面对的是怎样压力。 川半辞捏住不断震颤的剑锋,让剑平息下来,抬眸看向向他走来,浑身散发恐怖威压的国王。 国王桀桀笑起来,腥臭的气味从口中冒出:“感谢你我的王后,你把最有可能杀死我的人送走了。那么现在,你去死吧!” 粗壮的铁拳带着万钧之势袭向川半辞,川半辞迎刃相向,国王立马抽出另外一只手,横着挥向川半辞。 “轰隆!” 巨大的手拍向了废墟,无数瓦砾被国王的余震拍的稀碎,簌簌落落从残壁上滚落下来。 卡兰几乎顾不上胸口的伤口,想要冲上去,但灰尘过后,国王掌下并没有川半辞的踪迹。 卡兰狂跳的心脏倏忽落了回去,闭上眼靠倒在了墙壁上,才发现掌心已流满冷汗。 国王尖利的眼睛勘察四周,忽然猛得抬头向上看。 一道猩红剑光披头砸下来,要不是国王闪的快,剑会直接砍中他的脑袋! 国王背后陡然冒出冷汗,很犀利的一剑,几乎从里面看到了虎啸的影子。 一击不成,川半辞平静地看向国王:“你真的很怕这柄剑。” “你为了诅咒不应验,熔宝剑,猎巫师,还想杀你唯一的继承人,既然这么怕,当初就别灭村呀。” 川半辞语气轻极了,没有任何愤怒悲伤乃至斥责的意味。 如果有情绪,川半辞还称不上多可怕,偏偏他没有,仿佛不可测的深渊,让人心里没底。 经过那么一次刺杀,虽然失败了,国王却再也生不起对川半辞的轻蔑。 这人真的有可能会杀了他。 明明对方不管是力量还是敏捷度,都远远比不上虎啸,但国王却有更强烈的危机感。 川半辞要干什么,现在以什么心情和他对抗,又在酝酿着什么,他统统不知道。 面对国王复杂的心境,川半辞显得简单许多。 他想明白了一件事,现在的国王体表防御太强,想要杀国王,就得先分离国王本体和随从。 之前的虎啸就是知道这件事,才会不顾一切地贴近国王。 可受限于人类的身体,虎啸在靠近的同时,就不得不顾及国王是否会就此重创他,导致虎啸有心无力,始终没办法真正贴近国王。 但川半辞可以,他最不怕的就是受伤。 川半辞提剑,不顾一切地冲向国王。 国王抵挡了两剑,没想到川半辞越挫越勇,他慢慢体会过来,川半辞根本就不要命了,居然完全放弃了防御,一心只想杀了他。 这种客观不受任何影响的杀意,让国王不自觉胆寒。 再次将川半辞挥出去,国王按住自己被划伤的腹部,胸腔溢满恼怒。 该死,川半辞之前明明不会用剑,为什么现在用的这么好。 国王身在当局,可能看不清楚,但卡兰作为旁观者,再清楚不过了。 川半辞在模仿虎啸的出招姿态,只是川半辞实在没有学过剑术,他只能模仿外壳,对内在的剑术体系一窍不通。 模仿再像,最多只能发挥出虎啸十分之八的威力。 川半辞能和国王打得有来有回,除了有诅咒之剑之外,完全是川半辞在用自己身体硬换的,不管伤的多重,川半辞都不会为此停留,如同一具只知道杀戮的机器,除了除掉眼前的目标,别无他想。 可惜,国王被此刻的川半辞镇住了,方寸大乱,察觉不到这种异常。 川半辞对剑术越来越娴熟,国王也因为心中对川半辞惧意越战越怯,他发现川半辞根本打不败,不论受多大的重创,他都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站起来。 简直就像怪物一样。 终于,川半辞如愿将剑锋抵在国王脆弱的脖颈上,而国王的手,也死死握住了川半辞拿剑的手臂。 川半辞眼神没有任何波澜地看向国王。 国王捏着川半辞的手狞笑:“你敢再往前一步试试吗,我会捏断你的手臂。” “咔、嚓。” 是川半辞的骨头在发出惨叫,川半辞视线移到自己的手臂上,国王直接将他的手臂拧成了180度,血管和皮肉破裂,血像毛巾的水,渗出皮肤,生生从衣服布料里榨出来。 国王嘴角越咧越大,面目狰狞,但川半辞并没有国王想象中那样惨叫出声,甚至表情都没有发生多少变化。 国王面上失色:“你没有痛觉?!” 川半辞重新将视线移到了国王脸上:“只是不怕疼而已。” 川半辞灰眸不眨,就着被拧成麻花的手臂,将剑锋又往国王脖子里送了一寸。 国王这才慌张起来,叫喊道:“你的手会断的!” 川半辞直播间的弹幕比国王叫的还凶:【你不要你的手臂了吗!副本受到的伤会永久返还到现实里去的,你会残疾的!】 很多弹幕在川半辞身上投资了不少积分,可不想川半辞就这样白白丢掉性命: 【这只是一个副本boss而已,你后面还有一堆副本要走,第一个副本就失去一只手臂,你怎么通关其他副本?】 【我靠,早知道就不冲动培育这个新主播了,他就是个不计后果的疯子!】 而手臂被捏在国王手里的川半辞本人十分淡定。 国王才是捏着川半辞命脉的人,掌控全场的却不知何时变成了川半辞。 “你就是靠这个认知,才敢和我叫板的?”川半辞的语气淡极了,国王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一只手臂而已,你以为我很在乎?” 在卡兰和国王骤然睁大的眼睛中,血光飞溅。 滚烫的血刺进了国王眼中,国王不知道是被烫到了还是被吓到了,脸上骤然失色。 一切发生得太快,国王只来得及看见空中忽然抛出一片红色的飞雪,随后,那柄宝剑就刺进了他的咽喉。 卡兰哑然,怔愣地盯着一剑刺穿国王的川半辞。 直播间一片寂静,围观全程的他们看见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 川半辞主动挣断自己手臂,血肉连着筋骨,被川半辞毫不留情舍弃,一只血淋淋的断臂就这样留在了国王掌间。 宝剑从失力的手指坠下,被川半辞另一只完好的手接住,随后毫不犹豫地刺入国王的脖颈。 “噗呲——” 国王爆发出了剧烈的嘶吼:“啊啊啊!!” 黑色的咒文从他被刺穿的脖颈源源不断涌出,像一只黑色的大手,将他庞大的身躯拘禁起来。 “不,不!”国王张着口,血从口中喷涌而出,飞溅到了川半辞淡漠的脸上,国王的眼睛还在不可置信地瞪着川半辞,抖着声音吼:“怪物,你是个怪物!” 川半辞感知到了国王的恐惧,歪了歪头,看向骤然颓倒下去的国王:“你在说我吗?” 川半辞视线盯着国王一寸寸非人的躯壳,仿佛审判:“你这个样子,没有资格说我吧?” 第38章 卡兰 诅咒之力结成血色牢笼, 将哀嚎的国王围困绞杀,血光四溅,失去了力量的国王手一松, 川半辞那截断臂脱离了束缚,跌落在了川半辞脚边。 〖主线任务二复仇:5944/5945〗 卡兰趴在地上,眼光震颤地盯着地面上那截川半辞的断手。 川半辞视线向前, 跨过了那截断臂,仿佛他舍弃的不是自己的手臂, 而是菜市场随手买的肉。 这种漠然的态度, 给亲眼目睹全程的所有人都按下了暂停键。 谁也没想到川半辞对自己那么狠,一条手臂说不要就不要了,要知道, 副本不比游戏,在副本里受到的伤,可是会原原本本反馈到现实中的。 也就是说, 川半辞就算通关回到现实, 也会变成一个残疾人。 而在这一刻, 所有人心里都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他们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川半辞。 国王的身躯在诅咒之剑的化为黑水,川半辞弯下腰, 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拿起黑水中宝剑。 诅咒消除, 血剑也恢复成了普通的宝剑,川半辞提着宝剑, 唯一的一只手臂垂落, 拖着一条淋漓的血路,朝卡兰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川半辞断臂上如泉水汩汩坠下的血忽然就止住了, 一层肉芽从上面长了出来,有生命力般,以极其奇幻的姿态迅速包裹断臂。 川半辞脸上的神情失去了全部的类人色彩,他向卡兰走去,眼底只剩下一片金属、无机。 川半辞的断臂生出白骨,活出血肉,一层层筋膜,从骨头,到肌肉,再到最后的皮肤,一切恢复如初,化为了肤质如婴孩般新生的手臂。 川半辞的手臂,以一种毛骨悚然的方式恢复如初了。 卡兰看向走到自己面前的川半辞,神态出现了些许空白。 弹幕: 【怎么回事?主播用治愈类道具了?】 【能让整个手臂恢复如初的道具可都是S级别的道具,他根本不可能有。】 【那这是什么情况,他的手臂总不能是自己好的吧?】 但不论他们如何不相信,川半辞确实没有使用任何道具,而那条手臂也确确实实重新长了出来。 排除所有猜想,那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性了。 一种荒谬感在弹幕心中挥之不去,国王临死前惊慌的话语回荡他们耳中。 怪物…… 一个词语从没有这么统一地成为他们对川半辞的评价。 川半辞是个怪物。 察觉到腿边的感受,川半辞脚步顿住,低下头,看向抱住自己小腿的卡兰。 卡兰原本就苍白的脸,在失去心头血后只剩下一片灰败,现在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川半辞的主线任务只剩下一个巫师亡灵碎片,就在卡兰身上,只要他一剑下去,一周目就完结了。 川半辞捏紧了手中的剑柄,回忆着虎啸对他说的话,发现卡兰抱住他小腿的力道更重了。 他看着卡兰艰难地挪过来,卡兰胸口的血已经流干了,口中却还在不断溢出鲜血。 川半辞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和人类没有丝毫相同之处,他闪着无机质的灰色眼瞳,听到卡兰极致悲伤的哀求:“母后,不要杀我好不好?” 川半辞几乎有些不理解卡兰的话语,没有丝毫情绪地偏了一下头。 漠然的眼神,仿佛冷到冰点的极地,将卡兰心脏一寸寸冻结。 川半辞此刻做不出任何反应,维持正常人的样子是很难的,光是平常他就拼尽了全力,他刚刚断臂,愈合耗费了他体内大部分能量,体力也所剩无几。 他没办法再伪装出正常人类的模样,也没办法思考普通人类这个时候该怎么反应。 他听着卡兰的哀求,看向半空突然安静下来的公屏,仿佛能透过屏幕,看透弹幕心底的惊惶。 川半辞感到了些许庆幸,幸好他把虎啸送走了,在这里的都是怪物,他没有失去唯一的朋友。 川半辞弯下腰,抬起卡兰不断吞咽着血的下巴:“你说,虎啸离开前说的那句,一旦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出不去了,是什么意思?” 卡兰努力扬起苍白的笑:“母后在说什么,卡兰听不懂。” 川半辞并没有在意卡兰的隐瞒,自顾自地说下去:“所以这个副本,并没有多周目的说法,只有一次游玩机会。” 川半辞喃喃道:“糟糕了。” 如果有多周目,他总能想办法达成完美he结局,但是现在机会只有一次,不杀卡兰,他的任务没办法完成,出不了副本,杀掉卡兰,他就要失去伟大的爱情了。 怎么办,好难选。 世界上最难抉择的选项终于还是摆在了川半辞面前,面对折臂斩boss都神色不变的川半辞此刻眼中是激烈的挣扎。 弹幕都无语了: 【真这么难选?你换谁来都是杀掉卡兰通关副本啊。】 【上面新来的吧,主播是恋爱脑,没救的那种。】 【对恋爱脑真的无话可说(白眼)】 【他超爱的。】 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冰凉,川半辞抬头上天空望去,发现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细雪。 这个时节,离下雪还有一段时间才对。 就在这时,川半辞忽然感觉卡兰气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卡兰收起那副摇尾乞怜的可怜模样,天空的雪花一下子加大,空气速冻,吐出呼吸已经变成了白色的雾气。 卡兰望向川半辞,轻声道:“时间到了。” 弹幕警觉:【不好!卡兰要升格成终极boss了,主播别愣着,快杀他啊!】 川半辞动了动新生的手臂,发现自己忽然没了力气。 是迷药,他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卡兰:“……你。” 卡兰站了起来,流尽鲜血的胸口重新愈合,他的面孔轮廓开始成熟立体,隐隐有从青年转向成年的迹象。 他抱住失去了力气的川半辞,低头对川半辞道:“感谢母后对我的仁慈,但是抱歉,我也想要活下去。” 〖叮——〗 〖副本终极BOSS<雪域领主>已激活〗 虎啸没说错,卡兰真的骗了他。 川半辞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卡兰脸上投下的模糊阴影,低下头,在他唇间落下的清浅一吻。 —— 川半辞从自己寝宫醒来,头顶是挂着熟悉琉璃灯盏的天花板。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只小手扒在川半辞肩膀上,眼前冒出一个委屈的破碎脑袋。 维克:“不辞——” 维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身体还保持着战后的碎裂。 川半辞从床上撑起身,感觉到了离开被窝带来的寒气,他望向窗外,外面已不知何时,积满了厚雪:“我睡多久了?” 维克朝川半辞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天么,他睡了好久。 公屏的弹幕安静极了,实时观看人数只有十个人,看到川半辞忽然诈尸,都惊了。 弹幕:【主播居然没死!?】 川半辞莫名:【我该死么?】 弹幕都语无伦次了:【可是卡兰不是都给你喂毒药了吗?你怎么能活,你不会真是怪物吧?】 川半辞纠正:【那是迷药,不损伤身体的。】 弹幕:【?】 不是,这么好的机会,卡兰这都不杀? 两个恋爱脑凑一对了呗。 川半辞没死这件事很快在弹幕间传开,实时观看的观众一下子多了起来。 但川半辞没关注直播。 寝宫外面安静又冰冷,没有人,就连被火炬烧焦的柱子都恢复如初,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是卡兰做的?他把王城恢复成原样了。 猎巫日结束之后,整个王城成为了空空荡荡冰雪世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川半辞一个人。 这是一种会让人发疯的寂静,川半辞却对此接受良好。 他找遍了所有地方,抬头问弹幕:【卡兰呢?】 弹幕的视角是跟着主播的,川半辞在床上躺了三天,他们自然也只能看到寝宫。 【没看到。】 【但根据副本进度,卡兰升格为终极boss后,现在应该在王城边缘的流放森林。】 川半辞果然在地图边缘找到了弹幕说的地方,这是打败国王之后才开放的最终地图,应该就是卡兰的领地了。 卡兰一言不发离开王城,是觉得他醒来后会杀了他吗? 川半辞站在空无一人的冰蓝宫殿前,望向天边微亮的日初,抿住了唇。 弹幕问川半辞:【你那只胳膊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 川半辞看到了这条弹幕。 别的观众也很好奇:【我们可是亲眼看见的,你没有使用任何道具,那是你自己长出来的,人类应该没有那么强的再生能力吧?你是基因改造人?】 川半辞:【不想告诉你们。】 弹幕:【……喂。】 卡兰王城已经名存实亡了,没有怪物能再伤害到人类。川半辞来到镜子前,将沉睡其中的真王后唤醒。 苏醒的女人看到川半辞,并没有多少意外,她走到窗台边,望向外面的雪地:“巫师大人,现在是冬天了?” 川半辞点头:“卡兰王城所有人都死了,你可以离开。” 女人眼睛颤了颤,脸上浮现出欣喜,向川半辞道了谢。 川半辞决定为女人送行。 两人往宫殿外面走去,踩入雪地,离开一片白茫的桦树林,穿过荒芜城镇,一路来到卡兰王城的边缘。 往回望去,雪地上的痕迹隐隐绰绰,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们两人的脚印。 两人站在王城大门前,吐出雪白的呼吸,一堵望不到顶的庞大黑墙挡在了川半辞面前。 川半辞伸手触碰黑墙,被用力反弹了回去。 女人讶然:“巫师大人?” 川半辞说了句没事,皱眉从雪地里站了起来。 弹幕:【空气墙?】 川半辞盯着那堵冒着黑气的高墙:【不,是卡兰干的。】 这股黑气他太熟悉了。 川半辞转身而去,迈向另一边雪地,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发现所有能走出王城的地方,都被黑墙堵的严严实实。 他们被卡兰困在王城里面了。 不对,说“他们”或许不太准确。 “巫师大人。”女人犹疑地伸手触碰黑墙,这堵川半辞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黑墙,对女人却畅通无阻,她的手臂没有任何阻碍地穿过黑墙,来到了外面。 女人将手伸回来,满脸无辜地对川半辞道:“我好像可以出去。” 川半辞:“……” 所以只拦他一个人? 女人见川半辞沉默,往这边走过来:“反正王城也被灭了,我不着急回去,要……陪陪你么?” 川半辞接受了女人对他的关心,不过没让她真留下来陪他,摇摇头道:“不用,你走吧。” 女人最后还是留了一会儿,直到日暮西斜,再不离开晚上可能会有危险,女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就此,整个王城只剩下川半辞一个活人。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弹幕多少也清楚了川半辞最在意的是什么,暗戳戳拱火: 【你们这算是彻底闹僵了吧。】 【你说卡兰是不是不想见你,才这么针对你的。】 川半辞站在被他用锤子砸出一块缝隙的墙口边,大片雪块被他震碎倒塌,在地面堆成了一座小山,外面却依旧围满了黑气。 川半辞沉默下来。 看到川半辞这副样子,弹幕都以为川半辞难过了,但他们细细咀嚼了许久,依旧没从川半辞身上品尝到任何多余的情绪。 弹幕还想多刺激刺激川半辞。 川半辞将冻僵的手收入口袋,忽然开口:【你们怎么还不走?】 弹幕心中一股气:【我们来看你直播,你还不乐意了?】 【你们是情绪生物,王城只剩我一个人,我的情绪又很淡,你们没道理还留在我的直播间。】 川半辞自觉弹幕不是因为喜欢他才留下来,那么就剩下一个可能性,【你们是为了卡兰的情绪留下来的。】 他醒来后,卡兰也感知到了,并且有了强烈的情绪波动,这些情绪因他而起,收归了他的直播间。 想到这里,川半辞满意了:【卡兰果然还是很在乎我。】 老底都被揭穿的弹幕:【……你快去休息吧。】 川半辞不打算放过弹幕:【卡兰现在是什么样的情绪?】 弹幕犟着嘴,学着川半辞的话:【不想告诉你。】 川半辞点头:【那应该是会让我愉悦的情绪了,如果是“憎恨”“杀意”这类的情感,不用我问,你们立马就会转告我。】 川半辞踩着雪往回走去,语速平缓:【让我猜猜,是“渴望”?“眷恋”?“忍耐”?】 见弹幕不说话,川半辞冷不丁来了一句:【不会是“爱”吧?】 弹幕:【……】 都让你猜中了,我们还说个屁。 弹幕都准备好接受川半辞全方位无死角的嘲弄了,却发现川半辞忽然安分了下来。 直到走进宫殿内,川半辞坐到了升起火堆的柔软长椅上,望着腾升起火焰的壁炉,轻声道:“既然想见我,为什么还要把我困在这里。” 如果游戏是多周目,川半辞也许真的会毫不留情杀了卡兰,但事实上这个副本并不是。 那川半辞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反正卡兰也解放所有力量了,既然害怕他会杀了他,就和他正面对抗啊。 折断他的手臂困在身边也好,控制他的大脑让他永远不会背叛也好。 哪怕把他做成不会动的标本,成列在卧室每日观看,在川半辞眼里也是甜蜜的he结局。 如果把他和卡兰的位置相互调换,他有一万种方式让对他怀有杀意的爱人永远待在他身边。 卡兰这种又是监禁,又是不见他的措施算什么。 壁炉将寒冷驱散殆尽,川半辞却反而弓起身体,躺在长椅上抱住抱枕,不满地嘟囔:“什么都不敢做的胆小鬼。” “一个人好寂寞的。” —— 昨天钻研了一天怎么出城,川半辞疲惫地沉入梦乡。 第二天外面依旧是茫茫大雪,川半辞一反常态呆在了寝宫,捣鼓起维克。 维克是他身为巫师的权杖,他自己出不去外面,魔法说不定可以。 川半辞:“维克。” 维克应声拉开盖住身体的长袍,他的肚子变成了模糊的画面。 这是川半辞研究一早上的结果,卡兰施了手段,维克也不能出去。 于是川半辞冥思苦想,终于找到了突破办法,就是这只看到外界景象的摄像头。 川半辞的手从维克肚子上抹过,仿佛清风拂过水面,激起片片涟漪,而涟漪过后,上面逐渐出现了另外的景象。 川半辞眼睛睁圆,有效! 川半辞加大了魔力输送,画面显示得更加清晰了,那是一片被雪覆盖的纯白森林,上面显示的景象,可以随着川半辞的心意随意改变。 川半辞耐着性子一点点检查,终于在黄昏的时候,找到了一间盖着厚雪的树屋。 树屋中亮着灯,川半辞想看到里面,却被模糊的雾气给遮住了。 再进入下去,川半辞很容易迷失方向,川半辞果断退了出去,没有深入树屋,画面再次恢复清晰。 因为是卡兰的地盘,所以魔法进入不了吗? 川半辞也没强求,他找到卡兰的住所就很满足了。 他手再往上一挥,维克肚子恢复了原状。 川半辞后知后觉感觉到了一阵疲惫的晕眩。 是魔力使用过多的副作用。 不过事情有了新进展,他也找到了卡兰的位置,川半辞心满意足地准备休息。 困在王城的第三天,川半辞用魔法蹲守在了卡兰的树屋旁,他倒要看看卡兰一整天都在做些什么。 卡兰可不好蹲,他都快等睡着了,被维克提醒,才发现画面有一瞬间印出了卡兰的身影。 川半辞将时间调回卡兰出现的那刻,暂停。 卡兰变化了许多,很像川半辞第二次在花园里见到卡兰罚跪,卡兰快要突破杀戮限制,变成的那副样子。 对方行色匆匆,走的很快,也只拍下了他迷糊的侧脸。 在副本待了这么久,川半辞都快忘了最开始吸引他进入游戏的那幅名为《毒苹果》的宣传海报长什么样了。 这是长时间待在副本的副作用,据弹幕所说,一旦超过安全时长,主播对现实的记忆和认知就会模糊化,反而对副本的经历越来越清晰,最后彻底融入副本,变成副本的一员。 川半辞现在多少也有了一点被同化的迹象,但看到画面中的卡兰,川半辞忽然就想起来海报中的卡兰长什么样了,就是现在这样,俊美、深邃,让人看过就忘不掉了。 川半辞放大了卡兰的脸,津津有味地用眼睛品尝。 卡兰最近好像在研究什么的样子,总是早出晚归,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耳边传来维克咿咿呀呀提醒的声音,川半辞回过神,放过了这一帧的卡兰,将画面同步成实时的时间。 树屋被卡兰打开了一道缝隙,从画面的角度刚好可以窥探到一角。 川半辞看清楚里面的样子,忽然坐直了身体,这些是……卡兰村死去的巫师们? 卡兰村的记忆都是直接刻入川半辞脑海里的,他绝对不会认错。 川半辞意识到了什么,坐直身体,眼睛紧紧盯着树屋里面。 说是巫师其实也不完全是,他们被卡兰一排排列在树屋里面,像是等待复苏的躯壳。 川半辞因为巫师灵魂没有完全搜集完全,献祭仪式用不了,但卡兰似乎找到了另外的办法,能让那些巫师重返人间。 卡兰在帮他用另外的方式完成任务。 想到这一点,川半辞再也忍受不住,连续两天的孤独一下子如断闸的水,一下子淹没了川半辞,满脑子只有三个字。 想见他,想见他,想见他。 接下来的几天,川半辞都在研究怎么和卡兰对上话,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周后的中午,川半辞终于研究出了可以双向通话的视频。 川半辞是单线程生物,为了研究通话功能的魔法,他没有再使用过维克,今天一看森林,树屋来了一个大变样。 他看到了一群群在森林间嬉戏的孩子。 “爱伦,你慢点!” “哈哈是你太慢啦,海费斯。” 川半辞记得这两个名字,这是王后还在卡兰村的时候,住在他们隔壁的那对夫妻。 川半辞移动着摄像头,观察森林发生的一切变化,等停留在一处地方,画面忽然模糊了一下,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画面的一角。 在局外人看来,就像卡兰捏住了一团空气,但川半辞知道,卡兰发现了他的窥伺。 川半辞出声喊了一句:“卡兰。” 听到声音,卡兰想要捏碎魔力痕迹的手忽然顿住,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见卡兰不说话,川半辞也不急,自顾自道:“卡兰,放我出去。” 对面依旧是沉默。 川半辞展示出了十足的耐心:“不愿意说话,总能让我看看你吧。” 对面并没有把镜头对准自己,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道:“我很快就做完了,母后再等我一会儿吧。” 川半辞蹙起眉,但对方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和川半辞继续的话题,开始就这点上滔滔不绝。 “我的力量彻底解除限制,能做的事情更多了,我想了很久,母后想要献祭全部卡兰子民复活巫师固然可行,但副作用太大,就算那些巫师能够重生,也只会变成同样的不死怪物,那样太痛苦了。” “我会用另外的方式,引领他们的灵魂,以正常人的身躯重获新生,并且不再记得仇恨,就这样幸福平凡地度过一生。” “只是很遗憾,卡兰村长老的诅咒是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发起的,我没法救他。” “另外,您的母亲今天也要复苏了,虽然是没了记忆的她……您想见见她吗?” 川半辞直指问题核心:“那你呢,你又会付出什么代价。”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轻笑一声:“我无所谓,您的愿望才是最重要的。” 川半辞耐心一向很足,但面对卡兰避开话题的态度,他却有些焦躁了,他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些。 川半辞:“你就这么怕我会杀了你?” 卡兰温和的眉眼刹那崩塌,他垂着冰凉的眸,在听到川半辞声音那一刻就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泄露出来几分颤抖。 川半辞:“你到底还要逃避多久,放我出来,你应该知道,以你现在的实力,我根本杀不了你。” “我知道,母后,我知道。”卡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但是您,是不一样的。” 从力量上,川半辞确实没办法杀掉他,但川半辞控制住了他更为致命的弱点,他的心。 川半辞说出的任何话,他都没办法拒绝,如果川半辞开口要他死,他真的会去死的。 他不想听川半辞说出那种话。 川半辞还想再说,卡兰却单方面阻断了他的通讯。 川半辞盯着不再显示画面的维克肚子:“……” 目睹了全场的弹幕:主播身上散发出来恼怒情绪真的好好吃,但是不敢说。 第39章 卡兰 一直到深夜, 川半辞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睛还盯着天花板上的琉璃大灯。 气得睡不着。 川半辞直起了身,动作迅速地往宫殿外面走去。 决定了, 他要给卡兰下一剂猛药,让他再也不能逃避他。 —— 王城之外的流放森林,夜不能眠的还有一个人。 卡兰坐在藤蔓粗壮的茎干上, 往王城方向不知看了多久,自从和川半辞说完话后, 他就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到了现在。 忽然, 他停止不动的眼球向外偏了偏,像是感应到了,停在了王城边缘的地方。 有黑墙做感应, 他同样也能知道川半辞大致的行动方向,而现在川半辞的方向是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卡兰村入口。 那边种满了密密麻麻的苹果树。 卡兰摸索着手指上的粗茧,忽然自嘲地低笑了一声, 随后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 走入了黑暗的树屋。 川半辞安分了一段时间, 直到三天后, 一颗硕大饱满的红苹果在一锅咕咚沸腾的药炉中诞生。 川半辞拿起这颗有着诱人光泽的红苹果仔细端详,他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搞懂怎么把苹果催熟。 “大功告成。”川半辞抱起了旁边昏昏欲睡的维克, “我们走吧。” 今天天气不好, 洋洋洒洒的雪不停歇地往下落。 川半辞来到了王城的出口,一道黑墙静默地堵在了眼前。 下一刻, 川半辞连同怀里的维克, 忽然分裂成了两个。 川半辞抬起眸,看向另一个和自己形体一模一样,却更显木讷的分身。 这次分身魔法很成功嘛。 这三天他不只研究了怎么让苹果催熟, 还研究了不少有用的魔法,比如这个分身。 王后不愧是卡兰村天赋最高的巫师,就算是他这样半路出家的半吊子,稍微研究一下,也能用不少魔法。 川半辞让分身原路返回寝宫,自己则尝试性地触碰黑墙,果不其然,检测到“川半辞”在寝宫方向,黑墙并没有开启拦截模式。 川半辞的手顺利没过黑墙,来到了外面。 黑墙只是卡兰用来囚禁他的围栏,稍微动点小魔法就能轻而易举地骗过它。 川半辞来到了王城之外,将那颗新鲜的毒苹果藏在披风之下,用黑色的兜帽遮住容颜,一步步往森林深处走去。 森林茂密,张牙舞爪藤蔓横在眼前,明明是大白天,光线却几乎投射不下来。 不知走了多久,川半辞终于看到了那片在魔镜里看到过的树屋。 但川半辞并没有立刻上前,他抬起头,想看另一边巨树之上,已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卡兰。 〖叮——〗 〖已遭遇副本终极BOSS<雪域领主>〗 卡兰跳下巨树,衣摆微动,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中,沉默而轻缓地向川半辞走来。 川半辞看着卡兰,之前在魔镜里他总没有机会好好看看卡兰,现在终于正面见到了。 最直观的感受便是五官变得更加立体深邃了,没有表情的时候,自带深厚的危机感。 外貌比青年时候更具惊心动魄的美感,然而比外貌更出众的,是周身过于阴冷气息,总让人下意识忽略他的外貌,震慑于他给人深渊般的悚然。 当然,这是任何一个普通人眼里的卡兰。 川半辞只觉得更适合谈恋爱了,还可以大胆做一些成年人可以做的事情。 川半辞眉目温和地观察着此刻的卡兰,头发变长了一些,肩膀也更宽了,如果之前川半辞多少还能以长辈自居,但现在几乎不太可能。 就连衣着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的卡兰总穿着衬衫与西裤,就算知道他身高比例都无可挑剔,一眼看去总会有单薄的错觉。 而现在,那种单薄感完全消失,黑色的长摆风衣取代小王子般的衬衣,只会显得他更有气场。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卡兰甚至没有看他,注视着空气中的一角,在川半辞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川半辞从斗篷底下拿出来一颗通红的苹果。 卡兰眉梢动了动,终于看向了这边。 川半辞用老年人的声音缓慢道:“孩子,要不要尝一口我的苹果,我的苹果又大又甜。” 弹幕都没搞懂川半辞这一出到底什么意思: 【前摇呢,硬骗啊?】 【我觉得你今天要死。】 见卡兰没动,川半辞又将苹果往前递了递:“你不想吃吗?” 卡兰没有分给川半辞手中的苹果一点眼神,直直地看向眼前的身影,仿佛要透过遮盖容貌的兜帽,看透那个真实的人:“您想我吃么?” 仿佛只要川半辞说出那一个字,他就能当做完全不知道,陪川半辞演到最后。 而对于这一点,川半辞也心知肚明。 川半辞:“你要是这样问我的话,那当然是——” 川半辞恢复成了自己的声线,摘下兜帽,阳光从头顶茂密的树叶中射下,在他脸上留斑驳的光影。 川半辞当着卡兰的面,一口咬下了那颗鲜艳的红苹果。 一片雪花在卡兰眼前划过,卡兰瞳孔微缩,来不及多想,身体就遵循本能上前,一下子打落了川半辞手上的苹果,死死捏住川半辞的脸,不让他把苹果块咽下去:“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 川半辞已经咽下那块果肉,卡兰眼眶瞬间通红,将手指深入川半辞的喉间,想帮川半辞催吐出来,却被川半辞一把推开。 维克捡起了滚在雪地上被咬了一口苹果,将上面的雪拍掉,咔嚓咔嚓自己咬了一圈。 随后鼓着腮帮子,一边嚼,一边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似乎没反应过来的卡兰。 川半辞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卡兰弄乱的衣袍,看向卡兰:“这是我花了很长时间用魔法催熟的苹果,你打掉它就算了,连一口都不让我尝?” 卡兰胸膛起伏着,几乎停止了思考:“……什么意思?” “苹果啊,又脆又甜,吃起来有很浓郁的果香,我难得才见它一次,不允许我给自己留一颗?”川半辞向卡兰走来,他是身高弱势的一方,不断后退的却是卡兰。 一根藏在雪中的藤蔓绊倒了卡兰,卡兰全身心都在川半辞身上,居然真这样倒了下去,后背撞上了身后的树干上。 一大块雪从头顶的树枝上坠落,砸在卡兰身侧的空地,淹没了卡兰垂在身侧的手。 川半辞跨坐上来,用身体压住卡兰的腿,欺身而上,呼出的白气在两人之间腾升变淡:“你害怕苹果啊,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卡兰盯着川半辞不放。 “那片苹果树,就是你不愿意见我的理由?”川半辞在卡兰的盯视下,从衣袍下面又拿出来了一个按钮装置,朝卡兰摇了摇,“那么以后,这个理由不存在了。” 按钮被按下,卡兰发觉身下的大地震动了一下,他猛然抬起头,看向卡兰村方向。 巨大的爆炸声从那边传来,浓厚的烟尘朝天空汹涌而上,就连这边都听得分明。 卡兰怔然地看向那片浓烟,听到身侧的川半辞道:“我把苹果林都炸了,现在,你还不想见我吗?” 川半辞如愿留在了流放森林。 卡兰是冷血生物,用不着棉被和火炉,但现在川半辞住进来了,他不得不就保暖的问题费心考虑。 “您先回王城,我忙完就回去陪您好不好?”卡兰好声好气地商量。 “不。”川半辞将临时找出来的薄被子一路盖到自己的半张脸,像个犟种似的,“万一你又把黑墙封起来,不让我出来怎么办。” 卡兰:“不会的,我保证。” 川半辞“呵”了一声,躺在硬床上斜眼看他:“你的保证不奏效,毕竟你是一个——” 川半辞从被子里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卡兰的鼻子,怨念深重地骂:“胆小鬼。” 一个怕他杀掉自己,就让他待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冰冷王城里,想要他寂寞死的胆小鬼。 川半辞骂完,感觉空气都冷了几分,面前的卡兰低着头,垂在床边握紧的手青筋分明。 弹幕真是怕了川半辞了:【祖宗,这可不是你认知里的卡兰了,他一怒之下真的可以碾碎你的。】 川半辞望着没有说话的卡兰,歪了歪头:“你不服么?” 卡兰松开了拳头,露出了低下去的半张脸,没有弹幕想象中的阴冷,而是种忧虑:“可是这里太冷了,我怕您受不住。” 一只似玉做的手忽然从被子里伸出,抓住卡兰的手臂,用力往里一拉,将没有丝毫反抗的卡兰拽进被子里面。 卡兰后背贴在了硬床板上,身边那具温热的身体顺势骑在他的腰上,卡兰身体骤然绷紧,略带讶然地望向近在咫尺的川半辞。 川半辞凑近卡兰,唇瓣几乎贴着对方耳朵,呼出的白气蜿蜒而上,又在被子里消散无形。 一根手指抵在卡兰的胸膛,分不清是训导还是引诱地转着圈。 耳畔的人呵气如兰:“这里冷,你就不会把我弄热么,你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该怎么做吧,卡兰?” 那晚,川半辞留下来了,不再是小孩子的卡兰也十分“听话”地为他供热了一整晚。 川半辞爽了。 第二清晨,睡意蒙眬的川半辞隐约察觉到身边的人在手脚轻巧地穿衣服,似乎正打算离开。 川半辞清醒过来,盯着换好衣服悄声下床的卡兰:“你去哪?” 卡兰回过了头,屋外的几缕阳光穿透下来,将卡兰脖颈上红印咬痕照得分明,那是川半辞咬的。 这很收敛了,卡兰为他供热了一晚上,更夸张的痕迹都被卡兰收在了衣服里面,现在看不见。 当然,川半辞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卡兰看似内敛,实则最没轻重,川半辞现在都有些动弹不得。 卡兰:“我去给您布置更暖和的床铺。” 川半辞皱眉:“你不给我供热了么?” 听到这个词,卡兰用手抵唇,眼神闪烁地轻咳一声:“我会的,母后。但是正常的供暖也不能少,您会生病。” 川半辞:“你更努力点不就好了?” “……这不是努力不努力的事,您不能靠这个度过一整个冬天。” “为什么不行?”川半辞自有一套理论,“我们还有很多姿势没有解锁,可以玩很久的,不止是冬天,春天夏天秋天都可以做。” 川半辞没有羞耻心,任何想法都可以十分坦诚地表达,这张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都能说出来。 反倒是卡兰,被川半辞弄地好几次差点破功。 终于,卡兰捂住了那张不饶人的嘴,顶着熟透了的耳朵道:“母后,别再说了。” 川半辞遗憾住嘴。 卡兰走后,屋外没多久传来了小孩子嬉笑的声音,是那群转生巫师。 他们叽叽喳喳着,川半辞不太听得清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挺开心。 挺好的。 川半辞这样子想着,迷迷糊糊准备再陷入梦乡,就在这时,树屋的门忽然从外面震动了一下。 随后像牵动了什么,门忽然大开,一群小萝卜头没有大门的支撑,多米诺骨牌般全部倒了进来。 维克瘫着一张脸,踩在一群小孩子的后背上,站在最顶端,凝视着川半辞。 川半辞休整完毕,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重新推开树屋大门。 听到推门的动静,蹲守在外面的小萝卜头一个个转过头。 “卡兰说过了,是你帮我们收集了灵魂碎片,我们才能活下来。” 也许是内里灵魂是成人的缘故,即使失去记忆,这群小孩讲起话来颇有种小大人的感觉。 他们对川半辞说:“你是我们的家人,为我们付出了很多。” 川半辞抱着维克,歪了歪头。 也称不上什么付出,他只是在玩游戏而已,他玩游戏向来沉浸感很足,王后的责任他也会一并承担。 只是在看到这群小萝卜头明亮澄澈的目光之后,川半辞也产生了与有荣焉的感觉。 卡兰是对的,如果按照原先的设想举行献祭,所有巫师纵然都可以复生,但他们也会沦为和卡兰子民一样的活死人,终日活在痛苦之中。 或许这样才是真结局。 可是,这样做还有一个未知的后果。 这个后果他和卡兰都心知肚明,他们只是都没有说。 离卡兰十九岁生日只剩下最后十天了。 卡兰从王城搬来了一整个壁炉,和一床很厚的被子,按理来说足够川半辞安稳度过一整个冬天。 当天晚上,川半辞突然发起了低烧。 卡兰手盖在川半辞额头上,眉宇间的阴郁久久不下:“怎么会这样?” 对比卡兰的忧虑,川半辞显得没心没肺许多,一个小小的低烧而已,对川半辞行动没有任何影响。 川半辞还想出去堆雪人。 卡兰皱着眉,拉住川半辞的手臂:“您别出去了。” “我的低烧和气温没有关系。” 川半辞指了指自己下眼睑处的蛇麟咒文,此刻咒文已经遍布了川半辞半张脸,在壁炉的光线下,闪着瘆人的鳞光,“是诅咒在反噬我。” 所有巫师在卡兰十九岁生日之前不成功复生,川半辞就会死于诅咒。 这是王后给自己下的死咒,无法被任何人破解。 卡兰轻轻呼出一口气,却依旧从藏于阴影的侧面泄露出一丝颤抖,他嗓音绷紧着,语速很快道:“再给我十天时间,不,五天就够了,我能把所有巫师都复活。” 川半辞摇了摇头:“卡兰,你忘了么,不管你复苏多少巫师,始终都会差一个。” 而那最后一个巫师灵魂,此刻还在卡兰身上。 卡兰不死,那个灵魂就永远无法解脱,川半辞也无法完成任务。 “不会的!”卡兰厉声打断川半辞的话,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朝川半辞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会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把我体内的巫师灵魂取出来。” 卡兰不想死在自己的十九生日,他还想陪川半辞一辈子。 卡兰要在五天之内把其余所有巫师复生的承诺,在不眠不休的两天后就全部完成了,剩下的时间,卡兰一直在研究如何把自己体内的巫师灵魂取出。 一天,两天……此后六天眨眼过去。 研究的结论是:没有办法。 距离卡兰十九岁生日还剩下最后两天。 这天阳光正好,像是碎金撒在洁白的雪地里,又被嬉闹的孩子们踩在脚下。 欢闹之外,两个人影站在阳光的背面,其中一个还坐在轮椅上。 由于诅咒反噬,川半辞已经无法自行站立了,只能靠轮椅行动。 对此川半辞接受良好,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川半辞靠在轮椅上,望着阳光下奔跑的孩子们,眼神跟着柔和下来:“长老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吧。” 和川半辞轻松的心情相反,站在川半辞身后的卡兰,此刻眼底只剩下一片阴霾。 他搭在轮椅上的手持续施力,由于过于用力,手下不断发出惊心的嘎吱声。 “我已经把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那个灵魂就是不出来。” 听到身后的声音,川半辞转过头,正好对上了卡兰低下来的眼,宛若被乌云遮盖的寒星,承载着难以言说的重负,脆弱到一碰就碎。 “母后……真的少一个都不行么?” 仿佛感知到了卡兰的情绪,川半辞眨了眨眼:“应该是不行的吧。” 卡兰喉咙发紧:“所以您依旧要杀了我?” “不是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大概是知道了卡兰这些天在忧虑什么,川半辞身体前倾,抬起手捧住卡兰的脸,语气轻快道,“我不是把苹果树都炸掉了么?你不会死的,卡兰。” 卡兰微微一怔,呼吸都在这一刻凝滞了。 是啊,苹果林被川半辞亲手炸毁了,这世界上不再有能杀死他的东西。 所以会死的,是川半辞。 这个认知如同一记巨锤,重重地砸在了卡兰头顶,让他大脑一片嗡鸣。 卡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复杂的空白,他紧紧抓着川半辞的手臂,装若疯癫:“不对,不该是这样的,母后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你在难过什么?”川半辞歪了歪头,疑惑道,“你不用死了啊,为什么还是反应这么大。” “可是您会死!您没告诉我会有这样的后果!”卡兰要崩溃了。 “可是……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答案的么?”川半辞指了指卡兰,复又指向自己,“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还有第二种选项么?” 是啊,没有第二种选项。 只是卡兰一直认为,他的母后有一颗比谁都冷硬的心脏,在川半辞心中,应该没有谁比他自己更重要的存在才对。 卡兰像是被这句话抽走了全部的力气,语气充满了艰涩:“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我……只是您的附属品而已。” “我爱你啊。”川半辞愉悦道,明明是充满爱意的话,说出口却像是某种恶毒的诅咒,“在这个世界结束之前,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我也爱您,母后,我不能失去您。”卡兰蹲下来,颤抖地吻上川半辞的面颊。 始终漂浮不定,在这几天几近崩溃的心脏,在这一刻回归了胸腔。 卡兰做出了某种决定,因此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母后。”卡兰环抱住川半辞,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川半辞从轮椅上拘下来,他将脸深埋在川半辞发间,眼中是浓烈到粘稠的眷恋,“最后两天,你每一秒都和我待在一起吧。” “好啊~” 两人几乎成了连体婴,不论是吃饭睡觉,还是其他任何事情,都没法分开他们分毫,黏腻到了病态的程度。 川半辞非常享受这个过程,心想最后两天一直这样的话也挺好的,可惜第二天,川半辞便连床都下不了了。 川半辞皱着眉,紧抓着卡兰的袖子不放,混乱不清的意识还记得两人当初做的承诺:“你说过每一秒都不分开的。” 卡兰亲了亲川半辞的额头:“我十分钟后就回来,您需要吃东西,让维克陪您一会儿好么?” 川半辞还是不太情愿,卡兰诱哄道:“这几天您一直在我身边,维克很生气,今晚一过……他可能也再也见不到您了。” 好吧,卡兰说的有道理,维克也是他的东西,他该分给维克一点告别时间。 卡兰很守时,十分钟一到就回来了。 作为备选的维克跳下床,踢了卡兰一脚,翻着白眼就出去了。 一晃白天转瞬而过,时间来到了夜半十一点。 两人其实没说什么话,碍于诅咒反噬,川半辞想做什么也有心无力,不过只是这样静静地待着,时间还是过得太快了。 川半辞生出几分不舍,卡兰很好,下次再遇到这么合心意的男主,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像是某种戒断反应,每当到故事结尾,川半辞总会生出浓浓的空虚。 川半辞靠在卡兰的怀中,脸上的蛇鳞咒文已完全布满了他的半张脸,不将他的生命汲取殆尽就不罢休。 川半辞算着时间,努力扬起轻快的语调,对卡兰道:“提前祝你十九岁生日快乐,我最爱的卡兰。” 卡兰跟着笑起来:“我有礼物要给母后。” “哦?”这几天卡兰一直和川半辞形影不离,如果准备礼物他没理由不知道才对,难道是白天卡兰独自离开的那十分钟…… 川半辞愈发好奇了:“什么礼物?” 卡兰手下一晃,一颗饱满浑圆的果子出现在卡兰手上。 川半辞面上一怔,瞳孔微微放大:“……苹果?” 和川半辞送给卡兰的那颗不同,果皮深到紫黑的不详色泽,仔细嗅闻,有若有若无的腥甜。 这是淬了毒的苹果,一颗足够杀死卡兰的恶果。 第40章 现实 川半辞:“可是, 苹果树不是都被我炸了么?” 这里为什么还会出现毒苹果。 “母后忘了?您在炸毁苹果林之前,还给自己留了一颗,苹果被吃完, 种子却还在。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粒完好的种子。”卡兰语气带着庆幸,看苹果的眼神像是在看能拯救川半辞的唯一解药, “幸好……” 川半辞短暂地失了语。 卡兰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找到那颗被深埋在雪地里的种子, 亲眼看它生根发芽, 结出那颗会杀死他自己的果实的? 川半辞无从得知。 那颗毒苹果在川半辞眼前一晃而过。 川半辞猛然回过神,转身想阻止:“等等,别吃。” 但卡兰已经一口咬上了那颗毒苹果。 苹果味甜, 后调有一种俏皮的酸,是川半辞最喜欢的水果。 可这次,川半辞睫羽轻颤起来, 声音有些飘渺的恍惚:“你会死的。” 卡兰唇角扬起, 用视线描摹着川半辞的眉眼:“如果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要死, 我希望活下来的那个人是您。” 川半辞心脏忽然狠狠跳动了一下。 同样的语气, 相似的话语,川半辞很久之前也从另外一个人口中听过。 现实与虚拟交织在一起, 他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座冰冷的基地里。 那天残阳如血,白色的纤维绳如同九天坠下的瀑布, 屋顶的歼灭炮, 无处不在的警报声与红外探测线,都成了背景之外的虚影。 他拖着流血不止的身体,趴在满是沙砾的地上, 一边躲避空中追猎的无人机,一边俯下身,仔细去听怀中之人虚弱的声音。 那个说过会永远陪在他身边的人,用从始至终的温柔声音哄着他:“我会回来的,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另一个爱你,爱到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人,那个人就是我。” 那时的川半辞声音是颤抖的:“不会再有和你一样的人了。” 那人笑起来,大量的鲜血从口中吐出。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川半辞低垂到他胸口的脑袋:“会有的,一定会有。” “所以小辞,你要活下来,回到人间去,像普通人一样好好生活,直到重新见到我的那一天。” …… 川半辞相信了,于是遵守那个人的话,走去了人间。 川半辞不知道普通人该怎么生活,他回到人间后,向每一个见到的人观察、学习,自以为学得很好。 他还谈了很多恋爱,有些人是为了他的脸,有些人是为了他的钱,有些为地位,各怀目的。 没关系,他不在乎,他只要这些人的爱。 他把自己有的东西都给出去了,可那些人在知道他的渴求后,一边骂着疯子,一边落荒而逃。 没有一个人真正爱他,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你在哪里呢,我究竟还要给出多少,才能重新遇到你? …… 他遇到了。 川半辞望着卡兰,唇瓣不受控制轻颤。 那个爱他,爱到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人近在眼前。 但他要死了。 这样相遇的代价太大了。 他寻找了多久,好不容易才遇到,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他。 “不准,我不准你这样死掉。”川半辞偏执地道。 要阻止卡兰,这个念头占据了川半辞全部的内心。 他盯上眼前的人,视线停在了对方咬过苹果的嘴唇上,而后死死顿在上面。 他忽然凑上前,没什么章法地一口咬了上去,抢夺对方口中还没完全咽下的苹果块。 卡兰完全没想到刚刚还奄奄一息的川半辞居然爆发出了这样的力量。 卡兰身体往后仰,想要摆脱川半辞,但川半辞四肢都缠住了卡兰,铁了心要抢。 一股怒气涌上卡兰心头,他不得不紧闭牙齿,不让川半辞深入分毫,同时喉咙快速滚动,想让那块苹果快速下咽,却忽然撞进了川半辞的眼睛里。 川半辞有一双清透的灰眸,像黑夜中的精灵,灵动又妖冶。 里面很少有明显的情绪,此刻却含着滚烫。 卡兰喉间一僵,那块将咽未咽的苹果块,被川半辞游鱼一样的舌尖勾了过去,又在脱口的前一刻,被那排尖锐的鲨鱼牙死死咬住。 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不辞!”卡兰含糊地吼着,瞳仁里有两簇燃烧的火。 川半辞盯着他,用沉默回应,不肯,不退让。 卡兰闭了闭眼睛,像是妥协了一般,松开了那块苹果,但等果块真的进入川半辞口中之后,卡兰又猛然欺身而来,以更强硬的姿态撬开川半辞的齿,长驱直入,攻防瞬间转换。 那块含有剧毒的苹果,被碾碎挤压,最终进入了两个人的胃中。 分开的时候,就像刚结束了一场惨烈的战争,两个人的狼狈不堪。 卡兰:“现在好了,我们两个都逃不掉了。” “那也不错。”川半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感受到果块进入胃部之后,出现了灼烧的痛感,“我不要再一个人。” 卡兰不再言语,靠坐在川半辞的身边,他的力量已经开始流失了,喉间的血腥味压都压不住。 他动了动手,将手指探入川半辞的掌间,皮下细腻的纹理不用去看,也能熟记在心。 黑色的毒质在血管中流动,瞬间席卷四肢百骸,一路来到了手部。 他们十指相扣,仿佛充满毒素的血管从这一只手传染到了另外一只手,最终死死锁在了一起。 既然不想分开,那就一起灰败吧。 不知过了多久,川半辞忽然道:“真的是你么?” 卡兰:“你说什么?” 川半辞暗暗地想。 那个人说过,下次见面,他可能会忘了一切,也不再是原来的长相,名字也不一样。 这是正常的。 川半辞转过了头:“没什么,我想跟你说,我有在好好生活。” 川半辞望着屋外的天空,任由血管翻涌,慢悠悠开口,“我现在一个人住在烛照域,生活无忧,很自由,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按照人类的话来说,应该算是个坐吃山空的富二代。” 川半辞勾起唇,一抹暗红的血渍从唇角偷溜出来:“虽然我还是不太会做人,但我会继续学习的,你看,我还交了一个朋友,很厉害吧。” “我也……找到你了,虽然你很快还会再消失,不过你说过,你会再回来找我的……” 川半辞说不下去了,眼中闪过迷茫,他心中忽然有些不定,卡兰真的是那个人么,他会不会又一次认错了? “小辞,做得好。” 和卡兰相似,又有些微妙差异的轻柔嗓音从耳畔传来,如同炸雷,将原本意识有些模糊的川半辞骤然惊醒。 川半辞瞳孔微缩,不顾强弩的身体撑起来:“你叫我什么?” 一片安静。 没人回应他了,卡兰已经闭上了眼睛。 但卡兰最后的话语,仍然回荡在川半辞耳边,久久不绝。 是他,他不会认错的,是他回来了。 〖主线任务二复仇:5945/5945〗 【叮——】 【系统提示:恭喜主播“不辞”完美通关副本《卡兰》,作为完美通关副本奖励,即将清除主播在副本受到的所有伤害,积分奖励结算中,正在传输中——】 副本褪色变暗,树屋里摆放的所有物件也开始虚化变模糊,身体在变轻。 川半辞睁大眼睛,抗拒着传送的力量。 “不行,我不要走。”川半辞挣扎起来,想要触碰同样变虚化的卡兰,“我刚刚没有听错,是你对不对,就是你,单……” 为了这次相遇,他等了三年。 他不想再漫无目的地等上下一个三年。 但不论如何阻止,川半辞的身体仍然不受控制地虚化变轻,最终彻底离开。 眼前的场景变化,稀薄的太阳穿进昏暗的客厅。 “曙光救赎计划,将您的善意化为走投无路之人的曙光。如果您愿意捐赠一点微毫资金,请关注灵境集团曙光救赎分区官网……” 占领了一整面墙的电视循环播放着慈善广告。 川半辞挥倒了茶几的杯子,两滴迟来的眼泪落在洁白地板上,留下两颗清浅的坑印。 “曙光救赎计划,将您的善意化为走投无路之人的曙光……” 慈善广告的声音让川半辞回过神,川半辞环顾四周,眼前不再是白雪皑皑的森林,他回到了自己的现实房子。 川半辞冒着虚汗跪在地上,广告声将他从穿越时空的恍惚中挣脱出来。 “差点忘了,这是个游戏啊。” 仿佛一个开关,川半辞泛红的眼眶逐渐变淡,动容着涟漪的眸光也一点点恢复成了平静的模样。 如果直播间的弹幕还在这里,就会发现川半辞在抽离自己的情绪。 再次抬头,川半辞恢复成了那副水波不惊的模样。 川半辞站起身,往一整块落地窗走去,表情平淡的面容印在玻璃上,下面是繁华的大城市。 这里是人类首都——烛照不夜城。 川半辞所在的大楼,更是在首都最寸土寸金的地段,能生活在这里,非富即贵。 川半辞住在这里,纯属是个意外。 现在正处于下午2点,光照最充足的时候。 这幢高楼朝阳,按理来说应该清透明亮。可外面的阳光穿进玻璃,却像被无形的什么东西吸收了全部光线,投进房间只有稀薄的微光。 仔细看去,窗户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暗色斑点,很像一桶油墨整个倒在窗户上,粘稠又混乱。 若再仔细点观察,会发现这些漆墨并不是胡乱倒下去的,那是一枚枚无限堆叠的雏菊彩绘,只是画的数量实在太多,加上无限往上堆叠,雏菊的形体被挤压殆尽,无数白色的花瓣交叠在一起,一层又一层,在昏暗中变成了触目惊心的黑。 川半辞却毫无所觉,走过去又添了一朵又一朵,于是为数不多能让阳光投进来的缝隙再次减少,房间越来越昏暗,直至光线再也透不进来分毫,只剩漆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川半辞放下画笔,还留有颜料的笔就这样湿哒哒地放在窗台上。 川半辞摸着玻璃上未干的颜料,仿佛在透过彩绘,看到很遥远的什么人:“我遇到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他是游戏里的虚拟人物。” “我有些时候能在他身上看到你的影子,他也会送我雏菊,把我开心当做第一要务,也会……为了我去死。” 川半辞触碰玻璃的手指收紧:“你说过,下一个爱我,并且愿意为我付出生命的人就是你。但你也没说你具体会出现在哪里。你在直播间对吗?你遵守承诺回来找我了,对吗,单阙?” “嘟——嘟——嘟——” 响亮的通讯铃声打断了川半辞的喃喃自语,川半辞反应了一会儿,慢吞吞往卧室走去。 铃声急切地响着,川半辞像所有不常使用虚空端的老年人一样,在嘹亮铃声的催促下不紧不慢地打开通讯。 川半辞看到了一串没有备注却十分熟悉的通讯号,是他背过的虎啸通讯号。 在此之前,虎啸已经打过来三十多个未接通讯。 川半辞接了通讯:“喂?” —— 被称为新人地狱的《卡兰》副本,在入池一个月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被一个第一次进游戏的新人主播完美通关了。 川半辞的游戏实况上架了异骇直播间的实况库,上架一分钟,就累计了3000+的播放量。 弹幕: 【完美通关?!标题真没写错吗,卡兰副本?完美通关?这里每个字我都认识,合起来怎么就不认识了?】 【什么神人啊,孵化区那群人培养出来的?等等,纯野生新人主播?!】 【这我得坐起来看。】 能进入实况库观阅的观众,不像只关注新人主播直播的普通弹幕,他们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实况库观众: 【你们没觉得卡兰的表现有点奇怪?】 【卡兰副本npc优化了?卡兰真的太像真人了,比另外一个实况库的卡兰生动了不止一点。】 【你们去看主播在阳光花房第一次遇到卡兰的时候,主播把卡兰从玫瑰丛拉出来的那一帧,反复看,卡兰在看到主播的脸后,面部表情明显变了,就像壳子里突然换了一个人。】 【不会是哪位仁兄偷偷跑到副本里当boss去玩了吧,私自进副本可是严重违规行为,被首领知道要被终身禁用直播间的。】 【快去查查卡兰的数据流,报告给管理员,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仁兄胆子那么大。】 …… 【结果出来了,卡兰数据流还真变过!就是从主播把卡兰从玫瑰丛拉出来那一帧变的,但是后面那个的数据流是加密的,管理员也破解不了。】 【管理员都破解不了,那不就是权限比管理员还高的人?】 【朋友们,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不会是首领本人吧?】 【虽说是大胆的想法,但上面的想法也太大胆了!】 —— 人类首都,烛照不夜城灵境集团的主播孵化园区,开发部像往常一样开了一场再正常不过的会议。 占满了整个墙面的离子屏幕分成数十个小块,每一块都有一个以直播间视角的通关副本片段。 和能观看到副本通关完整实况的弹幕不同,放在大屏幕上的都只是一些直播切片,而且拍摄画面极其模糊,像是盗摄。 会议室的这些人习以为常,盯着屏幕,想在这些为数不多的直播片段里,提取出有用的信息。 坐在最前面的开发部组长按下了暂停键,屏幕上播放视频同步停止下来,一个个宛如证件照般的头像覆盖在了那些视频上面。 组长开口:“这些就是上个月在异骇直播间取得了不小成绩的野生新人,他们的个人资料都传输到你们的虚空端里面了。像之前一样,威逼利诱、跟踪开盒、拿捏软肋怎么样都好,想办法把他们签进孵化园区为我们所用。” “现在是非常时期,新一届的主播赛即将开始,上届最受欢迎主播奖被一个异空出世的野生主播抢走,许愿名额落空,给集团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上头已经下达命令,这次主播赛,第一名只能在我们孵化部中诞生。” 其他人凝重地点了点头,整个大屏幕被清空,一个单独的照片占领了整个屏幕。 一张过目难忘的脸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角里,清透到妖冶的灰眸,和煦俊美的五官轮廓,因为放大的缘故,那张脸更加直观地冲进每个人的眼球。 而比脸更有冲击力的,是他的动作,停留在了一剑刺穿国王脖颈的画面。 由于是盗摄的缘故,直播切片很巧地没有把人的断臂显示出来。 没有搜集到个人资料,大屏幕上并没有显示这个人的证件照,取而代之的,是他在直播间的代号——“不辞”。 小组成员立刻认出了国王的身份,意外道:“这是《卡兰》副本的国王?” 组长点了点头,手指点在了“不辞”的代号上:“收到异骇直播间最新消息,《卡兰》副本被一个第一次进入游戏的野生主播完美通关了,通关者就是这个人。” 座下的人各个面露惊异:“完美通关?他一个人?怎么做到的?” 组长摇头:“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那边不愿意给我们透露更多。不过幸运的是,这次进《卡兰》副本的,还有两个我们园区的主播,一个叫解兴文,一个叫柳叶,你们去找他们了解一下不辞的情况。” “这可是能完美通关《卡兰》副本的新人,要倾尽一切代价找到他,把他招进孵化园区,如果他不同意加入,不要犹豫——”组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不为我们所用,就把他扼杀在摇篮里,不能让他成为和上一届一样的黑马。” “这一次,绝对不能让许愿名额落在其他人手里。” —— 根据和虎啸的通讯,川半辞蹑手蹑脚来到楼下,找了一个没有监控的小道,掀开下水道井盖。 一颗脑袋从井下钻了出来,川半辞退开一步,好让虎啸从井口钻出来。 “好厉害,居然真的能进来。”川半辞跃跃欲试地看着井下,“那我能出去吗?” “这个,应该不行。”虎啸拧掉衣服上的水,“我是黑户,没有居民证,集团定位不到我的位置,但你生活在这里,定位出现在下水道,会被察觉到的。” 确实如此,川半辞看着虎啸把井盖盖上。 虎啸无端在川半辞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丝遗憾。 川半辞:“这里不能待太久,去我家里聊。” 但旋即川半辞又停住了,对虎啸道:“你是黑户的话,好像不太能进大楼。” 大楼有智能身份识别,会直接调取基因库,根本没办法通过生物层面瞒过识别监控。 虎啸了然:“你家在几层?” “十六。”川半辞道,“问这个做什么?” 很快,川半辞知道虎啸为什么要问了。 川半辞抬起头,看着虎啸身轻如燕,在光滑没有任何支撑点的大楼外飞檐走壁,最终撬开防盗窗,翻进了他家的阳台。 川半辞:“……” 厉害。 川半辞走进大楼,乘坐电梯来到十六楼,输入基因信息,将虎啸从阳台上放了进来。 虎啸蹑手蹑脚地进入硕大客厅,环顾四周,凑到川半辞耳边谨慎开口:“这些大房间,哪个是你家?” 川半辞:“整个16层都是我的地盘。” 虎啸踮着脚放下了:“……” 有钱。 虎啸原本想和川半辞探讨一下副本发生的事,但随着川半辞关闭阳台,失去了唯一的光线,客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虎啸:“?” 虎啸在黑暗中艰难查看四周,堆满营养剂的大桌子,随手放在落地窗前的颜料桶和毛笔,甚至颜料盒的盖子还没有盖上,一部分颜料直接染在了瓷白的墙壁上。 一看不知道,虎啸发现所有玻璃窗都涂满了漆黑的颜料,难怪阳台一关就变黑,全被颜料给挡住了。 虎啸脸都绿了:“你家进贼了?” 川半辞歪了歪头,循着虎啸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家,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没有啊,我们先来对副本……” 虎啸止住了川半辞说话的嘴,撸起袖子:“其他事情等会再说,我先收拾一下。” 川半辞视线跟着虎啸,看着虎啸气势汹汹走进卫生间,系上了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围裙和口罩,戴起袖套,提了两桶水和四根各具形态的拖把,夯吃夯吃给他拖起了地。 川半辞在副本里就知道,虎啸有看到东西乱放就忍不住收拾的习惯,由着虎啸给他收拾房间。 就在虎啸快速收拾好客厅,沾了水的刮子即将碰到被涂到漆黑的玻璃那刻。 川半辞骤然开口:“住手!” 狠厉的嗓音让虎啸一顿,川半辞已然挡在了他和落地窗之间:“你想干什么。” 川半辞看上去阴沉极了,一副被动了宝物的狠劲。 虎啸在副本里都没见过川半辞这副模样。 他看了看被川半辞挡在身后的玻璃窗,除了一片漆黑的颜料,他看不出刚才哪一点让川半辞动怒了。 虎啸:“怎么?” 川半辞:“不准擦玻璃。” 虎啸讲道理:“颜料挡住了阳光,不擦干净,晒不到太阳,会生病。” 川半辞却不依不饶地挡在玻璃面前,面色冰凉:“不许。” 虎啸沉默下来,手掌盖在了川半辞的肩膀上。 川半辞只觉肩膀一重,一道不可违逆的巨大力量将他强硬地转了身,他跌倒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紧接着,他看着虎啸将他图绘了无数次的雏菊彩绘刮出一道透亮的痕迹。 一道刺眼的阳光突破厚重的彩墨,在沙发上射下了久违的光线。 那道光线落在的手间,烫地川半辞骤然捏紧手指。 川半辞一把抓起沙发上的干硬毛笔,语气阴骛:“我说,住手。” “碰!” 没有任何防备的虎啸被川半辞推倒在了玻璃窗上,他回过头,看见川半辞高举手中的毛笔,眼瞳冰凉,狠狠向他眼睛戳了下去。 一行血从虎啸往前挡着的手掌上流了下来,视野变红,一条血从指缝中渗下,滴进了虎啸的眼睛里。 川半辞瞳孔睁得很大,胸膛起伏着,直到看到眼前刺目的红色,理智回归,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川半辞神情微怔,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盛怒中完全缓过来,嘴唇蠕动了一下,用沙哑的嗓音道:“……对不起。” 虎啸动了一下被毛笔刺破的手掌,其实不怎么疼,川半辞在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就收了力道,他的掌间只破了一层皮,看上去吓人,实际上没有造成太大伤害。 而虎啸也后知后觉地认识到,那扇玻璃窗上涂抹的颜料,似乎对川半辞很重要。 两人皆是陷入了沉默。 虎啸在思考怎么办。 爷爷说,惹人生气了要有诚意的道歉,但怎么样才算有诚意,把擦玻璃的那只手砍给川半辞算有诚意吗? 而川半辞想的是,遭了,没忍住对虎啸发了脾气,虎啸肯定觉得他不正常,自己要失去唯一的朋友了。 两人各怀复杂的心思,对视的瞬间心领神会。 一个拿刀,一个抽黑卡。 两人异口同声:“我把自己的胳膊(全部资产)补偿给你。” 说完两人皆是一愣。 川半辞看着虎啸架在他自己胳膊上的刀,从虎啸身上起来,连连摆手:“我不要你的胳膊。” 虎啸看着眼前的黑卡,咽了一口唾沫,连连拒绝:“我也是,黑卡很贵重,不能收。” …… 又一次短暂的沉默,川半辞试探地开口:“你生气了吗?” 虎啸摇头:“我才想说,我好像破坏了对你很重要的东西,抱歉。” 川半辞抿起了唇,看向窗户上那片被抹除了一块的雏菊彩绘。 他心里清楚,这些只是他排解寂寞的一种方式,和真实的朋友相比较,似乎有了轻重。 川半辞谨慎开口:“那,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虎啸点头:“当然是。” 川半辞目光柔和起来,虎啸是他交的第一个朋友,却比他之前相处过的所有恋人都要大度友好。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啊。 两人心里依旧这么想着。 最终虎啸还是以健康很重要,要晒太阳为名,擦掉了那扇玻璃。 川半辞静静坐在那扇被擦洗干净的玻璃窗前,将手贴在上面,陪伴他许久的雏菊彩绘不见了,是他亲口允许虎啸给他擦掉的。 没过一会儿,虎啸从卧室走了出来,递给川半辞一本空白的本子。 川半辞接过本子,疑惑地看向虎啸。 虎啸将画笔和颜料一起塞在了川半辞手里:“以后想画画,画在纸上,就不用怕被擦掉了。” 川半辞从前就只见过单阙把雏菊涂鸦画在玻璃窗上,便只是照着做,虎啸的话让他眼睛一亮,恍然:“还可以这样。” 于是虎啸在收拾房子时,川半辞便安静地在旁边画画。 川半辞笔下的雏菊第一次以这样干净的模样展现出来,画完一朵,川半辞对着阳光欣赏,心情从未有过的明朗,于是又有了第二朵第三朵。 只是看久了就会发现,川半辞画中的所有雏菊都长一个样子,不论是花瓣的大小还是中间的空隙,全都呈现出了一比一复制粘贴般的相同,仿佛他不是在作画,而是在进行一种模仿。 没人知道他在模仿谁。 待虎啸将房间里里外外全部整理一新,川半辞那边的画纸也成了堆满雏菊的一片漆黑。 川半辞心满意足地合上画本,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大不一样了。 所有东西井然有序,干净清新,阳光洒在客厅的地板上,泛着粼粼波光。 虎啸将打扫卫生的道具全部放回卫生间,解开围裙,严肃教育:“下次,要自己整理。” 川半辞将周围的布局全部记在脑子里,点头:“我学会了。” 川半辞用了一个很奇怪的词,不是“我知道了”,而是“我学会了”,好像他不整理并不是因为懒,而是压根没有这个概念。 可惜虎啸是个笨蛋,察觉不到川半辞用词的怪异,只是欣慰道:“听话。” 迫在眉睫的事情终于弄完了,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开始讨论起了副本的事情。 川半辞从虎啸口中,终于明白了直播间的真正面貌。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40-50 第41章 现实 【道具名称:卡兰】 “你是说, 直播间那群弹幕,是超脱于我们人类的高级文明?”川半辞道。 虎啸点头,继续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川半辞。 虎啸说的信息很琐碎,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如果是耐心不够的人,恐怕会因为虎啸完全抓不住重点的说明感到抓狂。 川半辞却很有耐心, 听着虎啸语速缓慢的话语。 虎啸有基因病,智力存在缺陷, 不管是表达还是理解能力, 在一定程度上和普通人大不一样。 川半辞恰好也不是什么很正常的人,虎啸说虎啸的,川半辞理解川半辞的, 谁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将直播间理解成了什么东西。 那群弹幕是被人类称为邪神“厄里斯”的高级生物,五年前忽然降临蓝星,将一部分人类关进名叫“异骇直播间”的另类位面。 虎啸的意思: 厄里斯制造出能高效率引起人类(恐惧)情绪的游戏, 再把人关进(恐怖)副本里, 以人类的(负面)情绪为食。 川半辞的理解: 厄里斯创造出(恋爱)副本, 让玩家在里面玩游戏(谈恋爱), 吸收玩家的(爱意)情绪。 至于为什么川半辞的理解是“爱”,这还用说么, 因为“爱”是人类最伟大的情感啊。 川半辞:“我完全理解了。” 这也就说得通, 为什么其他人那么费尽心思制造情绪,他什么都没做, 直播间的情绪却总能超越其他主播, 就是因为他的直播间比其他人的直播间有更多的“爱”! 谈恋爱,他是专业的。 “回收站?你就是从那里进入直播间的?”川半辞听到虎啸说起对方的来历,“我记得江林好像也是从那里进来的。” 虎啸点头:“回收站是我们的说法, 它的真名叫曙光救赎中心。” 川半辞想到了什么,将窗帘拉开,大楼之外,一个大大的海报挂在外面,正是“曙光救赎计划”的慈善宣传海报:“你说的是这个?” 虎啸也没想到这个海报就这么大喇喇地挂在首都最大的豪宅。 川半辞对愣神的虎啸解释道:“曙光救赎计划是灵境集团近两年成立的慈善机构,在烛照域很有名的,每年都会有很多富豪募捐,据说是建立给幽荧域因为没钱而走投无路的流浪汉,给他们一个工作的机会。” “慈善机构?” 虎啸嗤笑了一声,下压的眼底染着怒气,“集团在我们幽荧域也是这样宣传的,我有基因病,爷爷为了给我治病花光了家里的钱。爷爷就是听信了这些人的话,为了给我赚更多的治病钱,才进到曙光救赎中心。结果没想到,他们提供工作的地方是直播间。” 什么曙光救赎计划,都是替直播间招揽更多玩家的借口。 他们把人骗进直播间,参与九死一生的狂欢大乐斗,只有厮杀到最后的人,才能活着离开,这才是曙光救赎计划的真面目。 虎啸压着怒火:“我在狂欢大乐斗找到了爷爷,为了带爷爷回去,我杀了很多人,活到了最后,但没想到,爷爷被他们给抓走了。” 关于这点,川半辞很疑惑:“厄里斯不是只吸收人类的情绪么,为什么要抓走你的爷爷。” 虎啸道:“那些厄里斯说,我的情绪质量很高,那些优质情绪都是因为爷爷产生的。他们想从我这里吃到更多优质情绪,就把爷爷抓起来了。” 川半辞若有所思地点头,难怪第一次遇见虎啸的时候,他那么着急想要通关。 虎啸说:“异骇直播间每年都会举办主播赛,选出一个最受弹幕欢迎的主播,他们会给人气最高的主播实现一个愿望,我想成为这届主播赛第一,让他们放了我爷爷。” 川半辞坐直了身体:“他们还可以实现愿望?” 虎啸“嗯”了一声:“听说什么愿望都可以。” 一个不可能的想法浮上川半辞心头:“让死人复活也可以?” 虎啸迟疑了一下,挠挠头:“应该可以?他们是高等文明,主播赛举办了好几届,没听说有愿望不能实现的。” 川半辞神情恍惚,厄里斯真的有可能实现这个愿望么?那个人有可能复活?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没办法停止了。 不管有没有可能,他都想试试。 川半辞目光灼灼:“我也想参加主播赛。” 虎啸:“可以的,所有主播都可以参加,正好,这一届的主播赛还没截止,应该还有时间报名。” 川半辞按照虎啸的指示,找到了隐藏在他虚空端的软件,黑底红字,大大的“异骇”占据了整个黑框,非常简单粗暴。 他当初就是在游戏平台被异骇里面的卡兰宣传海报吸引,才被骗进了直播间。 刚点进异骇直播app,就弹出了主播赛报名即将截止的开屏广告。 川半辞点了进去,一个大大的“暂无报名资格”出现在了他的页面上,川半辞将自己虚空端划给虎啸看。 虎啸“哦”了一声:“差点忘了,你现在还没有分区,属于新人主播,只有分完区的正式主播才有参赛资格。” 新人主播通常在通关完三到四个新人副本之后,直播间热度和粉丝量积累到一定程度,才能够到分区资格。 川半辞只是个通关一次的新人,远远没到正常人分区的阶段。 “这可怎么办。”虎啸苦恼起来,“离报名时间只有五天,再快再快,你也只能再通关一次副本。就算两次通关能够到分区资格,成为正式主播还有一次转正考核,怎么想都来不及。” 川半辞心情也沉重起来,那他这次岂不是参加不了主播赛,再等一年? 在两个人苦恼之际,川半辞的虚空端忽然抖动起来。 川半辞的直播账号后台突然收到了几则系统通知。 【系统通知:副本《卡兰》已结算完成,新人主播“不辞”在该副本中:剧情探索度100%,主线任务完成度100%,击杀boss国王、卡兰。达成通关条件——完美。后续发放完美通关奖励:1.积分奖励10w;2.个人专属绑定道具<卡兰王城沙盘>×1。】 【系统通知:新人主播“不辞”,由于您的副本表现极佳,您已通关的副本《卡兰》,已收入异骇直播间付费实况库,获得入库积分奖励10w,后续您的通关视频在实况库产生的所有收益,将以五五分成的形式与每月发放入您的账号。】 【系统通知:新人主播“不辞”,您的直播间已达成最高人气值4w热度,粉丝量1k,总资产35w积分,已达到新人主播分区资格,开启主播转正任务——通关单人副本。】 【全体通知:副本《卡兰》已被新人主播@不辞完美通关,该副本永久封存,不再进入抽池。】 看完所有通知,川半辞抬起头:“我好像获得转正资格了。” 虎啸看着短短几秒就被数万人观阅完毕的全体公告:“我大概能猜到为什么。” 全体公告一出,川半辞的后台消息突然爆炸。 都是一群不认识的主播发来的消息。 虎啸凑过来:“他们都是过来和你攀关系的。我通关狂欢模式的时候也遇到过,别理他们,会被骗。” 川半辞:“你被骗过?” 虎啸沉痛点头:“10w积分。” 直播间的积分可以和现实货币相互转换,汇率是1:1000。 兑换出的真实货币也会按照正规渠道进入账户,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积分换算成现实货币,都够虎啸半年的治病钱了。 川半辞看到自己刚刚回复过的一个陌生人发过来的一句:“哥们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异骇直播间什么情况,我这里有个50w积分的新手教程,看完保证你以后关关难过关关过,打折10w卖给你。” 川半辞将这个人拉黑了。 能接取转正任务是好事,这意味着川半辞再通关一次单人副本,就可以直接报名主播赛了。 还有系统发放给他的<卡兰王国沙盘>的专属绑定道具,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到时候研究一下。 以及他被收入实况库的通关视频,以后每个月都有低保领,再也不愁没有积分用了。 就在川半辞畅享美好未来的时候,他又收到了一则通知。 【系统通知:新人主播“不辞”,您的实况库通关视频《卡兰》,已被管理员下架。】 川半辞:? 川半辞将通知给虎啸看,虎啸皱起眉:“这是什么意思,我还没听过进入实况库的视频会被下架,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 川半辞想到了自己那截折断又再生的手臂,目光微移 ……总不会是发现他不是普通人类了吧。 不过只是没有后续收益而已,入库的10w积分奖励还好好在川半辞账户里,川半辞也不在意,继续翻着爆炸的后台消息。 一个消息引起了川半辞的注意。 “不辞你好,我是孵化区经纪人云鳄,你有兴趣加入我们孵化区吗?” 凑过来的虎啸也刚好看到了这一则消息,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 川半辞望向虎啸。 虎啸:“差点忘了,我专门过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你在副本里不是问过我,知不知道孵化区,当时我不知道,我回到现实后,问了一个我认识的前辈,从他那里知道了孵化区。” 虎啸继续道:“那是灵境集团专门用来培养异骇直播间主播的部门,解兴文和柳叶就是孵化区的职业主播,我听前辈说,异骇直播间里有五分之一的主播都是从孵化区出来的。” “你不要加入他们,他们是灵境集团手下的部门,你想想曙光救赎中心,他们能是什么好东西。” 川半辞点头:“我知道。” 其实不用虎啸提醒,只要和灵境集团沾边的东西,川半辞都不会接触。 川半辞对云鳄回复了一句:“不”。 云鳄那边又发了不少消息,介绍孵化区的福利和好处,让川半辞再考虑一下。 川半辞认真看完,继续回复:“不。” 灵境集团孵化园区,一间办公室发出了一声拳头砸桌面的闷响。 一个拿着文件的眼镜男进入办公室,将文件递给云鳄:“怎么样,联系到不辞没有。” 云鳄一脸阴沉地望着自己异骇的消息界面,他好说歹说,用尽了所有好脾气,对方始终只有那冷冰冰的一个字,“不”。 云鳄道:“这人惜字如金,性格冷淡,不好骗,是个强硬很有主见的人,光凭线上聊不过来,你派几个还没转正的主播,去新人副本狙击他,让人在副本和他接触接触。” 另一边,在虎啸的帮助下,川半辞熟悉了异骇app。 异骇直播间是强制绑定的,一旦下载,就没有摆脱的可能,就算故意不进直播间,也会在一周后强制传输进副本里面,而且强制传输进的副本难度会更高,是一种消极对待副本的惩罚手段。 在没有进入直播间以前,蓝星一直都呈现出美好的一面。 虽然因为资源匮乏,外界天灾和病毒肆虐,灵境集团站了出来,以集团之力庇护了所有人类,还打造出了一个乌托邦,在烛照域,只要有钱,就可以享尽极乐,就算没钱了也没关系,灵境集团会无条件给你提供工作机会,报酬丰富。 一开始大家对灵境集团还很不信任,有不少人怀疑灵境集团那些资源都是怎么来的,但因为无人查证,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在灵境集团的治理下,天灾和病毒确实都有了缓和的架势,就连幽荧域也有不少憧憬着灵境集团的人,一切都欣欣向荣。 慢慢的,大家发现灵境集团好像真有用不完的资源,渐渐也放下心,沉浸在了灵境集团编制的美好环境里。 在此之前,川半辞其实知道灵境集团有个培养主播的园区,当时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培养在虚空端供大家娱乐的主播,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些主播都是异骇直播间的。 虎啸手把手教川半辞熟悉异骇app的个人主页:“这里是你的直播空间,参加游戏的是我们自己的身体,进入副本后,现实的我们也会消失,你玩游戏之前,最先进到的是这个地方。” 在虎啸的指导下,川半辞点了点直播空间模块,眼前骤然一黑,脚下仿佛落空了,再睁开眼,自己落入了一个漆黑的房间。 虎啸早有预料,进入主播空间后,率先扶住川半辞的手臂,待川半辞站稳后才松手。 川半辞颇为新奇地环顾四周,发现里面光秃秃的,只有四面黑漆漆的墙。 虎啸解释:“这里主播休息区,没有监控,弹幕不会看,时间流速和现实是一样的。没有你的允许,别人都进不了,很安全,在幽荧域很多没有家的人,会把这个地方当家。” 川半辞摸上黑漆漆的墙壁:“好有趣。” 虎啸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正面地评价异骇,嘴角带上一点笑意:“你可以用积分买床、灯这些东西,房间面积也可以换,不过需要的积分很多。” 川半辞打开了商店,里面果然售卖很多生活用具,对于无家可归的人来说,确实算一个住所。 虎啸:“你刚来直播间,不要买太多东西,不管住不住在这里,异骇每周都会问你收房租,租金的价格取决于你房间的容量,一格容量多收100积分。” “比如现在什么都没有的空房间容量是零,那你一周只要交100……”虎啸话未说完,突然变调,“1w积分?!为什么你这周的租金要1w积分?” 川半辞刚到手的35w积分,眨眼间就变成了34w。 川半辞也很懵:“我要收1w吗?” 两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迷茫。 “哎,那个是什么?”虎啸指了指墙壁角落放着的白色东西。 川半辞定睛看过去,发现是一个正方形的玩具模型,里面有小巧精致的建筑,川半辞越看越熟悉。 这不是卡兰王城的建筑模型吗。 川半辞想到了自己完美通关的奖励<卡兰王国沙盘>。 难道就是这个小东西? 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川半辞抱着沙盘看,心中忽然一动:“我好像知道怎么使用它了。” 只见川半辞将手伸到了沙盘里,一道无形的波纹在沙盘上空流动。 从虎啸的视角来看,川半辞摸了一下沙盘人就不见了。 虎啸反应很快地接住了半空失重的沙盘,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虎啸,往里面看!” 虎啸循着声音望去,瞪大了眼睛,只见一个川半辞模样的小人,站在沙盘皇宫模样的建筑中间,朝他挥手。 川半辞脚踩在触感极其逼真的雪地里,感受到面上的寒气,双手呈喇叭状,仰着头对虎啸喊:“你也进来试试。” 虎啸将沙盘放在了地上,学着川半辞之前的姿势,将手伸进了沙盘里…… 眼睛再睁开,虎啸来到了卡兰王城的宫殿,眼神瞬间警惕地环顾四周。 皑皑白雪覆盖了所有建筑,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真实的冷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呼出的气息已经带上了白雾。 但很快虎啸就发现这并不是副本,头顶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那是只有主播空间才有的,火柴盒屋顶的颜色。 虎啸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望向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我好像知道租金为什么那么贵了。” 这个沙盘囊括了整个卡兰王城,这才让主播空间的租金这么夸张,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一整个卡兰王城才收1w积分,真是太便宜了。 川半辞对租金倒不是很关心,他对这黑漆漆的屋顶非常不满意,极大影响了他的沉浸感。 “得去买个屋顶投影仪。”川半辞喃喃道。 实时模拟出白天黑夜,不同天气和季节的天空,这样谁还分得清他是在沙盘里还是卡兰副本里。 川半辞颇具新奇地推入宫殿大门,来到宫殿内部,这里的一切都那么逼真,就好像他从来没从副本里离开,虎啸跟在他身后,一路来到了王后寝宫。 即使知道这是沙盘,看到里面的景象后,川半辞还是恍惚了一下。 这里的构造,和他离开前别无二致。 他烧了苹果树后,王城外的黑墙就被卡兰撤去了,他们偶尔会在宫殿休憩,再去森林时不时看看新生的巫师孩子。 卡兰依旧会每天为他摘一朵雏菊,那朵雏菊此刻正放在他靠窗的台子上。 寝宫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川半辞回过头,瞳孔微微放大。 青年形态的卡兰端着一盘点心,站在他门前:“母后,您回来了。” 川半辞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但即刻看到了什么,神情冷淡下来:“你不是他。” 明明是同样的模样,嘴角的弧度也和正版别无二致,但川半辞就是知道,这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卡兰。 这是被沙盘模拟出来的傀儡而已。 卡兰嘴角嘘着乖巧的笑:“母后在说什么?” 川半辞盯着他:“出去。” 卡兰说了一句“好”,放下精致的点心,听话地退了出去。 川半辞盯着那盘点心。 真正的卡兰才不会那么听话,他会用委屈眼睛盯着他,问他是不是哪里又惹母后生气了,请求不要赶他走,嘴上说的可怜,身体却死皮赖脸地留下来。 真正的卡兰,已经不在了呀。 虎啸看向突然发呆的川半辞:“怎么了?” 川半辞回过神,朝虎啸眨了眨眼睛:“没事哦。” 就在这时,虎啸耳朵动了动,往衣柜方向看去。 只见衣柜晃动了一下,忽然从里面开出一条缝隙。 一道黑影从衣柜里钻了出来,像炮弹一样袭向川半辞。 虎啸抬臂想挡开,没想到那个黑影有意识一般躲闪了一下,“啪叽”一声精准无误地扒住了川半辞的衣摆。 川半辞低头往下看去,白发,兜帽,面颊破碎的人偶张口就是一声愤怒的:“不辞!” 又是模拟出来的傀儡吗? 川半辞用手将维克扯下来,伸直胳臂,脸上没什么情绪地将维克拎远了些。 维克在空中晃了晃,似乎对川半辞的冷淡有些无措。 他眨巴一下眼睛,试图从黑洞洞的眼眶中挤出几滴眼泪,但他没有眼球,自然也没有泪腺,只好捏着川半辞最无法抵抗的软儒声线:“妈妈?” 川半辞愣了愣,松了点力道:“维克?” 这个居然是真的? 维克嗷呜一声,扑进川半辞怀里,用牙齿假意磨了磨川半辞的手臂。 坏不辞,才离开了这么点时间,就把他给忘了! 川半辞又去了一趟森林小屋,一群嬉笑的孩子看到川半辞很惊喜,对没见过的虎啸也很好奇,扒在虎啸宽阔的肩膀上荡秋千玩。 这些也都是真的。 川半辞明白了,活着的才有原身,死掉了的就只有傀儡。 想明白了,川半辞摸了摸维克的脑袋:“把卡兰喊过来。” 维克不是很乐意,一脸晦气地跳下去,没一会儿,带着傀儡卡兰回来了。 傀儡卡兰还是那张乖巧的脸:“母后叫我什么事?” 川半辞慢吞吞走到傀儡卡兰面前,“噗嗤”一声脆响。 傀儡卡兰瞳孔骤缩,看向慢慢退开的川半辞,后知后觉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一柄原本用来充当甜点餐具的小叉插在了他的脖子上面。 伤口没有流出任何血迹,仿佛一层碎弱的外壳被打破,一块碎片从叉子下掉落下来,里面是空洞洞的一片虚无。 川半辞伸手一推,傀儡卡兰往后倒仰,在雪地里散成一堆碎片。 维克在旁边嘎嘎拍手叫好。 虎啸被惊地说不出话:“你把他杀了?” 川半辞面色平和:“我不需要一个冒牌货。” 川半辞在一堆碎片里蹲下身,原本想将碎片埋起来,埋着埋着,忽然察觉到里面好像藏有什么东西。 拨开碎片,川半辞从里面拿出来一枚奇异的玉雕。 玉雕通体光滑,全身赤红,鲜艳夺目,犹如凝固的血,形状修长,像国际象棋里的棋子,又像一把长柄钥匙,只是上面雕刻着的,是卡兰的半身。 对方唇角微弯,眼眸深远,仿佛真实的卡兰隔着生死边界,和此刻的川半辞对上了视线。 川半辞忽然发现自己背包里多了一件东西。 【道具名称:卡兰】 【等级:??】 【道具说明:爱意凝结的玉雕。“即使身死,母后,卡兰也会保护您不受侵害。”】 第42章 封炔 川半辞攥紧了手中的卡兰玉雕, 没一会儿,听到旁边虎啸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咦?” 虎啸将异骇app的维护公告给川半辞看:“异骇突然说,要开启全平台自我查杀模式。” 川半辞歪头:“什么意思, 平台中病毒了?” 虎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查杀维护期间,所有人,进不去副本, 不算坏事,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了。” 川半辞还挺想赶紧开始下一轮游戏的, 但平台在维护, 想进去也没办法,只好应了一声。 不过异骇直播间也会中病毒吗? 川半辞看着那则突如其来的维护公告。 夜晚,在川半辞的邀请下, 虎啸留宿在了这里。 平常整个十六层只有川半辞一个人,虎啸过来总算热闹了一些。 川半辞在浴室洗澡,虎啸在客厅看电视, 离子屏播放着烛照域最近流行的娱乐综艺, 此刻镜头正停在一个最火的顶流明星上。 幽荧域的大家为了生存疲于奔命, 根本没有娱乐的概念, 虎啸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了半天也看懂哪里好看。 虎啸忽然听到了一串铃声。 循着声音, 在茶几上找到了川半辞落下的虚空端, 是别人给川半辞的通讯。 在蓝星,虚空端相当于每个人的外置器官, 一切行为活动都离不开它。 就算是虎啸这种幽荧域的黑户, 虚空端也是不离手的。 但川半辞却好似没有这样的习惯,总把虚空端随手乱放。 川半辞还在浴室,虎啸便没管那个通讯, 可对面不知道怎么的,铃声一直不停,大有一股不接电话就一直打下去的趋势。 在对方连续打了五个通讯之后,虎啸接了起来。 虎啸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先质问了起来:“川半辞你是死了吗,这么久才接?” 这种理所当然的野蛮态度,让虎啸不自觉皱起了眉,他的语气也跟着强硬了起来:“他在洗澡,有事先跟我说。” 通讯那端沉默了一下,紧接着提高声音:“你是谁?!” 虎啸:“朋友。” “朋友?呵,又玩起新套路了?”通讯那头的人语气怪异极了,听的虎啸莫名不舒服,“既然是朋友,就少管我和他之间的事,让他接我通讯。” 虎啸再不聪明,也听出来者不善,刚想回怼,听到浴室传来开锁的声音。 川半辞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见虎啸一脸阴沉地拿着他的虚空端:“怎么了?” 电话那头也听到了川半辞的声音,底气瞬间就足了:“川半辞,给我接通讯!” 川半辞顶着头上的干毛巾走过来,看到通讯号露出了然神色。 那头的态度很恶劣,听得虎啸火大,川半辞却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好脾气极了。 川半辞淡定朝虎啸解释:“我前男友,很帅的,就是脾气不好。” 虎啸想起来川半辞似乎情史很丰富的事情。 川半辞坐在沙发上,似乎为了将通讯那边人的话听得更清楚,脑袋微垂着,半干的发丝贴在额间,隐隐从里面落下一道水渍,像只湿漉漉的小动物。 接通讯就接通讯,怎么头发都不擦了呢? 虎啸忍了忍,没忍住,还是上前替川半辞擦起了头发。 川半辞很习惯被人照顾,自然地侧过头,方便虎啸给他擦过头,开始专注通讯那边的人。 其实对方声音很大,不刻意去听也不会遗漏什么话,但虎啸就是莫名感觉川半辞好像很认真的样子。 那边的大意是,他赌博输了钱,要两千万,如果还不上就会被人抓去卖器官,想让川半辞替他还钱。 虎啸简直匪夷所思,就这求人态度,不知道还以为是川半辞欠了他钱呢。 虎啸侧目偷偷去看川半辞的脸色,对方这么理直气壮,是不是认准了川半辞会帮他? 虎啸越想越有可能,川半辞一看就是那种容易心软,只有爱情没有原则,为了满足别人,宁可牺牲自己利益的人。 这可不行,虎啸作为朋友,不能让川半辞受渣男迫害。 虎啸神色严肃,一边给川半辞擦头发,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自己要怎么劝。 面对电话无理的请求,川半辞面上没有动摇,陈述事实一样:“我们已经分手了啊。” 虎啸眼睛一亮:对,就是这样! 前男友:“我们这么久的感情,你不可能完全不在乎吧?” 川半辞没有一点停顿:“不在乎哦。” 通讯那边的声音一顿:“别开玩笑了川半辞,你离不开我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每过一小时就要问我在干什么,有没有想你,恨不得长在我身上,还说愿意为我付出一切,你那么爱我……我知道了,你在怪我和你分手是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的爱太窒息了,我需要一点喘息空间,这几天我一直在后悔。” “可是,你说的那些都是在我们分手之前。”川半辞打断了对面的话,“你是我男朋友,我才那样的。” 川半辞耐心道:“我也没有怪你,你不打电话过来,我都快忘记你这个人了。” 那边哑口无言,也不知道在破防什么,突然恼羞成怒:“我们才分开十四天零五个小时!” 川半辞莫名:“所以我也只是差点忘记你,没有完全忘记你啊。” 对方爆了一句粗口,虎啸感觉对面快被气死了。 通讯那边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不断传来,仿佛在有什么认知在悄然破碎。 川半辞等了一会儿:“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等等!”那边急急喊了一声,似乎思维还在混乱着,没了一开始的嚣张和底气,反而开始卑微了,“别这样不辞,你还爱我的对不对,我不要你帮我还钱了,我可以自己还,我们复合好不好?” 川半辞没有说话,虎啸则没有从两极反转中反应过来,整个人呈现呆滞状。 只有通讯那头越来越讨好的话语:“以后不用你提,我主动跟你报告行程,你可以在我身上装监控窃听器,只要你想,随时随地都能看见我,我们去旅游,我们会结婚,然后永远在一起,你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吗?” “想。”川半辞秒答。 虎啸一惊,那边也狂喜起来。 但紧接着川半辞又道:“但是不想和你过,我们已经分手了。” 虎啸迟钝地察觉到,川半辞说的分手和普通人说的分手有些微妙的不同。 普通人的分手大多数是感情作祟,不合拍了,闹别扭了,双方有了不可调节的矛盾等等。可即使分手,大多数人也会对前任怀有一定的情感。 川半辞却不同,分手在他这里,就像一条渭泾分明的分界线,交往的时候可以倾尽一切,分手他又会收回所有的付出和温柔,无法被任何东西动摇的。 像个冰冷的判官,不被任何事物所动摇。 那边似乎崩溃了,去了别的什么地方,交接着各种东西被摔碎的声音模糊传来,因为离虚空端太远,只有模糊不成句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对方似乎又拿起虚空端,撕去所有伪装,朝这边大骂:“川半辞,你真的很冷血,你这个滥情又变态的怪物,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得到爱吗,我告诉你,永远不会有人真的爱你!” 骂完,对方又爆头痛哭,抱着虚空端祈求:“不辞我爱你,我爱你啊!你不能把我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又抛弃我,我离不开你了,你不能这样!” 川半辞从对方混乱的语言里精准捕捉到了什么,不接受任何污蔑地反驳:“我没有抛弃你,是你自己提的分手。” 他谈恋爱一直全心全意,很有包容心,从来不主动提分手的好不好。 可对方没了理智,听不进去任何话,虎啸直接抢过川半辞的虚空端,挂掉通讯,客厅骤然安静了下来。 虎啸小心翼翼地看向川半辞:“你没事吧?” 川半辞淡定极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没事啦,我每一任前男友都会这样来一套,我都习惯了。” 这是虎啸没想到的,刚才绞尽脑汁想的安慰词没了用,憋半天,只好道:“习惯就好。” 一个小插曲过去,川半辞的头发也干了,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娱乐综艺。 又到了那个顶流明星的镜头,川半辞“啊”了一声,转头对虎啸道:“我可以换个节目看吗?” 虎啸点头,慢半拍问:“为什么突然换?” 川半辞指了指镜头里的顶流明星:“他也是我前男友。” 川半辞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斟酌了一下才道:“他比刚才那个还缠人,会在我房子周围装感应雷达,要是被他发现我在看他的综艺,可能会有麻烦。” 说起这个人,也是一段另类往事。 当时那人刚出道,追了川半辞三个月。川半辞答应交往后,为了支持男友事业,给他花了很多钱,将人一路捧红。 后来顶流以自己正在事业上升期,想专注事业为由,给川半辞踹了。 然后就像刚刚通讯的仁兄一样,分手没多久又要求复合,川半辞不答应,期间闹出不少事情,到现在已经变成了死仇。 当然,是顶流单方面和川半辞有仇。 想到这里,川半辞叹了口气。 干嘛呢这群人,喜欢他当初就别分手啊。 糟心的现实恋爱体验太多,川半辞便开始投身于恋爱游戏。 不玩不知道,一玩直接给川半辞玩进去了,这才是良好的恋爱体验嘛。 不会莫名其妙跟他分手,分手后又要死要活求复合,这部游戏通关了就下一部,恋爱无穷尽也。 也是因此,他才终于找到了那个他忠于恋爱的最初原因。 川半辞在现实待了三天,虎啸第二天早上就离开了,虎啸走后,川半辞住进了沙盘里。 川半辞讨厌一个人的感觉,沙盘里有维克和巫师转生的小孩,多少能排解一些寂寞。 第四天早晨,川半辞抱着维克从王后寝宫醒来,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心脏:“想要爱……” 川半辞已经四天没有谈上恋爱了,感觉自己很快就要干枯而死。 川半辞登上了异骇app。 全面杀毒在一个小时前维护完毕,APP重新对主播开放。 突如其来的查杀维护公告已经在主播论坛讨论了个遍,大家众说纷纭,不过这些川半辞都没有兴趣。 他只想赶紧玩下一个恋爱游戏。 下个副本是他的转正单人副本。 川半辞挺喜欢这个限制的,整个副本只有他一个主播,就没人跟他抢男朋友了。 一扇偌大的透明板浮现在川半辞面前。 【系统提示:单人副本将锁定背包使用权限,请勾选下方“已知晓”,为主播抽取副本池。】 锁定背包。 也就是说单人副本不能用道具么? 川半辞勾选了“已知晓”。 耳边响起系统机械音。 【为您抽取副本中……您的单人副本为《h……》滋——】 副本第一个字音还没完全读完,一道短促杂音闪过,又错觉般恢复如常。 系统音继续进行播报。 【《脑虫》,正在载入游戏——】 错觉吗,为什么川半辞感觉杂音之前,系统想读的字音是“h”,而不是“n”开头的“脑”。 没来得及多想,熟悉的晕眩感席卷头脑,这次川半辞已经适应,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他进入了副本内。 这是一栋小型别墅,液晶电视镶嵌在墙壁上,下面摆着一块长方形台子,台子上面放着几个花瓶,几朵雏菊躺在里面。 中央空调正在工作,川半辞分不清现在是什么季节。 很复古的别墅设计,至少是蓝星几百年前的科技。 一进副本,川半辞直播间就有几十个观众正在观看,其数量还在持续增加。 弹幕: 【想不到你还是劳模主播,嘴上说不要,其实你也很想见到我们吧?哼,继续保持这种开播频率,我们也不是不会给你积分礼物。】 【上面什么东西,慕名而来,有谁知道为什么主播的通关视频被实况库下架了吗?我还没看完呢。】 【《脑虫》副本么,里面有个副本固定npc封炔,身份是随机生成的,主播快看看他是什么身份,邻居还是门卫?如果是远房亲戚,通关难度会很大哦。】 川半辞打开了系统界面发放的角色简介。 〖不辞:你曾经是幽荧域一名二流艳星,身负大笔债务,落魄后被榜一大哥收留,现居住在榜一大哥封炔的别墅中。〗 〖封炔:你结婚了半年的丈夫,所有资金都用来给你还债,在地下拳场打拳维生。〗 〖主线任务:活过12小时〗 川半辞眼睛刷一下就亮了。 资料很简单,一下子就看完了。 川半辞关闭系统界面,坐在沙发上,随后没忍住笑了一下 。 看到川半辞喜形于色的弹幕:? 弹幕泼冷水:【这是脑虫副本,别以为活过12小时很简单。】 早就有预料的老观众:【别误会,他高兴是因为开局就有一个老公。】 新观众:【?】 老观众不愧是老观众,一下子就精准命中了川半辞的点。 还有什么比一开始就能享受到爱情更让川半辞高兴的吗? 没有。 川半辞看弹幕都顺眼了不少。 川半辞正处于别墅第一层,电视旁边贴着一张时间表,写着封炔也就是他目前的丈夫,会在5点准时回来,晚上6点是吃饭时间,10点睡觉。 川半辞抬起手,发现自己手腕上戴着这一个黑色电子产品,他一开始以为是手表,但点了屏幕却没有显示时间。 系统做出解答:〖定位器:封炔回来之前,一旦你的活动范围超出别墅,就会对封炔发出警报。〗 川半辞深受感动:【丈夫担心我被追债的人抓走,专门给我戴了定位器,他好爱我。】 弹幕揭穿:【这是监禁。】 川半辞油盐不进,坚信这是封炔爱他的表现。 主线任务是活过12小时,到目前为止,川半辞还没发觉什么危机感,一切都很正常。 川半辞探索完客厅,忽然感觉胯骨这边怪怪的,有什么东西抵着他,低头一摸,发现是口袋里一部非常厚的虚空端。 系统自动给出注解:〖手机:虚空端古老原型之一〗 手机显示,现在是周五下午2点,距离封炔回家还有3个小时,川半辞翻起自己的手机,点进最容易出信息的聊天软件。 他的聊天软件没有设置置顶,第一个聊天对象的头像是地下拳场,备注为封炔。 一个“+2”的小红点在封炔聊天框尾端,消息是封炔早上发的,川半辞到现在都没有读。 川半辞点开封炔通讯,两条语音出现在中间,川半辞没急着点开,往上翻了翻。 所有聊天都是封炔发过来的,自己从来没有回复过,而封炔也像习以为常,自顾自发了许多。 川半辞一条条看完了,最后来到最末尾,他还没点开过的两条语音信息。 “宝贝儿,生日快乐。” “我今天早点回来,尽量四点回家,我给你准备了生日惊喜,期待吗?” 语调上挑,低沉磁性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带着一点粗犷的腔调,仿佛一串电流窜进川半辞的耳朵里。 川半辞被苏的猝不及防,差点没拿稳手机。 川半辞咳嗽了一声,抿了抿唇,又点开了第一条的语音。 “宝贝儿,生日快乐。” 语音自动播放到第二条,全部播放完,川半辞再次点进第一条语音,如此循环。 新观众:【……他在干嘛?】 老观众:【听声音。】 新观众:【我知道,但是他为什么还在听?】 老观众:【声音好听。】 新观众:【?】 川半辞孜孜不倦地循环两条语音,虽然他现在还不认识他设定里的丈夫,但他感觉自己爱上对方只是时间问题。 “宝贝儿……生、日,滋——!” 就在他循环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时候,短信语音忽然发出怪异的电流声。 低沉磁性的语调骤然拔高,尖利的电波宛如鬼泣。 川半辞感觉手上一凉,抬起手机一看,扬声孔掉出来了几条红红胖胖的软虫,带着几丝冰凉的黏液,半透明虫身在他的手指间蠕动弹跳。 随后“碰”的一声炸开,猩红的液体沾染了他的整个手掌,一股奇特异香弥漫在整个空气中。 弹幕:【噫,好恶。】 一边被恶心,一边吃着同类同样被恶心的情绪。 川半辞神情如常,去客厅抽了几张纸,一点点擦掉手指上所有粘稠的虫子血迹。 点了点手机的屏幕,发现打不开了。 川半辞顿感失望:【没法听了。】 弹幕:【重点难道不是为什么会有虫子吗?】 手机报废,川半辞只好探索起客厅之外的其他区域。 他打算先从浅层探索,先了解一下这栋别墅的布局。 川半辞目光转向了客厅之外,延伸出的一条宽道,一张灰色地毯盖在最末端,那边是一扇防盗门,应该是通往别墅外面的。 川半辞走过去开门,发现外面是一条很长的过道,过道尽头还有一扇铁门。 川半辞捣鼓了一下那扇铁门,发现铁门是朝内反装的,外面可以开进来,里面没有钥匙打不开。 弹幕:【你就是被监禁了。】 川半辞这次没有反驳了,语气奇异:【他好天才,如果我不想爱人离开,也可以学着这样,把他反锁在房子里面。】 弹幕:【……】总觉得还是主播更可怕怎么回事。 川半辞出不去,又回到客厅向内探索。 依次查看了别墅可以进入的各个地方,别墅一共两层,一楼有客厅、厨房、餐厅、卫生间、杂物室。 二楼有卧室、第二个卫生间,和一块面积很大的封闭小型拳场,里面放着各种拳击设备,人物介绍里说封炔在地下拳场打拳维生,应该是封炔训练用的。 看得出来房子主人很爱这个家,各个地方的物品都摆得满满当当,充满了平淡的温馨。 别墅不大,川半辞很快摸清里面的大致构造,除了走廊之外的铁门他打不开,别墅内他畅通无阻。 此外,他在二楼卧室有了一个新发现。 卧室床头柜的抽屉底下有一本日记,看内容应该是封炔的。 川半辞坐在床头,毫无顾忌地翻阅起来。 日记持续间隔很长,一个月都写不了几篇,只有对封炔比较重要的日子才会写日记。 语言也很简练,可以看出封炔性格粗犷,甚至有些直男,很难想象,对方用这种精悍直男的语句,写了一本恋爱日记。 第一篇日记是在一年前。 5月2日 看上了一个红灯区艳星,叫不辞。老子花了半年的奖金,让他陪我喝酒,结果他泼了老子一脸的水。想不通,老子堂堂地下拳王,有颜有钱,到底哪点让他看不上,就不该跟他讲斯文,下次直接绑起来亲。 5月18日 他说他不是艳星,卖艺不卖身,好笑,我说给他加钱,他给了老子一巴掌。 妈的,力气这么小,店里不给他吃饭的? 日记还没看完,弹幕啧啧称奇道:【想不到,主播上个副本纯纯恋爱脑,以前还是个油盐不进的高岭之花。】 第43章 封炔 川半辞在弹幕的科普下知道。 《脑虫》副本不需要角色扮演, 为了沉浸感,里面所有关于的玩家剧情内容,都是异骇直播间读取玩家个人记忆, 符合逻辑自动生成的。 也就是说,日记里面所有对川半辞的描述,都是川半辞本人会做的反应。 看着这本日记, 川半辞歪了歪头。 他现在很少会这么冷淡了,异骇到底提取了他哪段时间的经历? 没有遇见那个人之前? 川半辞觉得有道理, 如果不是那个人, 他或许真的会冷心冷清一辈子。 不,当时的他根本没有心。 川半辞继续看下去。 5月18日 这人根本没有心吧,我倒贴成这样他都没反应, 他就是没有心吧。 6月28日 他越不待见老子,老子越要凑过去,老子天天来, 把老婆本都赔进去了, 哼, 总算给了我一点好脸色看, 老子就说是钱没到位。 7月10日 遇见了一个装神弄鬼的神婆,让我在家里画红符阵, 天天拜着可以有求皆得。真有那么神?我拜了能让那小子成我老婆不? 8月1日 上个月拳赛很多, 破相了,没敢来。今天脸好不容易好了, 来一趟, 好家伙,他都坐到别人腿上去了,我火噌一下冒起来, 不是卖艺不卖身吗。 给人老板揍了,三个月比赛白打,老子服了,自从遇到他,老子天天往里赔钱。 8月4日 今天他来拳场送药,说前几天是被强迫的。草了,别人强迫他他坐人腿,老子强迫他他给老子一巴掌,有这种事? 他说他当时打算动刀,给我吓出一头冷汗,幸好老子出手及时,那老板是个官大的,这要真捅上去,这小子下半辈子没活路了。 9月15日 这段时间总找不见那小子,打听了才知道,那老板对他怀恨在心,使了坏让那小子背了两个亿的债,笑了,两个亿,这老头怎么不去死。 当时就该一枪崩了那老头,出事也是追我,不用那小子遭罪。 9月22日 他失踪了,到处找不到人。 10月20日 人找到了,躺在垃圾站那边的小巷子里,大雨天被人揍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我让他跟我走,钱老子替他还,有什么事老子也替他担着。 他同意了,哼,他除了同意还有别的路能走么。 我给他带回家,让他赶紧去洗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着凉了还要老子照顾。 11月9日 哥有老婆了。(附一张证件照) 在那张红底结婚证件照上,川半辞终于看清了封炔长什么样。 高头大马的,一双浓密剑眉直飞入鬓,肩膀很宽,面相凶恶,有种很容易家暴的刻板印象在。 他对着镜头笑着,自以为很克制,其实嘴角都咧到了耳根,这抹堪称傻憨的笑容,冲淡了一些五官的凶戾。 而另一边是川半辞,被封炔强硬地搂着,通透的灰眸有些浑浊,面色冷淡,有种挥之不去的疲惫。 此后的日记频率开始变高了,两三天就会写一篇,记录两人的婚姻生活。 封炔的辞藻很糙,句子总给人一种粗鄙的感觉,但川半辞能感觉到里面浓厚的爱意。 这种爱意是向着他的,他喜欢这种爱意。 不得不说,副本改编地真的很好,就好像川半辞真的和那个人度过了半年婚姻时光。 川半辞甚至在想,如果他没有出生在那个地方,是不是就应该过着类似这样的生活? 川半辞拿着那本日记,一边津津有味地看,一边去一楼厨房接水喝。 清水冲进杯子,杯口对准唇瓣,就在川半辞即将一饮而尽时,他再次嗅到了那股隐隐约约的异香。 川半辞的视线终于从日记上移开,看向那杯即将被他送进嘴里的饮用水。 葱白手指捏住的透明杯子里,一颗颗红色的小米粒漂浮在水面上。 颜色与之前从川半辞手机扬声孔里面钻出来的红虫子一样,仔细看去还能透过玻璃杯,看到小米粒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 这是一群活体虫卵。 川半辞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弹幕: 【可惜。】 【差一点就能喝下去了。】 川半辞将水倒进洗手池,也不找水了,专心看起日记。 一本日记很快被他翻到结尾,有一篇正好说了今天是川半辞生日,要给他准备生日惊喜。 川半辞翻到下一页,手指停顿下来。 最后一页纸,被撕掉了。 撕掉的纸张边缘不规则,后面的书脊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断裂。 像是撕纸的人状态很不稳定,用力过度才产生的断裂。 谁干的,封炔吗? 封炔为什么要撕日记? 川半辞透着这截断裂的书脊,几乎能想到封炔撕日记时是怎样饱含暴戾的状态。 从写日记的时间看,上一篇完好日记是三天前。 也就是说,那页被撕掉的日记就是在前天或者昨天写下的。 这是一本恋爱日记,只有跟川半辞有关的事情才会被写在上面,难道撕掉的纸和他有关? 是他惹封炔生气了? 可就封炔今天给他发的那两条语音来看,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川半辞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只能先留个心眼。 合上日记本,川半辞余光瞥到了厨房饮水机上面的时间。 现在是下午3点59分,按照封炔之前给他发的语音,为了给他庆祝生日,封炔今天会提早回来,回来的时间正是下午4点。 处于玩游戏的直觉,川半辞立刻冲上二楼,赶紧把封炔的日记本塞回卧室的床头柜里。 待川半辞从卧室出来,一楼客厅沙发上已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手里正捏着一根香烟,暖黄色的灯光在男人高挺鼻梁下投下深邃的阴影。 他将没点燃的烟叼在嘴里,腿张开地靠坐在沙发上,宽大的衣服几乎遮盖不住他布料下的肌肉,浑身透着几分匪气。 卡兰已经很高了,只不过卡兰身材是劲瘦精悍型的,加上气质内敛,平常川半辞总会忽略卡兰的高挑。 封炔却全然相反,优越的身材与宽阔的肩膀将他的身高优势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在这样的体型与身高冲击力下,就算对方还离川半辞很远,成熟男人的霸道气味依旧扑面而来。 川半辞靠在二楼围栏上,盯着楼下封炔的侧脸猛看,看着看着又不自觉移到了对方轮廓明显的胸部,接着是腰,再是那块沉睡鼓囊的倒三角。 川半辞:…… 封炔比证件照上还要可口,啊不是,英俊很多啊。 川半辞果断调出封炔的好感度查询系统。 不知道怎么回事,查询系统像是卡住了似的,半天没加载出来。 一楼的封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头往上看去。 纤长的人影站在二楼圆形站台处,淡漠的灰眸中夹杂了些许隐晦的光亮,比头顶的灯光更加姣姣,让窗外的清辉都失了颜色。 封炔和二楼的川半辞对上了视线。 封炔朝川半辞招了招手:“下来。” 封炔的声音似乎和语音里有些微妙的不同,带着淡淡的低哑。 川半辞盯着封炔没动。 封炔等了一会儿,剑眉往上一挑,不耐地“嘁”了一声。 随后站了起来,大步往二楼走去,气势汹汹地走向川半辞。 然后长臂一张,将清瘦的人影一把搂进怀中,语气不满地嘟囔:“我娶你回来是干什么的,老公想抱你一下还得自己主动上来。” 力量感十足的手臂禁锢着川半辞,饱含弹性的胸肌紧紧黏在川半辞身上,带来了非常不一样的拥抱体验,川半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镶在了封炔身上。 于此这时,好感度查询系统总算恢复过来,一个粗大的“100”好感度,明晃晃呈现在川半辞眼底。 弹幕: 【嘶——】 【虽说封炔这个npc的人设是根据主播特性变化的,但主播吃的也太好了吧!】 【有的封炔一言不合砍手砍脚,有的封炔抱老婆还得自己上二楼。】 【分不清主播和npc到底谁更恋爱脑。】 川半辞心情愉悦地回抱了一下封炔。 封炔松了手:“饿了没有?” 其实川半辞不饿,但出于期待,还是点了一下头。 封炔将嘴上咬着的没点燃的烟别到自己耳后,揉了揉川半辞的头发:“我先打扫完卫生,等会儿给你做。” 川半辞还没什么反应,弹幕先炸了: 【不是,为什么这个封炔还会自己做饭?】 【第一关就这样给主播过了?】 川半辞看着封炔插兜去一楼杂物室拿卫生用具,看到公屏上弹幕的反应,歪头道:【他不该会做饭?】 反正川半辞已经躺平通过第一个死亡关了,弹幕索性给剧透了: 【不该啊,给封炔做饭是每个主播进副本后的第一个死亡考验,他自己做了你考什么?】 【冰箱里的食物都被一条大虫吃完了,正常来说,你得在封炔没有发现大虫的情况下,把虫子剁了给封炔吃。】 【被虫子吃掉,死;被封炔发现你在用虫子给他做饭,死;晚饭被封炔吃出了死虫的味道,死。】 这满屏幕死死死的,好像封炔是多么残暴的人似的,反正川半辞没看出来封炔有这么坏。 至于为什么到川半辞这里,封炔就开始自己做饭了…… 川半辞想了想,慢慢道:【我大概知道原因。】 弹幕:【?】 川半辞:【我不会做饭。】 既然npc是根据玩家特性自动生成的,他不会做饭,所以封炔会做就很符合逻辑。 弹幕:【不可能,除了你,其他进入副本的主播不管会不会做饭都得过这关。】 【甚至不会做饭的主播更惨,因为不会做饭,很难科学掩盖死虫味道,卡几周目的都有,硬生生磨到做菜技术娴熟才通关。】 这才最让弹幕费解,为什么到川半辞这里,封炔自己就会做饭了。 川半辞被甜到了:【所以我是特别的吗?他果然很爱我。】 弹幕:【……】 真的跟恋爱脑没话说。 川半辞怀着甜蜜的心思,看封炔干活。 封炔熟练地打扫完卫生,洗了手,系上围裙走去厨房。 川半辞没有房子要自己打扫的概念,他自己家自带清洁机器人,不管他怎么捯饬,往往一觉醒来,房子就变干净。 所以他的房子只是乱,但并不脏。 他第一次看到人力劳动,还是虎啸给他整理房子的时候,第二次便是现在。 川半辞跑去各个房间观察了一下,像个面对新课程的学生,将所以变化记在心里。 观察得差不多了,川半辞重新来到客厅。 封炔在厨房做饭,川半辞想去看看,还没走进,那股属于虫子的异香再次袭来。 隔着一道门,川半辞听到砍刀剁砧板的声音,一下一下,机械又震耳,听的人毛骨悚然。 厨房的推拉门是磨砂质感的,从外面看,里面的场景很模糊。 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单手抓握着一条形如手臂的长状物,那长状物在砧板上疯狂蠕动着,顶上是一把高高举起的砍刀。 “咚!”地一声,砍刀重重砸了下去,一瞬间,汁液飞溅,一大块猩红的血迹溅在了磨砂推拉门上,粘稠地往下流动。 在弹幕一连串的【喔喔喔】中,川半辞干脆利落地打开了厨房的推拉门。 听到背后门开的声音,封炔迅速回过头。 川半辞站在门边,视线停在封炔按在砧板的手上。 没了磨砂玻璃的限制,川半辞总算看清楚那蠕动的长状物到底是什么了。 一条手臂粗长的红虫子,它的头颅已经被封炔砍掉了,剩下的半透明红色躯体还在砧板上翻转扭曲,川半辞通过横截面,能看到里面一跳一跳的红色血管。 封炔围裙上沾满了猩红的虫液,就连眉间也沾染了一些,手臂的肌肉因为用力高高隆起,将衣衫撑的紧绷。在这幽闭的空间里,封炔肢解虫子的行为充满了令人胆寒暴力感。 川半辞感叹:【哇,他看上去很有力量感。】 弹幕:【现在是夸他的时候吗?!】 看到川半辞,封炔神情转向温柔,只是这种温柔在此刻场景下,只显得阴森。 封炔:“你去客厅坐着,晚饭很快就好。” 川半辞歪了歪头,指着砧板上那只失去了头颅还在不断挣扎的大虫。 在川半辞伸手的那刻,封炔和弹幕两边的氛围都变了,封炔盯着川半辞,扬起的唇角已经拉直,仿佛川半辞开口有一句话让他不满意,手上砍刀劈砍的对象就会变成川半辞。 弹幕也是那么期待着的。 下一刻,他们都听到了川半辞的声音。 川半辞:“你记得把血放干,我不爱吃那个。” 封炔勾起一抹痞笑:“老公油炸。” 川半辞满意了。 弹幕风中凌乱:【不是,你真吃?!】 川半辞关门去客厅等吃:【一群蛋白质而已,我老公还能害我不成。】 弹幕:【你还记得这个副本的题目吗?这是脑虫啊。】 川半辞“哦”了一声:【吃了会死?】 弹幕想了想:【只是虫子尸体的话,应该不会。】 川半辞:【那我就放心了。】 吃了不会死,但是不恶心吗?是个正常人这时候多少都得有“恶寒”这种情绪吧。 可川半辞没有,所有“恶寒”的情绪都来自弹幕,还有弹幕对主播本人的“匪夷所思”。 弹幕感觉他们看川半辞直播为止,就没吃到多少主播身上的情绪,纯自产自销来的。 新来的弹幕嗤笑:【这个主播好装,别是嘴上标新立异,都是做人设给我们看吧。】 过了一段时间,封炔戴着血气冲天的围裙,端着两盘金灿灿的食物出来,招呼川半辞:“天妇罗,尝尝。” 封炔这边刚将盘子放好,想叫川半辞过来吃饭,一转头就看到原本还在客厅的川半辞已经乖乖在餐桌上坐好了。 见封炔在看他,还兴冲冲催促:“能吃了?” 封炔也没想到川半辞这么积极,顿了一下才把一盘虫肉天妇罗移到川半辞面前。 川半辞抓起一条就放嘴里,咀嚼一番惊叹:“好吃!” 弹幕:【。】甚至好吃。 直播间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名为“幸福”的情绪,源头直指川半辞。 弹幕:【。】甚至幸福。 之前还有弹幕觉得川半辞是逞强嘴硬,“幸福”情绪一出来,没人有话说了。 川半辞情绪很难得,可一旦出现就会异常鲜明和纯粹,全是难求的优质情绪。 人类很少能有这么纯粹的情绪,人是复杂的,情感又过于丰富,大多数时候的情绪总会夹杂一些杂质,像川半辞这样纯粹单一的情绪几乎只有孩童身上能出现。 这也是明明川半辞情绪波动很少,弹幕依旧愿意待在川半辞直播间的原因。 川半辞有一种很奇怪的特质,他的每一种情绪,都能让弹幕或多或少的共鸣。 比如川半辞现在身上散发的“幸福”,尽管很难理解,但弹幕也因为川半辞,感同身受了一些幸福的情绪。 有一说一,还不赖。 可这真的太诡异了,他们宁愿川半辞的幸福是装的。 川半辞和封炔各坐一边,谁分得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副本怪物。 但就像川半辞幸福地吃起丈夫做的晚餐一样,弹幕也幸福地吃起了“幸福”。 吃饭间,川半辞依稀听到了一些喧哗声,很刺耳,伴随着朦胧的尖叫,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川半辞竖起耳朵:“什么声音?” “是隔壁那对夫妻又在吵架吧。”封炔只有一只手放在桌子上面,漫不经心地插着虫肉,“每天都要吵一次,也不嫌烦,这么讨厌对方干嘛不离婚?” “说不定就是因为太爱了,才会每天吵架啊,就像我很爱你,就会忍不住看你为我情绪波动的样子,波动得越大越好,直到控制不住自己。”副本的信息大半都是有用的,川半辞一边回复着封炔,一边将信息记在心里。 说完,川半辞看到头顶弹幕飘过来一句:【封炔的眼神好可怕,他是不是想吃主播了?】 川半辞闻言抬起眸,向对面的封炔看去,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眼神很有重量,沉甸甸压在眼底,浓烈的,压抑的,铺天盖地,仿佛要将人吞噬殆尽。 川半辞目光一顿,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 可怕吗?这是爱啊。 浓烈到几乎变异的爱意,裹着黑压压的欲求。这种过于沉重的病态欲望,几乎会折断所爱之人的脊梁。 但对于川半辞来说,这就像积久成疾的特效药。 空壳被汹涌的渴求灌满,川半辞空虚的心脏在这样沉重的眼神下,重新活跃起来。 川半辞也以同样的渴求注视着对面的人,仿佛一具黑洞,贪恋无止境地汲取着对方身上的爱意,两人一个倾轧,一个吸收,说不清是谁要吞噬谁。 川半辞朝封炔歪了歪头,最终慢慢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封炔将盘子里的天妇罗一个个吞吃进胃,眼神却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川半辞,仿佛吃的不是虫子,是川半辞。 “咕咚” 一声巨大的吞咽声从封炔喉咙中响起。 【系统提示:封炔当前欲值80】 “你很饿?”川半辞将自己盘子恋恋不舍地往对面推了推,“那这份也给你吧。” 感受到川半辞“不舍”情绪的弹幕:【喂,别舍不得啊。】 巨大的吞咽声再次响起,封炔喉咙动了动,沉默地拿起川半辞那份,继续吞吃下去。 封炔一边吃,一边对撑着下巴看他的川半辞道:“抱歉宝贝儿,最近总是容易饿,冰箱没有食物了,明天周末,我们一起去超市采购怎么样?” 川半辞的主线任务是活过十二小时,按理是过不到明天采购的,不过川半辞还是道:“好。” 回答完,川半辞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封炔说话的语调突然变得怪怪的,有种机械故障的颗粒感,吞吃食物的动作也有些僵硬,好像快要隐藏不住,随时准备撕开人类外皮的怪物。 封炔之前还挺正常的,因为刚才突然变化的欲值吗? 欲值,是从来没出现过的名词。 和好感度有什么不一样? 默念着这个词,川半辞灵光一闪,欲值欲值,难不成是达到百分百就会触发酿酿锵锵剧情的数值! 好好好,一上来就整这么刺激,这个副本比上个副本要开放很多啊。 余光中,川半辞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往这边移过来,定睛看去,是一捆厚厚的红钞。 封炔又将耳后的香烟叼进嘴里,但不知为何总是不点燃,只含糊不清地对川半辞道:“这周赚到的钱,拿着。” 川半辞没收:“你自己不留一点?” 封炔哼笑一声:“老子有钱。” “我不用。”川半辞道。 他只在这个副本停留12小时,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 封炔挑起眉,直接站起来,抓过川半辞的手,将那叠红钞强硬地拍进川半辞手里,加重语气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哪什么多话。” 川半辞仰头看他:“但债务……” 封炔拧起的眉松开了,自得道:“担心你老公?” 那边的人叼着烟站起来,来到川半辞面前,手又开始乱揉川半辞的头发:“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你跟了我,这些事情就由我给你担着,不用你操心。” 封炔根本没收力,或者收了力,但对川半辞来说力气还是太大了,川半辞被封炔揉得东倒西歪。 川半辞眯着眼睛,透过在他眼前作乱的手臂,看进了封炔的眼睛。 川半辞这才发现,封炔的右眼似乎有些轻微的血丝,仔细看去,那些血丝仿佛还会活动,在眼球底下轻微弹跳着。 一股怪异的感觉浮上川半辞心头。 川半辞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眼睛?”封炔对着餐厅与客厅隔断的玻璃上照了照,“哦,今天打比赛不小心弄伤的。” 封炔说完,忽然语气紧张起来:“没破相吧? 川半辞摇了摇头。 封炔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侧脸:“老子能把你娶回家,除了钱,这张脸也功不可没,可不能伤到了。” 第44章 封炔 “我看看。”川半辞主动凑近了封炔, 想要仔细看看对方的眼睛。 没想到封炔反应很大地退出很远,将旁边的椅子都撞出声响。 川半辞不达目的不罢休,直接追了上去, 手还没碰到封炔的脸,就对方的手捏紧了。 封炔面容冷峻,线条刚硬到近乎锋利, 语气添了几分急躁与生硬:“我说不用看。” 温馨的气氛在封炔冷冷的警告声中骤然降温。 川半辞目光转移到了自己被对方捏的很紧的手腕上,那块白皙细嫩的皮肤早已红成一片。 封炔意识到不妥, 瞬间松了力, 转而将川半辞通红的手腕放在手掌里轻轻揉搓:“抱歉宝贝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封炔的手掌很热,是常年锻炼, 身体健康之人才有的充足阳气,紧密地贴在受伤的手腕上,有种要被烫伤的错觉。 封炔轻声细语地说着软话, 见川半辞始终低着头, 以为真给人惹生气了, 有些着急地蹲下身, 却在真正看到川半辞的脸色后骤然一愣。 湿红的绯色从川半辞的面颊一路蔓延到了耳廓,他胸膛轻轻起伏着, 呼出的气息也愈发潮湿。 封炔这才发现, 川半辞低头并不是在生气,而是为了隐藏眼底病态的灼热。 被发现了, 川半辞索性不再隐藏。 反手握住了封炔的手, 起身将封炔推到自己的椅子上,上身重心偏移,攀附着封炔宽阔的肩膀, 将膝盖抵在了对方双腿叉开的椅面上。 “想求我原谅,光口头道歉可不够。” 封炔身体挺的很直,即使坐着,身高也和此时的川半辞相差无几,他沉默的视线撞上热切的川半辞。 川半辞手指点在封炔的薄唇上:“要我说的更明白些么?亲我。” 弹幕:【主播,你给人npc吓着了。】 回答弹幕的是好感度查询系统。 【系统提示:封炔当前欲值90】 弹幕:【。】 焯,这对奸夫淫夫! 接下来的画面弹幕根本不忍直视,两个人天雷勾地火,直接滚到了餐桌上。 大规模的【护眼】刷满整个公屏,观众一边刷,一边狂吃“情欲”。 川半辞将封炔推倒在餐桌上,桌面上的两盘虫肉早已在两人的吻中被扫落在地,早已无人在意。 封炔似乎有些意外,但很配合,乖乖的没有反抗,于是川半辞将他嘴巴都亲肿了。 喘息的间隔,川半辞抚上封炔始终盯着自己的眼睛:“你看起来真的很爱我。” 封炔嗓音低沉极了:“当然。” 川半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声音轻轻的:“那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封炔瞳孔瞬间缩紧成了极细的线。 【系统提示:封炔当前欲值99】 “叮咚!” 一声尖锐的门铃声刺破屋内暧昧的气氛。 门外一边按着门铃,一边毫无所觉地朝里面大喊:“您的跑腿到了,麻烦开门取一下!” 封炔视线从门外移到川半辞身上:“我记得我没点跑腿。” 那就是川半辞点的了,虽然川半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点了什么。 川半辞从餐桌上起来,前往客厅,打开防盗门。 一个穿着黄衣服的跑腿小哥探出头:“您是不辞先生吗?” 川半辞点了点头,目光却越过跑腿小哥,看向了背后那条长走廊之外,开了一道缝隙的铁门。 忽然,一大束新鲜的雏菊被捧到了川半辞眼前,跑腿小哥道:“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先生为您送来的,他让我转告你,祝您生日快乐。” 一只大手盖在了川半辞头顶的门檐,将半开的防盗门整个打开。 封炔不知何时来到了川半辞身后,语气玩味:“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先生?谁?” 耳后的声音带着森森寒意,川半辞心中刚升起不妙,就下意识侧过身去。 一柄橙色的消防斧从身侧袭来,紧贴着川半辞的衣角,重重砍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川半辞背后竖起了细密的寒毛,门外的跑腿小哥更是吓得叫起来,惊恐地跌倒在地。 那捧雏菊掉落在地上,几片散落的残瓣落在川半辞脚边。 “我就知道今天有事会发生。” 封炔踏出了防盗门,将消防斧从墙壁上掰下来,另一只手捏小鸡仔一样,将惊慌失措的跑腿小哥从地上提溜起来。 “总算被我抓到尾巴了,他就是你找的小三?”他那只布满血丝的混沌眼睛转向川半辞,唇角勾起阴森森的弧度,嗤笑一声,“眼光真差。” 【系统提示:封炔当前欲值100】 看着此刻的封炔,川半辞意识到了,所谓的欲值或许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弹幕: 【精彩反转!】 【没想到,主播的剧情居然是这样子发展的!】 川半辞歪了歪头:“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有外遇,他也只是刚好被那个人派来跑腿的无辜路人吧,你要伤害的不是他。” 封炔微眯起眼睛:“你还想维护他?” “……” 川半辞觉得自己没办法和封炔讲道理,上前一步,稳稳握住了消防斧的柄端,“不准伤害他。” 封炔将手臂伸高,一下就摆脱了川半辞的束缚。 川半辞仰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头顶的消防斧看。 他们之间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差距吗? “你冷静点。”川半辞平静地劝说着,抬眼看到封炔此刻的神情,话头停住了。 那是一种想将他拆吃入腹的表情,浓烈的欲望和另一种未知的情感杂糅在一起,到了凶恶的程度。 封炔似乎变了,他也说不清具体变化了什么,只觉得封炔似乎不只是封炔了,有什么东西占领了对方的身体,让他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 川半辞想起了那个满值的欲值。 一道白光从川半辞眼前闪过。 “等等!”川半辞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觉背后被溅上了什么温热的东西,紧接着是冲天的血腥味。 川半辞转过头,身后那位跑腿小哥的脑袋已经被消防斧砍成了两半。 殷红的鲜血如决堤的洪水,从破裂的头颅中汹涌而出,在地面上迅速蔓延,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泊。 那把消防斧松动了一下,被封炔重新拿在手里。 走廊顶上的灯罩也被飞来的鲜血罩住,暖黄色的灯光变成血一样的颜色,将封炔整个人照得如同厉鬼。 带着满身的血腥气,封炔朝川半辞走来。 川半辞后退了一步,被封炔一把攥住手臂。 封炔:“躲什么?” 封炔施力,将川半辞的手抬起,随后“咔嚓”一声,一条银色手铐铐在了川半辞的手腕上。 封炔被灯光染得赤红的眼珠紧盯着川半辞,捏着另外半只手铐,在嘴边亲了亲:“从此以后,你别想离开老子视线。” 川半辞被封炔一路拖到二楼卧室,摔在了床上,待他撑起身,封炔已将另外一只镣铐锁在床头。 做完一切,封炔将额前掉出来的碎发往后撩,露出那只近乎被血丝侵占完全的眼球:“我去处理尸体,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碰!” 卧室门被封炔从外面关上了。 川半辞靠在床头,百思不得其解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发展成这样。 他在副本里出轨了,而且看样子封炔早有察觉,还做好了谋杀小三的准备。 还有那个欲值又是怎么回事? 所有事情忽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封炔在外面不知道干什么,川半辞贴着床板,听到外头不断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像是封炔拖行尸体的声音。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怪异声响。 川半辞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贴着床板听。 那声音很轻微,好像是从别的地方传来的,川半辞形容不出来,硬要说的话,像是什么东西贴着墙壁,不断向上爬,而且随着时间越来越清晰。 川半辞的视线随着那道声音隔空移动,一开始是在脚下,然后是房子外沿,最终停留在了卧室边缘,那扇被窗帘整个盖住的窗户上。 此刻已经是晚上了,外面一片漆黑,川半辞没看具体时间,只知道现在大概在八点左右。 “叩叩叩。” 有什么东西在敲打卧室的窗户。 外面太黑,川半辞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着敲玻璃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不耐烦,最终直接变成了撞玻璃的“咚咚”声。 公屏上一片血红色的【啊啊啊啊】和【前方高能】,弄得川半辞怪有氛围感的。 只听又一声巨响,玻璃终于不堪重负骤然碎裂,原本严实的窗帘大开,屋外狂风瞬间倒灌入卧室,两道黑影从碎裂的窗口闯了进来,砸在地板上。 有几片崩裂的玻璃渣子掉落在了川半辞脚边,川半辞抬眸,看向地板上的两个人。 他们脸着的地板,川半辞只能看清两人的后脑勺,一个长发一个短发,像一对男女。 他们手臂向上抬起,像是脑神经传输信息的速度天然比别人落后很多,僵着好一会儿,才猛然撑向地板,随后背部反张,竟然就这样凭借腰部力量直挺挺地从地上立了起来,视线锁定在了被拷在床上的川半辞身上。 川半辞终于看清了两人的样子,两人嘴巴皆是半张着,里面没有舌头,却有另外一团暗红色蠕动着的东西,仔细看去,是一群纠缠在一起的虫。 不止是嘴,大堆大堆虫子从两人的耳朵、鼻孔、眼窝里钻出来,每摇晃一下身体,就有一小群虫子从里面掉出来,摔在地板上扭动翻涌。 川半辞有点反胃,用力拉了拉手腕上镣铐,这镣铐似乎是特制的,越挣扎锢得越紧。 川半辞果断出手,将自己手骨折断了,就在他即将抽出自己被拷住的手时,一道极细微的刺痛从手上传来,紧接着,川半辞全身无力,手脚发软地倒在了床上。 是麻醉剂。 川半辞立刻做出判断。 封炔防止他逃跑,在手铐上装了麻醉针,一旦检测到他想摆脱手铐,麻醉针就会打进他的身体里。 川半辞手指动了动,想要撑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他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强,普通麻醉剂很快就会失去作用,一分钟就够了,一分钟…… 全身动弹不得的川半辞转动着眼珠,看向已然靠近过来的两个寄生人。 全身掉落着虫子的男人面目狰狞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上川半辞的咽喉,霎时血光飞溅,川半辞被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女人抓着川半辞的下身,撕扯他的腿,很快被单浸透鲜血,碎肉和残肢铺了一地。 川半辞根本没有一分钟时间。 这下糟糕了。 川半辞恢复能力再快,也快不过他们吃他的速度。 弹幕在狂欢。 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被蚕食,川半辞躺在床上平静地想着。 如果封炔处理完尸体回来,发现卧室只剩下一具乱七八糟的尸骨,而他本该能逃生的道路,却被这只亲手戴上的镣铐堵死了,一定会疯掉的。 …… 等川半辞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别墅客厅。 他坐在沙发上,除了喉咙有些干燥之外,没有任何不适。 他记得自己明明被寄生人给吃掉了。 川半辞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又抚上自己的大腿。 好真实的死亡体验。 川半辞从沙发上起来,再次感觉到了侧边胯的异物,是手机。 他按了按钮,原本坏掉的手机居然重新亮起了屏幕,上面显示时间下午2:00。 川半辞了然:【哦,二周目了。】 川半辞环顾四周,一切都像他最开始来到副本的模样。 这是个多周目的游戏副本,一次死亡并不会影响什么,这也意味着他通关游戏之前可能还会死很多次。 此前,他玩过不少会死的多周目游戏,但没有一款游戏的死能像异骇副本那么真实,简直和真正的死亡好无差别。 他现在都能清楚地回忆起,那两个寄生人是怎么一点点吃掉他的身体。 他看到系统界面代表一周目的记录。 〖一周目存活时间:6h〗 弹幕感概: 【果然还是要死的,有的人死于做饭,有的人死于被吃。】 【不过主播和封炔的剧情居然是出轨,真的……好符合逻辑啊。】 川半辞给自己打气:“好!争取在这周目和封炔圆满he。” 弹幕: 【?】 【不是,你还想和封炔谈恋爱啊。】 【如果不是他锁住你,你根本不会那么快死,你算被他间接害死的。】 和弹幕想象的相反,川半辞没有丝毫怨念。 心爱的伴侣背叛了自己,为了永远留住爱人,将人锁在自己身边。 川半辞完全能理解封炔的脑回路,甚至觉得太轻了。 如果他遭遇了爱人出轨,他会把爱人和爱人的出轨对象一起干掉,出轨对象随便,爱人他会做成标本,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爱人的思想可能会背叛,尸体却不会。 而且重口味恋爱游戏,死死不是很正常吗?就他玩过的那些恋爱游戏,为了达成最终的完美he结局,他至少手刃了几十个攻略对象。 川半辞捧着脸,感受到手掌间自己灼热的呼吸。 封炔为了让他留在身边,甚至不愿意杀他,只是把他锁在卧室里。 川半辞陶醉道:【他果然好爱我。】 弹幕被雷出一身鸡皮疙瘩: 【妈妈我害怕。】 【祝99】 【请你们锁死好吗,不要祸害其他人。】 川半辞羞涩:【我会的。】 游戏还要继续。 川半辞将注意力放在了小三身上。 一周目的封炔,似乎对他出轨早有预料,那个跑腿小哥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那个欲值,川半辞猜测就是封炔性格大变的原因。 只要保持欲值不到100,封炔应该就不会做出格的事。 那么现在,得先找到他出轨的对象到底是谁。 川半辞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第一条消息还是封炔给他发的生日快乐语音条,川半辞犹豫了一瞬,凭着强大毅力,毅然决然关掉信息界面,去翻其他人的。 一周目的川半辞一开始就用了手机,在手机报废之前他看过时间,虫子大概会在20分钟后掉出来。 时间有限,他得在虫子弄坏手机之前,尽可能从手机上获取更多信息。 凭借丰富的恋爱游戏经验,川半辞很快在通讯表找到了异常信息。 一个头像是黑色剪影的人,是除了封炔之外和他发消息最频繁的。 川半辞盯着那个剪影头像,越看越眼熟。 最后索性点进头像,两指放大,一个放大版的黑色剪影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 是男人的半身,高鼻宽肩,即使看不清容貌,也能从黑色的轮廓中看出此人相貌极其优越,立在白桦树之下,像名优雅内敛的王子。 但这不是川半辞停留的关键。 川半辞盯着这个阳光下的剪影,冷静道:【这个人很眼熟。】 看过卡兰副本的老弹幕:【确实。】 这个侧影,川半辞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是卡兰。 副本之间的角色还能互通? 他出轨对象是卡兰? 本来川半辞还信誓旦旦,自己怎么可能会出轨。 但如果对象是卡兰的话…… 川半辞点进了卡兰的聊天界面。 和封炔公式化的冷淡消息不同,他和卡兰的聊天频率非常高,连一些平常小事都会相互汇报,什么早上看到了一群飞鸟啊,下午在路边喂了一只猫咪,而他也非常耐心地回复着卡兰每一条消息,这是不属于封炔的分享欲。 看着看着,川半辞发现了一个怪异的现象。 两人太亲密了,卡兰甚至很了解别墅里的情况,会提醒川半辞家里没油了,过来的时候可以带一桶。 非常不把自己当外人,难不成卡兰和封炔也有一层关系,兄弟? 川半辞暂时还不确认。 但可以确认的是,卡兰了解别墅的一切,还能自如进出封炔和他的家。 历史记录有一条消息,让川半辞很在意,是卡兰发的。 “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在花店订了捧雏菊,在你生日当天的晚上7点送到,记得签收,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下面附了一个花店的地址。 这捧7点送到的雏菊,也是间接导致他一周目死亡的原因。 川半辞看了眼手机上方的时间,离2点20还剩最后一分钟。 不好,刚才看消息看得太专注,差点忘了手机使用时限。 川半辞点进了花店的地址,快速找到了花店电话,赶紧打过去。 川半辞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终于,在铃声响了五声后,那边接通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千鸟花店……” 川半辞打断对方的话语快速道:“我前几天预定了一捧雏菊,要求今晚六点送到的顾客,那个订单我不要了,取消掉。” “哎?请问你说的、是……滋——!” 刺耳的电流覆盖了那边的说话声,川半辞喂了两声,手机彻底熄了屏。 他的手上一凉,几条蠕动的半透明红虫子从扬声器里面滚落进了他的手掌心。 川半辞迅速甩了一下手,几条虫子被甩开,在半空爆裂开来,一点血浆粘在了川半辞的鞋子上。 比一周目体面多了,川半辞抽了纸巾擦掉鞋子上的血浆,又把客厅地板收拾了一下。 时间太极限了,也不知道花店那边听清楚了没有。 解决完跑腿小哥的事情,川半辞并没有就此放松。 关于出轨,封炔明显还掌握了什么证据。 封炔是从哪里知道他出轨的,川半辞还想再深入探索一下这栋小别墅。 川半辞往临近客厅的厨房走去,走到门口,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时间可以重启,但他的身体似乎还没有完全重置,长时间没有饮水,他的喉咙开始干渴,但饮食机里有虫卵,估计整个水循环系统都不能用了,他又出不去。 其实真要出去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这栋别墅只有二楼,跳下去最多只会受伤,不至于死,而他最不怕的就是受伤。 但是,从虎啸那里他得知,异骇直播间居然有近一半的主播来自灵境集团的孵化园区,他恰好跟灵境集团又有些渊源。 只要在异骇直播间,他总会遇到孵化区主播的,弹幕偶尔会跟他科普其他主播的情况,就没理由不跟其他主播科普他的情况。 他得避免自己的能力被孵化区知道,所以越少暴露自己越好。 只是口渴,姑且还能忍,川半辞翻找了一下厨房,冰箱有大虫,不能动,除此之外,川半辞将其他地方都翻找了一圈,一切没有异样。 川半辞靠在洗菜台上,看向放在橱柜顶上的花盆,里面种着一株雏菊,有一圈泥土像是不久前刚被松过的样子。 川半辞踮脚够到那盆花盆,盯着看了一会儿,直接伸手插进了泥土里。 弹幕: 【主播干嘛呢,发现什么了?】 【话说怎么两个副本见到的花全是雏菊,太单调了吧,副本什么时候只能生成这一种花了?】 翻了一会儿,川半辞将手拿出来,手指摊开,白净纤长的手沾染了湿软的泥土,里面多出几张不规则纸片。 川半辞摊开其中一块纸片,上面写着一个日期,5月5日。 川半辞视线顿在这里,明白过来,这是封炔日记本里最后一页被撕掉的日记。 可今天就是5月5日,这篇日记是今天的封炔写的? 川半辞索性将整个花盆倒转,将所有泥土都倒在桌子上,更多纸张碎片从泥土里重见天日。 仔细将雏菊种了回去,川半辞将所有纸张摊平放在桌子上,更多不成句的字句浮现在川半辞面前,越看越惊心。 数不清的“杀”和“死”充斥着每张碎纸片,字迹混乱,笔戳锋利,仿佛一条条扭曲的诅咒,要绞紧川半辞的喉咙。 川半辞无端联想到了封炔锁住他之前,那双猩红混沌的瞳孔。 终于,所有纸张拼完了,川半辞看到了一篇完整的日记。 封炔的字迹很混乱,和之前的日记写法完全不同,前言不搭后语的,像在思维非常混乱的情况下写的。 5月5日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我要把他永远锁在床上,杀了他,把他的皮扒下来,打碎他的骨头,炖成汤。 到底是谁?! 他藏的很好,我抓不到他。 我就不懂了,他到底看上他哪点,穷小子一个,除了比我年轻,哪一点比我好?! 给我等着,你最好永远别出来,要是被我抓住老鼠尾巴…… 都给我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管你是谁,他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日记最后,一道长而深的墨印划过剩下的半张纸,随后戛然而止。 川半辞看了很长时间,才能精确辨认出每个字,川半辞本来还以为是封炔太生气。 但生气不至于抖成这样,比起是情绪上的失控,反倒更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样。 之前的日记都没问题,说明封炔是在今天才发现他出轨的,封炔一整个白天都在拳场赚钱,难不成是凌晨写的日记? 而且只是发现出轨,似乎还没有证据。 那么,从封炔手上活下来的方法就很明显了,找到别墅里能证明卡兰存在的痕迹,然后全部抹除掉。 川半辞开始了大范围的搜寻,这一搜不知道,还真给他搜出了不少可疑东西。 杂物间一封明显不是封炔字迹的情书,休闲室里一条廉价但充满心意的围巾,一件挂在他衣橱里,不符合封炔和他,反而像是卡兰体型穿的旧T恤…… 川半辞将这些东西都打包到了一起。 此外,他还从客厅一个隐蔽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礼物盒,里面有一串细雪项链和一张挂件式贺卡,用默认印刷字体,分不清是谁写给他的生日贺卡。 川半辞嗅了嗅贺卡上面的香味,清浅的苹果香混合着细雪的清香。 熟悉到让人眼热的气味,让川半辞想到那个已经不存在的人。 分辨一个物品到底是封炔的还是卡兰的,并不算简单,川半辞怕被封炔抓到把柄,争取每个角落都不放过,没有任何遗漏。 川半辞在卧室的床垫下面,找到了一个新东西,是定位器的回执单和说明书。 正是他戴在手上的那个定位器。 购买日期是5月5日,今天。 封炔从发现出轨,到监视,再到杀人,都不超过24小时。 川半辞止不住感慨:“好强的执行力。” 弹幕:【这是该夸奖的时候?】 把东西全部搜完,川半辞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封炔回来还有半小时。 川半辞来到厨房,点燃灶台,将属于卡兰的东西一件件烧掉了。 距离封炔回来还有五分钟,厨房的孔洞太小,这些物品的残骸冲不下去,川半辞想了想,往卫生间走去。 他想冲厕所的,但按了按钮才发现,马桶根本没有水。 只有淅淅沥沥的小水流,根本没办法冲掉残骸,厨房的水就没问题,不是停水的缘故,是卫生间的水管被堵住了。 川半辞想去厨房接水冲,刚准备开门,客厅那边的防盗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封炔回来了。 而且和一周目封炔在沙发上等他的情况不同,脚步声没有停在客厅,反而直奔川半辞所在的卫生间而来! 川半辞大脑快速思考发生这种变化的可能性,暗道不好。 差点忘了,他手上戴着定位器,说明书上说,定位器不仅有报警功能,还有行动轨迹图,是他搜寻卡兰存在痕迹时候的行动轨迹太可疑,引起了封炔怀疑吗? 弹幕在看好戏: 【残骸还没冲下去,要被发现喽。】 【叮叮——友情提示,封炔快到门口了~】 仿佛应了弹幕所说,没过一会儿,卫生间的门把手忽然凭空转了一圈,紧接着从外面打开。 封炔满脸阴沉,拿着手机走了进来,却在看清里面的情况后,脚步微妙一顿。 川半辞的衣服全都脱光了,他站在浴室入口处,后背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在灯光下泛着一种清浅的光泽。 他只有腰间围了一块窄窄的浴巾,头发和身上都裹满了泡沫,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你回来了。” 封炔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一下,点了点头,偏移了一点视线,正好转向另一边堆满衣服的马桶盖。 弹幕的心在同一时刻轻轻提起,川半辞则面色平静。 封炔走上前,伸出手拿起了一件川半辞的外套,挂在了墙面上的架子上。 “说过多少次了,衣服要挂在防水架上,不容易受潮。”封炔的语气十分无奈,仿佛川半辞已经不听话很多次了。 弹幕: 【原来只是挂衣服。】 【我还以为被发现了呢。】 待帮川半辞把所有衣物挂好,封炔重新看向川半辞:“你怎么站在浴室外面?” “花洒突然不出水,好像是堵住了,我想出来看看,又不知道怎么做。”川半辞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困惑,随后又语气轻快道,“刚好你来了。” 封炔随着川半辞变换站姿的动作,视线自然而然移向了川半辞那截被浴巾遮盖的地方。 浴巾的边缘堪堪遮住紧实的髋骨,两条修长匀称的长腿裸露在外,既不张扬,也不显得过分柔弱,仿佛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一切都恰到好处。 看得出来浴巾主人并没有想到会有人突然闯入,根本没有好好系,松松垮垮的,几乎再往下掉一点,就能看到另外的景色。 大概是浴室不通气的缘故,封炔忽觉有些干渴。 【系统提示:封炔当前欲值70】 察觉到封炔逐渐加深的晦暗目光,川半辞歪了歪头。 哦,他是故意的。 封炔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这里,就没办法注意到卫生间的异常了。 封炔及时移开了视线,走到其中一扇墙壁面前,挽起袖子,拆下一块瓷砖:“你去外面等着,我修好水管再进来。” 封炔说完回过头,发现川半辞还站在原地没动。 可不能让封炔一个人待在卫生间。 川半辞道:“外面冷。” 【系统提示:封炔当前欲值75】 川半辞:? 3个字凭什么涨5分。 封炔移开了目光,手臂摸索上了墙壁:“行,你在旁边看着。” 一盏暖黄色的灯光从川半辞头顶亮起,照得他身上暖洋洋的,封炔给他开了浴霸。 川半辞站在封炔身后,不着痕迹地挡在了马桶前面。 封炔三下五除二又卸下几块瓷砖,里面的水管露了出来。 川半辞看着那截水管,隐隐从里面听到很多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 封炔却恍然未觉,拆掉了一截水管,这下,那道声音更大了,震得水管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抖动。 封炔在检查水管,川半辞却通过截面,看到了一大片暗红色虫子藏在里面,在接触到光线后又争先恐后地后退,一路退去水管了更深处。 封炔找了根铁棍,往里面捅了捅,川半辞听到嘎渣嘎渣的声音在里面响起,一道道暗红色的水流顺着管道中流向地板,大面积的异香充盈整个浴室。 封炔将棍子拿出来,头部还有一些被碾碎的虫子尸体。 封炔打开浴室花洒,一股澄澈的清水重新从里面流了出来,他洗干净棍子头部,对川半辞道:“水管通了,你洗吧。” 川半辞点头说好,待封炔从卫生间离开,立刻按了马桶水,将那堆灰烬冲了下去,随后去浴室将自己全身的泡沫冲干净。 不知道虫子还在不在,川半辞没有多洗,很快就裹着浴袍出来了。 刚走出卫生间,川半辞身体就顿住了。 封炔还在外面,他背靠着墙,手指间转着那根始终没有点燃的香烟,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便往这边看了过来。 封炔视线在川半辞身上转了一圈,随后停在了他头顶的湿发上,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封炔按着川半辞的发顶用力揉了揉,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又没吹头发,嗯?非要感冒才听话?” 川半辞一声不吭地任由封炔蹂躏,吹头发多麻烦,他最多就是擦个半干,反正头发总会自己干的。 封炔拖着川半辞回了浴室,将他按在板凳上,熟练地插上吹风机。 “嗡~” 干燥又恰当好处的热风吹过了川半辞的发间。 川半辞透过眼前的镜子,看向身后为他吹头发的封炔。 那根香烟被封炔叼在嘴里,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边摆弄着他的头发。 温热的风吹的川半辞昏昏欲睡,迷糊之间,听到身后的封炔问:“我在厨房闻到了烟味,你有烧过什么东西吗?” 川半辞还是那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中途有些饿了,想起来烧东西吃。” 封炔没有回话,过了一会儿才道:“宝贝儿,给我看看你的手机。” 川半辞将自己损坏的手机给了封炔,查吧查吧,反正已经坏了。 封炔将黑屏的手机还给了川半辞,又用磁性低沉的嗓音不经意问:“我看到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别墅里走来走去,每个房间都停留了很长时间,不会是在藏什么东西吧?” 该来的总会来的,封炔果然怀疑他的行动轨迹了。 川半辞淡定道:“没有藏。” “哦?”封炔替川半辞揉搓发丝的手往下移,贴上了川半辞的耳朵,凑到川半辞耳边,用带着血腥气的语调道,“那宝贝儿你在家里乱逛什么,总不是在背着我偷人吧?” “我在找东西。”川半辞慢吞吞道,“你不是说为我准备了生日惊喜么,我想找找藏在哪里。” 封炔轻笑了一声:“原来你看到我给你发的语音了。” 川半辞点头,他还听了好多遍,一周目的时候听到手机都报废了。 封炔低低一笑,像对待喜爱的玩具似的,撵了撵川半辞柔软的耳垂:“你都快整个别墅翻个底朝天了,一定已经找到了吧?” “当然。”川半辞道。 听到川半辞神来一笔的这一句,弹幕:【你什么时候找到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川半辞将那条有着细雪和苹果香味的项链拿了出来,展开在封炔面前:“就是这个吧,我很喜欢。” 想到贺卡里那些甜到腻人的缱绻情话,川半辞脸红红的:“我也很喜欢贺卡里的内容。” 【系统提示:封炔当前欲值80】 川半辞脸不红了。 封炔神情柔和下来:“我放的这么隐蔽你都能找到,看来真的下了很大功夫去找。” 而弹幕则是另外一番景象: 【啊?这不是卡兰给的啊?】 【对啊,我还以为主播烧掉了,居然是封炔的东西?】 其实当时川半辞第一反应也是卡兰给的,苹果和细雪,这些元素和卡兰太相似了。 但川半辞现实生活的橱柜里摆放着数不清的名贵香水,虽然不常用,但闻着闻着,他对香水多少有一点浅薄的认知,那条项链上的香水味价值不菲。 在日记里面,卡兰的设定是个年轻的穷小子,应该没有途径接触到这么名贵的香水和项链。 而且还藏的这么隐蔽,这礼物只能是封炔给他的生日惊喜。 头发被完全吹干,封炔拔了吹风机,从身后圈住了川半辞,宽大的肩膀几乎将川半辞密不透风的环在里面,他将脑袋放在川半辞的肩颈上:“宝贝儿,答应我,永远都别离开我好吗?” 【系统提示:封炔当前欲值90】 看着即将突破临界点的欲值,川半辞那句“好”就是说不出口。 好在封炔并没有要求他一定回答,抱了一会儿后松开:“饿了吗?” 听到熟悉的台词,川半辞像一周目那样点了点头。 封炔也站起身,揉了揉川半辞变得蓬松干燥的头发:“老公给你做。” 厨房再次响起了乒乒乓乓激烈的砍刀声,混合着虫子凄惨的叫嚣。 免得封炔动不动就涨欲值,这次川半辞没有进厨房,只是隔空喊了一句“要油炸”。 做饭还要一点时间,川半辞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索性打开了电视。 现在时间是晚上6点,按照一周目的时间,他们已经吃上饭了,不过因为这周目川半辞洗了个澡,封炔还给他吹了头发,导致晚饭要晚半小时。 电视正好在播放新闻内容,一个“重播”的小字,挂在电视左上角。 原本川半辞只是随便看看打发时间,却发现新闻上放着熟悉的血虫图片。 主持人口气严肃:“……脑虫从创世科技实验室意外逃脱。据专家所说,脑虫很有可能逃到幽荧域居民区,如果有居民看到红色半透明虫子的踪迹,请立刻拨打创世科技有关电话。” 厨房瘆人的砍刀声好不容易停歇下来,别墅隔壁又响起了剧烈争吵声。 上周目封炔说过,他们隔壁有对经常吵架的夫妻。 川半辞走到玻璃窗前,还真看到了一对男女在窗前相互抓头发,战况十分激烈。 但慢慢的,川半辞感觉到不对劲,这对夫妻的脸,很像一周目闯进他卧室里,吃掉他的那对寄生人。 有了这个发现,川半辞便更加仔细观察,很快意识到这对夫妻并不是在单纯的争吵。 丈夫一脚踹倒了发狂的妻子,举着椅子用力往那边砸去,明明他才是施暴的人,脸上却布满了十足的恐惧。 他嘴巴张合着,像是在喊——“救命”。 第45章 封炔 川半辞想再细看, 起来的妻子已扑倒丈夫,窗边空无一物。 川半辞坐回沙发上,新闻还在继续。 主持人:“脑虫会寄生人的大脑, 让中枢神经系统病变,一旦扎根在大脑,宿主就已经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了, 在你面前的只是外壳是人类的虫子,请不要相信他们说的任何话。” “接下来我为大家说明, 分辨正常人类和脑虫寄生人的辨别方式。” 在这时, 电视屏幕突然一黑,出现了几条细小的闪屏。 没有电视人声的覆盖,厨房的油炸声变得更加明显。 川半辞走上前, 拍了拍电视顶,屏幕出现一瞬间的雪花之后,还是恢复了正常。 只是主持人的声音像是被盖了一层东西, 声音很遥远, 听不分明。 声音异常的主持人:“寄生了脑虫的人, 会比以往更有暴力倾向, 性格阴晴不定,极其容易失控, 寄生前期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幻觉, 眼白会有大量蠕动的血丝,那是脑虫在眼组织下生长的迹象。” 新闻发布一组对比图片, 正常人类的眼白干净光滑, 无明显斑点,而另一组图片上,密集的红血丝积满眼睛, 有生命般微微蠕动,在眼组织下蜿蜒穿行。 这双眼睛的背后,似乎已经不再是一个完全的人类意识,而是被某种未知生物操控的躯壳,带着一种浸透人心的寒意,透过屏幕,冰冷的注视着电视机前的人。 与封炔那只据说是拳场被不小心打红的眼睛别无二致。 川半辞站在电视机前,听着主持人的说明,每说一句,都能和封炔的表现对上。 暴力倾向,容易失控,还有一周目杀了跑腿小哥的事情。 当时是因为封炔的欲值到达100,出现了幻觉,把跑腿小哥当成卡兰了么。 川半辞这样想着,忽然感觉肩膀一重,一只热感充足的大手搭上了他的肩。 川半辞转过头,在他的面前,一只挤压着猩红血丝的眼睛正注视着电视里的新闻。 那张分辨寄生人和普通人类的图片还放在新闻里,屏幕外和屏幕内的两双猩红眼睛,在此刻完全重合。 一股属于脑虫的异香从封炔身上散发出来,钻入川半辞鼻腔。 那只几乎贴着川半辞面颊的红眼球转动着,最终锁定在川半辞身上。 封炔:“居然被你发现了,宝贝儿。” 一阵疾风从背后袭来,川半辞弯腰一躲,一柄消防斧贴着川半辞的脑后纵飞而来,狠狠砍在了电视屏幕上。 主持人的说话声戛然而止,蓝色背景的电视突然变黑,只剩下屏幕破裂处的一处白色玻璃裂纹。 封炔还在他身后,川半辞想转头,又在下一刻忽然顿住。 一柄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川半辞的后脑上。 “碰——!” 身后枪声响起。 川半辞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次睁眼,川半辞躺在沙发上,屋外天色亮白,他又回到了下午两点钟。 系统显示:〖二周目存活时间:6.5h〗 川半辞懊恼地站起身:“失算了,原来还不能让他发现我知道了他被寄生的事。” 新闻说,彻底被脑虫寄生的人,在真正意义上已经死了,特点就是有着蠕动血丝的两只眼睛。 可是封炔只有一只眼睛有血丝,而且依据两个周目封炔的反应,他还是有意识吧。 现实情况并没有新闻说的那么绝对,新闻也不可尽信。 死亡并不是完全没好处,川半辞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多了。 幻觉,情绪失控都是寄生人的外在表现。 欲值达到100,会加速幻觉产生。 以及,不能让封炔发现,他知道封炔被寄生的事。 川半辞轻捏自己的喉部。 这次开启新周末,除了喉咙的干渴之外,他的肚子也有了一定的灼烧感。 他早上一睡醒就进了游戏,加上两个周目的游玩时间,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川半辞忽然想起新闻里说的,如果发现寄生人,联系创世科技,他们会立刻采取有效的行动,将寄生人控制起来。 那如果是还没有完全被控制的寄生人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川半辞凭借记忆,拨打了创世科技的电话。 对方听到他发现了还未完全被寄生的宿主非常重视,详细问了他发现的全经过和具体的住址。 挂了电话后五分钟,川半辞看到一架轰炸机停在了他家小别墅的上空,下方舱门从侧面开启。 一道亮光刺进川半辞的眼睛里,那是一颗颗投下的导弹在阳光下反射出来的金色光芒。 “轰——!” 在满屏幕【哈哈哈哈】的弹幕中,川半辞连同整个小区都被轰炸机炸了个稀巴烂。 〖三周目存活时间:5min〗 【系统提示:恭喜主播“不辞”在五分钟内光速死亡,达成成就<没人比我更会找死>】 一座亮闪闪的成就奖杯出现在了川半辞的成列室里,和之前的<东郭先生>并排放在一起。 这次连成就奖励都没有。 光速进入第四周目的川半辞从沙发里爬起来,几乎还能感觉到导弹灼热的铁片在身体爆裂的感受,咬牙切齿道:“狡猾的人类!” 说什么保证让他后顾无忧,一打电话,直接连人带虫一起消灭。 他家有虫子,直接整个小区一起陪葬,怎么不算后顾无忧呢。 这种作风这倒让川半辞想起了他出生的地方。 “创世科技。”川半辞喃喃道,这个名字也很像,和他出生的地方只有一字之差。 一样的黑心。 喜提一座成就奖杯,川半辞听话了,看着两尊煞有其事的奖杯,陷入沉思:【你们这个直播间,小彩蛋还挺多。】 川半辞可难得说他们好话,弹幕叉腰: 【那是。】 【都是我们首领的功劳。】 这是川半辞第二次从他们口中听到“首领”这个词,他再次感觉到了违和感。 虽说这些厄里斯做的是恋爱副本,但并不能掩盖直播间残酷的事实,他们把人抓进来,为他们表演节目,提供情绪。 明明汲取情绪的方式都是非常简单粗暴的,但在某些地方又会非常有耐心地设置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彩蛋。 就好像……创造者很在乎他手下创造的世界,所以希望进入直播间的人也能获得良好的反馈。 这是只有真心喜欢游戏的开发商才能展现出来的特质。 但要说他们真的很在乎直播间,又不是。 就川半辞所看到的而言,不管是主播还是弹幕,他们都把直播间当工具,甚至大部分主播对直播间的排斥远大于喜欢,弹幕也更喜欢简单粗暴的负面情绪。 这些都不是爱直播间的表现。 这种难以捉摸的矛盾性,让川半辞对那位直播间的创造者,也就是厄里斯的首领,产生了一点额外的好奇。 这些也只是川半辞一瞬间的想法,很快投身到了游戏当中。 进行了三个周目,这次川半辞直接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锁定在新闻频道,一阵庄重严肃的音乐中响起,主持人端坐在长桌后面。 而且这次新闻左上角没有“重播”的字样,才刚刚开始。 主持人严肃地说道:“我们接到创世科技紧急通知,今天凌晨2点,脑虫从创世科技实验室意外逃脱。据专家所说……” 接下来就是上周目重复的信息。 脑虫是今天凌晨逃脱的,这个时间点…… 川半辞冲上二楼,从卧室床底找出了那张定位器回执单,订购时间正巧是周五凌晨。 新闻还在继续。 主持人:“脑虫寄生分三个阶段,第一个孵化期,持续3小时左右,孵化期间,脑虫会逐步从卵变成幼虫。” “第二阶段生长期,持续4小时,这个时候的脑虫会在宿主脑中吸收营养,长出可以依附大脑的触手。 “在这两个时期的脑虫还没有进行寄生,从寄生人外表上也看不出异常。但这个时候的宿主会产生强烈的幻觉。” “而第三阶段,也就是寄生阶段,所有寄生症状开始暴露,最多16个小时,脑虫就能蚕食宿主的大脑,完全寄生宿主。” “完全寄生了宿主的脑虫会操控宿主,为了继续生长吃掉周围一切活物,直到宿主的身体再也容不下它们,撑破外皮,变成独立的完全体成虫。” 川半辞根据新闻的时间开始推算,定位器是封炔凌晨三点买下的,没看到快递盒,应该是到店买的。 如果按脑虫刚从实验室逃脱,就寄生到了封炔身上算,那么封炔被完全寄生时间在——凌晨12点左右。 川半辞通关条件是存活12小时,进入副本的时间是下午2点,他要活过今天,一直到第二天凌晨2点才算通关。 封炔被完全寄生的12点,到他存活通关的凌晨2点,这期间相差的两小时,不会要他躲避寄生封炔的追杀吧。 主持人:“需要注意的事,极端情绪会让寄生者产生严重幻觉,但同时也能有效抑制脑虫生长,酒精可以短暂麻痹脑虫,使寄生人陷入短暂昏迷。” “但使用酒精之后,必须尽快击杀寄生者,脑虫分解酒精的速度很快,并且多次使用会形成抗性,请各位市民谨慎对待。” “最安全的做法还是拨打创世科技官方电话,我们有专业团队为您排忧解难,让您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新闻结束了,川半辞关掉电视,坐在沙发上思考。 封炔的幻觉让他十分在意。 要知道他可是坚定的1v1选手,只有对方主动提出分手,或者干脆死了,他才会找下一任。 如果副本是按照他本人的特性生成的,没理由有出轨剧情才对。 川半辞点了点自己的下巴。 不对,不应该先入为主。 既然已经知道封炔会产生幻觉,那么封炔是在知道了他出轨的情况下,把跑腿小哥幻视成他的出轨对象,还是他出轨就是封炔产生的幻觉本身,就有待考据了。 而探究这一发现的重要因素就是,找到这个副本卡兰真实存在的证据。 川半辞再次审视起了自己和卡兰的聊天记录。 卡兰对他和封炔都很熟悉,甚至能知道他们家庭的情况,而这些信息,川半辞从来没在聊天记录里和卡兰说过。 还有一个疑点,他和卡兰的聊天频率很高,口气也很娴熟,对封炔却完全不闻不问。但就与封炔在别墅的相处而言,他并不是对封炔冷脸相向的。 再次审视卡兰和封炔这两个画风截然不同的短信内容,一个猜测浮现在了川半辞脑海。 一边翻手机聊天记录,川半辞走进了厨房接水。 手机上的时间来到了2点59,在59即将转换到00分的那刻,川半辞将手机丢进装满水的杯子中。 细小的气泡从手机扬声器中冒出来,不多时,被手机温度孵化的几只蠕动的红色小虫从里面钻了出来。 川半辞伸出两个手指,将报废的手机从水杯里夹出,放在一边,举着水杯观察里面上下沉浮翻动的脑虫。 果然,没有触手,对照新闻的讲解,这个形状的脑虫刚孵化完,正处于生长形态。 脑虫破坏手机与时间无关,有关的是温度。 在川半辞手机里的,是脑虫的虫卵,使用手机会产生温度,这些温度成了虫卵的孵化剂,让它们在二十分钟后破壳而出。 而且这些脑虫并没有像之前几个周目那样在空气中炸开,还好好活在水杯里。 川半辞看了一会儿,将水杯里的水倒入池子,失去水环境的幼虫在水池里挣扎弹跳着,在水彻底从身体上流失之后,“噗”的一声爆裂开来。 川半拿着空水杯双手抱臂。 藏在他们家冰箱里的那条大虫,应该就是完全体的成虫。 除了完全体成虫,孵化过后的脑虫都不能存活在空气中,水可以延续它们的生命,但估计只有大脑才是它们顺利成长的关键。 可这么重要的信息,新闻应该公布才对。 或者说创世科技压根就没有打算让居民自己解决脑虫危机,而是打算一刀切,刻意将脑虫描述的不可抵抗,只给辨认方法,不给解决办法,就是想让发现的居民第一时间联系他们,而不是自己解决,好让他们把爆发了脑虫的区域全部粗暴消灭。 想到这点,川半辞彻底放弃了向外界求助的想法。 川半辞走出厨房,将手中的水杯轻飘飘扔了,开始熟练收拾属于卡兰的物品。 因为提前知道那些物品的地点,川半辞规划了路线,确保行动轨迹不会起疑,将所有东西拿去灶台烧掉,随后去了卫生间。 川半辞学着封炔的样子,一比一复刻了对方修水管的动作,这次没有视野阻挡,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虫子们从水管逃跑的全过程。 有触手,是生长期的虫子。 将瓷砖重新合上,川半辞冲掉所有赃物,看了一眼时间,3点40,离封炔回来还有20分钟。 经过多周目的洗礼,他藏脏货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了。 川半辞却不怎么高兴,他不喜欢这种偷偷摸摸隐藏犯错证据的感觉,就好像他真的是爱情里面的背叛者一样。 拜托,他可是纯爱。 剩下二十分钟,刚好可以确认一件事。 川半辞从卫生间的抽屉角落里,找出来一张图纸,上面是小别墅所有水管的分布图。 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而在这些水管分布图里,川半辞意外发现了一件事,这间小别墅似乎还有一个地下仓库。 按照水管分布图,厕所的水管刚好可以延伸到那个地下仓库,是那群脑虫逃跑的方向。 只是这个地下仓库需要走出别墅,从院子里进去,川半辞连走廊外的铁门都没有没办法出去,去不到那个地方,也无从查证。 客厅传来了防盗门打开的声音,川半辞走到二楼站台,看到封炔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手里的烟。 看来川半辞这次的消灭赃物的路线很成功,没有引起封炔的注意。 注意到川半辞的视线,封炔也抬起头,像一周目那样朝他道:“过来。” 这次川半辞选择了直接下楼。 封炔看着川半辞朝他走过来,嘴上的笑意扬起,想要顺势抱住川半辞。 川半辞从他身边路过了。 川半辞没管封炔骤然僵掉的神情,半坐在围绕餐厅的吧台上,双手抱臂,用使唤人的语气命令道:“打扫,做饭。” 【系统提示:封炔当前欲值7……50】 因为他的态度太过理所当然,所以心里受伤,欲值下降了吗。 哎呀,真可爱。 听到系统提示音,川半辞强忍着想上扬的眉梢,做出颐指气使的刻薄模样。 这句话果然引起了封炔的不满:“我是你佣人么,不给抱不给亲,辛苦赚钱一天,刚回来就让我做这做那?” 川半辞只是蹙起眉催促:“快点,我饿了。” “好的大少爷,奴才这就去办。”封炔配合着川半辞,去杂物间拿打扫用具。 川半辞揪了一下封炔的衣袖:“手机给我。” 封炔看了一眼朝他摊开的白皙手掌,像青葱一样,每根手指都长得匀称修长。 他像是总算察觉到了川半辞的找茬意味,掀开眼皮,平静道:“做什么?” 川半辞:“不听我的话吗?” 封炔哂笑地看着他:“大少爷,我总得知道你想拿我手机干什么吧?” 川半辞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在这种安静到毛骨悚然的氛围中,缓缓道:“我怀疑你外面有人。” 封炔:“?” 弹幕:【好一个倒反天罡。】 封炔都被气笑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没听错吧,你,怀疑老子,外面有人?” 不待川半辞说什么,封炔一把将川半辞推倒在了吧台上。 他像是气急了,眼球里细密的血管剧烈舒张着,口气凶狠:“不辞,你扪心自问,我待你有一点不好?!你说你不会谈恋爱,我到现在没碰过你一根手指头,你说你不会生活,油盐酱醋、洗衣做饭都是我包的,我让你动过一次没有?” “我要是真外面有人,我还天天给你吃给你住,拿所有储蓄替你还两个亿的债?你凭什么怀疑我!?” 川半辞不为所动,那只漂亮的手依旧冷酷无情地伸在封炔面前:“那就给我看。” 封炔几乎要气晕过去,胸膛起伏着,瞪着川半辞好半天,弹幕都怕封炔气急了直接弄死川半辞。 只见封炔粗喘了很久,狠狠说了一句:“好!” 封炔从口袋掏出手机,一把扔到川半辞怀里:“你看吧!你最好真给老子看出什么名堂来!” 说完,怒气冲冲地拿着扫把,怒气冲冲地开始扫地。 川半辞目的明确地点开了封炔的通讯软件,在“我”的界面中,是一个地下拳场的头像,名字也是极为官方“封炔”二字。 他翻进通讯页面,首页是好几个不同拳场的群,下面是经纪人的各种通知,什么时候有比赛,场地在哪里,对手是谁,奖金多少。 川半辞一路翻,都没有看到卡兰的头像,直到底部,他看到了自己通讯号的头像,备注没有任何昵称,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有,仅有一个任何人看到但觉得意味不明的标点“。” 弹幕:【什么啊,封炔说的这么好听,实际上也没有那么深情嘛,别说置顶,连昵称都不起。】 川半辞看到这里,却心情愉悦起来,还指责弹幕:【不准这么说他。】 弹幕:【?】我们在替你说话哎! 川半辞回到了“我”的界面,手指来到最下的“设置”,“切换账号”。 右上角标有“当前使用”的,依旧是名为封炔的账号,但下一列,却是有着疑似卡兰剪影的单方面关联小号,名称空白。 弹幕目瞪口呆。 川半辞不算太意外,点进了那个小号。 这个账号和上一个账号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风格,就连界面都是非常刺激人眼球的粉色。 无数红点在界面闪烁着,全是响动的实时消息,“超市打折促销”,“能让另一半开心一整天的七个小技巧”,“如何成为可靠的婚姻伴侣”,“三句话,让我为他花费18万”…… 和冰冷官方的封炔账号不同,这个账号充满了生活气息。 而通讯界面上,川半辞的通讯号被置顶,附加特别关注,五颜六色的聊天成就标识一个接一个,堆满了所有空白的地方,而封炔给他的备注也不再是一个冰冷的句号,是“世界”。 看完手机,川半辞只觉得想笑。 能把自己的工作号当正宫,把自己的生活号幻视成小三,也是没谁了。 亏他还怀疑自己,真以为自己出轨了。 而那件属于卡兰体型的衣服,是封炔在没有成为拳王之前,还是个穷困潦倒,营养不良的小伙子时,买给自己的。 川半辞点开了购物软件,果然在几年前购买记录里面找到了那个一模一样的衣服。 至于那封不知道是何人字迹的手写情书,是封炔追他时,嫌自己字丑,让别人代替他写的。 那条围巾,看样子是真的纯纯误伤。 封炔一直在偷偷观察川半辞反应,见川半辞看过来,凶着脸瞪了他一眼,又看到川半辞把手机关上了,示意他拿走。 “怎么的,查到没有,老子偷人了吗,说话。”封炔这样问罪着,心里却疑心起来。 按照正常查岗速度,川半辞未免也太快了一点,快到封炔都开始怀疑川半辞到底是不是在查自己了。 封炔按下心中的疑惑,从鼻子喷出一口气,想说些什么来表达不满,听到川半辞声音。 “被怀疑的感觉好受吗?”川半辞问。 封炔拧起眉:“废话,你老公清清白白一个人,你说我劈腿就劈腿,我还要不要活了。” 川半辞举起手腕上的定位器:“既然如此,那你又凭什么怀疑我呢,封炔?” 第46章 封炔 封炔微怔, 忽然间说不出话来。 “我很不值得你信赖?”川半辞歪了歪头,明明口气是一如既往的平和,语言却像是化为利剑, 狠狠刺穿了封炔的心脏,“还是在你眼里,我本身就是一个不检点, 不知足,会在有了丈夫的情况下, 还出去沾花惹草的贱人?” 封炔受不住般上前了两步, 手盖在川半辞的唇上,祈求般道:“宝贝儿,别这样说你自己。” 川半辞带着真情实感的困惑:“那你为什么怀疑我, 甚至伪造我出轨的证据。” “我……” 封炔松开了川半辞的手,他此时也迷茫极了,后退几步, 像是遇到了什么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那只蠕动着血丝的红眼睛也放大到了极致。 “我知道很奇怪, 但我有些时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我不是有意想怀疑你,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川半辞看着封炔低着头, 晦暗不明的瞳孔中闪烁着剧烈的挣扎与不解。 不过作为受害者, 川半辞再清楚不过,这是虫子的作用, 给封炔带来了最不愿意发生的幻想。 但川半辞不能说, 一旦被虫子发现他知道了寄生的事情,川半辞就会像之前的周目那样,被虫子控制的封炔杀死。 他现在做的一切, 只是为之后冷淡封炔做合理借口而已。 封炔那个动不动就涨欲值的设定非常令人头疼,为了多活几个小时,川半辞不能太惯着封炔。 这么做的效果很不错,封炔的欲值此刻已经下降到40了。 做完家务,封炔去厨房洗手:“是不是饿坏了,老公给你做饭吃。” “不用了,突然没胃口,不想吃东西。”川半辞道。 封炔系围裙的手顿了顿,自动将川半辞突然不吃饭,是因为自己怀疑他出轨而生气了的事情上,便服软哄道:“那咱们就先不吃饭,今天是你生日,先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惊喜好不好?” 川半辞原以为是那个细雪项链,没想到封炔居然拉他出了客厅。 封炔攥着他的手腕,带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那扇关住他的铁门。 封炔掏出钥匙,将铁门打开,用赔罪的语气对川半辞道:“老公不该锁你的,我明天就把这扇门拆掉,走,我们去屋顶。” 在封炔的带领下,川半辞第一次走出了这栋小别墅,外面是一片铺着绿草地的小院,封炔从别墅后面抬出一架很高的木梯,架在别墅顶上。 他朝川半辞招手:“来,宝贝儿你先上去。” 川半辞搞不懂封炔要做什么,便依照登上了屋顶,上面视野很宽,能看清下面的全貌,四四方方的房子,是他和封炔在副本里的家。 川半辞又将视线转到了隔壁的小别墅里,这是一个联排别墅,他们家距离隔壁也只是一个小栅栏的距离,他甚至可以直接跳到对面的屋顶上。 就在川半辞想着有的没的时候,封炔也三两下爬了上来。 川半辞正坐在屋顶上等他,合着腿坐在房檐上,无端有些乖巧,在封炔登上来时,还往这边看过来,通透的灰眸没有任何杂质,眼里只有封炔一个人。 【系统提示:封炔当前欲值50】 一眼加十分。 川半辞面无表情地转移了视线。 此时的天空已经变暗,封炔坐到川半辞身边,川半辞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封炔也不在意,习以为常一般,将手撑到了身后。 “啾——” 一声和歼灭机发射炮弹极其相似的爆炸声从底下突然响起,川半辞迅速进入防备阶段,满脸谨慎地环顾四周:“什么声音?” “彭!” 就在川半辞随时准备逃离或者扑倒的时候,一朵巨大的烟花在他眼前骤然盛开,绚烂的光泽倒映在他放大的瞳孔中,将他的眼眸照的晶亮。 川半辞嘴巴微张,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面前的半空中。 不是炮弹,是……会突然在半空中绽开的飞花。 川半辞指着天上瞬间消散又绽开的彩色火光,问封炔:“这是什么?” 封炔并没有对川半辞非常没有常识的询问感到疑惑,笑起来解释道:“是烟花。” “烟花?” 川半辞咀嚼了一番这个陌生的名词,转头看向空中一朵朵没有形态的花瓣。 这是川半辞第一次见烟花,很像烛照域夜晚随处可见的霓虹灯,但是又有很大的不同,遍地都是的霓虹灯和广告牌照得人眼睛发疼,光污染会影响人的睡眠质量。 但烟花不会,美丽是诠释它最好的词语。 这场烟花持续了半个小时,川半辞几乎没有将头低下来过,直到空中的烟雾都散干净了,川半辞才缓缓回过头:“结束了?” 封炔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川半辞,也不知道盯了多久:“嗯。” 川半辞很喜欢封炔送的这个花。 不过是因为太好看了么,烟花的花期居然比雏菊还要短,半小时就没有了。 封炔看到川半辞怅然若失的表情,失笑:“觉得不过瘾的话,老公每天晚上给你放。” 川半辞高兴起来,一个“好”字还没脱出口。 【系统提示:封炔当前欲值60】 川半辞放下脸:“不用了。” 封炔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回答,眸光闪了闪,看着川半辞的脸色:“你不喜欢?” “……嗯。”川半辞回答地很艰难。 弹幕:【你砍国王脑袋的时候都没带这么犹豫的。】 川半辞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封炔还想再说什么,看到川半辞转过头,冷淡地避开他的目光。 川半辞:“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 【系统提示:封炔当前欲值40】 封炔心碎了。 川半辞说这句话的时候都不敢看封炔,他真的很喜欢封炔送的花,他怕自己一个恋爱脑上头,把封炔按在屋顶上狠狠亲。 于是他索性狠下心,直接起身想下屋顶。 就在这时,玻璃破碎的声响在耳边炸响。 川半辞转过头去,隔壁别墅的窗户从里面被撞破,那对寄生夫妻冲了出来,直接跳上了他们的屋顶。 路灯晦暗的光线中,映照出了他们七窍都凸出的蠕动脑虫。 一股异香在空气中蔓延起来。 糟糕,看烟花太专注了,都忘了这个时间段是隔壁寄生人暴走的时间。 川半辞后退一步,环顾四周想找什么武器对付这对寄生人,转过头却看到正死死瞪向这边的封炔。 川半辞不动了,面色恍然,比隔壁寄生人更危险的人,还在他身边啊。 寄生人和寄生人汇合,这里只有他一个异类而已。 川半辞看着封炔飞速向他靠近,面色一派平静。 又要弄死他了么,这次确实是他的失误,等下周目…… 就在川半辞等着封炔给他一个痛快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体一轻,他被封炔打横抱了起来。 封炔抱起川半辞矮身躲过了一只寄生人的攻击,旋身一脚踢在对方的腹部,直接将寄生人踢出屋顶,坠下楼去。 “怪物都在眼前了你还一动不动,想死了吗!” 封炔差点就眼睁睁看着川半辞被寄生人咬,被忍住吼了一声,又看到川半辞望着他时睁大的瞳孔,以为对方真吓着了,暗自懊恼自己脾气又开始不稳定,放轻声音安慰道,“不怕不怕啊,老公护着你。” 川半辞张了张口,被封炔忽然一颠,那句话也给咽了下去。 “这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中邪了还是变异成丧尸了?电视剧照进现实?”封炔警惕着另一只还在屋顶的寄生人,俯下身,对川半辞道,“宝贝儿,搂紧老公脖子,我要跳进家里了。” 话语未落,封炔就放开了抱住川半辞的一只手,川半辞感受到半身失去支撑,立刻环紧封炔的脖颈,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到极近。 川半辞仰起头,看着封炔沉着的侧脸,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封炔怎么不杀他了,还带他逃脱寄生人的魔爪。 川半辞没有思考多久,见封炔空出来的手抓着下面的瓦砾,直接纵身往下跳了下去。 封炔单手抓着岩壁,带着川半辞在空中荡了一圈,凭借惯性一脚踢碎前方玻璃,踩着地面上的碎玻璃在地板上滚了一圈,最后稳稳落在客厅地板上。 封炔将人保护得很好,这么大幅度的动作没让川半辞受到一点伤。 那只寄生人也跟着冲了进来,封炔抱着川半辞,一脚将旁边的沙发朝人踢去。 那么大的沙发像没有重量一样,丝滑地划过地面,狠狠撞向寄生者。 “碰”地一声,寄生者被夹在了沙发与墙壁之间,听着寄生者的嚎叫,估计腿骨被砸碎了。 封炔没有多停留,撑着扶梯一步跃上二楼,在卧室将川半辞放下来:“你在这里待一会儿,等老公把这些怪物解决了再出来,别怕啊。” 封炔的嗓音不算柔,但这样放轻声音说话,莫名有一种安心感,就不管什么事都可以被他轻松解决。 川半辞还是搞不懂,为什么封炔忽然开始保护他了。 当前封炔的欲值已经下降到了20。 很快,卧室门被封炔从外面合上,周围变得一片漆黑,川半辞待在封闭的房间里,听着外面光亮处的动静。 川半辞对这栋小别墅算熟悉了,他几乎能从凭借声音,在脑海中构造出外面发生怎样激烈的战斗。 封炔拿起了厨房砍刀,精准地砍在了寄生者的膝盖骨上,清晰的骨头碎裂声传进川半辞耳朵。 那只腿本来就被沙发撞过,这一击更是彻底击碎整块骨头。 川半辞耳朵一偏,蹙起了眉,那只被封炔踹下屋顶的寄生人也进来了。 又是一声相隔很远的破碎玻璃声,这个距离,像是在客厅外的走廊,川半辞记得那里有一柄消防斧。 有了更称手的武器,封炔一对二也不在话下,无奈寄生人就像弄不死的小强,砍断四肢,他们也会用嘴不断发起进攻。 乒乒乓乓的声响不断从外面传来,从走廊到客厅,再到厨房。 等等,厨房。 川半辞心中一跳,对了,今天没吃晚饭,冰箱里还有一条成虫。 果然,封炔在用冰箱压住那只没了四肢的寄生人,准备给他致命一击的时候,倒下的冰箱忽然大开,一条盘踞多时的大虫啸叫着冲了出来。 川半辞想出去帮忙,但门把手都快被他扯断了,房间门还是纹丝不动。 川半辞盯着眼前的门把手。 封炔居然把房间门锁住了。 弹幕: 【滴——好感度+5。】 【不不,就封炔这个操作,起码能加主播10点好感度。】 川半辞:…… 他现在可没有和弹幕聊天的闲情雅致。 他一边尝试着突破卧室门,一边竖起耳朵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寄生人的吼叫,虫子拖行地面的嘶嘶声,还有属于封炔长时间剧烈打斗却依旧沉着冷静的呼吸,全部灌入川半辞的耳朵。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响一点点变小,川半辞还是没能打开房门。 就在这时,铁棍被抽出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川半辞怎么也突破不了的门,从外面打开了。 川半辞此刻全部的重量都压在门上,门忽然往外一开,他的身形不稳,倒了出去。 热量充足的躯体稳稳抱住了川半辞,血腥味霎时充斥进川半辞的鼻腔,川半辞的心脏却悄然落回原处。 看到卧室门锁被破坏的一塌糊涂,一只手还拿着铁棍的封炔扬起眉:“幸好老子有先见之明,提前用铁棍抵住了房门,不然只靠一把锁还真拦不住我的宝贝儿。” 川半辞面无表情地看了封炔一眼,随即转头往外看。 客厅一片狼藉,每一处角落都挂满了赤色的血迹,分不清是寄生人的还是封炔的,碎成在好几处的肉块挂在电视机和沙发上,到处都是,往下一点点滴血,到处都是血糊糊一片。 一片狼藉的外面和他干净的卧室形成了两个极端。 封炔脸上也是一片狼藉,明亮的白炽灯照在封炔身后,给对方添加了一层闪耀的滤镜,他扬起一丝痞笑,揉了揉川半辞的头发:“没事了啊,那些怪物都被老公解决了。” “现在几点了?”川半辞问满脸是血的封炔。 封炔没想到川半辞第一句话说的居然是这个,拿起手机看,他的手掌也全是血,血迹粘在手机屏幕上,擦了好久才勉强看清:“八点半。” 这是川半辞活的最长的一个周目,他看了一下封炔此刻的欲值——10。 川半辞抬头看向封炔,封炔也在回望他。 封炔的欲值变成20了。 川半辞闭上了眼睛。 封炔关切地绕着川半辞检查:“给老公看看,有没有受伤?” 川半辞抿住唇偏过了头。 明明封炔才是那个面对全部危险的人,却来第一时间关心他这个从始至终被关在安全地方的人。 川半辞一边避免着肢体接触,少涨欲值,一边暗中观察封炔。 耳朵,脸,肩膀,嗯,看上去都没有受伤。 川半辞视线顿在了封炔转瞬即逝的后背上,那是一道狰狞的抓伤。 那道抓伤很深,鲜血已经浸透了封炔背后的布料,还在不停往外渗出血。 因为封炔一直用正面对着他,他现在才注意到。 川半辞被封炔推坐在了床上,封炔蹲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臂来回翻看。 “你说你这个生日过的精不精彩,隔壁邻居知道你无聊,还给我们上演了这么一个剧目。” 似乎怕川半辞还没从危机中缓过来,封炔正扬起贱兮兮的笑脸在哄他开心。 川半辞视线停留在了封炔脸上。 封炔好像从来不在意他的冷脸,不管他表现多冷淡,都能混不吝地凑上来。 也完全不在意此时急需处理的,是他背后的伤口,仿佛逗他开心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困了没有,要不要睡觉?”封炔轻声问川半辞。 川半辞不太困,但他觉得封炔可能有其他想处理的事情,如果他醒着对方很不好操作。 于是川半辞点了点头。 封炔给川半辞铺床盖被,看着他躺下去。 川半辞顺势闭上眼睛,做出睡觉的姿势。 十分钟后,见川半辞不再有动静,封炔转身拿起了卧室门前的消防斧,关门离开。 而封炔离开的下一秒,躺在床上的川半辞睁开了眼睛。 他悄悄下床,掀起一条门缝看向外面。 卧室在二楼第一个房间,加上封炔很高,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一楼封炔的头顶。 封炔从电视机下面拿出来医药箱,给自己肩膀简单处理了一下,开始收拾一片狼藉的客厅。 他收拾了多久,川半辞便看了多久。 封炔真的很爱他。 直到封炔上了二楼,往川半辞这边过来了,川半辞才赶紧跑到床上装睡。 但卧室的门迟迟没有打开,川半辞竖起耳朵,听到封炔的脚步声跨过了卧室,去了二楼更深的地方。 那里是封炔的训练室,里面有小型拳场和各种训练器材,而且隔音效果很好,没多久川半辞就听不到封炔的动静了。 没有声音,躺在床上的川半辞开始昏昏欲睡,朦胧之中,他仿佛听到卧室门打开了声音。 一个裹着寒霜的人影静静地走到床前,站着不动了。 川半辞睫毛扑闪了一下,想翻个身继续睡觉,忽然感觉有人抓住了他肩膀,一把将他掰正过去。 川半辞骤然清醒,一只布满粗茧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 外面的灯光还没熄灭,透过光影,川半辞看见了赤红着眼睛的封炔。 封炔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憎的东西,用力捏紧川半辞的脖颈,手臂用力到颤抖:“他在哪里?” 谁?小三吗?封炔在说谁? 川半辞看到了此刻封炔的欲值——0。 川半辞根本没有对封炔设防,对伴侣的全然信任,让他的身体没有及时升起防御机制。 他抓住封炔捏紧他脖子的手,强烈的窒息感伴随着晕眩席卷大脑。 滚烫的掌心灼烧着皮肤,粗筋在封炔手背上突起,川半辞几乎抓不住。 川半辞面色煞白,在封炔手下像个脆弱的瓷器。 他眼珠转了转,视线停留在封炔的双眼上,里面布满无机质的杀意。 川半辞艰难喊着:“封……炔。” 那股杀意太浓郁了,以至于川半辞没有发现,封炔双眼已经布满了湿润的雾气。 捏着川半辞脖颈的力道寸寸收紧。 “呃……”川半辞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他奋力仰起脖子,想再说些什么,只听“咔嚓”一声,川半辞的脖子被扭断了。 封炔颤抖着松开了手,川半辞失去颈椎的支撑,骤然坠回枕头上。 脖子动不了,川半辞只能通过坠下的视角转动眼珠,他感觉到脖子的疼痛,烧着一样的热度,浓郁的血腥味充盈了鼻腔,有血从嘴角源源不断地露出来。 川半辞抬起眼睛,封炔的阴影笼罩着他的全身。 封炔对着川半辞高高举起了消防斧,明明封炔自己才是施暴对象,嗓音却颤抖的不可思议:“到底是什么时候,你把他怎么了?!” 下一刻,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封炔的手臂。 封炔低下头,对上川半辞睁大的眼睛。 川半辞面上满是迷茫:“为什么?” 欲值太高,他会被封炔杀,他又把欲值降到最低,小三的误会也都解除了,结果封炔还要杀他。 因为脖子断裂,川半辞脑袋不受控制地歪斜着,但他的手还紧紧抓着封炔的手臂不放,用充满不解的虚弱语气道:“为什么?你不是……爱我吗?” 封炔的动作顿住了,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川半辞的身体发生了一系列诡异的变化。 被拧断脖子,川半辞非但没有立刻死亡,他还缓缓靠坐了起来。 川半辞靠在床背上,挂在肩膀上被扭断的脖子慢慢往上移,竟然隐隐有恢复的趋势。 川半辞保持着脖子一半修正一半歪斜的姿势,抓着封炔举着消防斧的手臂,用嘶哑的声音询问:“既然爱我,为什么,还要杀我?” 这种怪异扭曲的姿态,分不清川半辞和封炔到底谁更像怪物。 封炔面色冷漠:“居然这都不会死。” 下一刻,一把漆黑的手枪抵在了川半辞的额头。 川半辞怔怔地看着封炔。 “碰——!” 一声枪响。 头顶中弹,川半辞被子弹的后座力击在了枕头上,大量的鲜血浸湿枕头,川半辞侧头,眼前一片模糊。 他并没有立刻死亡,弹道在射中他大脑的那刻紧急偏移了一寸,让他现在还有一口气。 但也只是仅有一口气而已。 他看到冒烟的枪从空中坠落,封炔跪在了他的面前。 对方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煞白的脸上全是震惊。 封炔蠕动着嘴唇,不可置信地看着川半辞,语气充满虚幻:“不,怎么是你,怎么会这样?” 封炔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倒在床上川半辞,像头濒死的野兽,面上饱含痛苦。 他跪在川半辞面前,颤抖着双手,抱住川半辞无力的半身,宽阔的肩膀往下耷拉下来,看上去崩溃极了。 “不是这样的,不辞,看着我好不好,不是这样的,我没想到是你……” 剩下的话川半辞听不清了,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快速流逝,意识也逐渐模糊。 但眼前封炔的脸在他脑子里愈发清晰,那张脸布满了无尽的悔恨,惊讶,无措,他听到封炔痛苦地喊着“不”。 什么啊,这个反应。 难道封炔在杀他之前,把他看成了什么其他的怪物么? 第47章 封炔 〖四周目存活时间:8h〗 川半辞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 只感到眼前一片晕眩。 脚下站立不稳,川半辞弯腰弓膝,扶着了沙发的边缘。 过了一会儿, 晕眩缓解,他重新站了起来,看向周围一切完好的客厅。 进入第五周目了。 川半辞按了按自己隐隐抽疼的太阳穴, 太长时间没有进食,他开始出现贫血反应。 不过这些症状都暂时影响不到他的行动。 川半辞仰天长叹:“和封炔he好难。” 被上周目吓到了的弹幕:【不不不, 你要不还是解释一下, 为什么你被扭断脖子,还能活这么久?】 而且如果没有后续补枪,川半辞可能还不会死。 川半辞侧头不经意看向弹幕, 随后伸了个懒腰,继续给自己打气:“好,这周目一定成功。” 弹幕:【假装没看到我们的话吗?演技太拙劣了!】 多次死亡的经验, 让川半辞每次重来都会先反思。 上周目死亡的原因也很简单, 封炔的欲值太低了。 新闻里说, 极端的情绪都会产生严重幻觉。现在看来, 欲值过高封炔会幻视出他的出轨现场,然后将场上的其他人杀掉, 把他囚禁起来, 八点钟后,他会被隔壁闯入的寄生人吃掉。 欲值过低, 封炔的幻觉更严重。 川半辞回忆上周目封炔捏断他脖子时的狠厉手段, 以及他被子弹击中后,封炔又截然不同的崩溃态度。 反正他总会重来的,死不死都无所谓, 但封炔在他死前那个神情,让川半辞有些在意。 现在冷静下来回想,封炔很可能是把他幻视成了寄生人或者虫子,看到床上没了他的身影,怒极攻心,误把他给杀了,但在他快死的时候,又恢复了神志。 为了保护他,所以把他杀掉了吗? 川半辞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欲值太低太高都不行,想要从封炔手里活下来,就得让欲值保持在中间态。 这就有些难为川半辞了,如果让他一直对人好,或者始终持冷漠态度,川半辞很擅长,但要他又好又坏来维持封炔的欲值平衡,川半辞还真不知道怎么做。 不过玩游戏么,就当是挑战了。 川半辞心态很好。 川半辞环顾客厅,反正封炔没回来,他出不去,小三危机是个幻觉,川半辞也不用急着销毁证据,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来当做降低封炔欲值的工具。 那在封炔回来的这段时间内…… 川半辞撸起袖子,往杂物间走去。 他要帮封炔打扫卫生,这样封炔就有更多的时间和他谈恋爱了。 川半辞一开始是很信心满满的,他学东西很快,不管是打架、用没用过的武器,还是画画修水管,他看一遍就会,所以理所当然的,川半辞觉得做家务也没什么难。 事实证明,天才也有惨遭滑铁卢的时候。 川半辞对着收下来的衣服百思不得其解,奇怪,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完全按照封炔的样子叠的。 为什么封炔叠的整整齐齐像方块,他叠的就像随便卷起来的一坨。 在弹幕的嘲笑声中,川半辞不服气地又叠了一次。 更乱了。 弹幕: 【收手吧大少爷,再打就成死结了。】 【主播还真是少爷?】 【应该是吧,我在上个副本听到主播聊过,他好像是烛照域的,富二代呢。】 时间有限,川半辞索性放弃叠衣服了,幸好除了叠衣服之外,扫地拖地、物品归类这些他做的都还不错,没惹出什么乱子。 打扫的过程中,川半辞发现训练室的角落里经常有一些烟灰。 封炔经常会拿烟,对方是有抽烟习惯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川半辞好像从来没有看见他抽过。 他之前以为封炔是怕他不喜欢烟味,便没有多想,但事实上,他只是不会抽烟,并不排斥烟味来着。 在封炔回来之前,川半辞将整栋小别墅打扫一新。 四点,封炔准时开了客厅防盗门,看到眼前面目一新的家,嘴唇动了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川半辞看到封炔这副“我家是怎么了”的凝重样子,不满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他很努力了好不好。 封炔将外套脱在了衣架上,朝川半辞走过来,语气怪怪的:“是你打扫的卫生?” 川半辞点了一下头,但随着封炔靠近,他发现封炔脸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惊喜,眉宇间反而挂着乌云,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封炔眉毛往下轻轻压着,愁云惨淡,过来握住了川半辞的手。 两个人贴的很紧,封炔低下头,用最轻柔的嗓音小心翼翼询问,似乎生怕川半辞说出一些他不愿意听到的话:“宝贝儿,怎么忽然想到要帮老公打扫屋子?” 【系统意识:封炔当前欲值20】 川半辞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封炔的初始欲值是50,怎么这还降了这么多。 “是……老公最近的表现不好么,你不需要我了,你想离开我了?”封炔握着川半辞的力道越来越重,脸上充满了无所适从,“宝贝儿,之前我们不是商量好了,这些事情全部交给我,你不能反悔的。” 见封炔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川半辞迷茫起来,因为他的态度太好,封炔反而开始惶恐了么? 之前几个周目那些隐隐的不对劲和封炔此刻的表现结合起来,川半辞终于懂了。 他一周目那样勾着封炔,封炔虽然欲值涨的很快,动作却非常僵硬,仿佛完全不适应川半辞的主动。 而上周目他一直对封炔冷眼相对,封炔的态度反而更加自然,好像这才是他们的常态一样。 难不成,他很少对封炔展露友好的一面? 弹幕说,封炔是根据主播的个人特质生成的,封炔的一切行为都符合逻辑,那么出问题的就是川半辞了。 他是这种理所当然接受别人付出,不回应一分一毫的人吗? 看到封炔惶恐的眼神,川半辞沉默了,一段很久远的记忆重新浮现脑海。 他想起来了,在很久之前……他好像确实一直对深爱他的人态度不好。 当时他还是一个人,白天黑夜接触的都是训导员,他不关心外界,不去思考,只是个听从指令而活的机器,或者说,怪物。 然后有个人就这样突然闯了进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像是看着找寻已久的宝藏,说要爱他。 川半辞当时怎么回应的,现在不太有印象了,但他从封炔身上找到了答案。 他把这当成了理所当然,就像理所当然地接受训导员的照顾,他也理所当然地享受起那个人对他的爱。 那种温暖,和煦,永恒不变的爱。 他喜欢他的爱。 他有时候也会想,训导员照顾他,是因为他可以拯救人类,那个人爱他,又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那个人什么都没得到,甚至为他付出了生命。 川半辞定定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封炔:“对不起。” 他不知道。 当时的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直到那个人死后,他才从对方身上学会,如何用生命去爱人。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在那个人生前,也是以封炔这样的心态面对他的? “对不起。”川半辞低下了头,捏着封炔胸前的布料,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一股难言的“悲伤”弥漫在了直播间,极为纯净的情绪让直播间安静下来。 这下就连最恶毒的黑粉也没有出声,他们感同身受一般,定定地注视着屏幕前眼眶泛红的人,共情般感觉到了心脏隐隐的抽痛。 说实话,川半辞的话有些没由来的莫名其妙,弹幕不知道川半辞为什么突然道歉,又为什么突然悲伤,只是单纯被川半辞的超强情绪感染力强制共情了。 封炔却好似连接到了川半辞的脑回路,自动续上了他的话,紧紧搂住川半辞的肩膀:“别道歉,宝贝儿,是我愿意的。” 川半辞当然知道封炔是愿意的,没有哪个恋爱游戏里的男主不愿意爱玩家,这是他们的底层代码。 只是川半辞突然很执拗,想扒开那层代码刨根问底:“你为什么喜欢我?我对你那么不好,什么事都不会做,也不会爱人。” 川半辞不知道自己在向封炔提问,还是在向背后发明出封炔的人提问,又或许在向那个早就不会回应他的人提问。 总有人在无条件地爱他,但川半辞突然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听到封炔道:“因为喜欢你,所以喜欢你啊,喜欢自己老婆还要理由?” 封炔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对老子毕恭毕敬的人多了去了,不好的揍一顿,他们也不敢再对老子使坏,你不会爱人有什么关系,宝贝儿,我娶你不是让你爱我的,是我想爱你。” 弹幕: 【哥,这个观念多少有点极端了。】 【爱情还是双向奔赴的更好嗑吧。】 【不过这种阴间爱情偶尔尝尝也别有滋味。】 【?还有人记得这里是恐怖直播间么?】 这种在别人看来有点神经病的话语,却成了川半辞的定心剂。 这和他从那个人身上学到的一模一样。 爱是一种非常自私的情感,无关别人,只关乎自己,正是这种爱,是他想抛却一切所求的。 封炔揉了揉川半辞的脑袋:“饿了么?” 川半辞愣愣点头。 “老公给你做。”封炔起身想去厨房,衣摆被川半辞拽住了。 川半辞面上已恢复了平静,语气淡淡道:“想去外面吃。” 封炔迟疑:“可是我还有惊喜……” 川半辞露出坚决的表情:“去外面吃。” 川半辞想好了很多措辞,他觉得自己大概率是出不去的,只是想试探一下,看看封炔的底线在哪里。 没想到封炔沉默了一下,还真拿起了衣架上的外套,叹气道:“好好,今天寿星最大,去外面就去外面吧。” 川半辞就这样离开了这栋小别墅。 在封炔锁上院子门,两个人并排走在大路上的时候,川半辞还没有实感。 就这么容易出来了? 封炔笑呵呵地将手塞进川半辞的指缝间,紧紧扣住:“走吧,我们去吃大餐。” 弹幕: 【恋爱脑是这样的。】 【一个恋爱脑不得好死,两个恋爱脑就不好说了。】 【脑虫副本还有外面建模,我一直以为就两栋别墅?!】 川半辞一直在观察周围的建筑,不知道是不是天色的缘故,所以建筑都蒙上了一层蒙蒙灰,如同层层监狱,压抑又曲折,很有异骇直播间专有的恐怖气息。 他们并肩走在江边,黄昏的微风跑过身边,掀起了川半辞柔软的发丝,将那双清澈琉璃的灰眸彻底显示了出来。 封炔定定地看着他。 川半辞:“怎么了?” 封炔将川半辞面颊上的碎发拢到脑后:“宝贝儿,你的眼睛很好看。” 川半辞若有所思:“你想挖出来收藏么?” 欲值开始以坐火箭的速度急速上升,30,40,一会儿不见,急速窜到了70。 封炔定定地抚上川半辞的眼睛,拇指在眼窝处不断摩挲,就在封炔俯下身,即将吻上来的时候,川半辞猛然偏过了头。 在封炔浓烈的双眸中,川半辞扒开了封炔的手:“不给。” 欲值堪堪止在了健康的50。 川半辞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响起,接起电话,是跑腿小哥的声音。 “请问是不辞先生吗,有位不知名的先生给您送了花,麻烦开一下门。” 川半辞“哦”了一声:“我不在家,你放门口吧。” 旁边的封炔幽幽道:“不知名的先生,谁?” 说话间,好不容易稳住的欲值一下子又开始上升,直接来到了80。 封炔越走越近,猩红的目光让川半辞梦回一周目,封炔用消防斧砍碎跑腿小哥脑袋的场景。 川半辞给了封炔一个肘击:“前几天你给我定的雏菊,你忘了?” 封炔揉了揉被肘的胸口,大脑某个被遗忘的记忆苏醒:“哦,想起来了。” 看到欲值上升又下降,短短几分钟,仿佛经历了过山车。 川半辞淡淡扫了封炔一眼,决定不跟脑子有虫的人计较。 封炔带川半辞来到了一家西餐厅,菜单还没上来,服务员先在他们的桌子上摆了一台黑色的烛台架。 “烛光晚餐,不错吧?”封炔在点燃的烛火光线中,朝对面的川半辞掀起一抹帅气笑容。 川半辞目光定在了眼前的烛火,又缓缓偏向对面的封炔。 他总感觉封炔的神经忽然紧绷了起来,这种紧绷的力度比对方上个周目看见那两只寄生人还要大,好像在格外忌惮着什么。 点完餐,封炔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又分配起盘子里的两杯蓝色饮料,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川半辞。 川半辞一直在观察封炔的一举一动,他没看错,封炔在有意避让烛火的范围。 川半辞捏着那杯饮料品尝了一口,忽然有了些别样的想法。 牛排被端上来时,川半辞装作不经意,碰倒了桌子上的烛台。 带着馨香的烛火倒向了封炔的那头,那点微弱的烛光只起到装饰作用,连桌布都没点燃,就被眼疾手快的服务员给扶起来了。 但那边的封炔却像是受到了十足的惊吓,猛得往后仰去,刺耳的桌脚移动声霎时回荡在偌大的餐厅里。 服务员贴心安慰:“先生,我们这个烛火是高级定制款,安全性能很高,不用担心的。” “哦,哦……”封炔咳嗽了一声,迅速恢复平静,站起了身,“我去一趟卫生间,很快就来。” 封炔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消失在了川半辞的视线里。 猜想得到验证,川半辞一手托腮,冷静地将那盏烛火重新放在桌子中间。 他脑海里还回放着意外发生时,封炔那张骤然变色的脸,以及对方起身离开时,用手捂住的,那只血丝不断躁动鼓起的眼球。 封炔怕火,或者说,寄生在他脑子里的虫子怕火。 没过多久,封炔回到了餐桌上,面上一切如常,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还向川半辞吐槽卫生间的位置刁钻又难找。 川半辞应和了他两句。 川半辞听到对面很轻地哼起了歌:“你很高兴?” “那是。”封炔扬起了唇角,“我老婆第一次对我那么有好脸色,我能不高兴么,一定是我这些天死缠烂打的功劳。” 说到这里,封炔还洋洋得意起来,一口吞了端上来的牛排。 这边服务员刚给川半辞分配完刀叉,转眼一看,那边的封炔直接把整块牛排给干完了,直接惊呆。 川半辞见封炔这副骄傲的模样,默默无言。好像那个人好像也是通过对他死缠烂打,成为了他生命里的不可或缺。 川半辞:“你们都喜欢靠死缠烂打追人?” 封炔撩起额头的碎发,靠在椅背上,耸了耸肩,这副不拘小节的姿态有种吃完就要掀桌子抢劫的痞气,和优雅的餐厅格格不入。 封炔调笑道:“对啊,老子要地位没地位,身份也不是很拿得出手,全靠这张厚脸皮,和老婆人美心善。” 川半辞蹙起了眉,虽然封炔说的满不在乎,好似就是一句妄自菲薄的玩笑话,但川半辞听着莫名有些刺耳。 【系统提示:封炔当前欲值30】 封炔将手边的饮料一饮而尽,川半辞看过去,发现对方并没有再露出那道混不吝的笑。 封炔透过盈盈烛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幽深的眸子里蕴藏着浓厚的压抑与情感。 某种沉重的东西,正死死压在对方身上。 封炔长臂搭在椅背上,眼神却不断往川半辞方向伸,似乎想就这样触碰到川半辞:“所以啊,宝贝儿,你可以随意使用我,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不离开我。” 封炔这是在……乞求吗? 餐厅暖白的灯光照在封炔身上,川半辞从里面看到了一层郁郁。 川半辞忽然就懂了,为什么他明明不是个有了老公还会去外面找人的人,封炔却产生了他出轨的幻觉。 不是川半辞朝三暮四,而是封炔对自己就不自信。 封炔认为光凭他自己的个人魅力,不足以让川半辞爱上他,所以患得患失,觉得川半辞总有一天不再需要他,离开他。 而这一切,都成了脑虫影响他的幻觉。 川半辞完全没办法理解。 封炔把他看成什么人了,他能和封炔结婚,当然也是因为喜欢封炔,才不是因为死缠烂打。 他只对在意的人另眼相看,看直播间的那群弹幕,他们再怎么蹦哒,他会多看一眼吗? 川半辞光顾着吐槽了,忘记现在的心里话还关联着直播间,上面那番对比十分强烈的内心戏,全都一五一十同步到了直播间。 【系统提示:您新增了5个关注。】 黑子弹幕:【我说够了,被主播讨厌很光荣吗,你们这群抖m。】 就在川半辞内心风暴的时候,他的腿上忽然多出了一只手。 川半辞低头看过去,顺着那只紧实有力的手臂看到了封炔关切的脸,不知何时,封炔来到了他的身边。 “宝贝儿,你生气了?”封炔黏黏糊糊地挤着川半辞,低声下气地道,“抱歉宝贝儿,我说错话了,我没有怀疑你的爱的意思。” “宝贝儿,原谅我好不好?”他将十指伸进了川半辞的指缝里,扣在手中吻了一下。 川半辞和直播间都懵了。 弹幕: 【主播生气了?】 【mia mia mia,没吃到啊。】 川半辞也感到匪夷所思,他生气了? 好像有一点,很稀薄,封炔不说他都没感觉到。 他情绪一直这样淡,尤其是负面情绪,不然不会连直播间都捕捉不到。 但封炔察觉到了,并且第一时间过来哄他。 川半辞低头看向半蹲在他面前的封炔,对方完全不在意这种低人一等的姿势,蹲在他面前,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心思,让他重新开心起来。 感受到手背讨好一般的吻,川半辞心思微动。 这是第二个能如此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人。 他的心情如此重要,只是一丁点,就能牵动着另外一个人。 封炔真的很爱他。 不知道多少次意识到这一点,川半辞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捧着了封炔的脸,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欺身吻了上去。 两个人都是旁若无人的傲慢性格,在短暂的停滞过后,封炔开始热烈地回应起川半辞。 他手掌抵在川半辞的后脑,不让对方撤退分毫,霸道地索取掠夺。 封炔慢慢从蹲姿转为了站姿,待川半辞偏头换气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封炔抵在了餐桌上,川半辞还想继续。 系统界面上直逼90的欲值戳在了川半辞眼前。 理智回归,川半辞冷静下来。 但是气氛都烘托到这里,让川半辞再对封炔说些伤人心的话把欲值降下去,他做不到。 亲也不是,不亲也不是。 川半辞没忍住推了封炔一把,抱怨道:“你真的好麻烦。” 封炔任由川半辞推拒,顺着力道后撤了两步,沉沉眼眸看到川半辞从餐桌上撑起。 对方蹙着眉,颇为郁闷地擦拭着水润的唇瓣,见封炔还在看,往这边瞪了一眼。 像是别墅院子里经常从篱笆里钻进来的虎斑猫,将封炔的心脏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第48章 封炔 封炔被瞪爽了, 下意识从兜里倒出一根烟。 川半辞看着那根没点燃的烟被封炔咬在嘴里:“你怎么看出来我在生气的?” 要不是封炔,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生气。 封炔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很明显啊,你每次生气都会有很多小细节。” 封炔的视线放在了川半辞的唇上:“比如……嘴巴会抿起来一点, 眼睛会往下撇,盯着惹你生气的人的旁边。” 新情报! 好事的弹幕找到游戏回放,按照封炔的说法一一对应。 好事弹幕: 【也没有啊。】 【我都放大好几倍了, 顶多就变化了几个像素点,连微表情都算不上。】 【尼玛的, 这谁看得出来?!】 一群粗粗的黑箭头指在封炔头顶。 好事弹幕:【爹, 我服了。】 川半辞也不太信,狐疑地看向封炔,总觉得这人在骗他的。 但是封炔的身体放松极了, 不像在说谎,眼里还有着不可忽视的笃定。 川半辞忽然发现封炔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当光照射进去, 就会变成一种很和煦的金, 把他周身原本的阴沉都吹散了, 只剩下俊。 川半辞看得有些入迷, 又想亲他了,但过高的欲值让川半辞望而却步。 封炔却毫无负担, 在察觉到川半辞盯着他后, 更是眯起了眼睛,从里面漾出戏谑的笑意。 川半辞郁闷地喝了一口果汁, 透着玻璃瓶看向对面含笑的封炔。 真是用心险恶, 这是在引诱他,好让他把欲值升到一百,再干脆利落地杀掉他么? 他是真的会上当的。 茶足饭饱, 两人离开餐厅,沿着江边缓缓往回走。 川半辞看了一下手机,现在是晚上八点,按照正常的时间,这个时候隔壁的寄生人已经开始暴动了。 “哎,你们今天看新闻了没有,有个专门吃人脑子的虫子从创世科技里逃出来了。” 川半辞侧头往旁边看去,一群挥着扇子的老头老太围在公园椅子上八卦。 “早就看过了,会寄生在脑子里的虫,听着就吓人!”一个老太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啊,我隔壁一个年轻人的小儿子就有新闻里说的那个症状,不过他家人怕创世科技的人给儿子抓走,瞒着不往上报。” 周围人吓了一跳:“这怎么行,那可是会死人的虫子!” 注意到川半辞听得认真,封炔停了下来:“怎么了?” 川半辞回过头,见封炔状态还挺好,试探地道:“那个会寄生在人脑里的虫子,听上去很吓人。” 听到川半辞的话语,封炔拿烟的手指一顿,将香烟给折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力气太大了,将折断的香烟重新放回烟盒里,而后揉了揉川半辞的发顶:“那我们回去买点杀虫剂备着。” “从创世科技逃出来的虫子,单凭杀虫剂是驱不掉的。”川半辞盯着封炔的眼睛。 “没事。”封炔道,“再怎么说,你老公也是地下拳王,总不会让几只虫子伤害到我老婆。” 川半辞倒不是怕虫子,他怕封炔暴走。 两人慢悠悠回到小别墅,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半。 川半辞看向隔壁邻居的房子。 隔壁的大门像是被人从里面暴力撞破,一半躺在地上,一边颤悠悠地半挂在墙上,随着刮风发出吱呀吱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屋子里面也没开灯,往内看去,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打架打这么凶,把门都给掀了。”封炔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对川半辞道,“我进去看看。” 川半辞留在原地,看着封炔翻进邻居篱笆去查看情况。 按照以前,寄生人会先闯进他们家,但他们今晚不在。 暂时恢复了自由身,川半辞迈步往自家别墅走去,他想去看看那个一直没有机会去的地下室。 川半辞绕着小别墅转了一圈,在背后找到了往下走的楼梯。 最底下,一扇卷帘门紧紧关闭着,上面有一把指纹锁。 川半辞将耳朵贴在了冰凉的卷帘门上。 很轻微,但他确实听到了很密集的爬行蠕动声,在卷帘门内此起彼伏。 “咔嚓!” 极近的金属碰撞声在川半辞耳边炸响,仿佛有只虫子,隔着卷帘门,贴在川半辞耳边,探寻他的气味。 川半辞退了开来,已经可以确认了,地下室有很大一批数量惊人的脑虫。 幼虫期的脑虫没办法脱离宿主和水源存活,能生活在这里,全是有独立生存能力的完全体成虫。 川半辞回想起自己家里无孔不入的各种虫卵和幼虫,搞不好那些虫子都来源于地下室。 可惜没有钥匙,川半辞暂时也没有其他能开门的能力,他转过身想回去,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封炔已站在了楼梯的尽头。 看到封炔的瞬间,川半辞脊背竟然有些发凉。 “你在这里做什么?”封炔疑惑道。 川半辞没有轻举妄动:“我听到这边有动静,就想来看看。” “什么动静?”封炔也走了下来。 川半辞退开一步,将空间让给封炔,左右寻找可以用的临时武器。 一旦封炔有异动,他可以先发制人,把人打晕再说。 “什么都没有。”封炔听了半天都没听到动静,想蹲下身去解指纹锁。 “碰!” 封炔忽然跪下了。 川半辞立刻上前:“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封炔额头上冒起了青筋,隐忍道,“忽然有些头疼。” 封炔的半边红色眼珠开始躁动翻涌,另外一只原本完好的眼睛,眼白部分竟然也渐渐多了一层蠕动的血丝。 川半辞顿时明白过来,是脑虫在阻止封炔开锁,继续长时间待下去,也不知道脑虫会不会直接控制封炔的身体。 他当机立断,半拖半拽地把封炔拖离了地下室。 两人回到院子,川半辞看向撑在地上粗喘的封炔:“好点了吗?” “好多了。” 一离开地下室,封炔那股要让脑子爆炸的疼痛感就立刻消失了。 封炔拧着眉,视线望向那扇地下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进了别墅里,封炔脱下外衣,往客厅看去,川半辞坐在沙发上,腿间的手指相互扣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宝贝儿,表情那么凝重。”封炔坐到川半辞身边,十分自然地亲了亲对方的鬓角,将川半辞相互扣紧的手指解救出来,“还在担心那些老头老太说的虫子?” 川半辞侧脸被封炔按着,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封炔无奈地笑了笑:“真的没事儿,那些老头老太就喜欢夸张事实,屁大点事能说成世界末日,没事噢,老公在呢。” 见到川半辞依旧满目愁容,封炔索性道:“就算那些虫子真要伤害你,那也得先把我寄生了。” 川半辞不为所动:“你先被寄生了,那些虫子岂不是要操控着你的身体来杀我,那样更残忍。” 川半辞等着封炔还要说什么,没想到旁边忽然没了动静。 川半辞转头看去,发现封炔愣住了。 他眸光忽然变得很沉,琥珀色在下压的眼眸下隐隐变得浓黑。 封炔手指夹着烟,沉默了许久,好半天才按了按川半辞的后颈,声音有些轻微发哑:“不会的。” …… 川半辞没有说话。 他在想有什么办法能杀死寄生在封炔身上的脑虫。 距离封炔彻底被寄生还有3个小时,就川半辞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可能对脑虫有效的只有三种东西。 酒,可以短暂限制脑虫的行动。 火,脑虫异常怕火,但至于怕到什么程度,有待考证。 最后一个是烟,封炔似乎有非常大的烟瘾,经常动不动就拿烟出来,又不抽。川半辞不排斥烟味,那么封炔突然不抽烟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了,脑虫对烟有某种反应。 这三样东西对脑虫都有什么样具体的效果,川半辞需要一一验证一下。 封炔去洗澡了,川半辞来到厨房,然后在弹幕睽睽之下,从衣服里面掏出一瓶酒。 弹幕: 【?】 【你哪来的酒?】 川半辞:【餐厅偷拿的。】 弹幕:【我们怎么不知道?!】 弹幕当时关注点全在凭什么封炔对川半辞的情绪雷达比直播间还敏锐,翻了好几遍回放,逐帧辨认川半辞的微表情,硬要破解川半辞的情绪之谜,当然看不到川半辞本就隐秘的偷酒行为。 川半辞不想说,他觉得弹幕无聊的很。 酒精味道太浓了,很容易被闻出来,川半辞又兑上了从餐厅打包回来的,没喝完的饮料。 兑完以后闻了闻,确保闻不出酒精味道,川半辞才放心地端了出去。 封炔刚好洗完澡,穿了件t恤在用毛巾擦头发,t恤沾上了没完全擦干的水珠,隐隐约约地显露出饱满壮硕的胸肌。 川半辞适时贴了过来,将那杯兑了酒精的饮料抵在封炔口中:“渴了吗,喝一点。” 封炔没看出不对,就着川半辞的手喝完了一整杯。 川半辞将空杯子放在桌面上,等着酒精生效。 封炔在客厅忙来忙去,一会儿从卧室拿出来那本日记,坐在沙发上唰唰写着。 川半辞也过来看:“你在写什么?” 封炔此刻的手已经有些不稳了:“记录老婆今天跟我去吃烛光晚餐,对我脸色特别好,还亲了我。” 川半辞在旁边看着封炔写,突然指着那张被撕掉的日记痕迹,明知故问道:“这页怎么被撕掉了?” 写日记的手停了下来,封炔看向那页纸,脸色不太好:“我最近精神有点不太正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总妄想一些奇怪的事,我有时候知道那些都是假的,有时候又会当成真的。” 封炔似乎也注意到了不对劲,想到公园那些老太老头的话,忽然合上日记本,转过身,抓着川半辞的肩膀:“宝贝儿,你说我会不会被虫子给……” 封炔忽觉大脑一阵晕眩,整个人天旋地转,在昏迷的前一刻,看见了川半辞平静地注视着他的脸。 “终于发现了么,自己被脑虫寄生的事。” 见封炔彻底没了动静,川半辞俯下身,手指点在了封炔闭合的眼窝上,透过薄薄眼皮,川半辞能感受到脑虫在指腹下生长蠕动的触感。 放倒封炔,川半辞在封炔口袋里找了找,找到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全都收归己有后,去厨房找了根擀面杖。 川半辞将自己的外套撕掉一块,裹在擀面杖上,再浇上剩余的酒精,用火点燃,做了个简易的火把,随后打开了冰箱。 他打算先用冰箱的脑虫做个实验。 冰冷的气模糊了川半辞的视线,只听到一声沉重黏腻的蠕动声响起,一个巨影从冰箱里蹿了出来,啸叫着朝川半辞扑过去。 川半辞将火把挡在前面,灼热的火光驱散冰雾,照亮了藏在冰箱里面面容狰狞的大虫。 那个大虫长长一条,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红色毛毛虫,长有密集细牙的口器大张,却在即将触碰到火把的时候猛然停住。 它们果然怕火。 大虫一边在厨房里乱窜,一边寻找逃跑的通道,细小的眼睛充满威慑力的盯着川半辞,似乎只要川半辞放松警惕,它就会一口把川半辞吞了。 川半辞完全不怕虫子的威慑,厨房的门也早已被他关上。 川半辞将火把往脑虫面前抛去,虫子想躲,但厨房空间狭小,有颗火星粘到了它的尾部。 “咿——!!” 虫子爆发出尖锐高频的啸叫,不顾一切地扭动,用身体拍打地面,试图熄灭身上的火。 但那一点火星仿佛见了干草煤堆,以非常夸张的速度迅速往上爬,整个大虫身上都裹上了火。 没一会儿,虫子就这样被活生生烧死了,留下一地冒泡的脓液,异香布满整个厨房。 川半辞举着火把,来到了封炔面前。 火的作用已经验证过了,对消灭虫子有着出乎意料的奇效,但川半辞在封炔身上犯了难,杀虫容易,但要怎么在不伤害封炔的前提下,把寄生在人体内的脑虫给烧掉呢? 难不成要挖掉封炔的眼睛,给眼睛烧过之后再安装上去? 封炔不是他,挖出来的眼睛应该不能再用了吧。 而且脑袋里的虫子要怎么办,总不能给脑子也挖了。 川半辞扒开封炔那只被脑虫侵占的血红眼睛,在火把的照映下,里面的脑虫触手似乎感受到了热量,开始激烈暴动起来,没一会儿,脆弱的眼球就溢出了血液,封炔也锁紧眉头,额头爆起青筋。 川半辞赶紧把火把撤离了封炔的眼睛。 火源离开,寄生在封炔眼球里面的脑虫重新安静下来。 可能是因为怕火,那些虫子像被激发了什么求生本能,居然开始快速生长,没一会儿,封炔的眼皮上都出现了粗大的红筋。 火把只对外部的虫子有威胁,对寄生在人体里的没有用。 川半辞将火熄灭了,重新来到了封炔身边。 那现在只剩下一个方法了。 川半辞拿出来从封炔身上搜刮来的烟,点燃,一道白色的烟雾从烟头蜿蜒而上。 川半辞将点燃的香烟塞进了封炔的嘴里,再次掀开封炔的眼皮,观察那群脑虫的反应。 这次脑虫只是稍显躁动,什么反应都没有。 川半辞蹙起了眉。 按照他的观察,封炔虽然害怕明火,但依旧可以忍受让蜡烛放在桌子中间,做饭也没什么问题,但香烟可是一点不碰的,按理来说香烟比火把威胁更大才对。 川半辞若有所思地看向被他放在封炔嘴里的烟,难道是烟没有真正被封炔吸进去的缘故? 川半辞将烟草重新从封炔的嘴中取出来,咬在自己嘴里,尝试性吸了一口。 “咳咳咳!” 川半辞拿掉烟,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待那股难受的感觉从喉咙里散尽,再次咬住。 真是的,这种东西到底哪里好吸了,又涩又苦,还很呛人。 川半辞又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次倒没有立刻呛出来。 他抬起封炔的脑袋,用舌尖撬开对方紧闭的牙齿,将那口烟渡了进去。 白色的烟雾在两人齿缝间漏出,缓缓上升,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道模糊的屏障。 将烟全部渡进去,川半辞捂着嘴又咳嗽了一声,掀开封炔的眼皮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里面的血丝如同沸腾了一般,见眼皮被拉开,无数红色触手探出眼眶,争先恐后想要出去。 这个有用! 川半辞再接再厉,又吸了一大口烟,就在川半辞要将烟再次度进去的时候,封炔的唇竟然自己张开了。 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川半辞耳边响起,吐息间伴随着淡淡的酒味:“你在干什么?” 川半辞猛然抬起头,对上了已然清醒的封炔,封炔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两只眼睛均是布满了蠕动的血丝。 川半辞一惊,想要退开,没来得及渡出去的烟在肺里翻转,又剧烈咳嗽起来。 “慢点慢点。” 封炔来到川半辞身后,拍打川半辞的后背。 从封炔的视角,可以看到对方剧颤的脊椎,和毫不保留向他展露出来的天鹅颈,在颤抖着显得异常脆弱。 封炔忽然有种咬住川半辞的脖子,撕开外皮,将对方血肉全都啃食殆尽的冲动。 喉间开始滚动着,有口津不自觉分泌出来,但封炔很快清醒过来,咽下唾沫,去看川半辞的状态:“宝贝儿,好一点了没?真是的,怎么突然想抽烟了?”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川半辞转向封炔,用因为咳嗽显得异常沙哑的嗓音问:“几点了?” 封炔看了看手机,将川半辞手里的烟抽出来,站起身:“十点,到睡觉时间了,这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不抽了啊,明天还要早起去外面采购生活用品,得早点睡觉。” “不行。”川半辞冷声道,一把扯住了封炔的手,将封炔拽到了沙发上。 封炔本就没完全站稳,这一拽居然还真给川半辞拽过去了。 川半辞抢过封炔手上的烟,又吸了一口,随后强硬地掰过封炔的脑袋,嘴对嘴将烟再次送了进去。 结果他被烟又呛到了,封炔却一点反应的都没有。 川半辞扒着封炔的眼睛看,怎么回事,烟草对封炔没用了? 令人更加意外的是,封炔居然不再像之前那样对烟草避之不及,拿过川半辞手指间夹的半根烟,咬进自己嘴里。 他悠悠然吸一口,随后又徒手掐掉:“宝贝儿,吸烟对身体不好,你真的不要学。” 川半辞盯着封炔那根沾了烟灰的手,怎么回事,烟和火,封炔忽然两个都不怕了? 是时间,川半辞心脏坠入谷底,封炔彻底被寄生的时间在12点左右,离现在只有两个小时,现下,脑虫恐怕已经扎根在封炔脑子里了。 见川半辞不动,封炔还以为是川半辞不愿意睡觉,好笑地揉了揉对方的发顶:“那再过半小时,十点半必须睡觉了,超市离这里很远,我们的车还在养护,坐公交得提前两个小时早起。” 感受到头顶的轻柔抚摸,川半辞冷静下来,还不知道封炔会在什么时候彻底失控,不能表现地太异常,川半辞说了一声“好。” 接下来的半小时,川半辞没再能动封炔。 一转眼就到了十点半,封炔强制性地将川半辞赶去了卧室。 川半辞被按在床上,却发现封炔并没有一起上床的意思。 察觉封炔转身准备离开,川半辞抓住了对方的手臂:“你要去哪?” 封炔回过头:“今天还没怎么训练,去拳室打会儿拳。” 川半辞没有放开封炔,他有种敏锐的直觉,如果放封炔离开,接下来绝对会出事:“我想你陪着我。” “怎么了宝贝儿,今天这么黏人?”封炔果然回过了头,见川半辞不松手,笑了笑,掀开被子在川半辞身边躺下,“那老公陪你到睡着。” 川半辞一直没真睡,时间像是催促着他的定时炸弹,让川半辞有些莫名焦躁。 时间来到了十一点,川半辞听见旁边封炔悄声掀开被子的声音。 轻巧的脚步声绕过川半辞,屋外的灯光透过门缝亮起又合上,封炔离开了卧室。 没过多久,川半辞听到外面传来很重的一声膝盖跪地声。 川半辞迅速起身,来到走廊灯光下,封炔跪在地上,侧脸已布满了汗珠。 察觉到身后有动静,封炔回过头,两双布满浓厚血丝的眼睛,暴露在了骤然顿住脚步的川半辞面前。 封炔的视线从川半辞平静的脸上往下移,定在了对方背在身后的手上,有道冷光从川半辞身后一闪而过,那是一柄水果刀。 封炔低声笑了笑,站起身,大步朝川半辞走来。 第49章 封炔 “别过来。”川半辞警惕地看着封炔, 有些拿不准现在的封炔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封炔眉眼低沉,沉默地朝川半辞走去。 就在这时,尽头的窗户忽然爆破, 无数碎裂的玻璃渣掉在地上,两只形态扭曲的人形怪物破窗而入。 是去而复返的那对寄生人。 他们看上去吃了不少人,脸上身体上全是血, 每走一步,身上就会掉落许多虫子。 刺鼻的异香从那边传了过来, 熏的人头晕。 川半辞捂住鼻子, 后退了两步,这股香气比最开始接触他们的时候浓度还要高。 就像是为了证明给川半辞看,两个寄生人闯进二楼, 便嘶吼着朝他们冲了过来,不管是力量还是敏捷度都比之前几个周目提升了很多。 封炔迅速冲上前,一把将靠着墙壁的木架子砸了过去。 但那木架子丝毫没有削弱两个寄生人冲过来的速度, 封炔只好顶在木架子后面, 不让两个寄生人继续前进, 朝身后的川半辞吼:“走!” 川半辞并没有回应封炔, 反而抽出了藏在身后的水果刀。 就在这时,一只寄生者张开大口, 要往封炔肩膀上咬去, 那柄水果刀从封炔身后袭来,刺进寄生人的咽喉, 随后刀柄一转, 卡住了寄生人的嘴。 封炔反应很快,一掌将寄生人的脑袋扭开,又朝脸一拳砸了下去。 封炔就是靠拳头维生的, 那毫不留力的一拳下去,寄生者被狠狠砸在地上,还因后座力往上弹了一下,整张脸都凹陷了下去。 但寄生人像是不怕疼一样,立刻又以扭曲的姿态站了起来,嘶吼一声朝封炔冲来。 川半辞一边看着封炔杀寄生人,一边冷静地想,十二点快到了,比起这两只寄生人,即将被脑虫完全取代的封炔更危险,他要不要趁封炔不注意,提前把人给杀了? 在一场十分暴力血腥的肉搏后,封炔从两个被砸成一滩烂泥的两个寄生人身上踩了过,往川半辞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封炔忽觉脑袋剧烈生疼,膝盖一软,再次跌跪了下去。 朦胧中,封炔听到鞋底快速踏过地板的声音,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封炔,你还好吗?”川半辞声音近在耳畔。 封炔抬起头,对上了川半辞冷静到几乎有些冷漠的面容。 封炔望着那双如玻璃球般通透的灰眸,透着对方的眼睛,看见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满目猩红,血丝密布。 封炔怔了怔,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只胖乎乎的虫子从他手间跌落下来,“啪”一声掉落在地板上。 他呼吸一窒,抬起头,看向此时沉默着的川半辞:“这是什么?” 川半辞:“脑虫,就是公园里那些老人说的,会吃脑子的脑虫。” 封炔瞳孔剧烈收缩着,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消息:“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下班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川半辞歪了歪脑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在今天凌晨两点左右被感染的。” 就在这时,异变再次突升,脚下整个地面开始剧烈震动,走廊的灯光明明灭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川半辞立刻降低身高,稳住身形:“地震?” “不对,不是地震。”熟悉别墅构造的封炔立刻反应过来,“是地下室的动静,里面藏着很多成年脑虫,我能感觉到它们在暴动,它们想从里面出来,我……” 封炔忽然沉默下来,定定地站了起来。 川半辞放在封炔肩膀上的手被迫收回,因为封炔骤然起身还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没站稳。 封炔眼睛血红着,手掌握拳,就要朝川半辞面门袭来。 “滋——” 那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刺穿了封炔的手掌。 雪白的刀刺透手背,另一边是血红的刀尖,有血滴落在地板上。 而那只被刺穿的手,也终于依照主人所想,抚上川半辞的面颊,为他拭去上面的血迹。 不是要杀他? 川半辞骤然睁大眼睛,松开了握着刀子的手。 封炔却是心情愉悦地笑了一声:“做的好,如果我真的失控了,你就要像现在这样,毫不留情地把我杀掉。” 封炔看了一眼自己被刺透的手掌,随手拔掉那柄水果刀:“但是这个武器太弱了,不够伤人。” 封炔一手拽着川半辞,任由另一只手滴落一地的血,将人往训练室领去。 川半辞垂眸盯着封炔那只不停在滴血的手掌,看到封炔来到训练室,一把掀开铺在地板上的垫子,一个四四方方的金属小门出现在了地板上。 封炔当着川半辞的面,输入密码,掀开盖子,拉着川半辞走了进去。 川半辞没发现别墅居然还有这样一个隐藏空间,是一个小型的防空洞。 封炔推着川半辞下梯子,语速很快:“我不知道这个防空洞能维持多久,但终归比待在外面好。我能感觉到,那群盘踞在地下室的虫子,比那两个寄生人要麻烦很多,它们已经在这里潜伏很久了,力量增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川半辞脚底触碰到了地板,封炔也下来了。 封炔:“这里有水,食物,够你在这里生活一周。你待在这里,就跟它们耗着,它们发现吃不掉你,就会转移目标,你趁那个时候再赶紧逃,听到了没有。” 在封炔的注视下,川半辞点了点头。 封炔笑起来:“那么现在,就剩下我一个威胁了。” 封炔来到防空洞的尽头,那里有一个铁架子,上面放着一把手枪。 川半辞认得它,这把枪曾两次结束了他的生命。而现在,封炔将枪送入川半辞手里。 封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把枪只有一颗子弹,射的时候记得要对准。” 川半辞盯着封炔不说话。 “下不去手?好,老公不为难你。”封炔将手枪从川半辞手里拿出来。 川半辞的目光随着封炔的手移动着,看着对方熟练上膛,而后将枪口对准封炔自己的太阳穴。 川半辞脑中的弦忽然断了。 他像是有些不理解眼前的画面,张了张口,用极轻的声音道:“你也愿意为我去死吗?” 封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端眉梢扬起,语气流里流气的:“宝贝儿,我都为你要死要活多少次了,你现在才知道?……算了,现在知道也不算晚,老公爱你,啊。” 封炔即将扣动扳机,川半辞敏锐预感到了什么,提前冲上前,用自己的手掌堵在枪口和封炔的太阳穴之间。 封炔凝视着眼前的川半辞,对方嘴唇颤动着,明明没有太多表情,封炔却无端从他脸上看出了祈求。 川半辞摇着头:“别……不要这样。” 封炔无视了川半辞用力到发颤的身体,将对方堵住枪口的手硬生生掰了下来,放到面前,低头吻上体温尽失的手背。 “宝贝儿,我很高兴你在发现我被寄生的时候没有立刻离开我。”封炔朝川半辞扬起笑,“谢谢你愿意戴着那只定位器,不怪我疑神疑鬼,让你失去自由,陪在我身边一直到现在,不过,你该回到人间去了。” “嘭——!” 一声枪响。 血迹如绽开的花朵,顷刻间洒满了整个防空洞,声音几乎要震碎川半辞的耳膜。 封炔的尸体倒在了地面上,那把空弹手枪从失力的手指间掉出,落在川半辞眼前。 川半辞瞳孔睁得很大,半天说不出话来。 弹幕: 【恭喜主播,最大的威胁自己死了。】 【好好好,靠攻略赢得boss的爱,然后让boss自杀通关,高,主播实在是高。】 【别半场开香槟,外面还有一个劲敌呢,那可是脑虫王,在后期不好对付。】 【要不还是像封炔说的那样,在防空洞待到结束好了。】 …… “通关不了的。” 就在弹幕热烈讨论的时候,许久没有说话的川半辞开了口,“就算一直待在这里,我不被虫王杀死,巨虫暴动也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一旦惊动创世科技,他们派的歼灭机会把整块小区炸成碎片。” 是了,弹幕差点忘了还有创世科技这一环,那苟起来是一定活不了了,得主动出击,在还没有引起创世科技注意的时候,赶紧把虫王给杀了。 弹幕热烈地讨论起来。 一共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批是川半辞入了实况库慕名而来的新观众,卡兰通关视频刚上架就被下架了,他们根本没看完,也不知道川半辞的真实实力。 他们觉得川半辞活到现在全靠封炔,现在只剩下川半辞一个人,巨虫又暗中发育太久了,川半辞绝对不是虫王的对手。 另一批则是从卡兰副本就在直播间的观众,他们可是亲眼看到川半辞怎么杀死国王的,主播只是不出手,不代表他打不过。 弹幕讨论地热火朝天,没有发现他们讨论的对象迟迟没有采取行动。 川半辞木着张脸,面上依旧平静极了,直播间也搞不清楚川半辞此刻是什么心情。 在封炔死后,川半辞身上就没有散发出一点情绪。 外面传来了咚咚砸门的声响,整个防空洞都震了起来。 直播间内,弹幕们看着川半辞面色漠然靠在了防空洞的墙壁上,无视外面一切响动,抱住双腿,脸埋在膝盖上,一点一点将自己蜷缩起来。 弹幕安静下来: 【主播在干嘛?】 【也没有情绪,憋大招?】 防空洞外的巨虫感受到里面有活人的气息,撞击的力度越来越大,竟然隐隐有了撞破门的架势。 川半辞终于抬起头,看向了防空洞出口。 川半辞站起了身,越过封炔的尸体,爬上楼梯,头顶是震耳欲聋的撞击,这才没一会儿时间,铁盖就被外面撞地凹进来。 弹幕还在说主播要用什么方式击败虫王呢,川半辞就这样把那扇门给开了。 川半辞抬起头,无波澜的灰色眸子对上了盘踞在外面的巨虫猩红豆眼。 虫王吃了所有的同类,变得巨大无比,看到川半辞后,顿时露出了饥饿的凶光,朝川半辞俯冲而下。 川半辞和虫王一同从楼梯跌落下来,原本就狭小的防空洞因为虫王的闯入,顿时变得无比逼仄。 川半辞无动于衷地躺在地上,缓缓侧过头,视线穿过暴动的虫王,停在同样躺在地上的封炔身上。 为什么非得牺牲掉一个人,才能让他活下去。 封炔也是,卡兰也是……单阙也是。 这种结局,他不喜欢。 弹幕终于觉出了不对:【我靠,主播在自杀!】 巨虫在防空洞里扭动嘶鸣,将川半辞高高抛起,再一口咬住,川半辞放松身体,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随后,川半辞毫无抵抗地被巨虫吞进了肚子里。 而川半辞在最后的生命里,由于巨虫体型过大,摆动的身体将防空洞弄到乱七八糟,一次偶然甩尾,将防空洞的架子甩去一旁,架子位置偏移,露出了藏在底下,用红墨写成的符阵。 封炔的一部分身体,触在了符阵上面。 …… 川半辞再次睁开眼睛,只感觉头疼欲裂。 虫王将他吞吃殆尽的感觉还没完全消散,身体陷入了自卫式的痉挛和僵硬。 川半辞精神有些恍惚,跌跌撞撞地往二楼走去,来到训练室,按照记忆输入密码,随后一路滚落下了防空洞。 川半辞喘息着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周围干干净净,并没有遭到任何破坏,也没看到封炔的尸体。 疼痛让川半辞恢复意识,他终于清醒过来,现在已经是六周目了。 逐渐冷静下来后,川半辞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 按理来说,上周目他吃了晚餐,也喝了水,不应该还是这副虚弱的样子,而且越来越虚弱,不仅身体上出现了疲惫,就连精神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这种变化,绝对不是饥饿和干渴导致的。 川半辞借着墙站起来,放长呼吸恢复起来,他脑袋靠在墙壁上,意识到了一件事。 之前他每次轮回,总觉得身体越来越不适,并不是因为之前没有吃东西,而是这些不适本身就是多周目轮回的代价,每次轮回,副本都会削减他的生命上限。 这可比他之前猜想的,轮回不重置他的身体状况严重得多。 这意味着,不管他在上个周目如何保存体力,这周目一定会再次削减上限,一直削减到他连刀都拿不稳,路都走不了,然后永远留在副本里面。 川半辞闭上眼睛,等着身体自己休息过来。 他看到头顶的弹幕飘过去: 【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自杀啊,上周目那么好的机会。】 川半辞语气冷淡:【我玩游戏,用不着你们多嘴。】 有些弹幕气急。 有些弹幕却呈现出来截然相反的态度:【好久没听到主播骂弹幕了,好怀念是怎么回事。】 新观众:【他还会骂弹幕?!】 旧观众:【他不仅会骂弹幕,还会把弹幕当鸟宰,手段可残忍了,你们想试试吗?】 新观众身体一凉:【?!】 有弹幕合理猜测:【主播自杀是为了拿更多积分吧,上周目虽然通关机会大,但高光时刻约等于无,主播上个卡兰副本可是百分百剧情探索度,有点追求很正常。】 这个猜测引起了绝大部分弹幕的认同,众说纷纭之下,川半辞冷不丁开口:【是为了救封炔。】 弹幕百思不得其解:【可他只是个npc,就算你救了他,通关后你也要离开副本的,干嘛费这大劲。】 有些弹幕看透了:【喜欢他呗,恋爱脑做什么都不奇怪。】 另外弹幕:【可是喜欢的标准在哪里,之前主播拿水果刀刺封炔那里,他对封炔也有杀心,为什么后面突然变了,总不会是封炔为了主播自尽,主播被感动了,才改变主意了吧?】 川半辞:【这还不够吗?他愿意为我去死,他很爱我。】 弹幕被噎住了,虽然反驳不了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为爱牺牲是很伟大,但川半辞的反应很奇怪,说感动吗?完全不是,直播间压根没有品尝到任何关于“感动”的情绪,反而是“孤独”更多。 而且川半辞的回答也很奇怪,就好像为了他去死是一个特定的条件,只要达到了这个条件,就能被称之为“爱”,这是一个很怪的逻辑。 川半辞并不知道在弹幕眼里,他成了一个谜。 身体行动自如,川半辞开始探查起这间上周目才发现的意外空间。 防空洞架子上躺着一把枪,他将弹夹拿出来一看,果然只有一颗子弹。 这颗子弹可不得了,身上背了三条命,两条他的,一条封炔的,川半辞有预感,这颗子弹后面还能杀掉更多。 川半辞将枪收了起来,正准备离开,余光忽然看到了一抹红色,他循着看过去,那居然是一个红墨水画成的符阵,正被架子压在地下。 川半辞想到了自己看过的封炔日记,有一篇说过,封炔路上遇到了神神叨叨的神婆,让他画红符阵,每天拜拜所求皆得。 川半辞若有所思,也跟着虔诚地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道:“希望我能和封炔有个完美的he结局。” 拜完,川半辞睁开眼睛,突然发现红符阵的边角上居然出现了一把银钥匙,他睁大眼睛:“符阵显灵了?!” 弹幕无语:【这钥匙在你拜之前就躺在那里。】 尽管如此,川半辞还是非常虔诚地捡起了那把钥匙,触手是冰凉温润的手感,川半辞看着这把钥匙,总觉得有些眼熟。 川半辞:“这不是开走廊铁门的钥匙吗?” 有了这把钥匙,他就不用等封炔回来,就能出去了。 但这把钥匙这时候应该在封炔身上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备用钥匙?可那扇倒装的铁门本来就是为了关住他,在这里放把备用钥匙,关他的意义是? 川半辞离开防空洞,一路走到一楼客厅,开了防盗门,来到走廊尽头,将那把钥匙插进了铁门里。 “咔嚓”一声,铁门居然真的打开了。 川半辞手放在下巴上摩挲着,回忆起了上周目还没死的时候,虫王一甩尾,把封炔的尸体掀到了架子后面,按照防空洞的构造,当时封炔的尸体应该刚好碰到了红符阵的边缘。 红符阵,所求皆得么。 川半辞忽然有了个了不起的猜测,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他心目中的完美he结局,说不定真的可以实现。 川半辞没有立刻出门,而是返回防空洞,把钥匙重新放回了红符阵中。 这个猜测到底对不对,之后的周目自然就能知道了。 川半辞走出卧室,在走廊中间停了下来,拆开防护玻璃,将里面的消防斧拿在手里颠了颠。 冰箱里的虫,封炔脑中的虫,地下室的虫…… 脑虫会随着时间一直发育,想要救下封炔,达成完美结局,或许时间是关键。 他得争分夺秒,在他还有行动能力之前,找到那个完美的通关方法。 而他第一个要验证的对象…… 川半辞拖着那把沉重的红漆消防斧,离开了小别墅。 “叮咚——叮咚——” 悠扬铃声回荡在了小院。 “谁啊。” 拖鞋的踢踏声一路走到门前,午睡被吵醒的女主人揉着眼睛,透过猫眼看到了门外。 一个俊朗的青年立在门口,那是难得一见的美貌,一张春风和煦的脸,透过猫眼和门内的女主人打招呼:“你好女士,我是你们隔壁的邻居,可以开下门吗,我想麻烦你们一件事。” 大概是青年表现得太人畜无害了,女主人瞳孔里的血丝蠕动了一下,在日渐强烈的口欲驱使下,咽了咽口水,替川半辞开了门。 门刚被女主人打开了一道缝隙,一只葱白修长的手就从外面伸了进来,紧扣住门侧,断绝一切门被突然关闭的可能。 一种尖锐的危机感浮现女主人心头,她的目光顺着不断扩大的门缝,看见了那个俊美到移不开眼的青年。 院子的名贵鲜花在青年背后沦落为背景,对方立在女主人身前,一只手背在身后:“谢谢你愿意信任我,那么现在,我要说出我的请求了。” 女主人眼球转到了青年的身后,一道若有若无的红色藏在那里,随着女主人一直偏头去看,红色的物件逐渐从青年背后显现,那是一把红漆消防斧。 “碰!” 女主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大力击倒在了地上。 猩红的血溅了一地,川半辞半跨在她身前,俯下身,将砍进女主人脖颈的消防斧重新拿起来,随后又是一挥,彻底砍掉了她的脑袋。 川半辞脸上被溅上来几滴血,还在无害地笑着:“我想麻烦你们,暂时先死一死。” “谁啊?好吵,发生什么事情了。” 听到动静的男主人穿着睡衣,踢踢踏踏地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啊!”地惊叫一声,跌坐在了地板上。 只见川半辞提着滴血的消防斧,俊美的面庞被光线照得阴森,而身后是他没了脑袋的,断颈还在血流如注的妻子。 “你,你干什么,别过来,我要报警了!”男主人吓得口不择言,一边往后倒退着,一边厉声威胁。 川半辞提着斧头走过来,男主人惊恐地闭上眼。 他忽然在男主人身前蹲下身,捏住了男主人的下巴:“睁眼,看我。” 意想中的攻击迟迟没有落下,男主人尝试性地睁开了眼睛。 川半辞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两只眼睛都有血丝了么,看来你也救不了了。” 下一刻,斧头正中男主人额头。 短短几分钟,夫妻两个双双死于消防斧之手。 而川半辞则拖着斧头,走出了这栋别墅。 屋外阳光灿烂,将满身血污的川半辞照得透亮,川半辞将手抬到额前,苦恼地皱起眉。 这就是他一直不愿意动武的原因,下起手来没轻重,弄得满身都是血,等封炔回来他要怎么解释? 第50章 封炔 川半辞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3点,还算可以。 这个时间点,这两个寄生人都还没完全失控, 杀起来也相对容易。 真正棘手的,是地下室和封炔脑子的虫子 。 川半辞没急着离开,拖着消防斧往邻居后院走去。一辆绿皮卡停在后院, 有车,说明有汽油。 川半辞又在附近找了找, 果然在一间小杂货屋里找到了两桶汽油, 还有一个电锯。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川半辞如法炮制,将撕下来的衣服浇上汽油,去厨房灶台做了个简易的火把, 随后又拿着电锯往自己家的地下室走去。 “滋——!” 电锯一下子就把卷面门锯开了,川半辞将那一小块锯下的卷帘门踢开,往里看去, 地下室没有窗户, 漆黑一片。 可能是现在才三点, 地下室的虫子也没完全发育起来。 川半辞丢下电锯, 将两桶油全都倒了进去,又将火把往里一丢, 刹那间, 烈火猛然窜起,安静的地下室一下子像是被沸腾的油锅, 平地响起了好几道煎炸声。 用重物在火里翻腾, 撞击在了卷门上,凹出了一个巨大的虫子形状。 有黑色的浓烟不断升出,川半辞就这样外面看着, 直到里面彻底没了声息。 待一切恢复安静,川半辞捡起旁边的消防斧转身离去,他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得去买烟。 很快,川半辞在附近一家小卖铺买到了烟,正准备回去,看到道路尽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川半辞脚步一顿,将手里的烟盒藏进了衣服口袋里。 现在离4点还有20分钟,按理来说,封炔没那么快回来才对。 见川半辞在原地等他,封炔大步朝川半辞走过来,语气沉沉:“宝贝儿,我记得我把你锁在家里了,你怎么出来的?” 封炔心情正差,想向川半辞问个清楚,忽然腰间一重,川半辞扑入了他的怀里。 川半辞将脸在封炔怀里蹭了蹭:“见到你真好。” 封炔原本很差的心情忽然就消散了一些:“别以为这样我就什么都不问啊。” 川半辞抬起头:“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比之前提前了整整20分钟。 封炔抱着川半辞,冷哼了一声:“你管老子,我爱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 川半辞没想在这个地方多纠缠,只道:“家里失火了。” 听了这句话,封炔脸色顿时大变,也不管川半辞怎么出来的事情了,拉着川半辞到处看:“你有没有受伤?” 川半辞说了句“没有”,看见眼前面对寄生人和自杀都面不改色的封炔,此时脸上血色全无,欲值更是差点降到了零点。 封炔面色难看极了,紧紧抱住川半辞,仿佛在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幸好你及时逃出来了,我差点就害死你。” 作为纵火的罪魁祸首,川半辞没有吭声。 川半辞暗中松了口气,幸好封炔一听到他差点出事,就什么盘问的心思都没有了,他的谎言可经不得一点推敲。 川半辞感受脸上热热的,抬起头,是封炔的手指在他脸上擦着。 封炔:“你脸上的血哪来的?” 川半辞这才想起,他脸上还有杀隔壁夫妻留下的血,难怪小卖铺老板看他的眼神那么不对劲。 川半辞歪头:“可能是逃跑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 封炔的视线停留在对方白净的脸上。 川半辞说是擦伤,但血迹后面的脸却完好无损,没有任何擦伤痕迹,这不是他自己的血。 川半辞此前到底做了什么?封炔面上沉沉。 但川半辞不愿意说,封炔就没有追问到底,和人一起回了别墅。 封炔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向自己刚还完贷款的小别墅,这还真是经历了好大一场火。 半栋别墅都被烧成了碳灰,地下室更是烧得看不出一点原样,只剩下黑漆漆的架子,不断有浓烟从地下室冒出。 封炔有种想要吸烟的冲动:“起火源是什么?” 川半辞悄悄把空汽油桶踢到了篱笆外面,满脸无辜:“不知道哦。” 留下封炔一个人检查废墟,川半辞来到别墅一角,拆开香烟的包装袋,点燃了烟。 封炔正翻着烧成一片的废墟,防止有火星再次起火。 掀开一块木板,封炔忽然看到地板上留有黑色的液体,他用手指沾了一点在鼻尖嗅闻,是汽油。 封炔垂眸看着指腹的黑色液体,这不是意外失火。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捏住了封炔的下颌,封炔回过头,唇间一暖,川半辞就这样吻上了他的唇。 紧接着,一口烟从川半辞口中渡了过来。 封炔瞳孔急剧收缩,眼球上的血丝顿时爆起,强烈的疼痛让封炔短暂地失去了理智,抬手就要推开川半辞。 “不要动。” 川半辞将封炔按倒在地,又吸了一口烟,骑在封炔身上,用力按住了封炔挣扎的手臂,俯下身,想将下一口烟送进封炔口中。 封炔紧急偏过了头,脚悄然收起,猛然踹向川半辞下腹。 川半辞早有预料,迅速偏身躲过,没被封炔真的踹到,但人却从封炔身上被掀了下来。 他往后退了几步,抹掉嘴角水渍:“封炔,你乖一点,我不伤害你。” 封炔正趴在地上剧烈咳嗽着,两只脑虫从他的眼睛里掉了出来,又被他的拳头砸的粉碎 。 封炔抬向头:“你给我喂了什么?” 川半辞站在封炔身前,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喃喃道:“视觉神经被脑虫屏蔽了,所以看不见地上的虫子么,有点麻烦了。” 川半辞不再犹豫,高高举起身后的消防斧。 封炔瞳孔骤缩,紧急将手臂挡在身前,骇然道:“不辞!!” 川半辞充耳不闻,将斧头在空中反了面,将消防斧的斧背对准前面,狠狠砸向封炔的手臂。 “咔嚓”一声,封炔抵挡在前面的手臂从中间向内扭成了一个明显的折面,骨头被砸断了。 封炔咬着牙将声音咽回肚子里,不可置信地望着川半辞:“你疯了么,你在做什么?” 川半辞心平气和地解释:“我打不过你,为了让你乖乖听话,只好把你的一只手弄断了。” 封炔瞪大眼睛,朝川半辞怒吼:“你要杀了老子?就因为老子阻止你和那个小白脸在一起,你就要杀老子?!” 川半辞伸出一根手指:“纠正,我没有要杀你,只是想限制你的行动。” 封炔瞪直了眼睛,摆明不相信川半辞的话。 弹幕被一系列变故惊呆了: 【真是好精彩一出戏。】 【在这里你甚至可以看到主播追着npc砍。】 【封炔也没少砍主播好吗(白眼)】 【上面好爱,是不是暗恋主播。】 【啊啊啊,主播砍我吧!我有五只手!】 …… …… …… 【?】 【刚刚什么东西飘过去了?】 川半辞盖住封炔的眼睛:“别这样看我,我会心软的。” 封炔嘴唇动了动,因为疼痛脸色有些发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川半辞:“帮你把虫子赶出来,很快就好了,乖乖的,不要挣扎,我不想再砍掉你一只手。” 封炔瞪着川半辞,一副看精神不正常的人眼神。见封炔不信,川半辞也不再做多余解释,将剩余的烟全部吸进肺里,抵住封炔的后脑,凑上前,将烟渡进封炔的口中。 封炔不再挣扎,反而主动上前,又狠又凶地咬上川半辞的唇,加深了这个乱七八糟的吻。 鲜血与烟草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像是两个死刑犯在悬崖边做出的最后一吻。 烟被完整渡了出去,川半辞分开两人的唇,撑开封炔的眼皮观察:“你看,虫子很快就会被烟刺激地逃出来,到时候你就有救了。” 然而不知道等了多久,迟迟没有虫子再掉下来。 川半辞愣了愣:“怎么会?” “难道又来不及了?不可能,现在才三点,不对,现在几点了?” 川半辞又翻出来一根烟,继续点燃,吸收,无视封炔冒火的眼睛,不顾一切地将烟渡进去。 但还是没用,虫子像在眼球里扎了根,除了最开始的几条,再也没有虫子出来。 川半辞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怎么会这样。” 川半辞沉默地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封炔想拉住川半辞,却和对方失之交臂,心脏忽然落空,一种巨大的恐慌感浮上封炔心头,他厉声大喊:“不辞,你要去哪儿,不许离开我!” 川半辞脚步一顿,怔怔地回过头。 仓库之下,封炔挣扎地想从楼梯上爬起来,手往前伸着,眼神中透露着死咬不放的狠厉:“不辞,不准走,你是我的,就算死你也得陪我一起留在这里!” 弹幕: 【哥们,手臂都被人砍了,还挽留呐。】 【这也是个狠人。】 【他超爱的。】 川半辞如梦初醒,终于意识到了这里还有个封炔,过去将封炔扶了起来。 封炔断了一只手,另一只紧紧抓着川半辞不放,深怕一松手对方转头就没了,嘴里咬牙切齿:“你放了火,杀了人,现在还想一走了之?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你生是我封炔的人,死是我封炔的鬼,我不死,你永远都别想逃!” “……” 川半辞其实注意力还在香烟身上,为什么香烟没用,他刚刚明明看到有虫子从封炔眼睛里掉出来了,难道是方法不对,或者剂量不够大? 川半辞想再试试。 自己的房子没了,但是隔壁还有,川半辞扶着封炔去了隔壁的房子。 封炔拖着一只断臂,来到隔壁别墅,看着川半辞一丝不苟地处理两具尸体,面色晦暗不清:“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封炔语气淡漠,似乎对这里有两个死人毫不意外,或许在小卖铺前,他替川半辞擦掉脸上不属于川半辞的血迹时,就已经猜到了。 川半辞道:“他们被脑虫寄生了很久,没得救,只能杀掉。” 封炔脸色严峻,显然不相信脑虫这种说辞,比起脑虫,更觉得川半辞脑子有病。 他闭上眼睛,似乎思考了很多,等再睁开眼睛,里面只剩下沉沉的浓黑。 走到川半辞身边,封炔抓住了他拖拽尸体的手:“你这样会留下痕迹,我来。” 弹幕: 【接受太快了吧,这就准备成为共犯了?】 【这里有一个正常人没?】 只见封炔单手将两具尸体扛在了肩上,一路来到后花园,川半辞跟在后面。 其实川半辞刚才并不是想处理尸体,这个游戏副本他只停留十二个小时,警察追不到他,他只是觉得两个尸体躺在他们休息的房子里很难看。 不过封炔显然误会了他的举动,川半辞也没解释,跟着封炔将尸体埋入了后院。 泥土被填平,封炔将铁锹扔到一边,他习惯性地抽出口袋里的烟,又莫名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对面的川半辞。 川半辞杀了人,看上去却比他还要镇定,川半辞情绪不外露,但在这种情况下,总让人后脊深寒。 封炔笑了一下,将烟叼进嘴里:“如果到时候真有警察找上门,我们瞒不住了,你就说是我一个人杀的,你没看到,知道么?” 川半辞定定地看着封炔,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川半辞绕过埋尸体的土坑,看着封炔垂在身侧不自然扭曲的手臂,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你的手臂还好么?” 封炔睨了川半辞一眼,冷笑一声:“现在知道心疼了,我看你砸下来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说完,封炔话语一顿,缓缓低下头去,川半辞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川半辞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系统提示:封炔当前欲值70】 看到封炔欲值骤然升高弹幕: 【……】 【我!就!问!这副本有正常人没?!】 封炔深吸了口气,喉咙滚动了一下,揉揉川半辞的脑袋:“行了,老子在拳场受过的伤比这重多了,断个手臂而已,自己处理一下就行。” “谁叫我摊上你了呢。”封炔揉着川半辞的脑袋,低声又骂了一句,“真是两个疯子。” 两人回到客厅,封炔咬着烟,正在给自己断掉的手骨掰正,随便找了夹板给自己绑上。 一切处理完毕,封炔抬起头,看见川半辞正在盯着自己看,准确的说,是盯着他嘴里的烟。 封炔警惕起来:“你又想作什么妖?” 川半辞摇了摇头,坐到封炔身边:“已经来不及了。” 这周目还是太晚了,烟草对封炔不起作用了。 川半辞拧着眉,那到底要早到什么时候,封炔才能有救? 忽然,川半辞感觉一只手伸到了他的侧颈,他被摁靠在封炔的肩膀上,封炔那只完好的手扶上他的额头。 封炔感受了一下川半辞额前的温度:“也没发烧啊,怎么神神叨叨的,不会真得怪病了吧。” 此时夜色将至,穿堂风呼呼地刮过来,也许是死了人的缘故,客厅里莫名带着寒冷,只有封炔身边是始终如一的火热。 川半辞扭了扭身体,离封炔又近了一些。 两个人像是走投无路撕咬在一起的囚徒,依偎在一起享受着最后的温暖。 川半辞侧过脸,看向封炔被固定在木板上的断手。 他有想过封炔发现他杀了人烧了房子的反应,打他骂他,觉得他有病,最后离开他,就像所有他遇见过的前任那样。 他也已经做好了那种准备,只要有能救封炔的可能,他都想尝试一下。 但是封炔没有,即使不理解他的行为,就算觉得他中邪了,精神有问题了,依旧陪在他身边,甚至帮他扫尾,还想把责任都担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世界上所有的好人都被他遇到了呢。 他明明……一点都不值得。 感受到掌下手指的蜷缩,封炔将手插进川半辞紧扣的手指间,阻止他继续用力伤到自己:“怎么了宝贝儿,别难过,老公在呢。”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封炔就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要不要老公给你唱摇篮曲放松一下?” 川半辞也笑:“你五音不全,还是算了。” 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川半辞眼里也没有那么出西施。 川半辞从封炔怀中撑起来,抬起头转向对方,眼中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会救你的,一定。” 最终川半辞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再次醒来,屋外浓黑一片,电视发出了很轻的声音,从封炔肩膀上抬起头,发现他们还在客厅里。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电视那一点微弱光亮,川半辞看了看手机,此时已经到了夜晚11点。 川半辞耳朵动了动,忽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多很密,在黑暗中正将他们层层包围。 川半辞猛得坐起来,看向四周:“什么声音?” “怎么了宝贝儿?”封炔声音低哑,睁眼往旁边看去,也跟着停住了。 脑虫影响再大,也没办法屏蔽这么多数量的脑虫。 只见地板上密密麻麻,全是又小又密集的蠕动软虫。 封炔瞪着眼睛:“居然真的有虫子。” 川半辞带着那把随身消防斧,一斧头往沙发下砸去,砍断了好几个虫子的身体,这些脑虫攻击力不强,但密密麻麻,根本处理不掉,更多的虫子直接顺着消防斧往上爬。 川半辞果断舍弃消防斧:“用火,他们怕火。” 封炔却久久没动,川半辞见封炔没动直接自己上手,从封炔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这熟稔的动作,比封炔本身还要了解打火机的位置。 打了火的打火机投入虫群,微小的火焰像是见了酒精迅速蔓延成一片,川半辞抓着封炔的手就要跳下沙发:“走。” 川半辞拽了拽,发现没有拽动,回过头看去,只见封炔正身体僵硬着,看着眼前火焰的眼中是深深的忌惮。 差点忘了,封炔也怕火。 川半辞用力将封炔拽回神:“封炔,走了!” 封炔如梦初醒,跟着川半辞逃离了别墅。 川半辞一边跑,一边皱眉喃喃:“我明明烧掉了它们才对。” 火势很大,但仍然有小虫子冲出火海,朝两人方向追。 它们太小了,而且数量足够多,火竟然烧不到它们。 川半辞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或许他不应该直接杀掉地下室里的虫王,虫王只有一个,而且会为了自身成长吃掉所有小虫,尽管难杀,但只要限制住它一个就行。 现在没了大虫,这些小虫开始迅速繁殖,即使他们现在成功逃生,也总会有漏网之鱼在别墅里继续散播,直到被其他人发现,惊动创世科技,将整个小区炸完。 这是一个注定失败的周目,想到这里,川半辞逃跑的速度慢了下来。 忽然,川半辞被一股大力扯着跑了起来,封炔正拉着他狂奔:“傻站着干什么,虫子都要扑到你身上来了!” 川半辞回头看去,大批虫子从别墅里逃出来,身上还带着燃烧的火焰,看准了他们两个似的,死咬着他们不放,所过之处全是被点燃的火。 虫子,火灾,放眼望去根本找不到一条活路,川半辞淡淡道:“没有用了,” “什么没用,不逃怎么知道,你还说过要救我呢,这么快就放弃了?” 封炔一边逃一边观察四周,脚步一转带川半辞拐进了一条小巷。 卷着烈火的虫群如同燃烧的浪潮,一齐钻进了狭窄的巷洞。 他们一路跑到巷子出口,就在这时,封炔忽然松开了紧抓着川半辞的手,一把将川半辞推了出去:“走!” 川半辞往前簇了几步才站稳,听到封炔的话,瞳孔一缩,猛然回过头。 只见封炔用身体堵住了巷口,将虫子和火焰全部阻隔在外。 川半辞终于知道封炔为什么要拐进注定是死路的巷子里了。 封炔想牺牲自己,为他争取逃生的时间。 他砍伤了他,烧了他的房子,但封炔还是愿意帮他抵挡任何苦难。 两次了,这个人居然要为他死第二次。 封炔回过头,见川半辞停在原地,眼睛里冒出燃烧的火:“走啊!你留在这里只能和老子一起被烧死!” “哦。” 川半辞神色平静,走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封炔,裹着火的虫群汹涌而至,川半辞灰色瞳孔中,倒映出被卷入火海的两个人。 “那就一起烧死吧。” 他不要再一个人。 燃烧的虫群瞬间吞没两人,烈火舔舐而来,川半辞感受到了皮肤在高热中蜷曲烧焦,□□在不断蒸发,逐渐融化血肉,将他化为骨架。 川半辞感受到自己紧紧搂住的身体开始转动,从背对变成了正对,一只手钻进他的指缝里,和他十指相扣,滚烫的触感将掌心灼烧。 封炔朝他弯起眉眼,脑虫聚集在封炔的大脑和眼球里,几乎让他成为了一个移动的□□,焚烧的面目全非。 但那双深琥珀的眼球却在此刻被烧得格外透明,没有面容的掩盖,让川半辞看得更加清楚。 他仿佛透过外壳,看清了封炔更本质的灵魂。 川半辞眼睛一点点睁大,他此刻已经没有了嘴巴,声带也被烧掉了,破碎近无声的声音呼唤他眼前看到的那个人:“□……que?”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50-60 第51章 封炔 〖六周目存活时间:10h〗 川半辞睁开眼睛, 躺在沙发上久久没有回神。 他盯着眼前的空气,视线没有落点,抬起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哎?奇怪……” 他的视觉好像变模糊了。 川半辞从沙发上站起来, 迷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开始审视自身的情况。 感知变迟缓了尤其是视觉,行动暂时还没有受到影响,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这也意味着,他的时间不多了。 川半辞缓和了两分钟, 让自己的神志重新清醒过来, 直接打开手机聊天软件,点进封炔的官方工作号。 然后弹幕就和川半辞一起听了近二十分钟的“宝贝儿生日快乐”语音。 弹幕: 【?】 【我也陷入轮回了,又到一周目了?】 【是主播终于疯了吧。】 二十分钟之后, 手机扬声器如川半辞所愿,从里面钻出几条刚刚渡过孵化期的幼虫,川半辞将它们倒进了水杯里。 而后, 在弹幕睁大的眼睛下, 一饮而尽。 弹幕: 【卧槽!】 【你在干嘛!】 【开头就自杀??】 川半辞弯下腰来, 死死捂住嘴, 全力遏制住想要呕吐的欲望。 他蹲在厨房下面,不知道过了多久, 感受到自己的大脑被刺入了什么东西, 太阳穴在突突跳个不停,一阵强烈的神经痛席卷而来。 这种疼痛让川半辞神志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 半边瞳孔已经染上了蠕动的血丝。 确保行动没有大碍,川半辞熟练地走进二楼防空洞,推开压在红符阵上面的架子, 往地上一看。 那把能打开铁门的钥匙竟然又静静地躺在那里。 “果然如此。”川半辞拿起了那把钥匙,“这个阵法可以传送上周目留在里面的物品。” 弹幕大为震惊。 这种机制给副本打开了另外的可能,但,依旧有个难题川半辞还没有思路。 关于封炔,他只要知道封炔能被拯救的最后时间,然后想办法朝那个方向一直努力就行,但是这些脑虫要怎么解决? 杀了虫王,会给小虫子生长机会,但如果一直放任虫王发育,最后也会成长成谁也打不过的怪物。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川半辞也不在这里纠结了,空想想不出解决方法,还得行动起来,尽己所能去找方法,说不定在过程中,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川半辞拿钥匙开了走廊铁门,将钥匙重新丢进红符阵里,卸下消防斧,又一次闯入隔壁别墅,杀了两个寄生人。 待男主人在消防斧下没了声息后,川半辞弯下腰,从对方身上摸出手机一看。 3点整,这次他还多20分钟孵化虫卵,总体比上周目效率高。 川半辞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将脸上的血渍擦干净,拿着消防斧走出了别墅。 “一包烟。”川半辞对小卖铺的老板道。 坐在收银台后面的老板迟迟没有动,神情不安地看了看外面,犹豫一会儿,指了指自己的衣领:“小伙儿,你是不是受伤了,衣领上有血。” “咚——!” 一声巨响。 老板猛然往后仰去,面色刷一下变白,一柄消防斧劈在了他的收银台上,玻璃渣子飞了他一脸,而那把斧头上还留着残存的斑斑血迹。 川半辞一手握在斧柄上,一手朝老板伸出:“我说,要一包烟。” 川半辞克制着那股从心头涌上来的烦躁,虫子在影响他的情绪,让他变得更加冲动。 他迫切地想知道虫子到底在哪些成长阶段可以被驱赶,很急,很赶时间,反正这周目只是个实验周目,注定会失败,他也不想演个好人了。 此时的川半辞,脸上没有任何平常该有的沉静与和煦,只有漠然冷血,比起弹幕熟悉的那个川半辞,更最接近很久很久之前,没有受到教化,没有遇到单阙时,最原始的川半辞。 弹幕: 【吓我一跳!】 【没人觉得主播拿斧头威胁别人很帅么,一斧头砍在了我的心巴上。】 【上面的,让主播砍你试试,你还心不心动。】 老板哆哆嗦嗦拿出一包烟。 川半辞在口袋里随意地找了找,翻出几张红钞按在了还在掉玻璃渣的柜台上。 都没来得及等到出店门,就这样点烟吸了一大口。 片刻后。 “咳咳咳!” 川半辞跪在地上,咳嗽地完全停不下来。他感受到头颅里忽然翻涌起剧痛,胸腔和眼睛鼓胀,像是被跌入了沸腾的锅炉里。 有什么东西要逃出来了。 “小……小伙,虫子,有虫子从你眼睛里掉出来。”老板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老板指着的虫子,被缓和过来的川半辞一脚碾碎。 川半辞将香烟熄灭,闭眼喘息了一会儿,让还残留在他脑海里的虫子安静下来。 从开头就被川半辞一系列操作搞的莫名其妙的弹幕终于觉出味了: 【我知道了,主播是想自己被寄生,检验出虫子在脑袋里后,还能被香烟驱赶的最晚时间。】 【只要知道这个最晚时间,在死线前让封炔吸入香烟,就能救封炔了。】 【道理我都懂,但是这也太拼了,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虫子,活吞下去,卧槽,搁我我可受不了。】 川半辞就是这样打算的,而刚才,通过自我实验,证明香烟确实有用的,刚过孵化期的虫子能被驱逐,但这只是开始。 他的重生时间是下午两点,这个时候封炔脑中的虫子已经待了至少九小时。 迫切想要知道的信息得到了验证,川半辞理智回归,那股暴躁也平息下来。 他站起身,朝老板安抚性地笑了笑,笑容平和温柔,完美的如同一个既定的公式。 只是老板刚刚被斧头威胁,这种笑容只能让川半辞看上去更加可怕。 “抱歉,刚刚砸坏了你的台子。”川半辞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台前,“修理钱。” “不不,不用了。”老板可不敢收这个瘟神的钱,但川半辞压根没打算和老板多纠缠,放下卡就走了。 川半辞回到了小别墅,面色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封炔回来。 他的视线没有焦距地望着眼前的空气,忽然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朝他走来。 那是一个黑色头发的少年人,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纯白的统一定制服,脖子上锁着一个黑色锁环,面容迷糊不清,但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却十分清晰。 在看到川半辞之后,少年那道如同假笑的唇角就变得真切起来,充满了真正意义上的温暖。 少年朝川半辞走来,不用看脸色,光听声音就知道少年心情此刻一定非常愉悦:“小辞,原来你躲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 川半辞神色一顿,刹那坐直了身体:“单阙?” 他想要站起来,但下一秒,一个红点锁定在少年的额头,炮弹从天坠下,在少年身后炸起万丈灰尘,少年的身影也被炸飞,消失在了一片飞尘中。 川半辞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到了一般,剧烈一抖之后,忽得定住了。 耳边除了爆炸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他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川半辞缩了缩脚,想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上,却发现自己的脚踝生了根般停在原地。 他低下头,看到一只染血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被炸到面目全非的单阙趴在地上,融毁的脸上留下了类似血泪的痕迹:“小辞,你要丢下我了?” 不对,是幻觉。 川半辞很快反应过来,是寄生在脑子里的虫子在发挥作用。 川半辞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去看单阙被炸的惨状,但耳边单阙的声音还在此起彼伏地响起。 “你这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我是为了你才死的。” “当初就不该带你逃出去。” 听到这些话,川半辞紧绷的身体反而放松下来,和幻听反唇相讥:“拙劣的模仿,他才不会这样和我说话。” 那个人比谁都爱他,心疼他都来不及,绝对不会说这种会让他伤心的话。 对于这点,一直被对方深爱着的川半辞再清楚不过。 川半辞没再阻止自己去听,他像是贪婪的兽,不知满足地吸收所有话语。 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黑暗中,忽然有另外一个声音突破了迷雾,带着隐藏的怒气清晰落在耳边。 “不辞,你是不是瞒着我偷偷溜出去了?” 是封炔。 川半辞睁开眼睛,周围的幻觉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封炔饱含浓黑怒意的眼眸。 川半辞目不转睛地看着封炔,轻声问:“几点了?” “4点40。”封炔回答完,开始找川半辞算账,“那个定位器真是买对了,铁门都拦不住你了是吧?你是不是幽会那个穷小子去了,真是好大的胆子!看来我不仅要在你身上装定位器,还要弄条锁链把你拴在家里!” 川半辞平静地看向面前暴怒的封炔:“你是因为这个才提前回来的?” “你说呢?老子头上都绿油油一片了,不然老子放着下半场拳赛不比,就匆匆往家里赶,嫌钱赚太多是不是?!你少给我转移话题,老子警告你,别仗着老子爱你爱到不行,你就敢……” 幻觉里的单阙和现实中的封炔在川半辞脑子里轮番咿咿呀呀说个不停,川半辞漫无边际地想着,封炔发觉他行动轨迹不对劲,就会提前回来,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制。 身边的沙发往下陷了一段,川半辞的下巴被一只手强硬地扭到一边。 封炔绷着脸:“不辞,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说完,封炔看到了什么,凶悍的神情一滞,立刻松了川半辞的下巴,小心翼翼凑上前:“宝贝儿,你的眼睛怎么了?” 川半辞抬起眸,从封炔紧张的瞳孔里,看到了两人如出一辙的血红眼睛。 因为关心他的眼睛,所以连出轨的事情都来不及计较了么? 川半辞没忍住笑了一下,摸了摸封炔的眼睛:“跟你一样,不小心被人打了一拳。” 封炔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少打马虎眼,这到底怎么回事?” 川半辞点开遥控器,让电视放起了那个新闻。 他们两人都被寄生了,被脑虫认定为了同类,新闻的内容不再被屏蔽,真实地展现在了封炔面前。 “你被寄生了?!跟我去医院。”封炔面色大变,拉着川半辞就想起来。 但很快封炔又冷静下来:“不行,不能去医院,看新闻的严重程度,他们肯定不会就这么简单给你治疗,把你抓走研究都说不定。” 封炔说的很有道理,但川半辞非常不满封炔只看到他而忽略自己,提醒道:“是我、们,我们两个人都被寄生了。” 封炔急的走来走去,一会儿又捧着川半辞的脸:“宝贝儿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有哪里难受?” 川半辞反问封炔:“那你呢,你被寄生的时候难不难受?” “不难受。”封炔果断道。 但两个人都被寄生了,被寄生到底是什么感觉两个人再清楚不过,烧热,幻觉,无所不在的神经痛,高颅压带来的眼窝饱胀,几乎要将眼睛挤出来,这些都是漫长的折磨。 封炔显然不打算放过川半辞这个问题:“但是也不一定,老公身体好,抵抗力强,和你不一样,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哪里难受。” 川半辞平静地道:“我不怕疼的。” 封炔:“不怕疼,不代表不会疼。” 封炔面色严肃,发现眼前川半辞忽然怔住了:“宝贝儿,到底哪里不舒服,说出来老公给你按按。” 熟悉的句式让川半辞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把封炔的话听成了很久以前单阙对他说的。 川半辞其实不喜欢随便把人当做单阙的代餐,这是对单阙的亵渎,其他人不配。 但不知道怎么的,自从进了异骇直播间,他总能在别人身上看到单阙的影子。 不怕疼,不代表不会疼。 是单阙说的这句话,让川半辞改变了一直以来的认知。 单阙告诉他,他再细小的情绪单阙也能捕捉到。 没有人可以心安理得地伤害他。 他比别人更重要。 他应该建立自己的底线,如果不知道别人是好是坏,就把伤害他的人都杀了吧…… 而这句最开始开始改变川半辞的话,从封炔嘴里再次说了出来。 “……太阳穴,眼睛,脑袋,都很疼。” 川半辞说出了自己的感受,随后抚上自己的胸口,抖着声音道,“但是最疼的,是心脏。” …… 川半辞被封炔按在对方腿上,那双干燥温暖的大手依次按揉他的太阳穴和眼廓,温柔的按摩果然缓解了一些难耐的神经痛,川半辞有些昏昏欲睡。 等再次睁开眼睛,川半辞发现天色已经开始变黑了,猛然坐起身。 封炔正在看着电视,就见到川半辞从腿上忽然惊醒:“怎么宝贝儿?” 川半辞:“几点了?” “六点半。”封炔混不吝地笑起来,“宝贝儿,你还可以在我腿上多睡一会儿。” 六点半,按照他的脑子里的脑虫发育时间,现在已经开始进入寄生期了。 他能感受到有触手一样的东西,正在一点点钻进他的大脑,为接下来的进食做准备。 川半辞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想要再试试烟雾的效果,手指却忽然夹不稳似的,那根香烟掉在了地上。 他居然开始对香烟产生了恐惧。 那根掉在地上的烟被封炔弯腰捡了去:“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刚刚。”川半辞回过神,想把封炔手里的香烟拿回来。 封炔往后避开了川半辞拿烟的手:“刚刚?你在开玩笑么宝贝儿?” 川半辞蹙起眉,见封炔没有把烟还给他的意思,又从烟盒里拿出来一根,结果打火机又被封炔抢去了。 川半辞望向封炔:“还给我。” 封炔将打火机放进自己兜里:“烟有什么好抽的,这不是好东西,我们不抽啊。” 川半辞沉默了一瞬,随后猛然朝封炔裤兜扑了过去,封炔拦住不让川半辞拿。 两个人一个躲一个抢,兜里的打火机一下没藏住,掉在了地上,被封炔一脚踩爆,一声尖锐爆鸣声从地下响起,打火机爆炸,给地毯烧出了一个小孔。 封炔如梦如醒,望向面色平静的川半辞:“抱歉宝贝儿,我……” 川半辞淡声说了一声“没事”,起身往厨房走去。 封炔不知道川半辞要干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不对劲,实在不放心,封炔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川半辞身后,见川半辞进了厨房,便在厨房外面等着。 川半辞关掉推拉门,看了一眼磨砂玻璃上的封炔身影,没说什么,过去点燃灶台。 又抽出一根烟,往灶台伸去,短短几米距离,他的手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了,眼神却是完全割裂的平静,让川半辞身上显现出了两种极端。 第一根烟被川半辞不小心失手碰掉,灶台蓝火立刻将那根烟草点燃,浓白的烟从厨房升起,川半辞感觉自己眼球里的脑虫开始焦躁起来。 厨房外的封炔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在门口躁动地走来走去。 但这还不够,川半辞闭了闭眼睛,又拿出一根香烟,为了不让香烟掉落,用力到指尖泛白。 红色的光点静静燃烧在烟的尾部,川半辞无视一切叫嚣着要远离的本能,抖着手咬住了那个被捏到变形的烟头,深吸一口。 “哗啦——!” 厨房传来的巨响让门外的封炔心中一慌,他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推开拉门闯了进来:“宝贝儿!” 封炔目光瞬间锁定在了跪在地上咳嗽不止的川半辞,对方手撑着地板,咳得撕心裂肺,不断有挣扎扭曲的血虫从他眼中掉出。 封炔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疼了起来,他大步来到川半辞面前,蹲下身,尽管内心焦躁到不行,还是放柔声音道:“你到底怎么了,宝贝儿,别吓老公好不好。” 川半辞苍白的手抓住了封炔的肩膀。 “还有救。” 川半辞抓着封炔的肩膀紧紧不放,那只和封炔如出一辙的猩红眼睛里,露出了如获新生般的庆幸,“这个时候的你,还有救。” 封炔听不懂川半辞的话,也不明白川半辞到底在干什么,这个只会在拳场大杀四方的粗心男人,此刻正温声细语地哄着心上人:“好了宝贝儿,我们不尝试抽烟了,嗯?” 封炔将川半辞扶去了沙发,又哄了一会儿,随后独自去厨房给川半辞倒水。 他接完满满一杯,发现杯底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米粒,脑海里迅速浮现出川半辞跪坐在厨房痛苦咳嗽的模样。 满腔的焦躁在这一刻撕破伪装,封炔面上显露出戾气,用力将杯子甩进了洗碗池。 他双手搭在台子上,猩红的眸冰凉地注视着窗外的景色,随后闭了闭眼睛,抓了一把头发,转身时面上重新恢复了稳重老公的模样。 封炔走出厨房,见川半辞还在沙发上闭眼休息,目光柔和了一些,走过去揉了揉川半辞的发顶:“宝贝儿,家里的水不能喝了,我去外面给你买。” 封炔即将离开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封炔回过头,川半辞已睁开了眼睛:“别走。” 川半辞眼中执拗,仿佛封炔不同意留下,自己就不松手。 封炔肩膀松懈下来,无奈地笑了笑,坐回川半辞旁边:“好吧,我们这对脑子都长了虫的怪人夫夫,就不祸害其他人了。” 川半辞感受到大脑里的虫子开始将触手钻进每个皮层褶皱里,身体往封炔偏移,最终靠在了对方宽阔的肩膀上:“封炔。” 旁边的人用鼻腔“嗯”出一声算作回应:“老公在呢。” 川半辞:“你今天凌晨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做什么异常的事?” “异常的事?”封炔想了想,“我和以前一样拳赛结束就准备回来了,本来都是开车回家,最近车子在保养,这几天一直走路回来,也没什么异常,不过……” 封炔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道,“硬要说的话,我今天早上喝过工厂废旧水龙头里的水。” 废旧工厂的水龙头? 川半辞联想到了他们家的饮水机,脑虫似乎很喜欢在这种地方产卵。 “你具体在什么时间点喝的?”川半辞问。 封炔回忆了一下:“我凌晨1点比赛结束,留下处理些有的没的,估计1点半才走人,去吃了份夜宵……” “走之前我看过时间,吃完夜宵刚好3点钟。” “夜宵店离我们家不远,走路差不多1小时就能到,那个废旧工厂在夜宵店和我们家中间。” “粗略算算的话,应该是3点20到3点30之间。” “不对,就是3点30。”封炔忽然笃定道。 “工厂那边住着一个老头,每天三点半就会出门乞讨,雷打不动的,我路过的时候,那老头刚好准备出去。” 第52章 封炔 3点30…… 距离封炔吃下虫卵, 到他重生的下午2点之间已经过了9.5个小时。 其中孵化期3小时,生长期4小时,也就是说在川半辞重生时, 封炔大脑中的脑虫已经在寄生期生长了2.5个小时。 现在是晚上7点,距离川半辞脑中的脑虫进入寄生期还有半小时。 川半辞已有了决定,在晚上9点之后, 每半个小时尝试一次抽烟,找到那个能拯救封炔能的最后时间。 电视不知疲倦地循环播放着脑虫新闻, 两个人躺在沙发上, 脸上都带着一股浅淡又从容的死感。 周围十分安静,往日在这个时候总要吵架的邻居夫妻也没有响动,这种时候似乎特别适合交心。 封炔忽然道:“宝贝儿, 你愿意跟我回家,是因为我能帮你还债,那在债务全部还清之后, 你还会不会继续留在我身边?” 川半辞果断道:“当然会。” “哦?”封炔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翻过身, 单手搭在川半辞身后的沙发上,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为什么, 你爱上我了?” 川半辞理所当然地点头, 却被封炔的手指锢住了下巴,无法做出点头的动作。 封炔看穿了一般, 替川半辞否认道:“不, 你还没有到爱的程度。” 川半辞看向封炔,歪了歪头,那双灰眸干净到藏不了一丝污浊, 任何人都能透过这双眼睛,看清川半辞的一切情绪,清醒、平静、执着,但唯独没有爱。 或许有其他更复杂的情感,驱使着川半辞留在封炔身边,甚至想要拯救封炔,但那都不是爱。 川半辞没有否认封炔的话:“可是你爱我吧,我想要你活下来。” 封炔笑了笑:“就因为我爱你,你才想和我在一起?” 川半辞反驳:“你还愿意为我付出生命。” 封炔不为所动:“那只是一句不知道真假的情话而已” 川半辞皱起眉:“那不是情话。” “那就是情话。”封炔的神色莫名有些犀利,“你没有听别人说过么,宝贝儿?难不成每一个和你这样说的人,你都要一个个和他们在一起?” 弹幕起哄: 【我也愿意为主播付出生命,主播和我在一起吧。】 【起开,我愿意为主播死五次。】 【我能死一百次!】 【你们别在奇怪的地方卷起来啊。】 川半辞被封炔的话说愣住了。 和一个爱他,爱到愿意付出生命的人在一起,是川半辞一直以来的恋爱准则。 他像圣经一样遵守这个的法则,从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这是川半辞第一次面临封炔这样的提问。 他并不懂爱,所有情感都是从单阙身上习得的,喜怒哀乐,三个原则,以及如何去辨别爱。 他错了吗? 川半辞低声喃喃:“不是这样的。” 封炔已经为他死过两次了,封炔愿意为他付出生命,那不只是一句情话。 就算真的有其他人愿意为他付出生命,那他也只会…… ……哎? 川半辞像是突然触及到了什么认知边界,猛然抬起头。 封炔不一样,还有卡兰、单阙,他们和其他人不一样。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和其他人不一样? 一个隐约的答案仿佛就在眼前,但川半辞看不清楚。 一只手在持续愣神的川半辞眼前晃了晃。 “愣住了?老公开玩笑的,我的宝贝儿当然爱我了,不然为什么还待在我身边,做慈善?” 笑过之后,封炔狠狠咬了一下烟嘴,喃喃道:“你只是没有意识到罢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像正常夫妻那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起打扫卫生,一起做饭,然后安静地吃完晚饭。 时间来到了晚上十点,是封炔逐步失控的时间,也是川半辞体内脑虫,步入寄生期2.5小时的时间。 封炔在之前就去了训练室,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在逐步失控,不想让川半辞看到自己凶恶的姿态,才把自己关进了训练室。 卧室里,川半辞几乎将肺都咳出去了,眼睛里虫却像是扎根,不论怎么驱逐都纹丝不动。 川半辞眼中不可置信:“居然没有用了。” 也就是说,他只有半小时的时间。 想要救封炔,就得在他重生后半小时内让封炔吸入烟雾,否则封炔就彻底救不回来了。 可先不说封炔回家都要五点了,光是封炔回来的路程就远不止半个小时。 这时间短到令人绝望。 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川半辞转过头,看到封炔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对方的两只双眼均布满了血丝。 封炔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将川半辞压倒在床,而后狠狠地亲了上去。 封炔的时间快到了。 高热的舌舔过拥有黑十字凹痕的舌面,彼此交缠在一起。 封炔身上有微微的汗意,为了维持理智,封炔一直在练拳,做各种剧烈运动,这种蒸发般的热意也传输到了川半辞身上,川半辞捕捉到了那丝决绝。 他们像是末日将近时拥吻在一起绝地情侣,任由身边山呼海啸,大地崩塌,只管享受这最后一刻的抵死缠绵。 客厅的新闻还在无数次的重播。 川半辞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新闻说极端的情绪可以抑制脑虫生长。 那是不是说明,只要找到最能影响封炔情绪的事情,就可以把半小时的时间往后延长了? 像是找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川半辞抓着封炔的衣衫,在那无孔不入的间隙中,抓紧时间问封炔:“在你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你。”封炔短促地说了一声。 川半辞将发软的身体往后扯去,对眼前完全魔怔了的封炔急道:“你认真点回答!” 封炔将身体抬起一些,又重重压了回去,已然开始模糊的视线注视着眼前的爱人,用最后冷静的声音回答:“那我再认真地告诉你一遍,是你,不辞。如果你想救我,就利用好你自己。” 川半辞神情微怔,被封炔高热的唇封住了口。 身体再次被点燃,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着发烫。 渐渐的,川半辞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脑海里已经扎根在深处,无可撼动的脑虫竟然隐隐有松动的趋势。 它们像是受到了什么可怕的威胁,宁愿挣断自己好不容易生长出来的触须,也要逃离他的大脑。 紧接着,一个个断触逃生的脑虫从他的眼睛,耳廓中,嘴巴中逃出,掉在枕头上,又忽然爆裂开来。 刹那间,浓厚的异香溢满了卧室。 川半辞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去看忽然没了动静的封炔:“封炔,是你做的对不对,你在干什么?” “宝贝儿,它们吃掉了我的脑子,属于我的意识很快就会消失,但是相对的,我知道了一些它们的秘密,我能短暂地控制它们。”封炔笑的异常温柔,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川半辞,唯恐漏看一眼,“我是没救了,但是宝贝儿,我还可以救你。” 川半辞摇着头,双手用力推拒着封炔的胸膛,但是没有用,封炔将他的手钳在上方,盖住了他的眼睛,俯下身继续动作。 封炔的动作轻柔极了,轻拢慢捻,和风细雨,仿佛很快就能让人沉醉进无忧的温柔乡中,只是被他手掌盖在下面的,是川半辞血色尽失的苍白面庞。 川半辞感受到残存在他大脑的虫子被一片片驱除出去,尸骨无存。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川半辞的眼睛重新恢复清明,他猛然坐起来,卧室却已没了封炔的身影。 川半辞掀被下床,连衣服都来不及套,急急跑了出去:“封炔,你回来!” 就在他迈步想追出去的时候,身下忽然发软,就这样不受控制地跌倒在了地上。 川半辞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身体的酥麻酸软,他恢复能力很强,但这种能力只会在他受伤后生效,对此刻的他没有任何作用。 封炔是故意的,故意把他弄成这个样子,让他无法追上去。 川半辞咬着牙,从地上艰难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极缓慢地走到走廊门口。 屋外一片漆黑,空无一物。 川半辞迷茫地站在空荡荡的铁门内,他不知道封炔去了哪,又要如何找到他。 他只知道,或许自己又被封炔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如同钉在门前的川半辞收到了一则系统通知。 【系统提示:检测到副本最大威胁<脑虫王>、<封炔>均已死亡,主播存活概率为99.999%,提前开启奖励结算通道,请问主播“不辞”是否提前离开副本。】 眼前一片马赛克的弹幕听到系统提示音,一个个上蹿下跳,急的像是吃不到瓜的猹: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提前开启结算通道了?】 【我靠,屏幕全是马赛克,你们这对狗男男到底趁我们不注意干了什么好事?!】 【谁说和副本boss谈恋爱不好的,这简直就是开挂!】 【让npc为你生为你死是吧,主播我承认,你真的有点东西。】 热闹是弹幕的,和川半辞一点关系都没有。 川半辞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封炔第三次为他付出生命。 川半辞:“自私鬼,谁要你拯救了。” 川半辞看着眼前显示“是否提前离开副本”的系统界面,在直播间弹幕的刷屏下,按下了拒绝。 沸腾的弹幕停滞下来: 【?】 【主播按错了?】 【总不会是在装逼吧。】 【这样好浪费时间,反正凌晨两点一到,主播还是会自动通关的。】 在一连串疑惑下,弹幕看到屏幕上,川半辞从怀中拿出了那把这周目还没来得及使用的手枪,而后对准自己的脑袋。 都说了他不喜欢这种结局了啊。 一个两个的都那么自大。 凑巧,他也很自大。 他要去创造自己喜欢结局。 “碰!” 一声枪响。 直播间瞬间黑屏。 〖七周目存活时间:10h〗 川半辞从沙发上醒来,四肢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弹幕: 【……】 【主播你?】 没理会弹幕,在等待身体恢复的时间里,川半辞冷静地掏出手机,找到封炔官方号,发了一条语音。 “我找到属于我的真爱了,以后我们不要联系了。” 不出一秒,对方发来语音。 川半辞点开一听,拳场嘈杂哄闹的背景音都盖不住封炔愤怒的质问:“你他妈说什么?!” 川半辞按着自己不断弹跳的太阳穴,静静地等待着。 很快,第二条语音接踵而至,对方显然已经离开了拳场,背景音的人声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高速移动的风声。 封炔:“你给老子待在原地,一动都不许动,听到没,一步都不准走!你敢走一步,老子立马打断你的腿再拖回去!” 川半辞回:“我只给你半小时。” 川半辞将封炔删除拉黑,随后开始娴熟地按照计划行动,拿钥匙,取消防斧,杀寄生人。 期间他的电话一直在响,是封炔打的,可能是发现川半辞把自己拉黑了,电话就没停过。 川半辞抹掉脸上砍人时溅上去的血,看着客厅里的时钟,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他透过窗户看到了飞奔而来的封炔。 对方是一路跑过来的,此时手上还拿着电话,脸上阴沉的不像话。 封炔连院子的门都等不及开,长腿直接跨过篱笆,正准备开铁门,就听到了隔壁的开门声。 川半辞从隔壁小别墅走了出来,和封炔相隔一排篱笆,身上是浓郁的血腥味。 川半辞看向封炔:“你来晚了。” 封炔瞪直了眼睛。 此时两人一个濒临爆发一个平静如水,形成了两个极端。 封炔怒目圆睁,手指直直指着川半辞的鼻子,气得手臂都在抖:“不辞你他妈别太过分,拳场到这里我最快也要跑一小时,半小时,我飞也用不了这么快!” …… “这样么,真遗憾。”川半辞面上带着淡淡的怜悯,朝瞳孔骤缩的封炔举起了枪,“那下周目再努力吧。” “碰——!” 封炔额头中弹,直挺挺朝后倒了下去。 “啊啊啊,杀人了!!”刚好路过的人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直接跌倒在地,惊恐地看向川半辞。 川半辞垂下手,枪从他手指间跌落,转过头,笑着朝路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路人愣住了,直勾勾地看向川半辞。 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眉眼温润,笑容和煦,像是从清泉中诞生的美丽精灵。 让人不自觉忽略了他刚刚枪杀了一个人,此刻脸上还残留着不知谁人的血。 随后,路人就看着这个像精灵一样的人抬起手臂,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干净的水果刀,偶尔极为果决地,一刀插进了他自己的脖子里。 血迹飞溅,路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川半辞倒在了血泊里。 …… 再次回到上午两点的沙发上,川半辞甩了甩自己鼓胀的脑袋,拿出手机给封炔打了电话。 就像上周目秒回他的信息一样,这次对方也是一秒接通,对面拳场喧闹的声音吵得川半辞头晕眼花。 不过很快,那股恼人的喧闹声又减弱了,封炔似乎为了接电话,转移到了更他安静的地方。 封炔靠在拳场外的过道上,一手拢在手机后面:“喂,宝贝儿,你打的真及时,再晚一会儿老公就要上场打比赛了,差点接不到你的电话。” 川半辞直奔主题:“把你拳场的地址发给我。” “你要过来?宝贝儿,这地方可不是你该来……” 川半辞强硬道:“快点!” “好好。”封炔将自己的地址共享给了川半辞,“宝贝儿,你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生病了?” 川半辞点开封炔发过来的定位:“我出轨了。” 封炔一滞,语气顿时变了:“你说什么?” “给你半小时赶过来找我,不然永远别见到我了。”川半辞已经来到了防空洞的架子边,取完枪后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川半辞出了别墅,一边跑一边辨识着手机定位,他下意识想到打车,但一直走出别墅群,一个接单的司机都没有。 别墅群外,到处都是拥挤且矮小的楼房,川半辞站在泥泞窄小的路上,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里是幽荧域。 进副本后一直以来的优渥环境让川半辞差点忽略了一个事实,这里是幽荧域,被人类救世主灵境集团完全抛弃的贫民区。 路上没有车,也没有任何公共车站。 所有人只能靠行走活动在地表。 川半辞果断关了手机,迈步朝定位的方向奔去。 沿途的景色一变再变,每次变化都是从繁荣转向更荒芜,就像从封炔为他制造的乌托邦,来到了残酷的真实世界。 川半辞踩在布满湿泥土的枯叶上,身上衣物早在外部环境中沾染了污浊,他弯腰撑着膝盖剧烈喘息着,汗水从面颊滴落,落入脚下的泥泞。 就在这时,川半辞感应到了什么,直起身,看到了道路尽头散发着浓稠怨气的熟悉身影。 封炔简直火冒三丈,视线紧紧锁定川半辞,大步走过来,一把锢住川半辞的手。 他像是一头被侵犯领地的雄狮,怒气冲冲地查看四周:“好好好,还敢过来是吧,你相好呢,让他给我出来,老子今天非弄死他不可!” 给他戴绿帽的人没找到,封炔眼前一晃,是川半辞捧着了他的脸,深深吻了过来。 一系列的变故让封炔几乎没有思考时间,只感觉满腔的怒火被一桶水浇了满头,再也生不起一点火苗。 他宝贝儿的嘴巴怪软的,想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疑问出现封炔脑海中,紧接着,一道无端让封炔危险神经刹那竖起的烟雾,从川半辞口中渡了过来。 封炔像是被铁拳重重砸了一下,只感觉头晕脑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脑子里呼之欲出。 封炔猛然推开了川半辞,后退了两步,手臂撑在旁边的枯树上,才没有直接摔倒。 额头的青筋如有生命般虬结鼓动,封炔咬着牙,脚下晃动了一下。 而川半辞忽然变得黏人起来,一时不察就又纠缠了过来,再次吻住他的唇。 更多的烟草注入封炔肺部,封炔紧闭的眼皮忽然从内部掀起,一只只虫子逃难般跳了出来,被地下泥泞的土壤包裹窒息。 封炔狠下心来,用力咬了一口川半辞的舌尖,在对方吃痛退出后,恶狠狠瞪着他:“现在后悔了?!怕我伤害那个小子又回来给他求情了?!我告诉你,今天有我没他,有他没我,我封炔活着一天,他就别想好过!” 封炔的狠话说到一半,看到川半辞睁得有些圆的眼眶,瞬间就说不下去了。 他张了张口,手无措地垂在两边,小心翼翼询问:“刚刚……咬疼你了?” “没有。”川半辞紧盯着封炔不再有血丝的干净眼睛,只觉一直以来绷紧的神经有些松懈,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鼻音。 听到川半辞这个声音,封炔顿时慌了神,什么出轨不出轨的他根本没空计较,他只知道,他的宝贝儿快哭了,尽管在弹幕看来川半辞离真的要哭还差远了。 川半辞是什么人,不管发生多大的事,脸上都稳如泰山,跟没有心似的。封炔居然把这样的人给惹哭了,那他绝对干了什么十恶不赦是大事。 封炔甚至在想,他是不是真的让川半辞受苦了,川半辞才会想着离开他,跟别人在一起。 也是,就算他再怎么努力,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川半辞,他终究也只是一个生活在幽荧域的底层人。 他能给川半辞的太少了,不懂浪漫,学不会温柔,打扫做饭也是川半辞来了之后才自学的,糙爷们一个,除了钱和脸什么都拿不出手。 川半辞想离开他跟另一个人走,一定是那个人更能让川半辞过好日子。 川半辞这人虽然平时看上去什么都不懂,但对生存有着近乎于野兽的直觉,他知道什么人对自己好,什么人对他有威胁,总能将自己处在有利的环境里。 想到这里,封炔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他觉得自己该放手了,让他的宝贝儿去追寻更好的生活。 就在封炔这么想的时候,一道清冽的体温忽然向他靠近。 此时微风徐来,一片枯褐色的枯叶从枝头落下,却在阳光的照射下,拥有了璀璨的金边。 封炔被川半辞抱住了。 川半辞双手环在封炔的脖子上,感受到对方沉稳而健康的心跳声,只感觉从未有过的开心:“电话里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 川半辞将封炔又环紧了一些:“我只是想快点见到你。” “……”封炔不自觉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你疯了是不是,这种话是能随便骗人的?”封炔只觉得心中涌上一股无名火,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庆幸,真是又恨又恼。 川半辞松开封炔的脖子,歪头看向封炔:“你会原谅我的吧。” 川半辞瞳孔放的很大,带着有恃无恐的天真。 封炔暗骂了一声,眼中闪着阴沉的雾气,手危险地掐在川半辞腰肢上:“对对对,我他妈当然会该死的原谅你,不过宝贝儿,你晚上最好别睡太死。” 【系统提示:封炔当前欲值90】 弹幕: 【主播,你有没有觉得身后凉凉的。】 【没事的主播,有一点痛是正常的。】 川半辞将这次出轨宣言说成了闲来无事,为了引起封炔关注而偶发的乌龙。 封炔靠在枯死的老树上,将川半辞抱在怀里,下巴垫在川半辞肩头,叹了口气:“不过宝贝儿,下次少开这种玩笑,我真的会疯的。” “是么?”川半辞像个享受着爱意的坏孩子,丝毫不顾别人对自己的爱,是否会变成刺向他人的利器,“会有多疯?” 封炔哼笑一声,盯着眼前那截瘦削修长的后颈,只觉得牙齿发痒:“你最好别知道,不过我在疯之前,一定会先把你奸夫杀了,再用链条把你锁起来……” “先奸后杀?”川半辞好奇。 封炔掐着川半辞腰肢的力道加重:“你好像很想试试?” 第53章 封炔 “你想见我, 直接让我早点回来好了,用得着又是要定位,又是说自己跟人跑了么?”封炔双臂放在脑后, 慢悠悠跟着川半辞回家。 川半辞一副“你以为我没尝试过”的表情:“你动作太慢了,半小时根本回不来。” 封炔觉得好笑:“非要半小时?” 川半辞认真:“必须半小时。” 两人就这样聊着这些有的没的,十分和谐地往家走去。 弹幕吐槽:【可是主播这样的行为真的很奇怪啊, 封炔居然一点疑问都没有?】 川半辞不明所以:【哪里奇怪?】 弹幕:【哪里都很奇怪啊!】 他们这群弹幕是站在川半辞的角度看,跟着川半辞一路到了现在, 才能看懂川半辞的行为逻辑。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 自己金屋里藏的娇人突然问自己要地址,又说半小时内要见到人,不然就跟人跑了, 怒气冲冲赶回去,对方居然说只是太想见他了,半小时内不见到面就不行。 太荒谬了吧, 这是正常人能接受的?只会觉得川半辞莫名其妙, 甚至认为川半辞有病。 川半辞视线往封炔那边偏移了一下:【可是他都没有说什么。】 弹幕一噎, 心里升起了疑惑。 对啊, 为什么封炔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就不觉得奇怪? 川半辞一副了然的模样:【其实是你们有问题吧。】 弹幕:【?】 川半辞还举例:【在场的就我们三波人, 我, 封炔,你们, 我和封炔都觉得没问题, 少数服从多数,有问题的显然是你们。】 【你,他, 我们……啊?!】所有弹幕都有种被欺负了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憋屈感。 怎么就他们有问题了,有问题是川半辞和封炔好吗! 弹幕憋屈得弹幕都少了很多条,公屏难得清静下来。 虽说堵住了弹幕的嘴,但它们说的这些话启发到了川半辞。 川半辞倒是觉得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他也清楚,自己和常人有着不可磨灭的不同,尽管他已经费尽心思去隐藏了,但只要和他相处久一点,就一定会发现这些区别。 他之前交往过的所有前任,也都是因为忍受不了他的异类而和他分开。 奇怪,不可理喻,怪物。 是评价他最多的三个词。 因为经常被人这样说,他都快习惯了,也习惯了被当成异类的感觉,将他人看待他的异样目光当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但那种看怪人的眼神,川半辞好像从来没从封炔身上看到过,对方似乎比他还了解自己,包容他所有的怪异,甚至跟他一起怪异,让川半辞觉得他们才是同类,将所有人排除在外。 这让他想起了……单阙。 那个名字在川半辞脑海里停留了一秒,忽然注意到身边的封炔停顿了一下。 川半辞顺着封炔的视线看过去,他们已经回到了别墅群,他们隔壁那栋小洋房的大门大敞,只剩一半的门还摇摇欲坠挂在上面。 连封炔都被这样的暴力行经惊住了,犹疑道:“这对夫妻对彼此的怨气……居然这么重吗?” 川半辞问:“现在几点了?” “四点。”封炔说完,看到川半辞紧皱的眉,“怎么了?” 川半辞拳头抵在唇上,喃喃道:“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还没有暴动才对。” 一个不妙的猜想浮现川半辞心头,多次的重生不仅会加重他身体的负担,脑虫暴动的时间也会随着快速。 这个副本从来都不是只要轮回的次数够多,就可以完美通关的慢悠悠小游戏,是争分夺秒的生死战。 川半辞对封炔道:“得赶紧找到他们。” 封炔虽然不理解,但看到川半辞严肃的模样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川半辞一边找,一边大脑思考。 要是那对寄生人把遇到的人都吃了,尚且有回旋余地,他和封炔把尸体处理好就行了,怕就怕有活人目睹了两个寄生人,他们报了警一定会惊动创世科技,这周目就又完了。 事情忽然变得紧迫起来,川半辞咬了咬抵在唇角的食指,忽然感到视角一暗。 一道巨大的阴影遮蔽了阳光,停在两人的头顶,川半辞猛然抬起头,待看清停在上空的是什么后,原本急切的心忽然放回了肚子里:“啊——不用找了。” “为什么又突然不找了?”封炔也跟着抬起了头。 从头顶冲下来的狂风将四周的树枝吹得吱嘎乱晃,地面上的树叶打着圈,一路飞到高空,一架飞机停在了他们的头顶上,底下的机舱开启,一颗铁皮导弹缓缓展露出来。 “因为我们要死了。”川半辞淡淡道。 “轰——!” 炙热的火光踏平了所有别墅群,人体也冲离的支离破碎。 烈焰滔天,百物成灰。 …… 不知道多少次从沙发上醒来,川半辞将手挡在眼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弹幕幸灾乐祸地笑道:【后悔了吧主播,上上周目你能快速通关,被你拒绝了,现在别说完美通关了,能不能正常通关都难喽。】 川半辞扫了一眼弹幕:【你们似乎……很想和我互动?】 莫名感觉自己被威胁到了的弹幕闭了麦。 川半辞站起身,开始新一轮的尝试。 由于多次读档轮回对身体的副作用,川半辞几乎很难回忆起的全部细节,他只记得在此之后,他又尝试了很多种方法。 他觉得在驱赶掉封炔脑中的脑虫后,不该回到那个别墅群,便和封炔一起远走高飞,四点在别墅群降落的导弹是避免掉了,但晚上十点,他们被根据生物定位追踪来的创世科技堵在一家面馆里。 封炔为了掩护他逃走,率先被武装人员击毙,他在半个小时后也失去了意识。 下一次,他率先解决掉了隔壁的寄生人,但他也因此慢了一步,错过治疗封炔的最后时间。川半辞再次用那颗子弹亲手结束了封炔的生命,自己投河自尽。 大意了,他的身体状况很难被河水淹死,在水中清醒地窒息了五个小时,最后还是被追赶而来的创世科技一击毙命。 再也不学人类的传统自杀方式了,真的很折磨。 第三次,他总结了所有失败,顺利骗取尚且还有神志的两夫妻信任,让他们开车带他去找封炔,封炔治疗成功,两夫妻也在变成寄生人之后被封炔杀死,毁尸灭迹。 但他们没能逃过夜晚暴动的虫王,没有道具,没有神兵,光凭两个血肉之躯,根本抵抗不了吞噬掉所有同类后,变得坚不可摧的虫王,居然连火都很难烧死它,最后两人双双葬与虫王之口。 川半辞陷入了一环扣一环的困境里,只有他待在别墅群里时,才能保证脑虫和寄生人不被创世科技发现。 但是封炔的治疗一刻都拖延不得,就算他能把寄生人和封炔脑中的虫子都处理好,无人制衡虫王在会在此迅速发育,最终变成谁也无法解决的最大劲敌。 他存活,封炔存活,让脑虫悄无声息死亡。 这三个选项川半辞拼尽全力,也只能至多实现两个。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弹幕从一开始的嘲讽到看热闹,最后归于沉默,他们都有些不忍心看川半辞花式找死了。 弹幕苦口婆心地劝:【要不算了吧,别管封炔了,主播自己通关得了。】 【你已经证明自己的实力了,从没有哪一个主播能用这么多种方式通关脑虫副本,无伤、速通、满成就,你的实况都可以作成通关攻略,售卖给其他主播了,保证赚的盆满钵满。】 【只要把封炔的欲值控制在健康范围内,你什么都不用做,他自己会和所有虫子同归于尽,多简单。】 他们的劝说,只得到川半辞一句执拗的回应:【我要封炔和我一起活下来。】 【怎么就在封炔这里过不去了呢?】 弹幕百思不得其解。 川半辞在被脑虫完全寄生的封炔挖出心脏时,看到了这条弹幕。 川半辞望向那颗属于自己的心脏,血淋淋躺在封炔手心,底下几根青色和殷红的血管还连接在川半辞剖开胸腔。 在被剖出来之后,那颗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鼓动着,仿佛永不停息的恶魔之心。 就是过不去啊,这群弹幕怎么会明白,这是川半辞进入异骇直播间的全部意义。 川半辞双手环住了已完全失控的封炔,将脸凑上去,咬住了对方的唇,而后将舌头底下压着的从创世科技抢来的微型炸弹,送入封炔嘴中。 “滴滴——轰!” 血沫和爆破成为了绚烂的烟花,将两具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埋葬在了这片静谧的黑夜里。 “滴滴,滴滴。” 记不清第多少次轮回,川半辞睁开眼,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睁眼了。 全身像被几吨重的重物踩踏碾压,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汗珠布满了整个光洁的额头,一路往下滑,落入干燥又苍白的唇上,光是呼吸就已经拼尽了全力。 “滴滴,滴滴。” 川半辞感觉面上一片冰凉,有什么东西从脸颊滑下来,他伸手碰了碰,触手是一片猩红。 川半辞睁着落满血泪的眼睛,发现不仅是眼睛,嘴巴鼻子耳朵均溢满了鲜血,几乎窒息般的感受。 这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轮回反噬,几乎让川半辞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川半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糟了,这次可能真的要栽在副本里了。 “滴滴,滴滴。” 不知道过了多久,川半辞听到了一声急速的手机铃声,他挣扎地抬起手臂,拿出手机,在看到屏幕上的时间后,如坠冰窖。 2点20。 川半辞只觉得大脑被咚一声猛然砸了一下。 一切都完了,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光是缓解轮回的副作用就花了二十分钟。 新一轮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要告终了。 川半辞失力的手指划过屏幕,不小心碰到了接听按键,封炔急切中夹杂着恐慌的声音传入耳中。 封炔: “宝贝儿你坚持住,老公很快就回来了!” 川半辞躺在沙发上,半天没理解封炔为什么这么着急。 耳边是封炔克制住喘息的安慰声,问他感觉怎么样,保持呼吸通畅,老公很快就到了,千万不要睡着。 川半辞听着听着,觉出味来,将另一只手臂抬了抬,挂在他手腕上的定位器正在持续闪着红光。 他之前一直隐隐约约听到的滴滴声,就来自于这个定位器。 川半辞明白过来了,这个定位器不止有定位功能,还能非常详细地检测他的身体状态。 多次轮回带来的身体反噬被定位器检测到,直接给封炔那边发出了警报。 川半辞恢复力气后,擦掉脸上的血痕,大概是经历太多次失败和惨死了,在意识到这周目也即将失败时,川半辞的心情十分平静,还安慰封炔:“我没事的。” 一声仿佛远在天边,隔着模糊塑料袋的轰隆声在耳边闷响。 川半辞看向窗外,一辆黑绿的吉普车出现在了他们别墅的门外,一路横冲直撞,直接撞倒了他们家篱笆,斜斜停在门口。此刻车门打开着,驾驶座的人已不知去向。 就在这时,一声如同误听的开锁声传入川半辞耳中。 川半辞怔怔地转过头,看到客厅防盗门被人从外面急急打开,一道意外的身影逆着光出现那边,连门都来不及关,匆匆跑到了川半辞面前。 封炔的脸色看上去比他还要白,在看到川半辞的那刻,眼中闪过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但随即而来的是更深的担忧。 封炔摸着川半辞的额头:“宝贝儿你怎么了,为什么定位器突然发给我病危通知,生病了,还是受伤了,给老公看看好不好?。” 封炔一连串的询问让川半辞一点插嘴空间都没有,川半辞看着眼前着急的封炔,差点以为自己又误食了脑虫,出现幻觉了:“你怎么在这里?”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 川半辞道:“从拳场到家里,你全程不停歇地跑也要一个多小时,你怎么做到半小时就赶回来?” “老子老婆都快没了,哪有心思用腿赶路,我绑架了一个拳场看比赛的富豪,用他车开回来的。”封炔说完,继续马不停蹄地检查川半辞的身体,一边检查一边问川半辞感受。 川半辞嘴唇微张,陷入封炔刚才的回答中。 这是之前周目从未有过的情形。 靠绑架一辆车快速赶回家,确实比跑更快。而在此期间,川半辞什么都没做,造成这一切的变故,只是他受到的轮回反噬越来越重了。 最后一块难解的拼图居然已这样意想不到的方式被他找到了。 他知道了。 他怎么该怎么救他们两个人了。 川半辞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 为了达成那个完美结局,他费尽心思,努力了这么久,都开始觉得根本不可能实现了。 却完全忘了能达成完美结局的重要契机,一直都在他左右。 川半辞目光定定向前,望着还在不断查看他身体状况的封炔。 窗外的日光按照既定的轨迹,第无数次直射进客厅里,却将此刻的封炔照得如此陌生。这是这周目意外的变量,将整个按部就班的世界,变得如此鲜活。 川半辞短促地笑了一声。 听到笑声,封炔瞬间慌了神:“宝贝儿你到底怎么了,别吓老公。” 川半辞摇了摇头,被封炔擦去血迹,脸上只剩下如清泉般的平和与温暖,他眨了眨眼睛,无声笑起来:“差点忘了,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我啊。” 川半辞之前陷入了一个误区,总以为他出轨才会真正刺激到封炔,让封炔放下一切奔向他的事。 但他忘了,他出轨对封炔来说只是出轨而已。 在封炔看来,他的离开,要么是封炔能给他的太少了,要么就是那个小白脸比封炔更有魅力,总归是封炔和那个小白脸的事。 只有川半辞面临危险,才是真正属于川半辞的事。 这就是他发笑的原因。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的身体健康,居然比背叛要重要那么多吗? 此时的时间来到2点35分。 封炔在踏入别墅群的那一刻,这周目就已经来不及了。 但川半辞却反而放松下来,在体会到封炔对他毫无保留最极致的爱之后,他找到了那个能让他和封炔都活下去,完美通关的方法。 川半辞坐起身,碰上封炔的脸颊,眼睛对着眼睛,就这样直白地直视着对方:“封炔,我很奇怪吗?” 封炔皱起眉:“为什么这么问?” 川半辞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没办法按照逻辑将这件事和每个事件一一对应,有理有据地说出来,只道:“他们都觉得我很奇怪。” 封炔眉梢挑起,那双浓眉如剑,不笑时,总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与凌厉之气。然而此刻,眉宇间的锋芒褪去,只剩下清朗:“哦,那又如何?” 大概是川半辞愣神的样子太可爱了,封炔没忍住捏了捏对方的脸:“你生病了,是那些人的错让你心理生了病,你才看起来和其他人不同,但就是这样的你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可爱。” “如果你对自己的奇怪感到困扰,我就帮你伪装成正常人,如果你觉得无所谓,保持现状也行,老公也护你一辈子。” 封炔蹲在川半辞面前,将川半辞的手拿过来,贴在自己火热的脸上:“不论你是什么,在想什么做了什么,老公照单全收,好吗宝贝儿?” 川半辞看着眼前的人。 封炔什么都知道,知道他的怪异,知道他与常人不同,封炔跟他说,他就是很奇怪,但那又如何? 川半辞凑近了一些,似乎就想这样望进封炔的眼睛里:“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感受到川半辞的认真,封炔也正襟危坐,川半辞向封炔讲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封炔斜坐在沙发上,如果有烟,他此刻烟都吸半包了:“你说我脑子里有寄生虫,你轮回了很多次,就是想救我?宝贝儿,你在开玩笑么?” 川半辞:“你不信我?” 封炔咬住没点燃的烟:“我很想相信你宝贝儿,但这听起来很儿戏。” 川半辞面无表情地对弹幕道:【有点生气。】 亏他刚才被封炔说的话感动,才决定把事情和盘托出的。 弹幕:【他能听你说完已经很了不起了,正常人在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开始联系精神病医生了。】 有些弹幕还学着封炔说话:【尝试和正常人相处,宝贝儿,不是所有人都能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问题。】 面对封炔的质疑,川半辞道:“我可以什么都不和你说,直接杀了你,就像我之前做过的很多次那样。我现在和你说这些,是我突然改变注意了。” “之前那些周目杀掉你前,都没跟你说过你该死的原因,我看过你很多次死亡表情,不解的,愤怒的,悲伤的。” 川半辞微微偏着头,并没有看向封炔,而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这让川半辞看起来认真极了,好像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一样。 “我当时觉得杀了你,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所以一直没去管你的感受,你今天为了我提前回来,让我很意外,我想让这周目的你死得更明白些。”川半辞转向神情变得有些意味不明的封炔,站起身,“你跟我来。” 封炔也想知道川半辞在搞什么名堂,跟着站起身。 封炔跟着川半辞一路上了二楼,来到训练室。封炔意外发现,川半辞居然能打开防空洞,防空洞的密码他可没有告诉任何人。 川半辞对这里的一切似乎都了如指掌,来到防空洞,挪开架子,将下面的红符阵显露在封炔面前:“知道红符阵是什么情况吗?” 黑历史被翻出来,封炔有些窘迫地蹭了下鼻子:“当初你还在红灯区工作,我不是天天缠着你么,有个老太就把红符阵的画法卖给我,跟我说按比例搅拌朱砂和黄酒,每天拜拜,就能心想事成,所求皆得。” “我寻思反正拜拜也没坏处,就在这里画了一个,没想到,嘿,老子真给你娶回来了。不过我觉得我能把你娶到家,完全是老子自己努力的结果,跟这破阵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没再拜了。” “这符阵是有用的。”川半辞将红符阵上面的钥匙拿起来,在封炔眼前晃了晃,“这是走廊铁门的钥匙,红符阵给我的,只要我想,我可以随时出去,铁门关不住我。” 看到那把钥匙,封炔皱了皱眉,又低头看向系在自己腰间,那把一模一样的铁门钥匙:“怎么可能,我当初只配了一把。” “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川半辞将那把红符阵钥匙递给封炔,让他看钥匙上面的编号,“这两把钥匙的编号也是一样的,甚至磨损痕迹也一样,它们就是同一把钥匙,只是来自不同时空。” 川半辞道:“知道这把钥匙是怎么来的吗,当时你为了保护我,把我关在防空洞里,虫王闯了进来,把你半边身体撞进红符阵,这把钥匙就一直留了下来。” “如果你连钥匙都不信,但是这个呢,这个你怎么解释?”川半辞将一面镜子放到了封炔面前,“你说虫子是假的,那你的眼睛里蠕动的是什么?” 镜子前,封炔看到了自己蠕动的红血丝,摸上了自己的眼睑下处。 “眼睛?哦,今天打比赛不小心弄伤的。” 封炔愣住了。 川半辞似笑非笑:“怎么了?难道我把你想说的话提前说出来了?” 那句话确实是封炔的台词,封炔沉默了一下:“好吧,那我也只能相信你了。” 川半辞定定地看着封炔。 不,封炔并没有完全相信他,将信将疑,但是为了配合他,故意装作完全相信的模样。 川半辞肩膀往下松懈了一些。 算了,这样也行。 至少这周目封炔临死之前,脸上那种不可置信的神情会少一些吧。 封炔忽然站直,将川半辞也拉了过来:“既然红符阵真的有用,那我们现在开始拜也不算晚。” 两人并肩站一排,朝红符阵拜了拜。 封炔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管哪路神仙,之前没信你是我封炔不对,今天我带我老婆一起拜你,你得给我把脑子里的寄生虫给解决了。” 封炔说完,听到旁边传来一声闷笑,转过头,撞进了川半辞那双带笑的眼睛。 这周目的川半辞似乎格外爱笑。 川半辞忍俊不禁:“你是在求神还是在威胁神?” 封炔挑眉:“哪那么多讲究,拜都拜了,它总不能不救我们吧。” “它能不能救我们都无所谓。”川半辞望向地下的红符阵,“反正我一定会救你。” 弹幕: 【你也没虔诚到哪里去。】 【就你俩这态度,就算真有神,能帮你们实现愿望就怪了。】 封炔用鞋面撵了撵地上的红符阵,忽然想起来:“说起来,杂物间还有画符用的剩余材料,我当初买多了,还剩下很多,你说多拜几个会不会更灵?” 川半辞:“试试?” 封炔想了想:“还是算了,弄得家里到处都是,画那么多我还拜不过来呢。” “等等。”川半辞猝然抬起眸:“你说,我们仓库里还有剩余的红符阵材料?” 封炔看着情绪莫名开始波动的川半辞:“嗯,你要画?不过材料只有一点了,你可能不能画很多。” 川半辞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光线照在他眼底,仿佛在闪闪发亮:“不用太多,两个就够了。” 于是封炔跟在川半辞身后,看着川半辞耐心寻找红符阵材料,又认真请教他画符的方法。 心中那点将信将疑,逐渐有了偏移,如果川半辞真的只是在开玩笑,有必要这么认真么? 两个红符阵画成,川半辞又问封炔讨要了烟盒和打火机,一起放进红符阵里。 封炔看着川半辞的动作:“你这是做什么?” “嗯……”介于封炔此刻并不很相信他,川半辞想了想,换了个相对委婉的说法,“如果我们活不了了,就让这个阵法把我们的物资交给下一次轮回的我们,有了这些物资,他们说不定就能成功对抗虫子。” 封炔不置可否,但见川半辞兴致勃勃的模样,也跟着加入这场闹剧:“好吧,希望下次轮回的我们不要辜负我们的牺牲,好好活到最后吧。” 川半辞极其熟练地去隔壁杀人越货。 封炔看着门内被川半辞砍死的两夫妻,没说话,帮川半辞一起运走了汽油。 “好了,准备工作都做完,可以安心等了。”将最后一桶汽油放进传送阵,川半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多次轮回让川半辞的身体不复往日,稍微剧烈一点的运动就让他疲惫,不过这点牺牲是值得的,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川半辞心情高兴起来。 而在川半辞没有看到的地方,封炔一直沉默地注视他。 川半辞全程做事一丝不苟,直到现在才如释重负,一副完成了遗愿,安心等待死亡的样子。 仿佛去死,变成了川半辞习以为常的事情。 封炔想取根烟狠狠咬住,仿佛这样就可以削减胸口莫名的钝痛,但他的烟被川半辞借走了,此刻还躺在红符阵里。 封炔看向被装得满满当当的红符阵。 是不是在他不存在的记忆里,川半辞真的为他付出了很多,轮回了很多次,才一路走到这里。 封炔依旧不是很相信,但他想试着去接触,那个不知真假的他们之前的过往。 封炔:“宝贝儿,可以跟我说说,那些失败的轮回里,我们都发生了什么么?” “好啊。”川半辞道。 两个人来到了客厅沙发,川半辞说了自己发现脑虫后想要拯救封炔,却一直在被封炔拯救的一系列故事。 在川半辞眼里,封炔总会牺牲在他前面,他想将之前周目封炔对他的爱,传递给此刻的封炔。 但在封炔耳朵里,这些故事提取关键,只剩下川半辞为了他做了无数残酷的选择。 封炔沉默地听着,川半辞一次次的死亡经历,仿佛真的在他眼前无数次上演。 耳边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封炔转过头,看到川半辞正低着头:“宝贝儿,怎么了?” 川半辞抬起头:“下次轮回,我要开一个比出轨还要过分许多的玩笑,那个时候的你会原谅我吗?” 看到川半辞此时的模样,封炔心底最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紧了紧牙关,想把这股柔软到发疼的感觉踢出身体。 封炔哼笑了一声,调情似的朝川半辞耳边吹了一口气:“老子连被你杀死都原谅了,还怕一个小小的玩笑?” 吃完晚餐,尽管川半辞说了很多遍自己的身体和任何病因都没关系,封炔还是跑了好几家黑药店,三令五申半逼迫着让川半辞喝下了不知名的药 。 夜幕降临,隔壁骚动了起来。 封炔往窗外看去:“隔壁什么动静?” 川半辞眼睛都没外斜:“别管他们,我们还有半小时的相处时间。” 封炔犹疑地坐了回去,看到川半辞点进了一部爱情电影,然后直接快进到离电影结束还剩下半小时的位置。 川半辞也很惊喜:“这周目居然刚好能看完,太幸运了。” 封炔记得,川半辞以前从来没看过这部电影,但封炔没出声,让川半辞靠在他的手臂上。 半小时一晃而过,电影进入尾声,出现了黑屏的致谢字幕。 封炔没看过前面,没头没尾的,只知道最后反派惨死,重获新生的两个主角在朝阳下激动拥吻。 川半辞道:“我喜欢这部电影的反派,为了复活自己的爱人,无所不用其极。” 封炔双臂抱胸:“这不就是恋爱脑么,就为了死人要死要活的,无法理解。” “为了一个死人?我不这么理解哦。”川半辞歪头看他,“所有人都利用反派,把他当工具,不顾他生死,只有那个人把他当人,给他所有的善意和温暖。 “或者在别人看来,他只为救一个死人抛弃了全世界,但在他眼里,他救的就是他的全世界。” 封炔敲了敲川半辞的脑袋:“什么狗屁理论,不准当恋爱脑,把爱情当成人生的全部是很可悲的,我觉得你必须把自己的三观好好纠正一下。” 川半辞不服:“那里可悲了,把爱情当人生的意义还不够么?什么都要也太贪心了。” “……那是生活无忧的人才会考虑的东西,你在幽荧域应该清楚,在这个污染和天灾肆虐,人性和兽性相差无几的世界里,有多少人连这种程度的人生意义都没有了。” …… …… 长久的静默之下,封炔深深地看向川半辞:“我知道宝贝儿,能有活下去的意义很不容易,为了钱也好,爱情也好,单纯为了自己也好。” “……但是宝贝儿,我希望你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你应该有更多的人生意义,家人,朋友,事业,财富和权利,对未来的希望,我希望你贪心地拥有一切。” 川半辞看着封炔。 他有人生意义的,他想找到那个爱他爱到愿意为他去死的人,然后和那个人永远在一起。 只要这个就好。 但是封炔说,他可以贪心地拥有更多。 怎么可能呢,他光是找那个人就拼尽了全力,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拥有更多。 川半辞觉得很好笑。 看呐,这里有个比他还贪心的人。 但封炔也是最无私的,因为封炔所求的都和他有关。 川半辞小声反驳:“一点都不考虑自己,我看你才是最恋爱脑的人。” 被两个人堪称逆天的观点荼毒许久,弹幕吐槽:【你们两个卧龙凤雏谁也别说谁。】 “哗啦——” 客厅的玻璃忽然碎了一地,灯光也被刺激地闪了一下,在忽闪忽闪的电流声中,封炔看到了从窗外闯进来的虫王。 大量黏液从虫王口中喷出,弄得客厅到处都是,封炔被恶心得不行:“什么鬼东西?” 川半辞面色平静:“我们的时间要到了。” “什么到不到的,躲远点,到二楼去。”封炔摆出戒备的样子,将川半辞护在身后。 川半辞却反过来抓住了封炔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后,从沙发边上抽出那柄用得颇为顺手的消防斧,一斧头砍在了虫王扑过来的身体上。 “咿——!” 几块肉鳞被砍掉,虫王愤怒地将尾巴朝川半辞甩去。 封炔一把扑倒川半辞,那条肥厚的尾巴从两人头顶擦过,将身后的电视机砸粉碎。 封炔膝盖一弯,全身力量瞬间爆发,将沉重的沙发狠狠踹向虫王。沙发如炮弹般疾射而出,直逼虫王那庞大的身躯,一声闷响过后,沙发被毫发无伤的虫王一尾巴甩出玻璃外。 封炔瞬间明了虫王的不可对抗,拉住川半辞往二楼一推:“走!” 两人边打边退,二楼走廊狭窄,短暂延缓了虫王前进的速度,两人有惊无险地进了训练室防空洞。 头顶是虫王用身体砰砰砸着顶盖的巨响,封炔面色复杂:“你之前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当然了。”川半辞看了一眼手机,“还有十分钟。” 封炔:“十分钟?” 川半辞道:“轮回次数太多,脑虫暴动的时间越来越早,力量也越来越强,十分钟后,它会冲破防空洞,吃掉我们。” 封炔沉默下来,即刻站起身:“不能坐以待毙,我去……” 话未说完,封炔只听见“噗嗤”一声,一把刀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胸膛。 封炔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川半辞。 川半辞面色平缓而冷静,仿佛刺穿封炔胸膛的不是他一样:“每次你都死在我前面,我很受挫的。” 血从封炔的嘴角渗出,川半辞声音顿了一下,继续道:“其实在虫王冲进家里的时候,我打算直接挡在你面前的。我好几个周目前就在想,要是我能赶在你之前,为保护你而死一次就好了。” 匕首被川半辞拔出,封炔身形骤然委顿下来,被川半辞扶着慢慢靠坐在了墙上。 封炔始终紧紧盯着川半辞,胸膛起伏着,眼中有种很深的什么东西,晦暗不清,像是某种深刻的、浓黑的……占有欲。 川半辞朝封炔歪了歪头:“但是就在刚才,我突然发现,比起我们一前一后被别的什么东西杀死,我更愿意让你先死在我手里。” 封炔张了张口,却有鲜血代替语言率先从口中流出来。 川半辞细心替封炔擦去流出的鲜血,耳朵凑到他唇边:“你想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川半辞杀过封炔太多次了,只是之前动手太快,没听到封炔临死前说了什么。 应该是骂他的话吧,觉得被背叛了,真心错付了之类的。 难得这次情况没有那么危急,他可以慢下来听听,被骂什么的都无所谓。 只要是封炔对他说的话,他都愿意听。 川半辞仔细凑到封炔嘴边,听到对方用虚弱但温和的嗓音对他说: “把我的尸体丢出去,它吃了我,你说不定能多活一会儿。” “……” 只有这个吗? 这么多周目没能说出的话,想说的只是这个? 川半辞盯着封炔旁边的空气,不敢直面封炔此时的模样,嘴唇动了动,声音无端有些颤抖。 “什么啊……你这样说是想故意弄哭我?” 怎么会有这种人,不管川半辞多爱他,最后总会发现,对方比自己爱得更多一点。 川半辞轻声道:“封炔,下一次我一定会救下你,我保证。” 但身边没有回应,川半辞转头看去,封炔已失去了声息。 川半辞凝视了一会儿封炔的脸,随后站起身,开始整理防空洞的东西。 这个周目,一些必要的东西他都整理的差不多了,烟,打火机,汽油,再加上这周目的一共十颗子弹。 寄生人和封炔都不是威胁,最棘手的是地下室的虫王。 虫王不是不怕火,只是身上长满了光滑的肉鳞,火窜上去一点,就会被它迅速扑灭,想杀掉它,不让它发育完全是一个关键,让它扑不灭火是另外一个关键。 川半辞将封炔的尸体拖了过来,忽然犯了难。 东西太多了,封炔体型又太大,再加上他,一个红符阵放不下这么多东西。 权衡再三,川半辞只好放弃把封炔整个人都搬到红符阵的念头。 “在欲值达到100的情况下,一个脑袋应该也可以起到作用吧?” 听到川半辞的喃喃,弹幕知道这人又要干大事了。 果然,川半辞将封炔的尸体摊平,拿起了墙角的消防斧,高举斧头,朝封炔脖子重重砍了下去…… “轰!” 暴动的虫王冲破了防空洞,在血腥味的指引下来到了下面。 虫王眯着几十颗细密的豆豆眼,看到地上躺着一具无头尸体,无头尸体旁边同样躺着一个失去声息的俊美青年。 那人脸上恬静,身下是复杂诡秘的赤红符阵,仿佛沉睡在冰棺中艳尸。 而他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颗被他视若珍宝的头颅。 第54章 封炔 再次回到下午两点的沙发, 川半辞感受到了脑袋要爆裂的痛感,七窍流出鲜血,但他来不及等身体去适应去疼痛, 一下子从沙发上翻了下来。 “噗通”一声。 川半辞跌倒在了地板上,被血模糊的眼睛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大脑也几乎失去了对空间的感知。 此刻的副作用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的身体承受极限了, 所幸,他是川半辞, 他从没这么庆幸自己是个怪物。 手腕上的定位器在疯狂冒着红光, 远在天边的爱人应该也已接收到了报警信号,一边给他打着电话,一边劫持车子往这边赶。 但还不够, 上周目的封炔还是慢了一点,川半辞需要给他更多的刺激。 靠着为数不多的光线感知,和对别墅构造的熟悉, 川半辞一点点爬到了二楼。 一只苍白的搭上扶手, 川半辞从楼梯上摇摇晃晃地支撑了起来, 扶住墙壁继续前进。 他的身体其实已经修复了大部分反噬惩罚, 只是他被扣掉了太多次生命值上限,再如何修复, 也回不到最初。 来到防空洞一共花了五分钟, 川半辞往下看去,由于上周目的红符阵上放了太多东西, 原本压在上面的架子被顶到了一边。 红符阵上躺着另外一个面色青灰的川半辞, 是上周目死去的自己。 川半辞蹲下身,慢慢伸出手,试探了一下自己的脸, 冰凉的,属于死人的脸。 川半辞面色平静,拆掉手上的定位器,按在红符阵自己的尸体上。 此刻定位器不再闪烁红光,“滴滴”声也换成更加尖锐的高频警鸣。 川半辞随后拍了一张自己的死状,发给封炔工作号,附上打字:“这是你老婆?” 不知道那边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活动,手机在下一刻疯狂弹动起来。 【你是谁?】 【怎么闯到我家里的?】 【你把他怎么了?】 川半辞没有回复,于是那边自动弹跳出来:【你杀了他。】 下一秒,如同炸弹投入湖面,激起万丈狂澜。 无数语音和文字弹窗汹涌而至,直接淹没了整个屏幕。 无措,震怒,暴怒再到绝望,所有的情绪经过短暂的时间瞬间发酵,如同喷泉般灌进直播间,化为可视化数据,落入川半辞的眼中。 几秒钟的时间,足足两百万。 这是个什么概念,川半辞不知道,心脏如同泡进变质的酒精里,分不清是醇香还是腐烂的味道。 川半辞查看了封炔的好感度界面,在他发送完图片之后,对面的欲值一下子飙升到了顶。 川半辞猜这时的欲值不再是爱欲,而是杀欲了。 那些语音川半辞没有点开,只剩文字毫无预警地投射到川半辞眼底,最开始还在问他是谁,目的是什么,但随着他的沉默,这种故作镇定的话语很快就消失了,变成了满屏幕的“宰了你宰了你宰了你”。 闪着光亮的手机屏幕忽然化为了张着狰狞血口的怪物,吞没了对方,也吞没了川半辞。 川半辞几乎可以想象,对面的人是怎么歇斯底里的状态。 他靠在墙上,将封炔发给他的消息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然后怀着某种扭曲的甜蜜心态,痴痴地笑了起来。 就是这样,快点吧,快点吧。 怀抱着对他的杀意,快点回来吧。 川半辞将储存了好几个周目的子弹通通塞入塞入弹夹,又把红符阵上的所有东西一点点抬出防空洞。 太多次的轮回,让脑虫暴动提前到了下午三点,他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将所有危机都解决完。 待川半辞把所有东西都搬上来后,时间来到了2点20。 川半辞若有所感一般,忽然往训练室外面看去,窗户之外,一辆吉普车撞进院子,一双赤红色的眼睛顶在前面,全身裹挟着浓黑的风暴。 川半辞从未见过封炔这副模样,仿佛要毁尽一切的绝望暴徒。 这让川半辞无端联想到了上周目那部电影的反派,封炔很看不上那个反派,但现在的封炔已经快变成差不多的疯子了。 川半辞拉开窗户,又留了一层轻薄的白纱窗帘,朝窗外丢下一块石头。 “咚!” 石头砸在车盖上,引起了封炔的注意。 明目血红的封炔抬起头,在看清纱窗下的剪影后,瞳孔骤缩。 模糊的黑影让内部发生的一切变得浮现连篇,纱窗之下,那位俊美的青年缓缓低下头,而后当着封炔的面,吻上了手中的头颅。 更多的赤红充斥了封炔的眼球,额头青筋跳出,衣服下的肌肉虬结隆起,与视线中扭曲的血色交织成暴怒的狂潮。 欲值超出满值的大脑,将眼前的景象自动编排,那颗头颅成了一个真实的人,正在和他满心满眼的宝贝儿拥吻。 是那个穷小子! 封炔双目赤红,像是失去了所有宝物的野兽,朝训练室怒吼:“我杀了你!” 封炔此刻眼中只有那边的剪影,迫切想要手刃敌人,直接放弃走门,扒着前院那颗苹果树,几步窜到树顶。 川半辞已经离开了,那个穷小子的剪影却还立在窗前,仿佛在对他耀武扬威。 苹果树离训练室足有六七米,正常人跳不过一半就会直接半空掉下去,但刚才看到的画面,让封脑中始终紧绷的弦骤然断裂,所有行事只剩下疯狂。 急促的呼吸下,封炔盯紧着窗户之下的剪影,压低重心,肌肉绷紧,随后猝然跃起。苹果树的枝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阳光之下,一道骇人阴影从半空划过,直达二楼训练室。 封炔一举跃过了那不可能的距离,撞进窗内,来到了训练室。 封炔第一反应就是一拳打死那个穷小子,猛然回过头去找,却发现一个人头背对着他,静静地摆在窗前。 封炔表情凝滞住了,走上前,将头颅转过来。在看清头颅的面目后,封炔只觉后背陡然窜上刺骨凉意。 哪有什么穷小子,这分明是他自己的头。 怎么回事? 他的大脑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有种悚然的怪异。 一根手指在封炔背后戳了戳,封炔回过头,一个倒立着的黑影猝然从上面倒吊下来。 熟悉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捧住封炔的脸,将唇贴了过来。 一股烟草气味弥漫在双方口腔中。 封炔太阳穴应激般跳了跳,太多奇怪的事情充斥心头,让他想避开那股让人发疯的烟草味。 倒吊在天花板上的人却提前预判到了他的动作,手盖在封炔脑后,加深了这个烟草味的吻。 川半辞脚背支撑不住长时间倒立,力道一松,带着封炔一起摔了下去。 在身体即将触碰到地板的那刻,封炔紧急翻身,充当了川半辞的肉垫,一声闷哼在两人唇间响起。 川半辞半点不肯离开封炔的嘴,死死贴住,将口中烟草全部吐出。 当了很多年烟民的封炔也被这股蛮不讲理的烟给呛到了,在地上咳了很久。 封炔忽然感觉自己的眼睛一疼,脑内的神经像是活过了一样,不断在他皮肤之内扭曲蠕动,最后从眼眶夺出,“啪嗒”一声掉了出来。 封炔迷茫地睁开眼睛,往下望去,发现掉出来的不是神经,是虫。 不断有虫子从他眼眶里挣脱掉出,在地上扭动,而后爆裂。 看到这一幕,封炔差点以为自己疯了,抬起头,又看到完好无损,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的川半辞。 为什么有虫子从他眼睛里掉出来,川半辞不是死了么,穷小子躲哪去了,他的脑袋为什么出现在窗户上,杀人犯又在哪里?太多问题压在喉咙里,封炔竟然一时间找不到话头。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聚成一句话:“……这到底什么回事?” 川半辞坐在地板上,将手背在身后,看上去心情特别好,像是久雨后终于得见天晴,满眼都是明媚:“万圣节的恶作剧,提前给你过了,感觉怎么样?” 封炔怔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但他问完的时候,被冲击地有些迟钝的大脑也反应过来了对方的话。 哦,他家没进杀人犯,也没有什么穷小子,川半辞也好好在呢,这些只是他老婆对他的一个恶作剧而已。 一个恶作剧而已。 这是一个非常过分的玩笑,或许都不够资格称作恶作剧了,这就是在恶意伤害。 哪怕封炔此刻当场暴走,把家掀了,川半辞都不该有任何怨言,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封炔直直地望着对面的人,嘴唇动了动,开口却是:“怎么哭了?” 川半辞歪了一下头,一滴透明到几乎看不清的水滴,无声无息掠过脸颊:“你不骂我吗?” 封炔的表情明显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最终还是上前抱住川半辞,在他身后拍了拍,深深叹了口气:“你人没事就好。” 仿佛做了一个超级过分的恶作剧后,反而得到了一颗糖的孩子,川半辞满脸都是无措,僵硬着身体被封炔环抱。 咦,这个人不会生气么?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奇怪的人,为了同样奇怪的他,跨越多个轮回,依旧义无反顾地奔向了他。 暖流回归,冰凉体温被对方炙热的身躯烘软,川半辞闭上眼睛,脸颊贴在封炔的肩膀上:“我救下你了。” 温意没存多久。 “轰隆!” 地面忽然开始剧烈震颤。 封炔顿时警惕起来:“怎么回事?” “虫王暴动了。”川半辞拿出藏在垫子下的消防斧,递给封炔,又抽出腰间的枪,熟练上膛,来不及解释更多,只挑重要的讲:“我们不能让它出去,得把它引到屋子里来。” 封炔接过那把变魔术一样出现在他手上的消防斧,看向川半辞:“这是新一轮恶作剧?” 川半辞纯净的灰眸朝他眨了眨:“你会照单全收吗?” 封炔头疼地站起来:“收收收。” 川半辞就是个烫手炸弹,不管是身世还是他本人,都不好相与,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在选择川半辞的时候,封炔就有预感以后的日子一定不安宁,但……谁叫人是他老婆呢,大不了就是把房子烧了,他再建一栋就是。 怀着这样的想法,封炔见到了那只快到他头那么高的丑陋虫王,在地下室咆哮着朝他冲来。 在封炔跟着川半辞来到地下室的时候,一直对对方口中的虫王没有改变,然后待掀开门帘,看到仓库里这条虫子时,封炔差点没稳住表情。 虫王像是蚕和螳螂的结合体,肥大的环节身体一扭一扭,如同饱胀的长皮管,末端却进化出金属质感的尾刀,三角形的头颅镶嵌着两颗豆豆眼,实在是不太好看的形象。 它盘踞在仓库中心,周围还有一堆大大小小不同体型的虫子,见到阳光,整个虫群都暴动了起来。 虫王啸叫一声,三角头颅裂开一个极为夸张的弧度,一口朝封炔啃了过去。 封炔用消防斧抵住虫王的口器,仰头对站在楼梯口问:“宝贝儿,你这个恶作剧的成本是多少?” 川半辞数了数,数不明白,索性放弃只模糊道:“大概几十条人命吧。” 封炔默了默,一脚踢开虫王:“……那成本还挺大的。” 血条上限被削减太多,现在的川半辞已经不适合战斗了,只能在地下室外面看着,听到里面的动静,掀了掀眼皮:“你注意别把虫王弄死,它还有很多小虫子没吃。” 封炔只好临时将斧尖调转方向,用斧背去砸虫王,虫王被砸的痛叫一声,从封炔斧下逃走,抓紧时间将一路妄图逃出去的小成虫全吃了。 “咯,咯,咯。” 虫王身体忽然发出脆响,直接向外涨大了一寸,抬起身体,已经比封炔高出一个头了。 “窣窣。”听到虫群的响动,川半辞眼睛一撇,指向一块封炔的视野盲区:“那边,别让其他脑虫逃出地下室。” 封炔闻声而动,往川半辞所指的方向奔去,身后涨大了一寸的虫王又觉得自己行了,朝封炔追去,嘶鸣着跟过去,碾碎一地脑虫,又将那些虫尸全部卷进舌头里。 在两人有意识的配合下,所有脑虫都被虫王吃进肚子,虫王也在这时长到了两米高。 原本游刃有余的封炔,此时也变得棘手起来,虫王的成长速度太快了,他现在必须得集中精神,才能不被虫王弄伤。 封炔跳出虫王的围剿圈,抬头望向楼梯口,川半辞那只黑洞洞的手枪,此刻正对着他的脑袋。 封炔吓了一跳:“宝贝儿,你看准点打。” 川半辞:“。” 如果虫子没逃出去,川半辞的子弹会打在虫王身上,但如果有一只脑虫逃出去,他的子弹就只能打在封炔的头上了。 但这句话川半辞没说,影响夫夫感情。 封炔身后相当好,是个非常可靠的打手,川半辞指哪他打哪,还真一个脑虫都没逃出去。 在有惊无险的溜虫之下,仓库内大部分成虫都被虫王啃食殆尽,而虫王也一路长到了三米高,支撑起来就是一个庞然大物,地下室几乎容不下它了。 此刻封炔也要暂避锋芒,那柄消防斧早在之前就被虫王咬断吞进了肚子里。 又是一记斩碎岩石的甩尾,封炔双手护在身前,被甩退了几米,降低重心,刹住后退的身体。 他用手指抹掉脸上的血痕,声音低沉:“宝贝儿,现在再不杀了它,等它再成长一段时间,我很难让我们两个人都全身而退。” “不要紧,让它吃。”川半辞朝虫王眼睛开了一枪,虫王跌倒在地,鲜血伴随着异香从虫王身上大股洒出。 川半辞没有立刻开下一枪,子弹有限,非必要时刻,他不会用。 眼睛受伤让虫王行动有了一定阻碍,封炔对付起来得心应手多了。 川半辞观察着仓库的状况,耳朵动了动,忽然从远处听到几声异响,川半辞转头看去,是隔壁那对寄生人。 “碰!” 玻璃被寄生人撞碎,他们踩着一地碎片跌跌撞撞地朝院子外面走去。 两颗子弹接踵而至,先后击中两人脑袋,洒出一地血花,但子弹并没有减缓他们逃跑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 川半辞果断不再浪费子弹,朝地下室的封炔喊:“把虫王引出来。” 回应川半辞的,是一道呼啸而过的风声,川半辞回过神时已经被封炔抱在怀里狂奔了。 前面是闻到人肉味,朝他们跑来的寄生人,身后是冲出地下室,追着两人而来的虫王。 在虫王快要咬上封炔的时候,一颗子弹从封炔侧面射出,射入虫王腹部,虫王趔趄了一下,朝川半辞怒吼。 川半辞在封炔耳边淡淡道:“杀死那对夫妻,不能让他们逃出院子。” 封炔目光瞬间锁定在了面前两个寄生人上,川半辞忽然感觉身下封炔的手臂肌肉突然绷紧了,下一刻,川半辞身体腾空,整个被抛了起来,封炔带着虫王朝寄生人奔去,而川半辞则被挂在了苹果树枝上。 川半辞:“……” 暂时插不上手,川半辞顺势坐在苹果树上,褪了弹夹数了数,还剩三颗子弹。 手上没有武器,一个人面对两个寄生人一只虫王,封炔脸上也是一副冷静的表情,主动扑向了其中一个寄生人。 “吼——!”寄生人双目双耳全是虫子,嘶吼时疏疏往下掉落,封炔眉头紧锁,用力将寄生人踹上了天,寄生人在半空停留不到一瞬,就被后面追赶而来的虫王一口吞进肚子里。 迅速解决掉一个寄生人,封炔躲避着虫王的攻击,一边目光搜索剩下寄生人的位置。 “咔嚓” 一声篱笆被踩断的声响吸引了封炔的注意,封炔猛得转过头,看到另一个寄生人挂在篱笆上,眼看就要逃出院子。 “咻——”的一声破风之声,一颗子弹划过封炔眼前,精准无误地射中了寄生人的小腿,寄生人膝盖一弯,从篱笆上摔了下去。 虫王闻见血腥味,连封炔都顾不上了,冲过去又一口将寄生人吞进肚子里。 虫王再次膨大一寸,耳翼扇动着,身体还长出了一片片坚实的肉鳞。 封炔转向川半辞:“宝贝儿,我们真的要把它养到那么大吗?” “时间紧急,一个一个处理掉太费时间了,只能这样子,别让它暴露在外面太久。” 又是一声子弹,虫王循着声音,注意到了苹果树上的川半辞,扭动身体轧过围栏,往川半辞的方向走去。 川半辞在树上道:“把它引到走廊里。” 封炔这才发现,他们家的铁门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红符阵。 他立刻站起身,随手拿起一块尖头篱笆充当武器,往虫王身后刺去。虫王有肉鳞,但封炔力量足够大,篱笆被拦腰折断,但仍有一部分木屑刺入了虫王体内。 川半辞喊:“封炔!” 封炔心领神会,迅速滚到一边,因为受伤而暴怒的虫王迅速转移目标,朝封炔不依不饶冲过来。 封炔扭头就跑,一人一虫在别墅外围上演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战,封炔像条灵活的蛇,不论虫王怎么追赶,总能被对方躲过去。 虫王逐渐被滑不溜手的封炔激出了怒意,啸叫一声,不管不顾地用头撞了过去。 一直在躲的封炔却忽然停了下来,他的面前就是门户大开的走廊。虫王的攻击接踵而至,封炔矮身一躲,封炔矮身一蹲,扑过来的巨虫躲闪不及,直接跃过封炔的头顶,整条撞进了走廊里。 其实封炔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非要把虫王引到走廊里去,走廊虽然长,但也不像能困住虫子的样子。 但在打开铁门,看到走廊内的情况时,封炔明白了。 这条走廊不再是封炔认知里的那条,前方黑洞洞的,道路无穷无尽地延展开来,长到看不清尽头。 如果封炔有透视眼,就会发现这间走廊尽头本应该存在的客厅防盗门上,也画着一个红符阵。 红符阵,一个可以将上周目放在上面的东西传输进这周目的副本专属道具,将两个红符阵一前一后画在狭长的走廊两段,这条走廊就变成了一个没有边际的无尽走廊。 封炔看到走廊边缘不知何时摆放着几桶汽油,一颗子弹从他身后射出,摩擦空气生热,精准命中一桶汽油。 汽油直接爆裂,迅速将整条走廊染红,火苗快速染上虫王的身体,尖锐的嘶鸣声从走廊内一路传到两个人耳畔里。 川半辞:“关门。” “砰”的一声,铁门被关上反锁。 危机解除,川半辞和封炔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封炔指了指铁门内堪称魔幻的一幕:“里面那是什么?” 川半辞从树上跳下来:“无尽走廊,有意思吧。” “咚!咚!咚!” 铁门内传来剧烈的撞击声,两人的精神再度高度集中,盯着那扇不断发出闷响的铁门,很快火焰的黑烟从门缝钻出来,整条走廊都蔓延在了无限的火海中。 那道撞击声从最开始的震耳欲聋慢慢变得虚弱,最终微乎其微,彻底没了声响。 火势从走廊蔓延到了客厅,眨眼间覆盖了整栋小别墅,里面不断传来不知道木头熔断还是虫子的凄厉碎响。 两人不知在院子外面站了多久,封炔碰了碰川半辞的肩膀。 川半辞一脸莫名地转过头:“怎么了?” 封炔展示了一下自己口袋里那只被摔得稀巴烂的手机,一脸无奈:“叫辆消防车吧,自己房子就算了,总不能把邻居也给祸害了。” 在火势蔓延到街边之前,消防车及时赶来。地上一片潮湿与灰烬,他们的房子只剩下一片漆黑的骨架,看上去惨不忍睹。 封炔在和消防人员扯皮:“着火源?是那几桶汽油吧,我有抽烟的习惯,可能扔烟头的时候擦枪走火了。” 封炔眼睛一斜,注意到了篱笆外面的川半辞,对方正扒着篱笆架子往这边看……以及身后藏得并不好的消防斧。 一副一不对劲就要杀人灭口的模样。 封炔叹了口气,调整站位,将那头的川半辞彻底挡在身后,一边应付着消防人员的问话,一边将手背在身后,朝川半辞向外挥了挥,让他别凑热闹。 消防车“滴嘟滴嘟”地开走了,直到消防车彻底从视线离开,川半辞才丢下武器,转向一片废墟的小别墅。 一个肩膀靠了过来,川半辞转过身,封炔双手背在身后,从身后拿出来一束雏菊,递到川半辞面前:“生日快乐宝贝儿,给你订的花。” 川半辞默默地接过眼前的雏菊,他差点忘了,还有跑腿小哥送花的事。 封炔对着废墟点了根烟,有些懊恼:“抱歉,今天应该是你过得最差的一个生日吧,我明明准备了很多的。” 川半辞捧着雏菊喜欢到不行:“不会啊,我很开心。” 川半辞想到什么,看封炔:“说起来,你不是给我准备了惊喜?” 封炔:“你还有心思看惊喜?” 川半辞点头:“想看。” 两人的对话稀松平常,完全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样子。 封炔也来了兴致:“走,我们去屋顶,隔壁的。” 反正隔壁也没有人住了,稍微借用一下吧。 “啾——砰!” 天色还没有黑透,天边的烟花依旧美丽。 两人并肩靠在一起,川半辞专注地仰头看去,却没发现他自己也被五彩的光照得透亮。 川半辞再次看到了那场为他而盛开的花。 盛大美好,没有危机和死亡,只有最纯粹的美。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弹窗挡在川半辞面前。 【系统提示:检测到副本已失去最大威胁,正在为主播“不辞”开启快速结算通道,是否同意。】 川半辞:“……” 川半辞:【你们异骇直播间一直都这么扫兴的么?】 好好看着直播,突然被主播语言攻击的弹幕:【……】 川半辞按了拒绝,静静地欣赏烟花。 忽然,他察觉到自己手背一热,低头看去,是封炔的手盖住了自己的。 封炔也在看烟花,川半辞的视线从天上,慢慢转移到了封炔脸上。 大概是川半辞的视线太有存在感了,封炔也转了过来:“看我做什么,烟花不好看?” 川半辞摇了摇头:“好看。” 只是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在不同的周目里,这场烟花封炔为他点燃无数次,他每次都看得很专注,但也渐渐发现,这些烟花是有规律的,他知道下一簇烟花的形状和颜色,会发射到什么高度,迸发的角度和范围都是多少。 他不会对重复的烟花感到无聊,但是就在刚才,他忽然发现,烟花会重复,但是人好像不会。 危机解除,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要从副本里脱离出去了。 川半辞:“你会孤单么?” 封炔挑起眉:“说什么呢宝贝儿,有你在怎么会孤单。” 川半辞定定地看了封炔几秒,没有说话。 封炔重新转向天边的烟花,不知道多久,突然反问道:“你会孤单么?” 两句话的间隔太长,川半辞几乎以为封炔是察觉到了他会离开,在问他现实里的问题。 川半辞眸光微垂,看向两人相握的手,以和封炔刚才相似,但又截然不同的语义回答:“有你在的话,就不会孤单。” 封炔的侧脸像是在笑:“是么,那就好。” 这场烟花似乎有些过于漫长了,漫长到川半辞坚持不住结束,就有了浓浓的困倦感。 封炔忽觉肩膀一沉,转过头,川半辞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绚烂的烟花之下,川半辞脸上显露出了浓重的疲惫。 两个人依偎的很近,连夜风都吹不散彼此之间的温暖,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封炔能感受到川半辞平稳跳动的心脏。 封炔想起了最开始追川半辞的日子,他使出浑身解数,都打动不了对方,他都怀疑川半辞根本没有心。 封炔将手贴近了川半辞胸膛的方向,感受到对方心脏缓慢而有力的跳动,而且随着他靠近的手,川半辞心脏的频率逐渐失去了原有的频率,一点点跳快。 封炔勾起唇角:“你的心,这不是跳得好好的么。” 就在这时,仿佛心跳共鸣一般,封炔忽然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在随川半辞的心跳声震颤起来。 封炔倏忽闭上双眼,等再睁开眼,所有神情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仿佛身体里忽然换了一个人。 说是换了一个人也不准确,两者的灵魂底色是一样的,只是因为记忆的不同,导致原本相同的躯壳产生了微妙的偏差。 “差点忘了,这颗心,有一半是我给你的。”<封炔>低下头,看着川半辞毫无防备心的睡颜,眼底漾起的波澜温柔到不像话。 也是这颗心,唤醒了真实的他。 听到这句话的弹幕顿时疑惑起来。 【什么意思?脑虫副本有这一段吗?】 【主播醒醒,有隐藏剧情!】 就在弹幕琢磨着怎么叫醒川半辞时,<封炔>忽然抬起头,看向虚空的一角,弹幕顿觉一道寒意涌上心头,仿佛封炔并不是在单纯抬头,而是在看屏幕后的他们。 下一刻,直播间忽然熄屏,所有弹幕都在同一时刻被踢出川半辞直播间,黑色的屏幕上只有冷冰冰几个字。 【主播已关闭直播间】 将无关人员全部赶出去后,<封炔>,或者现在该说是单阙了,望向了隔壁焚烧过后又被大水浇灭的的废墟。 “这就是我们在这个副本里的家么,看起来很不错。” 单阙噙着笑意,伸出手,将中指和拇指并在一起。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 整个副本空间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天边的烟花维持在将灭未灭的阶段,直愣愣地停在空中。 吹拂的清风戛然而止,屋檐的窗帘刚好掀开一角,就这样停在空气中。 所有东西都静止了,只有旁边早已被大火烧成一片废墟的小别墅,像是开了倍速一样疯狂在重建。 断裂的支柱褪去灰烬般的黑,重新竖立起来,打碎的玻璃重新粘合,所有裂痕无声消失,化为一张崭新的玻璃,嵌合进同样正在恢复中的窗户里。 碎瓦,地板,最后是整扇墙体,如同碎成一堆,又重新拼接起来的魔方,不多时,一栋崭新的小别墅,屹立在了废墟之上。 单阙横抱起熟睡的川半辞,仿佛开了创作模式一般,就这样从隔壁屋顶飞往小别墅,轻飘飘地挪移到了卧室里。 下一刻,门窗无风自合,空调主动调到了最适宜的温度默默工作。 将川半辞放在柔软的床铺上,单阙便这样一动不动了。 他专注地盯着川半辞熟睡的脸,眼中无声酝酿着看不清的含义。 如果直播间还开启,那些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弹幕就会发现,直播间里充斥着吃不尽的“爱”,“欲望”和“渴求”,浓烈到几乎让人窒息。 单阙用眼神描摹着川半辞的轮廓,以及血肉之下更本真的骨骼,一笔一划,仿佛饱尝了果实的毒蛇,低低笑了一声:“小辞,你真的来找我了。” “之前骗了你,我很抱歉。”他将额头抵住川半辞的,带着几乎要将对方融进血肉里的力度,“但是再等等我吧,很快就好,我会重新以最完整的姿态回到你身边。” “然后,就再也不分开了。” 第55章 现实 川半辞睁开眼睛, 窗外是一片冰天雪地,枕头前的人偶还黏黏糊糊地挨着他睡。 他回到了卡兰王城沙盘。 哦对,他拒绝提前通关后, 和封炔度过了最后的时光,一直到凌晨两点,系统将他强制送出副本。 那可真是一段难得轻松温馨的恋爱、或者说是婚后?的时光, 光回想起来就…… 咦? 川半辞脸上露出了几分迷茫。 怎么记不起来了? 像做了一个梦,醒来之后只记得是难得一遇的美梦, 胸膛热乎乎的, 令人迷醉,但梦里发生了什么,具体都有什么人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奇怪……”川半辞摸了摸自己温热尚存的胸膛, “为什么记不起来了。” 【系统提示:恭喜主播“不辞”在《脑虫》副本中达成隐藏结局,在没有惊动创世科技的情况下解决所有脑虫,并拯救npc封炔。达成通关条件——完美无伤。发放完美通关奖励:1.积分奖励10w;2.个人专属绑定道具<幽荧域别墅群沙盘>×1。】 【系统通知:主播“不辞”, 因为您的副本表现极佳, 您已通关的副本《脑虫》, 已收入异骇直播间付费实况库, 获得入库积分奖励10w,后续您的通关视频在实况库产生的所有收益将以五五分成的形式与每月发放入您的账号。】 【全体通知:副本《脑虫》已被主播@不辞完美通关, 该副本永久封存, 不再进入抽池。】 连串的系统通知在川半辞后台堆满了,同时被挤爆的还有异骇直播间的主播论坛。 论坛: 【不辞?这个主播名字怎么有点熟悉。】 【是不是前两天完美通关《卡兰》副本的那个新人主播, 好像就叫这个人?】 【好像真是他, 前脚完美通关《卡兰》,后脚又无伤《脑虫》?这两个副本boss都是有名的难缠吧,boss杀手吗, 每玩一个就完美通关,是人?】 【今年黑马好多,感觉主播赛又有热闹看了。】 【新人期的大佬最好骗,你们就在这里瞎聊天吧,我先去刷个脸熟了。】 至于那个想去刷脸熟的玩家有没有聊上,他们不知道,反正川半辞在后台私信爆炸之后,就关闭了陌生人私聊。 人太多了,他看不过来。 川半辞现在最关心的,还是系统通知内容 。 一次通关他的积分又多了20w,总资产来到了54w,下个副本可以放开一些手脚买道具了。 至于为什么川半辞现实那么有钱,却不把现实货币充进游戏里,答案很简单。 副本积分和现实货币的汇率相差太大,积分稍微一点变动就能引起现实货币的很大变化,肯定会引起灵境集团的注意。 川半辞之前就有猜测,灵境集团挖掘野生主播的方式,很有可能就是通过大家短时间的资金变动。 川半辞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引起灵境集团的注意。 因此,他既不能把积分挪到现实中来,也不能把现实货币充值到直播间去。 川半辞更关心的,其实是完美通关送的专属道具。 <幽荧域别墅群沙盘>,又是沙盘,和他现在所在的卡兰王城沙盘有什么不一样? 川半辞从卡兰王城脱出,重新来到了四四方方的主播空间。 有了积分后,他买了一个天空顶,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商城卖得特别贵,要5w积分。 哦对了,因为多加了一个别墅群沙盘,他的每周租金变成了2w,正好刚刚被收了一波租金,54w积分还没捂热乎,现在就变成了47w。 积分如流水,川半辞没有多少心疼,满脑子都是自己新买的天空顶。 喜滋滋安装上去,天花板立刻变成了蔚蓝的天空。 这下就不用担心沙盘沉浸感问题了。 处理完天空顶,川半辞开始找自己新得的沙盘。 很快,川半辞在一处角落里找到了。从外表上看,完全就是他和封炔所在的那片小别墅。 眼睛一闭一睁,川半辞来到了《脑虫》副本的别墅群,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他和封炔的家,打开铁门,一路雀跃地穿过长走廊。 他想他救下了封炔,沙盘里应该有个鲜活的封炔,他想快点找到他,问问他们副本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客厅里面空无一物。 川半辞站在客厅中心,面色平静地扬起了头,片刻后对着天花板微微一偏。 或许在卧室? 川半辞就这样耐心地搜遍了每一处房间,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最终,川半辞来到了训练室底下的防空洞。 这里空间更窄,站在出口随便往里一望,便一览无遗。 这是川半辞找的最后一个地方,依旧没有。 川半辞有些失望,正打算离开,一道光泽闪了一下他的眼睛。 川半辞回过头,循着视线看到架子,继续往下移动,定在了下面的红符阵上。 那里似乎躺着什么陌生的东西。 循环了那么多周目,川半辞对小别墅不可谓不熟悉,那东西之前是没有的。 川半辞走了过去,入手是一片光滑,他拿起来一看,是一枚玉雕。 这玉雕和卡兰那枚极其相似,只是通体是琥珀色的,色泽如蜜糖,在光线下流转出柔和的光晕,玉雕的脸上是封炔那一贯痞气的笑。 他的背包里多了一件东西,和卡兰并排在一起。 【道具名称:封炔】 【等级:??】 【道具说明:爱意凝结的玉雕。“宝贝儿,生日快乐,喜欢这个礼物么,收下它,老子就会一辈子缠着你”】 “我想要的可不止这个。”川半辞晃了晃手中的玉雕。 但狭窄的防空洞里,没有人再回应他。 这个说了要一辈子缠着他的人,连傀儡都没有,只剩下这枚不知道什么作用的玉雕。 川半辞独自坐在客厅沙发,抱着枕头漫无目的地换着电视频道。 他现实家里的电视要比这个高级很多倍,但川半辞就是在这里待了很久。 川半辞不是个游戏结束后,还沉浸在里面不愿意出来的人。 可是那个梦太有真实性了,他们好像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就算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的心脏也是满满胀胀的。 自从那个人离开后,他很久没有那么满足过了,但他偏偏什么都不记得。 川半辞有些执拗,总想把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想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川半辞有些偏执地啃咬自己手指,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视屏幕。 肯定是发生过什么的。 封炔到底做了什么,还是说,那其实是单阙。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川半辞背后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他反应很大地站起来,绕着沙发走了两圈,嘴里碎碎念着,眼神藏着某种可怖的波澜。 他忽然仰起头,不知道对什么地方说了一句:“是你对不对。” …… 没有人回应。 “我知道是你,你瞒不过我。” …… “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要清除我的记忆,为什么不能好端端地见面,不是说过了,只要我能找到愿意为我付出生命的人,你就会出现的么。” …… “为什么不说话。” …… 最后的话语带上了一点稀碎呜咽: “……我很想你啊……” 川半辞重新回到了沙发上,抱着膝盖,将自己的脸埋进里面。 他瑟缩一般缩了缩圆润的脚趾,肩膀跟着一起紧缩起来。 这里忽然变得好冷,好安静,好孤独。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不是他的家。 【叮——】 一条私信提示音打破了空寂的画面。 如同被蚕茧严密包裹的躯体,川半辞僵硬地动弹了一下。 随后又是一连串提示音,密集的声响在川半辞耳朵炸开,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的陌生人私信已经关了,能发信息的都是熟人,目前他的通讯录里只有一个。 虎啸。 虎啸:“我看到全服通知了,你通关转正考核了吧,报名主播赛了没有,还有3小时就截止报名了。” “人呢?” “睡着了吗?” “白天睡太长时间对身体不好,晚上容易失眠。” 川半辞慢吞吞地对着通讯界面,从前往后一条一条回复过去。 “知道了。” “没有。” “在这里。” 最后来到虎啸发给他的第一条消息。 哦对,差点忘了还有主播赛。 仿佛一个可以控制的开关,原本还沉浸在无边情绪中的川半辞迅速将自己抽离了出来。 他后知后觉地感觉脸颊有些痒痒的,伸出手点了一下,触到一片晶莹的湿润。 他疑惑地看了看,随手将眼泪揉开,开始专注和虎啸的通讯。 经过虎啸的提醒,川半辞开始报名主播赛。 报名流程很简单,他的各项数值也都达标,填了主播信息后就显示报名成功。 虎啸又跟他说了很多注意事项,对方依旧说的磕磕绊绊,但川半辞听明白了。 总得来说,参加主播赛的人很多,竞争激烈,其中小主播和大主播的区别就凸显了出来。 小主播必须通过更多险象环生的生存副本,从底层一路往上爬,才能获得最终决胜的资格,而粉丝量达标的大主播,只要参加最后的角逐就行了。 川半辞本意是来谈恋爱的,参加主播赛也是想实现愿望,对那种杀来杀去的副本不感兴趣。 因此如何快速成为大主播,获得直通总决赛的入场券,成了川半辞现在迫在眉睫的事情。 川半辞虚心求教:“我要怎么做?” 虎啸:“找高难度副本,你那么厉害,能在里面、拿到很多粉丝。” 高难度副本,这确实是一个思路。 川半辞行动力很强,没一会儿就找到了高难度副本的分区。 和普通需要抽本的游戏池不同,高难度副本因为死亡率激增,有一个专门供有需求的主播自由选择的分区。 而分区专栏的副本介绍里面,也多了很多随机副本池没有的信息,可以供玩家更好了解副本情况,决定到底要不要选这个高难本。 又来了,这种奇怪的人性化设计。 好似制定规则的人并不希望出现无谓的伤亡一般。 厄里斯首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川半辞脑子里飞速转了一圈后,再次被抛却脑后。 既然要用高难度副本快速掠夺粉丝,那索性…… 川半辞直接按难度、通关人数等条件降序选择,很快一个副本出现在了顶端,这是高难分区综合难度最高的副本。 【副本名称:祭神】 【通关难度:sss级】 【系统通关比例:1.0】 【副本开启次数:9】 【历史通关比例:0.0】 【副本设计:苍梧】 有些概念川半辞不是很明白,但所幸后面都有额外说明可以点开看,川半辞一一点了过去。 “系统通关比例”,是异骇直播间根据副本综合难度,演算推测出的数据,这里的“1”,指的是通关人数只有1个人。 而“历史通关比例”,是历界进副本的玩家们,真实的通关比例,这里的“0.0”,意思是大家都全军覆没了,没有人活着通关过《祭神》。 这是一个新副本,创建到现在只有三个月不到,也不一定是真的难度过高,也有可能是新副本的缘故,还需要很多人去开荒,次数多了,历史通关率应该会逐步向系统通关率靠近。 当然,这是川半辞通过个人经验的猜测,具体情况,还是要真正玩过才知道。 这个副本开启有9次,而且都是近段时间开启的,和川半辞有种同样想法的人不少,都想通过这个副本一步登天。 这也进一步说明了,川半辞的选择没有错,这个副本一定有很高的话题度,是快速掠夺粉丝必不可少的副本,但前提是,能活着通关副本。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副本信息引起了川半辞的注意。 苍梧,《祭神》副本的关卡设计师。 高难副本综合排名上,从上到下有一半的副本,在关卡设计师上都写有苍梧的名字,几乎是高难副本统治级别的存在。 但奇怪的是,明明苍梧才是高难本专家,他负责的高难本开启次数,却远比其他本少。 比他发布时间还新的高难本,开启次数都有千位数了,只有苍梧副本,保持着零零碎碎的小几百。 热度倒是独树一帜的高。 因为太难了,所以大家都不想进苍梧设计的副本? 这人似乎很厉害,该称他为人么?感觉能参与副本设计应该都是厄里斯。 秉着对副本认真的态度,川半辞去论坛搜了“苍梧”这个名字,还真被他搜出来不少。 帖子:【苍梧又出新副本了,有人去开荒吗?】 回帖:【让人找死天打雷劈啊,想死你自己去,别拖别人下水。】 帖子:【又到每年主播赛了,这次有人通关苍梧的副本吗?】 回帖:【还是不要找捷径了,那是大佬证道的地方,每年都有不知好歹的人为了粉丝量去苍梧副本,现在坟头草都有直播间热度那么高了。】 回帖:【不过你也不能否认,能从苍梧副本里活着出来的,大部分都是主播赛冠军的有力竞争者。】 回帖:【纠正,不是大部分,是全部,那些通关了苍梧副本,却没拿到第一名的,不是他们实力不够,而是在比赛之前就被孵化区的人杀掉了。如果他们能躲过追杀,还有孵化区什么事。】 回帖:【难怪叫苍梧副本是野生主播的坟墓,要么死在副本里,要么通关加入孵化区,成为新一届冠军得主,要么被孵化区的人追杀致死,根本没有第四个选择。】 帖子:【《祭神》之后,苍梧怎么没动静了,他不是一个月就会出一个新副本的劳模吗,怎么三个月都没有动静,江郎才尽了?】 回帖:【不知道,可能是累了吧,毕竟做了什么多副本,都没几个人去玩,是个人都会心灰意冷。】 回帖:【那是我们不愿意去玩么,是太难了啊!十死无生的副本,不是超级大佬谁敢进去。】 回帖:【我有个大粉在厄里斯地位还算高,我听他说,苍梧好像是闭关修炼去了。】 回帖:【他还嫌副本难度不够高,还闭关啊。】 回帖:【真闭关假闭关,总觉得是借口。】 回帖:【是做的副本难度太大,被什么人揍了吧。】 回帖:【楼上在搞笑么,他们是厄里斯,碾死你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谁敢揍。】 这些帖子里不知真假的信息都被川半辞整合,暂时记在脑子里。 苍梧确实是个很厉害的副本设计师,只是通关难度高而已,有他的名气加持,川半辞进副本就不愁没有关注量了。 川半辞迅速打定主意。 刚好虎啸也发来通话:“想好去、什么副本了吗?” 川半辞点头:“我要进《祭神》。” 虎啸对这个副本也有所耳闻,作者是高难本的统治者苍梧,新本更是创下了三个月零通关率的纪录。 按理来说,作为川半辞的朋友,是个正常人都会劝川半辞再考虑一下,毕竟生命很可贵。 但可惜,虎啸不是正常人,他是个脑子有基因病的笨蛋。 虎啸:“可以,这个副本很难,到现在都没人通关,你进去一定、一定会吸引很多弹幕。” 川半辞洋洋得意:“是吧。” 两人非正常人一拍即合,虎啸都差点想进去了。 打定主意就去做,川半辞整理一下主播后台和背包内的道具就准备进副本了,忽然“咦”了一声。 虎啸:“怎么了?” 川半辞盯着刚刚发送到他后台的系统通知:“我的《脑虫》通关实况,又被管理员下架了。” 这个虎啸知道,上次川半辞的《卡兰》也被下架了。 虎啸语气严肃:“你是不是惹了人,被管理员针对?” “没有吧……”川半辞语气莫名,“辱骂弹幕算不算?” 听到川半辞的话,虎啸的表情从严肃变成了空白。 辱骂弹幕?是他想的那个弹幕吗? …… 不愧是川半辞,轻易做到了寻常人不敢做的事情。 直播间可是弹幕的地盘,太岁头上动土,就连虎啸这样的莽夫,在得罪弹幕之前都要考量一下。 虎啸眼底多了一层对川半辞的敬佩。 不过,能进实况库的游戏实况,不止是通关厉害,也是因为里面有着难得的高级情绪,这些都是厄里斯珍贵的食粮,不会因为惹了一部分弹幕就被下架的,那些弹幕也没有这个大权。 那为什么川半辞连续两个视频都被下架,就显得耐人寻味起来。 虎啸也想不明白:“你问过、管理员吗?” 川半辞刚刚就在问管理员,这时候刚好收到回复:“管理员说,检测到我的通关视频可能存在病毒数据流,需要下架深度检查。” 这就到虎啸知识盲区了,虽然他知识盲区一直很多,虎啸问:“病毒数据流?那是什么,《卡兰》下架也是、这个原因?” 川半辞:“嗯。” 川半辞想到了什么:“上次我通关卡兰不久,异骇直播间不是开启查杀维护了么,会不会就和这个病毒有关?” “有可能。”虎啸道,“如果是病毒,副本里、也有异常,你在副本有没有见过奇怪的事?” 川半辞回忆了一下,但说实在的,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攻略对象身上,不怎么关注其他。 对现在的川半辞来说也一样,什么病毒不病毒的,都没有他眼下的副本重要。 他要努力谈恋爱,争取早日见到单阙。 打定注意,川半辞预约了副本《祭神》。 像这种高难度副本,尤其是《祭神》这种难度高的,一般人很少去找死,都需要先预约,等玩家人数达标才一次性开启。 川半辞按了预约,按钮上多了一个数字【2/5】,说明还要再进3个人,副本才能开启。 川半辞也不着急,出了主播空间找饭吃。 主播空间就是这点不好,没有机器人管家给他烧饭。商城倒是有各种食物,但他的积分还不够他那么挥霍。 在川半辞享受机器人管家的大餐时,他不知道的另一边,他的名字被一个人念叨了许久。 第56章 白宁&黑肖 云鳄最近心情特别差, 他是孵化区的资源部总负责人,因为去年主播赛第一被一个来自幽荧域的野生主播夺走了,他今年的压力倍增。 不辞是他最近看上的猎物, 秉持着必须把他捞到手,实在捞不到就人道毁灭的念头,跟着一帮主播在新人分区狙了很久的人。 但就是没狙中一次, 别说派人劝说了,连不辞的人影都看不到。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也不可能一直不进副本, 云鳄在新人主播区熬了几个大夜,今天突然看到全体公告,不辞又完美通关副本了, 还是无伤通关,最最重要的是,还是转正考核的副本! 他就说怎么一直在新人区逮不到人, 感情人家现在已经拿到转正资格, 不在新人区了。 《脑虫》还是单人副本, 这让他怎么狙。 几个通宵都成了笑话, 云鳄心情糟糕透了。 孵化区的工作人员也知道这几天云鳄都在关注谁,看到那个通告, 再见云鳄雷雨交加的脸, 全区上下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了云鳄不痛快。 云鳄靠在办公椅背上, 咬着牙, 狠狠闭了一下眼睛。 好好好,不辞,他记住他了。 其实单一个黑马新人主播不至于让云鳄那么惦记, 他执掌资源部以来,哪种类型的黑马没见过,他们再厉害也是人,是人就会软肋。 再硬的骨头也会被他逼进孵化区,让人为他卖命,骨头更硬一点的,死不愿意加入,他就会亲自派人去处理,变成死尸一具。 可川半辞,这种接连的意外让他感觉到了熟悉的棘手,这种感觉他只在上一任冠军得主上体会过,那个人太滑溜,他没捉到,但这只是他的一次失误,他不会再失误第二次。 一个穿着高等职业装的精英人士走到了云鳄面前:“主管,那边有人看到说,不辞预约了《祭神》。” 云鳄迅速睁开眼睛,从靠背上坐起来:“通知下去,五分钟后开会。” 吃完晚饭,川半辞将画册摊在自己膝盖上,在上面涂涂画画。 一朵朵雏菊在纸间开放,又被下一朵雏菊死死压在下面,继续形成层层叠叠的黑色。 除了谈恋爱,这是川半辞最喜欢的消遣方式,每当他感觉心脏空空的时候,就会画雏菊,画着画着,心情就会平复下来。 川半辞有自己一套理解,只要当他恋爱,并且能够让对方为他付出生命的那一刻,单阙就活过来了。 这一套逻辑在别人看来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在川半辞在这里,就是他一直坚持到现在的真理。 但是现在不一样,明明他才经历一场完美的恋爱,他可能还见到了单阙,按理来说没那么容易感到寂寞才对。 “啪嗒。” 不知何时,手里的画笔被川半辞不小心折断了。 “奇怪……”川半辞扭着胸口的衣服,皱眉盯着纸上的黑色雏菊。 一种莫名其妙的焦躁充斥着川半辞心头,让他几乎忍受不了这短暂的寂静。 想要见到什么人,想要让这颗心重新被填满,想要热烈的情感,想要爱。 川半辞心里只剩下一件事,想进副本,不管是谁都好,快来爱他吧。 川半辞揉捏心脏的手渐渐停下来了,他收到了系统通知。 【检测到《祭神》主播人数达标,正在载入游戏——】 眼前一花,身体轻盈起来,再次落入实地,耳边密集的说话声,和身体一阵阵颠簸感,形成了川半辞的全部感触。 川半辞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破旧的大巴车上。 为了在各个方面都增加情绪,许多生成的副本背景都来自几百年前的蓝星,方便玩家在开头就产生类似于“新奇”、“不安”的情绪,这次也一样。 川半辞无聊的时候看过书,他身处的大巴车比书上插图的更破旧,车子背垫使用过久被压实变硬,车顶和车上都有大大小小的绿色霉菌,车内弥漫着一种潮湿的霉斑味。 车玻璃像是脱胶一样,车子驶过并不平坦的路,车玻璃摇摇晃晃,发出夸张的吱呀声。 开播后,弹幕纷纷涌入直播间: 【让我们欢迎半个月连开三个副本的劳模主播!】 【这不是《祭神》吗?!主播现在这么飘了?才通关两个副本,苍梧做的高难本都敢进来。】 【因为主播赛吧,想大量吸引新观众关注,苍梧副本是最快的捷径。】 【我开始兴奋了,这可是苍梧副本!】 川半辞没有回应他们,这些弹幕也都习惯川半辞对他们不待见,彼此唠家常似的热热闹闹聊了一会儿,说起另外的话题。 【上个《脑虫》副本,我们是不是集体被踢出直播间了?】 【不是主播提前登出游戏了么?】 【可是主播拒绝提前登出了啊,我们所有人都看见了的。】 【而且主播上个通关视频又被实况库下架了,我问过管理员,他说从里面检测到了病毒,感觉有危险才下架的。】 【又是那个未知病毒?怎么感觉主播这里总能发生莫名其妙的事。】 【你们没觉得上次直播突然中断之前,封炔像是看到我们了么,会不会是他关的?】 【封炔就是个副本npc,给他天大的本事,都不可能窥探到副本外面的好不好。】 【说不好,之前首领让我们搬进来,也说直播间安全得很,结果现在又是病毒又是直播中断又是下架实况视频,什么奇怪的事都来了。】 【你们别说了,最近流传了好多阴谋论,说这些都是首领的阴谋,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们行驶在一片狭窄的乡路上,周边是干枯的桔梗,远方是大片田地。 车上从一开始就有人说个不停,川半辞坐在中间位置,身边没有人,放眼望去,大巴几乎都坐满了,只有少部分座位没有人。 “最近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外乡人?” “是盲桥村的祭神会又要开了吧。” “哦哦是,差点忘了这件事,他们村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对外开放,弄得我也想去看看热闹。” “还是算了吧,那村子拜的神邪门得很,小心有命看热闹没命出去。” 川半辞调出来了自己的系统简介。 【姓名:不辞】 【通关条件:消灭盲神】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信息。 川半辞点开了好几个页面,所有栏都是空的。 弹幕也有些意外: 【这信息给的也太少了。】 【其他高难本信息也没给这么少啊,有没有之前看过《祭神》副本的朋友现身说法一下,这是正常的么?】 【不知道,没看过。】 【没看过+1】 【不应该吧?祭神是新副本,按理来说讨论度应该很高才对,怎么一个人都没看过?】 弹幕的疑问引起了川半辞的注意,忽然间,一个年轻活泼的声音传来:“叔叔伯伯,能把刚刚你们说的盲桥村再跟我说说嘛,他们真有那么邪门?” 川半辞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人是一个坐在第三排的青年,他在跟前面的村民搭话。 青年周围都是村民,被他们围在中间,很容易就能融入进去。 从背影看上,这个青年很年轻,和川半辞相差不了多少,值得注意的是对方的穿着和周遭明显的劳作衣服不同,是有些搭配的休闲衣装,更像是城市里的穿着。 是玩家? 那些村民对擅自插入话题的活泼青年并不在意,主动跟他搭话道:“是啊,盲桥村只进不出,只看见有人进去,从没人看见有人出来,你说邪门不邪门。” 青年没有架子,很自来熟,很快和那些村民聊成一片,但除了最开始的那几个信息,后面都没有什么有效交流了。 综合来看,盲桥村好像除了只进不出的传言和祭神会,和普通村庄也没什么不同。 川半辞视线移到了窗外,天上阴云黑压压的,落在地上的光线近乎没有,阴沉又不至于下雨,是一种很憋闷的天气。 川半辞耳朵动了动,听到另一个更成熟的中年人加入了聊天行列 中年人:“劳驾问一下,你们说的那个祭神会,应该不经常开放吧。” 中年人就坐在川半辞对面的后一排,川半辞很轻易就能看到他。 中年人腰板很直,目光沉稳,声音不急不缓,这个年龄的中年人身材一般都会或多或少的走形,这人却保持的恰到好处,既不显臃肿也不过分瘦削。 最开始搭话的那个活泼青年和川半辞坐的一列,为了方便聊天,直接跪在自己的座位上,几乎整个上半身都暴露在外面,听到后面中年人的声音,转过头来。 川半辞看清了活泼青年的长相,是一头带点自然卷的浓密黑发,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能眯起两道月牙,穿着明亮的蓝色卫衣,腰间寄了一条皮质外套,是个很讨喜的开朗长相。 第一排的村民愣了一下,紧接着回答中年人的问题:“也不算不经常,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开放一次,算下来,今年应该是第65次了吧。” 中年人得到了自己的答案,继续貌似闲聊地道:“我听你们说话好像都有一些特殊的口音,这种口音还挺不常见的。” “害,对我们来说,你们这样说话才不常见呢。”村里人道,“你也是因为好奇来参加他们的祭神会吧,每年都有你们这群不怕死的。” 中年人:“很少有外地的人来这里?” 村里人:“那当然,谁没事来我们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只有你们这群城里人了。” 和青年与村民聊成一团的方式不同,中年人的问话更具有目的性,而且每句话都能问到很精确的地方。 比如刚才那句问话,川半辞知道,这是中年人在确认npc和玩家的方法。 果然,中年人问完话,迅速在车内环顾了一圈,视线转到川半辞的时候,多停留了一会儿,估计也确认了他的玩家身份。 中年人看了一圈,对旁边人低声说了一句:“那一排只有两个。” 他们的声音很小,在嘈杂的车厢里几乎听不清,但川半辞耳朵灵敏,加上位置近,多少也能听清楚, “嗯,看到了,处理起来不麻烦。”中年人旁边的抱臂大汉道。 他的声音要粗犷很多,嗓音雄厚,听上去不太好惹。 中年人在劝:“这次副本很奇怪,任务栏除了那条通关条件之外,其余一点信息都没有,我们不一定是竞争关系。” 大汉“嘁”了一声,不以为意,将外套盖在脸上:“有情况叫我,我睡一会儿,这破车颠成这样,我都快吐了。” 中年人“嗯”了一声,这副娴熟的模样,应该是相互认识。 另外,他们的系统任务似乎也只有消灭盲神。 中年人视角受限,只能看到川半辞这一排的情况,川半辞却不同。 川半辞很快在中年人那一排,找到另外一个穿着和车内不太一样的男人。 那人在川半辞对面前排,能看到一部分肩膀,身着白色休闲衬衫,并不是十分张扬的穿着,但仔细看,能看出衬衫的面料很考究,还有他搭在扶手上的机械表,看似简约,价值却不低。 此时那人正戴着有线耳机,不知道睡着还是醒着。 中年人又问了一些问题,那个活泼青年大概也认出来了中年人的身份,两人一唱一和,将副本信息挖了个底朝天。 “笃笃笃。” 川半辞听到了一声异响,偏头往窗外看去。 一只麻雀在离窗户很近的地方飞着,几乎大巴车车速保持持平,用嘴喙在玻璃上轻轻敲出声响。 在还不清楚情况的副本里,突然冒出来一只奇怪的麻雀,是个正常人都会警惕。 川半辞盯着看了会儿,在麻雀敲第三下后,主动打开了窗户。 麻雀似乎被吓了一跳,飞远了一些,川半辞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看。 没过一会儿,麻雀尝试性地落在窗沿上,往里面探出一点。 现实的蓝星基本只有人类这一支生命了,川半辞对这种活物还挺好奇的,尝试向它一点点靠近。 麻雀脑袋歪了一百八十度,忽然张开翅膀,直接停在了川半辞伸出来的手指上。 川半辞怕惊扰了麻雀,没敢动,没想到这只麻雀还是个不怕生的,直接停在川半辞手指上梳理起羽毛来了。 “可爱。” 川半辞摸了摸麻雀的背部,没发现没反抗后,直接双手一张,一把捏住鸟身,合上了窗户,满意道:“我的了。” 亲眼目睹川半辞抢劫式拘禁麻雀的弹幕:【……】 麻雀也是个心大的,失去了自由也不惊慌,直接停在了川半辞肩膀上。 川半辞摆弄了一会儿自己的新宠物,察觉到一道视线停留在了他身上。 他此刻注意力还在麻雀身上,想着对方看不了多久就会移开视线。 没想到那道视线就这样持续地盯着他,一点没有移开的迹象。 川半辞终于抬起了头,循着目光看回去。 是那位之前带着有线耳机的玩家,他醒了,此时正转着身体看他。 这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见偷看被发现,也不惊慌,很从容地对上了川半辞的目光。 川半辞发现这位年轻人竟然有一双异瞳,一灰一棕,因为两者颜色相近,只有仔细看才会发现区别,可一旦意识到差别,就再也无法忽略了。 现实蓝星,但凡是个人,身上都有一些基因病,分严重不严重而已,有双异瞳也不算特别奇怪。 两个人都是没什么边界感的人,竟然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对视了好几秒。 最先动的是那个异瞳青年,他伸出自己的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用口型无声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说完,异瞳青年朝川半辞笑了起来。 对方有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眯起眼睛笑起来时,带着些许清纯的蛊惑。 川半辞下意识就调出自己的好感度查询系统。 他意外发现,自己这个伴生天赋升级了,不仅能看到对方对自己的好恶值,还能看到对方对其他人的好恶值,不过后者得单独操作一下才行。 这对川半辞可是个巨大好事,他对其他人的情绪不敏感,有了这个升级版好感系统,他就能凭借这个好感度系统,像正常人一样和别人相处了。 川半辞调出了异瞳青年的好感度系统。 【姓名:(暂未知)】 【好感度:69】 【杀意值:0】 是个明显偏高的好感度,川半辞又调了年轻人对其他人的好感。 【好感度:0】 【杀意值:0】 再调一个: 【好感度:0】 【杀意值:5】 嗯,这个人不对劲。 很快,大巴车靠站停了下来,车内热烈的聊天声一轻,司机朝后面喊:“盲桥村到了,有没有下车的。” 那些村民也不知道怎么的,原本热闹的聊天也不聊了,就这样安分守己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有一种戛然而止的怪异感。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动。 就在这时,有人第一个动了。 站起来的是异瞳青年,他摘下耳机,目不斜视地往车门走去,耳机线就这样垂落在身边一边,随着他的移动轻轻摇晃。 第一个人下车,紧接着就是中年人和暴躁大汉,两人一前一后站在过道上,在路过川半辞的时候又往这边看了一眼。 川半辞也准备下车了,前排的活泼青年眨了眨眼睛,也跟着站起来。 川半辞肩上还站着那只不怕生的麻雀,车外风大,吹起漫天黄沙,模糊了所有视线,连之前先下车的几个人都看不见了。 车子的发动机嗡嗡作响,盖过了绝大部分声音,但川半辞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 什么东西在扑腾鸣叫,混杂着人的骂声。 川半辞认出来,那个在骂的,是车上坐在中年人旁边的暴躁大汉。 随着前面一声大吼的:“蹲下!” 一只雪白翅膀迎面朝川半辞撞了过来,紧接着就是黄沙之下彻底暴露出来的尖爪,一来就是冲着川半辞脸去的。 飞来的白鸡气势汹汹,扑腾着翅膀:“咯咯哒!” 川半辞一手按住肩膀上的麻雀,迅速矮身一躲,那只扑过来的白鸡直接跃过了川半辞的头顶,啪一下扑到了他身后慢一步下来的热情青年脸上。 “啊,什么东西!”热情青年大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往脸上挥去,但白鸡战斗力极强,不仅没有被拍下来,还在他脸上划出了几道抓伤。 “咯!咯!” 白鸡追着抱头的热情青年一顿乱啄。 事情还没有结束,黄沙之下,越来越多的飞禽扑腾过来,将下车的几人团团围住,在脚边啄的,扇着翅膀飞到半空用脚踩的,好似非常不欢迎他们,要把他们往车里赶一样。 川半辞一开始还有余力护住肩膀上的麻雀,后来能保全自身都难。 在一群鸡飞狗跳中,老旧的大巴车重新启动,车轮滚出一片沙土。 “滚开!” 暴躁大汉一把抓住在他脸边作乱的鸡翅膀,用力往地下一甩,鸡扑倒在地上,一边鸣叫着一边从大汉身边跳开。 尘沙过后,视野重新恢复了清明,大家也终于从混乱的飞禽里挣脱出来,彼此面面相觑。 异瞳最早下车,有幸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躲过了灾祸,此刻正抱臂站在一旁树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 中年人和暴躁大汉因为是一起下来,可以相互帮忙,身上只是有些狼狈,没有真有事。 最惨的还要数最后下来的热情青年,脸上都被挠出血了,衣服上全是尘土,还有一根鸡毛夹在他的头发上,将他原本时尚的发型弄得乱七八糟。 至于川半辞,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活着的生物,十分新奇,想像那只麻雀一样,把目见的小动物全都占为己有。 大概是他目光里的渴求太大了,在抓了一只后,所有飞禽仿佛见了瘟疫一般,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没有一直主动往他这边过来。 他一开始抓的那只鸡在混乱中不小心放跑了,现在鸡群散去,发现原本肩膀上停着的麻雀也不见了。 好么,什么东西都没有了,白忙活一场。 最后一只白鸡飞离了五人,落在了村口的大门上。 白鸡啄了啄身下的木牌,“盲桥村”三个字在牌子上依次排列。 第57章 白宁&黑肖 “你们就是来参加这次祭神会的外乡人?”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村牌后面响了起来, 上面的白鸡吓了一跳,鸣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飞远了。 大家这才发现那边还有一个人,全都看过去。 黄沙漫天的村口, 一个穿着灰布衫的老人立在那里,浑浊的小眼睛依次扫过面前的五人,语气十分不客气。 “我是盲桥村的村长, 既然来这里参加祭神会,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村长似乎非常不耐烦招待他们这群外乡人, 语速快到听不清:“村里有三禁:禁色欲、禁食欲, 禁十二点之后起夜,不要坏了规矩。” 暴躁大汉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违反了会怎么样?” 村长阴冷的视线投向暴躁大汉,很阴森地笑起来:“村里所有的一切, 都在盲神的监控里,你可以试试看。” 听到这里,川半辞的弹幕早就议论成一团了: 【坏了, 这里禁色欲。】 【这是直接把主播Ban了啊。】 【主播这回谈不了恋爱了吧。】 川半辞面上一片淡定:【你们懂什么, 越禁止的地方, 谈起恋爱来才越有意思, 这叫禁忌感。】 说到这里,川半辞都开始跃跃欲试了, 兴奋道:【我准备好了!】 以为能泼到主播冷水, 反而让主播更兴奋了的弹幕:【……】 他们常因为不够变态而和主播格格不入。 村长带着五人去了村庄,村长在前面走, 5个人在后面跟。 也不知道这个村庄是怎么找到, 外面已经够阴暗了,没想到村庄里面更加昏沉。 浓厚的雾气不知何时悄然弥漫、沉沉地压了下来,将整个村道严严实实地包裹其中。 川半辞眼前一片混沌, 除了前后的玩家,什么都看不清。 隐隐约约的,好像总有什么东西脆声撞击着。 川半辞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村长腰间,上面挂着一只灰色的福袋,因为颜色和衣服很相似,之前都没注意到。 声音似乎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村长,你腰上系着的福袋里,装的是铜钱吗?”异瞳青年的声音忽然从后面响起。 村长:“是,有什么问题?” 异瞳青年笑眯眯道:“没事,就随便问问,福袋里装铜钱是有什么说法吗?” 村长十分不客气:“没别的事就少说话,别问东问西。” 第一句话就遭受了村长严厉的批评,其他人闻言,便没有再说话,安静地跟着。 有村前鸡飞狗跳的闹腾作对比,村里寂静地让人心慌。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铜钱的撞击声隐隐作响,仿佛他们并不是往热人多的村里走,而是前往什么无人之地,越走心里越慌。 热情青年扫向周围玩家。 中年人和暴躁大汉一看就是一伙的,这边路窄,他不好主动过去。 热情青年看了半天,目光锁定在川半辞和另一边的异瞳青年身上。 异瞳青年脸上笑眯眯的,走起路来还十分闲适,似乎完全不把周围的异样放在心上。 但就热情青年的副本经历看,越是这种脸上带笑的人,心越脏。 看来看去,热情青年感觉还是安静走路的川半辞更好相处一点。 热情青年挪到了川半辞身边,睁着开朗的笑眼朝川半辞笑:“你好,我叫夏小乐,你叫什么?” 川半辞转向忽然凑上来热情青年,沉默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似乎应该做自我介绍,慢吞吞道:“不辞。” “不辞……”夏小乐嘀咕了一声,忽然睁大眼睛,“你就是不辞!?” 夏小乐的声音不算大,只是周围太寂静了,他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前面正相互交谈的中年人和暴躁大汉也停了下来,隐晦地朝川半辞看过来。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夏小乐憨憨地咧了咧嘴,离川半辞又近了一些,凑到川半辞面前用很小的音量道:“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完美通关了《卡兰》和《脑虫》副本的新人主播吧,我看过你的全服公告,好厉害!” 见川半辞没说话,夏小乐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热情道:“说起来,我算你半个迷弟呢,我找过你后台,不过你私信关了,没办法和你聊天,有点可惜。” 说到这里,夏小乐重新振作起来:“不过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你说我们是不是还挺有缘分的?” 夏小乐面部表情实在丰富,这才几句话,脸上就变了不下于三种表情。 川半辞注意到,在夏小乐认出他的主播身份后,好感度一下子从0涨到了25,好像还真是他的迷弟。 夏小乐调出自己的主播后台,眼睛亮晶晶的:“我们要不要加个好友?” 川半辞倒是没什么意见,和夏小乐加了好友。 待添加完好友,川半辞莫名觉得身边拥挤了好多。 川半辞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另一侧。 这是一条村庄小路,一般只能两个人并排走,因为夏小乐主动上来和他讲话,所以刚才一直是他和小夏乐并排走。 但是现在,他旁边又多了一个人。 是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异瞳青年,对方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两边的环境,好似是不小心挤进来的。 川半辞对人类的社交距离不是很有数,一开始并不在意,但这两个人较劲似的越来越挤,几乎要把他夹在中间了,川半辞不得不在意起来。 川半辞终于将注意力分给了这位异瞳青年。 似乎是注意到了川半辞的视线,异瞳青年收回看两遍的目光,转头朝川半辞弯起唇角:“怎么了?” 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挤到川半辞了。 夏小乐差点被异瞳青年挤到路边沟里,对人不满道:“你走路好歹看看旁边的人吧,我都要被你挤下去了。” “抱歉抱歉,刚刚想事情太专注了,没有注意。”异瞳青年好脾气地夏小乐致歉,拉着川半辞往后退了几步,给夏小乐空出单独的位置。 川半辞:“?” 拉他干嘛,他又没有被挤下去。 夏小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见异瞳青年这么干脆地道了歉,愣了愣,摆手说了句“没事”。 他想继续和川半辞说话,却发现川半辞和异瞳青年一起站后面一排去了,迷茫地挠了挠头。 异瞳青年自然而然地和川半辞并肩走着,不经意道:“刚刚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也算你的粉丝哦,可以也加加我的好友吗?” 川半辞疑惑,他粉丝有这么多吗? 异瞳青年的话语从容不迫,听起来让人如沐春风,没有任何压力,仿佛只是一个随口一提的请求。 但异瞳青年直接伸出来的好友码,又将川半辞可能会拒绝的可能性稍稍降低了一些。 如果没有好感度系统,川半辞或许对异瞳青年的话深信不疑,但很可惜,好感度系统显示,异瞳青年对他的好感度还是69没变。 异瞳青年对他的印象并没有额外加成,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要么,异瞳青年不是他的粉丝,要么,异瞳青年确实因为他是不辞很关注他,但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在夏小乐道出他的名字后,好感度没有发生变化。 但不管哪一种可能,都说明了异瞳青年刚刚在说谎。 异瞳青年为什么要对他说谎? “啊。”夏小乐一声短促的惊叫打断了川半辞的思绪。 川半辞往那边声源看去,夏小乐面色有些发白,指着前面一个地方,声音都有些发抖:“那,那人怎么没有上半身?” 夏小乐的话语宛如一声惊雷,迅速将所有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川半辞跟着看去,平静道:“你再看仔细点。” 随着走近,大家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走来的人没有上半身,而是周围的雾气太浓,剩下的身体完全被雾气遮住了。 随着距离缩短,那个村民的上半身从薄雾里显现出来。 原本紧张的队伍放松下来, 走在前面的暴躁大汉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了夏小乐一眼:“大惊小怪,没事少吓唬人。” 夏小乐也知道自己闹了笑话,悻悻地“哦”了一声,小声道:“可是真的很吓人啊。” 就这么一个小插曲,川半辞并没有加上异瞳青年的好友。 随着深入村庄,脚下的小路逐渐宽敞起来, 偶尔会看见几栋破败不堪的房屋,好似风烛残年的老人,在雾气中摇摇欲坠,有几扇门半掩着,在风中发出 “嘎吱嘎吱” 仿若鬼哭狼嚎般的声响。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能见度依旧很低。 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下半身的人身,靠到很近,全身才会全部出现在视野里,而每次出现他们脸的时候,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川半辞往他们腰侧看去,所有人都和村长一样,腰间挂着一个和自己衣服很像的福袋,走起路来叮叮咚咚,仿佛什么催命铃。 不仅人多了,路边的牲畜也多了许多,鸡鸭牛羊猫狗,各式各样的动物都有,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些npc看出惯性思维了,他们居然觉得那些动物也在盯着他们。 川半辞眼睛闪了闪,克制地抿了抿唇。 他身边的异瞳看过来,自动将川半辞的反应默认成了害怕,主动道:“大概是我们的穿着和这里太格格不入了,很吸引他们的目光,之后换上衣服应该就没事了。” 川半辞点了点头,没说话。 但对川半辞的人性有了一定了解的弹幕知道,川半辞并不是在害怕:【?你在高兴什么?】 川半辞语气缓慢:【这个地方灰蒙蒙的,可见度很差。】 弹幕:【所以呢。】 川半辞:【很适合偷情。】 弹幕:【……】 居然对川半辞的话毫不意外呢。 川半辞越看这个副本越喜欢,浓雾、阴暗、小村庄,还禁色欲。 这些关键词组合起来,不要太适合干坏事。 他真的很想在这个禁色欲的地方狠狠犯色欲。 场地和play都有了,他的男人到底什么出现。 旁边的异瞳青年就看见川半辞的眼睛越来越亮,笑着问:“在想什么呢?” 川半辞脱口而出:“男人。” 异瞳青年唇角的笑意凝固了:“?” “难忍?是吧,我也觉得这个地方很难忍,都快透不过气来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地方。”另一边的夏小□□了透胸前的卫衣,对在前面领路的npc道,“村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 最前面的村长皱起眉,语气恶劣:“快到了,你们这批外乡人怎么这么没耐心,再废话就把你们扔在这里,被雾气吃掉算了。” 被怼了的夏小乐缩了缩脑袋,不敢再说话了。 异瞳青年看川半辞的目光逐渐幽深,他总觉得川半辞说的那个词,不是“难忍”。 一个信息,被夏小乐无意识透露了出来,长时间待在雾气里,似乎会被吃掉了。 弹幕一致地看向川半辞,果然,川半辞在心里欢呼了一声:【偷情居然还有时间限制,好刺激。】 有一种所有副本设定,都沦为了川半辞情趣道具的无力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走了多久,村长带五个人来到了一间院落,走过牛棚,里面是一栋两层的红瓦建筑。 一进来就看见一张桌子,上面盖着一个油腻的红色编织罩子,隐约能透过罩子缝隙看到里面似乎盖的是饭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几人一进门就闻到了食物发酵的臭味。 第一层没有门,站在中间可以直接望进两边同样没有门的房间,左边似乎是做饭的地方,墙壁全是深色的污渍,光看就感觉油腻腻的,一个大铁锅灶台背后,是堆满墙壁的湿气柴火。 右边应该是杂物间,里面放的东西太多,都把门给堵死了。 除此之外就只有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上面全是随手扔的垃圾和鸡鸭白色的粪便,有张纸巾都黏在上面变黑了。 其他人心里嫌弃,但都没有挂在脸上,暴躁大汉直接就是一个骂:“这什么鬼地方,猪笼改造的宿舍吗,居然脏成这样。” 村长没什么表情地看了暴躁大汉一眼:“二楼有五个房间,你们以后就住在这里,记住村里的三禁:禁色欲、禁食欲,禁十二点之后起夜,另外,我们家家户户都摆有盲神的雕像,你们住在这里后,一日三餐,每次都要恭敬地拜上三拜,别偷懒,你们进了村庄,一举一动都会在神明的视线里,要是犯神明的忌讳,我可保不住你们。” 川半辞认真地点了点头。 大汉小声道:“破规矩真多。” 第58章 白宁&黑肖 待村长离开, 没了多余的npc,5个玩家放松了一些。 大家都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房间,而是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列为公共空间一楼。 看起来很有年长者风范的中年人提议道:“看来我们之后要一直住在一起了, 先相互自我介绍一下吧,了解了解彼此。” 因为任务一栏除了终极任务消灭盲神之外,都是一片空白。 但既然没有直接利益冲突, 暂定为合作关系也无可厚非。 中年人的提议一致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早就耐不住想说话的夏小乐举手:“我先来吧!我叫夏小乐,今年刚20岁, 当主播有半年了, 一共通关过6个副本,通关过难度最高的副本是s级。最近不是快要主播赛了么,我的弹幕关注量还不是很多, 想来副本多吸吸关注度。” 高难本的关注量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尤其热度最高的《祭神》,再加上那个三个月了, 历史通过率还是惊人的“0”, 夏小乐进副本到现在, 新增关注已经超过100了。 想到这里, 夏小乐更加要好好表现,对各位友好一笑:“虽然我是个人野生主播, 但我最擅长的是团队协作, 性格很好的。” 中年人老大哥点点头:“你们叫我陈岸礁就行,我旁边嗓门比较大的是大龙, 我们是同伴, 他进来有4年,我是5年,通关的具体副本数量数不清了, 应该有几百多个吧。” “5年,几百副本?”夏小乐倒吸了一口凉气,异骸直播间出现也就7年,陈岸礁居然就在这里待了5年之久,“那你岂不是老前辈了,应该不缺热度和关注量吧,为什么在主播赛前夕还冒险来《祭神》?” 这完全是不划算的买卖。 陈岸礁微微一笑:“我来这里有别的目的。” 那就是不方便说的事情了,夏小乐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陈岸礁继续道:“我和大龙都比较保守,在异骸也只是为了维持生计,虽然有两三年副本经历,通关过最高难度也只有s。” s难度是副本池能够抽取的最高难度,再往上就都是高难本了,靠自主选择而不是抽池。 陈岸礁:“另外,我和大龙都是来自孵化区的职业主播。” 此话一出,刚才还说自己性格很好的夏小乐立刻放下脸来:“你是灵境集团的人?” 陈岸礁看着夏小乐:“有什么问题?” 夏小乐此刻全然没了之前活力亲和的样子,眼珠瞪得圆圆的,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兽:“那没什么好说的,我和你们合不来,灵境集团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们应该下地狱。” 陈岸礁旁边的暴躁大汉直接忍不住了:“你小子说谁要下地狱呢!” 面对比他高一个头的大龙,夏小乐也全然不惧,布满阴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说的就是你们这种人,怎么,平时恶事做太多了,睡觉敢合眼么?” “你小子给我等着!”大龙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立刻被眼疾手快的陈岸礁拦住了。 陈岸礁:“哎哎,大龙你别激动,人小孩可能对我们有误会。” 大龙:“少废话,我今天非要把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子揍趴不可!” 大龙是陈岸礁的同伴,异瞳青年从一开始就抱着只倾听不说话的态度,夏小乐注意力在后面那句陈岸礁是孵化区的人,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 所以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说法。 为什么一向稳健,而且已经达到主播赛资格的职业老主播,会突然出现在超高难度本《祭神》里。 作为经验丰富的老主播,他们应该再清楚不过,在完全陌生的玩家面前,自己说出来的前后信息越矛盾,越容易引起质疑。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高难本里,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但陈岸礁还是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了,好像完全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 是老道的经验和同伴带给他的底气,还是说别的什么原因? 都不得而知。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异瞳青年终于出声了,当起了和事佬:“现在副本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我们就开始搞内斗不太好吧。” 异瞳青年的嗓音不大,但情绪稳定,在吵嚷的环境里莫名显得十分突出。 原本还在死盯着对方的两个人忽然安静了一瞬。 异瞳青年紧接着道:“小乐,你应该是一个人进副本的吧,他们两个人可是一伙儿的,而且副本经验都比你足,现在就得罪他们可不利于你通关副本。” “大龙,你没发现小乐说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具体的人么,他没有针对你,别对号入座啊。” 原本还处于剑拔弩张的人俱是一愣,尽管看彼此的眼神依旧不甚友好,但终究没有要打起来了。 三两句话,就把陷入情绪的两个给安抚好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得知道两个人最在意的点是什么,然后还得要一击毙命。 这只能说明异瞳青年在刚才的对话里,已经把这两个人给看透了。 陈岸礁松开了大龙的手臂,多看了异瞳青年一眼。 异瞳青年拍了一下自己的手,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他这边,笑着道:“现在,该我来自我介绍啦,那我就按照大家回答的模板说说我的信息吧,我叫鹿临。” 陈岸礁听到这个名字,莫名感到有些耳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又没有具体的印象。 鹿临的介绍还在继续:“今天刚好是我进入异骸直播间的一周年纪念日,我就比较懒了,不算新手副本的话,只通关了4个副本,最高难度是sss。” 鹿临这个配置是典型的高玩主播,和陈岸礁和大龙这种堆量的职业主播不同,鹿临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类型。 鹿临说完,就察觉到了各方几道惊讶的视线,他笑意不变,在说到后面的时候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另外,我和小乐一样,都是个人野生主播。” 说到这里,陈岸礁差不多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鹿临的名字耳熟了。 孵化区为了确保把主播赛每年的许愿名额抓在手里,一直致力于网罗各地潜力主播。 但孵化区再厉害,资源部终究也只是里面的其中一个部门,精力不可能无穷无尽。 这些野生主播就分化出了各种类型的人,最终加入了孵化区的主播暂且不论。 那些不想加入孵化区的潜力主播,有像上一届主播赛的冠军那样实力实在过硬,孵化区暂时杀不掉的,有干脆直接和孵化区鱼死网破,现在已经死了的烈性子,还有就是像鹿临这样聪明的。 知道孵化区招揽潜力主播的真实目的是为了那个许愿名额,那就暂避锋芒别那么突出,不和他们的利益起冲突就行了。 孵化区也不是很闲的地方,没空对什么人都有这么大占有欲。 鹿临估计就是一开始展露过锋芒,被孵化区注意到,被列入招揽对象,但因为各种各样的愿意,鹿临不愿意加入,于是为了双方都好,达成心照不宣的协议: 孵化区不再盯着鹿临,但鹿临也不要侵犯孵化区的利益。 陈岸礁对鹿临的名字觉得耳熟,估计也是之前看到过哪个招揽名单。 “另外……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说。”鹿临道,“你们没有发现从刚才开始,我们就少了一个人吗?” 其他人纷纷停下来,观察彼此。 夏小乐一拳砸在自己的手掌心,恍然:“对啊,不辞呢?” 也不怪大家才意识到,川半辞独来独往惯了,从进副本开始,就安静到几乎没有存在感,要不是那张实在好看的脸,和之前夏小乐找他聊过天,大家都快忘了这个人。 大龙不满地皱起眉,起身去找人:“烦死了,他到底怎么回事,擅自离开团队跟我们打过招呼没有。” 陈岸礁无奈道:“先找人要紧。” 川半辞其实在村长离开的时候,就跟着一起走到院子门外了。 他是来谈恋爱的,对玩家的集体行动不感兴趣。 村里的浓雾一阵一阵的,这个时候雾气散尽,外面的景色看得很清楚。 其他四个人在房子里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到站在院子外面的川半辞。 川半辞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还有一头牛站在旁边,嚼着川半辞的衣服陪着一起看戏。 大龙看到这幅画面就气不打一处来,高声朝那边喊:“喂,不辞!我们喊你的时候,吱个声行不行,知道我们找你多久了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川半辞没什么情绪地往院子里面的大龙看了一眼,最终又淡淡地转回了头。 大龙更恼火了:“焯了,这人还敢无视我!” 夏小乐知道大龙和陈岸礁是孵化区的人后,就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了,看到川半辞在院子外面,也一声不吭地跟着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 大龙张了张口,暴躁地揉了两下自己的短刺脑袋,用力到差点把自己的头顶薅秃:“总共就5个玩家,怎么还有这么多不听指挥的刺头!” 鹿临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跟着往院子外面走了过去。 陈岸礁从后面走过来,拍了拍大龙的肩膀:“算了,我们也过去吧。” “你在看什么?” 听到旁边的声音,川半辞看了好奇凑过来的夏小乐一眼,指了指自己刚刚在看的方向:“那里有人被吊起来了。” 夏小乐一惊,也跟着看了过去。 还真有个被吊在木架子上的人,赤红衣服,垂着头,看不清面貌,只能从背影判断出,似乎是个年轻男人。 被吊起来的年轻人周围,围了一群村民,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应该是村里专门的什么护卫,各个人高马大,一看就知道是会打架的。 最前面的护卫手里拿着一条很粗的长鞭,此时正毫不留情地鞭打在红衣服男人身上。 “啪!啪!” 长鞭打在身上,男人身上又添了几道血迹,地上的血都滴成了一滩。 光是听着这个破风的鞭声,就让人感到幻痛。 夏小乐龇牙咧嘴地搓了搓手臂,代入感很强地哆嗦着嘴唇道:“他犯了什么错?看起来好疼。” 听了很久的川半辞淡淡道:“好像是得罪了村里的神子,具体不知道。” 令人牙酸的鞭打声夹杂着人声随着风传了过来。 “触犯神子就是触犯神明,你知错没有?” 吊在木架上的赤衣男人没有说话,于是又是一鞭:“你知错没有!” 男人一直没有出声,于是鞭刑一直在继续。 夏小乐不理解了:“那个人怎么这么倔,干脆点承认错误不就好了。” 川半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他不是不承认,他被打了太久,失血太多,没有力气说话。” 夏小乐睁大眼睛。 其实川半辞并不觉得认错就能免受惩罚,这些行刑人离得比他近,连他都能看出来赤衣男人是因为失血过多没有力气说话,那群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回答并不重要,刑罚是不会随着认错轻易停止的。 不知不觉,川半辞身边又多了好几个人影。 陈岸礁也在往那边看:“那个红衣服npc是在警示我们。” 夏小乐:“什么意思?” 问完夏小乐就后悔了,他刚才还说要和孵化区的人老死不相往来,这么快对上话了。 夏小乐在这里暗自懊恼,陈岸礁却不在意,继续替夏小乐解答:“所有副本里出现的剧情,都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的,尤其这个人还在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他相当于副本的新手指引。” “还记得村长之前跟我们说过的么,村里有三禁:禁色欲、禁食欲,禁十二点之后起夜,这些东西会触犯神明。” “这个红衣服受罚,是冒犯了神子,冒犯神子等于冒犯神明,所以他也触犯规则了。” “如果我们以后触犯了规则,下场会和他一样。” 此话一出,所有人看红衣男人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一下子从旁观者的视角,被代入到了受害者的视角,红衣服男人所遭遇的一切,可能是他们未来的下场。 第59章 白宁&黑肖 漫长的鞭刑差不多结束了。 川半辞看见为首的那人收了长鞭, 对旁边的人说话:“让他在这里吊着警示村民,过几天再过来给他收尸。” “走。” 领队带着一批人离开了。 几个玩家在院子外面看了可怜的赤衣服男人一会儿,陈岸礁率先道:“我们也差不多先回去吧, 这个副本很奇怪,一起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大龙和鹿临都没什么意见,转身往回走, 夏小乐虽然不情愿,但情报还是要听的, 也跟了上去。 此时麦田上正拂过清风, 绑在院子门口充当路标的旧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 川半辞将鬓间有些长的头发拢到脑后,视线不经意地往那边又瞥了一眼。 忽然间,川半辞停下来了脚步。 大龙要看着这群总不听指挥的刺头, 一直在最后面善后,眼看大家都进去了,就川半辞一个人突然停下来, 皱眉道:“别愣着, 赶紧跟上。” 川半辞没有回应大龙, 他仿佛看见了什么让他移不开视线的东西, 着了魔般紧紧盯着那个被吊在木架子上的男人看。 男人是中长发,尾部被一截带子捆着, 搭在胸前。 风将男人的额前发丝吹向了另外一边, 半张脸的轮廓就这样暴露在川半辞面前。 头顶昏浅的光线划过鼻梁,其上似乎泛着冷玉的光泽。 川半辞忽然发现那人穿的其实不是红衣服, 那是被血液浸透了白衣。 他的气质很清透, 像潺潺清澈的流水,即使只是一个侧影,却能在不经意间给人心里留下痕迹。 这是一个很怪异的画面, 他受了重伤,被绑在木架上等死,唇角却仿佛在笑。 好像。 起码有四五分相似。 这个人,长得很像单阙。 川半辞不自觉朝那边走了过去。 “喂!”大龙扒着院子的篱笆门朝川半辞喊了两声,“你要去哪?” 大龙这一嗓子,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鹿临问:“怎么了?” 大龙一阵火大:“那小子又自己走出去了。” 最前面的陈岸礁面露无奈:“随他吧,有些玩家就是喜欢独来独往,算了。” 大龙一想也是,他又不是保姆,川半辞自己玩去好了:“拉倒,他几把怎么样怎么样。” 川半辞不知道那些人的对话,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 此刻他的注意力,始终被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吸引着。 川半辞一步步朝木架子走去,随着走近,远处自带模糊的滤镜似乎正在慢慢消失。 原本吸引川半辞的那四五分的相似,忽然消退成一两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充斥鼻腔。 川半辞抬起头看去,有殷红的血从男人垂落的发丝间滴落,如经久不停的小雨,一滴又一滴不停歇地溅落在脚边。 随着更加走近,最后那一两分相似也消散殆尽,除了气质,并没有多少其他方面相似。 川半辞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是他最近念叨那个人太多次了么,怎么看谁都觉得像。 不过认错人,他也没放在心上。 就在这种近距离下,开始以另一种视角观察着白衣服男人。 虽说没有那几分相似,这人本身的面部轮廓也长得相当好,天生微笑唇,是非常赏心悦目的类型。 察觉到了有人朝他靠近,男人被固定在架子上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微微抬起头,一双失焦的眼睛短暂地掠过川半辞,又很快继续无力地垂下头,并不期待川半辞会来做什么的样子。 男人的身体被高高吊起,双腿并拢悬空,粗粝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单薄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和血液浸透,紧贴着肌肤,勾勒出腰腹间青紫交错的淤痕,在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川半辞的目光缓缓上移,男人被吊起的手臂肌肉因长时间紧绷而微微痉挛,突起的喉结随着艰难的呼吸上下滚动,干裂的唇间泄出几不可闻的呼吸。 非常的……性感呢。 川半辞仰着头,近距离欣赏着这个看起来十分痛苦的男人。 慢慢的,川半辞开始不满足于只是这样仰着头看,他走上前,一脚踏上了木架的底座上。 木架骤然多了一个人重量,发出“咯吱咯吱”的异响,小幅度左右摇晃着。 被绑在上面的男人也跟摇晃起来,突如其来的失衡让他喉间溢出一声低喘。 他终于不再无动于衷,诧异地往旁边看去。 这一动,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连呼吸都差点纠缠在一起。 血腥味混着苦涩的草药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浓烈到让人有些晕眩。 一滴暗红的血迹从男人额角滑落,沾在了川半辞的发间上,男人的呼吸蓦得放轻了,连喘息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川半辞一直没什么边界感,这种程度距离对川半辞来说,连亲密谈不上。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股带着铁锈味的草药气息更加浓烈地入侵鼻腔,仿佛要将他身上的气味,也全部替换成草药味。 大概是嫌对方脸上的血迹太碍视线了,川半辞忽然抬手,干净的指腹蹭过对方染血的皮肤,随意地擦了擦。 对方动作凝滞了一瞬,原本平复的呼吸忽然乱了套,小幅度地挣扎起来。 木架的底座很小,川半辞几乎要踮脚才能勉强站在上面,随着对方的挣动,他身形一晃,差点掉下去。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川半辞眉心蹙起一道细褶,突然伸手扣住对方的下颌,强硬地摆正了:“不要动。” 川半辞的声音很轻,并没有多少强制意味,男人的动作却听话地停了。 川半辞继续用手指慢慢拭去男人脸上的血迹,动作愉悦而随性,如同擦拭一件偶然得到,暂时产生了一些兴趣的宝器。 随着污渍褪去,一张轮廓深邃的面孔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 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对方的唇色极淡,唯有眼睫投下的阴影浓重如墨,脸搭在川半辞的手掌心,有些柔和,又有些含笑的阴翳。 川半辞眼睛刷一下亮了:【我要他!!】 弹幕:就知道。 川半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下颌的线条,放轻了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的瞳孔微微颤动。 川半辞这才注意到,男人这双眼睛像是蒙着雾,浑浊的白色中透不进一丝光亮。 看不见么? 男人涣散的目光在虚空中游移了片刻,才用气音吐出两个字:“……白宁。” 男人看不见,听觉却异常得好,他清晰地听到,距离他极近的川半辞将他的名字含在唇齿间反复品味。 声音轻巧而温柔,带着分不清好坏的天真,仿佛要认真记住一样,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对方……很喜欢他的名字? 这样的念头在白宁混沌的意识中轻轻掠过,川半辞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在白宁心中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温热的吐息忽然贴近耳廓,他察觉到川半辞离他又近了一些,用一种听不出是引诱还是恶意的语调问他:“白宁,你想活下去吗?” 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青年,带着无知觉的亲昵,十分轻快这样问他。 这个人应该不知道吧,冒犯神明的人是要被赐死的,他的命其实已经被提前收走了。 白宁:“我活不下去的。” 川半辞歪了歪头,发丝扫过白宁的脸颊:“为什么这么说,那些行刑的人已经走了吧,我把你放下来就行了。” 白宁:“那样的话,我的罪孽会转移到你身上。” 听到这里,弹幕道:【还是算了吧,他就是个新手引导npc,没必要为了救他把神罚引到自己的身上,太不值了。】 白宁说完,侧耳听了听,身边只有轻缓的呼吸声,没有人再说话了。 白宁意料之中地垂下了眸。 在这个村里,冒犯神明是比天还大的事情,不管之前说了多少大话,落到这一点上,所有人都会害怕的。 “沙沙——” 不知道过了多久,布料摩擦的声音重新响起。 白宁以为这是川半辞终于要走了,却在下一刻被猝不及防拽住了领口。 “你总谈论其他的事情,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川半辞的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话语却多了一些锐利,“就算你再好看,我的耐心也是会消耗没的。” 黏稠的血液顺着指缝渗出,川半辞盯着自己那只因为扯住了白宁领口,而被大量鲜血淹没的手,又松开了手,抬眼看他:“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哦,白宁,你想活下去么?” 川半辞没在用刚才那种温柔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有些冰冷。 但反而是这样的话语,让白宁有了真实感,对方似乎是认真的。 …… …… 一个陌生的旅人,居然愿意为了他去违反这个村里的规则么。 不知道川半辞的目的是什么,但白宁仿佛蛊惑了一般,竟然对着那片黑暗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很好。” 川半辞跃下木架,双手背在身后转了个圈,微弱的阳光为他镀了一层昏沉的白边,他舒展眉骨,极其愉悦地对白宁开口,“那么现在,你来取悦我吧。” 白宁脸上闪过一丝迷茫,取悦……是什么意思? 弹幕: 【谁取悦谁?】 【老大,你们的顺序是不是搞反了,不是你要加他好感度吗?】 弹幕的话川半辞一概没看到,他弯下腰,以仰头的视角看到白宁微微低垂的头:“让我高兴就好了,很简单的,只要你能做到,我就会放你下来,怎么样,这个交易很划算吧?” 白宁涣散的目光虚浮在川半辞脸上,没有焦点。 此刻的川半辞像极了趁人之危的恶人,见白宁不回应,漫不经心地道:“不知道那群黑衣服护卫会不会返回来看你,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我会马上走的。” 川半辞又踮脚凑近,仿佛吐露蛇芯的毒蛇,轻慢的声音在白宁耳边轻响:“到时候,你就连讨好我的机会都没有了。” 天色阴沉,潮湿的风裹挟着对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际,有一种川半辞正在舔舐他的耳廓的错觉。 这就是他的目的么。 白宁眸光闪了闪:“……怎么样才能取悦你?” “嗯——”川半辞直起身,食指轻点下巴,“可是,我告诉你不就没意思了么,你得自己思考,想想看,你觉得我会被你怎么样取悦?” 白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川半辞也不催促,饶有兴致地看着白宁。 对方好似在发呆,但川半辞知道,对方正在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讨好他。 此刻的白宁,满脑子都是他。 短暂的静默后,川半辞终于听到了白宁的声音。 白宁:“手,可以给我吗?” 川半辞好整以暇地将手伸了过去。 木架随着白宁的动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白宁看不见,摸索的动作迟缓而犹疑,凑上来的方向不是很对,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川半辞手的位置。 川半辞故意不动,享受对方努力寻找自己的样子。 终于,白宁还是找到了那只手,将自己的脸蹭了进去。 他的视线一片荒芜,脑海里却勾勒出了川半辞手指的样子。 匀称纤长,细腻的皮肤将他的侧脸包裹,指节划过面颊,带来细细的痒。 他想这位外乡人一定是个养尊处优的人,掌心的细腻,是与他这个粗粝农夫截然不同的触感,仔细嗅闻似乎还有清浅的香气。 川半辞注视着白宁的唇擦过自己掌心,轻轻碰了一下,但在下一刻一触即分。 白宁温声道:“不是这一只。” 川半辞偏了偏头,将另外一只沾满血的左手递去,黏稠的血浆已经半干,在光线下泛着暗红光泽。 那是川半辞拽白宁领口的时候沾上的。 白宁轻轻嗅闻了一下,确认川半辞的确换了手,便将脸凑到沾满鲜血的手上,唇角微微张开,将其中一根染血的手指卷进舌头。 川半辞瞳孔微微舒张,看着白宁从指尖开始,一寸寸舔舐那些干涸的血迹。 他沾了很多血,几乎满手都是,白宁又看不清,一部分血迹沾回了对方的脸上。 白宁却不在意,只专心致志地清理川半辞的手。 五根手指全部清理干净,白宁又持续向下,来到了川半辞的掌间。 白宁被木架绑着,活动区域实在有限,川半辞又不是什么很善解人意的人,并没有意识到,此刻的白宁其实舔舐得十分艰难。 白宁也不开口,尝试着继续往下探,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即使如此,白宁也只有舌尖那一点能堪堪碰到川半辞的掌心,于是他就用舌尖的最前端,将手掌剩余的部分清理干净。 比起手指,川半辞的手掌更为敏感,再加上接触面积只有那小小一段,感受到湿润的热度划过掌心,川半辞不自觉地往回缩了缩。 于是白宁只得继续追上去。 经过漫长的时间,川半辞手上的血迹终于全部被清理干净了。 白宁将酸涩的舌根缩回,却没有就此停止,而是顺着手掌根继续往前,一路吻到了川半辞的手腕处。 随着伸长,白宁的脖颈取代了之前放在川半辞手掌心的脸。 川半辞一下子就收拢了手指,将这段咽喉捏在了自己的手掌心。 感受到白宁堪称心机的示好,川半辞笑了笑:“你很聪明啊,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白宁好感度:0】 第60章 白宁&黑肖 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 川半辞忽然抽出了手。 白宁茫然地抬起头,失焦的瞳孔微微移动,似乎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 川半辞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臂道, 走上前:“好了,按照约定,我要放你下来。” 绑白宁的只是最常见的麻绳, 川半辞研究了一会儿,指尖灵活地穿梭其间, 很快把绳子解开了。 大概没料到川半辞居然真的会遵守承诺给他松绑, 白宁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从木架上走下来,动作僵硬得像具木偶。 白宁转向川半辞所在的方向:“那些人如果知道是你放的我, 会记恨你。” “哦。”川半辞眨了眨眼,仿佛根本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会怎么样?” 白宁沉默了一下, 村里所有人都将神明的规则奉为至高无上的命令,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像川半辞这样堂而皇之破坏规则, 白宁不知道该怎么向他描述之后可怕的命运。 见白宁不动, 川半辞问道:“你接下来要去哪?” 他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偶遇”白宁。 如果那地方好走,川半辞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去打扰他, 他可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白宁没有立即回答。 他空洞的目光缓缓聚焦, 温声道:“你是一个人吗?” 川半辞想了想:“嗯。” 似乎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白宁没有落点的眸光如浑水被搅动了一般:“那, 我能跟着你么?” 这句话轻得像羽毛落地, 带着一点小心的试探。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白宁也不着急,垂在两边的手指轻轻蜷缩,眼帘低垂, 在失血过多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我本该在之后死去的,现在被你救下,村里已经没有地方能让我去了。” “我身体不好,干不了太重的体力活,但我可以给你洗衣做饭,为你打扫房间,只要你不嫌弃我。” 白宁语气沉沉,他的嗓音很好听,每个音节都是精心计算过,最能唤起怜悯的程度。 白宁的伪装太过浑然天成,以至于川半辞并没有察觉到,他低着头并不是感到难过,而是在掩盖眼底的幽深暗潮。 这是一个一旦主动沾染上,就再也摆脱不了的怪物。 白宁看不见川半辞的表情,但能感受到那道淡淡的视线——不是预想中的同情,反而是种令他脊椎发麻的兴奋? 川半辞开了口:“所以现在,你是我的所有物了?” 白宁忽然抬头,空洞的瞳孔准确锁定了声源:“嗯。”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好事,这和白给有什么区别,川半辞开始得寸进尺:“那每天晚上你都要给我暖床。” 白宁呼吸一滞,联想到了另外的事情,还有那些被绑在忏悔架上炙烤,不断惨叫的罪人。 他斟酌地开口:“村里禁色欲,被发现了要受罚的。” 白宁一边谨慎地劝告着,一边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川半辞满意,忽然听到衣料摩擦声响起,川半辞竟然转身就要走。 “哦,那算了。”川半辞道。 禁色欲这么好的主题,当然要找一个能和他一起犯规的恋人,白宁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反正他现在还没有定下要攻略谁,再多看看也是一样的。 白宁没想到只是委婉提醒了一句,川半辞就直接丢下他走了。 接连的变故打得白宁措手不及,他发现川半辞并不是能按常理推断的人。 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如同踩在神经上的尖刀,一道强烈的不安侵袭白宁。 他有一种尖锐的直觉,仿佛这个时候不抓住对方,就再也没办法靠近他了。 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白宁踉跄着追了上去。 川半辞即将拐进院子的时候,被一股力道拽住。 他动了动,惊讶地发现,白宁嘴上说着自己身体不好,力气居然异常大,他挣不开。 川半辞转头看向白宁。 白宁此刻胸膛起伏很大,涣散的眼睛无落定的停在川半辞周围:“我会的,我会给你暖床,怎么样都行,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可以做。” 白宁失焦的瞳孔泛着浑浊的光,看上去在哀求川半辞,却有种毛骨悚然的黏腻感。 他扯着川半辞的袖子,带着几乎能把布料搅碎的力道,脆弱道:“……别丢下我。” 川半辞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脸,脸上全是无知觉的淡然:“你改变主意了?那太好了。” 轻风掠过两人之间的缝隙,卷起几片枯叶。 白宁的指甲已不知不觉陷入自己的皮肉,渗出几道细小的血痕。 院子里没人,川半辞带着白宁上了二楼,在楼梯拐角处遇到了下来的鹿临。 “你回来了。”鹿临笑着向川半辞打了个招呼,看到川半辞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人。 在看清楚对方的样貌后,鹿临眉梢一挑,再次转向川半辞:“你居然把他救下来了。” 川半辞:“不行吗?” 大概是觉得川半辞无知觉仰头发问的样子太可爱了,鹿临低笑出声:“倒也不是不行,但是你没忘记吧,他是得罪了神子的人,我可不希望你因为无关的人被规则杀死。” 这样说着,鹿临若有若无的目光扫向了川半辞身后的白宁,原本含笑的目光多了一层玩家特有的漠然和审视。 怎么川半辞总对这样的人感兴趣。 空气骤然凝固。 印象中,白宁这样刚被人从木架上救下来,身体虚弱又目不能视的人,被鹿临这种略带偏见的眼神注视,多少会害怕或者退却。 但白宁脸上十分平淡,甚至微微偏过头,转向鹿临的方向,要不是他本身是个瞎子,似乎能直接和鹿临这样针锋相对地对上。 鹿临眉梢挑更高了,啊,果然,他和这类人天生反冲。 鹿临让了身位,好让两个人往上走:“我们提前分好房间了,那时你没来,就随便给你留了一间,最靠里面的就是,别走错了。” 川半辞点了点头,和鹿临擦肩而过。 二楼只有一条不长的走廊,五个房间交错地在走廊两排。 除了鹿临,其他人都还在收拾房间,房门都大开着,时不时就会从里面丢出一些东西。 “我服了,这房间到底多久没有清理过了,这床板都生蛆了!”夏小乐捏着鼻子抱怨的声音从其中一个房间里传来。 “你那房间也就床板差一点,知足吧你!”大龙粗犷的嗓音在走廊另一头炸开,“我这里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夏小乐对孵化区的意见可还没消除,并没有回应大龙的话。 据鹿临所说,川半辞被安排在了最里面的房间,刚好可以依次观察其他人的房间。 虽说这些房间都很脏乱差,但对比起来,夏小乐的房间似乎还真是最干净的。 鹿临那间房间门被关上了,川半辞看不见,陈岸礁的房子空间比夏小乐的小一些,收拾到现在也能勉强住人。 大龙的房间最小,但是是唯一一个有窗的房子,只是里面不知道都堆了什么,光是站在门口就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臊味。 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很大的贡品台,干净地异常突兀。 一座盲眼神像静静地坐在中间,眼窝空洞地像是会吸人精气。三柱青烟在神像前笔直上升,不管哪个房间,面前的香长度都一样,仿佛永远烧不完。 以及,不知道是不是川半辞的错觉,自从走到二楼之后,总觉得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在注视他,但又找不到出处。 川半辞每个房间都随便看了两眼,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有了比较,他心里多少有点预期。 选房间这个事情,肯定有好有坏,大家都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又没有参与团队讨论,被分配到最差的一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抱着这样的心理预期,川半辞来到了自己的房间,推开半掩的房门,在看到里面的环境后,川半辞意外地愣了愣。 倒不是有多干净,他的房间和其他人一样,都是需要好好收拾过才能住人。 空间不大,但环境也没有特别差,甚至也有一扇窗户,细细比较下来,竟然在几人中处于中等偏上的样子。 这些弹幕也是见惯了人情冷暖,刚才还在说川半辞不合群,估计要被其他玩家穿小鞋,看到房间也愣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这都不给主播小鞋穿。】 【算你主播运气好吧,遇上了还算讲理的人。】 【感觉不是讲不讲理的事情,不会有诈吧?】 弹幕中不乏恶意揣测的人,川半辞却不会想这么多,给他他就住了。 白宁跟着川半辞来到了房间,他也知道这栋房子是个什么情况,提议道:“我来收拾屋子吧。” “好。”川半辞欣然同意。 川半辞完全没有客套的意识,白宁说了要帮他收拾屋子,他就敢光看着,只让白宁一个刚刚从邢架上放下来的瞎子忙活。 偏偏白宁也不在意,还专门给川半辞先整理一条干净的椅子,让他坐着等。 川半辞托着下巴,目光追随着白宁忙碌的身影。 渐渐的川半辞觉出不对来,他以前也当过盲人,有过类似经验,作为一个瞎子,白宁的行动似乎有些过于利索了,他想了想,慢吞吞地问:“你不是天生就看不见的吧?” 白宁停下清扫衣柜的动作,闻言道:“……嗯。” 他顿了顿道:“以前都能看见,是前几年刚瞎的。” 川半辞:“哦?” 见川半辞有兴趣,白宁忽然直起身,攥着手中的抹布,往川半辞的身后走了过去。 川半辞的视线跟着白宁移动,看着白宁将抹布盖到了身后供台的盲神像上。 忽然间,川半辞发觉那道若有若无的窥视感消失了。 川半辞:“?” 白宁转过身:“盲神本体看不见,但可以通过供奉的神像感受到外面,只要盖住它,祂就看不见也听不到了。” 白宁解释道:“我眼睛的问题,可能会触怒盲神,如果你想让我告诉你的话,得暂时屏蔽他。” 只是一个npc的眼睛问题,居然这么严重么。 川半辞看向被抹布盖住的盲神:“会被祂发现吗?” “只是短时间的话,发现不了。”白宁朝川半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突然生动起来,“这是盲神的秘密,其他村民都不一定知道。” 其他的村民不知道的事情,白宁是怎么知道的。 关于白宁身上的疑问,似乎越来越多了。 白宁清理着柜角,声音轻缓:“你来盲桥村,是为了祭神会吧,我们的神明是个盲眼神,每年村子里都会选出一个刚成年的男性作为这一届的神子,把他的视力和贡品一起献祭到地下祭坛,祭神会后,神子本人也会永远待在地下祭坛,侍奉神明。” 白宁:“而我,是上一届被选中的神子。” 川半辞:“那你怎么现在还好好地待着这里?” 不是应该在上一届就被献祭给盲神了吗? 柜门“吱呀”一声轻响,白宁转过身来,突然朝川半辞扬起嘴角上,笑容那莫名让人脊背发凉:“因为我逃出来了。”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仿佛有无形的雨水在房间里蔓延,本就逼仄的房间忽然又多了一层阴湿的水汽,能将鼻腔都死死堵住。 川半辞若有所觉地看向白宁。 白宁一步步朝川半辞走来:“他们都说,侍奉神明是我们盲桥村村民天大的荣耀,被选中为神子的人,会在那一天成为村里人至高无上的存在,就像这一届的神子一样,所有人都不能违抗他的任何命令,直到他也被献祭给盲神。” 白宁不知不觉来到了川半辞面前,川半辞坐着,白宁站着,天然的高度差将白宁的脸照得晦暗不清。 白宁俯下身,投下的阴影几乎盖住了川半辞的整个身体:“你们外乡人……也有神明么,祂们对你们来说,是不是也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也是不可违抗吗?” 系统始终没有给他们的具体身份信息,川半辞也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不过这也阻挡不了他自由发挥,系统没有给他信息,川半辞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身为主播的身份:“有的,不过我们不叫他们神明。” 副本外的特殊名词,很多都会在副本里自动屏蔽,比如“主播”“副本”“弹幕”这些在玩家之间说会正常显示,但如果在副本npc耳朵里,就会转换成另一种符合世界观的无效信息掠过去。 川半辞仔细想了想,思考要怎么让这些话准确率更高地传到白宁耳朵里,缓慢开口:“至高无上的规则到底能不能违抗,要看被压迫的人想不想反抗吧,平常倒是无所谓,如果他们让我不高兴了,就不好说。” 川半辞语调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个稀松平常的话题,但没人会觉得他只是在单纯说笑。 弹幕: 【背后怎么凉凉的。】 【别怀疑,他就是在说我们。】 【有种想惹主播不高兴,让他狠狠教训我的冲动怎么办。】 【鸟生一日游警告。】 【谢谢,更冲动了。】 川半辞的话语别说放在蒙昧的村庄,在整个异骸直播间都是骇人听闻的。 白宁反抗是为了自己的生命,但川半辞反抗,仅仅是因为他不高兴。 厄里斯的规则在川半辞的心情面前,一文不值。 白宁眸光闪了闪,忽然就很想看清眼前的人,他将擦干净的手轻巧得放在川半辞的脸上,指尖轻轻描摹着川半辞的轮廓,通过触觉,将川半辞的面孔在脑海中成形。 白宁声音低沉而温柔:“想听我完整的故事么?” 川半辞点了点头。 “我有过一段被所有人敬重,在整个村庄说一不二的时光。我的意志决定了所有人的死活,在那里,我几乎就是他们的神明。” “有人谄媚讨好,跪伏在我脚下,希望我能将他贪婪的愿望带到神明面前,也有人嫉妒到发疯,说如果被选上神子的人是他就好了……” 白宁的嗓音渺远,仿佛在诉说一段封存许久的往事,这本该是一段很满足很快乐的日子,但白宁的表情没有丝毫怀念,反而比之前更为冷漠。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非常不理解,这样的尊敬和权利究竟有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们都在追求这样的东西,每一届祭神会之后,神子都是要死的。” “这种虚无缥缈的权利我不想要,我不想当神子,我想到外面去。但盲桥村一向只进不出,没有人能从这里出去,我离不开这里,甚至没办法活到下一个祭神会,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你把自己弄瞎了。”川半辞肯定地道。 白宁的唇角扬起,那张天生带笑的脸却只剩下阴郁:“嗯,我看不见了,自然就没办法把那双眼睛献祭给盲神,我被他们放弃了。” 白宁的手还盖在他的脸上,川半辞透过指间的缝隙,盯着白宁上扬的嘴角看,白宁有一张非常好看的微笑唇,不知道亲起来是什么感觉。 川半辞:“你看起来很高兴。” “嗯。”白宁的声音戛然而止,低头转向一直盯着他看的川半辞,“不过,这些话我一直没有和别人说过,这是对盲神的不尊重,也没有人能理解我,但是不辞……” 白宁靠得更近了,几乎将川半辞圈在了怀里,他用指腹划过川半辞的眼廓,想就此判断出川半辞的表情:“你能理解我的吧?” 川半辞从白宁身上感受到一种令人不适的压迫力。 倒不是不喜欢,只是白宁的手盖得太紧了,他有些呼吸不畅,便往后退了几步,没想到白宁直接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两人一退一进,忽然听到“咔嚓”一声,川半辞回过神,往身后看去。 他坐的地方离供台很近,刚刚后退的距离太大了,没注意,手臂不小心压塌了身后被抹布盖住的盲神像。 两人骤然分开,川半辞将抹布掀起来,没有桌布的支撑,神像的上半身沿着供台咕噜噜地滚到一边,只剩下下半身在供台端坐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内芯。 川半辞抬起头,看向同样愣住的白宁:“这下怎么办?”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60-70 第61章 白宁&黑肖 最后, 在两人的紧急补救下,那尊可怜的盲神像被川半辞用墙上抠下来的灰土,混合着水给堪堪黏了回去。 可惜川半辞对修复神像这种事情并不是很擅长, 原本完好的盲神像翘脚似的,一高一低歪斜着,扭曲成一个不堪的模样。 川半辞自认为尽力了, 退后两步,打量着这个歪脖子盲神, 转头问白宁:“你觉得这样子算好了吗?” 看不到一点的白宁睁眼说瞎话:“我觉得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川半辞总觉得被重新补好的神像脸上,多了一层隐隐的怨怼。 川半辞拍了拍神像的脑袋:“好了,别生气了, 不是给你补好了么,神明不可以这么小气。” “噗嗤”一声,旁边的白宁没忍住笑了起来。 川半辞看了过去:“你笑什么?” 白宁努力展平自己翘起的唇角:“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待盲神。” “那你们还挺胆小的。”川半辞如此评价道。 “……其实, 我还有一个问题。” 白宁放下抵住唇角的拳头:“什么问题?” 川半辞转向白宁:“你刚刚喊了我的名字吧, 可我记得, 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叫什么。” 房间里的气氛骤然凝滞, 白宁立在原地,灯光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阴影。 白宁面色平静:“这很奇怪么, 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 你的那些同伴的名字,我也知道。” 白宁又恢复成了平和温柔的样子, 垂着眸收拾最后的床铺:“盲桥村只有这段时间会对外开放, 会进来的外乡人,我们村子都会谨慎核对你们的信息,确保不会触犯到神明。不仅是我, 村里很多人都知道你们。” “是么,那我们是谁?”川半辞问道。 白宁从善如流:“具体的信息都在村长那里,我只是知道你们的名字而已。” 川半辞眸光闪了闪,也没有多问,说起了另外的话题:“为什么祭神会你们会突然对外开放?” 白宁:“神明喜欢吧,我们村的所有规定都是祂制作的,祂说可以,我们就开放。” 房间陷入短暂的寂静,只剩下布料擦拭床板的沙沙声,白宁忽然开了口:“说起来,你当时为什么要救我?” 川半辞果断道:“你长得很好看。” 白宁的手悬在半空,整个人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他没想到川半辞冒着这么大风险也要破坏规则,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这么简单,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是不被村里接纳的怪物,你这样做,村里人和神明都会怪罪你的。” 川半辞:“神有你好看吗?” 白宁面上闪过对无法理解的事物的迷茫。 川半辞自动将白宁的反应默认成了没有:“那就无所谓了,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是你更重要。” 白宁此时正背着川半辞,听到川半辞这句脱口而出的直白话语,放在床边的手蓦地捏紧了。 川半辞在干什么,他知道自己选择的到底是个什么人么。 他想过很多川半辞救他的理由,但真实的原因,荒唐到让他想笑,但又莫名地……让人胸膛发烫。 白宁微微偏过头,面向供台神像的方向。 那座被草草修复的神像歪斜地立着,断裂处还沾着未干的泥灰。 祂此刻正在用那双空洞的眼窝注视着他们,面上阴邪而诡异。 祂听到了。 白宁看不见,收拾东西也是摸索着来的,速度却并不慢。 没一会儿屋子就被有模有样地收拾好了,铺完了床,白宁去外面洗手。 川半辞靠在门边,透过走廊的阳台,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不知何时,浓雾又笼罩了整个村庄,几乎看不清一点外面的景象。 白宁摸索着回到房间,大概是川半辞的目光太有实感了,白宁微微侧过头:“怎么了?” 川半辞不知道如何说起:“总觉得你的行动,和后天形成的盲人还是有点不一样。” 白宁停下脚步:“其实我并不是完全看不见。” 川半辞眨了眨眼睛:“那是什么意思?” 川半辞被一股力道拉向了前面,没有抵抗,就这样被白宁轻易拉了过去,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缩减为零。 随后,白宁的手掌贴在他的后脑,越凑越近,直到两个人额头轻轻相抵。 川半辞身上有一股不属于村庄的清爽气息,让人有些沉溺。 白宁克制地呼吸了一下,轻声道:“大概这个距离,我能看到一点你的眼睛。” 川半辞微微抬眼,那原本浑浊的白色瞳孔此刻竟凝聚着微弱的光,如同雾中忽明忽暗的灯,正专注而温柔地凝视着他。 川半辞看见白宁的眼角弯起来一些。 “是灰色的。”白宁语气中带着发现珍宝般的小心翼翼,“像浓雾中仙灵一样,很好看。” 川半辞没有说话,紧紧地盯着白宁的眼睛。 没人知道,川半辞已经在心里和弹幕聊过一轮了。 川半辞:【他夸我,他是不是想和我亲嘴。】 弹幕:【我觉得不是。】 川半辞:【他就是想和我亲嘴。】 弹幕:【祖宗,这里有盲神在看……】 白宁轻声问:“之前你说,就算天塌下来,也是我更重要,这句话是真心的么?” 川半辞坦然:“是啊。” 白宁凝实的瞳孔中,仿佛有什么很深的东西在凝聚变质,带着微弱的病态:“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失言。” 川半辞张了张嘴,想说“当然了”,吐出的却只有一声气音。 错觉吗,他感觉自己快被白宁禁锢到不能呼吸了。 “笃笃笃——” 一道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两人迅速恢复神志,白宁放下了手,川半辞也立马后退一步,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远。 倚在门外的鹿临懒洋洋地举着手,语气微微促狭,对川半辞道:“我不是有意打扰你们,但夏小乐好像找到了什么线索,你想去看看吗?” “要去。”川半辞淡定地回复,神色自若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白宁便道:“那我等你回来。” 鹿临的目光在白宁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复又移开,朝川半辞笑道:“那我们走吧~” 鹿临和川半辞一前一后地走在过道里,鹿临状似无意地问道:“你真打算把他留下来?” 川半辞点头:“他的脸很好看。” 鹿临被川半辞的回答逗乐了:“就因为这个?” 川半辞想了想,继续补充:“他很会讨我开心。” “这样啊。”鹿临喃喃道,“我还以为是因为他长得很像……” 鹿临的话语太轻了,最后几个字消散在走廊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两人很快来到楼下,其余三个人果然都聚集在这里。 大龙见川半辞这副完全在状况之外的样子就来气:“我说你怎么总是不合群,看个线索都要人专门去叫你。” 川半辞顿了一下,无辜道:“你们不欢迎我的话,我也可以不来的。” 大龙额头瞬间暴起青筋:“你他妈什么意思,阴阳我是吧?!” 鹿临在旁边看戏,没忍住闷笑了一声。 眼看几人一言不合又要吵起来,陈岸礁头疼道:“好了好了,先别吵,都来看看夏小乐找的线索。” 那是一幅用暗色丝线绣制的古老图卷,由于放得过久了,针线有些发棉,但依稀能辨认出图案。 最初展示的是一块素布,中央用黑线绣着个精巧的物件,经过层层折叠后,变成了一个包子状的小袋。 大龙皱眉:“绣得什么玩意?” 川半辞对这种抽象的东西,有着惊人的判断力,他道:“这是福袋的制作方法吧。” 经过川半辞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 大龙:“好像还真是!” 就是真的太抽象了。 随着刺绣展开,后续的画面陡然变得诡异起来,那个小人戴上福袋之后,只剩下了半个身体。 鹿临道:“看来这个福袋就是村民可以穿梭在浓雾中的原因,如果我们根据图示做出福袋,在浓雾天也可以在村庄里自由行动了。” 几人便又将刺绣从头到尾研究了一遍。 大家要么是经验丰富的老主播,要么是专通高难本的高玩,很快将这块抽象的刺绣研究了个透彻。 陈岸礁指着那块专门用红线绣成的小人道:“如果猜的不错,这个红线人就是那群行刑的护卫口中的神子,我们要找到神子,取走他身上的血,滴到铜钱上,再缝进福袋。” 大家能来玩高难本,这点困难都不是什么问题,果然陈岸礁说完,大家都点着头,脸上没有任何感觉棘手的表情。 陈岸礁又指着下一页还是用金线绣成的小圆圈:“最难的还是要找到这个样式的铜钱,我在这栋房子里找过,没有发现。” 鹿临之前外出过,表示也没见过。 就在大家思考要从哪里开始找的时候,许久没有出声的川半辞开了口:“你们房间里那尊神像身体里,有很多这样的铜钱。”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看向了川半辞。 大龙惊讶:“你怎么知道?” 川半辞面色平静道:“我看到过。” 四人俱惊,在什么情况下能知道神像里藏着铜钱,除了把神像整个拆开来看过,没有别的办法。 夏小乐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不辞,轻易做到了我们不敢做的事情。” 这个村子这么邪乎,村长还再三告诫他们要恪守规矩,一日三餐祭拜神明,动不动就恐吓他们,一举一动都在神明的监视范围内。 敢在这种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对神像动手动脚的,估计也只有川半辞了。 川半辞很无奈,有什么办法,他也不想破坏神像的。 气氛都到那里了。 有了这个发现,大家都纷纷赶到自己房间拆了神像,发现里面还真藏了许多铜钱。 铜钱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取神子血,不过现在外面还都是浓雾,暂时出不去,几人就先各自解散,等雾散的时候再一起想办法。 川半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白宁正站在供台前面,望着神像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白宁转向川半辞,温声道:“你回来了。” 川半辞点了点头,将刚才大家从刺绣中的发现告诉白宁。 白宁也低头捏了捏自己身上的白色福袋:“你们很聪明,这么快就发现福袋的用处了。” 川半辞:“所以就是要破坏神像,从里面拿铜钱吧。” 白宁欲言又止:“你们这个方法也可以,但其实这个铜钱的出处在地下祭坛外延的钱币池里,往届来村里的旅人,都是去那里拿的。” 那个地方除了祭神会,一般不会开放,处于禁闭状态的铜钱池周围都是间歇性的浓雾,需要玩家找到浓雾出现和消失的规律,才能顺利进入里面拿到铜钱。 不管进去还是出来都异常凶险,一个不甚就会折损在里面。 这还是第一届主播直接跳过这个关卡,直接敲神明像,和神明抢铜钱的。 意识到自己似乎提错建议的川半辞:“……这样啊。” 但俗话说,来都来了,既然找到了更好的法子,自然没有舍近求远的道理。 于是川半辞对神像恭敬地说了一句抱歉,又将神像给砸碎了,把里面的铜钱取了出来。 这次川半辞修复神像的技巧比第一次娴熟了很多,不再歪歪斜斜,修复地有模有样。 但供台上的神像怎么眼神更幽怨了。 白宁也知道制作福袋的步骤,道:“接下来就是要取神子血了。” 川半辞点了点头,神子在村里德高望重,估计不会那么容易取到血,他得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行。 川半辞正盘算着怎么接近神子,忽然余光看见白宁将自己的袖口挽了起来,将手臂展露出来。 白宁:“其实,往届神子的血也是可以的。” 川半辞的目光落在白宁的手腕上:“你是说,你的血?” 白宁唇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你想要吗,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给你。” 川半辞果断点头:“要。” 铜钱和神子血都有了,万万没想到,阻挡川半辞的竟然是最简单的福袋布料。 但好在福袋对布料没有什么要求,是家家户户几乎都有的最基础款。 川半辞记得一楼的仓库里好像就有。 川半辞来到一楼,遇到了同样在找布料的其他人。 陈岸礁刚好提前找到了,见全员到齐,索性一人一块全部分了。 分布料的时候,几人自然而然谈到了如何取神子血。 川半辞没有隐瞒的打算,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川半辞捡来的那个新人引导npc是前任神子。 陈岸礁道:“既然前任神子的血也有用,不辞,你可以帮忙问问,他能不能也给我们一份血么?” 只是问问的话,川半辞觉得没什么,便道:“可以。” 川半辞回到房间,替陈岸礁传达了大家的意思。 待他客观地转述完其他主播的请求,白宁原本柔和的表情有些凝固。 白宁轻声道:“他们也想要我的血?” 川半辞点了点:“如果你同意的话,那我就……” 话音未落,川半辞忽然感觉到后背窜上了一股凉意。 白宁向川半辞走来,声音温柔得可怕,没有落点的视线却在此刻显得有些阴冷:“不辞觉得,我该不该给他们?” 为什么要问他? 川半辞有些疑惑。 他说给,白宁就会给吗? 川半辞想了想,还是回答道:“给吧,反正只要沾一点,一次性粘一枚和一次性粘五枚是一样的。” 说完,川半辞发现白宁的面色更阴沉了。 白宁含笑的脸上带着微不可察的丝丝寒气:“可是他们又没有救过我,我为什么要给他们?” 白宁俯下身,两个人的鼻尖几乎相触,只有在这种距离,白宁才能模糊地看见一点川半辞的轮廓。 此刻的川半辞的脸上,没有丝毫内疚之情,尽是刺目的冷淡。 “原来如此。”白宁语气沉沉,几乎咄咄逼人道,“所以你是为了他们才救我的……呵,我就知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我好。” “……” 川半辞歪了歪头,终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道,“你生气了?” 第62章 白宁&黑肖 “你生气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川半辞的好奇大于不安。 白宁是以为他对别人的在意大于白宁,以为他想帮助别人,而完全没有考虑白宁的感受, 才变得这么咄咄逼人? 好有意思…… 川半辞灰色的眼眸微微发亮,盯着白宁紧绷的下颌线,这份恼怒来得如此强烈, 几乎要冲破那层温柔的伪装。 白宁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在意他。 是因为救了他么。 川半辞不清楚, 但原因不重要, 他喜欢自己的这个发现。 白宁闭了闭眼睛,等在睁眼,面上已恢复平静。 “我可以给他们。”白宁退开了一些, 嗓音带着某种危险的平静,“但是要付出代价。” 川半辞:“什么代价?”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风拍打窗户的声音,白宁的脸上变化莫测, 让人看不清情绪。 川半辞突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白宁会趁这个机会, 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代价是你。”白宁缓缓抬眼, 那双无神的眼睛凝聚着令人心惊的暗芒,“不辞, 你要代替他们, 留下陪我。” 屋内的灯光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惨白,将白宁眼底翻涌的暗潮照得无所遁形。 长久的沉默中, 白宁面色微微发冷。 但他依旧保持着温柔的语调, 状似礼貌地询问川半辞:“可以吗?” “不行哦。”川半辞道。 头顶的灯光忽然失控般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忽明忽暗的光线将川半辞平静的脸庞镀上一层冷釉般的光泽。 白宁脸上闪过一丝暗芒,就在他抬步上前的瞬间, 川半辞补上了后面的一句话。 “你是温水煮青蛙的类型啊,先把我绑在身边,一步步试探底线,彻底掌控我……” 川半辞先一步上前,无辜的眸光中,印出了此刻面露阴沉的白宁,“但是不行哦,这样太慢了。” 白宁倏忽抬眸。 白宁这个要求,确实是正常的恋爱进度没错,但川半辞没忘记,他是来收割粉丝,狠狠谈恋爱的。 循序渐进的恋爱战线太长了,自从通关《脑虫》,并且不知为何完全没了后续的记忆之后,川半辞一直有些烦躁,或者说,极度缺爱。 他已经没耐心按照正常的流程谈恋爱了。 他想直接跳过这些,一直到底。 “你想要我的话……”川半辞凑了过去,天气不知何时开始变凉,呼吸形成了细小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面庞。 “为什么不更直白一些?” “你应该说,我不能因为你眼盲厌弃你,不能因为你被神明抛弃而远离你,你要是我这个村庄里最在意的人,谁也不能取代你的位置,我们永远都不能分开。” 白宁的头偏向一侧,像是为了听清川半辞的话语,又更像被这突如其来的宣言击中了要害。 心底最深的念想,就这样被川半辞直白地说了出来。 最亲密,最在意,永远不能离开。这些词语宛如一个个诱人的陷阱,驱使白宁往下跳。 然而,他们两个之间,到底谁才是那个落入陷阱的人呢。 微弱的灯光下,白宁脸上那层温润的伪装终于剥落,露出底下狰狞的占有欲。他的眼神变得危险而专注,仿佛盯上猎物的野兽。 川半辞退开了一些,无知觉地看向白宁:“你明白了吗?” “这是你说的。”白宁扬起笑脸,一大片阴影无声地笼罩在了川半辞身上,声音轻得仿若幽灵,“我会记住你的话,说过了,就不能反悔。” 川半辞:“我不会反悔。” 得到白宁愿意帮助所有人的消息时,其他人都还是懵的。 鹿临十分意外:“他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川半辞点头。 鹿临追问:“不需要别的什么代价?” 川半辞摇头。 成为他最亲密的人算什么代价,不过这是他和白宁两个人的约定,就没必要告诉其他人了。 另一边的陈岸礁皱眉道:“不应该啊,副本不可能让我们这么轻易拿到关键的道具才对。” 陈岸礁五年的通关经验告诉他,越轻易得到的东西,往往隐藏着更深的威胁,毕竟免费的才是最昂贵的。 鹿临也是同样的想法:“白宁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他接近你百分百有目的,你不要被他骗了。” 鹿临说了一半,皱眉看向川半辞:“不辞,你在听吗?” 川半辞:“在听。” 鹿临:“那你……” 川半辞平淡地抬起头:“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啊。” 其他人都愣了:“你知道?!” 川半辞又不是傻子,白宁突然对他献殷勤,帮他们的理由也是要川半辞留在他身边,想也知道不可能是真的。 夏小乐不理解了:“你知道他对你有目的,为什么还让他靠近?” 川半辞无辜:“他又没有伤害我。” 这倒是,白宁确实完全没有伤害川半辞的意思。 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主播,判断npc属性的能力还是有的。 所以川半辞并不在乎白宁靠近他的目的是什么,只要对方没有伤害他,并且能够继续给予他想要的爱,他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各取所需而已。 这大概就是高玩的脑回路吧,虽然不理解,但其他人选择尊重。 不过其他人对白宁到底变成了一百分的不信任。 出于谨慎,在制作好福袋后,以武力值最高的大龙率先走出院子,进行福袋功能试验。 他没有走的很远,在堪堪能被其他人看到的程度,如果真的在浓雾里出了什么事,其他人也好接应。 事实证明,这个福袋是有用的。 川半辞面无表情地转向过分小心的其他人:“你们还有什么好说?” 鹿临只好道:“好吧,是我们太谨慎了。” 陈岸礁也将福袋系在了身上:“系统一直没有发布任务,估计要我们自行探索,既然浓雾对我们没有威胁了,我们可以一人负责一块区域,晚上回来的时候再一起集中讨论。” 陈岸礁的通关经验很丰富,给出的提议也挑不出错。 没想到刚一说完,就遭到了别人的反对。 川半辞是要孤狼到底了:“你们自己商量吧,不用管我。” 大龙立刻怒了:“你这人怎么回事,非要脱离团队单独行动?” 川半辞转过头,平静地道:“不想一起行动还要理由么,一起行动才需要理由吧。” 周围陷入诡异的寂静。 川半辞一句话道出了关键,确实,只有一起行动才需要理由。 在这个十死无生的危险游戏里,大家都不是超人,在多人且没有明显竞争关系的时候,为了提高生存率,大家都是抱团行动。 普通人是常态,所以抱团也成了一个默认的规则。 但真正厉害的玩家,是不需要抱团的,集体行动反而会成为这些人通关的累赘。 果然,鹿临也道:“我刚刚也想说,接下来我打算自己探索副本。” 夏小乐是团队玩家,但他对陈岸礁和大龙有意见,早就有这种想法了,见鹿临和川半辞都发表了意见,底气更硬了,夹带私货道:“你和大龙明显是一伙的,我们三个都是独立的人,要是加入你们的团队,搞不好就是为你们灵境集团做嫁衣,我才不要和你们一起。” 于是本来就不甚和睦的团体,立刻四分五裂。 这就是高难本和普通本的差别么,陈岸礁只好道:“那好吧。” 鹿临率先离开了院子,夏小乐原本想和川半辞一起行动,被川半辞拒绝后有点难过,最后也自己去了外面。 川半辞想先和白宁培养培养感情,没想到去二楼一看,说好要一直待在他身边的白宁,一眼不见,直接找不到人了。 确认白宁真的离开后,川半辞只好重新下楼,准备探索一下副本主线,没想到陈岸礁和大龙两个人还留在一楼,没有离开。 这两人坐在桌子两边,看到川半辞走下来立刻抬起了头,明显是在等他。 川半辞:“?” 陈岸礁站起身,比起之前作为团队年长人的沉稳模样,此刻的陈岸礁似乎多了一些……官方? “不辞,之前找不到机会单独和你相处,所以一直没有明说。” 陈岸礁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川半辞,“我们是来邀请你加入孵化区的。” 川半辞接过那张名片,前后翻了一下,背面是一张用极限线条设计成破碎蛋壳,正面用烫金纹样印了“云鳄”二字,下面是一串蓝色的链接,点进去面前就会弹出一张签约合同,上面写着《孵化区签约邀请书》 邀请人:云鳄 被邀请人:不辞。 只要在上面录入生物信息,合同就会立刻生效,是非常高效的签约方式。 陈岸礁:“之前你完美通关《卡兰》副本的事情,引起了我们上司云鳄的关注。” “他非常看好你,之前也在异骸直播平台联系过你,不过你一直没有同意。” “他不想放弃你这样的人才,这次也是他专门派我和大龙到副本里来劝劝你,再跟你介绍一下孵化区,消除你对孵化区的不信任,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孵化区这个集体。” 说完,陈岸礁道:“你应该对云鳄有印象吧?” “谁?”川半辞完全没印象。 陈岸礁也没想到川半辞这么快就忘了云鳄,孵化区可是灵境集团旗下的公司。 就算是刚进直播间的新主播,在大环境的科普下,应该对孵化区如雷贯耳才是。 川半辞居然不认识。 不过陈岸礁很快也反应过来:“没印象也没关系,我可以再跟你详细介绍一下,我们孵化区是灵境集团旗下——” “不用了,如果是孵化区的话,我大概知道一些。”川半辞打断了陈岸礁的话,往院子外面走去,“我不打算加入。” 陈岸礁并不气馁,跟在川半辞身边:“是有什么顾虑吗?孵化区对异骸直播间的研究很深,加入我们后,不管是积分道具情报队友,这些资源都可以随意取用,这都是野生主播不能比的。” 川半辞:“真的不用。” 整个村庄像被浸泡在浑浊的牛奶中,潮湿的雾气黏在皮肤上,带着令人不适的阴冷。 陈岸礁说了很多,职业主播对比野生主播的优势点,如果加入孵化区,陈岸礁和大龙甚至会直接成为川半辞在《祭神》副本最有利的帮手,能优先保证川半辞通关。 看得出来云鳄真的很看中川半辞,其他被邀请的野生主播从来没有他这么好的待遇。 这些条件如果给其他人,或许有不少人会心动,可惜他们面对的是川半辞。 对川半辞来说,玩恋爱游戏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靠别人通关有什么意思,甜甜的恋爱就要靠自己谈。 川半辞拒绝了几次,发现陈岸礁并没有就此罢休后,就放弃回应了。 他一言不发地往外面走,就在即将踏入另一条小道的时候,面前挡了一个人。 潮湿的雾气在空气缓缓流动,大龙的身影若隐若现,如同从迷雾中走出的凶兽。 川半辞抬起头,望向双手抱臂的大龙。 大龙一直都是直言不讳的形象,但那只是脾气爆,做的事情多少还是为团队好,而此刻进入工作状态的大龙,显得格外冰冷。 大龙的声音穿透浓雾,低沉而冰冷:“只是邀请一个野生主播而已,你猜为什么孵化区要派我们两个人来?” 川半辞静立在原地,平静地看着他。 大龙向前迈出一步,眸光充满了威慑力:“实话告诉你吧,你的存在已经威胁到孵化区接下来的计划了,云鳄只给了你两条路,要么被老陈劝服,加入我们,孵化区会向你倾斜资源,助你获得本届主播赛的冠军。” “但你要是不同意的话……”大龙的声音突然压低,急转直下,“在你通关副本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陈岸礁此时也看向川半辞,沉默地如同一道阴影。 弹幕已经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原来主播被孵化区看上了啊。】 如果是别家观众,但凡对主播有点好感度的,都会劝主播加入孵化区,这么多年的观看经验下来,个人主播是斗不过孵化区的。 但川半辞的观众不是一般观众。 【看笑了,他居然敢威胁主播。】 【主播你千万不要答应,真是给他们脸了。】 【就是,主播连我们都不放在眼里,孵化区又算什么东西。】 【……我记得你们之前的画风不是这样的。】 果然,川半辞没什么情绪地看向大龙:“你可以试试。” 第63章 白宁&黑肖 空气瞬间凝固, 浓雾中细小的水珠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大龙的手臂肌肉猛地绷紧,青筋在古铜色的皮肤下如蚯蚓般蠕动。 之前就在川半辞这里受到的气全部爆发,就在他即将动手的时候, 陈岸礁及时拦在了两人面前。 陈岸礁半空中截住了大龙的拳头:“先别冲动,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川半辞视线越过陈岸礁,看向大龙拳头之上, 闪着冰冷铁光的玄色扳指。 那个扳指应该是系统道具,从出手的力道来看, 要是直接砸在人身上, 后果不堪设想。 川半辞松开了背包里的道具,但要是真打起来,他也不会怕就是了。 比起大龙, 抛开孵化区的事情不谈,川半辞对从始至终都在为团队考虑的陈岸礁还是有些耐心的:“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不会加入孵化区。” 大龙甩开了陈岸礁的手:“老陈你听到没有, 他根本听不进我们的话, 也不用废话了, 直接把他杀了得了。” 陈岸礁皱眉道:“大龙, 做事情别这么不考虑后果,想想我们进副本的目的。” 大龙明显处于即将爆发的状态, 但不知道陈岸礁的话让他想起了什么, 眸光闪动起来,忽然错开两人, 大步往院子走。 川半辞转向陈岸礁:“我可以走了么?” 陈岸礁也知道此刻川半辞说不通, 也没有硬拦,只在后面道:“不辞,我和大龙不想成为你的敌人, 副本的时间还很多,我们可以给你时间考虑,希望我们最后能站在同一边。” 陈岸礁没有得到回应,但他知道,川半辞听到了。 浓雾下的村庄,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不知道是人还是牲畜的影子在远处摇晃,宛若鬼影。 陈岸礁和大龙离开后,世界仿佛只剩下川半辞一个人。 川半辞点开了自己的系统界面。 上面依旧只有简短的几个字【通关条件:消灭盲神】 陈岸礁之前说,可能是大家的探索度不到,没办法触发后续的任务,但是川半辞总觉得不对。 《卡兰》也是探索向副本,就算现阶段有任务没有触发,他的系统界面上也会出现“?”或者“待发现”之类的提示词,表示他需要探索。 但《祭神》不是,除了通关条件之外,不管是人物界面还是副本的背景,全都是一片空白。 比起没有触发,更像是根本就没有。 不过这一切都是川半辞基于对厄里斯这个种族的不信任,做出的无责任猜想。 这个念头在川半辞脑中浮现出了一瞬,就被他抛却脑后。 现阶段最重要的,还是探索一下这个村庄的人。 他不答应陈岸礁团队协作的原因也在这里,陈岸礁更专注地图探索,分析各种线索和道具对他们的作用。 但川半辞玩游戏,最关注的永远是里面的人。 谈恋爱,人物当然是最重要的! 白宁的不告而别让川半辞有些在意,他总觉得白宁身上发生的故事很奇怪,白宁不止是新人引导npc,或者前任神子这么简单。 川半辞的脚步声在黄土路上发出沙沙的回响,很快便来到了最初遇见白宁的木架前。 湿冷的雾气中,木架显得格外孤寂。 川半辞走过去看了一下,有人来这里看过,绑白宁的绳子被收走了,地上的血迹也被清扫过。 川半辞也没太在意,继续往前走。 雾气中,渐渐显现出村庄诡异的布局。 每处房屋都有一个嵌入墙角的供台,里面供奉着大小不一的盲神像。 密密麻麻的,就像是无处不在的监控头,空洞的眼窝穿透浓雾,无声地注视着每一个过路的行人。 看到盲神像,川半辞想起来了。 村长那么严厉禁止不准他们违反规则、对盲神不敬,不然就会受到惩罚。 但川半辞都对盲神不敬好多次了,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川半辞侧过耳,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隐隐从远方传来。 川半辞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处很空旷的地方。 眼前的空地上,密密麻麻跪伏着村民。 他们以额触地,双手高举着三炷香,嘴里念念有词,往前面拜着什么东西。 川半辞脚步顿了一下,他就说为什么走了这么久一个人影没看到,原来都在这里了。 浓稠的白雾缓缓流动,如同某种活物般吞吐不定。 川半辞停在人群边缘,顺着村民拜服的方向看去,朦胧间,好像有个巨大的供台。 这供台比川半辞的床都大,一个男人的身影在供台上若隐若现。 川半辞的视觉实在有限,只能看到供台上男人一半的身体。 与匍匐在地的朴素村民不同,供台上的男人衣着实在鲜明。 黑色绣裤上缀满了金色流苏,脚踝上还有三种形状不一的金环。 那人一腿在供台上曲着,一只腿挂在下面晃悠。 随着漫不经心的动作,金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川半辞盯着男人看,那人腿边有细碎的黑白小长片,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不时从供台上落下来。 那是什么,食物吗? 如果川半辞对过去的蓝星有了解,就会知道那些黑白相间的小长片,叫瓜子壳。 川半辞又扫向供台旁边站成两排,一言不发端坐在坐垫上的黑衣服护卫,恍然明白过来。 坐在供台上的男人,应该就是白宁得罪过的这届神子。 白宁一看就不像会主动得罪人的人,反而是神子,连别人拜他都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那件事估计也是神子先惹,故意找借口去罚白宁。 川半辞这样亲疏有别地想着。 川半辞准备绕过这群人,没想到刚抬步,一道懒散带着理所当然的指示声音,从供台那边传来。 “那边新来的,看见了我,为什么不跪?” 此话一出,川半辞发现原本匍匐的村民不知何时,竟然齐刷刷转过头来。 他们的动作十分一致,就连脑袋扭转的角度都一模一样,捏着那三炷怎么也烧不完的香,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川半辞。 川半辞停下了脚步。 神子随意地勾了勾手指,黑衣护卫立即如鬼魅般穿过人群。 一把扣住川半辞的手腕,将双臂剪到背后,往供台压去。 川半辞也没挣扎,由着他们把他带到神子面前。 随着距离拉近,还没待川半辞看清楚神子长什么样,他身后的护卫就踢了一下川半辞膝盖。 川半辞没有防备,就这样“扑通”一声,被粗暴地按跪在冰冷的石板上。 “原来是外乡人,我就说村里应该没人这么不守规矩。”神子慵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 “不过村长应该跟你们说过吧,见到神子就像见到盲神,就算你们是外面的人,得罪了神,也是要受罚的。” 说完,男人沉默了一瞬,始终没有听到川半辞的声音,往下面看了看。 吓傻了? 供台上的男人兴味阑珊往后靠去。 没意思。 男人挥了挥手,想叫人把川半辞处理了。 余光随意一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重新坐直起来,将目光重新投到下面的川半辞身上。 川半辞正盯着自己跪在地上的膝盖看,十分平静地思考杀了护卫算不算触犯神明。 就在这时,一只戴着金戒的手从头顶伸了过来,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为了警告其他不知道规矩的外乡人,我忽然觉得不能这么容易放过你。” 男人的拇指在川半辞下颌处摩挲着,像是欣赏一件新得的玩物,带着恶意的亲昵。 “让我想想,烹煮、扒皮、鞭刑、溺水,你更喜欢哪一种惩罚?” 男人说得慢悠悠的,故意拉长声线,好欣赏川半辞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任何表情。 但没想到,对方始终是那副的波澜不惊的模样,通透的灰眸就这样毫无惧意直视着他。 神子眯起眼睛,又凑近了一些。 川半辞张了张口,终于慢吞吞说了一句:“你长得很帅嘛。” 这句话川半辞在刚看到神子的脸的时候就想说了,如此繁复的金饰竟然完全压不住神子的气质,反而显得愈发贵气,竟然隐隐有点神性。 难不成神子是按颜值来挑选的? “……”神子面无表情,“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川半辞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啊,脸红了。” 钳制在下巴上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骤然缩了回去。 男人往后面退去,色厉内荏道:“放肆!” 这声“放肆”并没有吓退座下的无理之人。 神子明显感觉到川半辞直白的视线依旧在盯着他,仿佛不可忽视的探照灯,将他照射到无处遁形。 原本只是面颊稍微有一点的红意,随着川半辞无孔不入的视线,着了火般一路窜到耳廓。 神子别过了脸,直接拉过供台边上的红布,遮住自己:“不准再看了!” “只是夸一句而已,怎么反应这么大,你以前没被人这么夸过吗?” 川半辞略带冷淡的音质,如同搅乱清水的枝条,再也无法让神子的心平静下来。 川半辞歪了歪头,忽然这样站了起来,一只脚胆大妄为地直接踏上了供桌,抓住神子遮住他自己的红布:“喂,神子,你叫什么名字?” 神子额头青筋直跳:“你给我下去。” 川半辞:“怎么不回答,告诉我啊。” 川半辞几乎整个身体都踏上了供桌,无知无畏地往退到最里面的神子靠近。 他嘴上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藏在背后的手却虚空捏住了什么。 就在这时,面前的人仿佛忍受不住一般,掀开红布,红着脸一把抓住了川半辞的手腕:“我让你下去!” 如同一个按钮,两个人就此按下了暂停键。 川半辞盯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 奇怪,他记得自己刚才用了圣父光环才对。 没错,川半辞是故意的。 他对神子让他跪下的事情很记仇,在意识到神子意外地很纯情后,想借着靠近神子,让他尝尝圣父光环的滋味。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道具已经进入了cd,但面前的神子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出bug了吗? 但因此,川半辞已经没办法给神子个教训了,只好遗憾地退了出来。 但在这时,川半辞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供台之后,浓雾外的另外一束白影。 川半辞敏锐地转了过去。 此刻浓雾已经有了些许消散的迹象,视野渐渐清晰起来,能看到稍远一点的地方。 而就在川半辞视野所能看到的最远处,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被他目光捕获。 川半辞的眸色瞬间被点亮。 —— 耳郭如同鼓胀的沸水,咕噜咕噜响。 男人几乎听不清任何声音,满脑子都是川半辞不带任何情绪色彩的大胆动作,以及对方如清水流淌的好听声音。 怎么会有胆子这么大的人,他现在可是神子,居然有人敢对神子如此大不敬。 那个眼神,真的很奇怪。 和其他人麻木或带有私欲的目光不同,专注而纯粹,满心满眼都是他。 神子逼着自己将心跳安回原地,忽然发觉很久没有听到川半辞的声音了,那道如影随形的直白视线也跟着消散无踪。 神子转回注意力,发现除了朝他跪拜的村民,哪里还有川半辞的身影。 神子蹙起眉,对下面道:“他人呢?” 护卫:“刚刚走了。” “走了?”神子不可置信地重复道。 他就没见过这么大胆又随心所欲的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压着眉毛,咬牙切齿道:“最好别让我再碰到他。” 仪式还要继续,神子看着座下跪拜的村民,忽然开始不耐了。 他也分不清这种不耐的来源在哪里,只是让他再也没法忍受,自己继续待在这种无趣的地方。 一盆清水端到了神子面前,侍卫对他恭敬道:“请神子净手。” 神子十分敷衍地将手放进去晃动了一下,随后挥了挥手让人赶紧滚。 波光粼粼的水面如同剪碎了光影,映照出了神子扭曲的侧脸,神子瞥了一眼,忽然抬起手,止住了护卫退下了动作。 此刻水盆已经恢复平静,神子俯下身,让水面完整映照出他的整张脸。 他平时并不关注自己的样子,反正也是没什么所谓的东西,但是刚才…… 川半辞不含任何杂质的清澈灰眸印入神子的大脑,如同一根不合逻辑的尖锐笔触,蛮不讲理地捅破他灰色的世界,在里面点了一点怪异的另类色彩。 他看着镜子里的脸,若有所思地道:“真的很帅吗……” 第64章 白宁&黑肖 川半辞盯着前方酷似白宁的白色人影, 快步向前面走去。 浓稠的白雾在脚下翻涌,将身后的供台一并吞噬,但前面提着篮子的身影却始终追不上。 好像不管怎么走, 对方都在他的可视范围的极限。 川半辞试着喊过,但好像浓雾也会吞噬声音,他的呼喊并没有引起白宁的注意。 追着追着的, 在发觉自己确实无论如何也追不到后,川半辞便停了下来。 好吧, 看来是缘分未到了。 这个念头浮现的刹那, 川半辞一回头,就看见提着篮子的白宁站在他的身后。 好感度系统如数汇报着眼前人的数据。 【白宁好感度:20】 嗯?什么时候加的? 他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查看白宁好感度还是0。 白宁:“你怎么在这里?” 川半辞还想问他呢,回头看了一眼之前白宁消失的方向。 白宁的脸忽然从背后探了过来, 他比川半辞高一些,俯身过来,仿佛在川半辞颈间嗅闻什么。 川半辞感觉白宁的表情变化了一些, 白宁对他道:“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其他人的气味。” 川半辞站在原地没动, 白宁在川半辞颈间停留了一会儿, 接着又道:“你们离得很近, 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这时候的白宁几乎要贴到川半辞的侧颈了,再往前一点, 就能轻易咬住那块雪白的颈肉, 他转向川半辞,似乎想要个解释。 川半辞想了想道:“我刚才路过的地方, 有很多人在朝拜神子, 我没有跟着拜,就被他抓起来了。” 白宁的脸微微倾侧着,仿佛在认真倾听, 判断川半辞说的是不是真话。 白宁察觉到了川半辞的视线,转过来:“你在看什么?” 川半辞诚实道:“你的脸。” 周围的气氛仿佛轻松了一些,白宁笑起来:“你似乎很喜欢我的脸。” 川半辞点了点头,谁会不喜欢帅哥啊。 白宁眉眼弯弯的,眼尾漾起温柔的纹路:“那他的脸你也喜欢?” 川半辞这才反应过来,白宁指的是那位神子。 白宁向前逼近了一步。 这附近有座盲神像,两人其实离得不近,但面前的白宁无端给人一种没有呼吸空间的压迫感。 “不辞,你答应过我的吧,我才是你最亲密的人,你这么快就要食言了?” 川半辞能感觉到白宁的呼吸越来越重,像是极力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川半辞淡淡地盯着白宁:“我出来,就是为了找你的。说好的永远不分开,你不还是突然消失了。” 白宁的神色忽然有些松懈,这次却轮到川半辞不放过他了。 “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走了。”川半辞道,“我还以为你后悔了,低落了很长时间呢。” 白宁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垂下眼帘:“屋子里有盲神像,我是被神厌弃的人,不能长时间和神单独待在一个地方,会触怒他的。” 川半辞:“……” 两人相顾无言,白宁只好又举起了手臂的篮子,讨好道:“但是我去买了食材,晚上给你做吃的怎么样?” “这样么。”川半辞愉快道,“好吧,那原谅你了。” 原本由白宁单方面发起的逼问不知何时,变成了两个人之间的制衡。 等回过神来,两人已经一起往院落的方向走了。 跟在川半辞身边的白宁轻轻蹙眉,他竟然分不清川半辞是无意做到的,还是故意将导向引到这边。 天色将晚,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从外面回来。 夏小乐不知道去了哪里,弄得一身狼狈,精神头却很不错,像是发现了不少的东西。 鹿临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没办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他从容的面具,在看见川半辞在院子里做了什么后,也崩裂了一瞬。 “握手,趴下,转圈,叫。” “汪!” 川半辞身后甚至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火圈,指挥着几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土狗,让它们排队跳火圈。 待汪汪队全部完成指令,川半辞投喂小块馒头作为奖励,心满意足地挨个摸头道:“好狗好狗~” 夏小乐的下巴在进院子后就没合上过,指着那边的狗群:“这些是怎么回事?” 鹿临收起了脸上的惊讶,失笑地摇了摇头。 按捺不住好奇的夏小乐跑到了川半辞这边。 川半辞道:“在路口遇到的,它们好像很饿,只要拿食物引诱它们,它们就会很听话。” “真的吗,我也想试试。”鹿临也走了过来,一副好奇的模样。 川半辞大方地分给了鹿临一半馒头。 夏小乐:“……你们怎么还真玩起来了。” 鹿临用馒头朝狗群摇晃了一下,这些狗却完全没有对待川半辞那样的殷切劲。 鹿临无辜望向川半辞:“它们不吃我的。” 川半辞歪了歪头:“可能是吃饱了。” 鹿临笑眯眯地将馒头丢进了隔壁的牛棚里。 夏小乐托着下巴坐在门槛上,待狗群结伴离开院子,对两人道:“你们觉不觉得,村庄里的动物有点太多了。” 川半辞没有概念:“这样算多么?” 鹿临对川半辞细心解释:“可以将这些动物当成蓝星的资源,除了供给自足之外,更多是对外贩卖的,但盲桥村只进不出,这些动物只能内部消耗。” “但就目前我观察的盲桥村人口来看,这些动物的数量明显超过了内部消耗的需求。” 川半辞面色恍然,原来是这样。 夏小乐对鹿临侧目:“这是基本常识吧,不辞怎么可能不知道,用得着讲得这么细致入微?” 鹿临笑了笑,没有辩驳。 三人在外面坐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听到里面的声音。 大龙喊:“开饭了!” 夏小乐瞬间站了起来,看到大龙从厨房端了菜来,意外道:“你们居然做了晚饭。” 陈岸礁后一步出来,手里端了一个大汤盆,朝里面使了个眼色:“我们只是打个下手,做饭的是里面那位。” 除了他们五个人玩家还能有谁? 夏小乐疑惑地往里看去,就看到白宁披着围裙,站在冒着热气的大锅灶面前,在往外舀水。 夏小乐目瞪口呆:“这,这不是那个npc吗,他居然会来给我们做饭?” 大龙和陈岸礁也很意外,甚至觉得白宁是不是来故意害他们的,没想到对方一开始只想给川半辞做而已,只是他们都在一个屋檐下,沾了川半辞的光。 大龙还和陈岸礁嘀咕过,川半辞在他们玩家里独来独往的,怎么在副本npc这里混得这么开。 这个饭菜吧,卖相不错,吃起来却……非常的寡淡无味,主食还是没有任何味道的面粉汤。 夏小乐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瞄了一眼坐在川半辞旁边的白宁,犹犹豫豫道:“这些菜是不是没放调料?” 白宁转过来,朝夏小乐柔和地笑:“村里禁食欲,从来都不允许放调味品的,客人难道想触犯禁忌?” 夏小乐被白宁阴气森森的笑脸吓得哆嗦了一下,不敢说话了,左看右看,发现大家还真装作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样子,面不改色地吃着难吃的饭菜。 只有大龙演技稍差一点,面色有点绿。 白宁还在旁边问川半辞:“味道怎么样?”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将目光隐隐投到了川半辞身上,面露担忧。 npc给人做饭果然不怀好意,大家都祈祷川半辞的演技好一点。 他们心里都有预期了,不说川半辞表演得多么浑然天成,只要不把难吃写在脸上就很好了。 没想到的是,被询问的川半辞抬起脸,不仅没有任何难色,反而眼睛亮亮的:“超好吃。” 【白宁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25】 白宁笑起来:“是么,那就多吃点。” 夏小乐眼睛都瞪圆了。 大龙喃喃道:“我靠,人不可貌相,这人真的有点东西。” 川半辞说完,发现其他人都一副被惊到的样子,钦佩地看着自己。 川半辞疑惑:“你们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其他人如梦初醒,嘴上艰难地说着合胃口,一边扒着饭,一边用碗掩盖扭曲的脸。 川半辞毫无所觉地舔了舔嘴唇。 对嘛,白宁做的饭确实好吃,色香味俱全,如果能天天给他做就好了。 悲喜并不相通的一餐晚饭结束,几人各自交换了一天的收获。 还是村庄地图和村里人的表面信息,没有特别大的进展但也聊胜于无。 倒是夏小乐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发现。 西边村庄尽头有个隐秘的树屋,里面总能听到很奇怪的祷告声。 不过当时只有夏小乐一个人,他没敢深入。 大龙惊道:“你小子运气很不错嘛。” 夏小乐冷哼一声:“那当然了,我都说我很厉害的。” 最后商量下来,明天鹿临和夏小乐一起去树屋,其他人还是按照自己的计划各自行动。 夜晚,屋外浓雾变得更重了,变成了黏稠的深黑色。 有禁止起夜的规矩在,几人各自安寝,川半辞回到房间的时候,白宁已经帮他把床铺好了。 两人睡在一起,共同进入了梦乡。 —— 川半辞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的黑暗里。 他记得自己应该睡下了才对,这里又是哪里,做梦么? 川半辞尝试地往前走去,脚下触感坚硬,仿佛踩在某种岩石上。侧耳聆听,周围有流水滴答的声音。 摸索了一会儿,他应该是在什么山体溶洞里面。 川半辞沿着水声往前走,原本黑暗豁然开朗,一尊巨大的黑色石像占据了川半辞所有的视角。 那一座非常大的神像,低垂的头颅几乎触及看不见的洞顶,石质表面流淌着暗金的光泽,仿佛正在鼓动的血管。 说是神像,但其实更具邪性,带着超脱常理的违和感,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应该就是村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神像本尊了吧,盲神出现在他的梦里了么? 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正注视着川半辞,川半辞无知觉地朝神像走去。 走着走着,川半辞忽然发觉脚下触感不对,往下看去,发现自己站在了漆黑的水面上,每一步都激起涟漪。 水波扭曲起来,发生了一些变化,川半辞仔细辨认了一下,好像是字。 罪名: 冒犯神子 毁坏神像 二罪并罚,可有异议? 川半辞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如此,盲神罚他来了。 他盯着最后面那个可有异议,想了一会儿,仰头对神像道:“你是不是少算了一条?食欲我应该也违反了吧,白宁做的晚饭还挺好吃的。” 水面顿了一下,忽然激烈地波动起来,又在毁坏神像后面添了一个加大加粗的“食欲”,对比下来,居然比其他罪名大上一整圈。 川半辞默了默,偷偷对弹幕道:【这盲神也太小心眼了,他自己问我有没有异议,我主动提出来,他还生气了。】 弹幕: 【……】 【主播主动加自己的罪名是有什么心事吗。】 【惹boss,主播是专业的。】 很快,川半辞慢慢察觉到了不对劲,水面的温度好像变高了,刚开始还只是有点温热,现在几乎到了烫脚的地步。 水面的字迹又有了变化,写着“烹邢”字样。 川半辞看向不远处的盲神,神像表情肃穆,威严不语。 川半辞虽然不怕疼,但也没有任由自己被煮熟的癖好,往后退了几步。 但身后的岩石直接消失了,他此刻身处水面中心,四周都是在不断升温的水面,大量的密集的气泡从水底升上来,过不了多久,整个水面都会开始剧烈沸腾。 那道视线依旧在若有若无地跟着川半辞,带着戏谑的寒意,似在嘲笑川半辞即将被烹煮的惨状。 在水面跳了两下后,川半辞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转向神像。 神像:“……” 川半辞:“……” 川半辞毫不犹豫地朝神像走过去。 只见川半辞一路涉水,来到神像跟前,下一步就要弯起膝盖,往神像身上爬了上去。 巨大的神像瞬间震动起来,伴随着嗡鸣和石子掉落,仿佛盛怒。 神像抖得太厉害了,川半辞身形不稳,索性勾住了神像垂在眼前的手指,将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他紧紧攥着神像的手不放,一边继续往上爬,还指责道:“别动,我要抓不住了。” 咕噜噜冒泡的水面顿时沸腾起来,漆黑的波纹扭曲成新的文字。 加一罪,不敬神明! 没过一会儿,又一行水字浮现: 加一罪,色欲! 川半辞:“?” 不敬神明,川半辞倒能理解,这个新加的色欲又是怎么回事? 第65章 白宁&黑肖 神明身上没有太好的落脚点, 川半辞索性坐在神像的手掌上。 川半辞仰头看他:“你怎么乱给我安罪名?” 神像的震颤骤然加剧,地下黑水沸腾翻滚,大量热气蒸腾而上。 怎么说呢, 还挺像仙境的。 “轰!” 神像发出了山崩般的威鸣,这下连周遭的石壁也跟着龟裂,整个洞窟都在颤抖。 川半辞莫名道:“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有说错吗?” 弹幕都看不下去了: 【主播你少说点吧。】 【别真把自己玩死了。】 底下的热气愈发灼人,温度开始往上蔓延, 川半辞不得不攀着神像继续向上爬。 神像震动得实在厉害, 川半辞抬头看了看,找准了其中腰腹处半敞开的衣服褶皱,踮脚往上够了够。 神像太高, 川半辞一路从掌心移到曲起的大腿才勉强够到那层衣褶,使劲将自己送了上去。 只是没想到,周遭闷热的温度给神像上也浮了一层水汽, 刚够到的时候没有察觉, 当全身重量都压上去后, 川半辞手上瞬间打滑。 “哧溜”一声, 川半辞直接沿着石像滑了下去,落在神像盘起的腿间。 神像垂首俯视, 他又滑到了正中间, 乍一眼望去,像是故意跌进神像怀里。 “嗡——!” 水面炸开, 形成沸腾的字样。 加一罪, 亵渎神像。 川半辞:“……” 川半辞:“还有新鲜的吗?” “嗡——!” 禁止戏弄神明。 川半辞盯着这行字样看了又看,从字里行间琢磨出来一点盲神的性格。 他舒展眉眼,抬头看上面的神像:“你, 还挺可爱的嘛。” 水纹再次模糊旋转,不断有汹涌的波浪拍打而来,但最终也没有新的文字形成。 川半辞眨了眨眼睛,词穷了吗? 神像的腿间比掌心的地势还低,在沸水下几乎到了滚烫的程度,川半辞只能贴着神像,靠着神像外壳的冷意缓解水蒸气带来的燥热。 神像很大,人即使站在神像怀中,也渺小得如同一个小玩具。 川半辞顺着与自己紧贴的神像外壳,几乎仰了九十度,看向头顶的同样垂首下来的神明眼睛,竟然有种微妙的对视感。 川半辞将脸贴在神像的腹前,石质表面细微的震颤透过皮肤传来:“神,我们打个商量。” 川半辞自顾自道:“你别动那么剧烈,让我爬上去,我就不亵渎你了,行不行?” “嗡——!” 水面翻涌起来: 禁止。 川半辞权当没看到,说完就继续往上面够。 这一次有了经验,不急着一蹴而就了,他先是退回神像掌心,指尖试探性地抚过小臂的纹路,确认无误后再往上爬。 每次都一点点的小心试探,沿着小臂一路往上,最后来到了胸襟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说着禁止,但在商量完之后,神像好像的确动得没有那么剧烈了。 只是在触碰到某些地方,比如手指根部,小臂和腕部之间,还有眼下他即将到达的胸口部位,神像会突然发出低频的颤动。 不像阻止,反而像在触碰到敏感部位时,不自觉发出的战栗。 神像应该算一个整体,为了美观,也有衣服款式的雕刻,而那些会发出低频颤动的地方,好像都是没有布料包裹,直接接触神明身体的地方。 川半辞:“……”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不管如何,小命还是要救的,川半辞还是得登到不受水汽影响的高度。 神像胸前的褶皱较小,如同陡峭的岩壁,稍微不慎就会直接滑到最底端。 为了不掉下去,川半辞几乎是贴着神像的胸口在走。 他的耳廓紧贴着冰冷的石面,竟然捕捉到深处传来有节奏的嗡鸣,如同震动的心脏。 神像也有心跳吗? 川半辞在走过左胸膛部分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将手掌覆在了神像的心口地方。 石质表面冰冷刺骨,却在掌心下传来清晰的震动。 那道隐秘的嗡鸣逐渐与他腕间的脉搏趋于一致。 一下又一下,在幽闭的空间里形成诡异的共鸣。 水面突然剧烈翻涌,漆黑的波纹扭曲成新的罪状。 川半辞没什么波澜地垂眸瞥了一眼。 禁止亵玩神明□□。 川半辞:“……” 他真的不是什么都吃的好吗。 终于,川半辞登到了神像的肩膀上,这里很宽,直接坐上去也不用担心掉下来,高处的空气也骤然清凉。 只是神像依旧在震动着,幅度不大却持续不断,像在表达无声的抗议。 川半辞都不明白祂有什么好不满的。 不过,不知道他要在这里待多久,除了他之外,也只有这么一个脾气不好的神像陪着他了。 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下面的沸水持续滚烫,上面却寂静地有些让人心慌。 这里本身就是很邪性的地方,黑暗中的寂静更容易迷失人心。 川半辞侧过头,近距离端详神像垂首的面容。 与村中粗陋的小像不同,这尊神像的面容出奇地精致。 高挺的鼻梁下是线条优美的上翘唇,眼睫的弧度、眉宇间的纹路都雕刻得细腻入微。 只是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有两道深渊般的凹陷,给原本完美的面目平添了一处无法忽视的缺陷。 难怪选的两个神子都那么英俊,这盲神本身长得也不差,有模有样的。 本身就是个年轻的神嘛,脾气差一点好像也不是不能原谅。 川半辞对看好的人一向很有包容度,神也一样。 不过…… 为了看得更清楚,川半辞眯着眼睛凑近了几分。 怎么总觉得这座神像的脸有些面熟。 就在川半辞想要仔细看的时候,一道雾气凭空出现,遮住了川半辞的眼。 川半辞:“?” 底下的水纹再次成型:禁止长时间盯神明的脸。 川半辞:“……哪那么多破规矩。” “嗡——!” 神像再次发出不满的嗡鸣,瞬间打破了周遭死寂一般的安静。 那震动近在咫尺,像在川半辞耳朵里面响似的。 “知道了知道了。”川半辞被吵得捂住耳朵,“你知道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还只能在这么小的地方受供奉吗?” 神像的嗡鸣声渐渐减弱,一道目光停留在川半辞身上。 川半辞道:“你的脾气太差了,外面的神明没有你这么小心眼,要有包容心才能被更多的人接受。” 话音落下,川半辞如愿以偿地感受到座下更加剧烈的震动。 他克制地抿了抿嘴角。 盲神,好玩。 但到底是一个村庄的神明,也不能戏弄地太过,川半辞还寄人篱下呢。 于是川半辞抬起手,努力够到神像脑袋的位置,轻轻拍了拍,声音里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好啦好啦,不生气了。” “虽然你只是一个小地方的神明,但我喜欢你(的脸)。” 神像安静了一瞬,水纹替他说了话:禁止和神明调情。 但说到底,这是个惩罚的梦。 即使川半辞来到了神像肩头,水蒸气还是不停地往上冒。 待川半辞发觉的时候,细密的汗珠已经浸透了后背。 川半辞用指尖戳了戳神像的脸颊。 神像震动了一瞬算作回应。 川半辞:“好热,你还要继续罚我吗?” 停留在川半辞身上的目光沉默了一瞬,像在说你看看你有被受罚的样子么。 神像没办法直接说话,川半辞也就不知道,这不是神像愿不愿意停止的事情,冒犯神明会收到责罚是这个副本的法则,不是说停止就可以停止的。 川半辞只以为是神明不同意,只好自力更生,将脸贴在神像的肩膀上,借着冰冷的外壳给自己降温。 这种降温方式还是太低效,为了缓解燥热的温度,川半辞几乎将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还是越来越热…… 神像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川半辞被热气蒸得有些迷糊,受到震动更加抱紧了神像,嘟囔道:“好热,你不要再动了。” 神像安静了下来。 川半辞只顾着贴着神像降温,因此没有看见,神像原本低垂着脑袋,不知何时竟转了过来,静静地盯着川半辞。 模糊间,川半辞恍惚有什么声音,在遥远的地方呼唤他。 川半辞模模糊糊地想,难不成是他出现幻觉了? “不辞,不辞?” 那声音又出现了,逐渐清晰,温和中透着隐约的焦躁。 川半辞终于听了出来,是白宁的声音了。 川半辞挣扎地撑起身体,就这样和转动了脑袋的神像对上了视线。 没有雾气的阻挡,川半辞在彻底看清神像的脸后,瞳孔微微收缩。 这居然是白宁的脸。 与此同时,一股清淡的草药香萦绕鼻尖。 这张长着白宁脸的神像居然张开了口,吐出属于白宁的声音:“不辞,醒醒,不辞!” 如同一滴水坠入平静的湖面,周遭的一切骤然模糊起来。 身体的感官也开始剥离,整个人旋转失重。 眼前的神像也跟着扭曲虚化,最后彻底变成了白宁的样子。 “不辞!” 川半辞恍然回神,被屋内的灯光乍一刺到,不禁眯起眼睛。 他发觉自己不在水汽沸腾的山洞里面了。 他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旁边的白宁还在急切地呼唤他。 理智回神,川半辞缓缓转过头,看到白宁。 见到川半辞清醒过来,白宁的脸色却不见好转,问他:“盲神是不是进到你的梦境去了?” 川半辞点了点头,发现自己身上粘腻不堪,背后全是热汗,衣服和身体紧紧地沾在一起,非常不舒服。 白宁面容有些严肃:“让我检查一下。” 川半辞被白宁拉了起来,白宁看不见,说是要检查,其实是直接上手摸的。 摸完前面摸后面,似乎在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川半辞刚睡醒,精神还有些迷糊,由着白宁检查。 白宁边检查边问:“盲神判了你什么罪?” 川半辞缓了一会儿,道:“烹……” 白宁皱起眉:“怎么会这么严重。” 川半辞这才知道,盲神惩罚也是分等级的,鞭刑剥皮断骨,虽然痛苦,但基本也是受点皮肉折磨,只要意志坚定,多少也能熬过去。但烹邢可是直接奔着死去的。 盲神的刑罚虽然在梦里,但也直接关联玩家的身体状况,要是真在梦里被弄死了,现实也不会好过。 对于这点,川半辞大概明白了。 毕竟他身背数种罪恶,罪上加罪,罪多压身。 烹刑好像也情有可原。 白宁面色不太好,立刻下床:“你起来走一会儿,看看你的精神状态。” 川半辞便听话地走了一圈,白宁侧目听着,发现川半辞只是呼吸重了一点,步履稳健,就连之前的迷糊也只是刚睡醒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彻底清醒过来,就连精神头也不错。 川半辞揉了揉太阳穴,梦境中的闷热感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应该是多亏了你及时叫醒我。” 要不是白宁把他喊醒,他继续待在里面,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白宁指尖无意识地收拢,垂下的眼帘遮住了脸上一闪而过的阴翳:“你没事就好。” 重新坐回床边,川半辞若有所思地开口:“说起来,我醒来之前在看神像的脸,结果睁开眼就是你,差点以为盲神就长着你的脸呢。” 白宁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如果我是盲神,第一件事就是毁了这个鬼地方。” 也是,白宁对这村庄深恶痛疾,也不像是神明。 川半辞点了点头。 “另外……”白宁忽然开了口,转向川半辞,“如果我是盲神,绝对不会像他那样对你。” 川半辞深受其用,被哄高兴了:“这样啊。” 天色还没亮,川半辞也没有再睡了。 衣服被汗水浸透,黏腻的很,川半辞去洗了个澡,换上了房间里的衣服。 因为禁止起夜,他就这样在房间里和白宁待到了白天。 黎明的微光中,公鸡此起彼伏地鸣叫,两人总算可以离开房间了。 刚一出门,就撞见了同样早起的其他玩家。 这些人状态一个比一个差,尤其是夏小乐,神色灰暗,面露死相,眼睛的血丝都快突出眼睛外面了,比村民还像个鬼。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对彼此的惨状都有了了解。 陈岸礁率先出声:“你们昨天也梦到盲神了?” 鹿临的状态要好一些,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 “被鞭子抽了一晚上,要不是刚才听到公鸡叫,我还以为自己要被活活抽死了。” 夏小乐撩起衣服,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鞭痕。 大家消息一互通,发现大家都是一样的罪名,毁坏神像。 立刻知道是砸神像取铜钱的事。 鹿临率先转向川半辞:“你砸了两遍神像,之前还救过白宁,罪名应该比我们还重吧,你受了什么惩罚?” 听到川半辞的是烹邢,几个人脸色顿时都变了。 大龙倒吸一口凉气:“这么严重?!你还好吧?” 夏小乐:“不过看不辞的状态,怎么感觉比我们都好?” 川半辞淡定地点了点:“因为我嫌水里太热,爬到神像上去了。”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只有鹿临朝川半辞弯起眼睛:“不愧是你。” 经过晚上这么一遭,大家也没精力再干什么,彼此一商量,先休整一上午,等身体恢复过来再继续。 就在几人各自回屋的时候,听到楼下传来的一阵喧闹声。 几人彼此对视一眼,纷纷下了楼。 黑衣护卫们气势汹汹地闯入院子,惊得鸡鸭四处飞窜。 为首的领队长鞭一甩,锐利的目光看向众人。 “昨天你们谁,把冒犯神子的罪人给放了?” 第66章 白宁&黑肖 所有人都没有立刻出声。 领队视线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 鞭握点了点自己的手掌心:“没人敢承认是吧,行,那就把所有人都绑起来。” “是我。” 一双漂亮到没有任何瑕疵的手从后面伸了出来, 拨开人群,来到最前面。 川半辞面色平静地望向领队:“找我什么事。” 身后的夏小乐轻声道:“果然不该救那个npc的,现在惹火上身了。” 旁边的鹿临用肩膀撞了夏小乐一下, 用眼神示意后面从房间里出来的白宁。 夏小乐一惊,连忙捂住了嘴。 “既然救了人, 那你就代替他赎罪吧。”护卫看了川半辞一眼, 朝身后一挥手,“带走。” 一声令下,几个护卫立刻冲上了楼梯, 挥退其他人,将毫无反抗的川半辞押了下去。 玩家们昨晚还因为触犯村里规则,在梦里受罚, 一时之间都不敢轻举妄动, 面色难看地盯着这群人。 只有川半辞面色平静, 一副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样子, 还有心思朝最后面有些愣神的白宁道:“饿了,我回来想吃到早饭。” “等等!” 白宁猛地推开人群, 跌跌撞撞地想去阻止。 那些护卫充耳不闻, 将川半辞押出了院子。 随着一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白宁面上阴沉得可怕。 顾不得会不会摔倒, 一路小跑下去, 楼梯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呻吟。 陈岸樵与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沉声道:“去看看。” 一行人就这样到了院外。 川半辞被一路拖行,撞倒在木架上, 四肢和他们绑白宁的姿势一样,被粗绳固定着动弹不得。 这绳子实在粗糙,还没开始受罚,川半辞就被捆得不舒服了。 “之前敢公然救下得罪神子的人,就没想过会发生今天这种事?”领队面色肃穆地看向川半辞。 川半辞没有理会领队,目光越过护卫,落在不远处的人群中。 白宁和其他人玩家全下来了,但是两个护卫拦在了那里。 不知道护卫对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原本就不太好看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只这么远远看着。 倒是白宁冷着张脸,趁着两个护卫不注意,从那边闯了过来,动作敏捷得不像个盲人。 两个护卫竟然拦不住他,不得已又从这边调了一个人过去。 川半辞津津有味地看着,心想白宁果然超在意他的。 “吵吵嚷嚷的,处理一个罪人怎么那么大动静。” 一个散漫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原本还颇具威严的领队见到来人,立刻跪拜下去:“神子。” 这个身份一出口,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这边。 神子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所有人对他的注目。 神子没有回应领队,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转向不远处几个玩家。 一股阴冷的气息骤然笼罩全场,鹿临反应最快,学着护卫的姿势也朝神子拜去,其他人纷纷效仿,一时间,整个场地只剩下神子和绑在木架上的川半辞还立着。 神子满意地收回视线,信步朝川半辞走去:“我就说是谁这么胆大,敢把触犯我的罪人放跑,原来是你。” 神子凑到了川半辞眼前,他很喜欢川半辞的眼睛,尤其是对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样子。 和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川半辞盯人的时候很专注,干净到除了他,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他喜欢川半辞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但是,自他出现,一直到现在,川半辞的目光就没有往他这边看过。 他都快凑到川半辞眼皮底下了,川半辞还在盯着其他地方,视他若无物。 神子有些微妙的不爽,顺着川半辞的视线,看到那边同样在跪拜在地上的白宁。 川半辞在用昨天看他的眼神,看着另外人,而且比他的更专心,连他的存在都没有察觉到。 “喂。”神子不满地掐住了川半辞的面颊,强行将川半辞的视线扭转过来,“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最尊贵的人是我。” 川半辞的脸被强行摆正,看到眼前阴沉着脸的神子,意外道:“是你。” 好像才发现他一般。 神子咬了咬牙。 算了,见他这副被绑在木架上的可怜模样,神子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感受到川半辞的注意力重新聚集在自己这里,神子满意了。 像是知道自己这张脸对川半辞有特殊的吸引力,他扬了扬下巴,将自己的脸完完整整暴露在川半辞面前:“大胆的外乡人,昨天上供台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今天又犯了这么大的事。” 神子凑近川半辞,用低沉的语气威胁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川半辞正要回应,眼前突然一暗,白宁挡在了他的面前,将他和神子隔开。 白宁冷冷地:“冒犯您的人是我,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与他无关。” 川半辞双眸微抬,高兴了。 而在川半辞看不到的前面,白宁和神子做了一番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无声交流。 白宁:你来干什么? 神子挑眉:怎么,只允许你自己玩,不准我出来玩会儿? 白宁神色警告:别碍事。 神子一哂:放心,我心里有数。 短暂的交流就此结束,神子越过白宁,往身后的川半辞看了看。 白宁一出现,川半辞的注意力又回到白宁身上去了。 神子灰暗不清的视线在白宁脸上扫了一圈,越看越不满。 白宁这张脸又没有他好看,地位也没有他高,川半辞到底看上他什么?看上他弱不禁风,看上他是个瞎子? 神子冷哼一声,更加不爽了,推了白宁一把:“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滚开。” 白宁站立不稳,立刻往后面倒去,但又意识到后面是川半辞,紧急伸手撑了一下,抓着木架稳住自己,没有压到川半辞。 川半辞立刻护上了,对神子不满道:“你干什么?” 只是轻轻推了一下的神子:“……” 神子被两个人气笑了:“好好好。” 护卫敏锐地察觉到川半辞对他们神子好像非同一般,谨慎求证道:“神子,这罪人我们还罚吗?” 此话一出,神子察觉到白宁向他投射出了一道隐晦的视线。 神子勾起唇,故意作对似的:“罚,不仅要罚,还要重罚,我亲自罚。” 白宁面色一沉,警告地看向神子。 神子装没看见,如愿以偿地见到川半辞重新将视线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对护卫扬起下巴:“你,把他放下来。” 护卫不疑有他,立刻把川半辞松了绑。 川半辞被面色难看的白宁接了下来。 川半辞抓着白宁的手臂重新踩上地面:“我没那么脆弱。” 话音未落,一根手指插进了两人之间,川半辞抬眸,朝旁边的神子看去。 神子收了手,双手抱臂:“一会儿要去我那里受罚的,听到没有。” 川半辞眨了一下眼睛。 像是怕川半辞不来,神子趁白宁没注意,凑到川半辞耳边,低声道:“如果你敢不来,我就把他……” 神子目光落在若有所觉看过来的白宁身上,又转向不远处的其他玩家,“他们,全都抓起来五十倍鞭刑伺候。” 川半辞:“……哦。” 神子满意了,拍拍手对护卫道:“我们走。” 一群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来,浩浩荡荡地离开。 解除了限制的玩家们赶了过来,一群人上前,直接将目不能视的白宁挤到了最外围。 夏小乐站在最前面,脸上写满了担忧:“你真的要去他那吗,这神子喜怒无常的,不好对付。” 川半辞无所谓道:“去呗。” 拿其他人威胁他呢,他除了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鹿临若有所思地看着外围的白宁。 白宁在他们面前一直很从容,但神子的出现,让他的精神突然高度紧绷,好像在防着什么东西。 到底是一起通关的玩家,能不减员还是尽量不减员的好,众人七嘴八舌地商量对策,川半辞已经开始走神。 川半辞道:“你们怎么看上去比我还严肃,真没那么大事吧。” 陈岸礁道:“不好说,这是神子。” 川半辞还挺期待这个单人玩法的,之前全是集体活动、自由探索什么的,这次终于有了一个单人的剧情,虽然不是和白宁,但神子也不错,可以去玩玩。 反正他还没有选定攻略人物,可以稍微放飞一下自我啦。 不过,川半辞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人关心他的场面。 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其他什么,川半辞很受用。 川半辞心里暖暖的,嘴上说着好了好了,让其他人放宽心吧,反正神子明说了要他一个人去,其他人再着急也帮不上忙,还不如抓紧时间休息,补充好昨晚被盲神折磨的精力,养好精神去探副本。 川半辞总能抛却所有感性,站在最理智的地方分析事情,明明他才是即将遭受未知威胁的人。 其他人也渐渐被川半辞这副平静的样子感染,慢慢放松下来,被川半辞推回了屋内。 院子外只剩下白宁和川半辞两个人。 川半辞转向白宁:“你不回去吗?我要回来吃早饭的。” 白宁从刚才就一直眉头紧锁的:“那人不是个好相处的人,随性行事,你要小心一些。” 川半辞点头:“我知道。” 白宁从川半辞的口吻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熟稔:“你们私底下见过?” 川半辞点头:“昨天去找你的时候,遇到过他,感觉他不像你们说的那么可怕。” 白宁顿了顿:“那你是怎么想他的?” 川半辞回忆了一下:“脸很帅,身高优越,声音也好听,不知道身材怎么样,但应该不错。” 白宁没想到川半辞说的是这个,听到一半脸就黑了:“……你对他也感兴趣?” 川半辞回过神:“你吃醋了?” 白宁眼中阴霾弥漫。 在发现白宁面色更难看了之后,川半辞没忍住捧起他的脸,在他额头上蹭了蹭,语气轻快道:“我还是更喜欢你啦~” 白宁面色好看了一些:“嗯。” 【白宁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30】 川半辞的语言系统和普通人有些微妙的差别,比如这句话,川半辞真正的意思其实是,他对神子感兴趣,但和白宁比起来,他更喜欢白宁。 也是这点差别,白宁错失了纠正川半辞放飞自我的可能性。 川半辞扫了一眼发生变化的好感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白宁的好感度好像变得异常好加。 川半辞松了手:“那我走了。” “等等。”白宁拉住了川半辞的衣袖,不放心地叮嘱道,“神子性格恶劣,霸道得很,一旦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就会纠缠到底,可能会妨碍到你。” 白宁精准地点出了川半辞的隐藏顾虑。 川半辞果然停了下来:“怎么说?” 白宁垂下眸,摆着一张温柔的脸,做足了损人的事:“比如,他可能会阻止我们两个见面,我就不能给你铺床、做饭,陪你一起睡觉了。” 川半辞:“……” 不可以! 神子一看就不是人夫类型的,在这落后蒙昧的村庄里,要是必须选一个,川半辞还是更愿意选白宁。 川半辞严肃下来:“我要怎么做?” 白宁道:“想他不妨碍你,你得让他对你失去兴趣。” 川半辞仰头:“啊,这个……” 如果单说演戏,川半辞称不上多擅长,但也不会太拉胯,可是这个和单纯的演戏又不一样。 作为谈过那么多恋爱的川半辞来说,他对怎么勾引别人,让别人爱上自己驾轻就熟,但让他故意让别人不喜欢自己……属实是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川半辞虚心求教:“能具体说说我要怎么操作么?” 白宁道:“他讨厌千篇一律的人,你只要和那些村民一样,崇拜他盲信他,他很快就会对你失去兴趣。” 川半辞点头听着。 “除此之外,蠢笨的,木讷的,太过温顺听话的,他都不喜欢。”白宁看了川半辞一眼,提醒道,“但也不要就此惹恼他,他要是真的生气起来,会迁怒你。” 川半辞理论懂了。 话是这么说……这是川半辞从未踏过的领域,因为缺少大量的模仿样本,他对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一向笨手笨脚。 最开始的几次恋爱就是,他因为不熟练,说出的话吓跑过好多人,后来才慢慢熟练起来,起码恋爱是短暂地谈上了。 这次虽然有模仿对象,但也只能模仿出那些村民对神子的崇敬,至于怎么展现蠢笨、木讷和温顺听话…… 川半辞脑海中浮现出了几个人的样子。 不过这些人他也只相处过那么一段时间,样本还是太少了,不能适应复杂的变化。 川半辞为难地叹了口气:“我试试吧。” 反正他还有好感度查询系统在,大不了根据好感度的变化,随时调整战略,总比一股脑乱冲好。 这样想着,川半辞独自踏入了神子的地盘。 神子住的地方和村民完全不一样,鎏金的梁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丝绸帷幔随风轻舞,连空气中都飘散着高质量的熏香,足以称得上一句富丽堂皇。 川半辞到的时候,神子正半倚在供桌上,随意拨动着台上供奉给他的水果。 看到川半辞,他脸上总算多了几分兴味:“过来。” 川半辞脑中还在复习白宁教给他的,让神子失去兴趣的秘诀。 首先是温顺听话。 这一点,川半辞在卡兰身上经常能看到。 只要模仿卡兰对他的样子,对待神子就行了吧。 川半辞按照自己的理解,忽然走上前,抓着神子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了一吻。 自认为十分崇敬,实则面无表情地念台词:“神子,我想将所有身心奉献给您,请您爱我。” 被川半辞莫名奇妙来这么一下的神子:“!?” 第67章 白宁&黑肖 神子猛地缩回手, 手背瞬间竖起了细小的疙瘩。 即使川半辞的气息已经远离了他,他依旧觉得皮肤被烫到一半,细小的电流一路窜向四肢, 几乎让指尖发麻。 川半辞的唇是软的,跟果冻一样,贴上来时, 仿佛会被挤压出水。 神子敛下眼底的暗潮,声音带着刻意为之的冷厉:“你干什么?” 川半辞看不出神子到底是不是感到无趣了, 于是调出好感度查询系统查看。 【姓名:(暂未知)】 【好感度:██】 【杀意值:██】 川半辞:“?” 好感度怎么乱码了? “你叫什么名字?”川半辞问, 说不定是不知道名字的缘故,等名字刷新出来bug就好了? 神子斜眼看过去:“神子的名讳也是你能知道的?” 遭到拒绝,川半辞也不坚持, 刚想说那算了,就听到对方开了口:“那我就叫……黑肖好了。” 弹幕觉出了不对: 【好奇怪的说法。】 就好像他本来不是这个名字,因为想到了什么东西, 所以临时取了一个一样。 川半辞倒是没有听出哪里不对。 黑肖重新端坐在供台上, 手肘撑着膝盖, 看向川半辞:“你刚才, 到底在干什么?” 川半辞:“求保佑。” 黑肖无语了:“……哪有人像你这么求的。” 川半辞在检查好感度查询系统,随口问了一句:“那要怎么求?” 黑肖想了想, 起了坏心:“你如果心诚, 就要三步一叩首地绕着我的房子拜上三圈,每天三次不能间断, 如果你拜的好, 我还可以留你在这里吃饭。” 川半辞发现好感度系统并没有就此变好,一听这么麻烦,顿时不乐意了:“拜都拜了, 你到底保不保佑。” 黑肖:“……” 黑肖长这么大,就没听过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但是很奇怪,他居然不讨厌,反而有另外一种奇异的情绪占据内心,想要听到更多。 川半辞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好了,白宁跟他说过,神子这人喜怒无常,性格恶劣,总之要多不好有多不好。 川半辞没听白宁这样贬低过一个人,川半辞对白宁有天然的盲信,白宁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川半辞以为黑肖要生气了,身体微微绷紧,心想如果黑肖真要攻击他,他也可以做好准备。 川半辞左等右等,没等到黑肖生气,反而听到他笑了一声,用懒散的语气道:“那保佑吧。” 川半辞望向黑肖,感觉黑肖也没有白宁说的那么不堪嘛。 黑肖似笑非笑,将一个空果盘丢到川半辞脚边:“给我去切一盘苹果。” 这个川半辞见其他人干过,有经验。 川半辞捡起果盘,又从供在供台前的一筐苹果篮里拿出几个,去不远处的蓄水池里洗干净,接着又用小刀干净利落地片成了小兔子的模样。 黑肖挑起眉,看着川半辞将一个个模样小巧,几乎一比一复刻的小兔子捏好,摆在盘子里,就连摆放的也很有讲究。 神子对川半辞的用心很满意:“你还挺会讨好人。” “?”川半辞正端着盘子走过来,听到这句话,莫名地抬起头。 这不是片苹果的标准步骤吗?封炔一直都是这样给他片的。 搞不懂黑肖的脑回路,川半辞没说话,将果盘递给了黑肖。 黑肖没接,反而靠在供台上:“你难不成想让我自己吃?” 川半辞歪了歪头。 黑肖无奈道:“喂我。” 非要他把话说这么清楚? 谨记黑肖讨厌乖顺的人,川半辞盯着眼前高高的供台,一手端着果盘,一手按在供台之上,就这样直接翻了上去。 黑肖被川半辞这突如其来举动又惊得一跳,昨天被对方扯着衣袖问名字的经历历历在目,黑肖脸上又是一阵发热。 黑肖防备道:“你干什么?” 川半辞举了举手里的果盘:“喂苹果啊。” 供台这么高,黑肖又靠这么里面,他手伸不了这么长,总不能叫黑肖坐过来一点吧,这样就不听话了。 黑肖掩饰住眼底的慌乱:“下去。” 川半辞无声地嘀咕了一句:“真难伺候。” 黑肖:…… 别以为说话没声音,他就看不懂唇语了。 最后黑肖还是让川半辞留在了供台上,坐在他旁边,给他喂苹果。 川半辞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对方的俊脸看,吃完一块,就送上去一块。 黑肖也在盯着他,川半辞一开始没发觉哪里不对,喂着喂着,骤然回神。 不对,差点忘了,他要让黑肖对他失去兴趣才对。 恭敬、乖顺听话都完成了,接下应该是…… 川半辞回想下一步要做什么。 神子沟通着神明,触怒神子是要被神罚的。所以村庄里的人除了对黑肖恭敬,似乎也很害怕, 川半辞不明白害怕一个人是怎么样,但总归不会向他这样一直盯着人的脸看。 于是川半辞移开了视线,开始盯着自己膝盖。 黑肖注意到川半辞移开的视线:“怎么不看我了?” 川半辞继续盯着膝盖,面无表情道:“害怕。” 黑肖:“……” 你好歹演得像点。 川半辞思考接下来的步骤,害怕也完成了,接下来是蠢笨,这个他也有模仿对象,江林嘛。 江林就是那个《卡兰》副本里,应了弹幕要求和他pk,结果反被他赢了大量积分,还随机到不少有用道具的慈善家。 江林的道具真的超好用,后面能打败国王,这些道具功不可没。 川半辞的目光移到了自己手上吃了一半的果盘上,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黑肖就看见原本乖巧喂他水果的川半辞忽然“哎呀”了一声,身体猛地往他这边一斜,黑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接住川半辞。 没想到川半辞身体一歪,从他手边滑了过去,手里的盘子也拿不稳,“不小心”倾倒下来,剩下的小兔子苹果混着汁水,洒了黑肖一身。 黑肖:“……” 趁人不注意,川半辞在倒水果的时候眼疾手快,将其中一块果肉接住,塞进了自己嘴里。 苹果可是他最喜欢的水果,少浪费一点是一点。 川半辞快速嚼完咽下,垂着头,对被洒了一身苹果的黑肖真诚道歉:“对不起,我笨手笨脚的。” 黑肖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听到川半辞的道歉,一把将川半辞低下的头抬了起来。 果然,对方的眼底坦荡荡一片,看不出一点歉意。 川半辞通透的灰眸直勾勾地望着黑肖,该说不说,这人长得真的很俊。 黑肖面无表情道:“你又不害怕了?” 像是被提醒了一般,川半辞睫羽轻颤,立刻“害怕”地闭上了眼睛,还十分应景地抖了抖身体。 川半辞闭着眼睛看不见,于是问弹幕:【怎么样,他现在是不是觉得我超没意思的。】 弹幕: 【……】 【不想评价。】 【总觉得兴趣更大了啊喂。】 川半辞从弹幕的反应里察觉出不对,睁开眼睛,对上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黑肖。 川半辞仍然不放弃:“你讨厌我了吗?” 黑肖被气笑了。 气愤之下,理智回归,黑肖总算琢磨出来川半辞这一出接着一出的,到底是在干什么:“谁教你的这些馊主意?” 川半辞抿着唇不说话了。 黑肖眯起眼,拉长声音“嗯?”了一声。 此刻的黑肖脱离平和,多了一种危险的捉摸不透:“你就算不说,我也有很多种办法知道,为了你的小命着想,你最好老实告诉我。” 回答黑肖的,是川半辞偏过去的头。 黑肖指尖骤然收紧。 他俯下身,以极近的距离观察着拒绝配合的川半辞。 他发现一旦对川半辞提到了那个人,对方就立刻摆脱了此前的人机感,就连这种拒不配合的冷淡姿态,也充满了让人移不开眼的鲜活。 这种巨大的变化,看得黑肖莫非不爽,他捏着川半辞下巴的手用了点力,非要川半辞吐出那个名字不可:“你说不说?” 手下的力道由于沉默,越来越重,似乎都隐隐听到了骨骼承受不住的“咯吱”声。 川半辞忍不住了:“你别说话了。” 黑肖冷眼看他。 川半辞:“你声音这么好听,再凑这么近在我耳边说话,我真的会忍不住心动的。” 黑肖手指一僵,指骨不断发出的“咯吱”声也戛然而止,几乎是半恼怒半羞愤的道:“登徒子!” 黑肖却越发不爽,又强行扳回川半辞的脸:“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说话。” 川半辞:“没有啊。” 他只对想谈恋爱的人这样,黑肖确实在他的点上,属于是暴露本性了。 黑肖却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胡说,你明明就对那个瞎……” 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黑肖不再说话,只瞪着川半辞,认定了对方就是看见帅哥走不动道的浪子。 黑肖放开川半辞的下巴,转而捏起了他光滑有弹性的脸,怒气冲冲道:“快说,是谁让你这么捉弄我的。” 川半辞被捏到几乎说不出话,依旧固执道:“……不。” 川半辞越维护那个人,黑肖就越气恼,周身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变得厚重危险:“你说不说?” 川半辞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黑肖气无可气,但真要让他罚川半辞,又不太舍得,只得捏着川半辞的脸威逼利诱:“快说,只要你供出那个背后使阴招的小人,我可以不追究,放过你们,还会给你们好处,否则……” “还有好处?”川半辞总算松了口,但却不是要供出背后的人,而是看着黑肖,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无比平静,“你既不追究我,还能给我好处,许诺这么多,就为了知道那个名字?” 川半辞不合时宜的敏锐再次出现:“你并不是非想听到那个名字,只是单纯的……想看我背叛他。” 被揭穿心思,黑肖也不演了,最后通牒道:“你到底说不说?” 川半辞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 黑肖胸膛起伏了一下,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是白宁吧。” 川半辞并不意外:“你早就知道。” 黑肖冷笑:“除了他也没人敢这么揣测我。” 黑肖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对你下了什么药,让你宁愿冒着被我弄死的风险,也要死心塌地帮他隐瞒?你知不知道他是在利……” “可是你没有要杀我的意思吧。”川半辞打断了黑肖的话,淡定看向对方。 别揭穿心思的黑肖:“……” 反正计划败露,川半辞也不演了,挪到黑肖面前:“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有必要这么生气?” 黑肖扭过头:“我没有生气。” 川半辞:“还是个傲娇啊,真可爱。” 黑肖闭上了眼睛,深呼一口气,指向外面:“你可以滚了。” 川半辞撑着下巴看他,“不罚我了么?” 黑肖斜眼过去:“你好像还很意犹未尽。” 川半辞直白道:“对啊,你还挺有意思的,我想多和你待一会儿。” “……”黑肖忽然别过了脸。 川半辞却不打算放过他,新奇地转过去:“别躲啊,你又害羞了?” 黑肖一声不吭地背过去,川半辞又追上来,两人一个躲一个追,在供台上绕了足足两圈。 最后黑肖忍无可忍,转过身将川半辞一把按在了供台上:“我说你差不多够了!” 川半辞仰躺在供台上,散落的发丝坠在身后,微微仰起头,睁着眼睛盯着面前的黑肖看。 忽然间,川半辞舒展眉目,眉梢微微弯起,唇角跟着漾开,朝对方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如同初春破冰的溪流,带着丝丝缕缕的清凉,将周围凝滞的空气都晕染地鲜活起来。 黑肖的瞳线骤然一缩,几乎成了一条笔直的竖线,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目不转睛地盯着川半辞的面孔。 远处传来铜钱被风拂动的清响,黑肖才骤然回神,猛地直起身。 川半辞只感觉身上一轻,起身看去,供台上空荡荡的,除了他,哪里还有黑肖的身影。 黑肖落荒而逃,川半辞也没了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跳下供台,川半辞从下面的水果框里拿了几个苹果,在手里抛了抛,心情愉悦地回去了。 第68章 白宁&黑肖 “按照刚才白宁说的, 只有拿到金枝,才能进入地下祭坛。” “问题的关键是,金枝只有两个。” “……” 川半辞回来的时候, 大家面容都有些严肃,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夏小乐正举着一张泛黄的书页,透过光投在书页上的阴影, 看到了向他们走来的川半辞。 夏小乐放下了书页:“不辞,你回来了。” 此话一出, 几人纷纷抬起头来, 严肃的氛围稍稍消散了一些。 鹿临扫了川半辞一圈,目光最终停留在川半辞手中吃了一半的苹果上,笑道:“看来神子没有为难你。” 川半辞走过来:“我好像听到了你们在说白宁?” 夏小乐:“我们在讨论接下来的任务啦, 是白宁提示我们的。” “说到这个,他让我们提醒你,回来记得吃早饭。”鹿临示意川半辞往盖着罩子桌面看, “应该还是热的, 去看看吧。” 川半辞来到桌前掀开罩子, 里面有一碗还在冒着气的嫩黄蛋羹, 表面还点缀着几粒翠绿的葱花,闻起来就很香。 川半辞两三口咬完苹果, 端起蛋羹尝了一小口, 好吃地眯了眯眼睛。 川半辞端着蛋羹来到院外,加入几人讨论的行列。 鹿临给川半辞让出位置, 见川半辞盯着夏小乐手上的古书看, 解释道:“这是我和小乐刚才去树屋找到的,是历代村民举办祭神会的流程。” 川半辞看过去,上面的绘图很形象, 一群人聚集在一个圆形的帐篷外面,中央的老妪高举双手,接住从天而降散发金色光辉的小树杈。 这个树杈应该就是他们刚才提到的金枝。 下一页,则是一群头顶飘着金枝的人排成长队,抬着各种猪鸭牛羊等祭品,往一个山洞走去。 “白宁说这是祭神会的两个阶段。”鹿临轻点图案。 第一个阶段,就是村里所有人都能参加的祭神会,但只有获得神明认可的一小部分人,才能参加第二部分的祭神会,即跟着神子一起进入祭坛内部,面见神像。 想要进入地下祭坛,就得拿到图像上的金枝。 而大家氛围古怪的原因就是,这金枝每届只产生两个,靠村里的神婆从一众村民中选出来。 他们的任务是消灭盲神,是必须要进地下神坛的。 也就是说,谁拿到了这两个金枝,谁才能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这是他们第一次面临如此明显的竞争。 鹿临道:“现在讨论下去也没有意义,我们各凭本事吧。” 陈岸礁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这次就连大龙和陈岸礁都分开了,各凭本事了个彻底。 夏小乐低下头,眼中光芒一闪而逝。 他昨天探村庄的时候,已经摸清了神婆的活动范围了,打算先下手为强。 在众人约定分头行动后,夏小乐第一个转身离去。 陈岸礁和大龙也心照不宣地错开时间,等夏小乐走远后,才相继离开院子。 转眼间,院子里只剩下川半辞和鹿临两个人。 川半辞抬眼看他:“你不走吗?” 鹿临倚在篱笆上:“神婆那边的金枝只有两个,我是不打算去和他们争了,你也是这样想的吧,小辞?” 川半辞眸光闪了闪,没有对鹿临对他的称呼提出异议,点了点头。 神婆的金枝只有两个,不止是和几个玩家争,还是和整个村庄里没有拿到过金枝的村民争。也不知道神婆选人的标准是什么,很容易吃力不讨好。 川半辞运气称不上好,比起从神婆手里抢两个这届的名额,他更想直接从往届的金枝获得者手上抢。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反正我们不是竞争对手,要不合作吧?” 好似知道川半辞不会立刻答应,鹿临也不着急,循循善诱道:“两个人抢比一个人抢的风险更小,你要是信不过我的话,抢到的金枝先给你怎么样?” 说到后面,鹿临又眯起了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促狭中带着刻意的亲昵:“我相信你不会有了金枝,就直接抛下我不管的。” 川半辞默默又调出了鹿临的好感度,这次好感度系统没有乱码,鹿临对他的好感度依旧是很高的69。 川半辞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我们以前认识?” 川半辞之前还以为鹿临是他哪个没有想起来的前男友,但相处了这么久,他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看鹿临对他的反应,也不太像交往过的样子。 那就很奇怪了,现实里,川半辞除了谈恋爱,也不会认识其他人,那鹿临是怎么认识他的。 鹿临敲了敲自己的下巴,沉吟道:“你觉得我们以前认识吗?” 川半辞认真思索片刻:“没有印象。” “这样啊。”鹿临笑起来,眼底如深潭,让人看不清是失落还是早有预料,“那你就当我们是第一次认识吧。” 川半辞沉默了一下。 奇怪的人,但是对他没有恶意。 如果川半辞有和鹿临谈恋爱的想法,他或许会同意合作,但是现在么,比起真人,他还是对游戏里的纸片人更感兴趣。 川半辞道:“还是不了,我要自己行动。” “好吧,那真遗憾。” 川半辞挑了一个和其他人相反的方向,离开了院子。 清风送来泥土与草木的气息,和往常一样,每隔一段路,川半辞就会撞见迎面扑来的各种动物,川半辞熟稔而敏捷地闪身避开,淡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袖。 盲桥村的生态不是一般的好。 很快,川半辞在路上遇到了飞禽走兽之外的活物。 川半辞气质温良,平易近人,几乎没有什么攻击性,很快就尝试着路上的村民们聊了起来。 通过三言两语的交流,川半辞打听到,历届进地下祭坛的人都是戴面具的,神婆挑选金枝拥有者,也是一个个进帐篷秘密挑选。 大家都不知道有金枝的都是谁。 就算真问到了有金枝的人,估计也不会承认。 川半辞一边收集着信息一边观察这些村民,他们脸上的气色实在算不上好。 比他们这些昨晚遭遇了酷刑的玩家还要憔悴,蜡黄的皮肤紧贴着嶙峋的骨骼,眼窝深陷,像是死了多年,才从棺材里爬出来似的。 川半辞不动声色道:“你们昨晚也去面见盲神了?” 那些村民闻言浑身一颤,浑浊的眼中闪过恐惧的光芒,哆哆嗦嗦地合十双手:“我们……我们犯了错……感谢盲神仁慈,愿意原谅我们。” 问了才明白,他们因为给神子送贡品,误了中午祭拜神像的时间,晚上被盲神惩罚了。 川半辞:…… 说起来,他这段时间又是和白宁培养感情,又是私会黑肖的,完全忘了还有一日三次祭拜神像的规矩。 盲桥村的规矩真的太多了,他只是一个想谈恋爱的小主播,哪记得住这么多东西。 弹幕适时飘过:【怎么了主播?】 川半辞:【……他们犯的错比我们轻多了,为什么反倒比我们受罚更严重的样子?】 弹幕也觉得奇怪。 疑问在心头盘旋不下,川半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暂时抛到了脑后。 告别村民,川半辞沿着土路继续前进,眼前豁然出现一座规模庞大的养鸡场。 比起放养在外面的鸡,这里的景象就更混乱了。 几乎每个鸡圈都处于爆满状态,羽毛如雪花般漫天飞舞。不断有鸡从围栏中跃出,在泥地上留下一串杂乱的爪印。 几个农户手忙脚乱地试图阻拦,却被鸡群冲得东倒西歪。 川半辞总算知道那些满地乱跑的鸡都是从哪里来的。 川半辞沿着养殖场走,目光锁定在了路边几个闲聊的村民,他们头戴破旧的草帽,肩上搭着汗渍斑斑的毛巾,用隐晦的目光看向鸡圈的某处,语气嫌恶。 “那个扫把星怎么来了?” “离他远点吧,他可是连神都嫌弃的人,小心走得近了,你也会被盲神厌弃。” “呸呸呸!”另一个村民急忙打断,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衣襟,仿佛要驱散什么不祥之物,“净说这种晦气话!” “也不知道他怎么还有勇气待在村子里,要是我被盲神不待见,直接投河自尽算了。” 这些话语透露出的信息,让川半辞想到了一个人。 他顺着那群村民的目光,看到了话题的主人公。 比起狼狈抓着逃跑鸡群的其他鸡圈不同,那边看上去和谐极了,和周围的鸡飞狗跳格格不入。 盲眼的男人气质温润,臂弯里夹着一篮金色的碎花瓣,浅浅撒到脚边,周围的鸡就围上来快速啄食。 待碎花瓣全部被啄完,鸡群就齐刷刷抬起头,不叫也不闹,安静等着盲眼男人撒下下一捧。 川半辞走过去喊了一声:“白宁。” 听到川半辞的声音,白宁猛然转过头,温和的脸上多了一层生动的欣喜。 【白宁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35】 川半辞站在篱笆外面,好奇地看向里面:“鸡居然是吃花瓣的么?” 白宁将臂弯上的花篮直接放在了地上,犹如接收到了信号,之前还安分守己的鸡群立刻“咯咯哒”地朝篮子冲了过去,将篮子吞没了。 白宁:“金枝花只是一个标记,祭神会不是快到了么,这些都是要献祭给盲神的祭品。” 弹幕忽然出了声: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有股很复杂的情绪涌进直播间了。】 【刚才就吃到了,这些情绪好奇怪,我还怀疑是不是吃错了。】 仓皇,惊惧,迫切,很淡,但又很多,不知道从那里发出来,正源源不断地涌入直播间。 川半辞正在看弹幕,忽然鼻尖飘入温润的草药味,白宁隔着一道篱笆倾身靠近,在他颈间轻嗅了一下:“蛋羹的味道,看来留给你的早饭都好好吃掉了。” 白宁的鼻尖浅浅贴在川半辞颈侧,并没有就此离开:“还有……苹果香,你吃苹果了?” 没想到隔了这么久,白宁居然能闻到他从黑肖那里偷来的苹果味。 川半辞淡定地点了点头。 花篮放在离白宁很近的地方,那群鸡感觉是饿疯了,一股脑地冲过去,自然有一些鸡会不小心撞到白宁。 白宁正和川半辞说着话,就有其中一只鸡被同伴挤了个踉跄,“啪”一声撞在白宁的裤腿上。 白宁话语一顿,低头往下看去。 “咯咯!”那只鸡惊慌地扑扇翅膀,脚还没来得及离地,就被白宁精准地擒住了翅膀。 “咯咯——哒!”母鸡发出尖锐的鸣叫。 那鸡明显就是想从白宁手中挣脱出来,但除了响亮的鸣叫之外,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身体应激般僵硬着。 “中午给你炖鸡吃好不好?”白宁朝川半辞扬起笑容。 川半辞眨了眨眼睛。 白宁靠近而来:“怎么不说话?” 川半辞扫了一眼白宁手上吓到不动弹的鸡:“这是献祭给盲神的吧,我们吃掉没关系吗?” “献给盲神的那么多,少一只不会被发现的。”白宁手指轻轻抚过鸡背上的羽毛。 弹幕: 【怎么感觉恐惧的情绪越来越浓了?】 【好渗人,到底是从哪里流进来的。】 恐惧? 川半辞视线低垂,落在了那只被白宁抓住的鸡身上。 全身僵直,黑豆眼珠剧烈颤着。 他环顾四周,发现鸡圈的其他鸡也都诡异地安静下来,眼中盛满了如有实质的恐惧。 比起家禽,这种眼神更像是……人。 川半辞忽然道:“可是他们在看我们。” 养殖场人很多,白宁这边又安静地格格不入,加上川半辞这么一个外乡人,自然引起了不少明里暗里的目光。 白宁闻言偏过了头,他看不见,却同样能察觉到那些投到他们身上的目光。 白宁轻笑一声:“不过都是些无关的人,就算偷吃祭品被发现……只要拔掉他们的舌头,他们就不会乱说了。” 白宁收紧手指,手里的鸡发出微弱的哀鸣。 “作为我最重要的朋友,我可不想你一直到离开盲桥村,都只能吃一些难吃的食物。” 川半辞的目光落在白宁手中的鸡上,自从白宁说了要吃它之后,这只鸡就持续应激着,白色的秽物从它的泄殖腔一滴滴滑下来,落在地上。 都吓失禁了。 “你喜欢吃什么样的?白灼?黄焖?煲汤?” “还是说你不喜欢吃鸡肉,狗、牛、羊、猫,我们这里有很多动物,你想吃什么?只要和我说,我都会给你做的。” 白宁声音温柔,却莫名让人插不上话。直到说完,他才侧耳面向川半辞,好像要等到那个回答。 “……这些倒是没关系啦。”川半辞慢吞吞道,“只是,我好像从来没有承认过,我们是朋友。” 白宁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连远处聒噪的鸡群都噤若寒蝉。 川半辞的回应太过让人意外,就连问题的发起者都忘了自己最开始的目的。 白宁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说什么?” 川半辞偏了偏头:“你没听清么?我说,我不是你的朋友。” 【白宁当前杀意值:50】 话音刚落,天气骤变,原本清朗的天气被乌云覆盖,整个世界仿佛被罩上一层灰暗的滤镜。 周围的农户不知何时蒸发般全部消失了,连聒噪的鸡鸣声也戛然而止,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和白宁两个人。 那双浑浊的眼眸此刻翻涌着骇人的暗潮,白宁一把扯开篱笆,木条断裂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是不是听到了村里的闲言碎语?”白宁嘴角还挂着笑,步伐却寸寸紧逼,他抓住川半辞的双臂,抬眼时将眼底的阴霾和阴沉暴露无疑。 “还是黑肖对你说了什么,你也觉得瞎子是个晦气的东西,也开始厌弃我了?” 白宁看上去弱不禁风,手指却如同铁钳,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川半辞几乎被白宁强迫性地抵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你之前说的都是骗我的,你后悔了,你要离开我?” 白宁触上川半辞的脸,脸上的神情迸发着无声的激烈,语气轻柔近癫狂。 “你答应过我,我是你最在意的人,谁也不能取代我的位置,我们永远都不能分开……” “不辞,说过的话是不能收回去的。” 【白宁当前杀意值:60】 【白宁当前杀意值:70】 【白宁当前杀意值:80】 川半辞挣动了一下。 白宁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收紧五指,将那只手腕抓住,声音又轻又急:“你要走了吗,别走好不好,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不要走,不辞,别走好不好。” 川半辞盯着白宁的脸,再次用力弹动了一下。 白宁脸上戾气一闪而过,整个身体都压了上来。 他用整个身躯将川半辞钉在树干上,修长的手指穿过发间,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住川半辞的。 只有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他才能隐约看见川半辞的模样。 白宁的嗓音带了一点冷冽:“你就这么想从我身边逃走?” 温热的呼吸在方寸之间交织,化作近乎暴虐的温柔。 白宁听到了一声清浅的呼吸声。 川半辞抬起眸,将此刻白宁所有的偏执都印在里面。 “你的反应,和我想象中还真的一模一样呢。” 白宁眼神松怔。 当白宁所有的温柔无害都被撕裂之后,本性的控制欲和强硬就这样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就连那股淡淡草药香,也在白宁阴沉的气质下中变质成了某种剧毒。 ……特别带感。 这样的白宁,才是他喜欢的。 吸收够了这些浓烈暴戾的情感,川半辞终于温吞地开了口:“我确实没有和你做朋友的打算,因为我答应你那些话的前提,是觉得我们未来会谈恋爱的。” 白宁的面色逐渐凝固,带上了些许始料不及的茫然。 “你不是那么想的么?”川半辞问。 阴翳的氛围被打破,阳光也穿透层层阴云,重新照耀下来。 鸡鸣,人声,在这一刻重新回到了世界。 白宁不断高涨的杀意值也就此清空为零。 白宁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垂下眼睑,忽然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川半辞。 川半辞继续不急不徐地道:“在我这里,只有和我交往,才有资格成为我最亲密,最在意的人,我才会永远和他在一起。” “白宁,你想成为那样的人吗?” 第69章 白宁&黑肖 白宁是想成为行走在川半辞身后的影子, 关注,笼罩,并且如影随形。 他原以为这种心情不会被接受, 在尽力地克制这种占有欲。 但没想到川半辞比他想的更深,三言两语,便给他带到了另一个从未想过的维度。 他不必做在黑暗里日渐膨大的影子, 可以更光明正大地,将川半辞据为己有。 两人都沉默着, 比起白宁的思绪驳杂, 川半辞则纯粹很多。 他在欣赏白宁的脸。 白宁面色依旧残留着不敢相信的微怔,下颌微微绷紧,让他向来温润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看得出来, 白宁很心动。 “叮——” 一道红光从远方射来,精准地停在了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鼻尖上。 两人如梦初醒,一下子分开。 川半辞转头看去, 那红光是不远处嵌在养殖房墙角的神像发出来的。 不同的光象征着不同的禁制, 比如红光就代表色欲, 神像在警告他们。 川半辞心想才这个程度而已, 他们更过分的事情都没做呢,怎么色欲了。 这盲神一看就没有谈过恋爱, 这么敏感。 在川半辞暗自腹诽时, 白宁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川半辞回过头:“你说什么?” 白宁混沌的眼睛正盯着川半辞的方向,由于刚刚收到了神像的警示, 他们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但彼此熟悉的气息依然萦绕在鼻尖, 将这段距离消弭于无形。 白宁开了口:“我说,那要试试么?” 川半辞起了玩心,偏要白宁说出那个词语, 明知故问道:“试什么?” 神像的红光警示依旧在一旁虎视眈眈,白宁无法触碰川半辞,因为看不见,也没法用视线舔舐川半辞的身体。 白宁扣住垂在两边的手指,无端感到了些许焦躁:“交往,你和我,试着在一起吧。” 明明是川半辞主动将话题引向暧昧的方向,这个始作俑者却开始漫不经心起来。 他像是故意引诱别人摘下禁果的坏蛇,在别人被苹果的香气引诱,即将咬下一口香甜时,又将果肉拿走了。 川半辞喜欢直白听话的恋人,他决定给白宁坦白的机会。 “在此之前,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白宁空洞的瞳孔微微扩大:“什么?” 川半辞循循善诱:“没有吗,你仔细想想,我们要成为毫无保留的恋人哦,在正式交往之前,我们是不是要完全坦诚相待?” 白宁咽下喉间的干涩,不理解川半辞的意思:“我已经将我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你了。” 川半辞的视线停在白宁脸上,白宁真的有一张很好的皮相,眼睛鼻子嘴巴,每一个五官简直是按照他的审美量身定制的。 此刻脸上浅淡的迷茫也无懈可击。 川半辞陷入思考。 白宁始终没有等到另一个人的回答。 没有落定的心,在一片空无的视线里变得愈发焦躁了。 就算旁边还有神像盯视,白宁也忍受不住一般,伸出手探寻川半辞的存在。 “不辞,你在吗?” “我在哦。” 白宁茫然探寻的手,终于碰到了另一只更细腻的手,白宁立刻捏紧,唯恐对方会离开一般,将人拉向自己。 川半辞终于出了声,轻快道:“好吧,我答应你了~” 他对自己喜欢的人一向很有包容度。 听到声音,白宁悬浮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回原地,重新冷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川半辞天生就有引发别人情绪波动的能力,只要他想,可以玩弄任何人。 这是白宁在刚才所得出的理解,但他表面依旧轻柔地,扬起温柔的笑意道:“嗯。” 【白宁当前好感度:40】 就这样,川半辞在《祭神》副本里,也有了自己的男朋友。 弹幕: 【这就谈上了?】 【不是,凭什么啊,真能给他谈上的?】 【我有想过会谈,但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川半辞还很得意:【我谈恋爱一直这样有效率。】 弹幕:【……所以你才总遇到渣男啊。】 正式交往之下,一切正常的动作都在神像之下变成了隐秘的情趣。 川半辞喜欢这个玩法,并不觉得神像碍事。 有阻挠,地下恋爱谈起来才有意思。 不过现在,川半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川半辞问白宁:“你有金枝吗?” 白宁立刻知道了川半辞的目的:“你想进地下祭坛?” 川半辞坦然点头。 可惜,白宁道:“神子不用金枝也可以随意进出地下祭坛,我没有那个东西。” 川半辞略显失望:“这样啊。” “不过,我知道一个人可能会有。”白宁道。 川半辞惊喜:“哦?” 据白宁所说,那是一个狗场主人,因为是外来户,一开始没有原住民那么迷信盲神。 但就在上一届祭神会上,神婆选出两个金枝拥有者后,狗场主人一改原来的习惯,开始比任何人都信奉盲神。 场主很有可能在那个时候拿到了金枝,获得了盲神的庇护。 不过这些,都是白宁对狗场主人的异常行为做出的推断,他到底有没有金枝无从查证。 但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一个线索。 川半辞:“我要去看看。” 白宁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白宁带着川半辞,前往狗场。 狗场在村庄的最外沿,占地范围比普通农户大了几倍,分前厂和后厂,一栋两层高的泥瓦房横在中间,成为了分割两厂的界限。 川半辞放眼望去,数十个铁笼沿着墙角一字排开,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体型硕大的猛犬,个个凶狠恶煞的,一双双发亮的眼睛鬼火般闪烁着。 白宁对川半辞道:“狗场不好进,里面有监控,得从外墙上走。场主的卧室在二楼,你要找金枝的话,在那里能找到的可能性最大。” 川半辞点头,目光扫过足有三米高的围墙,顶部还嵌着锋利的玻璃碎片,为了防止狗逃跑,狗场的墙壁一般都砌得很高,但对川半辞来说不算太难。 正当他盘算着最佳行动路线时,忽然视线一暗,一件带有体温的外套落在了他的肩上。 川半辞疑惑地回过头。 “里面的狗认生,闻到陌生人的气味会叫,用我的气味覆盖住你的,会好一点。”白宁对川半辞解释。 “这样么。”川半辞听完,便主动配合将外套套在了身上。 原以为白宁体型和自己差不多,结果套上后袖口居然伸不到头。 川半辞:“?” 白宁轻笑一声,帮川半辞把袖口翻上去了几叠,只是衣摆依旧有些大,穿上去松松垮垮的。 川半辞嗅了嗅自己:“好了吗?” 只是单纯地套上外套,只能算让两种味道杂糅在一起,算不上完全覆盖,但川半辞显然不懂这个道理。 白宁无声地叹了口气,主动上前,将外套重新从川半辞身上脱下来,罩住了川半辞的脑袋,从头发开始慢慢地揉:“要这样才行。” 那股只在白宁身上特有的涩中清凉的味道,一下子入侵了川半辞的每一寸感官。 川半辞乖顺地站在原地,任由对方摆布。 白宁比川半辞高半个头,让他的动作格外游刃有余。 川半辞的发质偏软,揉起来像是在摸某种皮毛顺滑的家养动物,由于过分柔软反而带上了容易让人警醒的欺诈感。 白宁的动作轻巧,指节沿着发间滑动,指腹按过皮肤的每一寸。不像是要覆盖,像是要将气味钉入川半辞更深处。 这种缓慢温和的入侵,有一种对方正在被自己一点点蚕食的错觉。 让他胸口泛起隐秘的颤栗,实在让人上瘾。 “感觉怎么样?”白宁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砂纸般的质感。 “唔,很舒服。”川半辞被揉得浑身发软,正眯着眼睛享受着。 白宁隔着外套的手,滑至川半辞耳际,动作不自觉地放得更轻。 他像是揉一朵饱含盛放的花,贴在耳廓,从外到内,用指腹轻捻揉搓。 他看不见,因此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了手上。 他能感受耳朵每一处精致折叠、耳廓外缘弯曲的漂亮耳轮、在压力下的轻易形变的软骨,和一摸就会充血变红,布满毛细血管的薄皮肤。 常年不见天日的耳后皮肤格外敏感,几乎刚一碰到就会开始发烫。 白宁摩挲着川半辞的侧耳,浑浊的眼神渐深。 安静下来的川半辞真的乖顺极了,总让人抑制不住升起更邪恶的念头。 他几乎不满足于只隔着外套揉,他想直接接触皮肤,或者干脆用舌尖去舔。 在看不见的时候,想象力变成了无形的偌大触手,张牙舞爪肆无忌惮地入侵地所能感受到一切。 而这一切都是无声的,除了白宁之外,无人知晓。 【白宁当前好感度:45】 那件外套,最终还是穿在了川半辞身上,白宁为川半辞扣好扣子,低垂着眼,在川半辞颈间嗅了嗅,笑起来:“现在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味道了。” 川半辞迅速回到了任务模式:“那我走了。” “等等。”白宁叫住了川半辞。 川半辞回过头,白宁对他道:“气味会随着时间变淡,我等会儿会把场主引过来,方便你行动。但不管有没有找到,十分钟后,你必须出来。” 川半辞点头:“知道了。” 两人商量好时间,川半辞来到了狗场的侧边墙,而白宁出现在了狗场的大门口:“请问场主在吗?” 异样的响动立刻引起了厂里狗群的注意,原本趴在笼子里打盹的狼犬们瞬间立起,铁链哗啦作响,警觉地看向外面的白宁。 没多久,一个套着皮质大围裙的壮硕男人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男人满脸横肉,呆着三角眼,一副凶相,皱眉走向门外的白宁:“什么事?” 白宁随口胡扯着:“祭神会筹备需要些特殊材料,神婆让我来……” 场主和外围的狗群都被白宁短暂地引去了视线。 川半辞纵身一跳,鞋底在粗糙的墙面上借力一蹬,手掌准确扣住了墙沿。 两只手臂一同使力,一个利落的引体,川半辞轻巧地翻上了高墙。 一只麻雀正停留在树枝上,阳光将它灰褐色的羽毛照得发亮,黑豆似的眼睛看向了突然出现在高墙之上的人影。 它忽然脚下一松,扇动着翅膀,往川半辞飞了过去。 “是你。” 川半辞认出这是大巴上遇到的那只。 不过当时下车的时候鸡飞狗跳的,他也麻雀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意外重逢,麻雀重新停在了川半辞的肩膀上。 不过川半辞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川半辞半蹲在高墙之上,快速扫了一眼底下狗场的情况,确认完几个监控和狗群的死角后,身形轻盈如猫,沿着墙头快速朝主屋移动。 借着白宁牵制的空档,川半辞没费多大力气,就走了一半的路程。 但往里走,笼子里的狗群注意力就不在远方的白宁身上了。 它们懒洋洋地躺在笼子里,几只正低头吃狗盆里的食物。 忽然,有一只狗耳朵动了动,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往川半辞的方向看去。 川半辞动作一顿,立刻翻身下去,只留两只手扒在高墙上面。 那只狗看向空荡荡的高墙,只有一只麻雀立在上面蹦跳。 它狐疑地晃了晃尾巴,继续趴下去假寐。 川半辞停顿了一会儿,继续翻身上来,将麻雀重新引到自己的肩膀上,更加小心地潜行着。 一路有惊无险,川半辞顺利越过外部的狗场,翻下高墙,轻巧地踩在外开的门栏上,视线越过一种铁笼,看到了平行线上之外,正在和场主聊天的白宁。 那边的白宁也若有所觉,往这边抬了眼,他看不见,自然也察觉不到,就在他抬头往那边看去的时候,川半辞已跟着伴飞的麻雀,一起翻进屋内,来到屋梁之上。 川半辞还没看清屋内的布局,立刻听到一阵犬类近在咫尺的呼噜声。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川半辞瞬间躲到了房梁后面。 在原地躲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有被发现,川半辞探出头,谨慎地往外看去。 屋子里面,还有两只没有被关在笼子里的藏獒。 它们正打个滚在地上相互打闹,此时正好背对着川半辞,没有发现他。 只是这两只狗的位置,刚好挡在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前。 要想上二楼,必须绕过这两只狗。 随着两只藏獒从地上起来,川半辞再次躲到房梁后面。 两狗一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从高墙到屋内,川半辞花了两分钟,他还得留时间去二楼找金枝,不能在这里花费太长时间。 川半辞紧贴着房梁,目光总过昏暗的屋内,墙角处堆积如山的空笼子闯入了他的视线。 这些铁笼堆叠地很高,最顶端放着一个锃亮的金属食盆,里面堆满了油光发亮的肉骨头,里面还散发着热气。 估计是白宁在叫场主的时候,场主正在给狗拌肉,为了防止有狗偷吃,专门放在这里。 这个高度,刚好是川半辞能够够到的。 川半辞看了一眼楼梯前的藏獒,身体微微绷紧,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 就在两个藏獒被屋外的刮起的风吸引了注意力时。 川半辞腹部骤然发力,双腿勾住房梁,整个身体钟摆般倒悬而下,衬衫下摆因重力掀起,露出紧绷的腰线,他将自己荡到了食盆的下方。 伸长的手臂在食盆边缘轻轻一勾,指节与金属碰撞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叮”声。 川半辞顺利够到了食盆里一根肉骨头,在两只狗回身过来的前一刻,成功带着那串骨头,回到了房梁上。 川半辞调整了一下呼吸,身体贴着房梁,重新蛰伏起来。 一声清越的口哨声,适时响起。 两只狗立刻龇起牙,浑身警戒着朝头顶的房梁上看去,但没等它们看清楚是谁发出的声音,一根香气扑鼻的肉骨头从天而降,直接牢牢锁住了它们的视线 然而一下子往屋外面飞了过去。 “汪!” 两只藏獒眼睛瞬间瞪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口哨不口哨的,撒开丫子,追着肉骨头就奔向了外面。 第70章 白宁&黑肖 屋外一阵兵荒马乱, 两只猛犬为了争夺肉骨头,在院子里横冲直撞,尘土飞扬中夹杂着激烈的犬吠。 “他奶奶的, 你们要拆家是不是!”场主的怒吼由远及近。只听“咣”的一声闷响,像是铁盆狠狠砸在狗脑袋上的声音。 外面的骚动顿时化作两声凄惨的呜咽,随即归于寂静。 川半辞不再停留, 三两步蹿上二楼。 木制楼梯在他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没想到刚过拐角, 又一只狗猝不及防闯入视线。 弹幕:【?!】 川半辞:“……” 这只狗和狗场外面的黑毛大狼狗不同, 毛发蓬松得像团栗子,体积也只有中型犬大小。 川半辞伏低身体,手背在身后已经凝聚起淡淡的白光。 没想到那只棕毛狗撞见川半辞, 反应比他还大,耳朵瞬间竖起飞机耳,眼睛一下子睁大, 见了鬼一样, 连嘴里咬着的东西也顾不得, 呜咽一声撒丫子就跑, 直接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 川半辞缓缓直起身,一脸莫名。 “啾。”麻雀蹦跳着落到棕狗遗落的面包旁, 好奇地啄了啄那块已经沾上灰尘的食物。 川半辞没再管这只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的狗, 跃过麻雀,去二楼翻箱倒柜地找金枝。 二楼是场主的私人空间, 几乎是所有房间的结合体, 里面什么东西都有,杂乱得很,川半辞找起东西非常费劲。 麻雀踩在面包上, 盯着到处找东西的川半辞。 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川半辞还是连金枝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这样干找下去不是办法,川半辞果断放弃了漫无目的的地毯式搜索。 场主是个生活不太有条理的人,随便什么东西都到处乱放,但金枝这种东西,既然能改变场主的整个生活轨迹,应该不在“随便什么东西”的范畴之内。 思及此,川半辞不急着找了,而是环顾四周,将周围的大布局先全收进眼底。 他发现二楼看似杂乱,但仔细分辨还是乱中有序的。 比如靠近楼梯的桌子应该属于餐厨部分,上面放的全是钢丝球、餐盘、菜篓子之类的东西。 旁边的橡木柜则陈列着各式扳手、砍刀等工具,是工作区域。 以此类推,川半辞视线越过由铁丝笼堆砌的“围墙”,这些或开或闭的笼子成为了一道道人为形成的隔栏,而隔栏之外,是场主的卧室区域,一张木床。 上面堆满了乱糟糟的衣服,发黄的被褥堆里隐约可见可疑的污渍。 床下铺着的兽皮毯毛发板结,散发着混合了霉味与腥臊的古怪气息。 川半辞跃过铁丝笼,稍微翻找了一下,最终在床底下,拖出来一个藏起来的神像。 神像都是供奉在房间里的,作为场主的卧室区域,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川半辞将神像翻过来,从背面转成了正面。 一道淡淡的视线从神像眼睛射出,直直看向擅闯进来的川半辞。 一人一像沉默对视,川半辞朝神像眨了眨眼睛。 神像:“……” 随着视角上升,神像被川半辞举过头顶,对着床沿用力砸了下去。 “咔嚓”一声,神像身上出现了一大块裂缝,随着外壳剥落,断裂处露出中空的内部。 神像正面朝上,神色怨念地盯着川半辞。 “好了好了,晚上去你那里受罚总行了吧。” 川半辞一边敷衍地哄着神像,一边将神像的身体向下倒了倒。 铜钱之中,一个金光闪闪的小树枝从里面掉了出来,落在川半辞脚边。 金枝象征着盲神的认可,作为突然间信仰盲神的场主,应该会把金枝和盲神藏在一起。 事实证明,川半辞猜得不错。 找到金枝,留给川半辞的时间也不多了。 把金枝放进口袋,川半辞从铁丝笼堆里钻了出来,探出二楼窗户去看。 白宁已不见了,场主正这边走过来。 川半辞立刻缩了回来,招呼一下还在楼梯口啄食面包的麻雀。 他们要走了。 没想到一直很通人性的麻雀忽然不听话了,看不懂川半辞意图似的,停在原地歪着脑袋看他。 川半辞没办法,只好走过去亲自将麻雀捏了起来,嘀咕道:“一块面包就这么吸引你吗。” 川半辞顺手捞了一下,打算连那块面包一起带走。 触及到手,川半辞发觉了不对,不似面包松软轻巧的手感,反而沉甸甸的,像是某种金属。 他低头看去,窗外的光线照射下来,将面包状的金属暴露无疑,那分明是个精密的储存盘,表面还流转着极细微的纹路。 这个储存盘造型很奇异,和现有的储存盘外观不太一样。 但不论如何,这是一个只有现代才有的科技产物,绝不可能出现在背景在几百年前蓝星某个落后的村庄里。 川半辞捏了捏手里形状怪异的储存盘,就在他的手触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眼前的储存盘忽然一亮,川半辞整个人都被笼罩进了光里。 刺目的白光如潮水般淹没视野,川半辞发现自己的意识似乎正在抽离身体。 待视觉重新聚焦,川半辞哪里还在狗场,他已然悬浮在千米高空。 以俯瞰的上帝视角,见证到了整个村庄的平面模样。 无数发光的网格线浮在他面前,将大地分割成规整的几何图形。 如同一个特殊的滤镜,将真实的世界变得严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视角不同产生的认知偏差,川半辞总觉得这个村庄平面图和他在副本里看到的不太一样。 怎么说呢,似乎有些过于粗糙了,像是没有经过渲染的基础模型。 他的视野边缘,一行红色的字体浮于村庄平面图之上。 注:第56次盲神祭祀,五个探险家来到了盲桥村。 刺目的白光重新出现又消失,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朵,川半辞骤然回神,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狗场二楼,依旧保持着手指触碰储存盘的姿势,不知道呆了多久。 一只灰布靴的脚出现在了楼梯拐角,在前进一步,就能和还在二楼的川半辞迎面撞上。 场主回来了。 川半辞来不及多想,将储存盘放进背包,一个侧滚滚进了附近的纸箱堆里。 他看到了公屏上的弹幕: 【我靠,吓死了,主播刚才怎么突然不动了,我还以为是我卡了。】 【原来不是卡了吗?】 【差点就被场主发现了,好险,主播你下次不要搞这么极限啊,很吓人的。】 不知何时,弹幕开始站在了川半辞的角度看直播了。 川半辞:【我刚才卡了?】 弹幕:【对啊,你碰到那个面包片就没动静了,真的很吓人。】 那个储存盘确实很像面包片,但是他都认出来了,弹幕没道理还没认出来。 而且就刚才他在储存盘里看到的一切,弹幕不知道么? 没有时间细想,场主的脚步声已然逼近。 周围全是大大小小的纸箱,川半辞放缓呼吸,尽可能地缩着身体,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场主似乎踏上了二楼,“吱呀吱呀”鞋底踩踏木板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一双脚忽然出现在了川半辞的视角里。 弹幕:【!!】 川半辞淡定地将自己没完全藏好的脚又往里面挤了挤。 场主似乎并没有发现川半辞,那双脚只在面前停留了一瞬,便又消失了。 川半辞的大部分视线都被纸箱子挡住了,只能听到场主似乎心情不错,一边哼着歌一边在二楼走来走去,没多久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音,紧接着水声响起,场主给自己倒了茶。 暂时安全。 川半辞抬头往上看,视线停在一处格外明亮的天花板上。 光线下面就是窗户,他得趁场主不注意,从窗户逃走。 “这届祭神会很快就要开始了,不知道我会被分到多少……” 川半辞一边小心挪动着身体,听着外面的场主不清不楚地嘀咕了什么,“不行,我得去再拜拜盲神。” “嘎吱”一声 场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步往床铺方向走去。 川半辞顿觉不好,连身形都来不及掩盖,快速往窗户走去。 无奈还是场主更先一步,他一边喃喃着“盲神保佑我”,一边蹲下身,将放在床底下的神像拖了出来。 结果拖出来的,是一个烂了半身的像。 “啊!” 场主惨叫了一声,猛地往后仰去,后背撞上摇摇欲坠的铁丝笼堆。 那些铁笼如同多米诺骨牌般瞬间倒塌,直接砸向了更前面的纸箱堆里。 川半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逃生路线被铁笼堵住,只好继续蛰伏在那里。 意识到不对的场主对着神像残破的腹部往内看,就差把自己的眼球给塞进去。 当看到中空的内部时,场主五雷轰顶,暴怒的咆哮震得纸箱嗡嗡作响:“我的金枝!谁把我的金枝偷走了!” 川半辞藏在纸箱里面,透过墙上投射的影子,看到场主的脑袋突然炸开,肉瓣像花朵绽开,在空中剧烈地抖动着。 木桌被暴怒的场主一掌劈成两段,飞溅的木屑擦过川半辞的头顶,在墙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我的金枝!该死的小偷,别被我抓到了,等我找到你,我一定要把你砍成肉泥,喂给狗吃!”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往空气中嗅了一下,整个人像是疯魔后的骤然平静,带着毛骨悚然的癫狂:“我闻到了,你还在这里。” 场主直接冲到了柜子前,一把刀背黏着赤色铁锈大砍刀出鞘,用力砍向目光之下的倒塌铁笼,裂成好几瓣的脑袋在空中肆意蠕动。 “我知道你还在,小偷,把金枝还给我!还给我!” 厂长像是疯了一样拿着砍刀到处乱砍,墙面和和铁笼被砍地咯吱作响,虽然没有立刻锁定川半辞的位置,但就现在的架势,砍到川半辞是迟早的。 弹幕已经开始紧张了,川半辞沉着气,一边注意着厂长的位置,借着纸箱的掩体踩过铁笼,快速朝窗户靠近。 然而就在这时,厂长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忽然扭过身,没有任何前摇地,直直朝川半辞所在的纸箱堆砍了过去。 “砰!” 砍刀将纸箱子劈成了泾渭分明的一条线。 而川半辞险之又险地缩在其中一块,再偏移一点就能砍到他身上。 虽然没有立刻发现川半辞,但厂长也察觉到了这堆纸箱的不对劲。 又从架子上拿了一把斧头,场主推开一层层脚下的纸箱,往更深处探索。 所有纸箱都被翻倒在地,面前只剩下孤零零的几张竖起的纸板。 川半辞缩在最后一片纸箱后面,场主的阴影已来到了川半辞头顶。 场主勾起阴森的狞笑:“找到你了,小老鼠。” 一只布满疤痕的粗粝大手扒在川半辞藏身的纸箱之上,一只裂开血盆大口出现在川半辞头顶。 那些分裂的头皮肉瓣内侧,细密的齿状震颤着,发出昆虫捕猎前夕般的嗡鸣声。 就在这时,一道极为强烈的圣光射出,极为霸道地刺进了场主的眼球。 眼球灼烧般的剧痛让场主大叫一声,捂着眼睛跪倒在地上。 【系统提示:主播已消耗一次性道具<圣父光环(强化版)>,剩余数量:∞】 系统弹出的刹那,川半辞已从纸箱里钻了出来,从窗户一跃而下。 脑虫副本才入坑的弹幕: 【圣父光环?这是个什么玩意,还有这种道具?】 卡兰副本追直播的弹幕: 【别提了,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圣父光环是个这么好用的东西。】 川半辞的脚底刚触到高墙,数十双猩红的狗眼便从下方齐刷刷转向他。 十分钟已过,他身上属于白宁的气味已经散了个干净。 厂屋在左右两侧狗场中间,左边是关在笼子里的大黑狗,高墙右边更是连锁链都没栓的狗群。 他落脚的墙体比外墙低很多,发现入侵者,两边的狗都在狂吠。 左侧笼中的狼犬疯狂撞击铁栏,右边的更是整个身体都立在墙上,沾着唾液的獠牙离他的脚踝仅有寸许。 整个狗场沸腾的吠叫声形成音浪,震得墙皮簌簌剥落。 “咻——!” 破空声袭来,川半辞紧急侧身一躲,肩膀上的麻雀也同步飞了起来,砍刀擦过川半辞的锁骨,削断鬓前几缕发丝,狠狠嵌在了前面的树干上。 无数叶子暴雨般落下,在漫天的落叶中,川半辞回过头,看到闭着眼睛的场主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 “小偷,别想走!” 圣父光环没有那么快失去效果,按理来说场主现在应该是看不见的。 又是一串的犬吠,场主像是锁定了什么目标,直接将柜子整个搬到自己身边,各种镰刀,斧头利器不要钱般朝川半辞用力掷去。 川半辞站在窄窄的墙体上,惊险地躲过那些能取他性命的利器。 场主的准头极好,每一刀倒是往川半辞的脑袋扔,要不是闪得快,早就被砍得跟场主似的了。 川半辞贴着墙皮,又一次避开了场主飞来的凌厉榔头,在底下的猎狗即将咬到他前,又及时回到了高墙上。 川半辞不再犹豫,一路往狗场外跑去,下面的狗群同步追着他,身后是不断投过来的各种利器。 川半辞一面跑,一边躲过如遇攻击,就在到达高墙边缘,即将跳出狗场的时候。 “金枝是我的啊!”随着场主一声怒吼,一根小针以极为刁钻的角度从他脚踝处飞了过来。 川半辞旋身一扭,没想到针头直接分裂成了三个,他躲得了本体,却没办法躲过分裂出来的两个针头。 其中一个针头划掉了他的一部分裤腿,另一个针头直接扎在了他的脚踝处。 川半辞脚下一麻,身体顿时不受控制起来,就这样直直从高墙上坠了下来。 也不知道针头里面放了什么麻药,见效这么快,短短这么点时间,川半辞的半只脚已经麻了。 川半辞在下坠的过程中冷静地想着,这堵墙不高,但也不算太低,没有足够的时间调整身体姿势,他落下的角度不好,脖颈可能会断。 脖子断了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的身体修复起来有先后,不管是先修脖颈,还是先修麻药,后一个都会影响他的逃跑,不一定能才追上来的场主手里逃脱。 风声在耳畔呼啸,失重的感觉如此清晰。 就在下一刻,一片雪白的衣角突然掠过视野,清苦的草药香冲散了狗场的腥臭,意料之内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他落入了白宁的怀抱。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70-80 第71章 白宁&黑肖 在离地面只有几公分的地方, 白宁接住了落下来川半辞。 急速降落的身体骤然减缓,最终慢慢落在了地上。 川半辞眸光一闪,撑起眼前的手臂, 转向同样跪在地上的白宁:“你怎么来了。” “我拖不了场主太久,他去屋里的时候,你还没有出来, 我就觉得你会从这里逃出来。” 白宁将川半辞脚踝上的麻醉针拔了出来,按在出血的地方, “你感觉怎么样?” 话语刚落, 狗场内突然爆发出震天怒吼。 “都给我过来!” 川半辞透过墙体之间的缝隙,看到场主高举着一片布料,正是银针在川半辞身上划下来的那一块。 数十条恶犬簇拥在他脚边, 湿润的鼻头朝布料疯狂抽动。 场主面上横肉阴戾,骤然捏紧掌心温意尚存的料子:“记住这个味道,给我找, 就算掘地三尺, 也要把那个贼给我捉出来!” “汪!” 仿佛应和一般, 狗群此起彼伏仰天发出吠叫。 川半辞支撑着站起来, 拉过白宁:“得赶紧走。” “汪!” “汪汪!” 如同一条漆黑的洪水,无数大黑狗从狗场涌出, 吠叫着向四周大范围扩散, 它们撞翻菜筐,扑倒行人, 直到嗅清楚那人身上的味道, 才喷着鼻子跑向下一个。 被庞大的狗群震慑,路上瞬间乱了套。 川半辞抓着白宁的手,一刻不停地往前跑着, 身后的黑狗如影随形,几乎能从每一个看到的小路窜出来。 麻木感已扩散到了半条腿,不仅没有停下,还隐隐还有扩散到全身的迹象。 川半辞忽然脚下一软,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白宁反手扣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横在胸前,没让他真的摔下去。 白宁揽过川半辞,让他靠在自己臂弯里:“不辞?” 川半辞轻喘着,感觉视线都出现一定程度的雪花噪点。 白宁的声音异常清晰地穿透耳鸣,关切道:“不辞,还能跑吗?” 温热的吐息拂过他汗湿的耳廓,川半辞忙里偷闲地想。 奇怪,他都跑得开始冒汗了,怎么白宁喘都不带喘的。 体力这么好? 再后来,就变成了白宁拉着川半辞跑,白宁熟悉地形,虽然是个盲人,但也没减慢多少速度。 瓦罐被撞倒,晾衣绳突然断裂,犬爪刨抓墙面的刮擦声,如同追猎的鼓点,在身后不停歇地回响。 转过第三个拐角时,川半辞彻底站不住了。 “汪!” 潮水般的狗群依旧紧跟着不放。 在川半辞再一次软倒下去时,白宁侧身一偏,让川半辞倒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搭在边沿的墙壁上,沿着直线细细摸索。 在触碰到什么之后,白宁收紧环住川半辞的手臂,强行将川半辞转了个方向,两人一起挤进了两栋房子之间的空隙里。 这道空隙偏大,川半辞又全身没有力气,止不住地往下滑去。 白宁捞起川半辞的侧腰,腿贴着腿,膝盖顶着膝盖,靠这种方式强行将川半辞固定在墙壁上。 川半辞被白宁顶在墙上,脖颈因为没有支撑力,整个脑袋都挤在白宁的胸膛里,背后是坚硬的墙,身前是和他贴的严丝合缝的白宁,找不到一点可以自由呼吸的地方。 他努力喘息了几下,因为麻药,声音都带上了湿漉漉的鼻音:“……难受。” 于是白宁只得将两人的身体分开一些,一只膝盖分离,挤进川半辞两腿之间,微微顶起,减缓川半辞下滑的趋势后,空出手,将川半辞无力的脑袋抬上来,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随后两只手揽过川半辞的腰,让对方将所有的重量靠在自己身上:“这样呢?” 他蹙起眉,呼吸是通畅了一些,但还是不够,鼓膜嗡嗡的,脸颊浮起了轻微缺氧的红。 川半辞呼吸急促:“好挤。” 白宁往后靠了一些,只是刚分离一点,全身绵软的川半辞顿时往下滑了一截。 白宁只好又将川半辞提起来,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等狗群过去。” 川半辞侧过脸,任由失力的身体靠在白宁的身体上,每一次呼吸都带动相贴的躯体微微起伏。 很快,最前面的一批狗到达了两人的藏身之处,它们顺着路上的味道一路嗅闻,发现川半辞的气味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领头的黑狗抬起头,和空隙里的趴在白宁肩膀上川半辞对上了视线。 “呜汪?” 黑狗走到白宁脚边,又低下头仔细嗅了嗅,被清苦的草药味激地打了个喷嚏,疑神疑鬼地往前面去了。 一波又一波的狗群接踵而至,却都对缝隙里的两人视若无睹。 麻药还没有失效,但也没有继续蔓延开来,川半辞脖子以下没有知觉,体力倒是慢慢恢复过来了。 换句话来说,川半辞要开始作妖了。 因为重心的转移,川半辞的脑袋往白宁的脖颈处偏移,他索性将脑袋埋在里面,小动物似的轻轻蹭了蹭。 白宁扣在川半辞后腰的手加重了一瞬:“你在干什么?” “闻味道。”川半辞声音软软的,“你每次都能从我身上的味道,闻出我之前都去了哪,遇到了什么人,吃什么东西,但是奇怪,我怎么闻不到你的。” 白宁敛下眸看他。 川半辞又往他肩窝里蹭了蹭,好奇道:“你也是狗吗?” 川半辞目光落在白宁垂在肩头的发带上,像看某个物种的尾巴:“小白狗?” 阳光透过巷口的槐树,在两人交叠的身下投出斑驳的光晕。 “……”白宁敛下眸,混沌的眸光落在川半辞的周围,手下摩挲着川半辞腰侧的衣料,“大概是因为我眼睛看不见吧,所以其他感官会变得异常灵敏。” 就像现在这样,他能在对方的发间,嗅到满满属于自己的味道。 川半辞的身体又不自觉往下滑了一些,白宁立刻收紧手臂,将他往上托了托。 但这些都是暂时的,在麻药的作用下,川半辞的身体像融化的雪糕不断下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被重新捞上来。 再又一次被白宁提着重新固定在墙壁上,川半辞无辜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站不住。” 白宁一声轻叹:“我知道。” 狗群没来的时候,白宁还可以不厌其烦地将川半辞提上来,可一旦往这里聚集,两人就不能动了。 狗鼻子灵敏,白宁又没法像之前一样,细细将自己的味道埋进川半辞深处。 稍微动一点,川半辞的气味就可能散逸出去,被那群狗闻到。 果不其然,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有两只狗鼻子从外面探了进来,不停地在两人脚边嗅闻。 应该闻到了什么异样,两只狗先后皱起鼻子,从喉咙里发出了警告的呼噜声。 白宁不动声色地改变重心,将川半辞往怀里带了带,将泄露出的气味彻底遮住。 那两只狗又闻了一遍,明显有些蒙圈了。 刚刚明明还闻到了一点,现在怎么又没了? 偏偏这两只狗是犟种,闻不到了硬是要闻,你挤我挤你,直接一起挤到了空隙里,在白宁脚边拱来拱去。 川半辞脑袋埋在白宁颈间,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往下滑了一些。 两只狗还没有离开,不能撤开直接去拉,白宁只好一边小心地盖住川半辞的身体,倾身跟着缓缓下移,同时手上施力,尽量减缓川半辞下滑的趋势。 但这样并不能完全阻止川半辞往下滑。 只听“滋啦”一声,布料撕裂的声响在安静的通道里突兀响起。 川半辞后背紧贴着墙壁,低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穿着的外套发出的声音。 他一直往下滑,白宁隔着衣服把他往上拉,这么一来一回,这件外套终于两股相互抗衡的力量之下,彻底不堪重负地撕裂了。 而没有外套的支撑,川半辞顿时往下滑了一大截,要不是背后还有一面墙,川半辞会直接坐倒下去。 “呜——” 一直围在白宁身边的两条狗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更加卖力地嗅着,几乎要绕开白宁,直接从空隙钻进去找川半辞。 两个湿润的鼻头距离川半辞垂落的手仅有寸许。 白宁面色一暗,索性松了力道,任由川半辞笔直往下滑,自己也半跪在地上,扯开最后一件衣服,双臂横在彻底坐在地上的川半辞两边。 手臂,衣摆,和墙壁一起,三者对外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式,像划地盘一样,将川半辞整个圈在了里面。 白宁偏向两只黑狗,唇瓣无声开合,吐出两个冰冷的音节:“滚、开。” 白宁嗓音一向清润,川半辞也见惯了白宁春风和煦的样子,他看不到白宁的正面,所以想象不到。 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盲眼此刻翻涌着近乎暴戾的暗潮。 黑狗本能地察觉到了威胁,耳朵瞬间贴平,尾巴僵硬地夹在后腿间,想要呜咽。 “没找到?不可能!继续搜!所有地方给我重新搜一遍,找不到人今晚都不许吃饭!” 场主暴怒的声音从狗场一路飘到这里。 那两只黑狗进退维谷,前爪焦躁地刨抓着地面,在黄泥路上留下几道深浅不一的爪印。 川半辞被迫缩墙角底下,并不知道外部发生的一切。 但与此同时,他忽然发觉麻醉剂的效果好像开始减弱了。 虽然四肢都还不能动,但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腰腹力量,这也是他跌坐下来之后,没有立刻斜向一边的原因。 此刻川半辞还披着白宁的半边外套,从里到外全是白宁的味道。 川半辞闭上眼睛,感受什么一般吸了一小口气。 没了视觉的影响,一片黑暗中,他好像也有点闻到除了那股浅淡草药味之外,那点金枝花的味道了。 川半辞睁开了眼,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动不动地眨了眨眼睛,随后视线慢慢往上抬。 白宁只穿了两件衣服,外套披在川半辞身上,剩下的唯一一件里衣,此刻也全部敞开,用来给川半辞挡味道。 雪白的绷带自腰腹缠绕至肋下,那是白宁受到鞭刑之后,他自己包扎的,整齐规范,薄薄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起伏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轮廓,却比直接暴露更加具有遐想空间。 川半辞开始遗憾了。 如果他能动就好了,只能看不能吃也太难受了。 两只黝黑的狗鼻突然逼近,似乎是终于做出了抉择,还是选择为主人尽忠,这次居然想往白宁衣摆里面钻。 于是白宁压了下去,直接将川半辞包裹在了里衣里。 川半辞鼻尖撞上了白宁腰腹的那条细线,额头贴在鼓起的温热胸肌之上:“……” 谢谢你,狗狗。 白宁面向这两只胡搅蛮缠的黑狗,气息逐渐变得恐怖起来。 就在他打算人为消灭它们之前,怀中的人有了轻微的挣动。 但现在还不是放开的时候,白宁手臂收拢,反而搂得更紧,低下头去查看:“怎么了?” 白宁低下头的瞬间,川半辞的脑袋刚好从衣领处钻了出来,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到了川半辞的面颊,感受到了期间异样的高温。 白宁皱起眉,以为是刚才搂得太紧,川半辞窒息了。 一时之间顾不得还有两只狗在旁边,捧住川半辞的脸细细查看:“对不起,我刚刚是不是搂太紧了,很难受?呼吸不过来了吗?你的脸好烫……” 余下的半截话头还没说完,白宁的瞳孔骤然睁大 川半辞吻住了他。 柔软的,高热的唇瓣没有任何间隙地紧贴上了,只是一瞬,就带来触电般的酥麻,而后一路从接触的地方窜到头顶,轰然炸开。 巷口的犬吠忽然变得渺远,他们的气息在密闭的衣襟里交融,激起一整片的细小战栗。 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感如此强烈,川半辞胸膛起伏,藏在衣服里面的心跳声变得格外大,他确实有些窒息了, 所幸的是,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并没有将川半辞的气味泄露出来,反而因为这亲密的接触,他的味道被彻底盖住了。 隐秘的兴奋感闪烁在川半辞眼中,他看到了白宁僵硬着身体,淡色的唇微微张开,保持这要推不推的姿势,怔愣地望着他。 这是只有在常年禁欲封闭的村庄才能产生的,因为不被允许,所以也没有认知。如同一个健康的人突然接触毒||品,一旦染上,就彻底回不去了。 这副模样成功取悦到了川半辞,川半辞倾身而去,想再尝尝白宁的味道。 但下一刻,白宁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微微挺直了身体,抿着唇偏头错开了一些。 川半辞身体解封的有限,白宁这么一退,他就亲不到了。 但他没有生气,白宁撤退所带来的另外信号,让他更加愉悦,愉悦到这种心情直接反馈在了他的脸上。 川半辞笑了一声。 白宁将唇抿得更紧了,难为道:“……别笑了。” 川半辞转过头:“你不问问我在笑什么吗?” 白宁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才更难羞于启齿,愠怒的红意染上他的耳垂,周围的草药味都染上了些许浓烈。 川半辞却不打算放过他,自顾自道:“我收回之前的话,你才不是小白狗,是……大白狗才对。” 第72章 白宁&黑肖 白宁身体紧绷着, 垂落的眼睫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颤动得很厉害。 川半辞再一次倾身而去,这次白宁倒没有退开, 直接用手阻止的。 调笑得太过了么? 川半辞就着白宁的手,倾靠在他身上,将没有任何收敛的喘息倾吐在白宁耳边:“你脚边的两只狗, 还在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呢。” 他带着几分引诱的味道轻声道:“你要推开我,把我暴露在它们的鼻子下吗?” 白宁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明明没有这个意思, 川半辞却将他的动作曲解成了另外的含义, 好像他不亲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白宁可以反驳的,但他沉默着。 面对白宁的缄默, 川半辞像是得到某个可以肆意妄为的信号,语调加深:“还是说,你惦记这个村里的规矩, 不想被神明惩罚?” “没有关系哦, 我刚刚看过了, 这块地方没有神像能看到。” “也就是说, 这里是可以无视村庄所有规则的自由之地。” 川半辞刻意压低的声音自带迷醉剂,白宁眼底也染上了欲色, 呼吸跟着沉重了起来。 川半辞:“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哦。” 白宁想, 川半辞应该是故意的。 在早上来养殖场找他的时候就是,故意说两人不是朋友, 惹他生气, 诱导他情绪上头,将两人的关系直接变成了恋人。 现在也是,他不该对川半辞有欲望的。 可一旦品尝过后, 就也无法轻易停下来。 白宁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疼痛却压不住血液里沸腾的躁动,所有的渴求在两人相贴的皮肉下疯狂滋长。 “真是疯了。” 耳边忽然听到白宁极轻地这样说了一句。 随后便扣住川半辞的后脑,不管不顾地主动加深了亲吻。 【白宁当前好感度:50】 白宁进化得太快了,很快就掌握吻的精髓,逐渐开始深入。他们的牙齿偶尔相碰,交换彼此的气息。 很快,白宁的舌尖触到一丝异样,被什么滚烫之物刻意烙下的刻痕,边缘处带着细微的硬质凸起,与周边的柔软对比鲜明。 为了探究更多,白宁不自觉地更加深入,想摸清楚那道凹陷到底是什么。 耳边传来喘息一般的轻吟,白宁才渐渐回过神,他似乎吻得有些太过深入了。 那两只黑狗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去了,川半辞亲够了,想要单方面地退开。 却发现白宁的指尖正深深地陷进他的颈部,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他的身体直接烙印在掌心里。 他居然退不出来。 川半辞道:“手。” 白宁被唤醒,倏忽松开钳制。 被满足,川半超便立刻抽离当前状态,在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恢复知觉后,活动了一下四肢。 “那些狗去别的地方了,应该暂时不会过来,我们得趁这段时间赶紧离开。” 川半辞说完没等到白宁的回应,转头看过去。 白宁正敛着眸,下颌线条绷到了极致。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混沌的眼底充斥着浓稠和压抑,像是那种饥饿许久终于被唤醒,开始不节制的兽。 “白宁?” “白宁?” “喂,白宁。” 川半辞伸出手,在白宁微怔的脸上轻轻拍了拍,像个伪装纯良,引诱老实人犯罪的坏蛋,“回、神、啦。” 【白宁当前好感度:55】 花了一下午偷金枝,躲狗群,一路有惊无险,两人终于赶在黄昏之前,回到了院子。 川半辞一回来就躺在了床上,他可不是体力型选手,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吱哑”一声,房门从外面打开了,白宁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粥,放在川半辞床边:“饿了么,我给你煮了粥。”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白宁做得都非常好吃。 面粥刚刚出炉,还有些烫,川半辞对着勺子吹了吹,送进嘴里。 川半辞眯起了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味。 川半辞专心致志地吃着粥,偶尔抬头,看到旁边的白宁一动不动地坐着,眉眼清润,耳朵微微侧着,似乎正专注地听他喝粥的声音。 川半辞忽然凑近过去:“白宁。” 白宁掀起眼睫:“怎么了?” 川半辞:“那个场主,在发现我偷了他的金枝后非常生气,脑袋都裂成好几瓣了。” 白宁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在等着川半辞往下说。 川半辞问:“你们村里人都有这样的功能吗?” 白宁脸上保持着温和的微笑:“问这个做什么?” 昏黄的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两人靠得很近,仿佛热恋期的小情侣,黏黏糊糊蜜里调油。 稍低半个头的人影凑到另一个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对方偏了偏头,脑袋忽然超自然地舒展成好几瓣,一口将人给吞了。 黑暗降临得彻底,川半辞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贴着柔软的内壁,温度略高于人体。 他尝试着转了转头,发现自己的脑袋被吃得很紧,几乎很难转动。 看不清楚,川半辞只能靠其他感官去感受。 好像是喉管发出的低沉回响,很轻,每一次呼吸都会引起周围组织有规律地蠕动。 气味也不难闻,像被包裹着沉入咸湿大海,沉沉浮浮,莫名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感觉。 “不辞,你在吗?我们要去开会了……”夏小乐推门的瞬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惊悚的画面。 他毫无防备,面上瞬间失血,声音变了调:“啊啊啊,不辞被白宁吃掉了!!” 夏小乐掉头就想冲下去叫人,但不知道怎么的,身体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突然动弹不得。 他保持着逃跑姿势,眼球艰难地转动,看向屋内的眼神是持续的惊恐。 忽然,被吞了脑袋的川半辞伸出手,“波~”的一声,将自己的头完好无损地从白宁嘴里拔了出来。 那边的白宁已恢复了原状,抿着嘴略显羞涩地用毛巾给川半辞擦脸。 川半辞坦然接受。 夏小乐不理解,夏小乐目瞪口呆。 他哆哆嗦嗦道:“不、不辞,你还好吗,你现在是活的吗?我刚刚看到你被白宁吃掉了。” “活着的。” 大概是怕夏小乐误会,川半辞顿了顿,好心解释道,“你别怕,我们刚刚只是在亲嘴而已。” 夏小乐:…… 谁家好人亲嘴把整个头都亲进去的! 白宁提醒川半辞:“他刚刚叫你下去开会。” “哦,这样。”川半辞的脸已经被白宁擦得干干净净,站起身对夏小乐道,“那我们走吧。” 另外三人早已等在一楼,听到楼上脚步声,就看到一脸淡定的川半辞,和他旁边脸色灰暗,走个路都腿软到扶楼梯的夏小乐。 众人:“?” 川半辞离开后的另一边。 白宁也一如往常,贤惠得铺被子整理房间。 屋外忽得刮起了猛烈大风,窗户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最后“砰——!”一声,被猛然吹开。 一道黑影从暗沉的天色中窜了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颀长身影。 白宁整理床铺的动作不停,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面色已冷若冰霜:“出去。” 单闯的人并没有听白宁的话,翘着二郎腿,随性地坐在了刚才川半辞离开的位置上。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才几天没见,恋爱都谈上了。” 床垫被坐,白宁没办法继续整理,支起身,冷冷地看向靠在一边的黑肖:“你过来干什么?” 这个场景很怪异。 按理来说黑肖是村庄最尊重的神子,白宁是被盲神抛弃的扫把星,两人有种不可逾越的地位差距,但好像白宁才是两人之中那个主导者。 白宁警告:“赶紧滚。” 黑肖:“不要,我只有这最后一段时间了,还不让我出来喘口气么,你也太残忍了。” 白宁没有被黑肖的话语打动:“你不该出现在他面前。” “为什么?我也很好奇的,这个被我们选中,这批人里最好骗、最单纯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黑肖按在自己的唇上,不知道在回味什么,天生上翘的唇瓣自动扬起:“我都没想到,为了获取他的信任,你连色相都牺牲了。” “怎么样,他的嘴是不是很好亲?” “砰!” 黑肖及时侧身一躲,椅子擦着他的耳际飞过,砸在墙上迸裂成两段。 黑肖转过头,含着意味不明笑意的眼中映出对面神色阴翳的白宁。 “什么声音?”一楼正在交换信息的主播们听到巨响,顿时警觉起来。 鹿临对旁边的川半辞道:“这个方向,应该是你房间发出来的。” 川半辞面色淡然:“是白宁吧,他眼睛看不见,碰到什么东西也很正常。” 如果是白宁,发生点什么也不奇怪,而且除了那声巨响之外,楼上没再发出别的声音,几人便也没再去管。 陈岸礁继续道:“这样看来,我们这里不辞和大龙都提前拿到金枝了?” 川半辞是靠白宁跟他说的信息,去狗场场主家里偷的,大龙则更加直接,直接闯进别人家里,用武力威胁,逼问不出来就直接杀掉,问出来了就叫人给他,然后再杀。 就这样杀了一天,大龙也拿到了一条金枝。 这种粗暴行径,倒是让川半辞想起了一个人,大龙和虎啸应该会很有话题。 鹿临也道:“虽然我现在还没有,不过今晚宵禁之前,会有村民给我亲自送过来。” 川半辞侧目而视:“怎么做到的?” 鹿临笑眯眯:“很简单,只要骗他们我是盲神的代理人就好了。” 村里对盲神有着盲目的信仰,稍微施加一点手段,就能哄得他们的团团转。 当然,以上都是鹿临个人视角。 总之大家各显神通,第一天就拿到了三个金枝。 了解完情况,陈岸礁面色也缓和下来:“那就好办了,神婆那里的两只金枝也不用抢了,我和夏小乐一人一个就行。” 陈岸礁对夏小乐道:“怎么样,明天就是神婆的予枝日,我们一起合作,把金枝拿到手?” 夏小乐其实完全没有想到其他人效率都这么高,居然只剩下他和陈岸礁了,脸上一直有些阴沉。 夏小乐:“我会自己想办法拿到,要我和灵境集团的人合作,没可能。” 陈岸礁:“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大龙帮腔道:“耍什么小脾气,小子,之前没说你是懒得和你计较。实话告诉你吧,就算没有你,老陈自己也能拿到金枝,和你合作是抬举你,你别不识好歹啊。” “谁跟你们耍脾气了,我都说了不信你们灵境集团,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夏小乐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几人一跳,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夏小乐阴沉着脸:“少在这里假惺惺,别人会被你们骗,我可不会!” 夏小乐呼吸粗重,环视陈岸礁和大龙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进副本根本不是为了通关,是拉拢某个人加入你们孵化区,鹿临还是不辞?” 他冷笑一声:“先是假惺惺地好言相劝,一旦发现拉拢不成,就会撕开面具,把人追杀致死,你们真以为自己演得很好?” “说我不识好歹,好笑,你们是不是忘了,进副本到现在,两次线索都是我找到的,没有我,你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瞎晃悠多久。” 说到这个,还真是。 夏小乐平时傻乐乐的,没有其他人那么记忆鲜明,但每次进入探索的死胡同,都是夏小乐的发现带领大家走出来。 大龙似乎也想到了这个,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夏小乐胸膛起伏着,明显忍了很久:“你们懒得带我,我还不想带你们呢,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走着瞧吧!” 说完,夏小乐就丢下了众人,怒气冲冲地往外面走去。 大龙“嘿”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夏小乐的话戳中了什么,挠挠头居然把气忍了下来了没有发作。 陈岸礁也知道自己劝不住夏小乐了,叹了口气。 川半辞转向陈岸礁:“夏小乐和你们有仇?” 陈岸礁叹气:“看这情况应该是了,我们孵化区也分很多工种,只是不知道和他结仇的是谁。” 大龙看向川半辞:“你运气好,遇上的是我们,老陈和我还算讲道理,愿意给你时间考虑,到现在都没有对你动手,要是遇上脾气不好的,你现在已经死了。” “好了,还嫌不够乱吗,别说了。”陈岸礁制止了大龙的话,看向屋外,“现在外面浓雾起来了,宵禁时间也快到了,夏小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大龙,你气跑的人,你来负责把他喊回来。” 大龙嘴上骂骂咧咧的,也是个明事理的,“嗯”了一声准备去,被鹿临给阻止了。 “小乐本来就在气头上,看到是你,怎么可能会跟你回来。”鹿临道,“还是我去吧。” 大龙一想,也是这么一个理,停下了脚步。 没想到就在这时,和团队联系最不密切的川半辞忽然出了声:“不如让我去吧。” 没等到别人回应,川半辞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自己的优势:“他是我粉丝。” 众人:“……” 他们震惊的不是这个好么。 第73章 白宁&黑肖 川半辞等了半天, 见这些人还是不说话,默认他们都同意了,自顾自往屋外走去。 他倒也不是突然热心, 关于夏小乐的有件事情,他一直很在意。 虽说孵化区是灵境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但大部分人都是分开来说的。 尤其在异骸直播间, 孵化区就是孵化区,很少有人会直接跳过孵化区, 直接扯到灵境集团头上。 但夏小乐每次和陈岸礁大龙的对话, 提的一直是灵境集团。 那只能说明夏小乐和他们的矛盾并不是在孵化区上,而是更上面的灵境集团。 这就是川半辞想从夏小乐口中了解到的信息。 夜晚的浓雾不同于白天,更加浓厚黏稠, 像是整个人扑进了黏腻的黑粥里,在里面待久了,能把整个人都扯出皮来。 “啾——” 一只小鸟撞破黑夜, 绕着川半辞的头顶飞了两圈。 川半辞认出来:“小麻雀。” 川半辞都快习惯这只麻雀时不时地消失, 又时不时地出现了, 带着麻雀, 调亮了手电筒,继续找夏小乐。 浓雾能见度很低, 川半辞一路来到了院子外面, 找了一会儿,终于在河岸边看到了夏小乐的身影。 夏小乐蹲在边沿上, 头上还顶着一只鸡, 那鸡似乎把夏小乐的卷毛当成窝了,扭着屁股舒舒服服窝在里面。 听到身后的动静,夏小乐猛地朝河面上投了一个石头:“别管我了, 我一会儿会回去的。”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脚步声也没有停止。 脚步声越来越近,夏小乐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厌烦。 “都说了别来烦我,听不懂人话?!”夏小乐愤怒地转过头,看到川半辞,骤然一愣,“不辞,居然是你?” 川半辞歪了歪头:“是我很意外吗?” 夏小乐还以为是陈岸礁或者大龙,再不济也应该也是鹿临才对。 但说到底,刚才是他和孵化区的矛盾,夏小乐也没好意思继续朝川半辞发火,讪讪道:“有点,毕竟你很不合群嘛,没想到你也会来找我。”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夏小乐连忙解释道:“别误会,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以你的实力,确实也没有合群的必要就是了。” 川半辞在夏小乐身边坐下了:“你不是也不太合群么。” 川半辞只是不想和大家一起行动,夏小乐可是和另外两个人有直接矛盾的。 谁知夏小乐反应极大道:“不一样,我以前很合群的!” 大概是在这群奇形怪状的玩家里憋疯了,夏小乐忽然打开了话匣子,硬是要和川半辞说他以前的事迹。 “我刚进入直播间的时候,第一个副本就是50人的大型副本呢,大家还全是新人,相互警惕,是我一个个拉人谈心,解决矛盾,把大家团结起来的,这可是异骸直播间为数不多的全员存活事件哦。” 川半辞瞳孔微张:“这么厉害。” 50个人!好牛的社交能力,像川半辞就完全不行,他只会谈恋爱。 川半辞真的非常好奇了:“怎么做到的?” 被川半辞这么捧场,夏小乐反而开始不好意思了:“其实也还好,我就是……” 夏小乐是天生的社交能力者,那是一个和川半辞这种孤独之人完全不同的世界。 川半辞所渴望的,夏小乐触手可及。 他听得认真,时不时点着头,眼眸微微发亮。 川半辞没有打断,夏小乐就这样一直说一直说,一路从他新人时期,讲到了现在。 说他如何靠着独特的特点,融入各种不同的团队里面,然后一起齐心协力,打败boss通关副本。 夏小乐其实并没有聊这么深入的打算,作为倾听者,川半辞的存在感实在过于强烈了。 只要看到川半辞此时的眼神,夏小乐心中就会升起一个牢牢的念头,只要是川半辞想知道的,他都会告诉他。 “所以说,根本不是我不合群,就是那群灵境集团的问题。” 夏小乐一把揪住了在自己头顶搭窝睡觉的鸡,气呼呼地揉来揉去,引得鸡“咯咯”直叫。 “是呢,五人本这种小型副本,对你来说反而是劣势,你真的很厉害。” 川半辞托着腮,认真地评价道。 难怪敢只身一人进入《祭神》,果然能在这里的大家,都不是小角色。 夏小乐刚才说的话其实多少带有泄愤的意思,没想到川半辞居然真的应和了他,而且还如此真诚,仿佛他就是这么想的。 夏小乐一直以来都是充当着理解别人的角色,还是第一次被别的人这样无限包容。 夏小乐怔怔地看向川半辞。 川半辞无知觉地偏了一下头:“怎么了?” 夏小乐突然反应过来,慌乱地转移了视线:“啊……没有!” “不好意思,刚才说得有些忘我了,我是不是话太多了,你也不打断我……” 川半辞:“不啊,你说的那些,都超有意思的。不过比起那些故事,更有意思的,是你本人哦。” 川半辞不是在说套话,夏小乐看起来真的很享受他口中的那些经历。 就像川半辞享受的是副本中的恋爱,而夏小乐重点,永远都是如何跟大家一起惊险通关。 在说到那些同伴的时候,夏小乐在发光。 夏小乐和那些同伴一定结有很深的羁绊,友谊也是爱的一种,只要是爱,川半辞就喜欢。 川半辞的睫毛在夜色中轻轻颤动,通透的灰眸倒映出夏小乐的身影。 他望向夏小乐的眼神太过纯粹,像是初春融化的雪水,清澈得能照见人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川半辞流露出了向往,朝夏小乐扬起一个清浅的微笑:“真好啊,你被很多人爱着呢。” 爱……么? 夏小乐没想到川半辞会对他这样评价。 完全没想过的方向,但是一点都不讨厌。 夏小乐定定地看了川半辞一会儿,再次感受到了心中那股电流一般的悸动。 他脸上忽然窜起红意,手忙脚乱地转向四周,蹭一下站起来。 被夏小乐这一系列举动弄得莫名其妙的川半辞:“?” 夏小乐捏了捏自己的裤脚,回头瞟了川半辞一眼,又倏忽回头,呐呐道:“不辞,你总用这种眼神看人么?” 川半辞疑惑:“哪种眼神?” 夏小乐支支吾吾了一阵,找不到词形容,于是又面对面和川半辞坐下来,盯着川半辞的眼睛。 看着看着,脸上好不容易降下的温度又升了起来:“就、就是现在这样!” 夏小乐一边躲躲闪闪地看,一边找形容词:“特别认真,特别专注,珍视?就好像……眼里只有我一个人一样。” 川半辞:“就是普通的眼神。” “但是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啊……”夏小乐嘀嘀咕咕的。 川半辞:“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还生气吗?” 夏小乐蓦然反应过来,川半辞好像是来劝他回去的。 而他的满腔愤怒,此刻也消散殆尽了。 川半辞有种异样的魔力,只要对上他,就会被不知不觉牵着鼻子走 ,最后什么情绪都能平静下来。 能进《祭神》的都不是普通人,夏小乐是个很敏锐的人。 川半辞身上有种非常罕见的情感共鸣,这种特质大多都出现在情感丰富,感染力极强的演说家或精神领导者身上,他们就像太阳,其他人会不自觉被吸引。 可川半辞又不太一样,太阳不适合来形容他,他更像黑洞。 也许别人一开始不会被吸引,甚至可能忽略,但随着相处,这张黑洞就会迅猛发展,夺取所有人的目光,庞大到再也无法忽略。 直到最后,他们会发现,他们正在迅速被川半辞所吞噬。 这个可能连川半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特质,此刻被夏小乐察觉到了。 夏小乐突然对川半辞的过去产生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经历,才能塑造出这样特别的人。 叮—— 川半辞听到夏小乐好感度暴涨的声音。 对于别人突然涨自己好感,川半辞已经习惯了,淡定接受。 川半辞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你似乎很讨厌灵境集团,他们对你做过什么吗?” 提到灵境集团,夏小乐眼中闪烁一丝晦暗,点了点头,却道:“他们不是对我做过什么,是……” 夏小乐看了川半辞一眼,松了口:“算了,告诉你也没事,是我哥。” 人心险恶,这不是可以随便告诉人的东西,但对于川半辞,夏小乐莫名升不起防备心。 “我哥是个很厉害的顶级主播,主播名叫夏执衡,你知道吧。” 川半辞:……? 他该知道吗? 弹幕知道: 【我去,他居然是夏执衡的弟弟。】 【夏执衡是上一届主播赛冠军。】 【我们直播间降临以来,他是第一个非孵化区出来的野生冠军,含金量杠杠的。】 哦,原来如此。 川半辞平静道:“现在知道了。” 夏小乐道:“主播赛的冠军,能向厄里斯的首领许一个愿望,据说他无所不能,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上一届我哥横空出世,直接打败了所有职业主播,成为了冠军。我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他想拿到基因病的治疗方法。” “我哥拿到冠军之后,灵境集团的人忽然闯到了我们家里,要和我哥交易向厄里斯首领许愿的名额,我哥不同意。” 夏小乐在说到他哥的时候,满脸都是崇拜,但紧接着,他垂下眼睛,语气发沉。 “后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哥忽然消失了,哪里都找不到他的消息,人间蒸发了一样。” 夏小乐抬起头,眼中冒着沉沉的火光,“肯定是灵境集团的那帮人把我哥抓走了,这群不要脸的强盗,他们拿不到我哥的许愿名额,就直接绑架了我哥。那个许愿名额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进直播间就是想和我哥一样,成为这届主播赛的冠军,许愿让灵境集团把我哥还来。” 只是,不是所有人都像夏执衡那样的天赋异禀,夏小乐一开始进副本信心满满,经历许多生死之后,也产生了一些迷茫。 他真的能斩获冠军,把他哥找回家吗? “对了。”夏小乐转向川半辞,“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对我哥有兴趣?” 川半辞点了点头:“不过听了你的话,应该是我想错了。” 在知道夏小乐和灵境集团有渊源后,川半辞还以为自己找到了同类,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川半辞也不失望,在知道夏小乐和他哥都来自幽荧域的人后,主动了解起了那块地方。 在很久以前,他和单阙打算一起离开那个地方时,他们的目标也是幽荧域,只是那时候出了意外,单阙死了,他也被困在烛照域里。 更准确的说,他是被困在那栋大厦里。 他每次外出,都要借助前男友的身份信息,就算出去,也都是各种约会场所,地方实在有限。 后面遇到虎啸,虎啸口齿和逻辑都不太清晰,并不能说清楚幽荧域到底是怎么样的。 川半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自由呼吸过了,他决定和单阙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想过的明明不是现在这种生活。 夏小乐倒是很乐意和川半辞说起自己的家乡,他天生乐观,说的事情也不带有悲情色彩。 在夏小乐感兴趣的情况下,川半辞偶尔也会说说自己在烛照域的事情。 川半辞没什么感情倾向,但偶尔会吐出几句略带地狱的冷幽默,两人交谈甚欢。 不知不觉,十二点将近。 川半辞肩头的麻雀已经开始躁动不安,眼前的河岸也被浓雾笼罩到完全看不清。 川半辞:“我们该回去了。” 夏小乐:“好!” 在川半辞转身准备离开时,夏小乐忽然叫住了他:“不辞。” 川半辞回过头,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夏小乐张了张口,目光闪烁了一下,还是大胆出击道:“这个副本里我只相信你,之后的任务,我能和你组队吗?” 川半辞“啊”了一声:“这个不行。” “为什么?”夏小乐没想到第一阶段就惨遭拒绝,急了,“你是怕我拖后腿么,我很有用的,也有自保能力,你不要小看我……” “不是因为这些。”川半辞坦然道,“我忙着谈恋爱呢。” 两个人谈恋爱,带个电灯泡算怎么个事。 夏小乐怀疑自己听错了:“谈恋爱?你谈恋爱了?” 好不容易建立起勇气,第一阶段都还没实施,就被这样猝不及防地打碎,还是以对方已经有了恋爱对象这种深受打击的理由。 但夏小乐很快反应过来:“不对,盲桥村不是禁色欲么,你怎么能谈恋爱?” 川半辞还是淡淡地:“就是禁止,谈起来才刺激。” 夏小乐不理解川半辞为什么能一脸淡定地说出只有性缘脑才会说出的话。 他瞪大眼睛:“你……你怎么能这么,这么不正经。” 看夏小乐这副谈情色变的模样,川半辞反而疑惑了:“你没谈过恋爱?” 夏小乐顿时涨红了脸:“对啊,怎么了嘛。” 这就奇怪了,刚才听夏小乐过了这么多恋爱副本,多少应该谈过一些才对,怎么会还是一副没有经验的样子。 难不成在过副本的时候事业心太重,光想着交朋友打boss,直接把攻略人物丢到一边了? 嘛,这也是常有的事,当攻略对象实在无聊,而其他玩法又实在出彩的时候,川半辞也犯过这样的错。 比如在末日世界观种田什么的,他懂。 川半辞以过来人的口吻道:“有机会还是谈一个吧,不然就这样无趣地度过一生也太可惜了。” “只有你会觉得可惜吧,我才不会随随便便就爱上别人!”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痒处,夏小乐猛然跳起来。 “而且,而且既然谈上了,就要认真负责到底才对……” 说着,夏小乐盯着川半辞的眼神充满怨念。 川半辞深受感动:“你的恋爱理念很值得敬佩!” 夏小乐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戏了,垂头丧气道:“那当朋友也不行吗?” 谁知之前还淡淡的川半辞,猛然转过身,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川半辞生怕自己听错了:“朋友?” 夏小乐:“……啊。” 川半辞再次确认:“我和你?” 夏小乐被川半辞这一出弄得有些没底气了,揣揣道:“不行吗?” 川半辞迅速走上前来,郑重地握起夏小乐的手,上下摇了两下,宣誓道:“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夏小乐:“……谢谢?” 浓雾深厚,两人只有一个手电筒,为了不走散,两人是并肩走的。 夏小乐不自觉看向旁边的川半辞。 川半辞正在专心认路,没有任何攻击性的五官在手电筒的光晕下,变得更加柔和了。 意识到自己看入了神,夏小乐猛然回过头,甩了甩自己的脑袋。 想什么呢,人家已经有对象了! 不过说起对象…… 夏小乐开了口:“不辞,你在和谁谈恋爱?” 陈岸礁已经四十了,应该不可能,大龙还是鹿临? 应该是鹿临吧,他之前就觉得鹿临对川半辞特别关注,眼神也怪怪的。 川半辞意外了一下:“你不是知道的么,你都看见我们接吻了。” 夏小乐完全没有印象:“啊?谁?” “白宁啊。”川半辞道。 夏小乐:“?!” 夏小乐想到了什么,骤然睁大眼睛:“不是,你们那个时候居然真的在接吻?!” 川半辞:“不然呢,难不成是他在吃我的时候被你撞见了,怕他连我带你一起吃了,故意编造谎言,让他放松警惕?” 就是这么想的夏小乐:…… 第74章 白宁&黑肖 川半辞的恋爱对象是白宁这件事, 给夏小乐造成了巨大冲击,以至于一直回到院子,夏小乐都没有出声。 鹿临还在一楼:“你们总算回来了, 我们三个刚还说,你们再不回来,都要集体出动去找了。” 关于这件事, 夏小乐也不太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夏小乐忽然用力拍了一下脸,重新打起精神来一般, 扭头对两人一脸认真:“时间不早了, 我先去睡觉了,大家明天见吧!” 别管了,既然决定做朋友, 他就会做好朋友分内的事,不随便掺和到感情上面来。 这样想着,夏小乐意志坚定地上了楼梯。 鹿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转向川半辞:“你们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吗?” 川半辞不懂:“为什么这么问?” 鹿临思索:“总觉得, 他对你亲密了很多。” “哦, 你说这个。”川半辞道, “我们现在是朋友哦。” 鹿临似是遭受了什么冲击,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现在和川半辞交朋友, 变得这么容易了吗? 川半辞完全不知道鹿临心里涌起了多大的波动, 自顾自上了楼。 午夜过半,川半辞睁开眼睛, 毫不意外自己又回到了偌大的溶洞内。 一尊巨大的盲神像微微垂首, 正对着他的方向。 川半辞主动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 神像:“……” 这次没有水面,周围全是一根根树立起来的木架。 川半辞靠近一点,上面的绳子就会活过来一般, 张牙舞爪地去够川半辞,一副要把川半辞绑起来的样子。 一排蚂蚁从川半辞脚下爬过,组成一排黑字。 罪名: 毁坏神像 色欲 两罪并罚,可有异议。 川半辞看了一会儿:“有。” 神像:“……” 最后那句可有异议,一直都是用来让违反规则的人磕头忏悔的,哪有像川半辞似的,敢问就真敢提。 一道淡淡的视线从高空传来,像在问川半辞哪里有异议。 川半辞道:“这个色欲,我明明是故意藏在你看不到的角落犯的,你怎么会知道?” 这副理直气壮的质疑口气,就好像他藏起来偷偷干坏事被发现了,反而是祂的错一样。 川半辞发现脚下的蚂蚁变多了,这次组的却不是字,而是一个画面。 蚂蚁动了起来,拼接成两个人型剪影,像黑白电影,将发生的一切以动态图的形式,展示在了川半辞前面。 一开始是两个靠在一起的剪影,其中一个人往旁边那人耳边说了什么,听的那人忽然裂开脑袋,将人一口吞了进去。 画面到此为止,那道淡淡的视线又停在了川半辞身上。 哦,原来说的是这个,色欲犯得太多,川半辞都搞混了。 还以为盲神说的他和白宁被狗追,在房屋空隙里接吻的事情。 至于被蚂蚁放出来的画面…… 那个时候他没有把屋子里的神像遮起来吗? 不记得了,谁会天天没事注意一个神像到底在不在看他。 川半辞面色不改:“这算什么犯色欲,就这个画面而言,很难说是不是他在吃我吧。” 话音未落,像是知道川半辞会狡辩。 地上的蚂蚁又动了,如同时间倒退一般,又回到了两个小人依偎坐在一起的原始画面。 只是画面被拉到了面部特写,属于川半辞的小人嘴巴一张一合,下面同步组成了一句话。 <我想进去玩玩,你用脑袋包裹住我好不好?> 紧接着,画面又一变,坐在床上的两个小人忽然缩到很小,用火柴大小的手臂相互挤在一起擦脸,另一边出现了个门框,里面还有一个小人。 画的应该是夏小乐过来喊川半辞,不小心撞破了两人的场景。 夏小乐小人面部十分惊恐,配合底下的句子:<我刚刚看到你被白宁吃掉了!> 被擦着脸的川半辞小人:<我们刚刚只是在亲嘴而已。> 前有因,后有果,证据确凿。 蚂蚁散开了。 川半辞抬起头,露出正津津有味观看的脸:“连字幕都能做,好厉害,它们还能演别的吗?” 地上的蚂蚁忽然开始乱爬,像极了老式电视时不时就会出现的雪花片,没多久,一行额外加大加粗的字出现在川半辞面前。 禁止和神明插科打诨! 呀,生气了。 川半辞抿了抿唇。 弹幕:【这神脾气真好,被主播玩成这样都没发火。】 川半辞:【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不是祂不想动我,是祂动不了我。】 弹幕:【?】 “关于以上罪状,我还有一个异议。” 川半辞站了起来,就这样视前方一排排蠕动的木架与无物,直直朝神像走去。 川半辞一踏入木架群,数十条麻绳如毒蛇般从四面八方袭来,瞬间搅紧了川半辞的手臂、双腿和腰身,往不同的方向拉扯。 就在弹幕以为川半辞要被绳子五马分尸的时候,川半辞只是微微一顿,继续迈步向前。 绳子越绷越紧,川半辞还在往前走,最后只听纤维断裂的“滋啦”一声,绳子居然被这样生生拽断了。 “是,神像是我砸的,人也是我亲的。”川半辞踏过崩裂的粗绳,声音温驯极了,“不过,你有什么资格罚我?” 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更多绳索疯狂涌来,捆住它们所有能捆住的任何部位,川半辞什么都没做,只是往前走着,那些麻绳却在即将破坏他身体的刹那诡异地自行崩解。 身前畅通无阻,身后被扯断的长绳漫天飞舞。 弹幕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明白么。】川半辞慢悠悠地,【盲神在梦境中的威力,取决于做梦人对祂的信仰、恐惧和对自己犯了错的认知。】 这就是其他玩家明明犯得都是同一个罪,夏小乐的副作用最严重,鹿临却最轻。 鹿临不觉得自己有错,夏小乐很正直,砸神像取铜钱在他哪里,就是错了。 那些村民犯的罪就比他们更轻了,但因为信仰盲神,对祂心怀恐惧,所以一旦犯错,夜晚的折磨就会让他们形如鬼魅。 而川半辞恰好不信神,不怕神,更不觉得自己犯了错。 不接受任何心理暗示,神的惩罚对他就是无效的。 弹幕恍然:【原来是这样。】 川半辞偏过头,一半神情藏在阴影里,这让他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我不喜欢总解释,你们看直播也该学会自己动脑子,变得聪明一点。】 【系统提示:您新增了20个关注。】 弹幕: 【……】 【我还是不太明白,主播能再骂我一下么。】 【上面过于诡计多端了哈。】 所有木架都被川半辞抛到身后,直到某一个时间点,躁动狂怒的粗绳忽然集体僵硬,木架被拦腰折断,一排一排地隐入黑暗中,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偌大的溶洞中,忽然只剩下川半辞和神像。 川半辞不紧不慢地朝神像走去,两者的距离越来越短。 盲神为了惩罚犯错的人,进入他人梦境,但说到底,这里是他的梦。 川半辞想知道,在他的梦里,到底是他的权利更大,还是盲神的权利更大。 川半辞站在冰冷巨大的神像面前,仰起头,露出了那双一如既往沉静无波澜的通透灰眸, “喂,神,你能低下来一点和我说话么。” “我更喜欢听话的好孩子。” 缄默的神像垂首低眸,望着眼前大言不惭的逆反人类。 这个人类很小,就算踮起脚尖,也只能够到祂的盘坐起来的膝盖。 他其实很脆弱。 就像之前他们在梦里见到的第一面,小人为了躲沸水,爬到祂身上避难,但只要祂稍稍一抖,对方就止不住地滑下来。 即使爬到肩膀,对方也不得不贴紧祂的身体,来对抗过于闷热的水气。 但就是这样脆弱的人类,对祂没有敬畏。 或者说,川半辞不任何敬畏的东西。 “哗啦!” 如同被打碎的玻璃,梦境轰然崩塌。 溶洞,神像,一切消失不见。 黑夜中,在所有人不知道的秘密角落中,一个黑影骤然睁开了双眼。 他如同被反噬一般,呼吸深重而急促,额头上不知何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落入幽深浓稠的双眸中。 被无信仰者这样无礼地对待,他该生气才对。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影忽然极慢地伸出手,触碰在自己的左胸膛。 沉睡在那里的心脏正在以极不正常的速率快速鼓动着。 一下,一下,将他所有的思绪全部吞噬,只剩下最后看到的那一张脸。 【叮——】 【██好感度+██】 无人知晓的黑夜中,不知何人的好感度在飞快跳转着。 川半辞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房间里,他往旁边摸了摸,只触到一片温凉,没有人。 川半辞揉了揉眼睛,撑起身,往窗户那边看去。 一个白色的身影立在窗户边,在被擦拭干净的玻璃反光下,那人望向屋外的神色似乎有些幽暗。 川半辞:“白宁?” 床边的人骤然回神,扭头朝川半辞露出一如既往清润的笑:“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是做噩梦了么,又遇到盲神了?” 说着,白宁走到了川半辞床前,伸出手探了探川半辞的额头:“还好,体温是正常的,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川半辞压根就没受罚,自然什么事都没有。 川半辞也不解释:“你怎么也没睡着,失眠了?” 白宁点了点头:“天亮后就是予枝日了,每年这个时候,神婆就会在村民里选两个和神有缘的人,赐予他们能进入地下祭坛金枝,那时候会有很多人,要不要去看热闹?” 川半辞已经有金枝了,不是很感兴趣:“不了,我明天有另外想干的事情。” 白宁:“什么事?” “约会啊。”川半辞看向白宁,“我们已经交往了哦,你不想和我约会吗?” 白宁一怔,随后笑着点头:“想的。”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隐秘的脚步声。 大概是为了避免被听到,脚步声放得很轻,但这栋房子的隔音效果一向不好。 睡着的还好说,像川半辞和白宁这种半夜醒来的,几乎一下子就能听到。 脚步有些乱,应该是两个人,走起路来深浅不一,像是受伤了。 果然,在脚步声来到了二楼之后,隔着房门,川半辞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是陈岸礁和大龙他们。 川半辞心中对两个不同的脚步声做下了判断。 至于他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川半辞大概也能猜到。 明天就是予枝日,陈岸礁还没有金枝,想从神婆那里顺利拿到金枝,就得提前做好安排。 陈岸礁和大龙估计是为了金枝出去的。 只是他们违反了宵禁,外面浓雾深厚,估计遭受了不少磨难。 这些都是玩家的个人玩法,川半辞没有什么意见。 很快,外面的脚步声消失了,两个人都回了房间。 “好了,约会是很重要的事,得养足精神。”川半辞重新躺在了床上,又拍了拍自己的旁边,“快来睡觉。” 白宁便跟着躺了上去,见川半辞安心地闭了眼,盯着川半辞的侧脸看了一会儿,也跟着合上双目。 由于晚上有盲神作祟,川半辞从后半夜才开始真正的休息,所以第二天理所当然地睡迟了。 等他醒了的时候,屋外的阳光已经到了头顶,其他玩家也都出去了,在一楼给他留了纸条。 我们去参加予枝日了,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过来看看,地址在xxxx。 鹿临留 川半辞将纸条收了起来,和白宁吃完早饭便出了门。 他们没有去予枝日,两个人一起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村庄里。 明明刚醒来的时候,外面还是艳阳高照的,这时空气里已经弥漫了淡淡的雾气,不算影响视线,只是容易看不清路上的人。 就很适合偷情。 因为是予枝日,路上时不时就会有往神婆那边赶的村民,和两人方向相反,有时候会迎面相撞。 川半辞趁着雾气掩盖,指尖悄然滑入白宁的指缝,十指相扣。 然后在村民冲破雾气,迎面走来的时候又飞速放开,如此乐此不疲。 白宁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后面大概是被川半辞影响,心中真的多了一根微微紧绷的线。 在薄雾聚合的时候偷偷牵手,浅尝这一刻隐秘的放纵。 又在雾散后冷不丁抽离,只留下掌心转瞬即逝的清香,和指缝间逐渐变冷的体温。 又一次人流过去,白宁再一次感受到对方的手如入水的细蛇,极其熟练地钻进他的手心,将他的所有手指悉数分开,和对方的贴合在一起。 白宁动了动被贴近的指尖,语气有些无奈道:“这么好玩么?” 川半辞点头:“超刺激。” 白宁心中微微一动,但与此同时,另外一种隐秘的恍惚感在心底悄然出现。 川半辞太熟练了。 这种熟练感如同一根刺,时不时就会出现,冷不丁刺白宁一下,让他原本沉静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另外一个极端转。 川半辞之前有恋爱过么,谈过多少人,和其他人是怎么相处的,会跟他一样在浓雾天牵手,在房子的缝隙间接吻么? 这些念头像是蛛网,将白宁本就不甚阳光的心包裹地密不透风,而后坠入更暗处。 想将对方永远留在身边,从此眼里心里,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白宁手腕一转,反手扣住了对方的指节,将川半辞拉向自己,在他耳边柔声道:“我们还可以再刺激一点。” …… …… 你们不会相信了吧? 川半辞可是他从这五个人里精挑细选出来,最好骗,最单纯,最容易接近的人。 【白宁当前好感度:60】 第75章 白宁&黑肖 雾气再次聚拢的刹那, 白宁将川半辞压进路边一处干草堆中,干枯的麦秆发出细碎的断裂声。 白宁将人的双手高举到头顶,整个人浅浅压了上来。 在他们的斜对角, 有一座供奉小神像被供奉在墙角下,一旦雾气散开,他们交叠的身形就会彻底暴露在神像面前。 人什么时候会来, 雾什么时候会散,一切未可知。 就这样, 他们在朦胧不清的雾霭中紧密相贴, 品尝这偷来的时间里彼此唇齿间最甜蜜的部分。 川半辞发现这些人总喜欢在他舌面的十字烫印上反复研磨。 每次都会顺着痕迹伸到最里面,那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深度,总让人怀疑这截舌头是不是想顺着他的口腔, 一路到的咽喉里。 白宁是这样,封炔是这样,卡兰是这样……甚至那个人, 单阙也是这样。 单阙是因为心疼他, 这是他唯一不可自愈的伤口, 但另外三个又怎么回事, 为什么也总喜欢安抚这里? 是的,安抚。 川半辞能感受到, 真正的亲吻不是这样子的。 但不得不说, 他喜欢这种接吻方式。 川半辞将指尖深入了白宁的发丝,白宁大部分头发都被一截发带绑着的, 柔顺又光滑, 像是某种皮毛,触感很奇妙。 在唇齿分离的时候,川半辞喘息着捏住了白宁的几根发丝。 白宁轻轻偏着头:“喜欢我的头发?” 川半辞点头:“很好摸, 很好看。” 白宁翘了翘唇角,将川半辞捏着他发丝的手一起收拢进的掌心:“你要不要也养养看,你应该会比我更好看。” 川半辞却道:“我以前养过的,后来和整块头皮一起被割下来了。” 原以为只是寻常的闲聊,川半辞让人始料不及的话语,让屏幕前后的两批人都怔住了。 弹幕: 【……啊?!】 【听太快了,主播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很可怕的话?】 白宁回过神,眉梢拧起想就川半辞刚才的话问些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一声吠叫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川半辞扭头看去,忽聚忽散的薄雾中间,一只巨大的身影缓缓现身,猩红的舌头耷拉在森白獠牙间,尾巴低垂,朝他们发出低沉可怖的呼噜声。 白宁也听到了动静,面色一变:“是狗场的狗。” 但比他们看到过的更大,宛如一头棕熊,严严实实地堵在街口,投在地上的倒影,一路落在了他们身上。 似乎是那群狗都彼此融合了,组成了眼前的庞然大物。 万万没想到,那群狗还在找川半辞,还一路搜到这边来了,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任何准备。 两个人警觉,川半辞盯着那只正虎视眈眈朝他们走来的巨型犬,一边拽着白宁的袖子,缓慢地往旁边道路蹭。 只是他们偏向一边,那狗就堵在那边,往另一边偏,那狗也调转方向,始终堵在他们面前。 摆明就是盯上了他们。 左右为难,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川半辞拉起白宁就跑。 “汪!” 大黑狗如一座大炮,轰隆隆地追了过来。 两人在前面跑,大黑狗在后面追。 川半辞反应已经很快了,但人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动物,再加上薄雾阻挡视线,没跑半条街,身后的大黑狗一路追到了脚边。 “汪!” 黑狗追上来就是一口。 川半辞紧急调转路线,往回跑。 大黑狗身体肌肉全方位爆发,一口落空,速度居然又上涨了一个度,它一边跑一边朝川半辞吼叫,嘴里的唾沫乱飞。 就在这时,身后看不见的白宁忽然被脚下横在路边的扫帚给绊了一下。 眼看白宁就要向前倾倒,川半辞紧急拉了一下,但他也不是力量型玩家,再加上本身跑得就快,身体的惯性刹不住,没拉起白宁,反而自己也被带了下去,跟白宁一起跌在了地上。 他们翻滚在黄泥路上,灰尘和翻飞的衣袂并起,一头巨大的黑影已追至身前。 “小心!” 就在这个危急的时刻,白宁紧急推了川半辞一把,将川半辞推出了黑狗扑咬的范围之外。 他自己却因为作用力撞倒在地,失去了最后逃生的机会,彻底暴露在狗嘴之下。 时间好像按下了暂停键。 再细微的空气流动声,也在这一刻被白宁的感知收于心底。 脸颊的风速有些不正常地往后逆流,黑狗已经扑到了半空,那张血盆大口蓄势待发, 有人手撑在地上,借着反力同样往这边而来。 白宁空无的世界中,以周遭的感知勾勒出一个慢动作画面。 他的面前是那只跳在最高处,即将往下落的大黑狗,因为他刻意调整过落地的姿势,那狗只会咬到他的手臂,并不致命。 但川半辞也在往这边扑来,按照行动轨迹,大黑狗在扑上来的瞬间,川半辞也正好赶到,而那个时候咬到的,会是川半辞的脖子。 “等等……”白宁浑浊的瞳孔骤然一缩。 大脑中构想的画面,成了近在眼前即将发生的未来。 他来不及想自己明明已经推开川半辞了,为什么他还会回来。 川半辞会死。 这个认知出现在白宁意识里的瞬间,他就彻底没有办法思考其他事情了。 “嗤——!” 皮肉撕裂的声响在寂静的巷道里格外刺耳。 一只手如锋利的钢叉,以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从下至上伸出,贯穿了黑狗的腹部。 温热黏稠的肠肉和热血顺着小臂蜿蜒而下,白宁转动了一下手掌,在黑狗身体里搅动了一番,随后像是找到了什么,一把握住再拉开。 一声闷响中,一颗还在扑通乱跳的心脏出现在了白宁手心,被他一把捏爆。 而那只大黑狗的身躯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砰”地一声落下,四肢抽搐地躺在地上,全身散发出腐肉般的恶臭。 狗场的黑狗算是副本的中型怪物,从昨天狗群巡街,扰得整个街道的村民躲闪不及就可以看出,这狗并不是能轻易对付的小喽啰。 却在此刻被白宁转瞬间弄死了。 糟了。 在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做了什么,白宁身体顿时一僵。 而下一刻,一件被川半辞抛过来的衬衫兜头落下,坠在了白宁僵在半空,还沾满了鲜血的手臂上。 “哇哦,原来你这么厉害。”不远处,传来了川半辞没什么感情的感叹声。 听到声音,白宁猛然转了过去,面色变得无比难看。 事实就是,川半辞被他推开的瞬间,就是没有办法那么快冲回来。 川半辞没有动。 是川半辞利用他的眼瞎,故意沾染气味的外套和气流声音误导他,让他以为川半辞折返回来,要替他挡下攻击。 而他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也真的被误导了,为了不让川半辞死在黑狗嘴下,主动暴露力量,杀死了黑狗。 他为川半辞塑造的羸弱盲人形象,已尽数崩塌。 白宁坐在地面上,无神的目光落在空气中,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直到一道阴影停在了他的面前,俯下身,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再好心地替他拍打身上的灰尘。 “危机已经解除了,怎么不站起来?” 川半辞一边替白宁拍着灰尘,一边用轻柔的嗓音道:“是装病弱装过头了,连自己都要骗过去了吗?” 声音近在耳边,让白宁有种惊雷炸响的悚意。 他微微低下头,川半辞此时离他很近,他能模糊地看到川半辞的脸,平静到没有任何波澜。 这其实是川半辞的常态,只是白宁看不见,大多数时候都只能靠动作和声音来判断别人。 川半辞的语调一直很平和,于是在白宁的认知里,川半辞像是没有脾气的好好先生一样,轻易就能被哄去。 白宁盯着眼前的川半辞,忽然发觉自己对川半辞的认知一直都有偏差,而从此刻开始,这种偏差变得越来越大了。 川半辞眉眼松快,轻声道:“你还真是让我意外啊,知道你喜欢扮弱,没想到你的真实实力,比想象中还要厉害很多。” 川半辞凑近了一动不动的白宁,像个热恋期的黏腻爱人,靠在白宁的胸膛上,将白宁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 “你看你,又是不小心摔倒,又是把我推开的,弄得这么狼狈……” “是想通过受伤,好让我对你死心塌地吗?” 白宁倏忽抓住川半辞伸过来的手:“你都知道?” “知道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川半辞偏了偏头,“怎么可能会有帅哥因为我随手救了他,就真的立刻身心沦陷嘛,你不知道吗,恋爱可是要循序渐进的。” 川半辞喜欢飞快的拉近关系,那是因为他不在乎别人到底是不是真心对他,他只是享受拉近关系之后的亲昵氛围而已。 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因此被蒙蔽双眼,真以为对方会莫名其妙爱上他。 白宁的怀中忽然落空,这种突如其来的空虚感让他心中一阵慌乱。 不是计划败露的慌乱,而是意识到自己可能即将失去什么,近乎本能的恐惧。 白宁张了张口,就在他即将说出什么话来解释的时候。 又听到川半辞对他说:“我不讨厌你的小心机哦。” 一句话,让白宁脱口而出的解释又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 每一句。 川半辞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川半辞像阵握不住的风,轻而易举地牵动着他的情绪,要他得到,要他动摇,要他失去,又要他重新获得。 对方早已看穿了他的伪装,但他从现在开始,才真正地接触到川半辞真实的内里。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理智告诉白宁此刻应该收手了,他该把目光投向另外的人,放弃川半辞,一切都姑且来得及。 但理智之外,又有另一个更强的声音叫嚣着,挽留他,向他解释,怎么样都好,他不想失去他。 一个荒谬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疑惑浮现在了脑海,他开始不自觉顺着川半辞的话语思考。 川半辞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突然用这个表情对我做什么?这回真的很像被抛弃的大白狗了。” 白宁艰涩开口:“你是……玩厌我了吗?” 川半辞眨了眨眼睛:“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某种程度上来说,川半辞算个长情的人,不然也不会总是先一步被前男友抛弃。 白宁愈发迷茫了:“那你为什么……突然像是失去耐心一样,以这样的方式揭穿我。” 后面的话,被白宁以极轻的声音说了出来,但川半辞一直在观察白宁的反应,所以都听清楚了。 “哦,你说这个啊。”川半辞拖长了音调,“当然是因为,你有另外的地方惹我不高兴了啊。” 川半辞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对方的心口:“我只是喜欢你,又不是泥人做的,惹我不高兴,我也会发脾气的。” “什么事?”白宁几乎是立刻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气?” 川半辞收了手,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盯着对方,语气中带上了淡淡的疑惑:“你不会自己想吗?” 白宁睁大眼睛,一种尖锐的直觉袭击大脑,促使他上前了几步,想要抓住川半辞的手:“不辞,我……” 川半辞后退两步,避开了白宁的动作:“我真的很喜欢你,白宁,你要好好反省,争取不让我对你失去兴趣哦。” 说完,川半辞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等等,不辞,等一等!”白宁的声音里染上从未有过的慌乱,急急追了上去。 然而走得太急太快,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什么时候咕噜噜转过来了一个空篓子,他脚下一空,再次跌倒了下来。 这次白宁不是故意摔倒的,却反而没了人扶他。 意外跌倒,让他和川半辞的身形进一步拉远。 雾气适时凝聚而来,淹没了周遭川半辞最后一缕气息。 他顾不得许多,朝前面摸索着爬行,脸上全是对失去之物的迷茫。 灰尘再次沾染洁净的衣袍,他往前伸着手,混沌的眼球无措睁大,可触及到的只有冰冷的地面。 “不辞,别走,是我的错,不要抛下我……” 他轻声说着,尝到唇间用力咬下的铁锈味,可留给他的,只有日渐浓厚的雾气,以及再也听不到的脚步声。 第76章 白宁&黑肖 川半辞摆脱白宁后, 便穿行在雾中,路上时不时就能看到村民。 不知不觉,川半辞顺着人流一起来到了神婆赐金枝的地方。 薄雾之下, 一切都看不清晰,但每走一段,边界就有一大片的村民出来, 他们对着同一个方向俯首朝拜。 走近一分,以相同姿势叩首的村民就多一大片, 无数佝偻的身影如同麦浪般片片起伏。 他的身后陆续赶过来的那些人, 也像回归群体的蚂蚁,放下手里的一切,和队伍融为一体。 等川半辞停下脚步, 他的周遭已围满了朝拜的村民。 川半辞顺着他们跪拜的方向看去,一座和平民住宅截然不同的包状建筑赫然矗立在前。 深色的包身泛着金属光泽,尖顶直指天空, 带着一股神性的肃穆, 和黑肖住所如出一辙的建筑风格 其中几个身影引起了川半辞的注意, 他们的衣着不太寻常。 像是现代风和农村风的粗暴融合, 乍一眼看去,如同认知错位般双重堆叠, 但再仔细一看, 就好似只是普通村民穿着,十分怪异。 川半辞从跪拜的村民里退了出去, 在某处一棵偌大的古树后面, 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大龙。 川半辞朝那边走去,随着靠近,发现不止大龙, 鹿临也在这里。 “老陈怎么还没出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大龙正焦躁地踱着步,时不时往神婆屋那边看一眼。 “别紧张,你们不是说已经打理好了吗。”鹿临看上去就要淡定许多,忽然偏头看到川半辞,弯起眉笑起来,“你来了。” 大龙也看向川半辞:“你不是和那个什么姓白的npc约会么,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我们出现了一点小分歧。”川半辞将吵架说得十分寻常,另外问道,“你们在等陈岸礁?” 两人点头。 从大龙这里,川半辞听到了他们拿金枝的计划,以及昨晚和陈岸礁到底出去干什么了。 大龙和陈岸礁意外发现神婆是个男人,盲桥村迷信,他们拿捏了这个弱点,逼着神婆今天要把金枝给陈岸礁。 通过一系列拉扯,又替人去办件脏事,终于让假神婆松了口,同意在予枝日把一个金枝给陈岸礁。 昨天他们这么晚回来,就是帮神婆杀人去了。 这应该是从神婆那里拿到金枝的必要支线。 川半辞:“夏小乐不在么?” 大龙嘁了一声:“之前老陈喊他他不愿意,鬼知道干什么去了,今早上就没看到他,等我们都拿到金枝进了地下祭坛,让他一个人死在外面吧。” 就在这时,鹿临忽然道:“陈岸礁好像出来了。” 川半辞和大龙也跟着看过去,此时薄雾并不浓,陈岸礁正往这边走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一直盯着地面看。 “老陈,拿到金枝没有?”大龙在陈岸礁过来后问。 陈岸礁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金枝拿给众人看:“那假神婆还挺守规矩,直接给我了。” 陈岸礁将金枝放进了背包:“现在就差夏小乐没有金枝了,明天就是祭神会,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途径。” “别管他了。”大龙双手抱臂,“东西也拿到了,怎么说,我们回去?” 陈岸礁:“还有一个金枝没有出来,先在这里看看吧。” 几人都没意见,就这样留了下来。 陈岸礁忽然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有些村民的衣着很奇怪。” 大龙疑惑地“啊?”了一声,倒是鹿临点头道:“嗯,他们的穿着很有迷惑性,但多看几遍,和村里人还是不太一样。” “是之前没有通关副本的玩家吧。”川半辞冷不丁开口,惊得大家一跳。 面对众人的视线,川半辞淡淡道:“不是么,异骸直播间不是有个规则,死在副本里,或者在副本里待太长时间的玩家,就会被副本同化为npc。” “确实有这个规则,但不是这样运行的。”鹿临道。 这也是其他人没有第一时间确认那些人到底是不是玩家的原因。 鹿临向川半辞解释:“沦为npc的玩家会在副本结束之后才统一分解重构,等副本下一次开启,再投入使用。” “而且那时候的玩家已经和npc一模一样了,不会出现像现在这种“穿帮”的行为。” 大龙遇到这种解释不清的事情就心烦:“那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川半辞转过头,盯着那些混在人群里,和其他村民又不太一样的npc看。 “会不会因为,副本其实一直都没有重启,所以他们并没有被解构,而是出现了在副本里待太久后,被同化表征?” 陈岸礁皱眉道:“不可能,只有副本重置再启,才会迎来下一批玩家,不可能有不同批的玩家在同一个副本存档里。” 鹿临却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沉思片刻,转头问川半辞:“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川半辞:“你们还记得刚进副本时,我们坐在大巴车上听其他npc聊天时,他们说的这次祭神会是第几届么?” 大龙记忆力最好:“第65届。” 川半辞吐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话:“可是在我知道的副本设定里,我们参加的,应该是第56次祭神会才对。” 一阵阴风袭来,所有人背后忽然有些发凉。 大龙无端哆嗦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川半辞道:“你们在选副本的时候,没有看过副本简介么,《祭神》这个副本上架之后,除开我们,一共开启了9次,和祭神会的届数是完全能对上的。” 现实和副本的时间线形成了微妙的重合。 正常来说,第一批玩家参加的是第56届祭神会,副本重置后,不管接下来有多少批玩家,参加的依旧只会是第56届祭神会。 如果川半辞说的是真的,《祭神》副本没有重置。 所以副本里的一切时间都是动态流动的。 在第一批玩家全部失败之后,第二批玩家紧接着而来,开启了第57届祭神会,如此循环,一直到他们这一批,到了第65届。 陈岸礁看向川半辞:“你怎么知道副本一开始设定的是第56届祭神会,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鹿临捏着下巴:“我也没听过。” 这当然是因为川半辞在狗场偷金枝的时候,在二楼拿到的那个储存盘。 那是整个《祭神》副本的大模型。 川半辞有个前男友就是干游戏行业的,曾经给他看过开发中的游戏项目,和他在储存盘看到的差不多。 而第56届祭神会的信息,就是川半辞在大模型的备注行上看到的。 这个储存盘很可能是副本设计师在做副本的时候,不小心遗漏在里面的。 “储存盘?你居然还找到了这种好东西,给我们看看呗。”大龙道。 如果川半辞捡到的是真的,这无疑给了他们极大的便利。 相当于物理外挂了。 川半辞点开了背包,在看到里面什么东西后,忽然了停下来。 性子急的大龙催促:“怎么了,把储存盘拿出来啊。” 川半辞翻了翻自己的背包:“储存盘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个小钥匙,点进去还没有任何物品说明,只有一个来源地,写的还不是狗场,是“cw-01”。 大龙不乐意了:“你不会是瞎诌的话吧,副本里根本不可能有储存盘。” “应该是一次性储存盘吧。”鹿临道,“在不希望被太多人知道的情况下,就会有人专门把重要信息放在这种一次性的储存盘里,观后即销毁,是高机密文件最常用的储存方法。” 大龙不可置信:“不是,鹿临你都没见过那个储存盘,怎么就信了?还帮他说话?” “不然呢?”鹿临笑眯眯地看向大龙,“小辞有什么理由骗我们?” 陈岸礁也道:“我更倾向不辞说的是真的,你们还记得么,之前异骸直播间进行了一次全平台病毒维护。” 这件事自然没人忘记,异骸直播间是高纬度生物厄里斯打造的超现实科技产物,之前都平稳运行,那还是第一次全平台维护,而且还是病毒维护,当时引起了不少争议。 由陈岸礁开口,大龙也安静下来,皱眉思索道:“你是说,我们现在发生的一切,可能和病毒有关,这个副本出bug了?” 陈岸礁:“不然怎么解释,副本里为什么有这么多不对劲的地方。” 川半辞也想到了一些东西,没有动静的系统任务栏,奇怪的一次性储存盘,还有随处可见的飞禽走兽。 如果他们的推测是真的,他们遭遇的一切,都是病毒入侵导致的bug,那他们的通关性质就完全变了。 他们并不知道副本到底有没有入侵病毒,只是通过自身的经历,发觉《祭神》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某些无法用逻辑判断的异变。 如果真有病毒入侵,它具体会让副本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他们接下来会经历什么。 以及更重要的,会不会波及到他们的命。 这些未知是不可控的,可能连他们直播间的厄里斯都无法预料。 【你们怎么看?】川半辞对弹幕道。 弹幕: 【你们想多了。】 【那个病毒在维护期间就被消灭了。】 【话说主播什么时候捡到的储存盘,我一直在直播间待着,我怎么没看到。】 说起这件事,川半辞想起来了,他在看储存盘内容的时候,弹幕并没有和他一起被吸进去。 那边的鹿临也道:“弹幕说不是病毒的原因。” 大龙:“所以就是不辞胡诌的吧。” 川半辞又点开了自己背包,看向这个“cw-01”神秘钥匙,不打算和其他人多解释了。 这个经历是他独有的,连弹幕都没看到,这把钥匙也证明不了什么,估计说出来也没有人信,浪费时间。 “哎,你们看那边是谁。”大龙在这时忽然出声。 其他人停止讨论,一同往外看去,予枝日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村民开始往外流动,最内圈差不多散了干净。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神婆屋走了出来,正是之前一直没看到的夏小乐。 夏小乐显然也看到了他们,走过来道:“你们在等我吗?” 大龙冷嗤一声,想说你想多了,被川半辞打断了话语。 川半辞对夏小乐道:“你拿到金枝了?” 夏小乐点了点头,把手上的金枝拿了出来。 大龙诧异了一瞬:“可以啊,没想到你小子性子倔,还是有点东西的,小看你了。” 原以为夏小乐会和大龙不服气地对呛,没想到夏小乐平静的很,还有淡淡的疑惑:“我也很意外,我暂时还没有找到拿金枝的途径,只想过来碰碰运气,我运气一直不错,万一神婆选中我了呢。” 夏小乐脸上还是愣愣的,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没想到运气真这么好,神婆还真选中我了。” “好厉害。”川半辞崇拜地看向夏小乐。 他运气就没有这么好过。 “不是,凭什么。”大龙不平衡了,“我和老陈为了让那个假神婆开后门,差点死在昨天晚上,结果你小子什么都不用做,就直接被选中了!?” 夏小乐这回要抬杠了,挑眉道:“你不服?” “好了好了,结果总是好的,这下我们都可以进地下祭坛,不会有人被落下了。”陈岸礁当起和事佬。 “呵,某些人嫉妒的嘴脸都快藏不住了。”夏小乐还在和大龙对呛。 大龙:“你少小人得志!” 鹿临笑眯眯看着热闹,注意到另一边的川半辞很久没了动静:“在想什么?” 川半辞淡淡道:“总觉得,事情有点过于顺利了。” 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转移了过来,陷入深思。 是啊,他们自从进副本以来,好像都没有碰到什么异常凶险的事,就算遇到了,也只是有惊无险。 解密也是,就算任务栏空荡荡一片,但每次卡关的时候,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立马发现新线索,让他们有事做。 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按照剧本推着他们往前走。 要知道,这可是历史通关率为零的sss级高难本,根据历史通关时间,眼下副本进度已经过半了。 且不说一路以来的顺利,他们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减员,这是一个非常不寻常的现象。 “有种不好的预感,最后不会出现一个超难缠的大boss,直接给我们团灭了吧……”夏小乐嘟嘟囔囔的,眉目忽然一扬,意外道,“等等,你们快看,任务栏好像更新了。” 第77章 白宁&黑肖 他们的任务栏可从副本开始就一直没有动静, 被夏小乐这么一提醒,纷纷点开了自己的系统界面。 〖拿到关键道具,任务已激活:前往地下祭坛, 沐浴圣光,召见盲神〗 “你们看,系统边框还多了一个金枝图标。”大龙表情松快, “看来还真不是bug,要集体拿到金枝, 才能激活后续的任务。” 鹿临凑过来也跟着看:“哦, 还真是。” “去去去,两个大男人凑这么近干嘛,要看你看自己的去。”大龙朝鹿临嫌弃地挥挥手, 鹿临只好笑着后退了几步。 “那些奇怪的地方还没有解释清楚,还是不要轻易下定义的好。”看完任务栏,陈岸礁关掉系统界面, 转向众人意有所指, “副本进度过半, 我们接下来就要按照任务所说, 召见盲神开启boss战了。” 陈岸礁道:“这个副本绝对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我们的通关条件是打败最终boss盲神, 我和大龙这几天一直在探索盲神的机制, 但是你猜如何,我们一无所获。” 陈岸礁的表情非常严肃:“我们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伤亡, 那说明真正的困难是在进入地下祭坛之后。” “还有一件事, 我和大龙怕影响大家的心态一直没有说,你们的通关经验不一定有我和大龙多,所以不知道, 异骸直播间的所有副本都是有规律的。” “像现在这种前面一直风平浪静的副本,我也过过一些,这类副本的死亡率往往是最高的。” “拿一个我通关过的b级副本举例,那个副本前中期难度只有c级,十五人五天内,就死了一个。我们都以为那会是场轻松的游戏。” 陈岸礁的面色在昏暗的雾气中明明灭灭:“但是后面你们猜如何,最终通关的,只有我和另外两个人。” “我们遭遇的终极boss,杀伤性越超b级,而且因为前面的过关都太过轻松,我们很多人都放松了警惕,boss战伊始,我们就折损了近五分之四的成员。” 陈岸礁目光沉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地狱般的景象:“那可真是一个……远超我们想象的恐怖存在。” 川半辞敛目望向脚底的黄土路,天上落了一点小雨,地面有些湿润。 陈岸礁的意思他明白,所有副本的难度都是动态平衡的。 要知道,《祭神》可是sss级的高难本,不管他们前面的经历有多轻松,最终一定会发生某些事,将难度重新稳固在副本该有的难度上。 最后的地下祭坛,说不定会出现远超sss级难度的棘手存在,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川半辞不知道,他总共也才通关了两个副本。 陈岸礁:“很遗憾,我也没遇到过sss级难度的boss,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 “关于这个,我遇到过哦。”鹿临的声音突然切入,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众人的目光纷纷汇聚在他身上,鹿临靠在墙边的身体微微直起,向他们说起了那唯一一次凶险至极的经历。 “sss级boss是没办法直接打败的,通关条件一般都设定的是在boss手底下存活多久,或者逃到什么地方,算做成功。比如我接触的那个boss……” 随着鹿临的叙述,刚刚稍显轻松的气氛再一次沉默下来。 他们从鹿临险象环生的话语里意识到了一件事,这让他们从一无所知的现状窥探到了一点这个副本残忍的本质。 他们不仅要面对可能超越3S级的boss,还要完成几乎不可能的反杀任务。 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历史通关率为零了。 大龙道:“这副本真的有想让我们通关吗?这根本不可能做到吧。” 某种沉重的东西压在众人心头,感觉周围的雾气都更加黏稠起来,每次呼吸像是吞咽潮湿的棉絮,让人喘不过气。 “不过……”陈岸礁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川半辞,“我这里有一块通关金牌,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我可以把通关金牌给你,到时候就算过不了关,你也能靠着金牌活下去。” 川半辞还没有所回应,弹幕先意外了:【可以啊,居然连通关金牌都拿出来的,他们真的很想拉拢主播嘛。】 川半辞:【那是什么?】 在弹幕的科普下,川半辞知道了它的含金量。 通关金牌是s级保命类道具,在整个活跃人数千万计的异骸直播间里,一共不超过五十块。 它的价值不止是稀有,还在于他bug级别的功能。 有了通关金牌,直接在副本里横着走都没事,就算通关失败,也会视作成功,直接弹出副本,回到现实,还会按照历史玩家的平均成绩结算通关奖励。 只是由于《祭神》是新副本,目前还没有人通关,结算不了奖励,也能算一个保命符了。 得先活着才能计较得失不是么。 川半辞张了张口,忽然发现自己被定住了,一动不能动。 “抱歉,毕竟通关金牌是很珍贵道具,我使用了一点手段屏蔽他们,你可以认为这是一个私聊空间,空间之外的人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以及……私聊是强制性的,空间内的我们都不能移动。” 川半辞静静地看向陈岸礁。 “那么,现在开始我们的谈判吧。”陈岸礁道,“你应该从弹幕那里知道通关金牌的价值了,这就是我们孵化区的底蕴,也是我们邀请你的诚意。” “你加入我们,这块金牌就是你的,你能成为历史第一个通关《祭神》副本的玩家,到时候人气和关注量不会少。” 陈岸礁直接把底牌亮出来了,他知道川半辞是为了关注量进副本,有了这块金牌,所有后顾之忧都没有了,孵化区的资源也能供他取用,而他的代价仅仅只是加入孵化区。 听起来似乎是个很诱人条件。 川半辞:“不要。” 陈岸礁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大龙却已经按捺不住。 大龙:“操!我他妈就不明白了,金牌这种东西我们都拿出来了,你为什么就不肯答应,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我没有顾虑。”川半辞看向大龙,瞳孔在昏暗的环境中折射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这种如深潭的平静让他有些非人。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是来玩游戏的。” 这句话在密闭空间里激起微妙的回响,大龙还想说些什么,又听到川半辞对他们说。 “我和你们不是一类人,不管你们进副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通关副本,顺便获取一些关注量,仅此而已。” “如果我会因为副本难度过大,而想着用金牌通关,那我一开始就不会选《祭神》。” 川半辞并没有刻意加大音量,声音此刻显得格外明显。 陈岸礁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们的确和川半辞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们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进副本,钱、资源、基因病,总之是为了生存。 川半辞却不同,他是一个纯粹的玩家。 陈岸礁忽然明白为什么云鳄耗费这么大精力都要招揽川半辞了。 他真的不一样,和沉浮在直播间的所有主播,乃至历届的冠军,都不一样。 他在享受副本。 陈岸礁看川半辞都不像人类了,他应该和直播间的那群厄里斯更有话题。 都是以副本为乐,以情绪为生的怪物。 而这也意味着,川半辞不可能加入他们…… 【叮——】 【大龙当前杀意值:99】 那就非除掉不可了。 “啪——” 一声双手骤然合十的清脆响声,在私聊空间结束的下一刻突兀响起。 打断了即将出手的大龙,也将三人之间暗潮涌动的氛围撕开了一层裂隙。 鹿临合着掌道:“大家也不要太焦虑了,毕竟我也只遇到过一次3s级的boss,说不定这次不一样呢。” 说着,鹿临来到川半辞身后,将人往外推去:“好啦好啦,你们也不要耷拉着脸了,既然金枝都拿到了,我们就分头打探打败盲神的线索吧,我和小辞一组~” 鹿临笑着将川半辞推远,在回过身看向暂时无法发挥的陈岸礁和大龙时,眼神中多了一层含义不明的暗光。 “喂,还没商量呢,队伍就这么分好了?”夏小乐大叫道,又看了一眼被留下的另外两个人,一哼,“那我自己一个人一组。” 说着也走掉了。 大龙转过头:“老陈,怎么说?” 陈岸礁盯着川半辞消失的方向:“好话歹话我们都说尽了,只能希望他是个聪明人吧。” 直到彻底远离两人的视线,鹿临才松了手,没有再推川半辞。 川半辞也就这样停了下来,淡淡地看向鹿临。 对方插着口袋,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如果要感谢我的话,我提前说一声不客气哦。” 鹿临有一双异瞳,一灰一棕,因为颜色相近,平常不太容易区分,但离得近的时候,又能明显感受到差别。比起颜色不同,差别更大的是质感与透光率…… 意识到自己盯的时间有些久了,川半辞回过神:“你怎么知道大龙会动手?” “私聊空间嘛,玩家之间很常用的小道具,不难注意到。”鹿临道,“这种道具我也有很多,你想要吗?” 鹿临状似无意地继续介绍:“主播赛中,参赛者们经常会用到这种道具,比赛开始之前,大家多少都会屯一些。” 果然,说到这里川半辞将自己的疑问吞下了口,在鹿临含笑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好了,给你转过去了。”鹿临收起了系统界面。 川半辞盯着自己的背包里突然出现的99+私聊空间。 好多。 鹿临给他这么多私聊空间,应该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吧。 于是川半辞道:“我要给你什么?” “不用,这是我送你的。”鹿临眉眼一弯,“真想感谢我的话,不如也和我交个朋友吧?像夏小乐那样。” 川半辞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鹿临脸上的笑意逐渐变浅,最终全部收敛,垂下了眸。 果然还是不同意么。 就当鹿临调整好表情,想以惯常轻松的态度打破局面前,川半辞结束了思考。 他严肃道:“好处说完了,代价呢?” 鹿临面上一怔。 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此前所有认知被全部拆解,再根据当前川半辞的反应重新重构。 最终,鹿临低声“艹”了一声。 他后知后觉地发觉到,自己居然被那个总阴魂不散待在小辞身边、披着羊皮的心机男给摆了一道。 川半辞面露疑惑。 他们似乎以前认识,这是之前川半辞在和鹿临的交流中意识到的事。 但后面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他并没有静下心来重新想过,现下川半辞思考了起来。 他们到底在哪里认识过?川半辞百思不得其解。 川半辞以前被困在那个地方,出来后又因为被困在那栋楼里,除了谈恋爱,基本没有其他途径认识别人。 鹿临的反应又不像他的前任,那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川半辞的思绪忽然放空,穿过记忆深处,回到某段尘封的记忆。 好像……确实有一个人。 那个人也有一双异瞳,他们面对着面,站得很近,又好像相隔很远,他们之间有一层厚厚的防弹玻璃,彼此伸出手,好像要贴在一起。 单阙其实不爱笑,只有在遇见他的时候,会露出一点温柔的暖意。 那个人却不同,不管见到谁,都一副笑眯眯的讨喜模样,会偷偷给他塞平时吃不到的小零食,有时候也会捉弄他,得逞的时候,笑意里就会多一层狡黠。 “小辞,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做朋友?” “跟我走好不好,我偷偷带你出去。” “比起那个人,还是我对你更好对不对?” 因为各种原因,川半辞的记忆力一直很差,容易忘东西,只有单阙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 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有另外一些东西,不至于浓墨重彩,但也是一段柔软的岁月。 遗忘的记忆有了片刻松动,那张陌生的脸渐渐清晰起来,快了,快要想起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呼喊打断了川半辞的回忆,他抬眸望去,白宁的身影从薄雾中渐渐显现,宛若鬼影。 没有听到回答,白宁面色发白,从树后面缓慢地走过来。 刚刚下过小雨,黄土路有些泥泞,他走得很小心:“不辞,你在那边对不对,不要不出声,回答我好不好。” “怎么每次都有碍事的人……” 鹿临无声地咒骂一句,上前一步,挡在了川半辞面前,“不好意思,虽然你是残障人士,但小辞现在的时间是我的,不能礼让给你哦。” 白宁微微偏头,听出了鹿临的声音,是那个最会缠着不辞的玩家。 白宁温润的气质瞬间结冰:“滚开。” 鹿临一顿,转头看向身后的川半辞:“我记得他以前不是这种性格。” “我让你滚开!”白宁手臂往外一挥,忽然一阵狂风刮过,鹿临只觉侧腰被无形的鞭条狠狠甩了出去 巨大的声响之下,鹿临砸在了墙面上。 “鹿临?”川半辞微微侧目,立刻朝鹿临走了两步,又忽然背后窜出一股凌厉的凉意,猛然停下来,转向白宁。 白宁面对着川半辞的方向走去:“不辞,过来好不好。” 白宁说着温和的请求,周身的压迫感却只增不减。仿佛一旦川半辞拒绝,事情就会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我就说这个人不简单,这下藏都不藏了。”鹿临抹掉唇间的血迹,自己缓缓站了起来,朝川半辞笑,“小辞,当初果然不该救他吧,现在被缠上了。” 白宁身侧手指微动,被鹿临的话语刺激到,语气森然:“杀了你。” “是我让他缠着的。”川半辞独有的平淡音色打断了两人的交锋,两人都一致地转向川半辞。 川半辞:“不过白宁,如果你再做出这种伤害我朋友的事,我就不会再原谅你了。” 捕捉到某个词语,鹿临眸光一闪,目不转睛地看着川半辞。 而白宁却像是听到了什么致命的话语,苍白着脸立刻消散了力量, 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可怜伶仃的盲人:“不辞,我不会了,别那样对我。” 鹿临是个聪明人,知道了川半辞的选择,反正得了便宜也不亏:“我可不是不识趣的人,作为朋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一步。” 白宁侧耳听去。 好刺耳的称呼,他们有那么亲密么。 但迫于川半辞在前,直到鹿临消失,白宁到底没动手。 这是一道村庄小路,村民和玩家散尽,就连随处乱跑的家禽也没了踪影,只有川半辞和白宁两个人。 白宁镇定下来,低着头,小心翼翼牵起了川半辞的手:“我们回去吧?” 川半辞从来都是温和的,但这种温和在此刻的场景下,成了一种迷惑信号,白宁不知道川半辞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于是他只好尝试性地拉了拉。 在察觉到川半辞被他拉动之后,才终于放心一些,继续克制而缓慢地将川半辞拉了过来。 第78章 白宁&黑肖 顺着小路, 两人走到了神像看不到的地方。 这是一片麦田,长风刮过,形成一片一片的麦浪。 在他们踏入麦田, 即将隐入其中的时候,川半辞忽然停了下来。 川半辞道:“好了,现在你来说说, 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吧。” 白宁浅浅吸了一口气,仿佛做了某种重大的决定, 真正说出口的时候, 还是不自觉带上了颤抖:“我骗了你。” “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没有被村里的人厌弃,我这么做, 是想吸引你的注意,让你更专注我。” 川半辞歪了歪头,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嗯哼?” 川半辞是温和的, 之前还情意绵绵地吻在一起, 但眼下不主动回应的时候, 就显得有些冰冷。 前后差别如此之大, 几乎叫人疼得喘不过气来。 白宁怔了一会儿,好似忽然忘记了腹中打好的草稿是什么样, 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在你们这批外乡人进到村庄的时候, 我就注意到你们了,我观察了你们所有人, 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你身上。” 川半辞微微颔首, 算是对白宁的回应。 他不知道白宁作为一个盲人,是通过什么方式观察他们的,但他没兴趣问, 他的重点可不在这里。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白宁抿起唇,下意识去找川半辞的位置,但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后,接触到始终是冰冷的空气。 一种恐慌感袭上心头。 “不辞?” 川半辞的声音从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平淡的像是要把人割伤:“不可以,在你没有说完之前,都不能碰我。” 白宁只好独自一人站着,艰涩地说完了之后的话。 “你很安静,和别的积极探索村庄的人不同,更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认为你……是这些人里最好骗的。” “至于我的目的……我告诉过你。我不想继续待在村庄,只是因为盲神,我出不去。” “每届祭神会,村里会对外开放,有对盲神好奇的外乡人来村里。你们在发现自己出不去后,会特别积极地寻找出路。” “所以我才想……用这种方式牢牢地拉住你。光靠我一个人是出不去的,你对盲桥村不了解,也容易迷失在这里,但如果我成为了你最亲密的同伴,我们就能一起合作,离开这个地方了。” “可是骗了就是骗了,不管我的目的是什么,都不应该自顾自地把你扯进来。” 白宁低下的眼中晦暗不清,轻声道:“对不起,不辞,我不奢求让你原谅,我可以赎罪。” “你讨厌我也没事,不想带我离开也没关系。但是,你不要离开我,唯独这个不行……” 白宁这副模样像极了利用过程中,把真心丢了的可怜人,完全忘了自己原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满心满眼只剩下眼前的那个人。 像个…… 川半辞会喜欢的人。 说完,白宁等着川半辞的回应,一阵风吹过来,将白宁的衣袍连同皮囊里的心脏都吹得起伏不定。 …… 川半辞其实没有沉默太久,只是白宁过于不安,以至于一点时间都显得额外煎熬。 川半辞终于开了口:“所以呢?” 白宁捕捉到了川半辞话语里轻微的不耐,有些迷茫。 什么所以? 前因后果,他已经把将自己的心路全部剖白,他的解释还不够么,川半辞还想听到什么? 川半辞盯着眼前的人:“白宁,你似乎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白宁瞳孔微颤。 他说错话了。 但认识到错误更绝望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什么地方。 他只觉得心骤然一凉,仿佛被拖入了更深的深渊,长时间被川半辞冷落,他几乎有些发疯。 在川半辞准备离开的前一刻,白宁骤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川半辞的手。 川半辞转过头,语气温和:“还有什么事?” 白宁张了张口,久久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得到川半辞的原谅,但万幸的是,川半辞一向坦诚,他知道怎么样才能留住川半辞。 他向川半辞靠近,一手抓着川半辞的手不放,一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服纽扣。 川半辞没有动,于是白宁扣住川半辞的手,深入他自己的衣服内部。 大概是在风中站了太久,川半辞的手指是微凉的,圆润饱满的指甲触碰到紧实的薄肌,激起一片起伏的电流。 川半辞眼中微动,还真没有就这样离开了,等着白宁要做什么。 白宁的手比他大,这样扣住的力道,几乎将他的手全部盖住了。 他看不到自己的手具体接触到了哪里,但能感受到手掌之下起伏变得刻意的腹部。 白宁在试图用色相获得他的原谅。 川半辞开始好奇,白宁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白宁带领着他的手,来到了腹部被绷带覆盖住的地方。 注意到手下的热量,白宁主动挑开了绷带,将川半辞的整个手心都贴到了自己的伤口处。 那里的鞭伤还没消除,比周遭的体温更高,紧接着是凹凸不平的伤口纹理。 那些纵横交错的鞭痕像烧红的铁丝隆起,在指尖下微微搏动,有生命般随着呼吸起伏。 而白宁本人,一边有规律地收缩着腹部,制造出被川半辞手掌蜇伤的假象,一边凑到川半辞耳边喘息,暧昧的,讨好的,用尽全力的。 而他也如愿地感受到了,川半辞的耳廓因为他气息开始变温升高,如同一颗即将成熟的可口果实。 白宁喉结微动,上下滚动了一圈。先一步沦陷在了川半辞的气息中。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一直以来都被忽略的事实。 他每次和川半辞相处,精神都会微妙的绷紧。 他原以为是对川半辞的抗拒,但到现在他才恍然发现,这是他本能地在抵抗川半辞所带给他的吸引力,一旦松懈,他就会彻底沦陷其中。 白宁在川半辞发间克制地吸了一口气。 和他身上清苦的草药味不同,川半辞身上总带着点轻微的织布清香,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味道,会让人联想到雨后被冲刷过的黄昏浅滩,湿润的,一点浅浅的味道就会让人上瘾。 想要掠夺,狠狠咬上嘴边红透了耳朵,将里面每一处角落都舔舐干净,或者干脆将人直接压倒,和麦浪一起起伏。 光是大脑中的想象,白宁的呼吸就已经到了粗重的程度。 但不行,他现在应该处于弱势的地位。 于是他将所有本能的凶性尽可能全部收敛,将川半辞的手一路从腹部移到了胸膛,然后爬上颈部,按压在了脆弱的咽部。 白宁将所有弱点都放在川半辞的掌间,任他予给予求。 只要川半辞想,他连白宁的命都可以取走。 川半辞低下头,他们保持着支配与被支配的姿势,脚下的影子却随着阳光向后歪斜。 白宁的阴影在脚下吞噬掉了他的。 川半辞将视线收回,看到白宁混沌的瞳孔多了一些浓稠的深色,他思绪一动,贴在对方喉结处的指腹微微用力,再次听到对方深重的呼吸声。 川半辞歪了歪头:“不对吧,是你在取悦我,你怎么先一步享受上了?” 白宁重重呼吸了一下,闭了闭眼睛,声音沙哑道:“对不起……” 只是他说着对不起,身体却像是被鼓励到了一般,愈发沉浸其中,一切变化,都被白宁自己收入眼中。 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放松了绷紧的身体,放任自己从身到心进一步沦陷,欺身上前,咬住了川半辞抿住的唇。 “唔、”突如其来的吻让川半辞不禁后退了几步,但他没有后退多久,后腰就被一双手给抵住,将他带着向前。 白宁的舌尖探入他的唇瓣,抵了抵他的牙齿,随后掀开一道缝隙,直接闯了进来。 先是在口腔边缘探了一圈,将彼此的气息交融之后,紧紧缠在了他的舌根上。 这种吻法是很粘人的,川半辞的呼吸也乱了几分,眼神微眯,多了一丝迷醉。 直到白宁在交换呼吸退出的时候,川半辞掀开藏着晶亮灰眸的眼帘,轻声道:“还要。” 于是麦浪一波一波地拂过,清风之下,沉浸其中的两个人彻底隐入了麦田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分开。 川半辞已经找不到呼吸的节奏了,他喜欢接吻,被白宁的吻法完全取悦到了。 “你真的很努力呢。”身体开始发热的川半辞捧起白宁的脸,语气轻快道,“那好吧,我来告诉正确的解答方法,记住哦,我只说一次的,以后都不能再犯错了。” 白宁定定地朝向川半辞,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首先,你此前说的一切,我都不关心。” “我不在乎你利用我。你有什么目的,为什么选中我,我全部都不关心。” 川半辞来到白宁眼前,一眨不眨地盯着恢复了些许高光的白宁瞳仁。 仿佛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把他的话语通过对视,刻入白宁的脑海。 “我只是不喜欢你在想象中定义我,不管是我的行为、我的想法,你都不能擅自揣测,并且觉得可以利用这些来掌控我,你能明白里面的差别吗?” 白宁面色空白,几乎感觉自己听不懂川半辞在说什么了。 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只能看到一点点的川半辞的眼睛上。 很明亮,可以把人拖入深渊。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川半辞说了什么,也终于明白川半辞忽然揭穿他的原因了。 他骗不了川半辞,川半辞之所以主动走入他的陷阱,是因为对方根本不在乎那是不是陷阱。 在川半辞眼里,利用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相反,他最不在乎的就是利用。 但精神操纵不行。 那通常是川半辞下意识对别人做的。 白宁何其敏锐,他立刻意识到了川半辞给他摆了一个选择题。 要么两人彻底分开,从此素不相识。 如果他想继续留在川半辞身边,就要自己套上枷锁,任由川半辞对他掌控。 看似两个选择,但在白宁面前,这分明是无解的命题。 川半辞自顾自让他染上了爱的病毒,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无法割舍的程度,现在告诉他其实可以抽身离开,怎么可能。 他不会放过他的。 白宁喉咙滚了滚:“我知道了。” 白宁忽然感到脖子一重,他低下头摸索了一番,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但他知道,自己已主动在脖子上套上了枷锁,将锁链的尽头递给了川半辞。 【白宁当前好感度:70】 川半辞那股子让人不安的冷漠气息消散了,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从来没有产生间隙的样子。 白宁:“我们还是恋人的关系对吗?” 川半辞愉悦道:“当然了。” 白宁心中彻底放松下来,全然不顾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那就好……” “咕噜噜。”不合时宜的叫声,从底下传出来。 川半辞低下头,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饿了。” 他吃完了早饭就和白宁去约会了,结果逛到一半又去予枝日看了热闹,一直到现在下午,他都没有吃过东西。 白宁笑起来:“这里风景很好,你在这里等等,我去那边买点菜回来,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川半辞点了点头,看着白宁离开麦田,往集市的方向走去。 待人影消失,川半辞转过了身继续往内走。 那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他想坐在上面享受一下麦浪和风。 然而待他走近,忽然发觉那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人正好坐在川半辞打算坐的石头上,两人对上了视线。 川半辞淡淡地看过去。 那人还是穿着花里胡哨的神子服,大量的金饰堆叠在黑色的布料上,不仅不繁杂,反而显得男人更加神圣。 黑肖从石头上跳下来,嘴角挂着称不上多少友好的笑弧,最终在川半辞眼前站定,弯了弯腰,将自己的个头正好和川半辞保持在同一个水平线。 “我看见了哦~” 对方的心情似乎很好,像是终于抓住了川半辞的小辫子,眼睛弯成了一个顽劣的弧形,指了指自己的薄翘嘴巴:“你刚刚在和那个瞎子接吻吧?” 川半辞发现黑肖的嘴型似乎和白宁很像,都是嘴角往上翘起的微笑唇,但是白宁的微笑唇显得祥和清润,黑肖的却尽显恶劣。 “还故意挑在神像看不见的地方触犯禁忌,没想到被我这个神子抓到了吧。” “不如你好好想想,要怎么讨好我,才能让我放了你们?” 第79章 白宁&黑肖 黑肖说完, 发现川半辞半天没反应,用手在川半辞眼前晃了两下,笑眯眯道:“怎么, 被吓到了,还是在想要怎么讨好我?” 川半辞盯着黑肖的脸,正要开口, 一只手突然横在了他的面前。 黑肖:“等等。” 一个出口的气音被黑肖打断,川半辞没有说下去, 继续盯着黑肖看, 像是在等黑肖先说。 黑肖将手放了下来,垂落在身侧后,不自在似的抓挠了一下。 他刚刚……其实也没有想说话。 下意识打断川半辞, 只是有些心有余悸,往往对方这样看他的时候,就意味着又要吐一些在他意料之外的话了。 他倒不是不想听, 主要是川半辞太大胆了, 又没有什么边界, 一开口, 他很可能会有一些丢脸的反应。 黑肖咳嗽了一声,板起脸来, 他不笑的时候, 整体还挺有威严的。 他一把捏住了川半辞的下巴,如同盯着一个从来没有研究过的东西, 停在那两瓣紧闭的红润唇瓣上。 在不久前, 这两片唇正被白宁以各种姿势啃咬舔舐,到现在都有些肿胀。 终于,那两片唇上下一张, 吐出一句淡淡的:“你干什么?” 黑肖蹙起了眉。 他从川半辞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距离感,之前他们见面的时候明明还没有的,黑肖有些不爽。 黑肖捏着川半辞的下巴用了点力:“是我要问你干什么,在我眼皮子底下公然触犯规矩,真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川半辞:“……” 在川半辞眼里,黑肖这个神子远比出现他梦里的盲神棘手。梦境中的盲神的机制很好破除,但神子却是实实在在的真人。 川半辞往麦田外面望去,几个黑制服的护卫正站成一排在上面站岗。 只要黑肖一声令下,这些人对付他简直手拿把掐,且不说这里还有一个黑肖。 黑肖没对他动过手,他也不知道对方的实力是什么,但总归不会比白宁差吧。 当然,以上对黑肖的实力认知是川半辞猜的,毕竟是副本里难得的帅哥嘛,按照恋爱游戏的套路,不应该相差太多才对。 川半辞见识过那几个护卫的身手,是场主级别的,而且人很多,他没有必要和他们正面起冲突。 川半辞在思考的时候,黑肖便在盯着他看。 川半辞睫毛很长,低头之后便显得更长了,在眼睑处投下了一片清丽的阴影。 他安静的时候很乖,不过黑肖知道这人德行,一开口,就会把长相上的乖巧破坏得一干二净,是个十足的刺头。 黑肖看着看着,心还是不自觉痒了起来,于是他将川半辞的下颌抬起来了一些,让川半辞看向他:“在想什么?” 川半辞沉默了一下,还是老实道:“我在想,亲个嘴就有这么多人来审判我,那以后要是上了床,不知道会来多少人。” 黑肖手中差点失去了力道,不可置信道:“你还想和他上床?!” 川半辞满脸无辜:“不行吗?” “当然不行。”黑肖恶狠狠道,大概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奇怪了,他又补了一句,“你当盲桥村的规矩是死的?” 川半辞:“哦。” 川半辞叹了口气:“好啦,那你说要怎么罚,我随你处置。” 黑肖还在惊奇川半辞居然这么听话,就听到川半辞接着道:“不过你不要去找白宁,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 黑肖冷笑:“你还挺关心他。” 川半辞一脸莫名:“他是我男朋友,我不关心他关心谁,如果你是我男朋友,我也会这样关心你的。” 黑肖面色一僵,呵斥道:“少油嘴滑舌。” 川半辞:“……” 黑肖松了手,触碰过川半辞皮肤的指腹相互揉搓了一下,收入袖袍中:“犯色欲是两个人的事,但如果你想让我放过白宁,让你一力承担,也不是不行。” 说着,黑肖察觉到川半辞的注意力聚集回了他身上。 他勾起唇,高大的身形向前一倾,将川半辞完全遮挡在了自己身后。 待彻底隔绝那些护卫的视线后,他用刻意压低的语气道:“只要你……也像亲他一样亲我。” 川半辞眼中闪过一次诧异。 黑肖循循善诱:“你不就是看上了白宁那副皮囊,我不比他差吧,你之前就觉得我长得很英俊啊,我声音也很好听,还不瞎,你既然能和他接吻,不如也和我试试?” 黑肖越说越近,最后的话语几乎变成了呢喃,眸色渐深,就要贴近那张近在咫尺的唇瓣。 川半辞毫无预兆地后退一步,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大,方才还没完全形成的旖旎的氛围瞬间冷却。 “不要。”川半辞道。 黑肖压根没想到川半辞会拒绝,愣了一瞬才道:“你之前不是对我很感兴趣?” “之前确实是这样。”川半辞道,“可是我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 黑肖唇角一斜,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谁不知道川半辞和白宁是对假情侣,明明谁都没有用心,怎么说起来这么义正言辞? 黑肖笑着摇了摇头,想再说些什么,可当他撞上川半辞的目光时,笑意骤然凝固。 川半辞是认真的。 宛如眼眶扎进了一根木刺,不算很疼,但不拔出来,就会让人一直难受。 黑肖脸上失去了所有的笑意,一瞬不瞬地盯着川半辞:“你真爱上他了?” “你似乎……对我和白宁的关系很在意。” 川半辞歪了歪头,“为什么?不管我们俩怎么样,都和你没有关系不是么?” 黑肖手掌骤然捏紧:“谁说没有关系。” 川半辞静静地等着他,似乎想知道两者的关系到底在哪。 黑肖唇角动了动,顾忌到什么,又狠狠咬了一下后槽牙:“总之就是有关系,既然你跟他可以,那跟我也可以。” 说着,黑肖居然就这样欺身而来,想就这样强吻他。 川半辞是喜欢接吻,也不是很有原则,道德底线更是没有多少,但那个人说过的话,他一直记在心里。 既然确认了要把什么人当成最重要的,就不能再对其他人也一样了,会找不到他的。 川半辞很贪心,他想在这个副本里也见到对方。 那个人占有欲很强,如果搞七搞八,把人惹生气了,不到白宁身上来了怎么办。 思及此,川半辞立刻推了黑肖一把,同时自己往后仰去:“等一下,你冷静一点。” 见川半辞避他如蛇蝎,黑肖眼中冒起了火。 他紧抿着唇,整个人像是裹了风暴,再次朝川半辞压去。 还来? 川半辞都不知道黑肖到底在执着什么,他一边飞快地远离,一边尝试着和黑肖讲道理:“我们只见过两次吧,为什么你对我有那么大执着?” 黑肖步步紧追:“我们可不止见过两次。” 关于这点,川半辞自觉不会被黑肖骗去:“我记得很清楚,就两次。” 川半辞逃得实在太快,如同隐入金色麦浪的游鱼,黑肖居然一时间抓不住他。 他一边追着,从齿缝中挤出话来:“你敢说除了我和白宁之外,你没有撩拨过其他人?” “没有了。” “呵。” 川半辞蹙眉思索了一番,由于分出了一点注意力去回忆,他逃跑速度自然而然慢了下来,被黑肖从后面逮住。 黑肖抓住了他的肩膀,将整个人倒转过来,面向自己。 川半辞还是没想起来自己撩拨过谁,笃定道:“真的没有了。” 黑肖气急,手背都冒起了青筋:“你这个撩完就忘的混蛋!” 人近在眼前,黑肖也不和川半辞废话了,将人固定在怀中,狠狠贴了上去。 川半辞猛然一偏头,黑肖的唇一擦而过,落在了脸上。 川半辞的脸也是软的,像蛋糕,诱人想要一口咬下去。 如果对这样对待的人是白宁,他或许会耐心下来,将错就错,就这样舔舐川半辞的脸。 但黑肖不是白宁,他想不到那么多,他只注意到一个点,川半辞在拒绝他。 黑肖伸出手,一把捏过川半辞的下巴,强硬将脸摆正,又一次俯下身去。 “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你认错人了吧,真的很莫名其妙。” 川半辞蹙着眉抬眼,望进了黑肖黑沉的眼眸,此刻的黑肖像是一头被激怒到失去理智的野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川半辞无端想起了之前白宁对他的告诫。 白宁说黑肖从心所欲,被他盯上不会好过,当时川半辞没有当回事,但现在不得不承认,白宁说得是对的。 川半辞也不是坐以待毙的。 黑肖原本把他两只手都锢了起来,此刻为了摆正他的脸,另一只手反而空了出来。 川半辞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抬手一挥,一巴掌甩在了黑肖的脸上。 空气骤然凝固,弹幕都不敢出声了。 清脆的声响在麦田中响起,几个站岗的护卫顿时面容肃穆,一个接一个冲下来:“大胆,竟敢对神子不敬!” “都给我滚!”黑肖扭头低叱了一声,眼中夹杂着浓厚阴云。 收到黑肖的指令,几个护卫顿时眼观鼻鼻观心,闭上嘴巴,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有序地离开了。 挥退护卫,黑肖胸膛起伏着,大拇指用力拭去了唇间的血渍,阴着脸看向川半辞。 川半辞的观念是很固定的,在有了恋人之后,黑肖在他这里只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路人而已。 川半辞对他可不会留力。 川半辞没有控制力道,导致甩完巴掌后自己的手也有点麻,他扭了扭手腕,对黑肖最后一丝耐心也没有了。 “别碰我。” “凭什么。” 黑肖的声音突然拔高,将川半辞的腕骨一下子扣在了自己的掌心,指尖却颤抖着不敢用力。 “白宁接近你是有目的的,这你都能原谅他,和他重归于好,为什么我就不行,我和白宁到底有什么区别?” 川半辞:“你们没有区别吗?” 一句不夹杂任何情绪的话,如同一捧冷水,浇了黑肖一头。 他喉部滚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 川半辞直直地望向他:“难道你是想说,白宁还有事情瞒着我,他还在骗我么?” “不是这样的。”黑肖下意识反驳道。 川半辞眯起了眼睛,捕捉到了黑肖眼底的一抹慌乱,就在他想要问更多的时候。 一道温和但冰冷的声音,出现在了麦田之上。 田埂上传来竹篮轻叩的声响,白宁的身影立在光线与雾气的交界处,混沌的眼球对着这边:“不辞,你在和谁说话,还有谁在哪里么?” 川半辞骤然噤声,他想回头让黑肖也别说话,没想到黑肖比他还要顾忌被白宁发现似的,安静得不像话。 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川半辞多看了黑肖一眼,甩开他的手,朝白宁走去。 而刚才还一直如钢铁般锢着他不放的黑肖,也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力道,被他一甩就开。 川半辞两三步来到了白宁身边,扑进了对方怀里:“你终于回来了。” 白宁扣住川半辞的后腰,稳稳接住了他。 微风将川半辞的发丝吹拂到了白宁的鼻尖,白宁轻轻一嗅,和煦的表情忽然淡了几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侧头,朝麦田那边望了过去。 黑肖已坐回了那块大石头上,无甚所谓地接受着白宁的探寻。 在察觉到对方发现了他之后,还勾唇一笑,朝人挑衅般地招了招手。 白宁面色一冷,低头看了看臂弯里没有发觉异常的川半辞,又抬起头,无声朝黑肖做了口型:“别、碍、事。” 黑肖眉梢一挑,故意作对般地回应:“偏、不。” “白宁,怎么了?”川半辞状似无意地询问。 白宁立刻回过神,摇了摇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牵起了川半辞的手:“我们回去吧?” 川半辞也道:“嗯。” 有问题。 留在麦田里的黑肖双手撑在背后的石头上,若有所思地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他发现白宁好像变了,他们原本是双野狼,盯准川半辞,准备伺机一口咬下。 但就在刚才,白宁从野狼变成了家犬,朝他这个同伴龇起了獠牙。 黑肖掀起唇角,讽刺地笑了一声。 家犬啊,真好笑,他最好是真的变了。 第80章 白宁&黑肖 “转圈, 跳,坐下。” “真乖~” 其他玩家陆陆续续回来的时候,又听到了院子里川半辞熟悉的指令声。 他们的院子里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一群狗群, 不是狗场那种有攻击性的大黑狗,是在外面流浪的那种。 川半辞每次遇到就会和它们玩一会儿,然后投喂点食物。 大概知道这里有东西吃, 这群狗来得越来越频繁,队伍也越发庞大, 物种也越来越丰富。 但是今天…… 几乎占据了整个院子的飞禽走兽里面, 居然还混杂着几个npc。 他们和那群动物一样,手臂撑在地上,蹲坐着等候指令, 如果有尾巴,他们也要像旁边的狗一样疯狂摇尾巴了。 大龙惊呆了:“鸡鸭鹅牛羊也就算了,为什么这次连npc都有?” 鹿临捏着下巴, 若有所思道:“你看他们的着装。” 大龙看过去, 忽然发现这些npc正是他们在予枝日时, 觉得很奇怪的那批。 大龙:“不辞怎么把他们都带过来了?” 鹿临弯起眼睛, 看向喂完食物后,挨个摸头的川半辞, 笑道:“很乐在其中嘛。” 哗啦一声, 随着川半辞的合掌声,早已被驯服的飞禽走兽们立刻有序地离开院子, 不多时, 拥挤的院子重新空旷起来。 而之前混在其中,此刻反应慢了半拍没走成的npc们被川半辞一个套一个,捆在一根长长的绳子上, 关进了旁边被清空的牛棚里。 川半辞又像之前摸狗一样,也挨个摸了一遍他们的头。 而这些npc神志不清着,居然没有任何反抗。 今天还是白宁准备晚餐。 说实话,这些玩家已经习惯村里这种清淡到几乎没味道的饮食习惯了。 从最开始的便秘脸,进化到了能面不改色地吃完食物。 只有川半辞,自始至终都吃得特别欢快。 先一步吃完的大龙照例去院子里转一圈,没过一会儿回来了,来到还在咽菜的陈岸礁身边:“我去确认过了,那些npc真的是玩家。” 陈岸礁转向大龙:“你确定?” 大龙:“千真万确。” 大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此话一出,饭桌上的众人面色都有些凝重。 这就棘手了,说明川半辞之前说的那些猜测很可能是对的,《祭神》真的出bug了。 在一众沉闷的气氛下,只有川半辞无知无觉地吃着饭,见大家都不动了,莫名地抬起头:“你们怎么都不吃了?” 鹿临转向他:“小辞,你是故意把他们带过来的?” 川半辞点了点头:“他们都是玩家,一辈子困在这里岂不是很可惜。” 这句包含着的特殊含义的话语,让其他人都一愣。 一只剥好的虾被白宁放进川半辞的碗里,宛如一个信号,其他人才蓦然反应过来。 玩家之间任何关于任务、直播间、现实的对话,都会自动屏蔽副本里的npc,变成不会引起注意的日常聊天。 因此白宁就算在这里,他们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对话。 夏小乐侧目:“不辞,你想带他们一起出去?” 一旁的大龙直接道:“做不到的。” “我还没有试过,不试试怎么知道。”川半辞慢吞吞地反驳。 夏小乐看向川半辞,眼睛慢慢变得晶亮。 他原以为川半辞抓这些npc过来是为了玩,没想到居然想把他们一起带走。 夏小乐自认为还算有同理心,但知道这些npc真的是玩家后,想最多的也只是给他们一个痛快,从来没有想过还可以拯救他们。 夏小乐本身就没有这个能力。 可是川半辞,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好像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随随便便就能做到。 不仅如此,夏小乐还联想到了其他事情。 川半辞总是没什么情绪,不合群,也很少跟他们说话,但只有川半辞注意到了这些npc的需求,还有他每天都在喂食的那些飞禽走兽。 院子里养着的其他动物,都是川半辞在喂。 他一开始只以为是川半辞闲来无事随便喂的,但现在看来,他远远不是这么想的。 又强大又善良,过副本还认真,完全不受物质影响,这简直是……偶像。 谁都没有注意到,夏小乐看川半辞的眼神正在悄然发生变化,大龙和川半辞还在争执。 “失败者不可能从副本脱出。”大龙皱眉道,“就算你最后成功通关了也不可能带他们离开,这是异骸直播间的底层机制。” “既然异骸直播间那么权威,弹幕之前还说,病毒已经被清除掉了,那为什么这里还是出现了bug?”川半辞淡淡地看向大龙,“你们那套经验论已经不实用了。” “你!”大龙看川半辞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就火大。 旁边的陈岸礁出了声:“大龙,不辞说的有道理,因为bug的存在,这个副本已经不能靠常理推断了,我们的经验确实不适用。” 副本没有回溯,这些npc也没有被回收重构,要是真能带他们脱出副本,确实有重新生还的可能。 但前提是他们能通关,还能把这些人全部带走。 明天就是副本最重要的关头,祭神会。 而祭神会结束,他们就要进入地下祭坛,准备迎战大boss盲神。 这种关键的时候,自然要早早睡觉,养个好精神。 吃完饭,大家都各自回屋了,楼下只剩下川半辞和白宁两个人。 白宁在收拾碗筷,忽然感到后背一沉,川半辞将脑袋靠在他的背部,一声不吭地,似乎在发呆。 白宁放下碗筷,转过身去,伸出手探索着对方的面部表情:“怎么了,不开心吗?” 川半辞盯着白宁:“明天要进地下祭坛,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白宁感到好笑:“就因为这件事不开心?” 川半辞点了点头,如果boss战没有攻略对象陪伴,打起来也会很无聊啊。 “我是被神明厌弃的人,不过……神子的标记还没有被抹除,我是可以自由进出地下祭坛的。”白宁温声道,“如果你想我跟着一起去,我会同意。” 察觉到川半辞逐渐恢复了活力,白宁笑起来,蹭了蹭川半辞的面颊:“祭神会的前一天晚上,外面都是没有雾的哦,要不要一起去屋顶看星星?” 川半辞:“要!” 就这样,两人登上了屋顶,并肩坐在瓦砾上。 很奇怪,明明他们刚来的时候,这栋房子又脏又乱,他们收拾了很久才能勉强住人,没想到屋檐上却干净得不像话。 川半辞用手指在瓦砾上划了一道,拿起来一看,指腹间什么灰尘都没有。 “你看到了么,天上是不是有很多星星。”白宁的声音唤回了川半辞的注意。 川半辞仰头一看,“嗯”了一声。 这是难得没有雾的夜晚,锃亮的瓦片在月光下泛着青色的光,远处还没完全熄灭的屋子,像是落在人间的星子。 而天上,是倒转过来的人家。 白宁也跟着仰起头,好似这样就也能看到川半辞眼中的景色一样:“是什么样的?” “白白的,会发光,很多很多……”川半辞也不太会形容,只能就着最近看到的东西作比喻,“像村民们从篓子里筛出来的砂。” 白宁没忍住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说是两人一起看星星,其实只有川半辞一个人看,然后说给白宁听。 川半辞自觉自己比喻得不好,想了一会,又描述了更多。 细碎的、闪烁的,从黑蓝的天空中渗出来,无数细小的光,它们并不吵闹,安静地亮着,明明灭灭。 然而白宁好像真的被川半辞话语里的描述吸引住了一般,痴迷地望向他看不见的天空:“听上去真美啊……” 川半辞察觉到了白宁话语里某种不一样的含义,但他对情绪不敏锐,分不清这种含义到底代表着什么。 注意到川半辞在看自己,白宁转过头:“不辞,你是从外面来的吧。” “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听着白宁的问题,川半辞陷入回忆,他不知道这个副本的外面是什么样子,只能靠自己的经历。 但说实在的,川半辞也不算很知道。 “外面”,不仅是白宁,对川半辞也是一个很奢侈的词。 他只在和那个人计划逃出去时,在仅有的几天时间里看到过。 那确实是个很令人向往的世界。 回忆到这里,川半辞不自觉放柔了目光。 “外面,大概是一个没有雾,没有规矩,没有神的自由之地。下雨之后会有彩虹,阳光很亮,能驱散黑夜里所有的阴霾。” 白宁空茫的目光微微睁大,仿佛也进入了幻想。 “但总的来说,其实没什么你想的那么好。”川半辞话头一转,说起了幻想之外,那个真实的世界。 “彩虹之前的雨,是有放射性的,淋到一点,人体整个部位都会异化坏死,不及时处理,癌细胞会迅速席卷全身,直到融化整个身体。” “天上不是极昼就是极夜,过盛的阳光会灼烧人的皮肤,只有穿上很厚的防护服才能走在外面。而极夜,地表温度会直接突破零下一百。” “动物、植被这些在一百年就几近灭绝了,能看到的只有钢筋丛林,和满街道油腻的垃圾。” 白宁转向川半辞。 川半辞朝白宁弯起了眼睛:“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喜欢外面。” “外面环境不好,但总会有人和我一起出去。我想要的不是准确的某个地方,是那个能和我一起去外面的人。” 所以啊白宁,我会努力爱上你的,然后也请你,努力变成我爱的那个人吧。 银河倾泻的碎光映照在川半辞的眼底,白宁像是被什么东西诱惑了,手指按在了川半辞的后颈,微微施力将人拉往自己的方向,而他自己也同样倾身过去。 原本并肩坐在一起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又不知何时忽然变换了位置。 月光下的亲吻难舍难分,白宁的手指穿过川半辞的发间,他自己的头发也跟着凑热闹,凉丝丝地交缠在一起。 但这远远不是结束,川半辞将双手缠绕在了白宁脖子上:“白宁,你想和我做更多吗?” 白宁迷茫:“你指什么?” 川半辞眼波流转一瞬,凑近白宁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白宁的耳尖瞬间变红,张了张嘴,半天吐不出更多。 川半辞无辜地睁着一双眼睛:“你不想吗?” 白宁喉间干涩:“这个……” 后面的话语还没说出,川半辞松开手,一路往下抓握住了某个地方,白宁呼吸突兀地粗重起来。 川半辞带着深意地往下按了按:“你想清楚再回答我哦,大、白、狗?” 白宁用力闭了闭眼睛,最终彻底放弃挣扎,只道:“那我们去床上好不好?” 川半辞夹着白宁的腰,撒娇般轻轻晃了晃:“就要在这里。” 白宁眼底一片暗沉,倾身而下,将稀碎的吻落在川半辞的锁骨上。 纠缠的呼吸与耳畔呼啸的夜风交融,屋檐之下传来树叶沙沙的轻响。 【白宁当前好感度:80】 另一边,无人入眠的神子住宅,黑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迟迟没有等到川半辞入睡。 他一看时间,都凌晨两点了,面色忽得一变:“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这么晚还不睡。” 黑肖翻来覆去等不到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同步了某个人的感官。 他的眼睛陷入一片混沌的黑,然而耳边却响起一声声绵密短促的喘息。 黑肖身体顿时僵住了,随着感官不断同步,他的身体也发生了某些奇怪的变化。 黑肖嘴巴不自觉地微张,鼻尖呼出的气也跟着粗重起来,他翻过身,将异常的反应藏进被子里。 然而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并不能阻止另一边的热烈。 视觉被剥夺后,其他感官都变得极为敏锐。 他仿佛也加入了这场深夜的狂欢,掌心陷入对方柔软的发间,呼吸在细腻光滑的肌肤灼烧探寻。 所有感官中最鲜明的,还是那难以言说的地方。 如同吸饱了水的糜艳玫瑰,不论如何碾压,每一次都带来头皮发麻的极致战栗。 有人着了魔般反复沉溺,食髓不知味。 而他也跟着一起俯下来,嗅到一点从川半辞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清香。 黑肖身体绷紧到了极致,几乎要将手底下的被子给碾碎了,半晌才挤出一声低哑的喘息: “艹。”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80-90 第81章 白宁&黑肖 最后一日, 祭神会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震耳欲聋的锣鼓声撕裂了寂静,玩家们往下面看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盛景。 蜿蜒如血河的长队看不到尽头, 所有村民都穿着刺目的猩红长袍。 还有戴着鬼神面具的舞者在队伍中扭曲跃动,时不时就有一团火从面具里面喷出来,一路烧到几米高空。 而队伍的最末端, 十几个壮汉抬着供台,不用想, 坐在里面的就是盲神像。 明明是大早上, 外面却如百鬼夜行,跟被下了降头似的,热闹又诡异。 几个玩家开门一看, 发现像自己一样的还不少,都是被外面跳大神吵醒的。 夏小乐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了一圈:“咦, 不辞呢?” 所有人都出来了, 唯有最里面的房间依然紧闭。 就在这时, 紧闭着房门的把手忽然动了一下, 走出来的却不是川半辞,是白宁。 白宁回头将门重新关好, 目不斜视地走过所有人, 停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转过头道:“祭神会规矩多, 要是继续停在这里耽误时间, 你们就再也过不去了。” 陈岸礁立刻意识到白宁这是要带他们参加祭神会。 祭神会上有请神仪式,这或许是进入地下祭坛之前,最后能了解盲神的机会。 陈岸礁走了过去, 转头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快点跟上。 唯有鹿临慢悠悠故意落在最后,来到白宁面前:“小辞怎么没出来?” 白宁满脸冷漠:“他要休息,不参加祭神会。” 川半辞明明是和他们差不多时间上楼的,怎么会这个点还没起来。 鹿临扫了白宁一眼,忽然注意到白宁今天的穿着有些不一样。 严实到反常的长领口,袖口紧束的手腕,甚至脚踝都被长裤严密包裹,几乎没有一块皮肤露在外面。 和平时那种看似清爽,实则暗藏心机的穿着截然不同。 鹿临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含笑的眼眸头一次没了笑意。 他深深望了白宁一眼,跟着大部队走了下去。 来到楼下,外面的声音就更响了,吵到几乎震碎耳膜。 夏小乐堵住了耳朵:“能在这么吵的环境里睡着,不辞也很厉害了。” 他们哪里知道,川半辞的房间不像他们,压根听不到一点声音。 川半辞一夜没睡,直到破晓时分才沉沉地陷入梦境。 他是有心想趁这段时间好好补一觉的,结果刚一睡着,就来到了偌大的溶洞祭坛内,和巨大神像来了个遥相对望。 川半辞眼下还挂着浓重的青黑,怨气颇深:“还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了。” 神像:“……” 怪他吗,副本机制就是这么写的。 也不知道是川半辞的怨念太深,还是他已经突破梦境限制,盲神动不了他。 总之,就是盲神并没有惩罚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 川半辞等了一会儿,确定神像没有罚他的意思,一边警戒,一边慢慢躺了下来,想就地补个觉。 然后发现——笑死,根本睡不了。 醒来的川半辞衣衫凌乱地坐在床上发呆,愣愣地往窗外看去。 日往西斜,竟然已经到下午了。 看似睡了很充足的一觉,实则在梦里和神像对坐着熬了很久。 梦境是用来惩罚的,自然不会补足他的精神。 川半辞打了哈欠,萎靡不振地下了床。 祭神会刚刚散场。 村道小路上陆陆续续有穿艳红衣服的村民往回走,路上全是之前洒的红色剪纸,颇有些诡异。 弹幕:【主播,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 川半辞又打了个哈欠,满脸憔悴:【知道,祭神会。】 弹幕被川半辞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惊道了:【这可是了解终极boss的唯一途径,你亏大发了!】 川半辞有种淡淡的死感:【哦。】 弹幕被川半辞堵得说不出话来。 川半辞穿上白宁一早为他准备好的衣服,一边刷牙洗漱,一边语重心长在心里道:【你们不懂,终极boss的情报什么的,根本没有和白宁深夜发展感情重要,还能真通不了关么?】 弹幕:【……】 祖宗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一定能通关的。 有弹幕在公屏冷嘲热讽,不了解盲神机制,看你进地下祭坛怎么办,私底下又暗戳戳去其他人直播间打探情报,免得他们主播真因为不了解机制,意外惨死。 他们可不是担心主播会死,只是川半辞实在可恶,他们还没有从人身上讨回本,不想让他死得那么便宜而已。 川半辞下楼喝水的时候,正好碰上同样回来的其他玩家。 “多亏了鹿临观察细致,不然这些细节我们还真想不到。”夏小乐高兴道。 川半辞抬眼看去,也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夏小乐居然能和大龙走在一起了。 不至于重归于好的程度,但居然也不排斥了。 鹿临没说话,只是朝夏小乐弯了弯眼睛,他在团队里一直都不是活跃气氛的那个,直到转过头,看见从房子里出来的川半辞,脸上的笑意才更真切了一些,扬声道:“小辞,你醒了。” 鹿临这么一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去。 忽然成为所有人视角焦点的川半辞:“……” 川半辞默默收回了想要进去的脚,停在了原地,等他们过来。 川半辞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经历了一场祭神会,他们似乎都有些疲惫,但对比昨天的凝重,神色显然轻松很多。 川半辞斟酌着开口:“你们似乎有了不少新发现。” “说起这个不辞,我们找到打败盲神的办法了!”夏小乐兴奋极了,围在川半辞身边叽叽喳喳,就想把祭神会上发现的秘密统统告诉川半辞。 结果刚说一句,就被大龙打断了。 “哎哎。”大龙不满道,“我们辛辛苦苦在外面搜集情报,他在家里一睡睡到现在,你倒好,直接大嘴一张,就这么告诉他了?” 夏小乐瞪着眼睛:“不辞也是团队的一部分,怎么就不能告诉了?” 陈岸礁也道:“那是副本终极boss,多知道一点情报,就多一份存活的可能,这时候就别计较这些了。” 大龙轻哼了一声,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斜眼看川半辞:“反正,要是最后你不同意加入孵化区,就算boss没杀死你,我也会动手的。” 川半辞神情如常地点了点头,脚下却已调转了个方向,准备往屋内走去。 见川半辞居然要走,大龙绷不住了,直接一把拉住川半辞的手:“喂,你干嘛去,情报不听了?” 川半辞:“不听了。” 这回轮到大龙愣了:“干什么不听?” 川半辞有些莫名:“不是你不想告诉我么,我不听也行,你们聊,我上楼去。” 大龙眼睛睁大:“我他妈那是不同意的意思吗!” 川半辞歪头:“不是吗?” 大龙嗫嚅了半天,最终面色爆红,朝川半辞吼道:“同意了同意了!该死的,非要老子把话说这么明白,你懂不懂什么叫反话,什么叫话里有话!” 川半辞:“?” 鹿临笑得停不下来:“大龙你以后还是有话直说吧,小辞真的听不懂。” 在一顿鸡飞狗跳之下,几人终于从祭神会上了解到的盲神机制告诉了川半辞。 盲神其中一个最主要的能力,就是可以通过信仰控制信徒,而且这个信仰的判定很霸道,只要遵循规则,就算是信仰。 说到这里,大家还有些心有余悸。 鹿临道:“我们第一次来村庄,村长告诫我们绝对不能触犯规则,夜晚梦境盲神的惩罚也是同样的幌子,目的就是迷惑我们要遵守规则。” “但事实上,我们破坏规则才是对的,越不遵守规则,身上的信仰之力就越弱,未来面对的盲神就越不容易控制我们。” 说到这个,陈岸礁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你们还记得我们找铜钱缝福袋的事情么,是不辞告诉我们,铜钱在神像的身体里,我们才集体砸了神像。” “但我在祭神会一个npc口中了解到,传统上拿到铜钱的方法不是这样的。” “那铜钱的出处在祭坛外面的钱币池里,但想拿到那里的铜钱,我们是一定要遵守某些规则的,这会导致我们的信仰之力越来越多。” 陈岸礁总结道:“万幸的是,因为前面我们都在有意无意地破坏规则,我们身上的信仰之力并没有往届那些玩家那么多。” 川半辞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往天上看去。 玩家只当川半辞是在想事情,只有一直在观察他们的另外一批人知道,川半辞在等着他们开口。 弹幕: 【是是是,主播好厉害,是我们有眼无珠,之前不该否定你的。】 【还是主播经验丰富呢,知道要在满是规矩的地方破坏规矩。】 【……】 【几天不见,你们怎么被主播调教成这样了?】 川半辞抿起唇,满意地移开了目光。 可惜信仰之力只有在祭神会开始之前才能破坏,现在知道,就算蓄意破坏规则,身上的信仰之力也不会就此改变了。 情报分享完毕,大家都在做进入地下祭坛最后的准备。 川半辞倒是没有那么多仪式感,问起了白宁在哪,其他人纷纷表示不知道,白宁把他们带到祭神会的队伍里就不见了。 川半辞找不到人,索性就在外面逛了起来,感受一下祭神会还没有完全散尽的氛围。 他踩着路边的红色剪纸,争取不让自己的脚碰到剪纸之外的地面,歪歪扭扭的一路往前走去。 他从这幼稚的走路姿势里找到了乐趣,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 忽然,他停下来,前面已经没有剪纸了,而他也走到了道路的尽头,神子住所。 祭神会神子是不出门的,但里面空空荡荡,好像也没有人。 仿佛一个尖锐的信号,川半辞觉察到了异样。 没有直接离开,小心绕过大门,来到了房子侧面。 确认过了,里面确实没有人。 多年的恋爱游戏经验告诉川半辞,里面有怪事发生。 川半辞双手往上一撑,扒住披着红绸的矮墙,直接翻身来到了神子住所的后院。 “啪嗒”一声脆响,是川半辞脚底踩在落叶堆里的声音。 川半辞低头往下看去,不止是他脚下,整个后院的落叶都厚得吓人。 神子作为村里最尊贵的存在,前台部分打扫得这么干净,没道理后院就闲置下来了,这和只做表面功夫有什么区别? 怪异的感觉越来越重,川半辞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还有一口被盖住的井。 井盖上堆满了落叶,川半辞不仔细看,还以为就是一堆格外突起的落叶从。 川半辞挥开上面的叶子,将井盖掀了起来,一股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 川半辞面色平静,一把将井盖重新盖上了。 他站在井边,凝视了一会儿井盖,待做足心理准备之后,再次一鼓作气掀开。 这次川半辞屏住了呼吸,没有被恶臭熏到,他神色淡定地探头往下看去。 很好,有个人浮在上面。 那人背着浮上来的,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和他的一部分衣服。 黑色的,上面布满了各种华贵的金饰,整个布料的走线和用料都不寻常。 是神子。 川半辞费了一番功夫,将人捞了上来,神子身上湿漉漉的,有种透到骨子里的尸冷。 只捞上来这么一会儿,就不停地往外冒尸水。 他的整块面部都是浮肿的,苍白的吓人,半边脸颊肉松软,稍微一抖就直接脱落了下来,露出里面森白的骨骸。 虽然已经认不出来他是谁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经死去很久。 而黑肖,川半辞昨天才见过面。 “哗啦——” 一阵风突然刮过,将川半辞头顶的树枝吹得晃了晃。 黄昏的太阳快要落下,将本就不亮的光线遮蔽得更加阴沉。 川半辞一松手,失去拖拽力的尸体重新滑进了井里,“咚”一声落入水中。 川半辞脖子后仰,弯曲九十度,面色平静地望向正对着他头顶的枝丫。 一只麻雀停留在上面,正以同样的九十度姿势俯下身体,和川半辞对上视线。 川半辞从矮墙上翻了出来,慢悠悠往回走去,那只麻雀也跟上来,落在他的手指上。 “你又来了。” 川半辞将手指伸到自己眼前,以平视的视角盯着这只时不时就要在他这里找一点存在感的小麻雀。 他一开始以为是这只麻雀很有灵性,但在村庄待了这么久之后,似乎很多动物都有异常的灵性。 他没在现实见过其他活物,不知道这种类人的灵性到底是不是正常的,但随着深入副本,一个猜测还是浮上了川半辞脑中。 “今天怎么特地跑来看我了,难不成是知道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川半辞用手指摁了摁麻雀的脑袋,“还是说……你总出现在我面前,是想提醒我,你之前是个人?” 麻雀黑豆般的眼珠盯着川半辞,川半辞也没转移视线,一人一鸟凝视着彼此,画面莫名有些渗人。 而最终,麻雀低了头,在川半辞指甲上轻轻啄了一下。 第82章 白宁&黑肖 出去的时候路上还有人, 回来已经空荡荡一片了。 据川半辞了解,晚上八点地下祭坛就会开启,在此之前, 拥有金枝的村民会带上黄纸面具,带着一堆祭品深入地下祭坛。 他出来的时间差不多在四点,现在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去地下祭坛了。 川半辞一到院子, 就被眼前的混乱景象震住了。 一大群鸡鸭鹅在院子里横冲直撞,发了疯般扑棱着翅膀, 去啄困在房子里的几名玩家, 还有几只汪汪叫的狗混在里面,川半辞之前总喂它们,很眼熟。 “艹, 又是哪个人鸡圈忘记关了!”大龙的怒吼从禽群深处传来。 站在院外的川半辞冷静看着这荒谬一幕,那股不对劲感越来越强烈。 一股没由来的想法忽然浮现心头。 这些动物一直以来,是不是都在阻止他们做什么? “不辞!”夏小乐的声音在嘈杂中格外突出, 他的手臂从鸡群缝隙中伸出, 艰难地往外挥了挥。 川半辞只好也往里面挤进去了一点, 手往里面探了探, 顺利抓住一个人的手,用力往后一拽。 一只手被川半辞拉出了禽群, 紧接着是肩膀和脑袋, 夏小乐憋足了一口气,骤然被川半辞拽出来一大半, 猛地喘了好几声。 夏小乐稍微恢复过来之后, 顺着川半辞的力也往外扒,带起一串连锁反应。 他另一只手还死死抓着陈岸礁的腰带,陈岸礁拽着大龙的裤腿, 大龙钳着鹿临的肩膀。 几人如串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在漫天飞舞的绒毛中狼狈地冲出重围。 给他们十个脑子也想不到,地下祭坛还没进去呢,他们就差点被这群不知道发什么疯的家禽们堵在门口出不来了。 大龙弹着身上的各种羽毛,一边呸呸吐着嘴里:“嘿,这群畜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故意跟我们对着干是吧。” 鹿临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拿出藏在衣服里保存完好的黄纸面具,递给川半辞:“带上它,我们去溶洞。” 川半辞接过了黄纸面具,也往院子里望去。 那群刚刚还闹腾的家禽们,在他们全部出来之后又忽然安静下来,正对着他们,如出一辙的黑豆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盯着。 被如此庞大数量的眼睛这样盯着,饶是大龙都被瘆得噤了声。 夏小乐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它们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我们都得去地下祭坛,这个副本到底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只有进去才知道。”鹿临语气如常,率先戴上了黄纸面具。 是这个道理。 进个副本以来,他们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一直到进入地下祭坛的前夕,也就是这一刻,所有的困惑到达了顶峰。 就连最大大咧咧的大龙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副本怪极了。 无所不在的飞禽走兽,直到昨天才有更新的任务栏,明明是sss级副本到现在却都没遇到真正的困境,还有独属于川半辞经历的一次性储存盘,以及…… 川半辞仰起头,望向不远处停在枝丫上的麻雀。 这些桩桩件件,全都透着诡异。 刚进副本下车时遇到的飞禽,和此刻同样满院子乱飞的飞禽,仿佛首尾映照似的,冥冥之中一直在暗示着他们。 所有的答案,都在他们即将前往的地下祭坛里揭晓。 这只麻雀看上去是不打算和他们一起走,川半辞也没有招呼,跟着一起戴上了面具。 这黄皮面具薄薄一张,没什么重量,一贴在脸上,就和面部严丝合缝的粘在了一起,看不到边角,有一种一旦戴上就再也摘不下来的恐怖感。 而戴上了面具的下一刻,无人的村道忽然变红,天边的昏黄像是染了血。 恍惚间,好似此前见到的都是幻觉,其实他们进入的一直是什么东西的腹中,而天空,是他们唯一能够仰望到的怪物肚皮,泛红的云彩都是肚皮之下紫红的血管。 无人的村道上,凭空多出几个同样戴着面具的村民,他们拿着鸡蛋果篮,零零碎碎地往天边尽头走去。 川半辞转眼看去,除了鹿临,其他人都有一定程度紧绷。 他们彼此相互对视一眼,又重新镇定下来:“走吧。” 五人踏上了面见盲神之途。 用厚土夯实的村道逐渐被整块的岩石取代,川半辞登上一块大石头,在落脚的时候顺势仰头往上看去。 树立在他们面前的是,是一条陡峭的山阶路,黑色的石头从山体上突出,往上铺成了凶险的通神之道。 他们前面还有几名提着各种祭品的村民,后面也是一样,把他们的路各种意义上给堵死了。 川半辞收回目光,继续往上爬着。 这山路属实不好走,前后都有村民几人也不敢耽误,绷着神经一直到了山顶。 陈岸礁四十快五十的中年人,体力在中途就不行了,全靠大龙和夏小乐一个身强体壮一个年轻人半拖半拽着。 至于川半辞为什么没有参与,不是耐力党的他,光靠自己登上山顶就已经拼尽全力,遇到额外难走的山涧,还得靠旁边的鹿临帮扶一把。 弹幕:【明白了,以后要是想让主播吃瘪,就让他选荒野求生型副本。】 川半辞看了一眼公屏,居然没第一时间怼他们,他没力气了。 漫长的山路走下来,几人竟生出了几分真实的革命友谊。 当山路尽头那座巍峨的溶洞终于映入眼帘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数十米高的洞口如同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进洞的队伍如蚂蚁,被深不见底的黑洞一批一批吞噬,光是从外面看着,就有一种从心底散遍四肢百骸的敬畏与胆颤。 川半辞率先收回目光,看向了不远处堆积的人群,其中有一个人,正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这里所有人都被黄纸面具遮了大半张脸,加上光线昏暗,一眼看去还真分不清谁是谁。 但那人走路不似其他人稳健,时轻时浅,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上试探前行。 “你来了。”走近之后,入耳是温和平缓的嗓音,那人越过其他玩家,朝川半辞露出一个属于白宁的浅笑。 “等你们很久了,那批队伍刚好还缺几个随行的护队,你们顶上去吧。” 白宁拉过川半辞,往停在溶洞入口处的那支队伍走去。 其他几个玩家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靠近溶洞的都是差不多组好队伍的人,每一批都是差不多的规模。 最前面是有各种唢呐乐器的唱班,后一排用两根竹竿抬着烫了毛的猪,两人一组,一共八组,再往后就是两排头顶蜡烛,臂弯里挎着剪纸的撒花人,两个鬼神面具大跳神……一直到最后,是手上什么都没有,随行的护队。 白宁把五人拉进队伍之后,领队的人清点了一下人数,对最前面道:“进——洞——!” 一声令下,唢呐和锣鼓声齐响,整支队伍如同被注入生机的傀儡,热热闹闹进了溶洞。 在头顶进入洞口的瞬间,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只有前方顶着蜡烛的撒花人是唯一的光源,但由于他们在队伍最末尾,加上溶洞地势高低起伏不一样,基本也很难看到那点微弱的光。 只有两边从前面飘过来的剪纸花,能够判断他们并没有跟丢队伍。 川半辞的鞋底碾过潮湿的岩面,每一步都激起细微的回音。 黑暗会滋生人心中的不安全感,川半辞走在最后面,听着唢呐辨别方向,忽然感到手背被什么人碰了一下,随即有手指紧贴上来,十指相扣的力度大得惊人。 耳畔的吐息带着白宁特有的草药香,声线却比平日低沉半分:“别担心,我熟悉里面的路,你跟着我就好。” 要说谁更习惯一片漆黑的世界,非白宁莫属了,川半辞倒是不担心白宁害他,放松地跟着白宁的步伐走。 他太过信任对方,以至于他没有发现,前方牵着他手的白宁,此刻正咧着嘴角。 发出无声的,但绝对不属于白宁的放肆大笑。 一开始他们只是牵着手,一前一后慢吞吞地走,但不知怎么的,白宁开始走一段路就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下来。 完全没有预料的川半辞,就这样撞进了白宁的怀里。 溶洞顶部的水珠滴落在川半辞颈间,触感黏腻如血。 川半辞下意识抬起头,避免撞到鼻子,但对方却会反常识地低下头,两人一个仰头,一个低头,鼻尖的吐息就纠缠在了一起。 一来二去,川半辞不乐意了。 他不是排斥白宁和他亲近,但每次都要担心自己的鼻子会不会撞到,也是很难受的。 终于在又一次某人的蓄意下,被迫跌进怀里,川半辞忍无可忍,一把将白宁推到了旁边的岩壁上。 踮起脚尖,在对方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低声警告道:“不准再耍这种小聪明了。” 如果是以往的白宁,这个时候就会顺杆往上爬,大方承认,并且直接加深这个吻。 但此时不知道怎么的,像是没料到川半辞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白宁居然就这样愣在了那里。 川半辞还能感觉到对方突然变烫升温的面部温度。 白宁结结巴巴道:“知、知道了。” 得到回应,川半辞满意地松了手,继续跟上大部队。 旁边的人是安分了一些,只是抓着川半辞手的力度越来越重,掌心间透出来的温度几乎有种烫伤的错觉。 川半辞蜷缩了一下手指,在对方的掌心间挠了挠。 对方反应有些大地骤然松开,但在彻底分开前一刻,又舍不得地合了回去。 布料摩擦声从旁边响起,两人不知不觉从一前一后转换成了并肩走。 那道温热的呼吸终于在黑暗中俯下身,在川半辞耳边轻声说着自己的需求。 “还想要。” 嘟嘟囔囔的,带着刻意放软的腔调,像在撒娇。 川半辞一时之间有些新奇,进了溶洞之后,白宁似乎变得格外粘人。 难不成全黑的空间,加上面前有人,格外享受这种偷偷摸摸的快感? 川半辞还是很宠自己的恋人的,大大方方地在对方嘴上啵了两口:“这样够不够?” 身边人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灼热的气息喷在川半辞颈间,像头亟待进食的兽。 “不够。”白宁在他耳边这样说着。 裹满欲念的声音一经出口,对方的唇就贴了上来,这次不止是单纯的唇碰唇,一截带着异常高温的舌头蛮横地顶开齿关,霸道地摄取了里面的所有气息。 川半辞意外地眨了下眼睛,这和平时白宁的亲吻也不太一样。 白宁的吻是黏稠的,披着假性的温柔与克制,实则要将他整个人都吞下去。 这个吻却来势汹汹,仿佛不屑于任何伪装,只袒露最本质的欲望。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透过前面队伍偶尔出现的一两个光线,隐约瞧见对方被黄纸面具覆盖,轮廓线条却变得分明的眉眼。 而就在,此时前面的唢呐声忽然进入暂歇,队伍也停了下来,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没有音声,其他的声音就扩大起来。 比如前面属于陈岸礁和大龙的低低交流声,以及白宁在他口中肆虐,唇齿交融的水声。 弹幕: 【我怎么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动静。】 【主播你知道发生什么吗,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啊。】 为了不被发现,两人的动作也跟着变轻,但并没有就此完全停下。 川半辞能感觉对方的舌从一开始的急不可耐,刻意放缓了搅动的速度。 但也只是从疾风骤雨,变成了绵长的折磨,像是一条黑曼巴,在他口腔里肆意吐露蛇芯,时而轻扫敏感的上颚,时而缠绕他的舌根。 川半辞后背跟着绷紧,皮肤勾勒出纤长流畅的骨骼线,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微颤起来。 他一边注意着前方队伍的动静,一边感受着口腔里那人不知疲倦的索取之意。 这种随时都会被人发现的紧迫感,还真是像是毒||品一样上瘾。 唢呐声重新响起,队伍也继续前进,两人终于得以分开。 对方低着头,在离开的时候最后用舌尖在川半辞唇角勾了一圈,带着气息卷入口中,泄露了几分带声音的情欲气息。 川半辞舒缓的眉毛一紧,偏头借着微弱光亮重新打量眼前的人。 就在对方又要凑上来的时候,川半辞一反常态地往后仰去,同时伸出手,在黑暗中精准卡住那人的下颌骨:“你是谁?” 掌下的躯体轻微一顿,好似对川半辞的话语感到意外一样。 他黏黏糊糊地贴上来,用压低的轻柔嗓音道:“我是白宁啊,不辞,为什么这么问?” 像是为了佐证,对方捏过川半辞的另一只手,往自己衣服之下的身体探索。 从紧实的胸膛,再到下面依旧裹着绷带的薄肌。 昨天他们胡闹了一晚,川半辞对这具身体非常熟悉,是白宁的声音,是白宁的身体,就连背后他昨晚不小心划出来的抓痕都如出一辙。 川半辞狐疑地松开了钳住对方的手。 难道是他搞错了? 第83章 白宁&黑肖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 白宁忽然像是恢复正常了,体贴地攥着他的手腕往前走去,时不时会低声提醒他脚下的石块, 十足的细心。 川半辞渐渐放下了此前的怀疑。 他们已经深入溶洞很久了,走过持续往下的蜿蜒通道之后,前面似乎开阔起来, 还有看一点格外明亮的火光。 随着走近,眼前豁然开朗的刹那, 川半辞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像在两座山的分界线上, 两座刀削般的峭壁相对而立,中间是深不见底的幽暗裂隙。 对面的队伍与他们仅一隙之隔,黄纸面具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统一表情 数以百计的蜡烛沿着螺旋下降的岩壁蜿蜒盘旋, 整个山体如同幽幽燃烧着的巨塔,一路通往很深的地方。 唢呐声在队伍进入山涧就停了,烛火的光晕在潮湿的岩面上晕染开来, 将所有人的衣摆连成一条蠕动的光带, 当他们转入对面峭壁时, 川半辞回头往上望去。 原先的路径已被新来的队伍填满, 那些戴着同样面具的身影正机械地复制着他们的轨迹。 所有队伍的行进节奏完全同步的,像无数面镜子里的倒影。 川半辞收回了目光, 以至于没有发现, 在比他高一些的对面队伍中,夹着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这个方向, 被黄纸面具遮住的脸上, 无端聚集着阴沉暴风雨。 就在这时,白宁突然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川半辞面前歪斜过去。 川半辞直接被人挤到了岩壁上, 白宁双臂撑在岩壁上,将川半辞困在方寸之间。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恰好将另一个同样身着白衣的身影,挡在了川半辞看不见的身后。 川半辞并没有察觉异常,仰着头,看向差点要跌倒的白宁:“你还好么?” “不小心被前面的人绊了一下,不碍事。”白宁的声音依旧温和,如常地起身。 而之后,白宁借着峭壁路太窄,担心川半辞掉下去,主动和川半辞调换了位置,自己走在边缘。 不过川半辞觉得,自己一个正常人,比白宁这个瞎子更能注意脚下就是了。 白宁坚持,凑到他耳边温声细语。 川半辞耳朵热热的,不知不觉就被哄到了里面。 队伍必须保持两排,川半辞和白宁肩并着肩,没一会儿就走到了第三段往下的峭壁转角处。 两支队伍再次狭路相逢,就在交错而过的瞬间,一只苍白的手从对面队伍突兀探出,直指川半辞而来。 “不辞!” 停歇了许久的唢呐声突然齐声响起,顿时湮灭所有呼唤,几乎将整个山壁都震颤了起来。 前面几个玩家被惊得一激灵,猛地后退了一步。 排在最后面的川半辞不得不跟着倒退几步,那只伸过来的手错过川半辞,被旁边的白宁用肩膀挡开。 如果这时候有人注意到两人的交锋,就会发现,这两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就连手上的纹理细节都一模一样,仿佛复制人。 川半辞的眉头微微蹙起,侧身回望。 然而他们的队伍刚好过了拐角,嶙峋的岩壁将后方队伍切割成碎片般的黑影,他看不清。 旁边的白宁凑上来:“怎么了?” 川半辞狐疑地转回了头:“总觉得有人在喊我。” 白宁温热的手掌忽然盖住了川半辞的耳朵,将喧闹的唢呐声连同被掩盖住的呼喊一齐阻隔在了外面。 “应该是乐声太吵,出现幻听了,我给你捂着。” 这个保护性的姿势让川半辞一怔,他抬眼看向白宁被烛火勾勒的轮廓,心中微微一动。 他像是被启发了什么似的,忽然抬臂,撇开对方捂住自己耳朵的手。 白宁神情有些愕然,他拿不准川半辞想要干什么,手将放未放,有些无措地停在半空。 然而下一秒,白宁耳边的声音一轻,他的耳朵反过来被川半辞给捂住了。 川半辞踮起脚,来到白宁耳边,轻和低缓的声音比震耳欲聋的乐器声更加直观地闯进白宁的耳畔。 川半辞:“你的听觉比我更灵敏,还是我给你捂着吧。” 白宁:“……” 此时白宁背对着队伍,身前唯一的亮光,就在川半辞的眼睛里。 黑暗中,所有诡计和隐秘的行为都藏着看不见。 就连真心,都可以轻易偷过来。 白宁抓住了川半辞的手腕,像是抓着什么得来不易的珍藏品:“你之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耳边的唢呐声太吵了,川半辞附耳过来:“你说什么?” “……黑肖!” 狠厉尖锐的怒吼如惊雷炸响,居然盖过了震耳欲聋的唢呐,从队伍之外传来,打断了两人亲昵。 川半辞骤然扭头,往声音传来的后方望去。 而被川半辞捂住耳朵的“白宁”也抬起头,眼睛恶劣一弯,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懒散:“哎呀,有人要生气了。” 川半辞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刹那间松开了捂住对方的手:“你是黑肖。” 所有的温度在刹那间冻结,那些亲昵的关心被迅速抽离,只剩下冰冷的音色。 黑肖才刚体会过川半辞毫无保留的温情,就听到了这句对比如此强烈的冷淡话语。 川半辞对他的态度变了。 从最开始,就算恼了,也只会咬他的嘴巴,不知道到底是警告还是奖励地浅啄一下。 但是现在,川半辞在后退。 那些都是属于白宁的特权,在川半辞发现他不是白宁时,那些可以随意取用的情爱,就变成了吝啬给出的东西。 黑肖忽然感觉有些难以呼吸。 他撇过眼,不然自己去看川半辞此刻冷淡到伤人眼神,重新扬起不达眼底的恶劣笑意:“真聪明,你猜对了。” 川半辞转身就想走,黑肖高声道:“你现在找不到白宁的。” 川半辞身形停了下来。 黑肖将手懒洋洋地插回口袋里:“他在外面找不到你,落后了两支队伍才进来,这里又是拥挤到不行崖壁,你现在过去,立刻就能消失在人群里。” “到时候别说他,我都找不到你了。” 川半辞猛然转过头,看向黑肖的眼中难得浮现出了明显的恼怒。 弹幕: 【我闻到了什么,从主播身上的懊恼情绪!好难得好浓郁好纯粹,我吃吃吃!】 【吃吃吃!】 【吃……不是你们给我留点!】 黑肖表情有些凝固,他,包括白宁那边,都没见过川半辞这个样子。 川半辞一直都是淡淡的,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生气。 黑肖心中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有这么严重吗? 就是很严重啊! 川半辞恨恨道:“卑鄙。” 扰人谈恋爱天打雷劈! 换人也就算了,就不能瞒得死一点,不让他知道么! 这样他还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和“白宁”恩恩爱爱,一直到打败boss,愉快通关 但现在黑肖自己跳出来,川半辞当然不能继续装不知道,这样就不纯爱了,单阙不愿意出来了怎么办! 越想越生气,川半辞直接冲过去给了黑肖一拳:“你这个混蛋!” 黑肖被川半辞情绪激动地揍了一拳,诧异地后退了两步。 川半辞的反应很奇怪,不像在恼火他假扮白宁,欺骗对方的事,但对方具体在恼什么,他又不知道。 但是川半辞打他了,还打了两次,一次是扇巴掌,这次吃拳头,川半辞就这么讨厌他吗? 他对白宁可不是这样的。 黑肖捂住自己被打疼的脸,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 打完一拳,川半辞深呼一口气,稍稍冷静了下来。 他暂时不很想理这个破坏他恋爱体验的坏蛋,独自往前面走去。 就在这时,脚下的岩层突然发出不详的震颤,川半辞脚底没踩稳,居然就这样往深渊边缘滑去。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来,一把横在他腰间,将他重新按回了岩壁。 黑肖:“你没事吧?” 川半辞敛下眸,感受着脚底震动的岩石。 他原以为之前山体的震动,是唢呐声太响导致的,但随着时间推移,脚下的震感越来越强,现在都有站不稳的趋势了。 与此同时,四周的山体忽然猛烈震动起来,岩壁表面浮现出蛛网状的裂痕,头顶的尖石也在震动下接连断裂,利剑般往下坠落。 “不好,是地震!”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前面后面的队伍一齐挤过来,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瞬间被打乱。 黑肖以自己的身体为壁垒,将川半辞压在峭壁之间,不至于直接被人群冲散。 “大家不要慌,靠着岩壁走,小心不要被踩踏了,都朝我这边过来!”陈岸礁的吼声在混乱中劈开一道裂隙,在地动山摇之下依旧沉静。 陈岸礁这句话是对他们这些玩家说的,川半辞挣脱了黑肖的保护,独自往陈岸礁出声的地方走。 但走着走着,他发觉了不对。 他们是一起进的队伍,陈岸礁就在离他一个人头的前面,可是他走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碰到陈岸礁。 一个念头,浮现在川半辞脑海。 他们五个人被人群冲散了。 川半辞果断停了下来,保持自己不被推搡出去。 但队伍越来越挤,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裂缝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川半辞脚底,而后整块地面迅速塌陷,川半辞几乎是看到裂隙的下一秒,身体就开始坠落失重。 川半辞瞳孔一缩,就这样和周围的一片村民一起掉了下去。 —— 刺目的天光将川半辞从昏迷中唤醒。 川半辞动了动眼皮,在强烈的光线下眯起眼睛。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大溶洞的中心,头顶之上是溶洞的出口,距离地面足足有几十米。 一束光从上面照射下来,覆盖在了川半辞的全身。 天已经亮了。 川半辞从地上撑了起来,他躺在天然形成的石台上,表面光滑如镜,一个天然的石床。 “你终于醒了。”一道声音在偌大的溶洞里激起回响。 川半辞循着声音望去,溶洞边缘黑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白衣服人。 那人起身从角落走来,一点点步入光中,露出他的全部面貌。 白衣服让人沉静,但在他身上只显得格外风骚,他脸上的黄纸面具已经摘下,露出他原本英俊的面容。 是黑肖。 川半辞看了看四周:“其他人呢?” 他记得自己和很多村民一起掉下来的,这里不应该只有他和黑肖两个人。 “不知道。”黑肖的回答听上去很不走心,“山体底下有很多小溶洞,都掉到不同的地方去了吧,而我和你特别有缘分,才掉到一起的。” “……” 川半辞无声地望着他。 黑肖朝川半辞一笑:“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终于意识到我们的缘分了吗?” 川半辞不再理会他,朝溶洞坍塌的边角走去。 他的手掌抚过参差的岩壁,碎石间的缝隙透出丝丝凉风。 这是一座塌掉的溶洞,这里原本有个出口,但是因为地震,被塌下来的碎石堵住了。 闲庭信步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川半辞尝试着将堵在洞口的碎石块搬走,随口问走过来的黑肖:“盲桥村经常有地震发生?” “差不多吧。”黑肖也过来和川半辞一起搬,“只是没想到这次这么巧,凑到祭神会了。” 想要把地震封住的洞口清理出来可着实不容易,两人弄了半天也只清理出来不到一拳的距离。 但谁也没有喊停,都在不停歇的搬运着。 川半辞望向旁边意外显得有些沉默的黑肖,不经意地试探性道:“当初白宁是怎么冒犯到你的?” 黑肖:“什么东西?” 川半辞:“不是你让人把白宁绑起来鞭刑的么。” “……哦,你问这个。”黑肖将一块大石头踢到一边,撑起身,朝川半辞笑,“他没惹到我,就是单纯看他不顺眼。” 黑肖脸上恶劣的笑意让川半辞沉默了一瞬。 川半辞抬头看向黑肖:“你意外地很坦诚呢。” “废话。”黑肖冷嗤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我才不像某些人。” 也是,就黑肖的身份,确实没有说谎的必要。 不过,黑肖不屑说谎这一点,很合川半辞心意。 川半辞本来就对人情冷暖不敏感,虽说不至于被什么谎话都能骗去,但分辨谎言也是很累的。 一般来说,比起温和但谎话连篇的人,他更喜欢和性格没那么好,但是足够坦诚的人相处。 当然,他可不是代指白宁和黑肖,白宁是他的恋人,他对恋人是很宽容的。 川半辞神情如常,过了一会儿,忽然突兀地道:“黑肖。” 直到对方看过来,川半辞才缓缓道:“你其实不是神子吧?” 第84章 白宁&黑肖 被川半辞突如其来的疑问弄得一愣的黑肖:“……” 川半辞歪了歪:“不是没必要撒谎么, 你的回答呢?” 见黑肖不说话,川半辞又道:“是不撒谎,但是可以选择沉默?” 川半辞面上沉静, 说话的语气也软绵绵,但只有被针对的人才知道,川半辞说的话到底有多犀利。 黑肖嘴唇动了动:“是。” 川半辞:“进我梦里的神像, 应该也是你吧?” 黑肖:“……” 黑肖:“嗯。” 这样的话,黑肖对他莫名其妙的情感就有依据了, 毕竟每次夜晚, 他们都会在梦里相会。 川半辞看向莫名非常听话的黑肖,眉眼松快了一些:“你本人比神像要更可爱一点。” 黑肖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他没想到事情会往解开身份的方向发展。 就连川半辞对他的夸奖, 也因为潜藏里面潜在的某些东西,心思微沉。 就当他以为川半辞会继续就这一点刨根问底的时候,对方忽然又不说话了。 黑肖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 骤然没了问题, 莫名开始难耐。 他没忍住偏过头, 看了川半辞一眼。 川半辞此时的注意力还停留在清理洞口上,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蹲下身, 戳了戳脚底似乎有些松垮的石块。 他迅速拨开表层碎石, 露出下方摇摇欲坠的岩层结构。 随着关键支撑点的石块被移开,整个岩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碎石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在昏暗的溶洞里扬起一片尘雾。 “轰隆隆!” 就是倾泻的范围实在有些大, 川半辞站在石碓跟前,眼看头顶的石碓就要迎头砸下来。 “小心!”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当头罩下。 黑肖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来, 他来不及将川半辞拉开,在碎石砸落的瞬间,猛地将川半辞拽入怀中,抬起手臂挡在川半辞头顶,同时转身用背部筑起人墙防护。 一块块搬石头效率实在太低,在移除石块关键支撑点的时候,川半辞就做好了受伤的准备。 他恢复能力强,也惯常懂得利用这一点。 用身体受损换取效率,一直都是他的最优先做法。 但随着石块砸击□□的声音响起,臆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 黑肖正将他护在胸前,所有的石块都被黑肖挡在背后,他抬起头,对上了黑肖此刻正看向他的幽深黑眸。 当尘埃落定,倒下来的石块在他们周围堆积成山,川半辞毫发无损。 黑肖放下了有些僵硬的手,闷闷道:“你没事吧?” 川半辞从黑肖怀里退出来,沉默地扫了一眼对方。 黑肖在石块砸下来的时候直接被磨掉一些衣服布料,光看裸露在外面的部分皮肤,就已经有了很严重的擦伤。 鲜血顺着指尖滑落,滴落在脚下的石头上。 手臂更是被磨掉了很厚一层皮肉,上面血肉模糊着,还泛着紫红淤青,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但此刻黑肖将手背在身后,干巴巴地问着他的情况。 这句话应该是他问黑肖才对吧。 这还只是手臂的伤势,更多的石头是砸在黑肖背上的。 他当时看不到,但是就身边落下的大石块和之前听见的恐怖声响而言,黑肖后背一定伤得比手臂更重。 又是苦肉计么……不,黑肖没有白宁那个脑子,他是靠本能在行动的。 川半辞用积分在商场里兑换了一瓶最贵的治愈药膏,让黑肖把衣服脱下来处理伤口。 手臂黑肖还可以自己处理,但后背就要让川半辞来了。 川半辞来到黑肖身后,看到后背的惨状,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川半辞挖了一块药膏,待膏体在掌心化开冰凉的触感,面无表情地抹在了黑肖的背后。 “你不是盲神么,怎么会被一点石头砸成这样。” 黑肖没好气道:“就是因为本体是神,我才没有直接被石头砸死。” 再说了,他用神力是会被某人发现的,要是被人定位到直接赶来,他还怎么和川半辞单独相处。 黑肖被川半辞并不温柔的涂药手法激得倒抽一口凉气,硬是憋着不肯出声。 “再说了,神又怎么了,我现在这具身体也是肉身凡胎。要不是我,你现在直接被石头埋在里面了,你就这样和我说话?” 到底是救了他的人,川半辞没有反驳,闷声给他涂抹伤口。 如果面对挑衅或者调情,川半辞完全信手拈来,而且大多数时候都能占据主导地位。 但对能豁出去保护他的人,川半辞反而有些笨拙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黑肖也意识到了川半辞一反常态的沉默态度,扭头想要看他:“喂,你怎么不说话。” 川半辞按住黑肖的后背,闷声道:“不要动。” 溶洞重归寂静,唯有药膏融化涂抹的细微声响。 黑肖垂眸看着石面上两人的影子,他坐在前面,而川半辞俯身的姿态像极了拥抱。 好像……也不亏? 不愧是花了他10w积分的膏药,这样狰狞的伤口,在涂上去十几分钟就恢复如初了,简直和他的恢复能力有的一拼。 黑肖坐在石台上穿衣服,川半辞望向那边坍塌到一半的石洞。 上面的洞口已经清出来很大一块,但外面依旧有数不清的石块堆积其中,而这次连能看向外面的缝隙都没有了。 这场地震,到底把洞口埋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发现,无疑给被困在里面的人带来了一些打击。 川半辞回头对黑肖道:“我们是来给你献贡品的,现在大家都分散了,找不到进入祭坛的路,你岂不是吃不到贡品了。” 黑肖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听,你们费尽心思到地下祭坛,不是来杀我的吗。” 川半辞恍然:“原来你知道。” 黑肖:“……你好歹反驳一下。” 川半辞:“既然你知道我们是来杀你的,你怎么不趁我们在村庄的时候就反杀我们。” “你在教唆我怎么杀人?”黑肖双手撑在石床上,“你以为我不想,祭坛之外,我不能真的杀人。” 确认黑肖是盲神的化身之后,对方的话就不能全信了。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盲神是区域类boss。 为了保持平衡,越强大的boss就越会被场地所限制,不然一开始直接冲到玩家地盘上杀光就行了,没有游戏体验。 而盲神的机制,应该就是前期通过搜集信仰,不停给自己叠加buff,然后在玩家进入地下祭坛的时候,给玩家致命一击。 不过川半辞从头破坏规则到尾,连梦境都生生干碎了,就黑肖现在对他的态度来看,估计也对他做不了什么。 想到这里,川半辞微微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那我们应该合作才对。” 黑肖斜眼看他。 川半辞:“我们要去地下祭坛杀你的本体,你也要等我们进入地下祭坛才能杀我们,我们的目的地是一致的。” 话确实是这样没错,黑肖沉默地看向川半辞。 川半辞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目的:“快用你的能力,直接把我们传送到地下祭坛,一步到位,开始愉快的生死之战吧。” 愉快的生死之战× 打完boss,开启和白宁的愉快生活小日常√ 黑肖哪里看不懂川半辞的真实意图,冷笑:“用我的死,换你们的幸福生活么,想得到美。” 好吧,被拒绝也在情理之中。 川半辞也没气馁,见黑肖背上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便起身继续去清洞口。 黑肖也默默站起来,跟着一起帮忙。 川半辞淡淡地看了黑肖一眼。 真奇怪,不愿意让他们直接传送到地下祭坛,却愿意帮他一起清理洞口,他都有些搞不懂黑肖的行为逻辑了。 但他搞不懂的人多了去了,川半辞也没有深究的想法,心安理得地接受着黑肖的帮助。 但洞口的石块无穷无尽,不知道持续清理了多久,眼前还是一望无际的石堆堵着。 川半辞眼睛一闭,往前面的石墙倒了过去。 黑肖还以为川半辞怎么了,下意识想过去接人,没想到对方只是精疲力尽般就地一倒,软绵绵地趴在石块里。 黑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巴巴地关心道:“你怎么了?” 川半辞有气无力:“白宁能量不足,要白宁亲亲才能恢复。” 要亲吻,要爱。 自从通关《脑虫》,川半辞对爱意的需求就在日渐增长。 这个副本他总和白宁黏在一起,两人分开的时间永远不超过半天,平时也是一起睡觉的,这还是第一次分离这么长时间。 川半辞有点受不了了。 要爱要爱要爱,要很浓烈的爱,要病态的爱,要压垮一切的爱。 来填满他空虚的心脏。 黑肖手中的石块突然被捏得粉碎。细小的石屑从指缝簌簌落下。 没人愿意从心上人口中听到对方对别人的需求。 他就活该问这么一嘴,继续一声不吭地清扫石块。 但黑肖的脑海里还是不自觉回想着川半辞的话语,和对方脸上情真意切的渴望,只觉得心脏在不自主地抽搐。 黑肖咽下舌尖的苦涩,用不经意的语气道:“你就那么喜欢白宁,他到底哪里好了?” “你不懂,他哪里都很好。” 川半辞咸鱼似的翻了个身,仰躺在石堆上,悉数白宁的优点。 “长得帅,性格好,身上香香的,头发也很好摸,爱粘人,暖床做饭打扫样样精通,活也很不错……” 除了爱骗他,但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川半辞就溺爱了。 啊啊啊,真是越说,就越想见到白宁。 想接吻,想牵手,想拥抱,想□□。什么都好,他现在迫切地想要和白宁谈恋爱。 黑肖小声嘀咕:“这有什么难的,我也可以做到。” 川半辞精准地挑出了里面黑肖唯一的短板:“你会做饭?” 黑肖:“……” 黑肖嘴硬:“你又没吃过,怎么知道我做得不好吃。” 川半辞:“你要是做得好吃,就不会定禁食欲这种没人性的规矩。” “……”黑肖无话可说。 川半辞继续道:“而且你是盲神,你早习惯了被所有人供奉,被崇敬。” 简单来说,黑肖应该和川半辞一样,都习惯被别人爱。 川半辞想要的不是这个,他爱不爱别人无所谓,但是必须被别人用生命去爱。 这就是黑肖和白宁的区别,也是川半辞选择白宁的关键。 黑肖:“你错了。” 川半辞侧过头:“什么?” 黑肖闭了闭眼睛:“我才不习惯那种事……” 但更多的,黑肖没有说,他只是转向川半辞,那些未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在瞳孔深处凝结成化不开的黑雾。 越是听到川半辞对白宁的赞美,黑肖就越不甘,而更多的是嫉妒,胸腔里翻腾的妒火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川半辞的爱是有指向性的,除了那个固定的人之外,不会分给其他任何人。 凭什么白宁就能在阳光底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就要像个影子一样,心甘情愿给他做嫁衣。 就因为白宁更会伪装,更讨人喜欢,他就活该作为那个该死的人么。 他忽然不想遵守那个人的规则了。 黑肖有种冲动,他想和川半辞和盘托出。 黑肖的话语听不出语气:“不辞,你知道在白宁眼里,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川半辞想了想:“活泼?” 弹幕虚心求教:【请问主播是怎么一脸自信地说出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词语的。】 “不是么?”川半辞有些失望,他觉得对比以前,自己已经很活泼了。 黑肖看着微微低下一点头的川半辞,张了张嘴。 他感觉自己也有病,居然有种想应和川半辞的冲动。 “不辞,你根本不了解白宁,其实白宁他……” “轰隆!” 地面又忽然间震颤起来,黑肖未说完的话语湮灭在隆隆的地裂声中,不知道有没有被川半辞捕捉到。 头顶的石块忽然开裂,从洞顶簌簌落下,这些大石块可不比刚才,砸下来会直接变成肉泥的。 这下两个人都各自散开,专心地躲避落石。 “咚!咚!” 巨石坠落的轰鸣仍在耳畔回荡,砸在地面就是一个深坑,并伴随着脚下颤动的余震。 过了大概有一分钟,落石才稍稍停歇。 川半辞的呼吸尚未平复,看向自己刚才待的地方。 他的身后,嶙峋的巨石块块林立,将空间切割成破碎的迷宫。 那些他们辛苦清理的通道也再次被彻底掩埋,碎石缝隙间渗出汩汩水流,很快在低洼处形成幽暗的水潭。 这下可好了,洞口还没有撬开,原本畅通的溶洞地形也四分五裂了。 川半辞直起身,看向走过来同样完好无损的黑肖。 黑肖:“盲桥村一旦发生地震,余震就会连绵不绝,现在出去也不安全,索性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等余震彻底过去再出去好了。” 川半辞:“余震大概多久会结束。” 黑肖漫不经心道:“两三天吧。” 川半辞:“……” 得知这么一个晴天霹雳,川半辞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活力,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 要他在副本里待两三天还品尝不到爱情的滋味,还不如刚才就被一块石头砸死算了。 黑肖转过头:“时间太长了?没事,溶洞里有水,我们去石块堆积的地方找一下,应该也能找到别人留下的贡品,在这里生活两三天没有问题。” 说着黑肖就往溶洞的另一边去了,应该就是去寻找供他们生活两三天的食物。 川半辞蔫蔫地望着黑肖离去的背影。 为什么总感觉,黑肖在有意拖延时间,并不希望他们快点去地下祭坛似的。 第85章 白宁&黑肖 川半辞待在原地没动, 没多久,还真被黑肖找到了一篮子白面馒头。 黑肖将篮子放在川半辞面前:“喏,石头堆下找到的, 凑合吃吧,补充一点体力。” 挖石头挖了这么久,川半辞也饿了, 慢吞吞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 没滋没味的, 没有白宁做得好吃。 ……三天。 川半辞将手臂往旁边一摊, 绝望道:“死了算了。” 黑肖震惊了:“和我待三天就让你这么不能忍受?!” 川半辞语气虚弱:“你不懂。” 三天没有爱情滋润,旁边还有一个只能看不能享受的男人刺激他,最险恶的考验也不过如此了。 对了, 川半辞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稍微恢复了一点活力,转向黑肖:“你刚刚在地震之前,说要告诉我什么白宁的秘密么, 是什么?” 黑肖看上去很嫌弃这些白馒头, 翻了半天, 还是重新把馒头放了回去:“我有这样说过?” 川半辞笃定:“有。” 刚才黑肖的话, 完全是冲动之下说出来的,这场地震就像给他的警示。 他不得已冷静下来, 重新审判起那样做的后果。 黑肖无赖似的往岩石上一趟:“什么秘密, 不记得了。” 川半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黑肖混不吝地朝川半辞笑了一下,仿佛计从心起, 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但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你亲我一下, 我就告诉你。” 川半辞重新瘫了下去:“不告诉我就算了。” 黑肖放下了手。 尽管知道川半辞不可能同意,他也是借此打消川半辞的好奇心,但真正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 胸腔里还是泛起一阵钝痛。 他克制地忍耐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做出一副轻巧的样子,将一颗真心伪装在散漫的外表下,故作漫不经心地试探着。 “我假扮白宁的时候,你也没少亲我,现在亲和之前亲有什么不一样么,反正你都亲过了。” “那不一样,我亲的是白宁,就算是假扮的,那也是白宁,如果早知道是你,我才不会亲。”川半辞道。 黑肖脸上的笑意在川半辞毫不留情的话语中,一层层减弱,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黑肖不说话了,他垂着头,手指一下一下揪着馒头的外皮。 他固执地在心里反驳,怎么就不一样了,他们就是一样的。 川半辞能喜欢白宁,也应该会喜欢他才对。 他只是不知道而已,对了,川半辞只是不知道而已。 这个念头如同混沌中劈开的一道光,黑肖猛然抬起了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川半辞。 他不受控制地朝川半辞走近,因为心里的想法,越来越亢奋。 他试图说服自己。 他了解白宁,白宁嘴上说着计划最重要,其实内心早就沦陷了。 川半辞不可能成为他们的祭品,他们从一开始就选错了人。 而且川半辞都猜到他是盲神了,不如将错就错,索性把另外一部分秘密也和盘托出,他只说这么一部分,不会出事的。 他也想得到川半辞的爱啊…… 理智和冲动再次在他脑海中天人交战,黑肖目光闪烁着,忽然张了口:“不辞。” 说吧。 告诉川半辞,他和白宁是同一个人。 黑肖走到川半辞的面前,却发觉对方垂着头没有反应。 川半辞睡着了,空间中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 是了,这几天川半辞一直都没怎么睡好。 先是一整晚和白宁缠绵胡闹,白天补觉的时候也只是在梦里和他枯坐,并没有真的睡着。 后面又是爬了这么久的山,直到掉进这个溶洞,才浅浅地昏迷了几个小时,醒来后还挖了很久的洞。 现在能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睡着,也算是对他的一种信任了。 黑肖盯着川半辞的睡颜,心中有些松快的同时,嘴上恶狠狠道:“早不睡晚不睡,偏偏这个时候睡,你要是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听到让你大吃一惊的秘密了。” 话虽这么说,真要黑肖叫醒他,也不太忍心,而有些冲动冷静之后,也就不会再做了。 川半辞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馒头,眉眼之下,全是浅浅的疲惫,眉梢微微蹙着,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周围全是硬邦邦的石头,能睡舒服就奇怪了。 黑肖看了一会儿,慢慢将身体挪了过去。 他眼睛故意瞥向别处,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手却一点点探向川半辞的后颈,然后轻微施力,将对方的半边身子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身体总比石头靠得舒服一些,川半辞熟睡的表情果然好过了一些。 黑肖不满地哼哼:“世界上就没有比我更仁慈的神了,你倒好,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没有人回应他,黑肖却像是找到了新的乐趣,盯着怀里的人看。 黑肖的手指蠢蠢欲动,忍不住碰碰眼睛,捏捏脸颊,川半辞睡得很沉,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黑肖怕真给人弄醒了,稍微玩了一会儿就收手了,无意识地碾了碾指尖残余的温度。 “睡着的时候倒是乖的很。”他低声嘟囔,语气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黑肖视线如同实质,借着溶洞中隐隐绰绰的光线,描摹着对方的每一寸轮廓 川半辞这副安静的样子比清醒时要好太多,不会对他说出伤人的话,还可以任他为所谓欲。 他的目光不自觉往下移,停在了对方的嘴唇上。 他曾借着白宁的名义,尝过其中的滋味,温热的,软软的,久了还会带上一种微妙的甜。 难怪白宁那么喜欢和川半辞的接吻,确实很舒服。 可惜自从对方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后,别说让他亲了,他盯得稍微久一点,川半辞就会偏过头去不让他看。 明明之前还是那么没有距离感的一个人。 黑肖越想越不满足,盯着眼下几乎唾手可得的唇,眼底翻涌着渴望。 只要他微微一倾身,就可以再次尝到。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两瓣唇越靠越近,在快要碰到一起的时候,黑肖呼吸微妙一停,随即扬起一抹笑:“哎呀,真不巧,被发现了。” 川半辞并没有醒来,黑肖却仿佛在和另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话,自言自语道:“对啊,他现在在我这里,你很着急?” “这次地震是自然现象,不是我做的。” “好吧,不亏是继承了意志和头脑的白宁,瞒不过你呢,但是……那又怎么样?” “继承了力量和欲望的人是我,就算你再怎么恼怒,现在也还是不过来啊。” “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你亲和我亲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黑肖偏了偏头,溶洞的光线照得他的面色晦暗不明。 “……不亲就不亲,动不动就拿命威胁别人,我现在去死对你又没有好处。” “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动他的。” 待对面的链接切断,黑肖看回怀中沉睡的川半辞,嘴角勾起逆反的弧度:“谁管你。” 说着,便不再犹豫俯身而下,然而就即将触碰到的瞬间,他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眼睛。 “!!” 黑肖猛然仰起头,眼中立刻就多了几分慌乱。 川半辞居然醒了。 被白宁发现做坏事,和被川半辞发现做坏事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况。 黑肖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大脑流去,恨不得立刻化作水汽蒸发掉。 川半辞什么时候醒的? 川半辞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从黑肖怀里坐起来:“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黑肖不清楚川半辞听到了多少,下意识打着哈哈道:“没、没谁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川半辞盯着黑肖看了一会儿。 对方被他盯地坐立难安,眼神飘忽,一会儿摸摸衣摆,一会儿揪着馒头的外皮,小动作多到不行。 难怪不爱说谎,黑肖根本就不是不说谎,而是完全不擅长,心虚的样子都快溢出来了。 这一点倒和白宁正好相反。 川半辞淡淡道:“既然被抓包会这么手忙脚乱,偷亲的时候就别犹豫啊。” 黑肖手底下的小动作一停,看向川半辞:“所以你是允许我偷亲的?” 川半辞:“不允许哦。” 黑肖感觉自己被耍了,气急:“那你刚才说……” “我只是觉得做坏事零经验的你看上去很可怜,想指导一下而已。”川半辞慢吞吞地补完了下一句。 黑肖:“……” 川半辞嘴巴真的很毒,表面上纯良无害,每句话都往别人心尖上扎。 黑肖泄愤似的撕扯着早已不成形的馒头,嘟哝道:“真不知道怎么看上你的……” “刚才和你说话的是白宁吧?” 黑肖猛然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川半辞:“这不是一诈就出来了?” 黑肖气得耳根通红,正要反驳,就见对方突然朝他靠近。 熟悉的气息骤然逼近,黑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你干什么?” 川半辞:“叫他出来,我要和他说话。” 黑肖木着脸,克制住想要后退的冲动:“你就不觉得奇怪么,正常人知道我能和白宁隔空对话,起码得问几句吧,你怎么这么快就接受了?” 川半辞确实觉得奇怪,但是他暂时不想管这些有的没的。 为了不让某个承诺过“找到爱你爱到愿意付出生命的人,我就会回到你身边”的小心眼不高兴,他已经在很努力地克制住不和黑肖乱来了。 但是现在,没有爱情滋润的他真的要死了。 川半辞又凑近了些,催促道:“快点。” 黑肖本就发烫的耳朵,在感受到川半辞近在咫尺的吐息后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太近了,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放在他身侧的手臂温度。 黑肖整个人僵成了石像,结结巴巴道:“联、联系都是单向,从来只有他找我,我不能联系他。” 川半辞安分下来了。 黑肖说完就后悔了,在得知联系不到白宁后,川半辞就兴致缺缺地从他怀里退了出来,继续在一边咸鱼瘫。 川半辞:“你好没用。” 黑肖额头青筋一跳,猛然坐起来。 他之前是不想强迫川半辞,不是不能。 对方接二连三地挑衅他,没有继承理智和头脑,只继承了力量和欲望的黑肖,打算让川半辞瞧瞧他到底有用还是没用。 黑肖一个虎扑,双手牢牢扣住川半辞的手腕,将他整个人钉在身下。 川半辞没什么诚意地挣动了两下,面无表情道:“你干什么?” 黑肖面色阴沉,眼底翻涌着危险的暗潮。 决定川半辞再说点什么刺激他的话,他就不顾一切地冲动下去。 但他到底没有下手。 “如果我现在强吻你……”黑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会讨厌我吗?” 此刻极度缺爱的川半辞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你但凡不说出来……” 他就半推半就把黑肖当代餐了。 黑肖落寞地垂下眼睛,松开了川半辞的手。 他像个没人要的黑犬,颓废地坐在一边。 “可是,我想让你心甘情愿和我亲密的。” 他享受的不是这种靠他强迫,只要单方面抢夺就能得到的卑劣的爱。 他想拿到和白宁一样的,正大光明的站在阳光下的爱。 可就像他的身份一样,他是白宁的影子,他的爱,也注定像影子一样虚无。 黑肖闷着声音不说话了。 忽然间,一只手轻巧地落在他的发顶,浅浅地揉了揉。 黑肖猛然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中印出了此刻的川半辞。 与他偷来的只和情爱相关的吻不同,川半辞的动作带着超脱于爱情之外的另类含义。 柔软到令人心尖发颤。 川半辞眸光波动着,双目有些放空。 黑肖很尊重他,他其实不需要这种尊重。 他只想要爱就好了,不管是伟大的爱,还是卑劣的爱。强迫?欺骗?这些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只要是爱就行,他不挑。 但是黑肖这种充分尊重他意愿的存在,让他不自觉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川半辞一开始被白宁吸引,就因为对方和那个人几分微妙相似的外貌与性格。 但现在,川半辞忽然发觉,那个人最本质的内里,其实在黑肖这里。 “你很好的。”川半辞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果我没有先同意和白宁交往,我会选择你。”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川半辞这句话是在安慰人。 但黑肖却像是听进去了一般,阴沉的眉目渐渐舒展起来,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一直缠绕在身边的阴霾似乎消散了一些。 川半辞是冰冷的,没有人能从他这里得到他不想给的东西,但似乎这人的底色,又十分温柔。 坏人是他,好人也是他,这叫人怎么放得下手…… 一个念想,在黑肖心中生根发芽,促使他改变了原有的想法。 他想他还是卑劣的,只不过卑劣的对象不是川半辞,而是另外一个人。 他想……正大光明地回到阳光下。 又小睡了一会儿,川半辞便起来想办法去了。 他本身不是一个嗜睡的人,稍微休息一会儿就能恢复精力。 他们也并没有像黑肖说的那样,要在这里待两三天。 大概是快下午的时候,洞口那边忽然传来了声音。 还被困在里面的黑肖和川半辞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一样。 川半辞期待,会是白宁么? 黑肖则在祈祷,千万不要是白宁。 最终川半辞站了起来,主动往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没等他走到头,只听“轰隆!”一声,眼前的石块忽然炸开。 川半辞连忙往旁边闪去,烟尘之后,被堵得严严实实的洞口竟然就这样被外面炸出了一个出口。 第86章 白宁&黑肖 川半辞一颗心要提不提的, 眼巴巴望着两个人影从洞口外面钻进来。 黑影在光线的照耀下逐渐清晰,一个是大龙,另外一个……陈岸礁。 “不辞, 终于找到你们了,这个地震也太不……”大龙说到一半,眼神瞥到川半辞的脸, 没忍住道,“喂, 你那是什么表情, 也不用这么不待见我们吧。” 川半辞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大龙还在那边道:“不过你再不待见也没用,你一个人困在这里, 要是没有我们,你都出不去。” 等等,一个人? 川半辞转头一看, 发现黑肖不见了。 陈岸礁意识到了什么:“你在看什么, 难不成这里还有别人?” 川半辞点了点头, 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两人。 两人略感意外。 “神子就是盲神?” 到底是老练的职业主播, 两人惊讶过后,迅速接受并且分析起来。 陈岸礁思索:“真正的神子估计就是你在井里发现的那个人, 但为什么盲神会把自己的祭品杀掉, 自己再伪装起来?” 他们只知道黑肖可能需要一个能在村庄自由行动的身份。 但是拿了这个身份究竟想做什么,他们也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川半辞还是知道的, 黑肖并不是真的和他一起被困在溶洞出不去, 有人来了,他消失得比谁都快。 “对了,地震之后, 我和大龙有了另外一个发现。”陈岸礁将话题转回来,看向川半辞,“你之前说,你在狗场发现了一个现代科技才有的一次性储存盘,我们当时还不信。” “但是现在,我们信了,我们也找到了一个。” 川半辞:“你们看到了什么?” 陈岸礁:“苍梧一部分的副本设计理念。” 苍梧就是《祭神》副本的创造者,异骸直播间大多数榜上有名的高难本都出自苍梧之手。 陈岸礁道:“虽然高难本含金量高,但大多数玩家都是普通人,高难本不进抽池,除了主播赛这段时间,会主动进高难本的人实在有限。” “再好的作品,如果没有人玩,创造者也是会失落的,因为这点,苍梧一直有转型的想法。” “《祭神》就是苍梧第一个尝试转型的作品。” 然而就像川半辞找到的那块储存盘一样,在看过之后,陈岸礁的这块也变成了一把钥匙,没办法再给川半辞看了。 川半辞感到了一点棘手:“怎么会这样。” 这和他们的认知完全不同,要知道,川半辞是专门去高难本榜单上搜到的《祭神》,当时《祭神》排在榜首,难度SSS,历史通关人数更是惊人的0。 怎么也不像是苍梧为了转型,专门降低难度做的副本。 陈岸礁:“看来你也发现了,我想应该是副本发生了什么事,导致难度异变了。” “另外,不知道你在进副本之前,有没有搜过关于《祭神》或者苍梧的帖子。” “有个帖子说,苍梧在设计完《祭神》之后就闭关了,我想应该就和副本的难度设定有关。” 关于这点,陈岸礁和大龙讨论过,但大龙不是动脑派,随意道:“总不能是苍梧设计高难本习惯了,不知道怎么降低难度,在发现自己设计出了更难的副本后,闭关自闭了吧。” 川半辞倒是能get到陈岸礁说的点:“你是想说,苍梧不是闭关,是失踪了。” 大龙惊讶:“啊?失踪?” 陈岸礁点头:“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毕竟可以确认的是,这个副本已经超出了苍梧的预设,在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陈岸礁转头看向川半辞:“不辞,你真的不打算加入我们么?” 川半辞还在凝神思考着什么,闻言道:“再说吧。” 川半辞以独立意志,暂时加入了两人的队伍。 陈岸礁和大龙是用道具开路的,地震让山体构造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没有人引路,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只知道要往下去。 陈岸礁手中的探照灯在幽暗的洞穴中划出一道惨白的光柱。 随着深入,外面的光线已经透不进来了,不至于完全看不见,但脚下的地势依旧凶险。 碎石在他们脚下不断滚落,地震后的山体像被巨兽撕咬过的伤口,岩层扭曲断裂,每走一步都要用手攀住突出的石棱保持平衡。 三人往下深入了半天,抬头一看,居然还能看到他们出发时候的洞口。 大龙:“这鬼地方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到头。” 川半辞闷声不吭地在后面走着,他们正处于山体的中间,往下还有一段很长的路,侧边也有一道很深的裂口。 忽然,川半辞侧过头仔细听了听:“有声音。” 另外两个人也停了下来,大龙道:“好像是鸡还是鸭的。” 村民进洞的时候,都提着各种贡品,家禽自然也在里面,可能也是意外掉下来的。 但他们听到的声音虽然像家禽,但又有些区别,更细,更清脆。 川半辞确认道:“是麻雀。” 大龙:“怪了,这鬼地方还有鸟?” 川半辞的瞳孔在幽暗中微微收缩,他循着那断续的鸟鸣声向前摸索。 他后退了几步,扒住突出来的光滑岩刺,往侧面的裂口内看去。 他们头顶正好有束光线,天光一路斜射而下,照到了裂隙底端。 这块裂隙不深不浅,大概有十米深的样子,下面铺满了碎石块。 川半辞看到某块棱角分明的岩石后方,一片灰褐色的羽翼正以不自然的频率扑棱着。 川半辞几乎将半个身体都探出去看了。 裂隙下的麻雀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奋力扑闪着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精疲力尽之下,只能“啾啾”朝上面叫着。 对方似乎也看到了探出来的川半辞,翅膀扑腾地更激烈了,朝上面叫个不停。 “我要下去看看。”川半辞果然道。 “啊?”大龙不理解了,“底下有什么东西么,不就是只鸟。” “只是去确认一下,确认完我就回来。”川半辞没有和大龙多争辩,看向他们,“如果你们等不及的话,可以不管我先走。” 大龙还想说些什么,陈岸礁按住了他的肩膀,朝川半辞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快回,我们在这里等你。” 川半辞干脆利落地翻身下了裂隙。 山路不好走,裂隙更是。 陡峭的岩壁直上直下,几乎没有什么落脚空间,全靠岩壁上突起的石块支撑。 川半辞扒在上面,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这就是大龙不理解的地方了,不说他们还有一个地下祭坛要赶紧去,裂隙下面凶险无比,川半辞到底有什么非得去冒险的。 总不能真是为了去救一只飞不上来的麻雀吧。 这不是圣父吗? 川半辞还真是,他感觉那只麻雀很像他此前经常遇到的那只。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他不想扔下它不管。 川半辞观察着地下的岩壁,试探性地将右脚踏出,靴底在岩面上轻轻碾了碾。 突然,那块看似稳固的落脚点“咔嚓”碎裂,身体直接往下滑去。 身体瞬间失重,岩壁在眼前急速上掠。 呼啸的风声和碎石滚落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响起,而川半辞斜下方,一根尖锐的石笋正泛着寒光。 弹幕: 【不要啊!】 【快抓住点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川半辞左手猛地扣住了岩缝中一截突出的藤蔓。 老藤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却硬生生止住了川半辞下坠的势头,此刻脚底距离那根石笋不足二十厘米。 弹幕一颗心都要揪起来了,看到这里差点忘了怎么呼吸。 在川半辞没有看到的顶部,大龙转头对陈岸礁道;“老陈,这人是个倔骨头,你劝了这么久,他也没有加入我们的打算,估计之后他也不会改变想法,现在是个好机会,他就在下面,稍微一个意外,就会粉身碎骨,要不我们趁现在……” 陈岸礁没有啃声,看着下面裂隙的眼底晦朔难辨。 川半辞倒是没什么表情,连呼吸都保持着平稳的节奏。 他紧贴着岩壁,指尖精准地寻找着每一处可供借力的缝隙,一点一点,终于来到了底端。 上面下面,乃至屏幕之外的弹幕,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股淡淡的咸腥气弥漫在底部,大大小小的死鱼躺在碎石堆上,川半辞目光落在岩石后方,瞳孔微微睁大:“真的是你。” 麻雀扑腾着翅膀就想往川半辞飞去,但又被什么东西扯了回去,重重摔在地上。 “啾!”麻雀朝川半辞叫了一声。 川半辞走上前,单膝跪地翻开那块石头才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块撕裂的鱼网。 献给盲神的祭品中鸡鸭鱼肉都有,渔网自然是兜鱼用的,麻雀的一只腿缠在了上面,被鱼线深深勒进皮肉,伤口处已经泛出不正常的青紫色。 “等等哦,我马上把你放出来。”川半辞点了点麻雀的脑袋,便开始解鱼线。 鱼线缠得很紧,稍微用力一点,就会更加锢紧麻雀脆弱的细腿。 所幸川半辞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在一段漫长的解绳之下,他终于将麻雀从渔网上解救了出来。 那只腿依然鲜血淋漓,但好歹骨头没有断掉。 川半辞把渔网往旁边一丢,一个金属物件掉了出来。 川半辞定睛一看,居然又是一次性储存盘。 苍梧的储存盘是什么收集道具吗,怎么遗落得到处都是。 “不辞,你好了没有?”上面传来大龙的声音。 “来了。”川半辞仰头道。 他以为大龙这个急性子,会在他下来后就不停催促他,没想安静到现在才催促了第一声。 他将存储盘放进背包里,打算等上去的时候和他们一起看。 这裂隙上去比下来容易,一路上没遇到什么意外,没一会儿就爬到一半了。 上面的两个人正探头看着他,逆着光线,川半辞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忽然间,川半辞动作一顿,面色微微变了。 掌心的山体在微微颤动,耳边也传来打鼓似的闷响。 弹幕:【不好,余震又来了。】 川半辞此时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下不去上不来,被地震波及到一点,就可能危及生命。 川半辞不再犹豫,加快了往上的速度,然而只听“轰隆”一声。 掌下的石块忽然产生了一些轻微的位移,这点位移对山体来说可能无足轻重,对于川半辞却是致命的。 川半辞手下一松,直接往下滑了好远。 他的手掌在岩壁间不断摩擦,随后指尖死死扣住了一条岩缝,整个人都悬浮在了半空! “啾!”麻雀在川半辞周围焦急地转圈。 山体动得越来越剧烈,祸不单行,川半辞听到下方突然传来潮水般的扑翅声。 他往下望去,山体产生位移,震开的裂缝中,黑压压的蝙蝠群一下子喷涌上来。 它们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连成一片血点,最前排的蝙蝠已张开獠牙,朝着悬在半空的川半辞疾冲而上。 川半辞还扒着岩缝,只有一只手能驱赶蝙蝠,然后这些蝙蝠像是缠上了川半辞一般,在他身边徘徊不去,大有一副把他弄下来不可的架势。 一只蝙蝠率先找到了川半辞的弱点,翅膀收拢俯冲而下,目标直指川半辞抓住岩缝的那只手。 下一秒,只听“咻”地一声,一支箭从更上方斜射过来,精准地刺入蝙蝠背上。 蝙蝠叫了一声,失去平衡在陡峭的岩壁上砸了几下,坠了下去彻底没了声息。 川半辞抬头往上看去,大龙一边搭箭,一边朝底下吼:“愣着干什么,不想死就赶紧上来,我们拖得了蝙蝠可拖不了地震!” 两只箭簇闻声而来,将川半辞周边的两只蝙蝠射下去。 川半辞不再犹豫,快速往上爬去。 碎石不断从身侧滚落,坠入下方幽暗的深渊。 裂隙底部早已被崩塌的岩块掩埋,那些渔网和死鱼都埋葬在数吨重的乱石之下。 余震还在继续,向上的难度一下子翻了几倍,川半辞的手臂肌肉因长时间用力而轻微颤抖着。 他吸了一口气,借着一次余震间隙猛然发力,一只手终于扒在了地面上。 就在他想要就势上去的时候,手下的地面忽然在震动中开裂。 “咔嚓——” 川半辞刚一施力,手下的着力点就蓦地一松,他整个人都和那块碎掉的石面一起,在崖边腾空。 久违的失重感再次袭来,川半辞几乎以为这次是真的没救了,然而身体刚落下一截,就蓦地在半空中停住。 川半辞眼睫轻微一颤,而后猛然抬起头。 他愕然的视线中,印出了为了拉住他,整个身体腾空在外面的陈岸礁。 第87章 白宁&黑肖 为了救他, 陈岸礁整个身体都和他一样悬在裂隙边缘,只有一双脚还在崖边,被上面的大龙死死拉住。 川半辞透过浮空的视角, 能清晰看到大龙为了支撑两个人的体重,全身肌肉绷紧到极限,脖颈上青筋盘错如蚯蚓, 绳索在肩膀上勒出触目惊心的凹痕。 他全身都在用力到发抖,面目狰狞的, 但其实如此, 悬在崖上的两个人依旧在缓慢下降。 “松手。”川半辞淡淡地对陈岸礁道,“你们撑不住的。” 川半辞说得很客观,仿佛陈岸礁接下来做什么, 都不会引起他的任何情绪。 陈岸礁紧紧盯着他:“现在我松手,你立刻就会被下面的岩刺刺个对穿。” “我知道。”川半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正下方,因为地震, 有个岩刺笔直地树在他脚底, “但我不会死。” 他的身体恢复很快, 就算被刺成对穿, 只要能将石头拔出来,一段时间也能恢复如初。 陈岸礁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 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了。 陈岸礁年纪大了, 倒吊这么长时间,眼珠快速充血, 整张脸像是血管逆流一样赤红, 他笑了一声:“你也就和我女儿一般大,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就别耍帅了, 这个高度,什么人来了都得死。” 川半辞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他实在无法理解陈岸礁的逻辑,他们并不是可以为之托付生命的关系。 甚至来说,他们还没有成为敌人,纯粹是陈岸礁还抱着让他归顺的心思。 眼看大龙的脚尖都出现在崖边了,川半辞再次出声:“松手吧,这样下去,你和大龙都会被我拖下去。” 大脑充血,陈岸礁说话都变得有些困难:“我……不会松手,我和大龙来这个副本就是为了你。” 川半辞:“可是就算你们舍身救我,我也不可能因此加入孵化区。” 说完,川半辞便闭上了嘴,等着陈岸礁松手。 这个时候就算陈岸礁松手,他也不会怪罪他们,毕竟他们曾经抱过救他的想法。 如果可以,等他恢复过来,他会想办法帮他们通关。 川半辞很简单,只要有一点因素触动过他,他就会尽可能帮助别人。 这是他有意识起就刻在骨头里的理念,即使摆脱了那个地方,这种思想依旧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但陈岸礁始终没有松手,他似乎被川半辞的话语触动到了,充血的眼底闪烁着什么川半辞看不懂的东西,最终很轻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但是……不管在你眼里,我们孵化区的主播究竟是什么样的。” “但就我和大龙而言,我们不会放任和自己相处了这么久的朋友,就这样死在我们面前。” 朋友。 陈岸礁说出了一个让川半辞有些愣神的词语。 他们居然算是朋友么? 川半辞是个很迟钝的人,但在某些方面又会异常敏锐。 他听得出来,陈岸礁所谓的朋友,并不像虎啸、夏小乐所说的朋友那样直白纯粹。 比起他们,陈岸礁口中的朋友,价值的比重更大,他有通关、成为大主播的潜质。 陈岸礁在惜才。 但无所谓,在川半辞眼里,两者是一样的。 一种温热的情绪,流淌在川半辞体内,将他空虚的心脏暂且填补了一些。 在这种随时都会丧命的情况里,川半辞居然翘起嘴角笑了起来:“人类的社交关系真的好奇怪啊。” “都不用到爱情的程度,只要是朋友,就能轻易抛弃生命,为对方去死吗?” 川半辞说得很轻,崖边苦苦支撑的大龙自然听不到更具体的话。 他憋足了劲,脸上青筋暴起,整个人死死钉在崖边上。 “别在下面叽叽歪歪了,什么死不死的,都他妈给我活着!” 随着一声怒吼,大龙骤然爆发出了一道强大的潜力,两人下降的趋势忽然停住,反而在以很快的速度往上攀升。 川半辞眼中再次闪过惊讶。 同一段时间,居然能看到川半辞这么丰富的表情变化,陈岸礁笑了一下:“别小看大龙,他虽然动脑方面比不过其他人,但最大的优点就是力气大。” “就算他跟着我们一起掉下去,也能把我们都拉上来。” 川半辞侧目。 这么厉害…… 果然,之前的下移只是受到了地震的影响。现在余震停歇,随着大龙的持续爆发,陈岸礁和川半辞都安全回到地上。 大龙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见川半辞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说你没事非要去下面干什么,但凡老陈反应慢一点,你就下去见阎王了!” 川半辞认真和大龙讲道理:“你们救了我,我确实很感动,但我真的不会死。” 川半辞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大龙七窍生烟,对着他指了半天,猛然一挥手:“……跟你们这群人没什么好说的!” 从进副本开始,大龙就在为各种各样的事生气,他真的不会在某一天被气死吗? 川半辞这样无端地想着。 比起对劫后余生的感触,川半辞更关心两个人之前射蝙蝠用的武器。 那弓箭似乎有自动追踪功能,当时地震那么强烈,居然还能精准地每一只蝙蝠。 大龙:“那是,这可是A级武器类道具。” 陈岸礁:“说到这个,不辞你知道么,我们身上的道具都是孵化区提供的,不消耗积分。” 两人似乎自动打开了什么开关,就这道具延伸到了孵化区的福利,又延伸到劝川半辞加入孵化区。 其敬业程度,让看直播的弹幕都深受打动。 弹幕:【我之前也看过孵化区的职业主播,其他方面暂且不说,各种福利真的都还不错的,主播为什么不考虑?】 川半辞没有吭声。 基于两人救了他,川半辞这次倒没有冷冰冰地做个只会说“不”的机器。 直到对方说完,川半辞才慢吞吞道:“你们之前说的那个通关金牌……” 急性子的大龙还以为有戏,连忙道:“你有想法了?我和老陈保证,只要签署合同,我们立刻把通关金牌转赠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川半辞看向两人,“我是想问,通关金牌不是只有一个么?” 陈岸礁点头:“对,怎么了?” 川半辞问出了心里一直以来的疑惑:“这个副本的历史通关率为零,通关金牌又只有一块。” “如果我一直不同意,这块金牌最终也只有你们两个的其中之一能用,你们不会产生矛盾吗?” 听到这句话,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 陈岸礁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这块通关金牌,本来就是给你用的。” “如果确认你不加入孵化区,这块金牌就会被公司回收,没有我们的份。” 川半辞:“那你们怎么办?”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大龙双手抱臂:“我和老陈早就是个死人了。” “我们和孵化区签了生死状,进副本的目的从来只有劝你加入这一个,没想过能从副本出来。” “这就是老陈一直在劝你加入孵化区,不让我动手的原因。” 陈岸礁适时开了口:“如果你加入孵化区,至少你还能活着出去,但如果你始终不同意,我们还是得杀了你。” “我一直觉得,死两条命总比死三条命好。” “我不理解。”川半辞侧头看向他们,“孵化区真有那么好么,让你们为它卖命到这种地步。” 人命是很珍贵的,川半辞无法理解有什么东西会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为了让他加入孵化区,甚至填进去了两条命。 陈岸礁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们也不瞒你了,孵化区确实没有我们宣传得那么好。” “一旦加入孵化区,你就不可能再离开,事事都要以孵化区的利益为先。” “换句更明白的话说,孵化区给你通关副本的情报、人脉、道具、积分等各种便利,而你终生效忠孵化区。” “这本质是一场利益交换,只不过交换是强制性的。” “不辞,被孵化区盯上的人,最终的结局不是加入就是死路一条,你的目标是主播赛第一,那孵化区更不可能放过你。” 陈岸礁苦口婆心:“自由其实并没有我们想象中这么重要,世界上多的是比自由更重要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只要你能力够强,孵化区都能给你。” “比如呢。”川半辞道,“孵化区许诺了你们什么,让你们放弃生命来劝我?” “我们么……我说出来倒是没关系,大龙呢?”陈岸礁在征取大龙的意见。 大龙一直不擅长这种交心环节,从刚开始就一直抱着手臂走来走去,见陈岸礁问他,浑身发毛地挥了挥手:“哎呀随便!” 只要能劝川半辞加入,怎么样都行了。 陈岸礁对川半辞道:“大龙有个基因病的女友,快死了,如果大龙在任务中牺牲,孵化区答应会给他女友转到烛照不夜城最好的医院。” “至于我么。”陈岸礁看向裂隙里透进来的光线,脸上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我有一对妻女,我死后,孵化区会给她们一笔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哎呀,没有那么复杂。”那边的大龙走过来道,“简单来说,就是我们死了,反而会对其他人有好处。” 大龙冷嗤一声:“你也不用为我们考虑什么的,生死状这种东西,孵化区多少主播想签还不给签呢,我和陈岸礁都是因为业务能力不错,才被云鳄选上的。” “确实,我们还得谢谢你。”陈岸礁道,“如果没有你这个任务,大龙的女友、我的妻女可能还会在地狱里挣扎很久,但是因为你,她们都解脱了。” 川半辞没有回话,眸光微微闪动。 他们也是为了所爱之人,愿意付出生命的人。 犹如共情一般,川半辞似乎也品尝到了一些两个人对他们重要之人所付出的情感。 这些爱意让川半辞原本见不到白宁而焦躁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川半辞对两人的好感直线上升,兴致勃勃地点开系统:“我们加个好友吧。” 陈岸礁之前那么费心思,想和川半辞加好友,对方都不同意。 没想到把自己的目的坦诚布公这么一说,川半辞反而主动要加他们好友了。 两人忙不迭同意。 收获了两个愿意为爱付出生命的人,川半辞意犹未尽道:“可以跟我说说你们和妻女、女友的故事吗?” 不知道是话说到了这里,藏在心里的柔软部分被触动到了;还是川半辞的话语实在真诚,他们也不自觉受到了川半辞的影响。 陈岸礁难得有了倾诉的欲望,笑着点开了自己的系统:“当然可以。” 他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都变得温暖起来,仿佛置身于春光烂漫的阳间:“我和我妻子,是在一个春天里认识的……” 这是一个很俗套的爱情故事,陈岸礁和他的妻子第一次见面是在相亲会上。 在这个资源匮乏的世界,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比独自一个人生存要容易。 两人没有多少感情基础,只是对比身份信息和一些经历,觉得合适就在一起了。 很多感情,往往都是在漫长的生活里产生的。 大龙突然插话道:“老陈第一次约会,把半个月口粮换了片塑料花。” 他笑得露出牙齿,完全看不出此前的凶狠,“结果嫂子骂他有病,还不如换一袋营养剂。” 陈岸礁耳根发红,也跟着笑起来。 慢慢的,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女儿聪明伶俐,妻子也很爱他,即使生活一直清苦,但好像始终都有盼头。 直到有一天,为了让妻女过上更好的生活,陈岸礁加入了孵化区。 在副本里,陈岸礁一直担任着稳定大局的成熟长辈形象,但说起他和妻女的相遇,他一反常态地失去了严密的语言逻辑,竟然有些笨拙起来。 不是什么很生动的语言,但川半辞安静地听着,指节不自觉地抵住心口。 他能捕捉到,这些平凡语言里,蕴藏着抹不掉的浓浓爱意。 大龙不是个喜欢谈论情感的人,但在川半辞灼人的目光逼视下,也非常不好意思地拿出一张自己和女友的合照。 比起陈岸礁含蓄的爱意,大龙的表达倒要直白很多,字里行间都是对女友浓烈的爱。 他们打算等女友病好就去结婚,可惜基因病就是个吞钱的无底洞。 女友也怕拖累大龙,一直不肯松嘴,一直到了现在。 这些双向的爱意,让川半辞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三个直播间的弹幕也难得安静,品尝着其中高浓度的爱。 他们忽然发觉,这些充满爱与希望的积极情绪,似乎一点都不比直播间盛行的,要靠死亡威胁才能引起的各种负面情绪质量来得低。 它们很美味。 第88章 白宁&黑肖 美妙的爱情故事总有说完的时候, 几人还是回到了现实。 他们身处一间地势险恶的崖洞,周遭只有微弱的光线。 “对了。”川半辞从背包里拿出那只面包状的储存盘,“我在下面还找到了这个。” 两人定睛一看, 均是诧异。 大龙:“这储存盘还真是什么鬼地方都有啊。” 陈岸礁:“看看这次里面装得是什么。” 川半辞将手放在储存接口处。 一道白光在山体中晕染开来,如一汪悬浮的湖水,光线扩散的瞬间, 三人的意识被猛地拽入数据洪流中。 川半辞的视野骤然拔高,发现自己又变成上帝视角。 这次盲桥村的建模比狗场那次要更丰富一些, 看样子已经全部建设完成了, 但依旧和现在的盲桥村有些微妙差别。 村里多出来几个到处行走的npc,天色也从清晨到夜晚有了时间和光线的变化。 村庄在他们眼前不断循环重复某几天。 又看了一会儿,川半辞明白过来:“这是副本在试运行。” 如果最终测试没有问题, 副本就会正式发布,投放到异骸直播间。 陈岸礁“嗯”了一声。 他们像三个围观者,看着苍梧耐心地进行各种调试, 一边运行一边查漏补缺。 在这试运行的版本里, 玩家的系统界面是有任务的。 陈岸礁道:“就我个人经历而言, 这些任务的难度确实只能算得上b级, 和之前我和大龙看的储存盘对上了,苍梧真的打算转型, 降低副本难度。” “可为什么我们的系统没有这些任务?”大龙皱起眉,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川半辞:继续看吧。” 很快,他们知道究竟哪里不对了。 副本如他们的经历一样, 一群模拟成玩家的小人在搜集完各种信息和道具后, 终于来到了最终决战的地下祭坛。 然而在面见盲神的时候,一直平稳运行的副本忽然出现了卡顿。 苍梧操纵的几个小人定在了原地,不论如何发出指令, 他们都一动不动。 他们看着苍梧各种纠错,时间倒退,小人正常退出地下祭坛,重新开始,小人也同样准确地来到地下祭坛。 可一旦到面见盲神阶段,副本就开始整个死机,停止运转。 陈岸礁道:“他被一个bug卡住了。” 话音未落,眼前的模拟小人里面,忽然多出来一个人。 他是凭空出现的,面部结构不属于蓝星任何一个人种,看上去像是人,但又有些微妙的差别,眼神里透出来一点精干。 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面色十分凝重,调出副本的管理员系统,一边现场调试,一边在副本里改造着什么。 三人就看着他修。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苍梧凝重的面色稍缓。 但就在他即将按下确认修改的按钮时,变故横生。 储存盘的投影突然开始扭曲,整个副本都出现了屏幕碎裂的跳断。 苍梧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整个面部表情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扭曲。 川半辞迅速做出判断:“他动不了了。” 下一刻,所有人都看见,苍梧面前的管理员系统上,一只无形的手将光标移出了“确认修改”的范围,而后点上了“取消”。 下一刻,苍梧的形象骤然消失,储存盘的内容也戛然而止。 三人从里面退了出来,面上一片严肃。 陈岸礁:“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大龙拍了一下大腿:“还真遇上bug了,储存盘里的副本设计和我们的完全不一样。” 川半辞盯着自己背包里的东西沉思,和之前一样,这次播放完后,储存盘也变成了一把钥匙,上面写着“cw-03”。 川半辞回头问陈岸礁:“你拿到的那个储存盘,是不是叫cw-02?” 陈岸礁将背包里的钥匙调出来给川半辞看:“你是说这个?” 川半辞点开钥匙备注,还真是,待他退出备注界面,却发现“cw-02”居然还在他的背包里。 他转过头:“你把钥匙给我了?” 陈岸礁关闭了背包,闻言道:“现在看来,苍梧是被什么神秘力量困在副本里,已经遇害了。” 陈岸礁在这个时候依旧很镇定:“那些储存盘,应该就是苍梧自觉出不去,留给我们这些后来玩家的启示,他想告诉我们这个副本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这些钥匙也可能和副本有关联。” 川半辞试着将三把钥匙依次放在一排,没过一会儿,它们居然开始共鸣,整合成了一把全新的钥匙,备注也变成了“副本密匙”。 而且居然是绑定道具,还是隐藏款,不可交易,不可赠与,不可被川半辞之外的任何人发现,直接这样静静地锁在了他的背包里。 弹幕早就开始抓心挠肝了,他们就看见三个人碰到面包片之后,忽然呆住一般,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然后又叽里咕噜地说些他们听不懂的话。 但随着对话深入,这些弹幕也慢慢明白过来,这个副本似乎真的发生了一些不可预料的事情,连设计师苍梧都被牵扯进来了。 注意到川半辞的愣神,弹幕急得像上蹿下跳吃不到瓜的猹:【怎么了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川半辞眨了眨眼,缓缓道:【我好像拿到了一部分副本管理权限。】 弹幕:【?!】 这太奇怪了,如果这些碎片真是苍梧有意放的,想让玩家拿到,其背后的原因深究起来只会让人毛骨悚然。 玩过很多恋爱游戏的都知道,手上拿到的道具,某种程度上暗喻着接下来的游戏走向。 比如一个悠闲种田的游戏,如果突然让你挖到一把枪,那就说明接下来的游戏画风会突变。 可能遇上打怪,可能遇上强盗,总之,肯定会有激烈的枪战。 这里也是一样的。 好消息,他拿到了副本密匙。 坏消息,他拿到了副本密匙。 这个副本到底发生了什么,要苍梧直接把副本密匙这种可以管理层面的道具,放在副本里供玩家搜集。 川半辞目前并不知道这把副本密匙要怎么用。 可以知道的是,他们的对手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副本boss了,而是某个超脱于游戏之外,能把副本设计师都囚禁在里面的非凡存在。 他们不清楚那个东西的目的,也不知道对方想要对他们做什么,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 陈岸礁:“苍梧很可能还在副本里,如果我们能找到他,说不定所有的疑惑都能迎刃而解。” 大龙也是同样的想法,而川半辞忽然想到了什么,仰头往天上看。 那只被他救上来的麻雀,一直他们头顶盘旋,此时停在一处落脚的岩崖上,梳理着自己受伤的小脚。 川半辞朝它招呼了一声,麻雀应声飞来,停在了他的指尖上。 川半辞盯着麻雀:“你是苍梧吗?” 此话一出,空气中出现了几分凝滞。 大龙觉得川半辞居然和一只麻雀说话有点好笑,咧开嘴却怎么也出不了声,也许他也预想到了什么,为他们之后所面对的感到惊心。 不止是在场的三人,屏幕之外的弹幕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川半辞手指上的麻雀。 某些沉沉的猜忌环绕在直播间,逐渐凝实累积,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炸弹,将所有人的心都紧紧揪在一起。 而后,所有人都看见麻雀低下了头,在川半辞手臂上轻啄了一下。 …… 一阵汹涌凉意,狠狠划过每个人的心间。 麻雀就是苍梧。 这个认知一出来,很多奇怪的现象就有了解释。 比如苍梧经常在特定的时候消失,又在随机的地点出现。 就很像在躲避什么人,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把苍梧关进副本的关键。 川半辞努力回想,苍梧都是在什么时候离开他的? 所幸他在副本里待的时间不长,还没健忘到这种程度。 他回忆了一遍又一遍,某个猜测被一遍一遍验视,最终成为了那个唯一的答案。 川半辞抬起头:“我知道了。” 陈岸礁:“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妙了。” 川半辞没时间将前因后果全部解释清楚,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他们的时间是很有限的。 川半辞道:“我们的任务之所以是假的,都是因为金枝和福袋,它们是某种病毒,污染了我们的系统核心。” 大龙一回想,“卧槽”了一声。 〖前往地下祭坛,沐浴圣光,召见盲神〗 这条突如其来的任务,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们的任务列表里面。 而他们的任务栏边框上,那只藤蔓缠绕的华美金枝,也仿佛成了什么骇人的东西,在他们眼前闪闪发着金光。 川半辞继续道:“这个任务应该是一个诱导,和金枝一样,都是进一步入侵我们系统的东西。” “我们得阻止鹿临和夏小乐沐浴圣光,但凡他们有一个人完成任务,我们所有人都可能沦为之前进入副本的那些玩家一样,就算杀掉boss,也再也出不去了。” “!?”大龙睁大眼睛,“这么严重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一脸淡定地说出来啊!” 时间紧急,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失散的鹿临和夏小乐,把真相告诉他们。 川半辞点开鹿临的通讯界面,皱起了眉:“聊天框变灰了,发不了信息。” “我这里也是同样的情况。”陈岸礁沉声道。 大龙不可思议:“病毒都入侵到这个地步了?” 【弹幕。】川半辞冷静地在公屏里发声。 弹幕:【办不到,刚刚尝试过了,鹿临和夏小乐的直播间都搜索不到。】 事情开始往更加严重的方向发展了。 陈岸礁也收到了弹幕消息,勉强保持着语调上的镇定:“任务的终点在地下祭坛,我们可以提前去那里等他们。” “问题就是,地震把山体变得面目全非,原本的地下祭坛在什么地方我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去?” “这个,可以交给苍梧。” 川半辞点了点手指头上的麻雀,“你是副本的设计师,应该知道地下祭坛怎么走吧。” 麻雀“啾”了一声,扑腾着翅膀飞起来,朝下方的黑暗飞去。 有了苍梧领路,三个人的前进速度大幅度提升,大龙在最后面,掩护两个老弱体质爬下陡峭石梯。 川半辞就很不理解,为什么每次都有人把自己归为弱者。 然而事态紧急,他很大度地没有和大龙争辩这件事。 回想刚才,大龙现在的心还是发颤的,眼巴巴地问川半辞:“你怎么认出这只麻雀是苍梧的?” 川半辞一边往下爬一边道:“这只麻雀从我们进副本的时候就在跟着我们,你们没注意么?” 大龙摇摇头,他前面的陈岸礁却陷入了沉思。 川半辞继续道:“它一开始是和大巴车并排飞的,一直在制造动静引起我们的注意,但好像除了我根本没人搭理它,我就把它放进来了。” 此后,麻雀就像认准了川半辞一般,时不时就会出现在川半辞面前,而且…… “如果要说的话,我第一次拿到储存盘,就是它提示我的。” 如果苍梧会变成麻雀,还有一个奇怪的点也有了解释——那些总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飞禽走兽们。 因为副本有bug,前几批的玩家都出不去,所以就连孵化区的陈岸礁和大龙都没有任何关于《祭神》副本的情报,这也说得过去。 但为什么连直播间的弹幕都一副对《祭神》一无所知的样子? 难道没有之前观看过副本的弹幕和他们通气么? 如果没有,那只能说明一种可能。 跟前几批玩家一起进入《祭神》副本的那群弹幕,也和他们的主播一样,一起困在了这里。 他们变成了那群数量庞大的飞禽走兽,以牲畜的姿态永远留在副本中。 他们这些玩家一进游戏,就总被各种各样的动物骚扰,很可能就是这些弹幕想要通过这些怪异的行为,让他们察觉到不对劲,进而解救他们。 这个猜测一经川半辞说出,弹幕都沸腾了: 【吃瓜吃到我自己?!】 【真的假的,那些牲畜都是厄里斯?!】 【那我们岂不是也可能会被困在这里?别吓我啊!】 【卧槽!我好像退不出直播间了!?】 第89章 白宁&黑肖 三人的公屏同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没有什么事情比直播看着看着, 突然发现火烧到自己身上来的恐怖。 弹幕们哪里还有心思看直播,全都去尝试退出直播间。 然而就像那条弹幕说的一样,退出键像是坏掉了一样, 不管怎么按,都无动于衷。 还有另外一批聪明的弹幕,开始尝试着搜索大龙和陈岸礁的直播间, 发现他们的情况和另外两个失散的主播一样,都是搜索不到的状态。 他们之前联系不到鹿临和夏小乐, 很可能不是那边的缘故。 而是他们这群弹幕, 到时候就已经被困在自己所在的直播间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把猛火,将他们的理智烧得全无。 大量“惊骇”和“恐惧”充斥三人的直播间,情绪来源均来自弹幕。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不想变成牲畜啊啊啊!!】 【管理员也联系不到,不要啊,让我离开这里!】 如同一个只进不出的巨大捕虫网, 里面情绪越多, 越吸引外来的新弹幕。 在发现出不去后, 同样被情绪所感染, 进而吸引更多不知道情况的弹幕。 几分钟,直播间热度达到了好几波小高潮。 这让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形的陈岸礁和大龙多看了公屏一眼。 他们在异骸直播间待了这么久, 还没见过这群弹幕情绪波动这么大。 他们和这群厄里斯, 此刻好像成为了命运共同体。 川半辞倒是见惯了这群弹幕大惊小怪的样子。 【安静一点,你们这样给我增加热度, 我是很高兴, 但你们一点不为自己的同伴考虑吗?】 很多不知情的新弹幕都这样被一脸懵地捕获进来,然后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弹幕已经处于崩溃状态了: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啊啊啊,我要离开这里!】 【呜呜呜, 放我出去,妈妈我再也不要看热闹了。】 【怎么会有吃个饭,还把自己搭进去的事情啊!】 也有成熟的弹幕想要安抚人心,但恐慌席卷了所有厄里斯,那些成熟弹幕的话语很快被淹没在一群崩溃的年轻弹幕中。 川半辞被吵得眼睛疼,淡淡道:【我说——安静。】 算不上温和的语调,但在此刻这群方寸大乱的弹幕中,如同一个定心丸,刹那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一开始弹幕还在吱哇乱叫,但慢慢,在持续安静的氛围中,川半辞那双波澜不惊的灰色瞳孔,带着某种天生稳定情绪的魔力,硬生生将他们从崩溃边缘稳定了下来。 直播间热度终于不再攀升。 弹幕吸了吸鼻子:【嘤,好的。】 弹幕难得的听话,川半辞面色缓和了下来。 虽然他也不太喜欢这群弹幕,但是在这种时候,弹幕的恐慌只会影响他们这群还在副本里的玩家。 川半辞道:【你们还没有变成牲畜么,说明事情还有转机,别在这种时候就哭丧。】 川半辞的安慰实在吝啬,对弹幕却很受用。 是的,他们还没有变成牲畜。 而且看主播这么淡定的样子,他好像并不意外现在发生的一切。 那是不是说明,主播是可以解决这次危机的? 【一定要救救我们啊主播,之前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不要放弃我们呜呜呜。】 【如果能让我们出去,我愿奉你为直播间真正的主人,呜呜主人救我。】 【都什么时候了,还夹带这种私货是吧!】 渐渐的,直播间热度开始平缓下降,维持在了一个稳定30w热度上。 说来也好笑,川半辞第一次在《卡兰》副本的时候,直播间热度最高潮也就20w。 那还是他的一个最巅峰,此后,就没有再没那么高的热度了。 而现在,30w竟成了一个下降后的稳定热度值。 这就是《祭神》副本么。 在某些方面来看,川半辞对《祭神》感官还是挺好的。 苍梧不亏是副本设计者,他不是按照副本规定的路线弯弯绕绕走,而是直接带他们抄近路。 他们也是看过试运行的,知道地下祭坛的路程起码有一个小时。 然而在苍梧的带领下,二十分钟后,他们顺利来到了山底。 脚下的岩石突然变得光滑如镜,每一级阶梯都刻满了诡异的符文,在幽暗中泛着淡淡的磷光,一个狭窄的石洞出现在了阶梯之下。 他们来到了祭坛的入口。 这个地方川半辞经常在梦里见过,进入石门,里面便是别有洞天的地下祭坛。 大龙先一步跃下阶梯,看到里面的场景,声音陡然变调:“不好,他们已经到了。” “喂!鹿临,夏小乐!别过去!”大龙顾不得那么多,一边往里面狂奔,一边大喊。 大龙跑进去的时候,川半辞也下了阶梯。 这是一块规模非常大的地下祭坛,整个山腹被掏空成巨大的球形空间,穹顶高得仿佛没有尽头。 身处其中,人就像蚂蚁一样,踏入此地就会引起一种本能的战栗。 祭坛的正中央,原本应该矗立着一座盲神像,此时却空无一物,一束金光自山顶上方射下来,如同天外来的圣光,神圣得近乎妖异,让人不自觉想要接近。 而先一步到来的鹿临和夏小乐,已经无限逼近圣光的边缘,再往前一点,就能触碰到。 大龙的呼喊让两个人都及时转了过来。 这个地方太大了,周围还有一层淡淡的雾气,雾能吸收声音,两人只能听到大龙在朝他们大喊着,却不知道在喊什么。 见到同伴,夏小乐很开心地朝他们招手:“终于等到你们了,我和鹿临已经提前找到开启圣光的方法了,只要召见盲神,打败boss,我们就能顺利通关了。” 说着,夏小乐就要去触碰圣光,鹿临及时出手制止了他。 夏小乐无知觉地抬起头:“怎么了?” 鹿临按住夏小乐的手,若有所思地看向石洞那边,川半辞双臂交叠举过头顶的一个大大“×”。 鹿临:“不着急,他们好像有什么更重要的话想跟我们说。” 大龙紧赶慢赶,终于跑到了两人能够听清楚的距离。 他生怕两人一不小心就要去碰圣光,一边大喊一边继续跑:“任务是假的,圣光是病毒,离开那里!” 夏小乐瞪大眼睛:“假的?什么病毒?你在说什么啊。” 大龙急得不行:“总之,远离那里!等我们慢慢解释给你们听!” “反正也不着急这么一时,先和他们汇合吧。”鹿临看了一眼身后的圣光,率先往同伴方向走去。 夏小乐挠了挠头,也听话地跟在了鹿临身边。 看到两个人远离圣光,其他人均是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变故横生! 整个地下祭坛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所有人立刻第一时间停住脚步,稳住自己的身形。 陈岸礁:“又是地震?” “不对,不是地震。”川半辞道。 地震是整个平面或纵或横向的震动,但是此刻,整个祭坛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掀翻的托盘,直接往一个方向大幅度倾斜。 川半辞紧急抓住旁边的石门,抬起的眸光倒映祭坛中心的人影。 不好。 “啊啊,地板怎么突然倾斜成了这个样子!”夏小乐一边喊着,一边努力伏在地上,固定住自己的身体。 然而祭坛中心压根就没有任何支撑点,整个祭坛都在倒转,直接倾斜了45度。 加上地面光滑,走在最后面的夏小乐根本支持不住,一个踉跄,整个人扑倒在光滑的石面上,一路往圣光的方向滑去。 “夏小乐,不要过去!” 大龙立刻将一个道具钉在了祭坛上,自己抓着绳子边缘,飞快往夏小乐滑去。 原本就惶恐不安的弹幕,这时间也沸腾了起来,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关心过玩家: 【啊啊啊!!】 【死手快抓啊!我不要变成牲畜!】 夏小乐也奋力地伸出手,想要去够大龙。 两人向对方伸出的手越来越近,两寸,一寸。 就在他们即将接触到的时候——夏小乐的脚尖,先一步触碰到了圣光。 〖叮——〗 一声所有人都不愿意听到的刺耳电子音撕裂了整个空间。 〖沐浴圣光(已完成),盲s&*s现、世……〗 系统音突然扭曲变形,像是坏掉的收音机。 〖主播s%#j,接收到%s¥@赠礼。〗 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语被诡异的杂音悉数覆盖。 “铛——铛——”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神圣钟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回荡在空旷巨大的祭坛之中,震得人鼓膜生疼。 任务栏上的〖盲神现世〗如同出bug了一般疯狂闪动,紧接着变化成了另外的红色字眼。 〖直播系统已接管〗 还没来得及去体味其中的含义,所有人身体俱是一阵颤动,一道强烈的电流瞬间席卷全身。 大家全都闷哼一声,抽搐着倒在了地上,顺着倾斜的祭坛滑坡,一路往下堆积在边缘处。 一直在刷屏的弹幕也在同一时间忽然清空。 无数飞禽走兽凭空涌现,各种慌乱的叫声此起彼伏,潮水般淹没了整个祭坛。 倒转的祭坛停止倾斜,重新恢复成了平面的状态。 混乱中,一抹白色的身影低垂着头,脚下深一步浅一步,缓缓从黑暗中走出。 他对着脚下不断朝他嘶鸣吠叫的牲畜们,仿佛在为他们即将永远留在这里感到哀恸,但面容之下的唇角,是上扬的。 那人抬起头,混沌的白眼重新展露在光线之下,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将原本温和的气质无端带上了一点阴森。 “嘎!” 一只鸭子突然扑腾着翅膀而来,面含怨怼,跳起来就要去啄他的脸。 然而这人像是早有预料一般,随手一挥,所有牲畜都被无形的力量掀翻。 他微微侧着头,忽然伸出手,精准地扼住那只鸭子的脖颈:“你们这些家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吗。” “嘎!嘎!” 那只鸭子被扼住脖子,一边凄厉地叫着,一边甩动着不甚熟练的翅膀和脚丫子,黑色的豆豆眼里满是对眼前之人的惊恐。 这人微笑着轻声道:“现在你们,我捏死你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他就抓着那只鸭子,继续略带蹒跚地往前走,围在前面的飞禽走兽如同见到了活阎王。 所过之处,所有动物都自动为他让出一个道来。 直到他停在祭坛边缘,周围所有动物都散了个干净,只留下还昏迷在地上的几个玩家。 他蹲下身,手摸索上这些人的脸。 不是。 他将那个人踢到一边,继续去摸下一个人。 不是。 不是。 轮到最后一个人,他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含笑的面色骤然变浅。 躺在这里的人少了一个。 “你是在找我吗?” 平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人猛然回过头。 看着最后一只鸭子摇摆着身体躲到自己身后,川半辞抬眼,喊出了那人的名字:“白宁。” 白宁缓缓站起来,朝声音的方向走了一步:“不辞?” “你果然是盲神啊,或者更准确的说,《祭神》的副本boss。”川半辞的语气中没有多少情绪,朝他歪了歪头,“这个词你听得懂吧?” 白宁对着川半辞的方向沉默了半晌,重新扬起笑意:“听得懂。” 弹幕: 【事情发展太快,我已经看不懂了。】 【啊啊啊我不要变成牲畜啊啊……咦,我还活着!?】 就像川半辞没有受到来自直播系统的电流一样,他直播间的弹幕也没有变成牲畜。 白宁:“为什么你没事?” 川半辞没有急着回答,慢吞吞道:“主播系统,游戏系统,直播系统……从福袋开始,就在一层层地入侵。” “那只金枝,果然是你用来破坏游戏系统的病毒吧?” “入侵了我们的玩家系统后,给我们颁布沐浴圣光的任务,而我们一旦完成这个任务,你就能通过病毒,进一步接管玩家系统之外的权限,直播间管理权限。” 白宁笑了笑:“你说得很笃定,是提前知道了什么吗?” 川半辞没有说话,这些信息,都是苍梧透过一次性储存盘告诉他的。 苍梧在进行副本试运行的时候就消失了,那时候的副本还没有接入玩家系统。 所以他们进入副本时,任务栏没有任何提示才是正常的。 而就在予枝日当天,他们的系统突然被激活,给他们颁布了任务。 说起来,要拿到金枝才能进入地下祭坛这个信息,一开始就是白宁告诉他们的。 白宁一直在一步步引导他们,将病毒导入他们的系统,诱导他们将异骸直播间权限一点点让出,最终连弹幕都被拉进了副本里。 “至于我为什么没事。”川半辞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方丝巾。 他抖了抖,一只金色的树枝从里面被抖落出来,掉在地上,滚到白宁脚边。 川半辞:“因为我根本没有把金枝放进背包啊。” 白宁微微一怔。 “你的表情好奇怪。”川半辞眨了一下眼睛,“不是你看着我把金枝从狗场偷出来的吗?” “还是说,我们当时亲得太激烈了,以至于你完全没有心思去深想,为什么我放金枝的地方不是系统背包,而是口袋吧?” 第90章 白宁&黑肖 白宁面部肌肉被牵扯了一下, 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锁紧没有焦距的双眸,像是被戳中了心思一般:“你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这倒不是。”川半辞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白宁的唇上,“我可没有你那么多小心思, 当时满脑子就是你的嘴巴很好亲……” 要是早知道白宁居然怀着这样的目的,他不会放任白宁把这群人击晕。 白宁抿了抿自己的唇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身体蓦地一僵。 他能感受到,川半辞对他依旧没有多少恐惧。 他都没从川半辞身上感受到多少情绪。 白宁明白过来:“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你也没有跟我说过实话啊。”川半辞点开自己的好感度面板, 将显示着白宁80好感度的界面调出来。 “这个, 是你通过福袋病毒,特地修改的吧,不是你真正对我的好感度。” 当有了结果, 很多事情都可以往前倒推,比如白宁的好感度此前都是零,是在他拿到福袋之后, 才开始疯狂上涨。 现在想来, 也是白宁欺骗他的手段。 幸好他留了一个心眼, 没把金枝真放进背包里, 不然就不止被骗这么简单了,白宁身后那几个不省人事的玩家, 就是他的下场。 白宁低笑了一声, 如他们还在交往一般,亲昵地抚上了对方的面颊:“不辞, 你真是这批玩家最难缠的人。” 川半辞也有一大堆话要抱怨:“我还以为找到真爱了, 都愿意给你两次机会,你一次都没有跟我坦诚过。我也会难过的。” 这么说着,两人面上却没有多少动容的表情。 两个之前还因为见不到彼此, 各自发各自的疯,此时真正相见,却一个比一个冷心冷情。 白宁退开了一些:“你想再听一个故事么?” 川半辞:“又想骗我?” 白宁嗓音带着一些诡异的宠溺:“这次不骗你。” 随后,白宁便说出了那个远比之前那些谎话更加疯狂的故事。 “我从被创造出来时,就知道自己身处的世界是个游戏副本,而我,是父亲——你们叫他苍梧,是被他设定为终极boss的盲神。” 白宁的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川半辞的直播间却笼罩着某种浓黑的情绪。 这种情绪压抑而深刻,本该是这些弹幕最美味的食粮,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吃。 作为直播间的受益者,这些弹幕比川半辞更明白,如果这些npc意识觉醒,究竟会对他们怀抱着怎样深沉的杀意。 他们感到胆颤,与其说是愧疚,更像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怕被疯狂报复的恐惧。 此刻的白宁,就是这么一种未知的恐怖。 说到这里,白宁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侧过头,看向川半辞身后瑟瑟发抖的家畜们:“害怕了?好心提醒你们,你们的恐惧,也可以化为我的信仰之力。” …… 川半辞无奈了:【都说了要控制情绪,你们怎么还越来越怕了。】 弹幕: 【这时候不害怕才奇怪吧!】 【呜,主播,不是说你奇怪的意思,是我们太没用了QAQ】 【主播,救救……】 白宁手指抚上了川半辞的眉骨,又一路往下,点在了对方抿起的唇角:“你好像很开心?” 川半辞坦诚承认:“他们在讨好我。” 弹幕:【……】 主播到底是哪一边的。 白宁笑了一声:“你还想听么?” 川半辞点头。 白宁一直在暗中观察苍梧,知道了副本的一切都是厄里斯这种生物设定出来,用来培养吸取人类的情绪。 作为副本boss,白宁的宿命就是被一波又一波进来的人杀死,把自己的死亡与痛苦,变成玩家的热度和厄里斯的食粮。 如果npc不再是一串单纯的数据,也会有思想,会疼会难过也想活着时,那他就是一个真正鲜明的人。 没有人愿意忍受这种生活。 白宁在副本测试中一次次轮回,他也曾向自己的父亲求助过,请求他不要再一遍遍杀掉他,而苍梧的做法却是…… “他把我定义成了bug。”白宁弯起眼睛,脸上温柔似水。 “在我发出请求的时候,他不止想杀死这具身体,他想连同我的意志也一并清除。” “不辞,你觉得我会同意这种事吗?” 川半辞抬起眼,沉默地看着此刻蓄着冰冷笑意的白宁。 白宁:“我不是会心甘情愿被消灭的人……其实在父亲建造副本之初,我就一直有在旁边学习,学会了不少他们的科技。” 白宁把这些事简单一笔带过了,但只有直播间的弹幕知道,只是看着竟然就能学会他们的科技,白宁的学习能力相当恐怖。 白宁必须被消灭,不然任由他发展下去,整个异骸直播间都可能会陷入危险…… 如果是以前的弹幕,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现在,弹幕一点这种类似的感想都升不起来,他们不敢。 他们不清楚白宁对直播间的入侵到了什么程度,万一捕获了他们的想法,他们的下场说不定比那些变成家畜的同伴还要惨。 白宁轻飘的话语恍若幽灵:“在父亲最后一次测试副本中,我故意诱导他进副本修复我。然后抢走了他的管理员权限,入侵系统,把他也关在副本里。” 川半辞没什么反应,这件事他以苍梧的视角看到过。 白宁转向川半辞,表情柔和起来:“之前跟你说,‘我想逃出去’这句话,不是完全骗你的。” “只是我想逃离的不是村庄,而是整个副本。” 这句话让整个直播间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一个副本boss想逃离副本通往人间。 这是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无论是人类社会还是厄里斯的数据世界,作为一个种族,他们都有严密的社会秩序和物种本性。 但副本npc就如同一个没有经受过社会教导,但拥有毁灭性力量的婴孩,行径完全无法估量。 更可怕的是,白宁作为副本boss,还拥有独特机制和力量,他靠他人的恐惧和信仰变强。 在副本里,这股力量尚且还有一个副本规则可以约束,可一旦挣脱樊笼,他将如脱缰的野马,突破所有理论上限。 届时会发生什么?没人敢想。 这和白宁是谁没关系,就像猛虎生来就要吃肉,他身为副本boss,这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白宁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直播间里凝结成实质的恐惧,讲故事一般,将自己真实的经历继续向川半辞娓娓道来。 前面说得已经够恐怖了,但白宁接下的话,直接让直播间背脊发凉。 “想逃出副本没有那么容易,我花了很大的代价才夺取苍梧的副本管理员权限。” “但是他很狡猾,他将我最需要的权限:<登出>、<创造>这两个模块拆分出来,藏在了我找不到的地方。” “我既不能通过权限出去,也不能改变自身的机制和缺陷,我手里的权限对我而言一点用都没有。” 白宁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他手指往下偏移,停在川半辞修长的颈部,呈现一个虚握的姿势。 “我想,他应该把这部分模块给你了吧?” 川半辞:“……” 白宁引诱道:“把它们给我,好不好?” 川半辞无声地摇了摇头。 白宁却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你也想到管理员权限?没用的,<能源>在我这里,没有我的帮助,你的密匙只是一把废铁。” “我的意思是……”川半辞的声音如一泓静水,“我想给也没办法,密匙被我绑定了,不能交易也不能赠与,我甚至没办法让你看到它。” 白宁面色变了。 绑定道具的权限在异骸平台级别,光靠盲桥村的单个副本管理员权限,并不能越级夺取。 白宁手下的骨头被捏得咯吱直响,被气笑了:“哈,那个老东西,真是铁了心不想让我出去。” 川半辞:“其实还有一种方法,你把其他的管理员权限给我,我带你出去。” 白宁:“你真的会带我出去?” 川半辞:“你不相信?” 白宁失笑地摇摇头:“比起带我出去,在你拿到权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苍梧没做完的事情完成——把我删除,对吧?” 川半辞:“看来我们谈不拢了。” 白宁此刻连伪装的笑意都没有了,眼中只剩下冰冷:“不辞,你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格,你以为我除了苍梧的管理权限之外,就没有其他出去的途径么。” 川半辞却不意外:“终于不装了么,刚才那些话都是迷惑我的吧,你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苍梧的管理权限,是我们之中的某个玩家。” 白宁危险地眯了眼睛。 想到这一点也不难。 如果白宁的目标真的是苍梧藏起来的管理权限,那他直接去找好了,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引导他们一步步将病毒植入自己的玩家系统? 白宁有了兴致:“哦?这个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作为合格的恋人,我可是把你的每句话都记在心上的。” 川半辞道:“你之前说,想跟我们一起逃出村庄,进而接近了最好骗的我。” “但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你选择目标的条件就不应该是最好骗的,而应该是能力最强的。” 只有能力够强,才能救白宁于水火,带他逃离村庄。 “在什么情况下,你才会选那个最好骗的呢?” 川半辞手指放在下巴上,仰天想了想,玻璃珠般漂亮的灰眸转向了面前的白宁。 “是想在我对你完全信任的情况下,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的身体,让你以玩家的身份离开吧?” 白宁:“真聪明,你猜对了。” “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川半辞嘀咕了一声,对直播间叹气:【遇到骗身骗心的渣男了。】 屏幕上一片寂静。 不管什么灾难降临在面前,川半辞都是这副完全抓不住重点的轻松模样,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弹幕以前很喜欢川半辞这种山崩与前而色不改的钝感力,但此刻,他们人人自危,没有心思去欣赏他。 直到灾难落在自己头上,他们才发现这其实一点都不好笑。 但其实……川半辞也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淡定,他甚至有些烦躁。 他在白宁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他真的没想到,对方居然连好感度都是骗他的。 白宁并不爱他,可这样的话……他岂不是见不到单阙了。 事到如今,从白宁身边逃走才是要紧事。 川半辞手指微动。 下一刻…… 哎? 川半辞面色出现了少许空白。 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是在找这个么?”眼前的白宁手指微动,泛起了幽蓝色的数据流。 一个有些黯淡的光环,在他掌心缓缓浮现。 川半辞背包里的无限制圣父光环不见了。 他的玩家面板也开始不受控制地自己展开,一只无形的手出现在了上面。 白宁一边操作,一边慢悠悠地读着:“圣父光环,没有标注等级,不过看效果,是个非常强力的控制类道具呢。” “你之前能从狗场逃出来,用的就是它吧。” 川半辞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他不是把福袋和金枝都丢掉了吗,为什么白宁还能操作他的玩家面板。 “在疑惑为什么我还能入侵你的系统?”白宁好整以暇地面向他,“那些昏迷的玩家……都有你的好友呢。” “只要让病毒顺着账号找过去,自然就能控制你的系统了。” 说到这里,白宁还有些遗憾:“不过也只能到这个程度为止了,不能把你直播间的弹幕一起揪出来,多少有些遗憾。” 弹幕: 【!!】 【大坏蛋!】 糟糕了。 这个川半辞真没想到。 没有道具,只有赤手空拳川半辞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拿白宁怎么办好。 局势骤然向一方猛烈倾斜,在短暂的权衡后…… 川半辞仰起头,企图用真诚唤起对方的良心:“亲爱的男朋友,你真的要取代我吗?”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90-100 第91章 白宁&黑肖 川半辞算得上是能屈能伸的人, 见势不妙,立刻朝白宁屈服了。 白宁低笑两声,宠溺道:“我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他忽然拉过川半辞的手,将人带往祭坛的另外一端。 川半辞背后的那群家畜见状,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只能在角落瑟瑟发抖。 川半辞被白宁带到了其他四个昏迷玩家面前。 白宁松开川半辞的手,以半怀抱的姿势, 将人禁锢在身前, 他在川半辞耳边亲昵道:“你可以从这群玩家里面挑一个喜欢的,我来取代他,然后我们一起脱出这个副本, 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不好!】 川半辞还没说话,弹幕就先急了:【谁知道他出去以后要干什么,主播, 不要答应他啊!】 【不行, 绝对不行!】 意识到白宁想把川半辞拉拢过去, 弹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如果川半辞真的答应他, 他们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关键是他们知道川半辞是个恋爱至上的主播, 为了爱情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比起白宁, 他们这群之前还和川半辞闹过不愉快的弹幕,在川半辞面前没有任何竞争优势。 【系统提示:弹幕为主播投喂了1个<虚空之门>, 获得10w积分】 昂贵礼物的大屏动画, 引起了川半辞的注意力。 弹幕:【不要抛下我们啊主播!我们给你投喂礼物!多少都可以,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系统提示:弹幕为主播投喂了1个<追随契约>,获得20w积分】 弹幕一边投喂礼物, 一边呐喊道: 【不要相信他的话,他说不定还在骗你!】 【对啊对啊!白宁是邪神的化身,一旦脱出副本,他的能力会把整个世界都颠覆的!】 【到时候不止厄里斯,整个蓝星也会陷入末日!】 一瞬间,川半辞公屏上大大小小无数礼物疯狂刷屏,各种礼物动画层出不穷,竟然有种排山倒海的震撼感。 这群弹幕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喂给川半辞,好让对方清醒过来。 “你们背着我,在和不辞说些什么呢?”一道凉凉的嗓音从川半辞身后传来。 白宁敏锐地从川半辞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不对,他再次调出川半辞的玩家面板,目光落在不断增加的积分账户上。 他唇角掀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原来是这样。” “如果这就是你们挽留不辞的唯一手段……”白宁似笑非笑,修长的手指轻轻覆上川半辞不断跳动的积分栏,所有跳动的数字都被他手指吞噬殆尽。 随后,在川半辞的注视下,那手指开始缓缓移开。 如同揭开一场精心设计的魔术,最先显露的是一个孤零零的“9”,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数字如潮水般涌现,直到整个积分栏被无尽的“99999”填满。 川半辞瞳孔微微收缩,弹幕也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白宁直接把川半辞的积分拉到上限了。 “我还可以做到更多,你要看吗?” 白宁带着蛊惑般的笑意,将手背覆盖在了川半辞的手上,引导他点开商城界面。 随着白宁手掌从容一抹,所有商品价格开始跳水,最后清一色变成了“1”,可购买单位也变成了无限的“∞”。 弹幕目眦欲裂: 【住手啊啊啊!!】 【玩家系统和商场系统都是首领一点一点精心设置的!不准你把首领的心血弄得乱七八糟!】 弹幕赶紧对川半辞道: 【主播,不要被他迷惑了,积分多又怎么样,你不是要参加主播赛吗,想要成为第一名,我们厄里斯的支持是少不了的。】 【对对对!我们可以发动全部厄里斯支持主播,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们直接给你推上第一名!】 【什么灵境集团,什么孵化区,在厄里斯绝对的支持面前,你就是不容置疑的首席主播!】 白宁继续娓娓道来:“厄里斯的生命规律我已经完全了解,不辞,我知道的,你们人类一直在被他们所奴役着吧。” 白宁下巴轻轻搁在川半辞颈间,手指顺着对方的手背滑下,最终十指相扣。 “只有我出去,我甚至可以直接取代他们的首领,如果你想,我能把整个异骸直播间都送给你。” 什么叫降维打击,弹幕完全被白宁狂气的话语惊呆了。 白宁不止想出去,竟然想取代他们的首领,把整个异骸直播间据为己有! 他们甚至产生了白宁能看到他们的错觉,不然为什么白宁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把他们想要拉拢川半辞的话头堵得死死的。 在和白宁对峙的短短时间里,高维度生命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们的所有价值都被白宁剥夺殆尽了,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废物, 他们遍体生寒。 在争取川半辞这方面,他们似乎没有一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挽留川半辞? 他们绞尽脑汁,越想越绝望。 最后只能苦苦哀求:【主播,别放弃我们……】 可是哭有用吗? 他们和川半辞的相处经历实在算不上多美好。 从初遇开始,他们就抱着恶意接近他,肆意指挥对方做这做那,后面还派了江林去对抗他。 后面失败了,还吃到了一点苦头。 可他们心里知道,他们只是不敢和川半辞作对了,并没有打心里认同他。 他们是高贵的厄里斯,终有一天,川半辞这个人类会为了在直播间生存向他们低头。 他们始终是对立的,川半辞想摆脱他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来挽救他们。 这个他们唯一可以寄以希望的人,究竟要靠什么来挽留? 金?名?利? 高纬度生命的全部傲慢,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他们好像除了哀求,什么都做不到。 弹幕们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底气,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整个主播间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所有弹幕,包括白宁,都不觉得川半辞在这场单方面胜利的争夺中有什么好犹豫的。 “怎么不说话,是还没选好我的身体么?” 白宁鼻尖贴了贴川半辞的面颊,主动替人做了选择:“不如就那个叫鹿临的玩家吧,他似乎很喜欢粘着你,他长得怎么样,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听到这句话,川半辞恍若明白过来,转头看向白宁:“所以你这张脸也是假的。” 白宁笑着摸上了自己的面皮:“你很敏锐呢,是,苍梧的管理员权限很高,可以读取玩家的一部分记忆。” “这张脸真的很讨你喜欢么,多亏了它,如果是我自己的脸,你可能不会一下子就被我吸引过来了吧?” 川半辞有些不高兴地抿了抿唇。 白宁手指滑过了川半辞的下颌:“不辞,我还在等你的回答哦。” 川半辞眸光微闪:“你能像他们的首领那样,实现我的任何愿望么?” 白宁微微一怔。 一语惊醒梦中人。 刚才还呈现出颓败之势的弹幕骤然雄起,抢答道:【他不能的!!】 【他只是一个副本造物!就算夺取了人类的身体,拿到直播间的管理权,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只能给你很多钱,很多道具,很多男人……】 【给我起开!哪有你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我来说我来说,主播看我这里!】 【厄里斯再怎么说,也是高维生命,我们都做很多人类做不到的事情……】 【没错没错,我们可以改善蓝星的生存条件,从根源上治好基因病,能帮助人类科技进步,对了,还能把死人复活!】 不亏是看直播多年的厄里斯,他们迅速列举出了历年以来主播赛第一人的全部愿望,一股脑说给川半辞听。 当然,这些超高科技他们这些普通厄里斯是做不到,但是只要拿到主播赛第一,面见他们的首领许愿,不管什么愿望,首领都会帮他实现。 他们首领就是最厉害的! 果然,白宁摇了摇头,这些事情他都做不到。 “这样啊……”川半辞有些遗憾,“那算了,我想要的东西只有厄里斯真正的首领能给我,我不能答应你。” “而且,其实我还挺喜欢这个直播平台的。” 在进入异骸直播间之前,川半辞生活得很迷茫,恋爱总是碰到渣男,很多时候都只能孤独一个人。 他不喜欢孤独。 可自从进了直播间,他遇到了很多真正会喜欢的人,还交到了很多真心朋友。 虽然在别人看来,可能只有那么零星两三个,但在此前的川半辞眼里,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很感谢厄里斯的首领创造了这样一个美妙的世界,他不想看到别人轻易破坏。 “另外……”川半辞指向角落里昏迷的玩家,“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你不能伤害他们,我要一个不落下的全部带走。” 弹幕赶紧举手:【主播主播!还有我们,我们我们!】 “哦对。”川半辞补充道,“这些弹幕也是,毕竟他们是我拿到主播赛第一的关键呢。” 弹幕顿时无比感动: 【嚎!主播我爱你!】 【喊什么主播,这时候给我喊主人!呜呜呜呜主人我也爱你!】 【我生是主人的人,死是主人的鬼,我会一辈子追随你的!】 【别说追随,我整条命都给你,主人你把我命拿去吧呜呜呜……】 【醒醒,你这条命本来就是主播,哦不,主人给的。】 “你真要选择他们?”白宁收紧川半辞的腰,手上却微微勾起,仿佛随时都能出手将川半辞的胸膛贯穿,“但是你别忘了,你不是我的对手,我随时都能把你杀掉。” 白宁在进行最后的劝告:“不辞,我很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不想杀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这也是我想说的。”即使生命被威胁,川半辞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慢吞吞道,“我也很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也真的很想试着去相信你。” “但是白宁,你到现在都还有事情瞒着我。” 白宁用恐怖低沉的嗓音询问:“比如?” “比如……”川半辞扭过头,忽然朝石洞出口喊,“黑肖!” 听到这个名字,白宁瞳孔骤然一缩。 忽然间,他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同样不能动的,还有川半辞。 【系统提示:消耗类道具<私聊空间>已生效】 私聊空间是通讯道具,私聊空间内的人都无法移动,强制性一对一私聊。 但在这种时候,也可以作为控制类道具。 通讯类道具是最常见的玩家道具,生效速度快,摆放的位置除了背包,还有快捷键上。 白宁竟然就这样被川半辞阴了。 下一刻,一道黑影如闪电般从洞口掠入,精准地插入紧密相贴的两人之间。 他伸出手,将两个人的距离一寸寸拉开,而后俯身将川半辞拦腰抱起,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黑肖朝白宁挑衅一笑:“不好意思,比起你,现在不辞似乎更信任我。” 白宁面容瞬间乌云密布。 黑肖抱着川半辞急速撤离,私聊空间因为双方距离较远,自动解除。 获得行动能力的白宁立刻迈出一步,想要追上去。 然而下一刻,无数家畜从四面八方扑来,无数纷杂的叫声在耳边此起彼伏炸响,瞬间扰乱了白宁的方向感。 这群畏缩的弹幕竟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用身体拦在白宁面前。 只要掩护川半辞离开,对方总能找到办法救他们出去! 他们这样坚信着。 一只狗龇着獠牙,仗着白宁看不见,一口咬在了白宁的大腿上。 几只大鹅紧随其后,扑棱着翅膀胡乱就在白宁脸上挠。 一时之间场面无比混乱。 他们是打不过白宁,但胜在出其不意,居然真给人拖住了。 黑肖几个纵跃,就这样抱着川半辞逃离了地下祭坛。 “轰——” 一卷暴乱的气流如飓风炸开,纠缠不休的家畜如同无数脆弱的纸片,在风中缭乱狂舞,最终狠狠砸在地面上。 好几只长脖子鹅直接被摔断了脖子,浑身抽搐了一下,嘴里流出殷红的血。 白宁的身影出现在消散的飓风中心。 这狠厉的一击一下子就镇住了前赴后继的家畜们,眼中闪过深深的忌惮。 川半辞已离开祭坛,这些弹幕当机立断,好汉不吃眼前亏,做鸟兽散。 还顺便咬着那几个处于昏迷状态的玩家衣服,把人拖到角落一起躲着。 白宁胸膛起伏着,被愚弄的怒火席卷全身,他咬着牙,从齿缝里吐出几个字:“黑、肖!” 每个音节都裹挟着令人战栗的寒意。 第92章 白宁&黑肖 黑肖带川半辞脱离地下祭坛之后, 丝毫不敢停留,马不停蹄地继续往外跑。 刺骨的阴风从洞口呼啸而来,裹挟着令人战栗的怒吼, 仿佛要把两个人生生吸进去。 狂风撕扯着两人的衣摆,拍打在皮肤上有种被钢板击中的痛感。 黑肖搂紧川半辞的双膝,将人放在最靠近胸膛的位置:“你想让我带你走, 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但凡反应慢一点, 你就逃不出去了。” 这场变故完全是川半辞临时发起的, 就连黑肖也始料未及,完全没想到川半辞会突然喊自己的名字。 但就在川半辞喊出他名字的瞬间,身体先一步大脑行动, 等黑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带着川半辞逃离地下祭坛了。 现下回想起来,黑肖还有些心有余悸。 黑肖嗓音发紧, 声音闷闷地:“随便把赌注压在不了解的人身上, 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心大, 你就不怕我和白宁是一伙的?” 川半辞平静道:“我相信你, 你不该高兴么?” 黑肖眸光一闪,随着跃过山崖身体腾空的间隙, 低头匆匆望了自己怀里的川半辞一眼。 川半辞仰着头, 用一种很专注的眼神看着他。 脚下落回地面,黑肖埋着头继续跑, 没有吭声。 他是高兴的, 但是比高兴更明显的还是川半辞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的烦躁。 万一呢,万一他的反应比白宁慢了一点,川半辞此刻很可能已经死无全尸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 黑肖后背就止不住地冒出冷汗。 黑肖又忍不住指责道:“你也太相信我了。” 对此,川半辞却有另外一番理解:“毕竟你很爱我嘛,应该不会让白宁就这样杀掉我吧?” 黑肖身体微微一僵,偏过头生硬道:“这时候倒是说起甜言蜜语来了,谁说我很爱你了,你连我的好感度都看不见,未免太自信了一点。” “是么?”川半辞慢悠悠道,“那为什么自进入地下祭坛开始,我身上就一直有一道目光在盯着我,一分一秒都没有移开过?” 自己暗处的举动被正主发现,黑肖脸上瞬间窜上红意:“我没有!” 川半辞:“我没有在说你啊。” 被一钓就上钩的黑肖:“……”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黑肖气恼地扭回头:“你……” 黑肖呼吸蓦地一滞,一瞬不瞬地盯着川半辞看。 川半辞嘴角正挂着一个浅淡的笑意,淡到几乎看不出来是在笑,却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黑肖心想真是要命了,他们还在逃亡呢,川半辞怎么笑得这么好看。 川半辞忽然将手盖在了黑肖左胸膛的位置:“你的心跳好大声。” 黑肖被川半辞摸得身体一麻:“这时候就不要在意这些有的没的了。” 忽然间,黑肖面上凝重起来,沉着脸不再开口。 注意到川半辞的视线,黑肖向他偏了偏头,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川半辞明白了,白宁正在监听。 于是川半辞也安静下来,待在黑肖怀里不动了。 两个人无声地山体中疾行,只余急促的脚步声在岩壁间回荡。 慢慢的,川半辞发觉有些不对劲。 他和陈岸礁大龙三人也是从这条路去地下祭坛的,黑肖比他们更灵活,按理来说早该逃了更远才对。 但就他们目前的位置而言,并没有远离祭坛多久。 川半辞目光落在了脚下,这些嶙峋的岩石仿佛活过来了一样,在不停地调整位置。 他们每迈出一步,地面就悄然改变一分,将他们困在这方寸之地,近乎在原地踏步。 弹幕通过川半辞的视角,也意识到了不对: 【是副本管理权限。】 【白宁有苍梧的一部分密匙,在这里,他就像半个创世神,地图地貌也能随便改变。】 区域类boss利用系统之力,直接突破自身限制,随意展现超越boss本身的神力。 这就很无解了。 “啾!” 就在这时,一只麻雀出现在了前方转角,朝两人扑腾着翅膀。 川半辞立刻拉了拉黑肖的衣服,用口型示意他注意那边:“跟、着、它。” 黑肖点了点头,脚下不再迟疑,随着苍梧的指引疾驰。 果然,这次他们没费多少力气就与祭坛拉开了可观的距离。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阴冷的嗤笑,黑肖脚下猛然刹住,地面开始剧烈震颤,无数岩块如同挣脱枷锁般腾空而起,居然在往天上升! 弹幕:【白宁这是要把整座山脉都拆掉啊!】 “哼,这就恼羞成怒了,他的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差。” 黑肖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弧度,像是也被点燃了胜负欲一般,他足尖轻点浮空的石块,借力向下跃去。 整座山都在浮空,他们急速往下坠着,中间只有漂浮在半空的岩石能够减缓一点下降的趋势。 “咯哒!” 一只鸡扑腾着翅膀,以同样下落的姿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川半辞转头看去,山体的悬空与解体,将原本困在祭坛里的弹幕们也都解放了出来,天女散花一般随着他们一起坠落。 所幸这些弹幕变化为的鸡鸭鹅这类家禽居多,不至于会飞,但减缓自己落地速度的能力还是有的。 还能时不时叼一口没有飞行能力的狗牛羊形态弹幕,不至于真让自己的同伴摔死了。 川半辞仰头望向天空,一个白色的身影伫立在最高的岩石之上。 狂风吹起他的衣摆,如同一面生长出来的白色触手,在身后张牙舞爪地飘舞着。 他微微偏头,似乎在捕捉风中每一丝动静。 忽然,川半辞眼前一花,黑肖几个腾跃,带着川半辞隐入了另一座尚未完全崩塌的山体中。 霎那间,黑暗吞没了眼前的一切。 黑肖压低声音,对川半辞道:“他在共享我的视觉,只有我也看不见,他才找不到我们的位置。” 川半辞:“可是他能听到吧,你这样直接说出来没问题么?” 黑肖冷嗤了一声:“听呗,反正目前也追不上来,他爱听就让他听去。” 由于祭坛建在山里,每一座连接的山体都有一条条错综复杂的通道。 这些通道原本是设置出来给玩家解密的,眼下却成为了他们用来阻挠白宁找到他们的求生通道。 这里群山绵延,白宁找到他们需要时间。在没有视觉的情况下,苍梧的引导成了他们寻找路径的唯一方法。 黑肖始终将川半辞稳稳抱在怀中,而后者则专注地替他判断方向。 黑肖感觉有些新奇:“自从我们把苍梧关进副本,他就一直和我们作对,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他合作。” 在前面引路的麻雀“啾”了一声,黑肖散漫笑了一声:“别这么冷淡嘛父亲,好歹我们现在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川半辞:“你听得懂苍梧说话?” 黑肖“嗯”了一声:“怎么说我也算把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所有被关进副本的弹幕,我都听得懂。” 说起这个,黑肖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关于副本的真相,你应该都和白宁确认得差不多了吧。” 川半辞点头:“不过关于你的部分,白宁还没有跟我说。” “想也知道他不可能跟你说我的事情。”黑肖道,“说起来,正常情况下,在你们沐浴圣光之后,见到的应该是我。” “我才是那个你们要杀死的盲神本尊。” 川半辞:“什么意思?” 黑肖和川半辞说起了白宁没有和川半辞说起的另一部分隐藏真相。 逃出副本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想把一件不可能之事变为可能,注定会付出更大的艰辛。 他们其实在把苍梧关进副本的时候,就把管理员权限研究透了。 结果证明,他们手里的权限还是不够用,想要登出副本,他们得掌握更多。 通过对苍梧的严刑拷打,他们知道了异骸直播间更深的运转规律。 在副本完善之后,设计师会把副本发布到异骸直播间的平台。 此后会有真实的玩家登录游戏,进入他们所在的副本。 于是他们将从苍梧那里学来的技术,主动把这个半成品副本发布到了直播间,想抓几个玩家进来继续研究出去的办法。 果不其然,没出多久,就有第一批玩家来到副本。 但他们很快发现,进副本的不止是几个玩家,还有他们直播间数以万计实时观看直播的厄里斯。 他们是不被外界接纳的怪物。 不用想也知道,如果他们觉醒的秘密被捅破,出去的计划还没有实现,恐怕就会被更高层的平台管理员先一步消灭。 厄里斯是高纬度生物,光凭那时的他们,还不足以抗衡整个厄里斯族群。 于是他们暂时蛰伏了起来,仿照苍梧的副本设计理念,将《祭神》伪装成一个正常的副本。 然后引诱玩家装上他们自己研制的病毒,诱导他们将直播间权限一点点让出,最后彻底入侵整个系统。 “但这不够,那些观看的厄里斯也是个巨大的威胁。为了不让我们的存在被发现,我们又抢夺了更大的权限,让那些厄里斯也留了下来,彻底封锁外面的消息。” 只是他们刚开始时对系统掌控不够,期间着了苍梧的道,丢失了一部分管理权限,导致他们没办法重置副本,运行时出现了一点漏洞。 但这也无伤大雅,只要伪装得好,这点微不足道的漏洞他们并不在意。 “玩家系统,这可真是一个好东西。” 黑肖脸上浮现出了一点疯狂的着迷,他转头对川半辞道:“不辞,你通关过多少副本?在那些玩家的记忆里,我看到了很多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色。” 和黑肖他们出生的这片小小村庄不同,外面的世界美妙极了。 森冷诡谲的冰川世界,鸦羽蔽日的疫病长街,藤蟒绞缠的活体密丛…… 黑暗中,川半辞看不清黑肖的脸色。 但他能从对方近乎痴狂的语气中,感受到对方内心的悸动。 黑肖透过那些玩家的记忆,呼吸到了副本之外的新鲜空气。 川半辞没有通关过很多副本,但他知道,黑肖看到的世界,应该非常美妙。 而在见识到外面的纷繁复杂之后,发现自己还置身于这个毫无人气的小村庄。 这种窥见光明后又被迫回到黑暗的痛苦,川半辞完全能理解。 “通过对这些玩家的研究,我们又发现,事情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黑肖低沉的嗓音,在空绝的通道里幽幽回响。 “那些玩家的记忆让我们知道,这是是一个拥有无数副本合集的直播间平台。” “就算我们通过玩家系统出去,也不过是从一个副本穿梭到另一个副本,继续以npc的身份被束缚着。” “从一个牢笼逃到另一个的牢笼,这不是真正的自由。” 说到这里,川半辞已经能将前因后果全部串联起来了。 黑肖道:“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浮现在我们脑海中,因为我们是由数据构成的,所以才不能离开直播间,但是玩家不同。” “他们是厄里斯之外的另外一个物种,他们只是暂时被困在了这里,只要通关副本,他们就可以离开,回到他们所在的地方——蓝星,真正的自由之地。” 川半辞:“你们想变成人类。” 黑肖侧头笑起来:“人类我们还做不到,但是我们可以迷惑系统变成玩家,虽然依旧摆脱不了直播间,但至少我们能够出去。” 这就是他们真正的目的,但这是一个更大的工程,要怎么才能迷惑系统,把他们看成是玩家? 光靠入侵玩家系统是不够的。 “我们又开放了几次副本,让更多玩家进来,随着样本量的增加,我们的计划也逐渐清晰。终于,我们掌握了变成玩家的办法。” 黑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人类能以肉身进入异骸直播间,本质是将□□和思维分解重构,得先有,才能重构。” “但只要将苍梧的管理员系统合并到玩家系统核心,就会让玩家系统产生一个错误代码,将我们的意识错认成那个玩家。” “当玩家系统执行登出指令之后,系统就会将我们的意识,投放到玩家的身体里,实现大脑交换。” “理论就此完善,但是还差最后一步,那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我们想了多少种办法规避,但依旧逃不过那个副本最底层的逻辑。” 川半辞:“玩家只有通关副本,才能被传输出去,但这个副本的通关条件只有一个。” “没错。”黑肖沉声道,“那就是打败副本boss,盲神。” 第93章 白宁&黑肖 “这就是苍梧的狡猾之处了。”黑肖道, “他在察觉我们拥有意识前,就预见了这种可能。” “他将通关条件直接写在了底层代码上,就算我们掌握了所有的管理员权限也没办法修改。” “想脱离这里, 就必须让玩家通关副本,但通过条件又必须让我们自己去死,这是一个无解的题。” “白宁很聪明,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利用从苍梧那里夺取来的系统之力,把自己一分为二, 我就这样被分离了出来, 作为盲神欲望和神力的载体,成为盲神。” “我们记忆互通,五感互通, 本质来说,我算他的一个分身。” “我会被玩家当成boss杀死,而他……”黑肖意味不明地勾起唇, “作为本体, 伪装成一个普通npc, 干干净净留在了村庄, 坐收渔翁之利。” “等副本通关的时候,他就会彻底入侵玩家系统, 取代那个人, 传送到现实世界。” 黑肖神情意味深长起来:“……我们原本的计划,是这样的。” 川半辞侧过头:“出现什么意外了?” 黑肖好笑地看着他:“是啊, 我们做了那么多准备, 把玩家、厄里斯,全部囚禁在这里,连自己也能一分为二……” 他忽然凑近过来,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川半辞耳畔,耐人寻味道: “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完美无缺的计划出现变故呢——意外?” 黑肖尾调对他的戏称让川半辞微微一怔。 “你们这批玩家,就是我们脱离副本的最后一块跳板。” “通过一系列观察,我和白宁一致认为:直播间热度最低,关注量最少,强力道具最稀缺,绑定技能最废的你,是五人里综合实力垫底的玩家。” 川半辞:“……” 不崇尚暴力和竞争,只想和副本npc谈恋爱也有错吗? 说到这里,黑肖语调带上了微妙的笑意:“你进入副本的反应也和我们的预料的差不多。” “你没有像陈岸礁那样第一时间察觉到副本异常,也没有像夏小乐那样积极从npc那里获取信息,大龙武力强劲,鹿临城府很深……” “只有你,注意力全在窗外的风景上,还有兴致把那只不知底细的麻雀放进来玩。” “所以我们继续做出了判断,你是里面最单纯好骗,最容易让我们取而代之的玩家。” 川半辞面无表情地盯着黑肖。 说完黑肖自己都笑了,大概他也觉得他们最开始的判断方式错得到底有多离谱。 黑肖耸了耸肩:“理解一下嘛,我们也只是一群从数据里诞生的生命,哪来那么多途径去了解人类。” 关于这点,川半辞倒是感同身受,当人这么久了,他到现在都很多时候不能理解人类的思维逻辑。 听到这里,川半辞还是没法把黑肖和白宁当成同一个人,这和他的认知系统有些无法兼容。 “你们真的是同一个人么?你和白宁的性格相差好大。”川半辞吐槽道。 如果是白宁,才不会把他说得那么伤人。 黑肖:“我们也很嫌弃彼此的好么,最本能的欲望在驱使我的行动,我不会隐藏自己的内心,但是那个家伙……他最会装了。” 黑肖想起了什么,忽然变变扭扭地道:“不辞,我这张脸,真的不讨你喜欢么?” 川半辞:“怎么突然这么问?” 黑肖敛下眼睛,不太高兴地道:“难道不是么,如果白宁用的是我这张脸,你当初就不会轻易被他勾去了吧。” 黑肖越说越不高兴,川半辞之前还说他长得好看呢,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他还不是更喜欢白宁那张假脸。 川半辞明白过来,黑肖和白宁记忆互通,估计是知道在地下祭坛时他和白宁的对话了。 “嗯——”川半辞拖长了尾音,“各有千秋吧。” 川半辞一开始确实是被白宁那张脸吸引的,但只要离得近了,或者长时间相处下来后,那种神似感就荡然无存了,顶多只是加点分而已。 但白宁真的太懂得怎么利用优势了。 川半辞被他骗得死去活来的。 黑肖继续道:“为了进一步确认挑选对象,白宁捏造了一个得罪神子的npc身份,想近距离观察你们,结果没想到他还没出手,你就主动上钩了。” 川半辞:“……” 拜托,那么大一个帅哥近在眼前,他真的很难不咬钩啊。 再后来的事情,川半辞也知道了。 白宁利用他,顺利打入了玩家内部,将所有人一步步引入陷阱。 而川半辞那一系列堪称恋爱脑的行为,彻底成了白宁眼中的猎物。 川半辞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其实那群弹幕一直在试图传递信息给你们,我和白宁千防万防,总会有所疏漏,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上当。” “但没关系,只要你们之中有一个人的系统中了病毒,其他人都会被我们逐个击破,或早或晚而已,所以那些疏漏都无伤大雅。” “可偏偏……就是在你这里出现了意外。” 黑肖像是遇到非常不合常理的事务,盯着川半辞一直看。 川半辞被盯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黑肖叹了口气:“因为你的影响,白宁突然开始和你玩起了爱情游戏,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他在干什么。” “他是好了,高贵的盲神本体,继承了我们的头脑和理智,可以轻易从爱情游戏里脱出,可我呢,他根本没有考虑过我。” 为了不惹事端,黑肖其实不该出现在玩家视角里的。 就算出现,也只能是他们违反了规则,作为盲神像在梦里惩罚他们。 但偏偏,白宁心动了。 他们本应该视这些玩家为待宰的羔羊,但白宁真的对川半辞升起了一点好感,很微小,可以轻而易举挣脱,也许连当时的白宁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但对于只继承了欲望和神力的黑肖来说,他轻而易举得就被吸引住了。 他像是第一次见到火光的黑夜飞蛾,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要接触川半辞。 最开始的黑肖只是无意识地夺取了真正神子的身份。 想到等什么时候,借着这个身份稍微去看一眼那个居然想和白宁玩爱情游戏的玩家。 只是枯燥无味的生活突然看到一点乐子的调味剂而已。 但,就像他们没想到川半辞会主动接近白宁一样,他们也没想到川半辞居然也主动招惹了黑肖。 那次供台之上的意外邂逅,成为了黑肖感情萌芽的开始。 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越接触,越沉迷,越沉迷,便越发摆脱不了。 直到后面越陷越深,黑肖开始不满足于只隐藏在幕后。 第一次主动出击,是在那片麦田里,他想得很简单,白宁可以,那他为什么不行? 反正他们是同一个人,亲白宁和亲他是一样的。 他也想尝尝川半辞真正的亲吻是什么样的,而不止是共感。 他想要川半辞盯着他的眼睛,喊着他的名字,向他表达爱意。 他都是要死的人了,临死之前,拿个和白宁一样的吻还不行么? 但川半辞没同意。 他说,他只会对白宁那样。 黑肖这才意识到,尽管他们本质相同,但在别人眼里,他和白宁就是不一样的。 这本身不算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但偏偏因此,黑肖没有得到川半辞的吻。 黑肖头一次感到不甘心,他一直在很听话地做白宁的影子。 但在那次麦田索吻失败后,白宁竟然对他产生了敌意。 黑肖感到好笑。 怎么?之前说得那么好听,告诉他他们只是在别人眼里不同而已,本质还是一样的。 但那时在白宁眼里,他们分明也要变成不同的人了。 白宁开始吝啬于向他分享川半辞的爱。 于是黑肖第一次有了违抗白宁的想法。 在他们进地下祭坛的时候,假扮成白宁,偷到了川半辞短暂的爱。 他终于明白白宁为什么突然变得小气了。 川半辞的爱真的很让人上瘾。 那是没有原则没有任何保留,仿佛可以为所欲为,倾尽一切的爱。 黑肖怀疑那个时候就算让川半辞直接把玩家系统交给他,对方都能毫不犹豫地同意。 这种爱对他们来说,其实是一种致命的毒药,让他们深陷其中无法轻易伤害他。 “那个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黑肖的声音轻轻的,仿佛只是在问一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川半辞无声地看着他。 黑肖:“我在想,既然我和白宁本质是同一个人,那为什么去死的一定要是我,不能是他呢?” “我也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啊不辞。” 川半辞平静道:“但是我没办法让你们夺取其他人的身体。” 黑肖苦涩地笑了一下:“我知道的,不辞,你连白宁那么诱人的条件都能拒绝,更别说我了。” “……比起我们,你更在乎那些玩家吧?” 甚至那些弹幕都排在他们前面。 “本来不是这样的。”说到这里,川半辞还有些不高兴,“是你们一直在骗我。” 黑肖感觉自己心脏忽然疼了一下,他需要很用力,才能抵抗这种痛感:“……抱歉。” “原谅你了。” 黑肖瞳孔骤然收缩,猛地转向川半辞。 他的脸上凝固成一种难以置信的空白,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对方的原谅。 川半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那是什么表情,骗我的是白宁,又不是你,我原谅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黑肖呼吸一滞,忽然间闷笑出声,他居然开始庆幸川半辞没把他们看成一个人了。 “咻——” 一声隐秘的响动,忽然激起了两人的警惕。 他们立刻收了声,绷紧身体观察四周。 黑暗处寒芒乍现,一根锐利的棱刺忽然直线向他们袭来,目标直指黑肖怀里的川半辞。 黑肖即刻旋身扭开,但更多棱刺紧接着而来。 “咻——咻——咻——” 黑肖一路倒退,前脚刚撤离,后脚地面就被射了一排棱刺。 岩穴逼仄,再强大的身法也没办法在这种全是限制的环境里全数躲开。 眼看下一排棱刺避无可避,黑肖眸光一凛,浑身气势骤然一开,直接动用了神力。 棱刺在距他们三寸处被硬生生逼停,而后轰然碾成齑粉。 “轰隆!” 动用神力的瞬间,白宁也锁定到了两人的位置。 刹那间,他们所在的山体也开始解体上升。 巨石如雨坠落,刺眼的日光顿时从分解石峰中刺入了他们的眼睛。 “啧,被发现了。” 既然如此,黑肖也不再隐藏神力,抱着川半辞直接急速飞掠而去。 川半辞被迅疾的风速吹得睁不开眼,就连苍梧也追不上黑肖,被川半辞拦抱在了怀里。 川半辞在风声中提高音量:“我们要去哪里?” “虽说盲神的力量都在我身上,但白宁掌握的是高于我的系统之力,光靠我这个boss分身,可能没办法和他抗衡,不过……”黑肖收拢臂弯,“把你送出去还是做得到的。” “黑肖!”白宁的声音还在黑肖的耳边震荡,裹满了暴怒的阴翳,“把他还给我!” 黑肖没有回应,于是脚下应声龟裂,如无数深渊巨口,所有土地崩塌瓦解。 整个世界都在崩坏,他们仿佛置身于令人惊骇的末日,就连头顶的太阳也呈现出了血红一般的炽光。 黑肖却勾起唇角,迎着末日疾驰而去,如一面独自叛逃的影子:“居然把副本弄成这副样子,白宁真的气疯了。” 川半辞:“没办法阻止他么?” “别看他平常人模狗样的,发起疯来可没人能挡住。” 黑肖话音未落,脚下地面骤然塌陷,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在了他的脚底。 黑肖猛地顿住脚步,侧身险之又险地从黑洞边缘掠出。 “哎呀,不就说了一句你的坏话么,要不要这么小气。”黑肖对不知何方的人挑衅了一句,额前却渗出细密的汗珠。 虚空中,白宁的声音挟着森冷杀意:“再警告你最后一遍,黑肖,把他还给我。” 黑肖缓缓抬眸,眸光闪烁着浓黑的东西:“那我也再最后回答你一遍,做、不、到。” 川半辞迅速察觉到了黑肖身体发生的变化,挣脱他的怀抱,一把扣住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黑肖面色苍白,触及上川半辞关切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动摇。 他想说些什么,还未出声,头顶骤然投下一片阴影,一块巨大石头轰然朝他们砸下! 黑肖猛地将川半辞推开,手臂肌肉绷紧,青筋暴起,五指用力一攥。 “轰!” 巨石在半空炸裂。 川半辞踉跄后退几步,麻雀扑腾着翅膀停在川半辞肩膀上,朝黑肖看去。 鲜血顺着对方的手臂蜿蜒而下,砸在龟裂的地面上,洇开刺目的红。 川半辞走过去:“你怎么了?” 黑肖缓缓垂下手,苦笑了一声:“白宁好像真的疯了,他想吸收我。” 第94章 白宁&黑肖 川半辞歪了歪头:“吸收?” “就是, 我的意识会逐渐消失,和他融为一体吧。” 黑肖直起身,攥过川半辞的手腕, 拽着人往前跑,“看来他想把我们两个都给消灭啊,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脚下的土地在崩解, 每一步踏出,身后便轰然升起嶙峋的石峰, 如同巨兽的獠牙咬合而来。 他们不能停, 慢一秒,便会被卷入这场天崩地裂的绞杀中。 川半辞身体微微绷紧,公屏上的弹幕一个个屏息凝神, 生怕一条飘过的文字会遮蔽川半辞的视线,阻碍他们逃跑。 一缕隐约的黑气从黑肖身上剥离,像要被什么东西吸收一般, 向后撕扯着。 川半辞在短暂的间隙回头, 那道黑气一路往上, 形成一条长长的烟带。 起始点在黑肖, 而尽头处是一道高悬在天空之上的白色身影。 白宁凌空而立,所有裂石和风暴都以他为中心盘旋咆哮, 乌云翻滚, 雷光乍现,凝聚着越来越恐怖的力量。 他的衣摆在风中猎猎狂舞, 像他四肢的延伸, 每一次摆动都是暴风骤雨般的暴戾,如白色恶鬼。 川半辞听不到白宁的心声,也不知道他和黑肖私下里都交流了什么。 但白宁是掌握着系统之力的终极boss, 黑肖再逃,又能带他逃到什么地方去? 仿佛察觉到了川半辞的忧虑。 黑肖抓着对方手腕的掌心收紧了一些,朝人安抚一笑:“白宁是无所不能,但别忘了,他还有个致命的缺点。” 被黑肖这么一提醒,川半辞也福至心灵。 白宁看不见。 下一秒,川半辞被黑肖带领着冲进一片浓雾。 川半辞身上的福袋早就丢在地下祭坛了,隐入浓雾之后,所有外界感知被彻底断绝。 他的视野里只剩下黑肖模糊的背影。 周围如同隔了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唯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成为了黑暗中最鲜明的存在。 “——嗬!” 一只浓雾凝成的骷髅手从旁边骤然探出,一把抓住了川半辞的衣服。 川半辞身形猛然一顿,下一秒,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前面袭来,五指如铁钳,“咔嚓”一声拧断了那片浓雾。 黑肖拉着川半辞继续跑:“别回头。” 可这仅仅是开始,雾海翻涌,越来越多的骷髅手涌现。 如同溺亡者的垂死挣扎,它们扒住川半辞的肩膀,扼住他的喉咙,拢住他的耳朵,最后盖上他的眼睛。 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爬上来,像是吞噬,又像在挽留。 “别走……” “不辞,别走。” 雾气突然有了温度,川半辞后背贴上一具人的躯体。 恍惚间,周边的浓雾都变成了白宁的分身,对方将他揽进怀中,双臂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上来。 带着湿气的力道扭曲黏腻,声音却在卑微地祈求:“留下来好不好,不要离开我,陪我一起……” 他的步幅不自觉慢了下来,不是他被白宁蛊惑住了,而是那些黑雾无孔不入地缠绕着他,就连迈开脚步的力气都没有。 川半辞额头冒出了冷汗,几乎跟不上当黑肖的步伐。 眼前被黑雾凝成的双手盖住,他看不见道路,张了张口,艰难地吐露出声:“黑肖,慢……一点……” 他的喉咙早就被同样扼住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发出声音。 忽然间,川半辞感觉黑肖似乎松开了自己的手。 弹幕察觉到了不对:【主播……你h@a&……不……#f%…#】 公屏上的弹幕也被浓雾吞噬殆尽。 五感被一寸寸剥夺,看不见摸不着也发不出声音。 川半辞鼻尖被大量的草药气味包裹着,整个人像被浸入了名为白宁的深海里,耳边也只有对方不停重复的呢喃。 “不辞不辞不辞不辞……” “不要走留下来留下来……” “不准离开这里……” “我爱你啊我爱你啊我爱你啊……”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 无数大小不一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重叠在一起,占领了川半辞全部的神志。 川半辞艰难地咽了一口气,身体开始不自觉地萎靡,他感觉到自己被无数个白宁撕扯争抢。 浓雾一般的吻缠绵地贴在他的身上,密密麻麻,让他几乎分不清亲他的到底是白宁还是什么别的怪物。 意识也要沉沦在里面了。 就在理智即将溃散的刹那—— 一只带着真实温度的手冲破迷雾,一把将川半辞从里面拽了出来。 眼前的黑暗忽然被劈开了一个口子,紧接着越来越亮,遮盖住眼睛的雾手被光芒驱散。 川半辞看见了一道逆着光而来的身影。 “白宁,你没听见么。” 黑肖瞳孔深处闪烁着炙热的火光,背后的雾气被他拉扯出一道扭曲裂痕,最终将人用力揽入怀中。 “他说——要你放手。” “滋啦!” 白宁不甘的雾影被黑肖冲散,川半辞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带着向前,冲破浓雾,骤然沐浴在了耀眼的阳光之下。 那些雾气凝成的手臂仍在身后不停抓挠着,却在触及阳光的瞬间轰然消散,再也靠近不了分毫。 光将二人影子压缩成脚底的一小团浓墨,川半辞抬起头,入目全是亮到能让眼眶发热的暖阳。 这里也没有声音,但和浓雾中吞噬一切的寂静不同,这是一种纯净的,能给心灵带来安定的宁静。 弹幕急坏了:【主播主播,看得到我们吗?】 川半辞:【能看得。】 刚才在浓雾里,连直播间弹幕都被屏蔽了,要不是黑肖及时把他拉出来,他可能真的会彻底迷失在浓雾里。 但是这里又是哪? 川半辞举目四望,周围竟然一片空茫,没有山也没有村庄,只有脚下笔直向前的土地。 这让他想到了某些性能不佳游戏,当移动速度过快时,远方的建模还没有完全加载出来,就会出现像现在这样的景象。 “这里是副本边界。”旁边的黑肖开了口,“正常副本里,玩家和npc都到不了这里。但苍梧被我们关起来的时候,副本还没有完善,这条边界就一直存在了。” “这个地方不稳定,不管神力还是管理员权限,都会被很大程度地削弱。” “白宁一时半会儿过不来,就算过来了,只要你踏出边界之外,他就奈何不了你……” 话未说完,他身形猛地一晃,被川半辞眼疾手快地扶住。 川半辞:“你还好么?” “小意思……” 黑肖突然抓住川半辞的手腕,带着决绝的力度朝自己心口刺去。 “噗嗤”一声闷响。 血肉被刺穿的触感让川半辞眉心一跳,立刻就想往回缩去。 “别动。” 黑肖沉声道,他死死按住川半辞的手,不容抗拒地将其刺入更深的地方。 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渗出,在两人的手臂上蜿蜒成一道刺目的红线。 川半辞:“你干什么!?” 就这么一点时间,黑肖的面色又白了一分:“我身上还有一点白宁放在这里的系统之力,虽然没有具体的功能,但作为能源还是够的。” 一颗跳动的赤红心脏被黑肖完整剖出,非但没有停止搏动,反而随着被川半辞收拢在掌心的动作,跳动得愈发剧烈。 心脏中间,有什么东西闪烁着,突然化作流光没入川半辞的身体。 【系统提示:副本密匙(已激活)】 黑肖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但也许是本体是神的缘故,他并没有立刻死亡,只是变得无比虚弱。 他被川半辞撑着身体,轻声道:“你……去启动苍梧给你的登出密匙,你能出去。” 川半辞:“白宁的系统之力也在心脏?” 黑肖缓和了一下在呼吸,点头:“是,但你不要试图夺取他的系统之力,现在的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不要冒险,我想要你活下去。” “那你呢?”川半辞抬眼看向黑肖,“如果我出去了,你要怎么办?” 黑肖沉默了一下:“如果能源在登出之后还有剩余的话,把我和白宁的数据删了吧。”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厄里斯不会允许我们的存在的,比起让他们来删除我们,不辞,我更愿意死在你手里。” 黑肖垂下眸,忽然推开了川半辞,自己站稳。 阳光下,他朝川半辞重新扬起那张恶劣的笑脸:“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们,应该不会下不去手吧?” 川半辞一瞬不瞬地盯着黑肖。 黑肖的胸膛被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里面没有多少血肉,就同他身份一般,是一片空无。 唯一跳动的心脏也被他亲手挖了出来,化为川半辞出去的能量。 川半辞:“你们为了出去,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就这样白费了吗?” “喂喂,你这样说的话,我是真的会后悔的。”黑肖肩膀微垂,仿佛真的反悔了一般,气势恐怖地朝川半辞走了一步。 但一步之后他又停了下来,低声自嘲一笑。 “算了,白费就白费了吧,反正我们是不被外界接纳的怪物,你们也觉得我们的想法很异想天开吧。” 川半辞张了张口,眉宇间有着淡淡的疑惑。 他没办法理解黑肖的思维逻辑。 他能感觉到他们是真的很想离开这里,不然也不会做这么一系列丧心病狂的举动。 囚禁创造者,入侵系统,改写规则,而后逆天改命重获新生。 川半辞曾经也做过类似的事情,知道打破自己此前所有认知,孤注一掷地逃离一切,只为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自由世界,到底要怀抱着怎样强大的决心。 正因为他体会过,所以才更加不理解。 明明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黑肖为什么能放弃得这么“轻易”。 “是因为爱吗?”川半辞轻声道。 “爱?我不知道。”黑肖的手抚上了自己空荡荡的胸膛,“我只是一串模拟出来的数据而已,不明白这些。” 他的心脏已经给川半辞了,但此刻在他胸膛空洞处依旧起伏流动的炽热温度……是爱吗? “是爱。”川半辞笃定道,“你爱我,爱到愿意付出你的生命。” “但其实……”川半辞慢慢道,“我很贪心的,不止是我,我想让所有人都活下去。” 黑肖一怔:“什么?” 川半辞仰头看向天空。 他想起自己刚来《祭神》的样子,他当时只想谈恋爱,对玩家、弹幕、副本的异变都不感兴趣。 理所当然的,他的孤僻也遭到了其他人的不理解。 他原以为这些玩家会和他在《卡兰》副本遇到的一样,最后都会变成敌人。 但是好像不是这样的。 他们会把好一些的房间留给他,知道他固执,但只是不愿意多一条人命,就一直劝他加入孵化区。 会在他贪玩时给他把饭热好。 给他讲幽荧域的精彩生活。 在他掉下悬崖的时豁出性命去救他。 给他讲爱。 还有那群弹幕,嘴上说着不喜欢,其实一直有暗戳戳关心他,还去别人那里为他打听情报。 遇到危险时比他还紧张,摆脱危机又会大大松口气,再傲娇得哼哼没死真的便宜他了。 是挺蠢的,但他们的关系好像就在这些一点一滴间变得不错了。 不管在什么副本,川半辞都是抱着游戏的心态在玩,现在也一样。 川半辞:“既然是玩游戏,那当然要打出那个最完美的HE才行。” 而且就在刚才,他已经知道完美结局的通关方法了。 黑肖一愣:“你说什么?” 川半辞走上前,吻了吻黑肖唇角渗出来的黑色血渍,在对方蓦然变红僵硬的耳边道:“谢谢你给我的系统之力。” “不过,我对它有更好的用法。” 川半辞将激活的副本密钥插入了自己的玩家系统,白宁封锁瞬间解放,他的系统面板也出现了一点微小的变化。 管理员登出键和副本创造键,出现在了他的面板上。 川半辞并没有立刻去按,而是点开了直播平台的好友通讯,联系其中一个列表。 没过多久,那边接通。 川半辞:“起来干活。” 通讯那边传来鹿临含笑的声音:“收到。” 发现川半辞联系的居然是鹿临,黑肖意外道:“他不是被系统击晕了么?没道理那么快醒来才对。” “他装的。”川半辞道,“他也没有把金枝放进背包。” 该庆幸白宁和黑肖两个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么,这才让鹿临混过去了。 黑肖忽然觉得有些不爽:“你们关系还挺好,我和白宁居然都不知道你们还商量了这种事。” “我们没有商量。”川半辞解释道。 他只是在予枝日那天注意到,当其他玩家任务界面刷新时,鹿临没有第一时间去关注自己的面板,而是凑到了大龙那边。 那时候川半辞就对鹿临起了疑心,对此留了一个心眼。 而在夏小乐不小心沐浴圣光,所有系统都被强制接管的瞬间,川半辞的邮箱里突然收到了一个秘密道具,赠送人正是鹿临。 邮箱是异骸直播间平台体系里的,因此白宁并没有察觉到异常。 至于刚才那段好像很有默契的对话……说实话,他在打给鹿临之前,没想过鹿临能这么快接通。 而且鹿临在他说话的瞬间,就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似的,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半句。 黑肖:“哦,那我还得夸你们心有灵犀?” 川半辞也有些新奇:“是吧?” 黑肖:“……” 鹿临之前总说他们以前认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川半辞一直没能想起来。 但就刚才他们的配合而言,川半辞真的开始觉得他们有过一段经历了,而且还是关系很不错的那种。 等副本通关之后,他去找鹿临问问看好了。 川半辞并没有注意到黑肖黑如锅贴脸色,从邮箱里领取了那个鹿临送给他的秘密道具。 他之前怕被白宁发现,一直都没来得及查看。 确认领取之后,精致的神秘礼盒被拆开,一个传送阵样式的棋子落在了川半辞手里。 川半辞翻来倒去看了一会儿,不解地偏了一下头,随后尝试性将棋子放在了自己的脚下。 下一秒,一个虚空黑洞出现在了川半辞头顶。 第95章 白宁&黑肖 黑洞蠕动着, 忽然凭空从里面吐出来一个人。 看到鹿临的身影,川半辞眼睛骤然一亮。 那黑洞仿佛打开了闸门,又放大了一倍体积, 接二连三地吐出人,夏小乐、大龙、陈岸礁都掉了出来。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几人之后, 黑洞再次扩大一倍,一口气吐出来一串人。 他们被一根长长的锁链串联, 身上还沾着牛棚的干草屑, 一个接一个,直接在川半辞面前堆成了一座人山。 川半辞认出来,这些正是他锁在牛棚的前几批副本玩家。 几十名玩家骤然现身, 一下子将寂静的空间挤得热闹无比。 随后,是千千万万的飞禽走兽。 “咯咯哒!” “嘎——” “汪呜!” 此起彼伏的叫声构成奇异的交响,活物组成的洪流一下子将周边剩下的空间全部填满。 有几只为了掩护川半辞逃离而受伤的大鹅, 被一个编织网固定在马背上, 一同被带了过来。 苍梧停在川半辞肩膀, 看着眼前的一切, 眼中流动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直播间的弹幕感动坏了: 【啊啊啊大家!】 【全部都回来啦!】 “幸好白宁的注意力全在你们这边,我才有时间把他们都带过来。” 鹿临拂去身上的羽毛, 笑眯眯地朝川半辞走来:“看看, 应该没有落下什么人吧?” 川半辞惊喜地摇了摇头。 “这……是哪儿?”夏小乐揉着自己通红的腮帮子,眼中还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迷茫。 “嘶——”大龙也龇牙咧嘴地捂住自己的脸抽气, “他娘的, 到底是谁打老子,下手也太黑了。” 川半辞这才发现,除了鹿临, 其他三人脸上都有一定程度的红肿,相互对视,眼中都是如出一辙的懵圈。 鹿临耸了耸肩:“背包都被白宁封锁了,没有道具,我只好用一些最原始的物理手段让他们清醒过来了。” 总不能真让他一个人扛一群人吧。 川半辞望向三个人的目光带上了一点怜悯。 鹿临俯身拾起川半辞放在地上的棋子,随着道具回收,天上的黑洞缓缓闭合。 鹿临看到界面上的积分结算清单,苦笑出声:“坏了,这下真的破产了。” 刚才拆礼物的时候,川半辞有看过道具说明,这棋子是s级传送类道具,可无限次使用,但每次传送都要消耗一定积分。 就刚才那么大声势,想也知道会花不少,但川半辞只以为是消耗他自己的,没想到是从鹿临那里扣。 川半辞:“花了多少。” 鹿临做了个五指张开的手势。 川半辞:“50w?” 鹿临笑着放下手:“差不多吧。” 然而只有鹿临直播间的弹幕知道,鹿临的真实积分消耗绝不止这些。 鹿临不常进副本,加上从不和弹幕互动,他的粉丝其实也对鹿临不是很了解。 但在刚才,鹿临的粉丝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弹幕: 【夺少,5000w!?】 不止是感叹一个传送阵居然消耗了5000w积分之多,而且鹿临账户上还真有那么多的积分可以扣! 这些厄里斯再清楚不过,异骸直播间的个人主播居然能有5000w积分底蕴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鹿临到底什么来历,怎么会有这么多积分?】 这已经远远超出正常玩家的范畴了,鹿临绝对不止摆烂高玩这么简单。 然而这些震惊和疑惑只存在于鹿临的直播间里。 弹幕目前还无法互通,鹿临也没和川半辞说实话,川半辞这边并不知道真实情况。 川半辞没想那么多,他想到自己账户上白宁送的无数个99999。也不知道出去以后,这些通过bug拿到的钱会不会还回去。 “要我转给你么?” “不用,小钱而已,以后还能再挣。” 《小钱》《还能再挣》 鹿临直播间的弹幕倒吸了一口凉气。 “叙旧的话等你们离开副本再说吧。” 许久没有动静的黑肖开了口,沉着脸看向对面异常波动的浓雾,“白宁已经锁定了位置,正在往这边赶过来。” 时间紧迫,不能再拖延了,川半辞开启了管理员登出通道。 管理员权限启动的瞬间,一道璀璨的光门在川半辞面前打开。 门内流转着五光十色的白,通往看不见尽头的神秘之地。 黑肖深深看了一眼那扇门,喉结动了动,最终别过脸去:“抓紧时间,另外提醒你们一句,这只是管理员的安全通道,即使你们离开副本,也不能算是顺利通关,不会结算任何奖励。” “都这种时候了,谁还在意奖励,保住小命就不错了。”夏小乐说完,自发守在门前维持秩序,“都排好队啊,伤员先进,大家有序离开,别把出口堵死了!” 川半辞作为登出权限的操控者,自然是垫后的,他退了一步,将大门的空间留给其他人。 安全通道设计出来就是给管理员一个人走的,自然没办法一次性容纳太多人。 在夏小乐的组织下,那群飞禽走兽十分配合地在门外排起了长队。 陈岸礁和大龙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向川半辞走过去。 他们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进副本,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活着离开。 他们走到川半辞面前,郑重地鞠了一躬:“多谢。” 川半辞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弄得莫名:“这是做什么?” 大龙:“我们这两条命算你救的,我大龙向来恩怨分明,会记得这份情,你这任务我不接了,以后如果有别的孵化区主播对你不利,你告诉我,我一定帮忙。” “你们之前也救过我的……另外,其实有句话之前我就想说了。” 川半辞直视两人的眼睛,“你们之前说,因为我,你们才可以把自己心爱的人拉出地狱。”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你们的死,不会给她们带去另一场地狱?” 两人脸上均是露出了微怔的表情。 “这才是我一定要救出你们的原因啊。”川半辞道,“比起用你们死去换她们的未来无忧,她们说不定更愿意看到你们平安回去,和她们一起去实现那个幸福的未来。” 这才是他心中的完美大结局,不能有一条爱情线BE。 变成家畜们的弹幕走完了一大批,这块土地一下空旷许多。 鹿临将那批神志不清的前任玩家一个一个送出门,远远望向另一边的川半辞:“所以到现在,你也没有记起来我么?” 川半辞摇了摇头。 鹿临无奈地笑了笑:“算了,真记不起来也没关系,那只能说明我对于你,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吧。” 川半辞微怔,他对鹿临的话有点不舒服,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又不是他愿意记忆力那么差的。 就突然很想和鹿临吵一架。 川半辞带着隐隐的火气道:“你以前也喜欢这么惹我生气么?” “哎呀?”鹿临挑起眉,露出一点狡黠的笑来,“你想起什么了?” 他没想起什么,但这种熟悉的恼火感…… 川半辞闭了闭眼睛,想将这股不受控制的情绪压下去。 耳边传来了鹿临轻笑声。 “我果然还是最喜欢这样子的你,小辞。”鹿临朝川半辞弯起眼睛,戏谑的笑意之下,铺了一层浅浅的温度,“很鲜活很可爱,就算那个人不在了,你也可以不用重新回到那种状态啊。” 川半辞睫羽微动,心中掀起了一点波澜。 那个人? 鹿临在说谁?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向鹿临。 他想说些什么,可在下一刻,一阵妖风忽然吹拂而来。 头顶的阳光被一大片乌云遮住,整个地面都跟着暗沉下来。 黑肖面色一变:“不好,白宁赶过来了!” 仿佛回应一般,对面的浓雾忽然间气势高涨,如同滚滚浓烟,一寸一寸往这边逼近。 “快!赶紧进门!”陈岸礁朝弹幕大喊。 话毕,本来就急的弹幕们顿时炸开锅,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就往大门挤去。 所幸只剩下一小批还没出去,就这么挤非但没有堵住,反而提升了不少效率。 浓雾依旧在快速逼近,无限制地挤压他们的活动空间,就在有弹幕即将被浓雾触碰到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屏障骤然升起,将雾气死死挡在外面。 浓雾前进不得,翻涌出无数扭曲的鬼手,它们怒吼着:“黑肖——!” 冷汗顺着黑肖的额角滑落,他朝后面的人吼:“快走!” 川半辞对其他几个玩家道:“你们也别留了,进门去。” 几人也知道轻重缓急,川半辞刚说完就到门口了。 黑肖还在用所剩无几的神力阻挡白宁。 而不知道是消耗神力太多,还是别的什么,黑肖整个身体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虚化。 川半辞:“黑肖?” 黑肖扯出一抹苦笑:“看来我的时间快到了。” 弹幕全部撤离完毕,玩家也只剩下川半辞一个人还在外面,鹿临在门内喊着:“小辞,快过来!” 黑肖偏过头,目光落在了川半辞离去的背影上。 大概是看一眼就少一眼了,他忽然没忍住,朝那边喊了一声:“不辞!” 川半辞果然停了下来,转头看过来。 黑肖漆黑的眸光闪烁着,两人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身后的浓雾浓稠暴戾,仿佛下一秒就会将黑肖吞没。 理智告诉黑肖,这时候应该放手了,但心底的眷恋让他挪不开眼。 他还是想挽留眼前的人,至少再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之后就真的见不到了。 黑肖张了张口,朝人露出了他们初次见面时,嘴上挂着的懒散笑意:“不辞,可以再和我一遍外面的景色是什么样的么?” 川半辞从来没和黑肖聊过关于外面的话题,那是川半辞和白宁说的。 但是黑肖用了“再”字。 或许在他眼里,那天和川半辞在屋檐上看星星交心聊天的人,也是他自己吧。 川半辞深深地望了一眼黑肖,没有开口。 长久的沉默下,黑肖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 因为身体在被吸收,他自己的视觉也开始和白宁趋同,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他强撑着笑意,主动给自己找台阶下:“也是,那是你和白宁的回忆,不愿意跟我说的话就算了……” “不是的。”川半辞打断了黑肖的话,“我只是在想,你还是很想去外面的吧。” “你并没有你说得那样洒脱,你们为了出去付出了很多,就算真的为了我放弃离开,多少也是会不甘心的。” 黑肖神情微怔,就看见川半辞居然就这样转过身,朝他走了过来。 黑肖下意识就想后退,但他的身体已经虚化到了一定程度,连他自己都很难控制自己。 就这样,川半辞立在了他的面前。 “我的表达能力不好,既然那么想去,不如你自己去看吧。” 黑肖诧异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下一秒,盛怒的白宁破雾而来,那扇门也划破虚空,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在川半辞面前。 川半辞伸出手,将黑肖推进了门内。 “轰——” 一声惊雷炸响天穹。 刹那间,晴空万里的头顶遍布阴云雷电,川半辞站在副本边界之上,转身看向了犹如修罗降世的狂暴白宁。 安全通道已经关闭,但没有完全消失,横亘川半辞身后。 黑肖站在门内,徒劳地捶打着无形的虚空墙,目眦欲裂地嘶喊:“不辞!你干什么!” 直播间的弹幕在疯狂刷屏: 【啊啊啊啊主播你还没有出去啊!!】 作为直播间观众的他们也还没有出去! 此刻白宁已撕下全部伪装,金色的神纹遍布身体与面颊,长袍白衣,和那座盲神像的装束一般无二。 可明明是这再神圣不过的神明形象,落在白宁头上,却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川半辞神色淡然地看向他:“所有人都被我送走了,如果你还想离开这里,就只能取代我了。” 白宁脸上布满了深重的戾气:“什么意思?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我的计划了么,我可不是黑肖,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了。” 川半辞:“你可以试试看哦。” 川半辞将最后一点系统之力覆盖在了自己的玩家系统上,而后手指微动,整个人忽然爆发出了极为霸道的光亮。 【系统提示:道具<圣父光环(强化版)>生效中,剩余时间:58秒、57秒……】 白宁的身形猛然一顿,面色扭曲了一瞬。 但不愧处心积虑连创造者都敢囚禁的盲桥村终极boss,白宁是川半辞见过遇到圣父光环,还能保持得体的第一人。 居然只是停顿了一下,便顶着圣父光环的生效效果,就这样朝川半辞悍然出手。 弹幕: 【左边左边!】 【右边!啊啊主播一定要撑住啊!】 弹幕比陷入战斗的川半辞还着急,利用自己的上帝视角,语无伦次地提醒川半辞。 川半辞背包里还剩下几个从江林那里赢过来的强力道具,之前没什么机会用,这次一股脑地使用了出来。 火墙,电网,鬼影助手。 他将能够牵制白宁的道具一股脑抛了出来,另一边手速飞快地打开商城,不要钱一样把道具兑换出来继续朝白宁丢。 不过确实不要钱,商场所有道具都被白宁弄成了1积分即可兑换,数量还是无数个。 川半辞身形轻盈,在白宁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辗转腾挪,同时疯狂撒道具。 竟然硬生生和拥有全部神力和大半系统之力的白宁打了个五五开。 这真是他打过最富裕的一场仗,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费手了。 白宁的攻势愈发凌厉,在高强度的抛洒道具下,川半辞的手有些僵硬,点道具的速度只慢了一瞬,只瞬间就被白宁抓到了破绽。 一根粗壮的巨植从川半辞脚下破土而出,如同一栋拔地而起的黑色巨塔,周遭地面瞬间被挤压龟裂。 川半辞迅速跳开,从商场里换了几瓶强力□□投下去。 然后巨植直接中间裂开巨口,无数细长藤蔓激射而出,一下子挥掉了那几瓶□□。 □□打落在地,周遭黄土瞬间烧成一片红海。 无数魔藤在空中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将一点点将人逼入死角。 其中一根细藤在川半辞点商场的间隙骤然出手,精准缠住他的腕骨,倒刺扎入皮肉,顿时鲜血飞溅。 川半辞动作一顿,像是严密的防御打开了一个致命的缺口,更多的藤蔓从四面八方袭来,有的缠住脚踝,有的勒住腰腹,四肢和脖颈全部绞紧。 川半辞只觉呼吸一滞,整个人被粗暴地吊在了半空。 “白宁!住手!” 门内的黑肖吼着,赤红着双目,发狂般一下下用力砸着界门,力道大到几乎要将大门砸碎。 “混账!你踏马怎么敢,你怎么敢真的对他下手!” 白宁往那边偏了一下头。 在黑肖暴怒眼瞳中,似乎看到白宁讥笑了一声。 缠绕的藤蔓寸寸收紧,川半辞不自觉扬起了脖颈,咽喉间的空气被不断挤压殆尽,他张了张口,眉梢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 窒息仅仅只是他能感受到的其中一种痛苦。 藤蔓长出的尖刺毫不留情地钉入他的身体,细小藤丝深入他的皮肤和血管,有血从无数伤口中渗透出来,没一会儿便浸透全身。 川半辞的脸色迅速变白。 这些藤蔓在吸取他的生命力。 “不辞,疼吗?” 白宁犹如至高无上的神明,面色淡漠地来到川半辞眼前。 他伸出手,抚上川半辞失了体温的脸,手指微动,仿佛在感受川半辞脸上的表情。 “有没有后悔和我作对?” 第96章 白宁&黑肖 川半辞的眸光有些失神, 他在看自己的直播间。 就在刚才,他直播间的热度忽然以指数爆炸的方式急速增长。 20w,80w, 640w…… 热度一路增长,直接来到了惊人的2000w! 他略感意外地转向公屏,有些明白过来。 那些登出的弹幕并没有就此离开, 在发现川半辞迟迟没有出来之后,重新以观众的形式进入了他的直播间。 这是汇聚了鹿临、夏小乐、陈岸礁、大龙, 以及此前九批共四十五名玩家的弹幕洪流, 数量之庞大到了恐怖的程度。 在川半辞看不到的异骸直播间后台,属于“不辞”的主播账号人气值正在以坐火箭的架势极速飙升,新秀、人气、明星……冲破层层阶关, 一路跻身顶级主播之列! 异骸平台主播论坛: 【?刚刚什么东西闪过去了,粉丝量超千万的顶级主播怎么突然多了一个人?!】 【不辞,只通关了两个副本的新人主播?平台bug了吗, 为什么一个新人主播会出现在顶级主播的行列里?】 【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这不是那个把把完美通关的黑马主播吗, 卧槽, 第三个副本直接变成顶级主播!他第三个副本到底经历了什么啊啊啊,居然能吸这么多粉丝!?】 【恐怖如斯!】 直播间弹幕个个心急如焚: 【啊啊啊主人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 我才第一天当狗, 不想早早就没了主人呜呜呜!】 【你们什么时候统一的口径……不过感谢主人救我狗命,我将一辈子追随你!】 【苍梧在不在, 救救主人!】 【在。】一个样式纯红, 完全和普通弹幕不是一个级别的高级弹幕出现了公屏上,【主播,想办法夺取白宁身上的系统之力, 我告诉你怎么操作。】 白宁:“怎么不说话,不辞?” 仿佛重新恢复成了那个川半辞熟悉的白宁,他用一贯温和的嗓音说着,“虽然我们只相处了很短一段时间,但我已经开始怀念了。” 藤蔓将川半辞拉高地面几许,绞紧他的同时,也让他得以用俯视的角度看着白宁。 “你看,现在的我们是不是和初遇的时候特别相似?” 那个时候川半辞还站在白宁这个角度,仰着头看着浑身是血的白宁被绑在木架上。 而在副本临终,两人地位倒转,鲜血淋漓被死死绑住的人变成了川半辞。 川半辞垂着头没有说话,白宁依旧在一遍遍摸索着他的脸。 不断向内绞紧的藤蔓在白宁靠近的时候就停下了,但依旧很难受。 像捅在身体里的慢刀子,不会很快夺走他的生命,但会不停地吸取他的生命力,让他越来越虚弱。 似是觉得指腹下的体温太冷了,白宁收回手,将自己的脸贴了上来,鼻尖抵住面颊轻轻一嗅。 闻到只剩下自己和对方的血腥气之后,又十分亲昵地蹭了蹭,伸出舌尖,将川半辞唇间的血渍吻去。 黑肖指骨在屏障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白宁将川半辞的脸抬起,故意展示一般,指尖顺着川半辞轮廓流畅的颌骨往上温柔游走,带着某种病态的压迫感。 川半辞喉间上下滑动了一番,被迫张着嘴喘气。 那根手指就这样探进了他的口腔,一路深入按在舌根,在条件反射的干呕中,白宁倾身而上,带着清苦草药的唇舌长驱直入。 暧昧的水声与吞咽声在死寂的空间里异常清晰。 白宁眯起眼睛,像是尝到了什么十分美味的东西,将对方口腔中的血腥全部搜刮殆尽。 随后便是持续深吻。 “你他妈!” 黑肖眼中布满血丝,困兽般砸了一下屏障,“好歹把他放下来啊……” 川半辞的血在脚下晕成一片,失血过多后连呼吸都变得低浅了,他的身体无力地垂下,几乎要靠着白宁的支撑,才没有直接倒下去。 他苍白的脸被白宁捧在手中,像极了名贵又脆弱的瓷器,下一秒就会在掌间破碎。 “你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听话呢。” 白宁浮空起来,在川半辞眼下投出平静却扭曲的黑影,拇指摩挲着对方失血发凉的下唇。 “我之前那么挽留你,你没有一点犹豫地抛弃我了,我差一点就要彻底失去你,你说我该怎么罚你才好?” 温热的指尖顺着川半辞的腰线滑入,在他颤抖的腰窝轻轻一掐。 川半辞闷哼了一声,被藤蔓禁锢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白宁将人半抱在怀里,低头咬着对方的耳垂,牙齿轻轻厮磨,感受到怀间的轻微战栗,他轻笑出声。 “你的身体在抖呢。”白宁的嗓音裹满了蜜糖般的稠密,“比起黑肖,你更需要我是不是?” 他微微加重了齿间的力道,满意地听到一声压抑的呜咽。 白宁的瞳色渐深,放过了对方的耳垂,将继续亲吻那瓣唇。 一直没有动静的川半辞却在此时偏过了头,原本应该落在唇上的吻最终陷在了意料之外的发间。 白宁动作一顿,低低笑了起来。 这是川半辞第一次拒绝他。 他也不恼,将川半辞的一缕发丝卷入口中,自顾自地笑着,脸上是近乎疯狂的偏执。 他故意将川半辞绵软的身体压向自己,手掌顺着背部缓慢移动,感受掌下绷紧的肌肉和皮肉下跳动的血管。 “黑肖,你说不辞现在被我弄成了什么样子?” 他偏过头,混沌的眼珠转向门内的黑肖,这个距离他明明可以自己看到,却偏要问更远的那个人。 “他很喜欢我这样对待他吧?” 那边再次传来剧烈的撞击声,黑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与愤怒:“白宁,你别太过分,他会被你玩死的!” “不可能。”白宁嗤笑一声,把川半辞汗湿的额发拨开,将完整的脸暴露在自己掌间,语气尽是癫狂,“他说过的,他很爱我。” 黑肖压制着怒意的喘息透过界门传来。 他忽然发觉,白宁好像变了。 白宁一直是他们中更理智的一方,大多数都是他蛮横行事,白宁冷静地处理后事。 但在川半辞这里,白宁好像陷得比他还要深。 想到这一层,黑肖冷却的血液忽然跟着一起沸腾起来,他有些想笑。 自诩是盲神主体,掌握着理智和头脑的白宁,现在比他还要像野兽。 只因为川半辞不再选择他了。 作为被抛弃的一方,白宁发疯了。 哈,太好笑了…… 早知如此,当初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 他们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坦白的。 他们和川半辞也可以更体面地结束这段关系,每个人都能有一个还算好的结局。 事到如今,都是白宁的错! 黑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虚化的身体忽然间迸发出了幽幽火星,整个人居然就这样燃烧了起来。 那股燃烧灵魂的黑火触碰到屏障,如同运行完好的程序忽然遇到极为蛮横的病毒,跳屏一般剧烈一闪,顷刻间失去了效用。 黑肖抓住界门,一只脚从里面踏了出来,缓缓朝两人走去。 “滋……滋。” 他身后接触过的整块界门都被灼烧成漆黑焦炭。 将自己的生命数据编纂成病毒会有什么后果? 黑肖不清楚,因为这些都无所谓,他的视野里只有那一个人。 忽然间,黑肖的身体骤然一顿,死死地盯着川半辞的后背。 一只手掌被川半辞背在身后,在他面前摊开,又往外推了推。 这不是川半辞无意识会做出来的动作。 黑肖大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盯着川半辞的手,想破解川半辞到底要向他传递什么意思。 对方的同伴已经全部被送走了,现在的川半辞孤立无援,只有他能够才能帮助对方。 冷静,冷静。 黑肖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黑肖并不是他们之中更聪明的那一方,相反他的行事只跟着欲望走。 而此刻,黑肖全部的欲望都来自川半辞,他想要川半辞活着,想他逃离这个无可救药的副本。 这种欲望盖过了所有的情感,以至于黑肖突破他所获得的权能,察觉到了一点微乎其微的细节。 他发现川半辞背在身后的手指纤长有力,不同于对方失血过多还被吸取了生命力的苍白脸颊,这双手勾起的时候,就连指甲都泛着过度活跃的红润。 黑肖大脑被击中一般,忽然福至心灵。 “白宁!” 听到声音,白宁微微偏过了头,面向黑肖的方向。 他们能够共感,因此他可以感受到黑肖此刻近乎绝望的惶恐,对方竟然开始燃烧自己,不顾一切地冲过来。 “你是不是疯了!”黑肖声音扭曲的变调,字字带着痛苦的呜咽,“你到底都干了什么,你真想要了他的命?!” 听到黑肖状若疯魔的声音,白宁的心脏也跟着突突跳了起来。 他看不见,只能用手去摸索川半辞的面部,掌心下的温度低得惊人。 他忽然想起来,对方似乎很久没有过反应了。 白宁停顿了一下,带着些许慌乱,尝试着去探川半辞的鼻息。 气若游丝,微弱到几乎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 “……不辞?” 白宁轻声唤了一句,像是怕惊扰到什么,指尖沿着对方的脸廓游移,从眉骨到下颌,试图捕捉哪怕一丝的反应。 指尖被冰凉的温度冻得一抖,白宁倏忽收了手,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嗅到周围浓烈的血腥味。 川半辞很狡猾,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自己眼前逃走的画面太过深刻,白宁这才会用藤蔓禁锢住对方的行动。 川半辞的情绪一直很淡,以至于白宁差点忽略了,魔藤是会吸收生命力的。 身体素质再强的人,这个时候也到极限了。 他会死。 他真的会死。 一个念头击中了他的脑海,巨大的恐慌同时席卷心头,让他无法思考任何东西,倏忽收了藤蔓。 “噗嗤——” 血肉被贯穿的闷响在耳畔炸开。 白宁的身体骤然僵直,缓缓低头。 他还保持着张开手臂的姿势,这样待藤蔓被收回后,他就可以第一时间接住川半辞。 但也是这个姿势,让他失去了所有及时的防御手段。 就在他刚把藤蔓松了一点力道时,原本虚弱的川半辞突然发力,主动挣脱了藤蔓的束缚,毫不犹豫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在没有借助任何武器的情况下,川半辞的手几乎是没有任何滞涩地刺进来的。 这说明对方下手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一出手,就是奔着他的心脏去的。 川半辞在骗他。 川半辞对杀了他没有任何犹豫。 也不知道这两件事哪一件更让他崩溃。 白宁盯着眼前刺入他心脏的手臂,竟许久没有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待喉间的鲜血喷涌而出,白宁才睁着略显茫然的眼睛,望向川半辞的方向。 川半辞被藤蔓吸取了太多生命力,刺伤白宁后,其实也没剩下多少力气。 他出手得太果断了,以至于藤蔓还没有完全被收回,他就伤到了白宁。 也不算完全没好处,全力一击之后,川半辞几乎丧失了全部力气。 藤蔓这时候起到了支撑的作用,没有让他直接软倒下去。 他一边受到藤蔓的支撑,一边软绵绵地靠在了白宁的肩膀上。 额头抵着僵硬的肩头,川半辞嗓音轻柔着,手中捏住了白宁的心脏:“怎么这个时候还心慈手软,是舍不得杀了我么?” 白宁像是反应慢了半拍的机器,这时候才感受到心脏被碾压的痛感。 这具身体是他的本体,大量鲜血从他的胸膛涌出,将川半辞原本就淋漓的手臂又覆盖了一层殷红。 两个人的血迹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白宁的嗓音发着抖:“不可能,这个时候的你不该还有动手的力气才对。” 川半辞喉间也有些痒,一边吐血一边抖动着肩膀笑起来:“你们总说自己是不被外界接纳的怪物,但其实,我也是呢。” 藤蔓纵然会吸取他的生命力,但他的身体也有极强的恢复能力,两方的制衡之下,他勉强还拥有一瞬间的爆发。 但这股爆发离不开白宁的疏忽。 他原本的想法是,让黑肖吸引白宁的注意力,自己慢慢从藤蔓里挣脱出来,给白宁致命一击。 但没想到白宁在发现他快要死后,居然主动松开了藤蔓。 真奇怪啊,明明白宁对他的杀意这么强,怎么发现他要死了,反而比谁都慌乱,竟然连这点小诡计都没有发现,让他这么轻易就得逞了。 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川半辞用力地攥紧了白宁的心脏,开始吸取白宁身上的系统之力。 第97章 白宁&黑肖 命脉掌握在川半辞手里, 白宁僵硬的身体,全身的血液止不住地冷却下来。 他是副本终极boss,还拿到了管理员权限, 只剩下最后一步,他就能彻底摆脱掌控,却偏偏败在了一瞬间的心软之下。 他能感受到系统之力逐渐从他身体里剥离, 汇聚到川半辞那里。 川半辞没道理知道怎么夺取权限,是苍梧告诉他的吧。 苍梧现在就在他的直播间么。 理智告诉白宁, 这个时候应该推开川半辞。 他到底还是个神, 此刻的川半辞比他更虚弱,只要他出手,川半辞不会是他的对手。 …… 但川半辞现在的身体状况, 经受不住他再一次的攻击了。 白宁在脑海里构思了不下十种杀死川半辞的办法。干脆利落地解决,或是折磨致死,让对方知道背叛他的代价。 但不管想了多少, 现实的白宁始终僵硬地站立着, 仿佛一根没有任何反应的木头, 任由川半辞将他所有生还断绝。 一个比死亡更残酷的认知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从未真正得到过川半辞的心。 那些处心积虑的接近, 暧昧的话语,看似沉沦的纵容, 对方其实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 川半辞从始至终都对他展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说想要他的爱,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明明那么好骗那么纯粹, 付出的时候全心全意, 退出的时候却比谁都清醒。 怎么感觉他才是川半辞的玩具呢? 白宁忽然觉得失败的自己特别可笑,自诩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间,最终却死在了“爱”字里面。 他绝望地发现, 就算继承了全部记忆要他重开一次,他还是会忍不住心软。 当时的川半辞真的只剩下一口气了,他不松手,死的就会是川半辞。 只有他一个人困在了名为川半辞的爱意陷阱里。 原来走不出去的那个人,是他啊。 随着最后一道流光钻出,白宁的系统之力被尽数剥夺。 弹幕: 【干得漂亮!】 【我就知道主人敢留下来,肯定是有后手的嘛!】 直播间一片欢腾,热烈的情绪一路将热度往3000w推。 这些弹幕早就受够了被白宁拘禁的苦,公屏上全是呐喊助威,让川半辞杀了白宁的弹幕。 【小小boss,入侵了系统又怎么样,还不是败倒在主人脚下。】 【啊啊啊帅死了,反杀白宁那段看得我心跳加速!】 【主人要不要赶紧把他杀了,这人心机得很,小心一会儿有诈。】 【白宁真的太吓人了,怎么会有一个boss……】 然而下一刻,解锁了管理员权限的川半辞毫不犹豫地设置了全体禁言。 川半辞淡淡道:【很吵。】 弹幕:!!(无声版) 【系统提示:999+粉丝为主播投喂了999+个<好嘟>,获得50w积分】 【系统提示:999+粉丝为主播投喂了999+个<牵引绳>,获得100w积分】 【系统提示:999+粉丝为主播投喂了999+个<皮鞭抽我>,获得500w积分】 川半辞:? 怪怪的。 他和弹幕关系也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吧? 白宁身体骤然松懈下来,整个人跟着一空。 川半辞松开了他的心脏,他没有落点的目光依旧徘徊在川半辞周围,仿佛自己的心还在川半辞手上。 藤蔓困不住川半辞了,那是管理员才能使用的地形功能。 那些藤蔓听从了川半辞的指挥,重新钻入地下,在脚边开出了白色的小花。 周围的狂风骤然停歇,阳光也重新照射下来。 一派空旷无垠,只有轻柔的风拂过发间,带来麦田的浅浅香味,温柔和煦。 身后黑肖目不转睛地盯着夺取了全部系统之力的川半辞。 此刻川半辞已经成了副本的新主人,但他并没有像他们一样立刻消灭异端,只是静静地浮空,一切都是安静的,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黑肖静静地站着,向川半辞行着浅淡哀伤的注目礼。 白宁恍然清醒过来,在察觉到川半辞退开之后,先一步抓住了川半辞的手:“你要离开了?” 川半辞转过头,无声地看着白宁。 白宁嘴唇动了动,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能不能……多留一会儿?” “就一会儿……再陪我一会儿就好了。” 他知道自己无法留川半辞太久,就连祈求都是破碎的小心翼翼。 然而川半辞依旧没有回应他,在看不见听不到的空无里,白宁心中只剩下无限的惶恐。 他像个被遗弃的犬,无法抑制地迈步往前,想拉住那片衣角。 可是视力是他的致命弱点,没有脚步声,他最后一点判断川半辞位置的能力都没有了。 白宁像个疯子一样围困在里面,任凭鲜血在脚下蜿蜒成河,身体上的痛楚远不及心中恐慌的万分之一。 如果川半辞真的悄无声息地走了,这具躯壳也会跟着枯萎成灰。 “不辞,你在哪,回答我好不好?” 白宁的声音沙哑极了,每一声就像用力的泣血。 听不到回应,他只能仓皇地往前,一遍一遍重复道:“不辞你在哪里,拜托回应我一声,一声就好了,不辞……” “别走……求你……没有你我会……” 一簇盛放的花丛绊倒了白宁的腿,他重重跌在地上。 手掌擦过冰冷的土地,被碎石割得血肉模糊,白宁倒在地上,前额抵住冰冷地面,声音低到尘埃里。 “……你还在这儿吗?” 一道阴影静静地来到他的头顶,白宁身形一顿,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骤然伸出手。 入手是一片光滑的布料,白宁大受鼓舞,爬行向前,一路抱住了对方的半身,紧抓不放:“不辞是你对不对,你还在这里你没有走,别离开我……” 川半辞垂眸看着此刻抱住自己的白宁,点开了对方的好感度查询系统。 福袋病毒的影响,他一直不知道白宁对他的真实好感,现在拿回权利,他有些好奇地想看看。 在看到某个数字后,川半辞笑了一下。 听到头顶的轻笑,白宁抬起头,涣散的瞳孔无措睁大。 川半辞在笑什么? 随后他感受到对方俯下身,垂落的发丝扫过他的面颊。 他仰着头,像是等待神父垂怜的孩童,期待又不安攥紧了手中的布料。 川半辞盯着白宁,歪头道:“白宁,原来你连你自己都骗啊。” 白宁眼眸微颤。 “你有看过你自己对我的好感吗?”川半辞将好感度面板放在白宁面前,随后又忽然记起,“哦,忘了你看不见。” “那我来亲口告诉你吧。”川半辞伸出手,抚上白宁向他扬起的面颊,愉悦道,“是——100哦。” 白宁对川半辞是满好感值。 白宁在接近川半辞期间,每次编数值都会很夸张地10点20点往上加,他自觉给得很慷慨,在地下祭坛时好感度甚至来到了80。 可没想到,他真实的好感度竟比他填的数字要夸张太多。 爱真是一件让人捉摸不透的事情。 在他嘲笑黑肖抵抗不住欲望倒戈川半辞的时候,他也没想过自己会犯同样的错误。 他们果然是同一个人,失败的点都一模一样。 “完全没想到么,摆出这样表情的你还真可爱啊,小白狗~”川半辞轻快的嗓音从耳边传来。 白宁像被定住了一样,视线止不住地往上抬,他的脸被川半辞捧住了。 他迷茫地往前看去,在一片隐约模糊的视野中听到川半辞对他道。 “你们游戏玩得还是太少了,既然全部的系统之力都在我身上,你们就没有想过还有另外一个可解办法吗?” 白宁和黑肖同步地往川半辞看过去,瞳孔一致地骤缩着。 白宁神情微动:“什么意思?” 川半辞:“我说过了吧,我要带你出去的。” 白宁恍然一瞬。 ——可以再和我一遍,外面的景色是什么样的么? ——我的表达能力不好,既然那么想出去…… ——不如你自己去看吧。 那是川半辞对黑肖说的话,白宁没有想到川半辞口中的“你自己”,竟然还包括他。 比起黑肖,白宁这个爱人当得实在糟糕,就算川半辞最后选择了黑肖,白宁也觉得情有可原。 在发现川半辞气息垂危的时候,白宁有想过如果他真的下不出手,不如就让黑肖和川半辞一起出去吧。 反正黑肖是靠本能爱川半辞的,没有他那么复杂的心思,应该比他更会爱川半辞。 但是川半辞刚才说,要带他们两个一起出去。 白宁摇头:“做不到的,只有杀掉我们其中之一才能触发通关条件。” “不对哦。”川半辞将盖住了白宁的手。 白宁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自己掌心中形成,而后被川半辞送着往前一捅。 川半辞带着几分狡黠的嗓音还在耳边回想:“应该是——只有杀掉<副本boss>,才能触发通关条件。” “噗呲——” 是冰凌刺进心脏的声音。 谁?谁的心脏被刺伤了,受伤的是谁? 川半辞在说什么,他为什么理解不了。 弹幕:啊啊啊啊!!!(无声版) 白宁的掌心骤然冰凉,喷溅在他脸上的血温热黏稠,让他瞳孔缩到了极致。 “不辞!!!” 黑肖狂奔而来的怒吼重重砸在了白宁的心头。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眶通红,手臂青筋骤然浮现,想要将手心的冰棱抽出来。 这把冰棱仿佛是把双面刀,刺进川半辞胸口的同时,也把白宁刺得遍体鳞伤。 〖叮——〗 〖终极boss盲神遭受重创〗 如同灵魂深处骤然敲响的钟,白宁竟然感觉自己也听到了系统声。 眼前混沌一片的视野如同正在调试焦距的相机,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清晰了起来。 白宁的瞳孔在某一瞬间恢复了高光,一道阳光刺进眼睛,他透过和煦的光线,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看清了眼前的川半辞。 对方逆着光立于太阳之下,灰眸在日光的浸润下褪去清冷,柔和如融化了的银浆。 阳光撒在他肩膀上,勾起的唇角如同春日初绽的花蕾,整个人都裹着一层夺目的暖金。 美如神祇。 川半辞握着他的手,将冰棱又一次送入他自己的胸膛。 白宁面上瞬间失了血色,他知道自己的视力为什么恢复了。 川半辞把玩家系统给了他。 弹幕群体被禁言,发表不了评论,但苍梧是管理层不受禁言束缚。 苍梧本是个沉默寡言的技术宅,替川半辞讲解系统之力使用说明,已经耗尽了他近十年的全部说话量。 然而川半辞这突如其来的操作,让他大跌眼镜。 安静的公屏里只剩下苍梧的红色高级弹幕。 【主播你在干什么?】 【就算你把玩家系统给他们,他们没有身体也出不来的。】 【你不会想把自己的身体给他们吧。】 【可是这样你就会死了。】 【主播,我还是劝你冷静一下。】 …… 然而不论是谁的劝说,都动摇不了此刻的川半辞。 不止是玩家系统,同样在交换传输的还有另外一种力量。 本就尚未完善的副本禁不住如此庞大的颠覆性数据,病毒、神力、系统之力,这些早已将副本侵蚀地千疮百孔。 整个地面都在震动,耳边充斥着四面八方的隆隆巨响, 土地上的裂缝如闪电轨迹迅速蔓延,地面塌陷山体滑坡。古槐树发出呻吟,粗壮的根系将地面拱起狰狞的土丘。 沉沉黄烟之下,副本即将迎来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地震。 一片混乱之中,白宁头顶的身份标识已不知何时变成了<玩家>。 而川半辞本人,被判定成了<终极boss盲神>。 “不不……不要这样,不辞。” 白宁抖着手想将自己的手抽出,然而不仅是管理员权限,他发现就连盲神的神力,也开始往川半辞身上输送。 完整的系统之力,加上从白宁身上吸取到的盲神神力。 至此,川半辞已变成了管理员和副本boss的结合体,《祭神》副本绝无仅有的存在。 川半辞的身体也在发生蜕变,黑发如瀑疯长,发丝在空中舒展,每一根都从尾开始褪成了月华般的银白色,最终垂落至脚踝。 他的面容褪去最后一丝血色,肌肤呈现出冷玉般的半透明质感。 金色的神纹从肌肤下长出,爬上脸颊,盘踞后背,如有生命般迅速蔓延,刺青似的覆盖了他的大半身体。 他比白宁更适合当神,很少波动的情绪让他整个人充满了神性的高洁,仿佛世间任何污浊都无法将其玷污分毫。 染上金粉的浓密睫羽如雪枝轻颤,川半辞睁开了一双浑浊灰白的瞳仁。 “原来你的世界是这样的,什么看不到,感觉很辛苦啊。”川半辞眨动了一下混沌的眼睛。 白宁喉中干涩:“究竟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川半辞耳朵动了动,往发声的方向侧去,带着白宁的手又将冰凌刺进去了一寸。 他不怕疼,做起这种自杀的事情来毫无顾忌,然而白宁却和他作对似的,一直施着相反的力让他刺起来着实费力。 “因为你是我的恋人啊。”川半辞理所当然道,“面对爱的人,我可以付出一切的哦。” 川半辞朝白宁露出笑容:“毕竟,你们都愿意为我付出生命啊。” 既然如此,那他也可以。 白宁发现自己能看到公屏弹幕了。 没有了管理员权限的约束,被禁言的弹幕恢复自由,一下子淹没了白宁的眼睛。 很快就有弹幕发现直播间换了人。 有表示惊讶的,有不理解的,有哭着让白宁把川半辞还来,自己不能年纪轻轻没有主人的。 大概已经预想到了川半辞的死期,这些弹幕都在真心说着遗憾。 他们好不容易和川半辞建立起情感,是想要真心对待这个救了他们的人类的。 他们也有工作,有家要养,看直播是为了生存,不管厄里斯还是人类,生存条件都恶劣得可怕。 是川半辞让他们有了这些共情,人类和厄里斯似乎是差不多的,都在为了活着拼尽全力,他们应当是一种共生关系。 川半辞就像一道另外的光,但这道光他们才刚刚发现,就要见不到了。 川半辞道:“你看到那些弹幕了吗?” 白宁喉咙动了动,无声地点了点头,他忘记川半辞此刻已经变成了副本boss,受到盲神的限制看不见了。 但川半辞似是能感知到他的反应一般,慢吞吞继续道:“其实也就那样吧,外面的世界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白宁沉默地垂下了眸,他其实没有多看弹幕,只扫了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在川半辞身上了。 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每一声同擂鼓,承载着太过沉重的东西。 应该没有人能抵抗住川半辞的爱吧。 纯粹、炙热、毫无保留,将人灼伤地遍体鳞伤。 “来吧,白宁,杀了我。”川半辞轻声道,“除掉我这个boss,你就能以玩家的身份通关了。” 白宁一动不动:“……你会死的。” “你在难过么?”川半辞歪了歪头,银白的发丝从他肩头滑落,像一场雪无声坠入地面,“别难过,你忘了么……” 川半辞用自己最后的力气,逼着白宁刺进他的心脏,在利刃贯穿心脏的瞬间,他贴着白宁耳畔轻声道:“我是个怪物啊。” “不……”白宁眼中的血丝瞬间炸开,他猛地攥紧冰棱,指骨因过度用力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蜿蜒而下,随着一声轻响,冰棱被白宁暴力捏碎。 但那不全是白宁的力量,川半辞的生命在迅速流失,以至于这个系统之力的造物无法继续维持。 川半辞身体委顿下来,黑肖几乎疯了一样冲过来,用力推开白宁,将川半辞从白宁怀里抢了过来。 “不辞,不不……不行,求你,你别死,你不能死。”黑肖红着眼睛拭去从川半辞嘴角不断溢出的血。 可这血就像止不住一样,不管怎么擦都会不停渗出来,最终将他整只手掌都染成刺目的红。 “怎么会,不该这样的,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黑肖机械地重复无用的动作,突然崩溃地将川半辞搂进怀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白宁怔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中的冰棱早已融化,混合着血滴落在地。他的瞳孔扩散得可怕,像被抽空了灵魂。 他僵硬地伸出手,想要触碰眼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人。 “滚开,别碰他!”黑肖用力地打落了白宁的手,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他现在都已经出去了!” 黑肖的怒吼穿透耳膜,白宁迟缓地眨了眨眼,神色空白地看向自己的半身。 如果不是怀里还抱着奄奄一息的川半辞,白宁毫不怀疑对方会直接冲过来杀了他。 空气忽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白宁指尖无意识地收拢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却浑然不觉疼痛,看到对面的黑肖仿佛也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开始变得浑噩。 他们的大脑在同步想着一件事,如果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好了。 只是一串普通数据,没有感情没有知觉,就这样一直浑浑噩噩地在副本里轮回…… 川半辞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们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特殊来。 【叮——】 【恭喜主播██成为《祭神》首位通关者,作为首通奖励,即将清除主播在副本中受到的所有伤害,积分奖励正在结算,准备传输中——】 系统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两人同时僵住,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直到黑肖发觉怀中川半辞的身影开始解构变得透明,他才骤然清醒过来。 “不……不要,不辞!”黑肖仓皇地收紧手臂,想要阻止对方消失,然而不止是川半辞,整个副本都开始在他眼前坍缩虚化。 黑肖用力搂住川半辞,目眦欲裂地朝白宁吼:“快想办法阻止系统传送啊!” 白宁面色惨白如纸,眼底翻涌着浓黑的雾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直播间突然剧烈闪烁了一下。 【出现未知异常,正在重新定位主播,第二次传输中——】 【出现未知异常,正在重新定位主播,第三次传输中——】 随着机械重复的系统音不断响起,开始分解的副本忽然被按下了暂停,程序错误一般维持着将散未散的程度,不动了。 弹幕: 【什么情况?】 【又出bug了?】 黑肖忽然一言不发地放下了川半辞,形如木偶般僵硬地站了起来。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动作如一比一复制般来到白宁身后,虚影和白宁的重合在一起,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而白宁也重生一般仰起头,脸上突然出现了不属于黑肖和白宁任何一个人的神情。 他眸光微闪,像在接收什么记忆信号一般,看向面前不再有声息的川半辞。 记忆输送完毕,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后,单阙脸上出现了明显的震怒。 他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川半辞的身体拥入怀中,轻声呼唤道:“小辞?” “小辞,醒醒。”单阙手放在川半辞的胸口处,“你能听到我说话对不对?” 怀中的躯体安静到可怕,他像在叫醒沉睡中的不愿意醒来的恋人,用最平稳轻柔的话语,一遍遍耐心地呼唤着对方。 “小辞小辞小辞……” “醒醒,我是单阙啊。” 忽然间,仿佛奇迹降临,一声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心跳声,透过冰冷的肌肤传到了单阙的掌心。 直到完完全全将这声心跳切实听到耳里,单阙才长舒了一口气。 但他没有完全松懈,手掌仍紧贴着川半辞的心口。 同时俯身贴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音量轻声道:“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还在直播间的苍梧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这两人的数据流似乎发生了某种异样的变化。 苍梧立刻打开管理后台,追查异常数据。 随后,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呼吸骤然变得急促。 【首……】 【主播定位成功,第十次传输中——】 【叮——登出成功。】 苍梧下一个字还没打出来,直播间就骤然黑了下去。 【您关注的主播██,已关闭直播间】 第98章 现实 异骸直播间又迎来了一次全面病毒大查杀, 引起所有人的大规模讨论。 有人说终于有黑客看不下去异骸直播间剥削人类,集体出手了,也有人说是厄里斯内部出现了问题。 《祭神》boss意识觉醒的消息还没有扩散出去, 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次病毒查杀维护了整整一个星期,信息封闭期间,所有猜测都在暗地里聚集, 等待维护完成之后的集体爆发。 一个星期后平台维护完成,虎啸时隔多日再次打开异骸直播间app, 开屏却是如火如荼的主播赛实况。 论坛上讨论的主题也全在直播赛身上。 虎啸直接去搜索栏打了病毒维护关键词, 页面短暂地加载过后,上面显示【关键词相关帖子:0】 所有关于病毒的讨论痕迹仿佛全被人为抹除了。 虎啸深深地皱起眉。 如果只是厄里斯管理层的普通封口,他倒也能和大家一样保持这种心照不宣的沉默。 但是他的朋友川半辞, 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他唯一接收到的和对方有关的消息,只有病毒维护之前的二则全体公告。 一个是川半辞成为了异骸直播间顶级主播,一个是川半辞完美通关《祭神》, 《祭神》被永久封存不再入库。 但川半辞本人也如被封存的《祭神》副本一样, 忽然消失不见了。 通讯打不通, 主播后台也始终显示离线状态。 虎啸还去过几趟川半辞在烛照域的家, 但因为没有生物信息,他只能翻到阳台上透过玻璃门偷偷看里面。 没有人出现。 川半辞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他也问过弹幕川半辞的事情, 可惜他理解能力实在有限,看不懂弹幕那副欲言又止, 明显也是被封了口。 幽荧域人烟稀少的街道里, 偶尔会有撑着伞的路人在昏暗的小雨天匆匆跑过。 虎啸穿着雨衣躲在一条昏暗的小巷里,不停查阅着异骸直播间的各种信息。 越来越多的疑惑浮上虎啸心头。 《祭神》副本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缄口不言, 川半辞又到底去了哪里?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虎啸依旧没有找到川半辞的任何消息。 主播赛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当前赛段进行到全民淘汰的阶段,真正顶级主播需要参加的冠军角逐还在后面。 虎啸凭借过硬的实力,收获了一大批崇尚暴力的观众,挺过一轮积分赛后,提前拿到了冠军角逐赛的资格。 虎啸从副本脱出,简单缓了一下,再次打开川半辞的主播页面。 上次登录时间依旧是半个月前。 虎啸关闭页面,又去搜了一圈论坛,寻找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 这是他这段时间一直以来的习惯,想着万一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他还在论坛上发布过寻人启事,可惜里面鱼龙混杂,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又一次无果的寻觅,虎啸忧心地叹了口气。 正准备退出APP,忽然看到了一个新发的奇怪帖子。 贴主:【找到一个慈善捡漏副本,历史零伤亡,低风险高回报,想赚积分的速进!】 在淘汰赛阶段,只有积分高的人才能拿到最后冠军赛的入场资格。 因此这段时间论坛上总会出现讨论哪个副本赚积分快的帖子。 但是这个帖子的标题:“慈善”、“捡漏”、“低风险高回报”,这几个关键词连起来怎么看怎么像诈骗。 虎啸义无反顾地点了进去。 帖主:【骗人死全家,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是一个特殊副本,进去即和boss1v1。】 【不过别担心,不是要你单挑boss,你只要和他谈恋爱就行了。】 回帖: 【?】 【帖主是不是发错地方了,这里是异骸直播间,不是恋爱游戏论坛。】 帖主: 【我说的是真的!你们不信就去搜,副本叫《狩心》,半个月前刚开的新副本,玩过的人不算多,但谁玩谁知道,这真是我见过最慈善的boss。】 【就算通关失败也不会死亡,让你出局而已,期间你得到的一切都不会回收,给你的就是你的,半个月过去了,这个副本还保持着零伤亡的记录。】 回帖:【感觉有诈,我看了副本资料,这个副本确实是零伤亡没错,但是历史通关人数也是零。系统检测综合难度为s+,再多几个主播通关失败,估计都要上高难本榜单了。】 帖主:【我没说要你们通关啊,看标题,我只是提供一个赚积分的路子,利用副本特殊机制,在里面赚积分,赚够主动退出来就行。】 【拿积分的方式也很简单,当普通恋爱游戏就行,把你的真心给boss,说你爱他喜欢他,愿意为他付出生命,有积分他是真给,动动嘴皮子而已,我在里面赚了10w!】 【友情提示,你想从他手里拿积分必须得献出真心,当然了楼主也是发自内心想要积分的,所以单纯骗人不行,他会发现的。】 回帖: 【攻略boss么,异骸直播间终于疯成了我想不到的样子。】 【我也去搜了,这个副本评价好高,从来没见过哪个副本能达到4星推荐指数,感觉帖主说的是真的。】 每个副本都有面向主播的评价体系。 一般来说,越容易通关、奖励越丰富的副本,星级一般都比较高,简称为福利副本的,遇到了就偷着乐吧。 而像苍梧设计的高难本,推荐指数基本不会高于0.5星,谁也不想平白无故去送命不是。 异骸直播间副本平均推荐指数,一般都在3星左右,4星已经是纯纯福利副本了。 有人开始蠢蠢欲动,打起了《狩心》的主意。 《狩心》副本目前还在普通本池里,是要靠抽池进的。 但直播间道具繁多,自然有不少可以指定副本的各种道具,很快就有人开始淘进《狩心》副本的各种诀窍。 虎啸一楼楼看过去,忽然停在了某个楼层里。 层主是另外一个玩过《狩心》副本的玩家,发了一张模糊的副本截图。 为了不让剧透影响厄里斯吸收情绪,直播间会刻意制造信息差。 一般副本不允许有真实画面外传的,最多也只给谜语人一般的几句口头情报。 这张截图也是,整个画面像是压缩到极致的马赛克,几乎只能看个不同颜色的像素点。 离远些看,隐约能认出来应该是个客厅。 客厅里光线昏暗,似乎有个人坐在一片漆黑的玻璃窗前,背对着镜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虎啸对着那张模糊的副本截图看了又看,越看越奇怪。 这个房间的构造……怎么这么像川半辞的家? 虎啸曾在川半辞家里住过,人失踪半个月也不止一次去那里看过,他记得很清楚,这就是川半辞的家里构造。 川半辞现实的家怎么会出现在副本里? 难得找到了朋友失踪的线索,虎啸对待帖子也谨慎起来,继续放下翻去。 他忽然发现,这个帖子好像变成热门了,一下子涌现了不少回帖。 层主: 【别去!这个副本是陷阱!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除非你真有帖主那样的铁石心肠和毅力,一开始就是奔着积分去的,拿到东西就及时收手绝不留念,否则你就算出来了,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回帖: 【有反转?蹲蹲。】 【什么叫就算出来了也和死了没区别,boss有另外的特殊机制吗?】 【我就说不会有真的福利副本,这个boss肯定不简单,说不定也是粪怪。】 层主: 【不准你们这样说!你们又没有和他相处过,怎么敢这么随便污蔑他!】 回帖: 【?】 【层主在为boss说话?】 层主: 【不好意思情绪有点激动,但是真的没办法和你们详细说,哎,只有进去的人才知道。】 【你们看看副本题目啊——《狩心》,那个boss不要你的命,要你比命更加重要的东西。】 【我一开始也是冲着积分去的,想着先哄他,把积分骗到手再说,但是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他了!】 【现在好了,他是把我送出去了,但是我已经离不开他了,他把我的心偷走了!!(崩溃)】 回帖: 【?】 【恋爱脑吗?】 【兄弟,这很难评。】 越来越多的当事人涌入了帖子,直播间设有保密机制,很多关于剧透的都说不出来,他们只能说自己的感受。 【我有个朋友就是,出来后完全变了一个人,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像是中邪了一样。】 【他现在正在想方设法重新进到副本里,想和那个boss永远在一起,感觉他已经疯了。】 【那是精神污染,不管你之前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最终都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他。你所有的情绪都会被他牵引,会一直痛苦,不想离开,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一切。】 【郑重告诫,没有进副本的人一定不要贪图积分或者单纯好奇就轻易进去,再说一遍,那是精神污染,一旦进去,你这辈子就完了!】 这个帖子已经开始歪到路人看不懂的地步了。 大家一开始都是看乐子,听帖子这样警告,反而引起了更多人的好奇心。 【真有这么夸张?“爱”这种东西不是最不值钱了么。】 【说到这么玄乎,弄得我也想去看看怎么回事了。】 虎啸去私聊了帖主:【你说的那个副本真有这么神?】 没过多久,系统传来了帖主回关虎啸的信息,两人的id也就此公开,发帖人的主播昵称叫“鹿临”。 鹿临: 【真的哦。】 【你有兴趣么,我这边有个组织群,可以把想去副本捡漏的人统一送进去,你们各凭本事赚积分,当然,提前是你们得帮我们做一件事,】 说到这里,通篇下来明晃晃就是几个大字。 这是诈骗,大力招收各种贪婪的,没有脑子的,喜欢捡漏的,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的玩家。 属于严格筛选目标群体了是。 虎啸隐隐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但失踪朋友的线索近在眼前,虎啸继续问:【要帮你们做什么?】 鹿临没回他,不一会儿虎啸发现对方给他拉进了一个群。 群没有设置名字,但足足有五百个人。 鹿临:【欢迎新成员~打定主意要进副本的话,可以私聊我们的群主<杉鹊>,他是个很厉害的黑客,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 夏小乐:【我真的想吐槽这个招人模式很久了,鹿临你不觉得这很像大型传销现场么。】 大龙:【+1】 <夏小乐已被管理员鹿临禁言> 鹿临:【我们遵循的是自愿原则,如果大家心有疑虑可以单独和我私聊,也可以直接退群,没有关系的~】 夏小乐:…… 知道的清楚他们在救人,不知道的真还以为他们在搞诈骗呢。 …… 事情还要从川半辞把四个人送出副本的时候说起。 他们左等右等,等不到川半辞出来,直到那声全服公告,说川半辞完美通关了《祭神》。 鹿临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川半辞,但对方账号显示已下线。 鹿临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当事弹幕,知道了副本里发生的一切。 川半辞利用管理员权限,把玩家系统给了白宁和黑肖,自己则变成了盲神,让两人通关。 弹幕嚎哭一片,但鹿临知道川半辞体质特殊,不会那么容易死。 病毒维护之后,鹿临在偶然之间,发现了《狩心》这个各方面都很奇怪的新副本里。 他在里面看到了变成boss的川半辞。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唤醒对方,但都无疾而终,最后通关失败,被对方请离了副本。 也是因此,一个神秘人主动联系上了他。 那是一个刚刚注册的新人主播账号,粉丝数为零,昵称叫<杉鹊>。 看到这个名字,鹿临笑了。 第99章 川半辞 通过一系列沟通, 鹿临彻底确认了对面的身份。 两人交换了一部分情报,鹿临告诉对方《狩心》的副本消息,杉鹊告诉他川半辞失踪的真相。 按理来说副本情报是不能在玩家之间分享的, 神奇的是,杉鹊好像阻隔了异骸直播间这一系列的防盗墙,两人居然能畅所欲言。 杉鹊的说法是, 他现在是个黑客。 对此鹿临不发表任何评价。 从杉鹊这里,鹿临知道了一部分信息。 白宁和黑肖的融合让杉鹊意外苏醒了。 但在杉鹊带着川半辞登出的时候出现了一些错误, 玩家系统在杉鹊身上, 只剩下数据流的川半辞被困在异骸直播间里。 等杉鹊重新找到他的时候,川半辞已经被一个空白副本所捕获,成为了里面的boss。 空白副本和川半辞相互融合, 通过川半辞的个人特质塑造成一个全新副本,《狩心》就此而生。 杉鹊当前没办法突破玩家的底层权限,想进副本就得受规则束缚。 这也就意味着, 不管通关成功还是失败, 一旦人带不回来, 他就无法再进第二次了。 他不得不更慎重地考虑起这件事。 鹿临敏锐道:【我能发现《狩心》副本, 不会是你暗中使坏吧?】 杉鹊:【(微笑)】 “艹。”意识到自己被当枪使了,鹿临低声骂了一句。 他就说自己怎么能这么顺利找到川半辞, 感情是这心机男故意诱导他的。 这心机男自己不想毫无准备地进去, 所以让他当实验品,熟悉完《狩心》之后, 再把情报告诉他, 这人好更做准备。 但事情已经发生,鹿临通关失败无法再进副本,两人现在只有一次拯救川半辞的机会。 两个从以前就相互不对付, 为了同一个重要的人,只能捏着鼻子一起做了个救人的计划。 那个像极了传销的大群,就是计划产物之一。 杉鹊:【事情顺利的话,小辞能重新出来。】 鹿临:【还有一个问题。】 过了很久,对面才惜字如金地丢出一个字:【说。】 鹿临:【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是死了么?】 白宁和黑肖是副本npc,融合之后怎么会召唤出来这么一个玩意。 又是很久,对面给他回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微笑”。 问他小辞消息的时候话多到回不过来,现在情报都了解完了,又变成了这副死样子。 “啧。”鹿临不爽地靠在了真皮椅背上,“这人装什么。” —— 虎啸找上杉鹊的时候,对面先是发过来一个文档。 虎啸越看越严肃,自己的现实身份地址通讯号,乃至他什么时候进入的异骸直播间,一共通关了多少副本,都被杉鹊扒得一干二净。 让虎啸不理解的是,资料后面还有几句话:【在《卡兰》副本中和主播不辞成为盟友,通关副本后,寄住在主播不辞家中一晚,关系和睦。】 能查到这种程度,这个黑客确实厉害,但这种小事真的有必要特地放在上面给他看吗? 虎啸有些搞不明白杉鹊的意图是什么,威胁? 杉鹊:【你是小辞的朋友吧?】 小辞?说的是不辞吗? 虎啸福至心灵,如果对方也是不辞的朋友,那说不定也是来救川半辞的。 虎啸:【是,我一直联系不上他,担心出了事,进群就是想去《狩心》……】 话未说完,对面又发过来一串信息。 杉鹊:【你们的事我知道,我拉你进小群。】 还有小群? 虎啸狐疑地点开了只有20人的新群。 通过里面的聊天记录,虎啸所有疑虑就此消除。 这20人都是在《祭神》认识的,和大群里被积分吸引的路人不同,都是知道全部计划,真心想救出川半辞的人。 虎啸原以为只凭借他一个人,想找川半辞会很困难,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么多厉害的朋友,这下有救了。 想到这里,虎啸一直以来的忧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不过他还有另外一个疑问。 他问杉鹊:【我从来没听不辞提起过你,你也是他的朋友?】 杉鹊:【关于这个,在小辞脱离副本后你还有好奇的话,自己去问他吧。】 【他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虎啸还没发出疑惑,那边就显示免打扰了。 虎啸挠了挠头:好奇怪的人。 进副本是分批次来的,经过一星期的准备,在杉鹊的操作下,虎啸和新一群各怀目的的玩家一同进入了《狩心》。 熟悉的晕眩之后,虎啸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在一条宽阔的走廊上。 两面奢侈的落地窗,往外看去,繁华都市尽收眼底。 各种广告牌和宣传视频在外面轮番播放,里面却寂静一片,这得益于这栋隔音效果特别好的大楼。 能在现代还有这么好的居住条件,也只有人类首都烛照不夜城了。 虎啸抬起头,一扇紧闭的大门正立在自己面前,一个家用摄像头对着他幽幽闪着红光,而他正一副打算拜访这户人家的模样。 其他人去哪了? 刚冒出这个念头,虎啸的虚空端就响了起来。 杉鹊这个黑客还真是无所不能,把他们的虚空端都内置进来了。 大群里都在汇报他们顺利进入副本的事。 和虎啸一样,他们也一进来就站在一扇门门口,正在讨论见boss前要做什么准备。 攻略嘛,第一印象很重要。 虎啸明白了,这个副本算是大型副本里面的伪1v1模式。 每个玩家都在单独的平行世界里,彼此空间相互独立,但又能通过虚空端联络在一起。 鹿临发的帖子诱来了很多玩家,他们在杉鹊的安排下,在身体里注入一种可以将川半辞从副本里分离出来的不知名病毒。 普通病毒当然会被异骸直播间检测到,带不进副本里。 但是杉鹊神通广大,他将完整的病毒拆分成了无数个数据细胞,隐藏在了不同的玩家体内。 平时处于休眠状态,只有当人体出现极端情绪的时候,病毒才会被激活,从玩家的血管里散逸而出。 到时候只要放血引川半辞喝下,这些数据细胞就能传输到川半辞体内。 之前进副本的加上他们,基本近千人,只要有五十个人能顺利完成目标,杉鹊就能把川半辞带出来。 虎啸没有其他玩家那么复杂的心思,他不需要积分,只要把血液里的病毒激活喂给川半辞就行了。 不过极端情绪要怎么样才能触发,虎啸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时杉鹊告诉他的是:【正常过副本,和小辞相处得久了,他自然能让你产生极端情绪。】 虎啸不是很听得懂,但杉鹊是个很厉害的人,按他说得去做就行。 大群里开始说起了另外的事: 【川半辞?这个boss名字居然叫川半辞,这不是川氏集团那个有精神病的小少爷的名字吗?】 川氏集团是灵境集团的附属公司,也算烛照域很有名望的权贵家族。 群里也有来自烛照域的玩家,看到游戏系统里的信息,很快认识出了川半辞的真实身份。 看到这里,虎啸也调出了自己的系统。 果不其然,boss介绍里明明白白写着不辞的本名“川半辞”。 虎啸心中不太舒服。 其他人还不知道,但虎啸再清楚不过,不管是boss的名字,还是这栋房子的地理位置,都是川半辞在现实的真实信息。 一旦有心人利用这些信息对川半辞不利,后果将不堪设想。 幸好这些人还没有想那么深。 【这boss不会就是以川小少爷为原型创造的吧。】 【有可能,传言川小少爷因为基因病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怎么治都治不好,最后被单独养在了烛照不夜城,据说整整一层楼都是服务他的。】 【说是养病,其实家里人早就放弃他了,迫于外界舆论才将人养在这里,和囚禁差不多,我看这个地图,搞不好房子里面的就是川小少爷。】 【难怪有人说这个副本是慈善副本,川小少爷确实不缺钱,而且他一个人被关在这里这么久,估计也很缺人陪,攻略他不是手拿把掐。】 【嘿嘿嘿,小少爷我进来喽。】 川氏集团小少爷? 虎啸没听过川半辞说起自己的身世,原来是这样么? 被家里人厌弃,一个人困在这座监狱里。 虎啸知道川半辞很害怕寂寞,也不知道基因病发作的时候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 虎啸生活条件不好,但有个很爱自己的爷爷,因此生活再艰苦也还是有盼头的。 精神的磨难往往比物质上的磨难更难熬。 想到这里,虎啸垂在两边的拳头捏紧了一点。 他还真是一个不称职的朋友,对方有着这么艰难的过去,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虎啸甩了甩头,将这些隐秘的情绪抛却脑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抬手按响了门铃。 “叮叮——” 没多久,一道拖鞋踢踏声响隐约传来,眼前紧闭的大门掀开了一条缝。 虎啸抬起头,正好和开门的川半辞对上了视线。 〖叮——〗 〖已遭遇副本BOSS<狩心者>〗 时隔半个月,再次见到对方,虎啸一直绷着的神经总算稍稍放松了下来。 他暗自打量起眼前的川半辞。 川半辞一半的身体还在门后,穿着一件浅色的睡袍,睡眼惺忪,似乎才从床上起来。 但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对方的作息未免也太不规律了,早饭吃过没,午饭呢? 副本和现实相互照应,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成了副本boss的缘故,川半辞整个人都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异化。 额前的头发很久没剪了,毛毛躁躁的,遮住了一半的灰眸,皮肤呈现出了长时间不见光的苍白色,还能看见清晰的青色血管。 眼皮之下像是长期睡眠不足的青黑,那双通透的灰眸也变得浑浊一片,温和的气质消减殆尽,成为了另一种程度的阴郁。 作为一个副本boss,川半辞实在孱弱,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看不到任何威胁的地方,也难怪会被人称作福利boss。 同时,虎啸的系统界面出现了川半辞的资料, 〖姓名:川半辞〗 〖状态:饥饿、干渴、困倦、孤独〗 虎啸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川半辞怎么能在副本里活成这种样子? 川半辞张了张口,话未脱出,一只手拦在了他嘴边。 “什么事、之后再说。”虎啸说完,就越过了川半辞,径直走进房子里面。 他知道房子布局,一步不停歇地来到厨房,三两下将饮水器内胆取出,充分洗刷完毕,装回,将连电线都没有拆开的插头连上电。 静等几秒,洗杯装水,随后塞进川半辞手里:“喝。” 川半辞一句话还没说,被虎啸灌了了满满一杯水。 看到状态栏里的干渴线上升到了正常水平,虎啸严肃的表情才暂缓下来。 但他没有就此停歇,转身又去了冰箱找食材。 川半辞家里配有机器人管家,不至于一点食物都没有。 虎啸磕了几个鸡蛋,打开灶台。 一直插不上话的川半辞在这时举起了手里的杯子:“那个……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应该没有请保姆才对。” 虎啸扭旋钮的手一紧,转过身:“不辞。” 川半辞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自己:“喊我?” 虎啸语气沉沉:“你真的把自己养得很差。” 川半辞:“……” 虎啸忍着火气,一边给人蒸蛋,一边问:“你昨天,几点睡?” 川半辞:“六点。” 虎啸满脸不相信,如果六点就睡了,对方不应该是现在这种状态才对。 川半辞又补充道:“早上六点。” 虎啸:“……” 说完,川半辞看向虎啸:“你到底是谁,突然来我家里,什么都不说,开口就是骂我。” 虎啸眉梢皱得更紧:“你不认识、我了?” 川半辞歪了歪头:“我该认识你么?” 虎啸不可置信地看向川半辞。 但对方看他的眼神全然陌生,没有一点见到他时该有的亮光。 川半辞真的不认识他了…… 这个认知让虎啸的心脏微沉。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和川半辞解释自己的时候,川半辞主动对他道:“不过既然不是保姆,那你应该也是过来攻略我的吧。” 虎啸神情微讶。 见虎啸这副样子,川半辞反而疑惑了:“你不知道吗?这里——” 川半辞张开双手,将自己的整个房子囊括起来。 “全部都是我的游戏世界,而你……”川半辞指了指对方,“是来攻略我的玩家,不对吗?” 虎啸完全没想到,川半辞作为副本boss居然能把玩家进入副本这件事看得这么透彻。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了?”川半辞用手在虎啸面前晃了晃,“你很意外我会知道?可是这种类型的游戏市面上也有很多啊,Metagame(注),我也很会玩游戏的。” 昨天就是打恋爱游戏太上头了,早上六点才睡。 不过这点,川半辞非常有求生欲地没有和虎啸说。 第100章 川半辞 虎啸看着那双对他全然陌生的眼睛, 默默转向灶台上的蒸蛋。 大门因为长时间没人移动而自动关闭。 房子里的光线骤然变暗,周遭的温度也在一瞬间降低了好几度。 仿佛从阳光明媚的现世忽然步入了阴间。 某种直觉闪过虎啸内心,他往厨房外面看去。 只见本该透明白净的落地窗上像被泼满了一桶黑色油漆, 所有光线阻挡在外,内室只剩下一片浓黑。 黑沉的阴影盖住了川半辞的影子,将他脸上的神情遮挡得暗淡不清。 虎啸对川半辞道:“你又在玻璃上、乱涂乱画。” 又? 川半辞道:“我才没有。” 那可是他一朵一朵精心画出来的雏菊, 怎么能说他乱涂乱画呢。 “你不记得我了。”这次虎啸说的是肯定句,他盯着川半辞, 一字一句道, “你答应过,不涂玻璃,在纸上画画, 你不记得了。” 什么跟什么? 川半辞莫名地看着虎啸,对方似乎有些口齿不清,不是结巴的那种不清, 更像是大脑有什么问题, 思维逻辑出现的断裂。 虎啸说了很多, 川半辞都不太听得懂。 但对方话语的主旨川半辞还是知道的, 无疑是说他们以前认识。 “开局捏造熟人设定,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加亲密值是行不通的。”川半辞抱着双臂, “我不是那种ai恋爱对象, 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川半辞说完,果然见虎啸停了下来, 开始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他。 虎啸彻底放弃了开局认亲, 将蒸蛋递给对方后,打算先找一下这个副本的通关条件。 大多数副本都要靠副本机制来通关,虎啸不擅长这些, 都是暴力通关的,但他肯定不能对川半辞这样。 这间房子他很熟悉,没一会儿就逛遍了,并没有触发什么提示。 后面线索找着找着,虎啸又忍不住开始替川半辞收拾起了屋子。 川半辞就这样跟在虎啸后面,意味不明地盯着虎啸看。 作为恋爱游戏的攻略对象,他家经常有人来。 为了不彼此打扰,特地给每个人打造了一个平行世界,他自己也对应分成了无数个。 争取给每个玩家一个独一无二的家。 虎啸这种耿直类型他还没遇到过,玩家图鉴新收录,他还挺感兴趣的。 不过对方怎么不来和他培养感情,反而收拾起了屋子? 这样可加不了他的好感度啊。 直到房间全部焕然一新,虎啸总算停了下来,满脸挣扎地看向那面被涂得漆黑的玻璃。 虽然内心很想把那边也给擦了,但现在川半辞和他还不认识,没有朋友这层身份,对方可能不会让他碰这面墙,。 纠结之下,虎啸只好放弃擦窗户。 房间已经打扫完了,他依旧没有触发什么线索。 虎啸直播间的弹幕也知道自家主播是个什么德行。 都在奇怪为什么虎啸一改以前的暴力探索,对这个npc又当爹又当妈,搁其他副本,虎啸都把npc杀了一圈了。 厄里斯的视觉和人类构造不同,加上不同副本的玩家面容都会有微妙变化,他们大多都靠主播系统认人,因此这些弹幕并没有认出来川半辞是谁。 弹幕:【别浪费时间了,直接像以前一样把npc揍趴,让他哭着喊着主动告诉你得了。】 看到这条弹幕,虎啸像是被提醒了一样,立马大步朝川半辞走去。 就在弹幕和川半辞都以为虎啸终于要开始采取具体行动的时候。 虎啸在川半辞面前站定,真诚地问道:“我不知道副本的、通关方法,能告诉我吗?” 弹幕: 【?】 【干问啊,他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告诉你。】 川半辞欣然道:“可以的。” 弹幕:【?!】 简直闻所未闻,这boss未免也太好说话了。 川半辞一直都很好说话。 “我一直想找一个爱我、能和我共度一生的人,所以这是一个相互攻略的游戏。” “攻略方法不限,期间,我会向你公开三次我们彼此之间的好感度。” “在最后一次好感度公开中,如果我对你的好感大于你对我的好感,就算你攻略成功。” “相反,如果你对我的好感度更高,则算我攻略成功。” “当然了,我是很宽容的,要是你实在讨我喜欢,我也会适当降低一些标准,或者干脆改变规则。” 说完,川半辞兴致勃勃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好感度相对抗么,听上去好像也不是很难。 虎啸:“失败了,会怎么样?” 川半辞:“不会怎么样,最严重也就是你再也见不到我了,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 虎啸一惊,急了:“真的永远、见不到了么,那很要紧了!” 川半辞看向真情实感在着急的虎啸:“你很会说情话呀,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虎啸却彻底严肃了下去,为了能继续见到川半辞,必须认真对待这个副本才行。 他摇头:“不是、说情话,我们是朋友。” 川半辞微微偏过头。 朋友么,之前确实也有很多人走这种攻略路线。 但他们不知道,川半辞是个对亲密关系分割很开的人。 朋友就是朋友,恋爱对象就是恋爱对象,两者有着严格的界限,是不可逾越的。 如果想以朋友的身份近水楼台,慢慢攻略他,那注定会失败。 川半辞不会告诉他们这种事,他不放弃享受任何形式的爱。 虎啸理解了一下川半辞告诉他的信息:“公开好感度的机会,只有三次……” 川半辞对自己有好感的人一向很宽容,见虎啸烦恼,主动道:“你嫌机会太少了?” 虎啸诚实地点了点头。 他不擅长讨人喜欢,机会还只有这么一点,他真的很担心最后攻略不下川半辞,永远见不到对方。 川半辞想了想,道:“我没办法给你增加次数,但可以送你一个小道具,能够看所有人实时的好感度排行榜,虽然没有具体数据,但多少能起到一点参考作用。” “毕竟我是坚定的1v1选手嘛,只会和那个最喜欢的人在一起。” 至于怎么个1v1法,先别管。 “这个好。”反正都是提升副本体验的有用道具,虎啸来者不拒。 了解完情报,虎啸转头在小群分享了自己拿到的线索。 他们都是来救川半辞的,信得过。 夏小乐:【居然直接问就行了吗,那我刚才花那么多精力又是旁敲侧击又是好话说尽的算什么?】 大龙:【算你花样多。】 大龙因为是孵化区职业主播,身份受限并没有亲身参与救援。 在听到失踪多日的川半辞有消息后好说歹说,硬是逼着夏小乐给他拉进群,非说要亲眼看到川半辞出来才放心。 待虎啸说起自己还拿到了全体玩家好感排行榜小道具的时候,大家更为震惊。 连鹿临都冒泡了:【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虎啸老实道:【直接跟他说次数不够就行了。】 说完虎啸还补了一句:【怎么了,不辞不是一直都很好说话的,你们遇到困难了不主动跟他提的吗?】 …… 什么叫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就是了。 虎啸发完消息将注意力回到了里副本。 川半辞正新奇地打量着变得焕然一新的房子。 虎啸想了想,索性又问:“那怎么样才能救你出去?” 川半辞侧过头:“出去?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要出去?” 虎啸摇头:“你的家不在这里,你被关起来了,我要、救你出去。”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川半辞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不过你要我离开这个地方是不可能的。” 虎啸皱起眉:“为什么?” “去外面有什么好处吗?”川半辞透过凌乱偏长的前额发丝,转向旁边一片漆黑的落地窗,不仅外面的风景,连川半辞自己的影子都倒映不出来。 “这里很好啊,每天都有很多人来爱我,我很开心,如果出去了,就收获不了那么多的爱了吧。” 虎啸立刻反驳:“那不是爱,他们在利用你。” 有多少人是为了川半辞给他们积分才来的,如果川半辞没那么大方,他们看都不会来看一眼。 川半辞转向虎啸:“那你呢,你对我的情感也是假的?进来也是为了利用我?” 虎啸:“我不是。” “既然如此。”川半辞道,“那你又为什么觉得别人的就是假的?” 下一刻,一张大屏展现在了虎啸面前。 这是张很长很长的好感度列表,在副本的玩家,离开了副本的玩家……竟然有上万人。 所有人后面都滚动着如脉搏般起伏不休的好感度。 红色的是爱情线,蓝色的是友情线,黄色的是亲情线。 好感度超过80就已经到达了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地步。 而到达了这种好感度的人,足足有上万。 几万人具象化的好感度,就这样直白地进入虎啸的视线,它们都在为眼前的川半辞疯狂跳动着。 屏幕之外,川半辞的身影浮现在后面。 “我的好感度检测不会出错,如果你觉得你对我的情感是真的,那么我也不许你贬低别人的真心。” 虎啸说不出话来。 川半辞收了好感度表,又划出来另外一道:“初次见面结束,我们来进行第一次好感度公开吧。” 话音刚落,眼前的屏幕如水面模糊,再清晰起来,变成了另外一张好感度表。 【虎啸好感度:60】 【川半辞好感度:60】 川半辞有些惊讶:“你对我的初始好感度居然有这么高。” 虎啸不明白:“60是什么意思?” “已经到很要好的朋友的程度了。”川半辞按照虎啸之前的话解释。 川半辞也有些新奇,对着好感度表不停看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玩家初始好感值就这么高的,你真的很喜欢我。” 川半辞朝虎啸弯起眼睛浅浅笑了一下,阴郁的气质消散了一些,仿佛又回到了虎啸熟悉的川半辞的样子。 川半辞的状态实时发生了变动: 〖状态:困倦、孤独→平静〗 看着仿佛得到了宝贝般十分开心的川半辞,虎啸欲言又止。 他心里知道,他对川半辞有那么高的好感度,是因为他们之前确实是很好的朋友,有60好感度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川半辞才对。 川半辞不记得他了,对川半辞来说,他只是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在对方的视角里,他为了通关而来。 即使知道他别有目的,却依旧对他有60那么高的好感度,川半辞才是那个最不可思议的人。 虎啸发现自己背包里多了一个道具,《狩心》副本专属道具,到了外面就会失效。 赠送人是川半辞,正是之前对方承诺过要给他的实时好感度排行榜。 这么好用的道具,对方也说给就给了。 就川半辞这种性格,在其他别有目的玩家世界里,真的不会受欺负么? 虎啸一边忧心一边打开了排行榜,排行榜分两列,一列是川半辞对玩家的好感排行,一列是玩家对川半辞的。 每个人进度不同,部分玩家还没来得及进入排行,但几百人一连串下来,还是看得虎啸眼花缭乱。 虎啸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在对川半辞的好感排行里暂列第一。 接下来也都是熟人:夏小乐那批为了救川半辞而来的同伴。 虎啸一路往下看去,直到排行榜最末尾,一个熟悉的名字让虎啸皱起了眉。 江林。 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虎啸第一次见江林是在《卡兰》副本,行刺国王失败被关进地下室的时候,江林过来找他合作。 但他当时已经答应和川半辞合作的事情了,便没有答应。 江林不是好人,而且他没记错的话,对方似乎和川半辞有点恩怨,和川半辞pk过还输了。 一个和川半辞有仇的人出现在了川半辞的副本里,想也知道不是好事。 虎啸立刻将江林出现在副本里的事情私聊给了杉鹊。 杉鹊是拯救计划的发起者,应该会对江林上心。 没多久,他收到了杉鹊的回复。 一个平淡的【嗯。】 虎啸对杉鹊的态度有些意外。 他以为是杉鹊不了解江林,补充道:【这人和弹幕狼狈为奸,这次进来很可能是冲着对不辞不利来的,不辞他现在是失忆状态,可能会被对方暗算。】 杉鹊道:【我知道。】 又是这种简短到冷淡的话语。 虎啸皱起了眉。 就在虎啸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边终于又多解释了一句:【放心,不是什么人都能算计小辞的。】 【这人想进来就随他去吧,给小辞当个消遣的玩具也不错。】 看到杉鹊的回复,虎啸挠了挠头。 算了,对方肯定比自己更了解不辞,他心里有数就行。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00-110 第101章 川半辞 “你对我的好感度居然是负数么。”川半辞无不在意地盯着眼前的人。 此前有这么多人来他家攻略他, 再差对他好感度也只是为零。 没想到这批玩家这里要么好感度异常高,要么特别低,这里还有一个负20。 即使讨厌他, 也想和他谈恋爱么。 好有趣。 在意识到川半辞居然能查询好感度的时候,那人就意识到不妙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装了, 冷笑道:“你的好感度才是假的吧,你对我还能有60好感度?” 川半辞不解:“不该有60吗?” 当然不应该。 那人下颌绷得紧紧的, 浓黑的目光犹如一片黏稠的阴沼。 如果眼神能杀人, 他大概能把对方拖进里面绞杀一百次了。 川半辞兴致勃勃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闭了闭眼睛,将眼中的汹涌恨意隐藏起来, 沉沉道:“江林。” 说完,江林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川半辞,想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些反应。 川半辞给他带来了此身最大的耻辱, 抢走了他的观众和积分, 还有他苦心孤诣求来的一半强力道具。 他被关进了惩罚间, 遭受了各种惨无人道的惩罚。 他下跪磕头痛哭流涕, 自尊和人格被他踩碎在地上,什么都做了, 只想祈求那群弹幕对他手下留情。 可是没有用。 那些是靠人负面情绪过活的魔鬼, 他越悲惨,那些弹幕就越兴奋。 不辞、不辞、不辞。 他在惩罚间从那群弹幕里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个名字。 他们说不辞很厉害, 做了各种他们意想不到的操作, 还能产生各种高级情绪让他们饱餐一顿。 哦,还给他们带来了那么一只好玩的宠物,怎么玩都玩不坏。 在江林这里, 川半辞的名字成了一种禁忌,一旦提起,他的身上就会产生精神质的疼痛。 光是简单回忆那段噩梦一样的时光,他都会无法克制产生各种应激反应。 而这些,原本应该是川半辞遭遇的才对! 他和川半辞pk造成的积分流水太大了,他必须在惩罚间补足全部。 没人能在那种地方活过七天。 拜川半辞所赐,江林在里面被折磨了整整一个月。 他早该死在里面了。 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再一次收到了异骸直播间的全服通告。 川半辞完美无伤了《脑虫》副本,成为了新人主播中最大的黑马,就连孵化区都抢着要他。 他在惩罚间挣扎于生死之间,而他所讨厌的人,成为了最光鲜亮丽的新人黑马。 那一刻,江林体会到了比惩罚间更惨烈的蚀心之痛。 他岌岌可危的精神彻底崩溃,所有折磨他的弹幕都化为了川半辞的虚影。 他在对方毫无波澜的眼中瑟瑟发抖,丑相尽出,失去了所有的自尊。 对方的第一次热度明明是他带来的,第一次消灭boss靠的是他的道具,如果没有他,川半辞什么都不是! 如果不是川半辞……如果不是川半辞! 现在被全服通告,饱受热议的应该是他江林才对! 惩罚间可以引起人最深处的负面情绪,从人格开始异化。 从那一刻起,川半辞成了江林的心魔。 只要对方存在一天,江林就永远无法逃出对方的阴影。 一种极端的情绪占据了江林的全部内心。 他恨川半辞。 这种恨意化为了他心里永不熄灭的熊熊烈火,烧尽了他的灵与肉,让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一定要活着离开惩罚间,然后……将自己受到的痛苦千百倍朝川半辞讨回来。 靠着这种信念,他从惩罚间活了下来。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去关注对方,焦虑嫉妒急切,他的所有情绪都引自那一个人——川半辞。 在他像狗一样在角落里舔舐伤口的时候,对方说不定已经名利双收,成为了主播赛炙手可热的冠军选手。 这怎么可以,他不允许。 他要变得比川半辞更强,然后亲手将对方拉入地狱。 结果,哈哈,天助他也。 川半辞在一次高难本中失踪了。 川半辞最初的一批弹幕是从他这里抢来的,他们始终共享着这一部分粉丝。 人气快速提高的主播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由于涨粉速度太快,核心粉丝并不很固定,自然而然就容易有反作用。 川半辞的黑粉和真爱粉一样多。 那些黑粉被正常粉丝打压,通过情绪流向,全部聚集在了他这里。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想让川半辞死。 那些弹幕似乎被封了口,但通过他坚持不懈的旁敲侧击,终于还是拼接出了大部分真相。 川半辞失去了现实身体,一直游荡在异骸直播间中,被其中一个空白副本捕获,成为了里面的新boss。 玩家既然能成为npc,自然也能成为副本boss。 只是居然有这么多人想去救他。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只要赶在这些人之前,先把川半辞给掌控了。 川半辞不就是他的掌中之物了? 于是江林也伪装成了想要积分的路人,加入大群,被杉鹊一起带了进来。 一进副本,江林就干脆利落地退出了大群,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川半辞不记得他的了。 他想要努力侦破对方的演技,看穿对方究竟是不是在骗他。 对方眼中什么都没有,对待陌生人一般,一无所知地咀嚼着他的名字。 川半辞:“江林……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江林的指骨被他自己捏得咯吱直响,阴着脸朝川半辞走了几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川半辞看着江林没说话。 好奇怪啊,为什么今天总有那么多人问他同样的问题。 川半辞:“我该记得你么?” 眼看对方因为他的话,胸膛骤然起伏了一下,眼神也变得更加阴戾了。 川半辞走上前关切道:“你还好吗?” “别碰我!”江林猛然挥开川半辞伸过来的手,后退几步,靠着紧闭的客厅大门,眼中翻涌漆黑浓雾盯着他。 这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毫无芥蒂地就这样忘了他! 那他这些天的仇怨算什么,自娱自乐的小丑么! 江林越想越生气,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反将川半辞逼了回去:“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你对我做了那种事,你凭什么不记得我!” 江林的手用力地发颤,声音颤抖到歇斯底里。 川半辞被推到了沙发上,缓缓道:“你冷静一点。” “你居然连我都不记得了,你让我怎么冷静!”江林朝川半辞吼道。 川半辞被对方爆发出来的气势震了一瞬,抿着唇,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盛怒下的江林理智全无,然而下一刻,他几乎充血的耳膜中,忽然听到川半辞这样说了一句。 “……抱歉。” 江林有些发昏视野重新集中起来,像是没完全理解川半辞到底说了什么,舒张到极致的瞳孔盯着眼前的川半辞。 他看到川半辞坐在沙发上,微微拧着眉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最终抬起头,那双无数次出现在他噩梦里的灰色眼眸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 却和噩梦中的冷漠讥讽有些微妙的差别。 川半辞:“虽然不知道我具体对你做了什么,但看你的样子,应该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吧,对不起。” 感情骗不了人,他能感受到江林面向自己时的浓厚情绪,是这一批新玩家中最强烈的。 在川半辞的认知里,只有爱才能引起这么大的情绪,有个词能够对应上此刻江林的表现——因爱生恨。 川半辞暗自打量着眼前的江林,撇开对方因为过度情绪有些扭曲的面庞,对方其实长得还不错。 是自己会在第一时间就产生好感的类型。 如果真的是自己对不起他的话…… “你别生气了,我给你涨10点好感度怎么样?”只见川半辞将一个屏幕拨到了江林面前,里面川半辞对江林的好感值上升到了70。 江林阴着脸,不明白川半辞要搞什么鬼东西。 “你们进副本是来赚积分吧,我知道的。” 川半辞将排行榜拉给江林看,“你看,我对你的好感度是新玩家里面最高的哦,如果你现在提出来给你积分,我可以一次性给你20w,这样你能消气一点了吗?” 江林:“你以为这点积分我很看得上?”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只要他想,分分钟都可以让弹幕给他刷。 川半辞:“那你想要什么?” 江林面色阴骛:“你,我只要你……”碎尸万段。 川半辞眸光微动,亮晶晶地看着对方。 江林真的好爱他! 即使他可能对对方做了什么很不好的事,对方依旧满心满眼得只有他么? 好伟大的情感。 〖叮——〗 〖状态:平静→满足〗 收到系统提示,江林皱起的眉久久无法平息。 什么情况? 川半辞到底在满足什么? 川半辞跃跃欲试地求证道:“所以,我们之间确实有一段是么?” “啊。”江林应了一声,忽然有些别扭,川半辞这是什么说话方式,好奇怪。 就在江林忍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氛围,即将说出他们的仇怨时,川半辞兴奋道:“我们是因为什么破镜的?” 江林忽然有些无法理解川半辞的话。 川半辞兴致勃勃举例:“性格问题?立场问题?信息差?你爱我但我爱他?” 江林:“……?” “但我觉得这里面应该有些误会。”即使没有记忆,川半辞还是做起了自己的爱情保卫者,“既然你那么爱我,我们应该是不会be的。” 误会?爱? 川半辞到底在说什么? 接连的话语砸得江林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开始回忆他们之间的对话,所有信息被他重新整合。 川半辞失忆了,以及,这是一个攻略向副本。 所有的疑点都在一瞬间有了指向,川半辞似乎对他产生了一个惊人的误会。 他把他们之间的仇恨,理解成了爱情。 江林扯了扯唇角,有些想笑。 但心中那股驱不散的戾气确实消解了一些。 不管他再如何不甘心,川半辞不记得他了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冷静下来想一想,他其实完全可以利用这种误会。 现在的川半辞什么都不知道,对他的好感度有惊人70,还对他毫无防备。 他完全可以继续加深这种误会,从攻心开始,待对方彻底对他交付身心后,再给人致命一击。 一想到川半辞可能会为他要死要活痛苦一生,江林就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是了,这才是报复川半辞最好的方式。 既然川半辞那么想要爱,那他就给他一场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爱”好了。 想到这里,江林收敛了眼中全部的戾气,只余下沉沉一点,犹如情至深处的暗影:“我们的故事,要从一场背叛开始说起。” 最好的谎言就是要真假参半。 在江林嘴里,他们曾是一对搭档,闯过无数副本,彼此交付性命,默契得仿佛天生一对,就连弹幕都为他们的情感所动容。 可观众的喜好是流动的,今天爱看小情侣甜蜜通关,明天就想看两人反目。 【有点腻,能不能来点刺激的。】 【想看背叛戏码。】 【赌一个黑化,江林被抛弃后反杀才带感。】 起初只是玩笑,后来成了期待,再后来,成了某种逼迫。 川半辞的直播间里,观众开始为他刷礼物,只要背叛江林,他们就会给他打榜。 他起初笑着拒绝,可数据不会骗人,当他故意在副本里冷落江林时,热度飙升。 于是,他迈出了第一步。 他们开启了一场生死pk赛,在弹幕的狂欢中川半辞大败江林,这对人人艳羡的情侣主播,以一人亲手送另一个人下地狱为结局。 而现在,那个进了地狱的人归来了。 川半辞眼睛明明如星,抱着枕头靠在沙发上,听得津津有味:“哇……真是好刺激的一场爱人反目。” 难怪弹幕这么执着于分开他们,他是弹幕他也爱看。 江林一直在等川半辞对他产生内疚情绪,只有对方觉得亏欠他,他才能进一步更好地拿捏对方。 可是川半辞的反应,似乎有些出人意料。 江林拧眉道:“对此,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川半辞想了想,满足道:“你超爱的。” 江林额头上青筋一跳:“你一点都不愧疚吗?” “我为什么要愧疚?”川半辞歪了歪头,“我都不记得了。” “反倒是你,江林。”川半辞放下枕头,就着宽敞的沙发朝江林爬了几步,双手搁在柔软扶手上,无知觉地朝人睁大眼睛,“我这么背叛你,你都不惜来副本里找我,爱得这么贱吗?” 江林垂着的手骤然暴起青筋。 “别生气嘛。”川半辞愉悦地捏了捏对方的脸,弯起眼睛,“我很享受你的这份爱哦。” 江林冷嗤:“那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私。” 川半辞的灰眸闪着某种残忍的天真:“没办法,谁叫你喜欢呢?” 被自己的谎言所禁锢,江林笑起来:“啊,对,谁叫我喜欢呢……” “你一路过来,应该很辛苦吧。”简短的沉默之后,川半辞站起身,对江林道,“等等哦,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江林的弹幕还有些犹疑:【他怎么这么容易就相信了,一点不怕你耍诈?】 江林望着川半辞离开的欢快背影,深深皱起了眉。 如果川半辞在这里,他也许会回答:没关系,因为他喜欢这个故事。 一切浓厚的情感都是川半辞滋养身心的良药。 只要情感是真的,那么真相怎么样都可以,反正他都不记得了不是么。 游戏嘛,就是要精彩才好玩呀。 第102章 川半辞 一块新开辟的玩家世界, 川半辞双膝交叠,对着电视屏幕的监控不解地眨了眨眼。 有一个人在他家门口站了很久。 这是这批玩家里最后一个进来的,比其他人整整晚了一个星期,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肩宽腰窄的身型裹在剪裁精良的铅灰色风衣里,眉骨深邃,眼尾微微上挑, 注视他家大门时带着穿透性的专注,却在垂眸时被睫羽掩去几分锐利, 平添温润感。 川半辞对着监控欣赏了一番对方长得相当不错的脸, 实在按捺不住好奇,主动去开了门。 门缝被掀开了一道缝隙,门外的人听到动静, 抬眸望过来,在看到川半辞后又立刻放松了下来。 眉眼舒展,如同湖心被蜻蜓点破的一圈涟漪, 将冷峻的骨相揉碎成春水, 几乎让川半辞晃了一下神。 川半辞张了张口, 想就两人第一次见面破冰。 笑得很好看的男人却主动开了口:“你现在住在这里?” 川半辞将话语咽回了肚子里, 狐疑地点了点头。 男人目光扫过底下开阔的楼道与繁华的夜景:“四面通透,是首都烛照不夜城的黄金地段, 周边交通也很便利, 可不是普通人能随便住的地方……” 男人视线重新落回川半辞脸上,唇角微扬, “看来你过得很不错, 我很高兴。” 川半辞沉默地盯着他,眉头微蹙。 这批玩家里,打“曾经就认识”策略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组团来的吗? 一次两次还好,每个人都这么说,川半辞就有些没耐心了。 川半辞:“我不认识你。” 男人并不意外:“嗯,我知道。” 川半辞愈发古怪起来,某种尖利的直觉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 这个人,似乎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见川半辞没再说话,男人微微偏头,主动请求道:“我能进去吗?” 川半辞犹豫了一瞬,侧身让开一步。 男人踏入玄关,在衣架上挂上外套时,目光已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空间,脸上闪过了然。 啊,果然。 男人若无其事地低头换鞋,只是眼底深处泄露出了一丝无奈,低声喃喃:“失算了,离开前应该先教一教怎么照顾好自己的。” 川半辞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男人,男人的身形实在优越,弯腰的姿势让挺括的衬衫勾勒出劲瘦腰线,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皮鞋后跟,从容不迫,斯文又有些性感。 川半辞算个颜控,对玩家的初始好感度基本基于对方的颜值。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就把他的初始好感度打到80吧,不,还是70好了,留点对方攻略自己的空间。 对方换完鞋,被客厅那面涂抹一黑的落地窗吸引了一般,径直往那边走去。 川半辞前不久才经历虎啸差点把玻璃擦掉的事情,心有余悸地追了上去,横身挡在男人面前,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如果这人敢轻举妄动,他不介意把人打包关进小黑屋。 男人却只是停下脚步,目光越过川半辞的肩头,夸道:“你雏菊画得很好啊。” 川半辞一怔,骤然看向男人。 男人:“可以让我仔细看看吗?” 川半辞喉咙微动,最终缓缓点头。 男人走近窗前,指尖悬在玻璃前几寸,还真像他所说那样,安静地欣赏起来。 公屏弹幕疯狂滚动:【看了《狩心》这么久,你告诉我这黑漆漆的一团是雏菊!?】 【不明显么?】男人指尖虚点玻璃,【这里是根茎,这是花瓣和花蕊,这些叶子……它们只是都重叠在一起了,仔细看去,其实每一朵都很有细节。】 弹幕惊了:【真的哎,主播好眼力,居然这都能看出来。】 男人唇角微勾。 他当然认得出来,这是他亲手教的。 将每一株形态无二的雏菊收进眼底,男人敛下眸转身,发现川半辞还站在他身后没有走。 对方正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川半辞:“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杉鹊。” 川半辞全身一震,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为什么突然着急,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急急道:“哪个shan哪个que?” “我写给你。”杉鹊温声安抚对方,摊开对方的手,在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主播昵称。 杉、鹊。 川半辞面无表情地缩回了手:“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杉鹊失笑,看样子是真的很不喜欢了,他的好感度查询系统显示,川半辞扣了他30点好感。 交换名字之后,就要开启第一次好感度公开。 杉鹊的玩家系统是从川半辞那里继承来的,自然也有对方的伴身技能,对自己只得到川半辞40好感度并不意外。 他用好感度系统查了小群那批人,基本都在60左右,虎啸进度最快,已经到70好感了。 看着群里那批平均值60,再看看自己只有40的好感,杉鹊没忍住弯了弯眉。 弹幕看杉鹊低着头,还以为对方被打击了,安慰道:【开局不利而已,我们主人还是很好哄的,你不要难过。】 杉鹊适时抬起了头,脸上非但没有他们想象的失落,反而尽是笑意:【我只是觉得这个boss的内在表现和稳定的情绪一点都不像,可爱得不像话。】 弹幕无语了:【……恋爱脑么你。】 杉鹊没说话,转头看到川半辞还在盯着他的好感看。 杉鹊走了过去:“一个好感度怎么看这么久?” 川半辞揉了揉眼睛,还是不敢相信:“好感度系统出故障了么,你不可能对我有这种好感度才对。”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川半辞转向杉鹊。 面对质疑,杉鹊居然还真承认了:“我是个黑客,规则没说不允许,默认是可以作弊的吧。” 川半辞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我就说,怎么可能初次见面,你对我的好感就有90。” 已经到可以为他付出生命的程度了,黑客了不起啊,黑客就是胡乱作弊了么,这么夸张的数值怎么可能会信嘛。 川半辞收了好感度系统,面无表情地看向杉鹊:“不准胡乱修改我的游戏数据。” 杉鹊点头:“嗯,下次不会了。” 川半辞依旧满心怀疑,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川半辞就是有种直觉,眼前这个男人蔫坏蔫坏的,不像什么好人。 但按理来说,川半辞对到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并不会很在意,反正最终都会给他当牛做马,好人恶人根本没有关系。 川半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暂时归咎于眼前这个人带给他的不可掌控感。 “别看我了。”杉鹊举起双臂,作出投降的姿势,“不带我参观一下你的家吗?” 川半辞此时对他十分警惕,闻言道:“你可以自己看。” 杉鹊偏了一下头,仿佛在看什么川半辞见不到的东西,再回过头,脸上已恢复如常:“据我所知,每一个进来的新玩家,你都会很积极地为他们做介绍,帮他们适应环境,怎么到我这里,忽然就变了?” 川半辞半天说不出话,懊恼地:“你又偷看我数据库。” 杉鹊:“你只说了不准修改,没说不让看。” 川半辞:“那现在也不准看。” 杉鹊笑道:“抱歉,做不到呢。” 川半辞:“……” 川半辞有点生气。 川半辞有一种就算他说“我讨厌你”,对方也会笑着应和“我的荣幸”。 机制不明,无法反制。 川半辞闭了闭眼睛,打算眼不见为净,原地走开。 “小辞。”杉鹊忽然在他背后唤了一声。 语调和称呼都莫名让人耳熟,川半辞还没有多少意识,身体就先一步停了下来。 奇怪…… 川半辞站在原地,不受控制地捏住心脏处的衣角。 他睁大双眼,迷茫地感受着胸膛处带来的悸动。 他怎么就这样停下来了,为什么突然感觉好难过。 身后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高大的身影在他面前停下,投下的阴影几乎将人笼罩。 杉鹊低头看去,目光在触及川半辞泛红的眼尾时微微一滞,随即抬起手,指节轻轻蹭过眼角,沾上一抹转瞬即逝的湿润:“怎么哭了?” 川半辞:“……被气的。” 杉鹊心底激起无言的波动,手臂微微抬起,影子在灯光的作用下产生偏移,循着自己的心意,制造出将人虚环在怀中的假象:“对不起。” 川半辞注视着对方:“我讨厌你。” 杉鹊轻声:“嗯,应该的。” 这和“我的荣幸”也没好到哪里去。 川半辞瞪他。 “在第一次见面就惹恼了副本主人是我不对。”杉鹊指尖勾住了自己衬衣最上面的纽扣,微微倾身,呼吸若有似无地擦过川半辞的耳垂,“我向你赔罪。” 刻意压低的磁性嗓音激得川半辞耳朵微红,川半辞有些意味不明得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有一堆人来攻略你固然好,但和这么多人谈感情也是会厌烦的。”杉鹊执起川半辞的手,引导着贴在自己的布料之下的皮肤上,指尖顺着肌理分明的胸膛一路向下,又忽然扣住川半辞的手腕,将对方整个人拽向自己。 川半辞身形不稳,两个人一同跌入了沙发。 他被迫横跨在杉鹊腰间,睡袍下摆滑落,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眼前忽然冒出一大堆马赛克的弹幕:【……】 佬,这对吗? 川半辞睫羽颤动着,听到杉鹊用极近诱惑的嗓音对他:“比起我本人,你对我的脸和身体更感兴趣吧?” 感受到手下躯体散发出来的热度,川半辞抿起了唇。 可恶,这人身材好好。 而且好懂他。 川半辞收紧双腿,将杉鹊的腰身牢牢锁住,撑住对方的胸膛,淡色的灰眸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那你要表现得好一些。” —— 每一批新来的玩家都能给川半辞带来全新的观感。 大家为了涨好感度,每天准时来他面前报到,为他烘焙甜点、洗衣做饭、在雨夜来回奔波,为他学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管弦音乐…… 只要他有需求,这些人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 <川半辞>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家因为这群外来者变得越来越好,再用统一的话术发放给他们。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你的出现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道光。” “你是特别的。” “我开始离不开你了。” …… 这样的话他每天都在说,这些玩家真的特别好勾引。 只要摆出一副渴望他们的模样,再随便漏出点积分,就能让这些人在他面前尽情地摇尾巴。 他每天都能收获好多好多的爱。 <川半辞>聚精会神得看着面前的大屏幕。 在所有的时空里,因为玩家不同,川半辞的房子会呈现出微妙的差异。 但这个时空的川半辞家里,地板墙壁天花板都是漆黑一片。 唯一的光源来自房间中央的投影屏幕,冷蓝色的荧光在黑暗中勾勒出一张孤零零的沙发轮廓。 他仿佛置身在一个黑暗的混沌里,睁着一双带有浓厚黑眼圈的灰眸,捏着游戏手柄,指节在按键上机械性地敲击着。 仔细看去,会发现屏幕上放映的不是某一个游戏,而是密密麻麻如同蜂巢一般的监控画面。 每个画面以第一人称视角呈现,摄像头的对面定格着一张张容貌迥异的玩家的脸。 或深情或忐忑,在蜂巢般的监控格子里重复着相似的表情循环。 这里是所有时空的中枢。 沙发上的<川半辞>——或者说,所有空间内川半辞意识的主脑,正在以沉醉,但又绝对冷静的姿态审视着这些画面。 他的瞳孔倒映着屏幕内跳动的光点,手指时不时调节某个画面的音量,倾听着不同时空中那些玩家们对他所做出的反馈。 每个空间都有很多爱,但千篇一律地多了,多少还是有些无聊。 川半辞倦怠地点过一张张游戏画面,忽然感受到了什么,捏着手柄的手指骤然一紧,呼吸呈现出了异样的凌乱。 “等一下,怎么回事?” ——身体很热。 川半辞睁大双眸,猛然贴在了沙发靠背上,唇瓣微微张合,吐出一片湿热的雾气。 分裂成一千份的意识,在某一瞬间,忽然全部集中到了其中一个时空里。 他正被杉鹊压在沙发上,睡袍凌乱地敞开,腰腹处因快感而绷紧。 他能感受到对方的指尖正沿着他的脊椎下滑,带起一阵战栗,却又在某个临界点忽然放轻,刻意折磨着他的神经。 “唔……”川半辞的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身体无意识地在沙发上弹动了一下, “……哈啊,太、太刺激了。” 第103章 川半辞 【川半辞好感度-10】 大多数人进来走的都是攻心策略, 川半辞还是第一次遇到上来就和他玩大尺度的。 但还不赖。 川半辞跟对方纠缠了好一会儿,直到玩到半夜才身心俱疲又心满意足地陷入梦乡。 睁开眼,川半辞发现自己正被迫坐在浴室镜子前, 身上系着一件宽大的围布。 他转了转头,看向旁边手拿剪刀,比划着要往他头上戳的虎啸。 见川半辞不配合, 虎啸将他的脑袋移了回去,严肃批评:“不要动, 动了, 剪不好。” 说起来,这件事在虎啸到来的两周内上演了无数次。 假模假样地熟悉了一段时间后,这人借着朋友名义, 一鼓作气擦掉了所有他画在窗户上的彩漆。 一看就是很早就预谋好了,动作之迅速,当他想阻止的时候, 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后来又要剪他的头发。 他不愿意, 虎啸就一直在他耳边念叨, 头发太长了会挡住眼睛, 影响视力,影响精神气。 而川半辞答应剪头发的原因…… 不, 他根本就没有答应。 他昨天和杉鹊玩得太过了, 在床上睡得好好的,清醒过来的时候, 自己就已经被虎啸移到了浴室间, 披着围布,额前的头发也已经修到了一半。 川半辞打了个哈欠,继续用充满怨念的目光盯着虎啸。 试图用自己的boss威压吓退对方。 可对方置若罔闻, 好像算准了川半辞不会伤害他似的,一把大剪刀咔嚓咔嚓,三两下就把人头发剪短了。 川半辞:“……” 见川半辞终于变成了自己记忆里的模样,虎啸满意地退后两步,将对方的脑袋转向镜子:“看看。” 川半辞瞥向镜子。 由于长时间不见光,镜中青年苍白的肌肤下依旧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却不再显得病态阴郁。 原先遮住双眼的凌乱碎发如今被修剪得清爽利落,整个人仿佛从阴鸷boss蜕变成了很乖的青年。 虎啸收了围布,对他道:“这个,才是你。” 川半辞抬手摸了摸额前恰到好处的碎发,忽然觉得虎啸这番擅作主张也不算讨厌。 然而正当他起身欲走,虎啸又横跨一步,拦在他面前。 川半辞停住,对方又想干什么? 视野骤然一暗,他猝不及防被困在织物里,有些懵:“什么东西。” “薄毛衣。”外面传来虎啸的声音,“我织的。” 川半辞就说自己房子里从来没有这种东西,布料摩擦的触感让他本能地挣扎:“不要。” 虎啸却不由分说,强硬将毛衣套在他身上:“天气转凉了,要穿。” 川半辞扯了扯领口,依旧试图脱掉:“穿着不舒服,而且屋内有供暖,我不需要。” “出去,就要穿。”虎啸一把按住他不安分的手。 川半辞:“我又不出门。” “要出,晒太阳、锻炼,都要出去。”虎啸认真道。 说着,虎啸忽然想起了什么,指尖在虚空屏上一点,一份文件瞬间传到了川半辞的终端。 川半辞扫过终端上弹出的文件,这是一张表格,从晨起到夜眠,每一刻钟都被安排得严丝合缝。 川半辞察觉到了不妙:“……这是什么?” “作息表。”虎啸回答得理所当然。 川半辞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果然,虎啸的手指在屏幕上一滑,属于早上九点的格子顿时亮了起来:“现在,是锻炼时间。” 说着虎啸就要把川半辞往外面拖,一副立即执行的样子。 被拖出去好长一段距离的川半辞:“等一下!” 他昨天才和杉鹊做完运动,这周的运动量已经达标了。 现在要他出门锻炼,他真的有点接受不了。 那个时间表他看了,不仅每天都有固定的晨练午练晚练,什么时候睡觉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如果真的要按作息表生活,他的人生就完了! 太可怕了,不能熬夜打恋爱游戏的世界太可怕了。 川半辞决定反抗到底:“我不要去,也不要作息表。” “不行。”在这一点上,虎啸有着自己的执着。 川半辞眸光瞬间沉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虎啸,整个房间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我没在和你讲道理,我说了不要。” 虎啸闷着不出声,固执地抓着对方的手臂,要往外面拖。 川半辞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攻略者,听不懂我的话么。” 虎啸回过了头,对方那双通透的灰眸中没有情绪,脸上是全然陌生。 在某种意义上,川半辞已经不算虎啸的朋友了,他是副本boss<狩心者>,副本里至高无上的存在。 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把虎啸踢出去。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虎啸抓着川半辞的手忽然松开来,脚步调转,径直朝人贴去。 川半辞平静地与他对望,脸对着脸对峙几秒后,虎啸突然一个下蹲,趁人不注意,直接抱住川半辞的双膝 “!?” 天地倒转间,川半辞已经被人干脆利落地扛在了肩上。 “……虎啸!”川半辞在虎啸肩膀上挣扎。 然而对方身强体壮的,川半辞这种缺乏锻炼的宅人硬是挣脱不开。 身为没有任何特殊攻击形态的攻略型boss,他很抱歉。 无奈之下,川半辞祭出了百试百灵的杀手锏:“我要扣你好感度了!” 没想到虎啸完全不为所动,皱着眉更加严肃道:“健康很重要!” 虎啸脑子一根筋,皮糙肉厚性子还倔,任由川半辞如何挣扎,硬是八风不动,将人一路扛下了楼。 毛衣版的川半辞双手插兜,站在楼下吹着凉风,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正在做热身运动的虎啸。 这傻大个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一边跳还一边嘱咐他:“别愣着,做热身运动。” 川半辞真的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 他多少也明白虎啸是为了自己好,没办法真的对虎啸下死手攻击。 眼看对面已经做完热身,准备开跑了,川半辞艰难地做出了退让:“我可以每天锻炼,但是晚上睡觉的时间,能不能推迟一点?” 虎啸:“理由?” 川半辞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晚上我想打游戏。” “游戏?”虎啸皱起了眉。 幽荧域贫穷烛照域糜烂,其中被称为精神鸦片的,游戏就是其中之一。 川半辞莫名有些心虚:“……没有它们我会死的。” 这么严重? 虎啸凝重地思考起来。 “玩多久?” “6小时?”川半辞已经在尽可能地往少报了。 见虎啸满脸肃穆,川半辞闭了闭眼睛,极为勉强的:“5小时也不是不行……” 最终,川半辞拼尽全力,也只争取到每天四个小时的游戏游玩时间。 代价是他要加练5公里的慢跑。 恶魔,虎啸是恶魔。 所有空间的川半辞都在这一刻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气,引起了另外一个空间的玩家注意。 川半辞转过头,看向坐在沙发另一边,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的杉鹊。 杉鹊是所有玩家里最特殊的一个人。 一点攻略的积极性都没有,除了上床,不做任何其他培养感情的事情。 平时做得最多的,就是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川半辞有些摸不着头脑。 能和帅哥做舒服的事情他确实很喜欢啦,但一般来说,情感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川半辞摘下自己的游戏眼镜:“不要看我了。” 杉鹊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虚空屏上:“刚才为什么忽然叹气?” 被一个攻略者不顾死活的强制锻炼导致心累叹气,这种事说出来也太奇怪了。 川半辞没有回答,转向对方:“你到底想做什么?” 对方根本不是来攻略他的,也不想要积分。 那他的目的就让人十分在意了,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杉鹊明知道他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却避重就轻道:“只是想看看你一个人都会做些什么而已。” 奇怪的目的。 进来的所有玩家,川半辞都知道其目的。 有些人是为了报复他,有些人是为了热度和积分。 唯独眼前这个人,他完全看不透。 川半辞随意道:“就是玩玩游戏,画画,饿了吃,困了睡,这样每一天。” 杉鹊耐心听着:“然后呢?” 川半辞:“没有了。” 杉鹊:“听起来很单调啊。” 川半辞反驳对方:“一点都不单调,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杉鹊:“比如?” 川半辞:“我每天要招待一千个客人。” 杉鹊挑眉:“和这一千个客人谈恋爱?” 川半辞反问:“不行?” 杉鹊望着对方难得攻击性的一面,哑然失笑:“只是平常聊聊天而已,我应该没有惹你吧?” 川半辞移开了视线,他也搞不懂为什么。 自己从来没见过对方,但看见他总有种莫名的冲动。他分不清情绪来源在哪里,从见到对方就开始不停地焦躁。 见川半辞沉默,杉鹊主动挑起了话题:“这几千人里,有没有你特别喜欢的?” “有。”川半辞几乎是立刻道。 杉鹊“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道:“都有谁?” 川半辞斜眼看他:“凭什么告诉你。” 杉鹊:“因为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有魅力,居然能讨到你的欢心,我去学习一下,好让你不那么讨厌我。” 川半辞闷着声音不说话了。 杉鹊却不打算饶过他,虚空点了几下,将容纳了所有玩家的名单摆在了川半辞面前。 一副绅士请指教的模样:“麻烦boss大人指点一下迷津吧。” 川半辞:“……” 又随随便便就把别人副本的隐藏数据调出来,到底他是boss还是杉鹊是boss。 川半辞面无表情地开始名单上圈画起来。 在看到川半辞竟然真的开始认真圈人后,杉鹊嘴角一直含着的浅淡笑意凝固了一瞬。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直到对方圈画完,将名单还给他。 杉鹊撑着下巴,将那些名字一个个仔细扫过去,最终重新扬起嘴角。 “三年不见,居然还学会唬人了。” 亏他还仔细研究了一会儿,以为川半辞真有了感兴趣的人,原来只是乱画的。 杉鹊收了表,隔着一张沙发,去看那边扭着头望向窗外的川半辞:“耍脾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弹幕:【哥你要不要先看看主人对你的好感度呢?】 已经快降到个位数了啊! 其实弹幕始终对杉鹊的存在充满了不解,川半辞把玩家系统给白宁和黑肖后,杉鹊就出现了。 可杉鹊既不像白宁又不像黑肖,说是两个人的融合体也很勉强。 但要说完全不像又不太对,总之很难说。 白宁黑肖将他们囚禁在副本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弹幕对这个人不可谓不警惕。 这人很有手段,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监视了他们的所有行径,他们只要有一点往上汇报杉鹊存在的想法,就会被对方察觉并且阻拦。 有几个同伴因为太过头铁,现在都还在平台乱流里出不来,不知道是死是活。 还有苍梧那家伙,这人平时仗着资历高,还是平台管理员之一,连首领都不放在眼里,没想到对杉鹊屁都不放一声。 感情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他们就说不能把这种危险人物放出来吧。 迫于威胁,所有人都被杉鹊封了口。 还有一点很奇怪的,这人似乎对异骸直播间的运行规则非常熟悉。 可他们明明记得,在杉鹊还是白宁黑肖阶段的时候,对异骸直播间没有那么熟悉。 怎么一出来,突然新手变大佬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融合之后的杉鹊褪去了之前的野蛮思维,极具社会化,莫名每天很忙,而且性格异常的……成熟? 他们亲眼看见杉鹊在黑了异骸直播间某段程序之后,一边语气刻薄地批评他们高层运营直播间的方式一边反手修了几个bug。 他们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听着。 杉鹊离开了副本之后到底在忙什么他们还是不得而知,但对方喜欢缠着川半辞这一点倒是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杉鹊悄然来到了川半辞身后:“小辞。” 两人最过分的行为在第一天就做完了,川半辞对他这种忽略好感度,直接亲近的行为没什么反应:“做什么?” 杉鹊:“告诉我,这些年,你一个人过得好么?” 川半辞意味不明:“问这个做什么?” 杉鹊:“我想知道。” 川半辞:“……好吧。” 杉鹊:“好在哪?” 川半辞被追问得有些不适:“你问题好多。” 不知不觉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已经完全交融了,杉鹊却宛若未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倒映在玻璃上的人影:“小辞,告诉我。” “……” 川半辞抿了抿唇,半晌没有开口。 不是他不想告诉杉鹊,他不知道怎么说。 他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内心。 自有意识开始,他就生活在这个地方了,不知道自己从哪来,也不知道去往何方。 他只是很寂寞,隐约记得有件事要做,要找到一个人,一个真正爱他并且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人。 于是这个副本就出现了。 突然之间,有很多人来到他的家中,说要爱他。 他很高兴,觉得自己正在实现这个愿望,所以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在杉鹊提问之前,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 川半辞的沉默并没有拦住杉鹊探究的欲望,他主动道:“那换个问题,你有没有培养什么特别的爱好?” 这个川半辞会回答:“谈恋爱。” “喜欢的东西?” “雏菊。” “……食物?” “苹果。” 每个回答都如此果断,像是没有灵魂的机器。 “这样么,我知道了。”杉鹊轻声道。 川半辞再次从杉鹊身上感受到了某种不适,他明明都回答了杉鹊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杉鹊却好似还是不满意,念念叨叨他完全不理解的话。 川半辞转过头:“你到底在说什么?” 弹幕:【对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看不懂。】 “我会回来的,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另一个爱你,爱到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人,那个人就是我。” “你要活下来,像普通人一样好好生活,直到重新见到我的那一天……” 未知记忆里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杉鹊道:“这些话,是你不愿意从这里离开的原因么?” 川半辞骤然抬起眸。 杉鹊怎么会知道? 杉鹊望向川半辞,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太了解川半辞的冷血,就算现在已经改变了很多,骨子里却依旧是冷的。 这也是他在苏醒之后,发现川半辞居然被困在这样的执念里,感到无比震惊的原因。 从什么时候开始,川半辞渴求起别人对他的爱了呢? 这个疑惑在杉鹊进入副本的时候就一直在想,直到现在,他才完全确认。 是因为他。 因为那个早已死去的人类单阙。 单阙给了川半辞超越生命的“爱”,却也将川半辞永远困在了这种“爱”的幻境里。 杉鹊看向川半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些话并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空气突然凝固了。 川半辞:“什么意思?” 杉鹊迎着对方逐渐冰冷的目光:“也许对方只是想让你放下他,让你重新展开新的生活……” “啪!”的一声脆响。 掌心的游戏手柄忽然被捏得炸裂,几片碎片擦过杉鹊的脸颊,划出几道细小的血痕。 但他纹丝不动,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眼前逐渐失控的青年。 “你的意思是,他回不来了?”川半辞灰色瞳孔此刻如同暴风雪前的铅云。 杉鹊:“我不是……” “那是什么意思。”川半辞向前迈了一步,“你是想说,我坚持了这么久的生活,一直以来都是错的?” 无形的压力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杉鹊感到了一股窒息。 倒不是说身体遭受了多少负担,他只是有些心疼。 杉鹊眼底浮动着难以言喻的微光,那目光太过复杂,像在看自我惩罚的爱人,在牢笼里固执地筑起高墙。 “但这些……都只是你一厢情愿想把我拉出来的、不负责任的借口而已。” 川半辞伸出手指,点在杉鹊的胸膛上,语气漠然,“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以为,你能比我更了解他。” 【叮——】 【川半辞好感度-10】 第104章 川半辞 弹幕: 【啊啊啊扣了10分!扣了10分!】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但是主播少说两句吧,好感度真的快不够扣了!】 弹幕闹麻了,他们到底跟了一个什么样的主播, 别人都在噌噌涨好感,只有杉鹊,每一句都在扣好感的边缘疯狂试探。 川半辞发完火就去了卧室, 留杉鹊独自一人在客厅。 杉鹊凝视了一会儿紧闭的卧室门,叹了口气, 捡起地上破碎的游戏手柄。 只见一抹幽光从指尖浮现, 那些散落在地的碎片纷纷悬浮而起,如同时间回溯一般,严丝合缝地重新拼合成完整的手柄。 虽然知道杉鹊是个深不可测的黑客, 但看到对方这么轻松地改变副本物品,弹幕还是有些心凉。 弹幕主动忽略了杉鹊的动作,道:【这下好了, 你好感度垫底了。】 他们跟着川半辞的时候, 没觉得攻略boss有多难, 怎么现在反过来看别人攻略川半辞, 会这么糟心。 杉鹊:【只一味在意好感度,是救不出他的。】 弹幕:【道理我们都懂, 但你未免也太不在意了。】 这位可是唯一知道怎么救出川半辞的金大腿, 要是因为好感度太低被直接踢出副本,他们主人不就彻底回不来了? 弹幕催促道:【快用你的□□去给他赔罪, 把好感度加回来。】 【你们话有点多了。】杉鹊淡淡道。 弹幕:【……】 杉鹊平时看上去斯斯文文, 稳重又体面,不太会跟别人翻脸,但弹幕莫名都很怵他。 这种怵和面对川半辞时不一样, 他们怕川半辞是因为川半辞作为人类,居然能轻易看透他们,用语言或者干脆暴力胁迫,以弱胜强,引起他们心理上的惊惧。 而杉鹊更像是他们生物链之上的存在,纯粹的精神压迫。 弹幕委屈:【那你说要怎么办嘛。】 杉鹊垂下眼,摩挲着自己手上备受川半辞好感的游戏机。 没人比他更了解川半辞。 得到川半辞的好感不难,说些甜言蜜语,为他做点无伤大雅的小事对方就能很开心。 但想要川半辞的爱却不容易。 他们当初形影不离了四年,地点身份年纪,都如此得天独厚。 但到最后也是用了那条命才换取到对方一颗真心。 这些人在完全不了解川半辞是什么人的情况下,居然妄图凭借一个副本,就得到川半辞的爱么? 这份对川半辞独一无二的了解,成为了杉鹊的一种傲慢。 以至于他能如此放心地将这么多人放进来,由他们尽情地攻略他所爱的人。 因为没人能够完成副本任务。 他很清楚,川半辞不会爱他们,相反,这些人会为川半辞如痴如狂,心甘情愿成为他救出对方的工具。 只是……他对川半辞的了解,现在有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黑洞。 杉鹊点开虚空端,漫不经心地监测着其他人的攻略进度。 副本是分批次进的,速度快的那一批人已经集体失败了。 群聊: 【我他妈真是个傻逼!为了要那么点积分,居然对他说了那么伤人的话!】 【他说他最喜欢我做的苹果蛋挞,他离不开我的,他那么怕孤独的一个人,现在肯定很难过。】 【想到他最后那个眼神,我现在手都在抖……积分算什么啊草!】 群聊界面疯狂滚动着消息,每条都浸透着懊悔。 他们很快想到了艾特杉鹊,说已经把病毒注入了川半辞体内,杉鹊那么神通广大,能不能想办法把他们再送进去。 【求求了,这次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想跟他说一声我爱他。】 见杉鹊没有回应,他们又艾特起其他还在副本里的群友们,发红包送道具,求大家发一点川半辞的照片,让他们看看就行,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下一秒,群主开启了全体禁言。 无视后台突然爆炸的私信,杉鹊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哂笑,点进了川半辞拯救计划的小群。 小群平时很少闲聊,讨论对策偏多。 杉鹊利用好感度查询系统,一一检查了这些人与川半辞的好感度。 杉鹊一直很稳的心态,在看到川半辞对某个人的好感度时,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他先是反复看了好几遍,又调出bug修正系统,认真确认了几遍这人确实没有作弊,是不掺一点水分的真实数值。 在前人一批接着一批的攻略失败后,虎啸一举成为了川半辞好感度最高的玩家。 可杉鹊记得对方分明是前不久刚进来的新玩家,这进度未免也太快了一点。 杉鹊点进了对方的私聊频道。 杉鹊:【你拍了拍虎啸】 虎啸很快回复:【有什么吩咐吗大佬?】 杉鹊:【小辞对你的好感度达到了80。】 虎啸:【哦。】 对方的反应意外很平淡。 杉鹊挑了挑眉,没想到虎啸先回了一句:【是我进度太慢了吗,不好意思,你们的好感度是不是快破百了,我会努力追上去的。】 好感度快破0的杉鹊:…… 故意的么?这小子。 杉鹊:【你对他做了什么特殊的事?我记得上次他对你的好感度还只有60。】 虎啸对杉鹊很尊敬,有问必答:【之前我拉着他去锻炼身体,他回来好像不是很开心,我就跟他讲起了我和爷爷的事情。】 虎啸之前就发现了,川半辞对人类之间的亲密关系很感兴趣。 在川半辞心情不佳的时候,他总拿爷爷的事情哄对方,每次效果都很好。 杉鹊怀疑道:【就这么简单?】 虎啸反而疑惑了:【不辞很好哄的啊,升他的好感不是一直这么简单?】 见杉鹊沉默,虎啸还好心地跟对方说起了攻略川半辞的小细节。 川半辞在打游戏的时候最认真,这个时候跟他提要求,基本什么都能答应。 川半辞所有东西都喜欢乱放,如果比他更快找到遗失的物品,他会觉得你超厉害。 川半辞对活物很感兴趣,可以定制仿生宠物送给他,要提前教他看饲养手册,不然容易把宠物养死,不过一旦明确饲养规则后,他会比谁都更用心对待它们。 虎啸那边的川半辞,家里已经可以开仿生动物园了。 …… 这些桩桩件件,都是杉鹊离开后,不曾了解过的川半辞。 虎啸说到最后还道:【对了大佬,不辞喜欢晚睡打游戏,虽然他承诺过最多只打四小时,但我还是不放心,你晚上的时候去盯着点,不要让他熬太晚。】 【哦不对,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的这些生活习惯,不好意思,你就当没看见吧。】 杉鹊:…… 杉鹊关闭了和虎啸的对话框,独自破防。 这就是他苏醒之后的一根刺。 不论他多了解川半辞,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的确确从对方世界里消失了整整三年。 而这三年,偏偏是川半辞从那个地方逃往人间变化最大的三年。 关于虎啸说的那些川半辞的生活习惯,他一点都不清楚。 弹幕: 【嗯?这是什么?吃一口,是杀意哎!】 【(嚼嚼嚼)你说这个杀意怎么这么好吃,(嚼嚼嚼)嗯~这个嫉妒也很不错(嚼嚼嚼)】 杉鹊抬起眸,无声无息地看了一眼公屏。 弹幕:【……】 错了,佬。 如同一个插曲,短暂的情绪起伏之后,杉鹊重新回归平静。 虎啸和川半辞的相处方式是无法复制的。 虎啸是朋友,好感度涨幅方式本身就和别人不同,效率当然快。 但朋友终究只是朋友。 杉鹊又扫了一眼虎啸和川半辞对彼此的超高好感度,眼不见为静得关掉。 80好感,是他们的极限。 他和小辞的可不是。 就这样在副本里各自欢喜地过了一段时间。 江林快被这群弹幕逼疯了。 他们的确有要川半辞好看的共同目标。 但这是一个攻略副本,江林必须先得保证川半辞的好感度,才能慢慢执行计划。 弹幕却不管这么多,他们只要情绪,要非常庞大的负面情绪。 江林有一百万粉丝基础,这些粉丝的情绪需求是很大的。 他是多人副本类型的主播,进副本的玩家越多,他越能通过损人利己的方式让弹幕饱餐一顿。 但这是1v1副本,现在还是积累好感度的阶段,他没办法从川半辞身上找负面情绪,那就只能靠自己提供。 他开始主动进惩罚间,靠惩罚间的特殊机制满足这些弹幕对负面情绪需求。 但这些弹幕的欲望日益膨胀,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江林从惩罚间惊醒,用道具掩盖了一番脸上的憔悴,确保自己不会被川半辞发现异常后,走出了客卧。 川半辞在晚上熬夜打游戏的时候,第二天就会赖床,但在江林这里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大概是江林讲的那个故事深得川半辞喜欢,川半辞虽然心理没有多少愧疚,行动上还是非常主动的。 比如一大早川半辞就会起来,用眼神监督自己的机器人管家给两人做早饭。 看到江林从隔壁出来,川半辞道:“早上好,江林~” 江林才从惩罚间里挣脱出来,精神还十分疲惫,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川半辞没在意江林的态度,继续道:“家里的食材差不多吃完了,管家在订购新的一批,等真正吃上早饭可能还要再等一会儿。” 江林是幽荧域的人,平时一周能吃上一顿包饭就谢天谢地了,更别说奢侈的一日三餐,对此也无所谓。 没想到川半辞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哎?”了一声,竟然径直朝江林走过来。 他没管江林骤然变得警惕的目光,自顾自地捏了捏江林两边脸颊的肉,往外拉扯了一下:“你最近都有好好吃饭呢,脸上肉都长了不少。” 江林:“……” 川半辞确实从来没有在物质条件上亏待过他,以至于虽然他长期的精神状况堪忧,体重却真的在一点点增长。 江林刚进来的时候十分瘦削,现在已经回到了正常成年人应该有的重量。 这是幽荧域的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其实,在他不主动作妖的情况下,川半辞还是很好的。 不,他怎么能这么想。 意识到自己竟然产生了这种想法,江林立马惊醒,想把这种恶心的念头从脑海里踢出去。 川半辞是他的仇人,对方现在这样待他,只是被他的故事骗了而已。 他怎么可以真的贱成这样,对方一点好处,就把此前种种都给忘了?! 江林逼着自己清醒过来。 对方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还在捏他的脸颊肉长吁短叹。 川半辞吃软不吃硬,只要展现出弱势,学会讨好对方,就能在对方这里过得很好。 他讨好了那么多次弹幕,为了复仇,他也不介意暂时谄媚于对方。 江林已经调整好了表情,转向川半辞:“不用等管家了,冰箱里的食材还剩一些,我来做吧。” 江林抬起头,看到川半辞的反应,顿了一下皱眉:“眼神太夸张了,有必要这么期待么。” 大概是仇恨越深关注越大,相处过这段时间后,江林也能从川半辞的平淡表情中看出各种细微的情绪变化。 川半辞点头:“我以前那么对你,你都愿意为我做早饭吗?”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语,江林都分不清川半辞到底是在惊喜,还是在挖苦他了。 江林把冰箱剩下的食物全部拿了出来,没有说话。 川半辞还在旁边感叹:“这是你第一次主动为我做事哎。” 江林:“……” 川半辞:“难道因为是你做的,所以我才特别期待吗?” “停停停。”江林被川半辞直白的语言弄得浑身不对劲,不知道是瞪是斜睨地看了川半辞一眼,“这种话等你先吃上我做的东西再说吧,你这种富贵人家的少爷,可不一定吃得惯我们幽荧域的东西。” 江林支起一口铁桶,灌满水,将食物全部切成小块全部放入桶中。 川半辞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弹幕: 【给我们当狗当得不过瘾,还要跑到不辞面前再当一回么。】 【早说了,这人就是贱种。】 从他提出要帮川半辞做饭开始,弹幕的冷嘲热讽就没停过。 以前他谄媚于弹幕,也会有一部分这样羞辱他,他们乐于见到他明明感到羞耻却依旧在讨好他们的矛盾模样。 只是这是他第一次讨好玩家,还是川半辞这个他们共同的敌人,弹幕既想看到他最后和川半辞撕破脸,又不爽他铺路前的示好。 弹幕: 【这什么鬼东西,一锅猪食?这种没有技巧的乱炖真的能讨好不辞么?】 【人家可是烛照域的小少爷,吃你这坨也是挺为难了。】 【到底是出生在垃圾场的乞丐,讨好人的方式也那么穷酸。】 【哎,你们看,江林连灶台都不知道在哪里,是厨房太高级了,你不会用吗?】 【哈哈哈哈,连灶台都不会用的乡巴佬,居然还想用厨艺讨好别人。】 手足无措地按错好几个按钮才顺利打开灶台的江林,在看到弹幕无孔不入的恶意话语后,不自觉咬紧了牙关。 不管多少次,这种直戳人心的嘲讽他还是很不习惯。 他开始难堪起来,随着因为各种高科技操作不当,锅里的水直接满溢出来之后,川半辞的目光也跟着变得刺目。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不管是人工培育还是机器合成的,所有蔬菜和肉只有烛照域才能吃上。 幽荧域的人们想要吃上营养液之外的食物,只能等那些运输车把贵族老爷吃不完剩下的丢过来。 江林在幽荧域的时候,最会抢这种东西,只要有东西过来丢,他基本都能抢到。 他一直自卑于自己的身份,所以在这种地方都会尽量体面,当别人不顾一切抢到就大口生吃的时候,他会考究地切块放入热水,想象自己像贵族一样进食。 但川半辞是真正贵族少爷,平时的吃□□致又考究,他所谓的体面吃食,在对方眼里说不定就是和猪食无疑。 他所谓的讨好,说不定只是把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充满展示给对方取乐。 第105章 川半辞 “汤已经变得很粘稠了, 还没有能出锅吗?” 近在耳边的询问如同一声惊雷,让江林骤然回神的同时又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发呆得太久了,急忙想去熄火, 可他对这个富有科技感的厨房还是用得不熟练,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关火的按钮。 还是川半辞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先一步找到,替他关掉了。 难堪, 难堪,还是难堪。 在这种现实感十足的副本里, 江林无时无刻没有感到和川半辞之间阶级带来的差距。 江林脸色苍白地将那桶炖菜放在餐桌上:“要不还是别吃这个了, 等管家回来再……” “为什么?”川半辞一概不知道江林的心理过程,“你不是都已经做好了吗?” 川半辞已经坐在对面坐等开饭了,目光在简陋的餐桌上巡视了一圈:“只有炖菜, 没有饭吗?” 江林:“……没有。” 烛照域很少会扔大米,就算侥幸抢到了也没有像样的炊具来、烹煮,他还真没有考虑过炖菜还要配米饭这个操作。 江林沉默地给两人各盛了一碗浑浊的炖菜。 第一口刚咽下去, 江林就停下来了。 他的做法没错, 也没有任何失误, 甚至因为有厨房和各种高级调味料, 这锅炖菜比他以往做的都要美味。 可是…… 他这几天也是吃过机器人管家为两人准备的饭菜的。 不管是口感还是食材处理的精细程度,哪怕是江林都能清晰的意识到, 这顿寒酸的炖菜, 和川半辞平常吃的那些精致餐点简直天差地别。 江林看着桌面上倒映出来的菜桶倒影,弹幕说得没错, 他这桶菜都玷污了着白玉做的桌子。 江林的指尖在碗沿收紧, 他几乎能想象到川半辞嫌弃的模样。 “……再来一碗?” 川半辞的声音将江林拉回现实,他蓦然抬起头,看向对方展示的吃干净的碗, 有些发愣。 没有饭的炖菜就是这点不好,没一会儿就吃完了,肚子还没有多少饱腹感。 即使川半辞这种不是很能吃的类型,估计也要再吃两碗才行。 川半辞接过江林给他续上的炖菜,心情愉悦地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有滋有味地吸溜起来。 虚伪。 江林冷冷地盯着川半辞,连自己这种幽荧域出身的人也能感受到这顿饭和川半辞平常饭菜的差别,川半辞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有那么好吃么,你的演技太浮夸了。”江林道。 他宁愿对方嘲笑他,也不想要这种近乎体贴的迁就。 这会让他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很可怜。 什么都比不上对方,还要对方反过来照顾他。 “我都说了我没有在表演了。”川半辞放下碗,眼中流露出真实的困惑。 真的好奇怪啊,为什么江林总怀疑他在演戏,难道他享受江林为他做的一切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么? 川半辞问:“你为我做这顿饭,是想故意为难我?” 江林眉心拧起:“你想多了。” 他要和川半辞作对,有的是更直接的手段,需要用这种幼稚的把戏?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我不能觉得好吃?” 江林怀疑:“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少爷,吃得惯这种乱炖的菜?” “不是乱炖的啊。”川半辞莫名道,“你会根据食材的特性切成不同的大小,按照不同的时间段下锅,这怎么能叫乱炖?” 炖菜也是有技巧的,尤其是做出好吃的炖菜,反正以川半辞的水平,只能看到这种程度了。 江林颇感意外,没想到川半辞真的注意到了这些细节,难不成这人刚才真在认真看? “而且,我享受的又不是炖菜,是我们一起吃饭这件事。”川半辞抬眼,眸光在灯光下印出细碎的亮影,“这是你来到副本后,第一次愿意心平气和地坐在我面前呢。” 不知道是不是他曾经背叛了江林的缘故,对方一直对他很有戒心。 之前给江林送饭也是万分警惕,直到他离开后才肯动筷。 这种怪异的平衡持续到现在,直到江林突然主动提出下厨。 “在你没来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川半辞忽然笑了,眼角弯起浅淡温柔的弧度,“我很高兴可以和你一起吃饭。” “只要两个人一起,不管是吃东西还是做其他什么事情,都会觉得非常美好啊,你说是不是?” 于此同时,系统发出川半辞的状态提示。 〖状态:孤独→舒缓〗 江林喉咙滚动着,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仔细想来,除开惩罚间的那段时间,这是他经历过最轻松的副本。 没有生死威胁,不必为下一顿发愁。 川半辞是个很温和的boss,只要顺从他的规则,甚至可以在这里生活得相当惬意,对方还从不吝啬给他各种好东西。 江林望着碗中的汤汁出神。 他从小作为孤儿求生,幽荧域像他这样的人很多,同龄人不是朋友,而是争夺生存资源的对手。 每一口食物都沾着血腥,每一餐都可能是最后的晚餐。 他也是第一次这么安静没有纷争地,和另外一个人共享一口锅里的食物。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江林眼神躲避了一下,索性低下头,将脸埋进热气腾腾的碗里。 浑浊的汤汁顺着喉管滑下,江林悄无声息地抿起了唇。 两个人分食同一锅食物,味道好像真的会好一点。 然而下一刻。 “哐当——” 白瓷碗坠到地上发出的碎裂声响刺破寂静。 江林猛地抬头,看见川半辞失力地跌坐在椅背上,死死攥着餐桌边缘,冷汗顺着脸颊滚落,面色苍白地望着他。 “你……”川半辞的声音脆弱不堪,“给我下药了?” 江林脑中顿时一阵巨响。 这是怎么回事? 为了吸引乐子人弹幕的关注,江林成为正式主播之后,就一直开启了弹幕干扰玩法。 弹幕可以通过打赏,随意在他的副本里动手脚。 就在刚才,有打赏的弹幕往川半辞碗里投了毒。 江林:【你们在干什么!】 弹幕不满道: 【你什么反应,我们在帮你制造节目效果,你还不乐意了?】 【川半辞可是我们的敌人,少装蒜啊,赶紧给我们准备负面情绪。】 江林没管弹幕,来到川半辞身边注意到对方全身都在冒冷汗,慌忙打开商城找解药。 弹幕:【你还想救他?】 江林在商场里疯狂滑动:【蠢货,现在根本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弹幕不可置信: 【……你喊我们什么?】 【当上百万主播忘本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来的了是吧?】 川半辞的指尖掐进了江林的手臂,急促的呼吸声像钝刀般刮着他的耳膜。 江林闭了闭眼,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观众老爷,我们不是商量好的么,负面情绪由我来提供,现在就暴露,还怎么完成我们的复仇计划?】 弹幕却不领情: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有一点你别忘了,我们关注你,是因为你能给我们提供大量的负面情绪,但现在除了惩罚间,我们有在你这里吃到一点其他的痛苦么?】 【江林,你应该不想再体验一次违抗我们的代价吧?】 江林:“……” 为了在直播间站稳脚跟,他选择投靠弹幕。 一切为了弹幕,一切为了负面情绪,他为了自己的欲望,并不以为意。 但随着粉丝数量暴涨,他成了这些弹幕的提线木偶,完全没有自我行动能力。 在他还没有满足自己的欲望之前,好像已经先一步失去了自由。 但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正在发生异变,长期浸泡在负面情绪里,他的感知早已麻木,连人性都变得稀薄。 当他靠负面情绪喂养弹幕时,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变成了只能生产负面情绪的怪物了呢? 江林机械地扬起嘴角,脸上堆出谄媚:【观众老爷,怎么会呢,我只是……】 弹幕强硬打断:【那就按我们的想法做!】 “啊、好了。” 在江林和弹幕产生争执的时候,一句突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两方均是一滞,江林想转过头,却发现身体竟然无法动弹分毫。 几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牢牢钳住他的下颌,他转动着眼珠,对上了川半辞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灰眸。 不知何时恢复清醒的川半辞,此刻正仿佛捏着一个随时都能捏爆的玩具,稍微一用力,就能把江林的下颌骨整个碾碎。 江林背后陡然窜起森冷寒意。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江林。”川半辞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那目光看得人遍体身寒,“刚才,你给我下毒了么?” 江林不自觉吞咽了一下,眼中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惊惧。 这要他怎么回答? 这个空间只有他和川半辞两个人,他根本没办法辩解。 江林默认一般垂下了眼睛。 【哈哈哈这样才精彩嘛。】 【打起来打起来!】 公屏里掀起一阵狂欢。 “不要打扰我享受恋爱,你们这群弹幕。”川半辞淡漠的嗓音越过屏幕,直接传达到了弹幕的耳朵里。 原本还在狂欢的公屏骤然寂静下来,那种悚意也从江林身上流淌到了弹幕心中。 江林:“……你看得见?” 意识到这一点,所有人都开始回忆,之前他们有没有在公屏里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看不见具体的,但你这边的弹幕波动太强了,我想不注意到都难。” 可能是川半辞曾经是玩家的原因,他多少能感受到一点弹幕的存在。 “其他攻略者的弹幕波动没有你这边那么强烈。”川半辞若有所思地道,“难不成江林你很受弹幕欢迎?” 在得知川半辞看不见具体弹幕之后,弹幕集体松了口气。 被白宁黑肖拖进副本里变牲畜的记忆还历历在目,更何况苍梧的部分权限还在川半辞身上,他们不清楚川半辞能做到什么程度。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弹幕不敢说话了。 他们可以不说话,江林却还在川半辞手里。 川半辞来到江林面前,手上的力道几乎让对方无法移动任何视线:“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哦,那个毒药,是不是你下的?” 弹幕意识到了什么,躁动起来:【江林!】 江林眸光轻颤,望进川半辞那双澄澈平静的眸底。 对方其实没有释放任何威压,平淡地仿佛只是问了一个寻常的问题,这群弹幕却像见到了瘟神一样战栗不安。 弹幕很怕川半辞。 可就算他说出了真相,川半辞会相信他么? 就算相信了他,川半辞又能对这些弹幕做什么呢? 他不清楚弹幕惧怕川半辞的原因是什么,但他清楚弹幕有什么手段,靠他是无法对抗弹幕的。 说不定最后什么结果都没有,他还会因为背叛弹幕,遭受比惩罚间更严酷的报复。 “不说算了。”川半辞意兴阑珊地移开了视线。 不承认就算默认,川半辞对要害自己的玩家不会留情,指尖正要用力,耳边又忽然听到一句。 “不是我……” 川半辞转回视线,重新看向出声的江林。 江林白着脸,抓着川半辞的手臂抖得不像话,眸光中闪烁着微弱的光:“你碗里的毒……不是我下的。” 弹幕没想到江林真的会出卖他们:【江林?!】 钳制突然松开,江林踉跄跪地,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脱力。 恼羞成怒的弹幕仗着川半辞看不见内容,正想在公屏对这个叛徒发泄怒火 居然敢背叛他们,他们要让江林付出代价! 可当他们把想法化成文字弹幕要发送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发送不了弹幕了。 怎么回事?bug? 是川半辞。 在和屏幕内的副本boss对上视线的时候,所有弹幕都打了一个寒颤。 他们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又离不开直播间了。 “啪!” 所有弹幕眼前骤然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收拾完弹幕,川半辞收回视线,满意地拍了拍江林的脑袋:“我就说,江林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才对。” “我喜欢听话的好孩子。”川半辞捧起江林呆愣的脸,像挠小狗一样挠了挠江林的下巴,“乖乖,因为弹幕,你肯定受了不少苦吧?” 江林这才惊觉原本热闹的公屏忽然一片寂静,但诡异的是,他直播间的热度并没有下降,反而在反向上升,名为“恐惧”的情绪,在其中持续发酵。 江林声音发紧:“你做了什么?” 川半辞愉悦道:“只是把他们都关进小黑屋了而已,他们总在逼你做各种各种的事情吧,不用担心,从今以后你就是你,他们再也不能对你指手画脚了~” 江林完全不知道川半辞变成boss后居然还有这种能力:“为什么帮我?” 这个问题反倒让川半辞露出困惑的表情:“好奇怪的问题,不是你亲口说的吗?” “为了找我,你不惜一切代价地来到副本,这样的爱人,我怎么会任由你被弹幕欺负呢?” 这样么。 川半辞帮助他,是因为那个谎言么。 川半辞朝怔愣的江林伸出手:“来,站起来吧。” 江林恍惚间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被对方稳稳拉起后,却仍僵在原地。 他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继续为弹幕搜集痛苦? 还是按照原计划,继续深入敌人内部? 他仿佛一只被骤然剪断提线的木偶,大脑卡壳一般运转着。 他像一具突然失去牵引的人偶,思维陷入停滞般的空白。 弹幕的消失抽走了他所有的行动指令,江林茫然地站在原地,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所适从。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一支画笔忽然递到眼前,江林迟缓地转头,对上川半辞平静的眼眸。 川半辞将画笔在江林眼前晃了晃:“要和我一起画画吗,我可以教你。” 思维还没开始转动,手就先一步拿住了那根画笔。 江林听见自己嗓音沙哑地道:“好。” 第106章 川半辞 这个人……真的坏到家了! “什么情况?”虎啸日行检查全员好感度排行的时候, 忽然发现江林的名字从最底下消失了。 他连忙将这个消息发给杉鹊。 虎啸:【大佬你终于对他出手了?】 杉鹊:【……你往上找找?】 虎啸意味不明地多看了两行,惊讶地发现江林对川半辞的好感度居然从垫底一路上涨到了中层。 难怪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川半辞好像把江林都给拿下了。 虎啸回复:【哦,看到了。】 杉鹊:…… 所以川半辞为什么会对这种一根筋的傻货好感度最高啊! 关掉信息,杉鹊看了一眼系统时间。 昨天川半辞的睡觉时间是十一点, 以他当时的兴奋状态推算,真正进入深层睡眠应该是在十二点半。 根据对方平时的生物钟规律, 结合今天的光照强度和室温变化, 离川半辞拉开卧室门还有十秒、九秒、八秒……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杉鹊怀中出现了一层白色的光带,数据流持续凝结, 最终形成了一大束……蓬松的蒲公英。 “唰啦——” 卧室门开启的瞬间,那股气流带起的风被人为得放大再放大,最终吹起那捧盛放的蒲公英。 无数白絮从门缝、窗棂、杉鹊的臂弯间飞涌而出, 起初是几茎绒球试探性地滚动, 后来竟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迁徙。 它们在斜照的光柱里翻飞, 像被撕碎的云, 又像提前降临的细雪,将整个空间染成朦胧的纯白。 满屋纯白之中, 杉鹊笑得满脸灿烂:“早安, 小辞。” 川半辞的目光追随着飘舞的蒲公英,没注意自己的发间也点缀了几点白绒, 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比漫天的蒲公英还要更鲜活。 雪白的绒絮落在地上铺成雪白的一层, 几分钟后又像变魔术一样融入地板床铺,全部消失,被杉鹊收入了程序黑洞里。 杉鹊:“蒲公英花海, 喜欢么?” 川半辞望着最后一朵蒲公英消失在地板上,没有说话。 每天,杉鹊都会送给他一场盛大的花海,或者雕成这种形状的新鲜水果。 里面什么都有,玫瑰绣球洋桔梗,蜜瓜雪梨红心柚,也不知道他在这个资源匮乏的现实背景副本里,从哪弄来的这么多花样,每天都是不重复的新东西。 但川半辞没有在里面看到过一次雏菊和苹果。 杉鹊将怀中只剩下孤杆的蒲公英随手丢入数据黑洞:“这个也不喜欢?那明天再换别的。” “不用换。”川半辞的目光如静水深潭,“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川半辞总感觉对方还是在跟他作对,明明知道他喜欢的是雏菊和苹果,却故意不给他。 弹幕也很奇怪: 【对啊,干嘛不给他。】 【我看了隔壁主播的,他弄不来真的雏菊,但亲手绣了好大一幅雏菊刺绣,主人直接给人涨了20点好感度呢!】 杉鹊可不像川半辞那么平易近人,什么事情都会好心地跟弹幕解释。 他不会、也吝啬与对这群人分享对川半辞那份独一无二的了解。 这个副本是由川半辞执念所构筑的虚拟牢笼,越是迁就他,就越会让川半辞沉溺其中,直到永远被困在这座他亲手编织的黄金乡里。 杉鹊的那些程序病毒,其实最多只能起到外部催化作用,想让川半辞毫发无伤地离开这里,川半辞必须自己萌生出想要离开的愿望。 可失忆的川半辞把这个世界当成了归宿。 对于杉鹊的不配合,川半辞已经习以为常了。 默不作声地绕过对方,川半辞来到落地窗前,晨光透过窗户将颜料管照得晶莹剔透。 他铺开画纸,笔尖蘸取一抹鹅黄。 没什么大不了的,杉鹊不给他,他可以自己画。 雏菊嘛,他画了这么长时间,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画着画着,川半辞的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忽然凝滞了。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川半辞眉心微蹙,盯着纸上画了一半的雏菊轮廓。 奇怪,怎么越看越像刚才杉鹊怀里的那捧蒲公英? 川半辞不信邪,换了一个位置重新画。 但他的手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总在关键处出现意想不到的拐笔。 大脑和下意识的动作相冲突,纸下最终呈现了一朵不伦不类的畸形花。 川半辞意识到了不对劲,蓦然回首,转向身后沙发上的杉鹊:“是不是你搞得鬼?” 杉鹊从容抬眸:“嗯?” 川半辞面无表情地向杉鹊展示自己被画得一团糟的畸形花。 杉鹊抱臂端详片刻:“这不是画得挺不错么。” 杉鹊忽然起身走上前,倾身握住川半辞的手腕,就着残留的颜料在画纸上又填了两笔:“这里加上一点白色……好了,是不是更像了?” 短短几笔,杉鹊就将上面的畸形雏菊彻彻底底改成了蒲公英。 “刺啦——” 画笔穿透画纸。 “就是你搞得鬼。”川半辞眼底燃起暗火。 杉鹊无辜地后退了两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大懂呢,你想画得不是蒲公英吗?” 那副全然纯良的表情让川半辞产生片刻动摇。 川半辞狐疑地看向画纸。 ……难不成真是自己的问题,他错怪对方了? 可是说不通啊。 他怎么会因为一场好看的蒲公英花海,就直接抛弃雏菊呢? 川半辞的思维受到了冲击,略显呆愣地再次转向了对方。 然后刚好就正!好!看!见!了!对方掩唇偷笑的画面。 川半辞:“……” “就是你!” 川半辞猛地起身,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情绪激动地将画笔折成了两段。 被骤然起身的川半辞所逼,杉鹊好笑地退后了几步:“好好好,我承认是我做的手脚,向你认错行不行?” “没用,不行,不原谅。”川半辞周身散发着浓郁的黑气,朝杉鹊走去的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力。 先是强塞给他根本不喜欢的蒲公英,又用不知道哪里来的黑科技干扰他画画,最后还死不承认地装无辜。 这个人……真的坏到家了! 杉鹊没做任何抵抗,被川半辞气势惊人地掀倒在沙发上,他喉咙微微滚动,虎口抵住唇角,眼底闪烁着被萌到不行的微光。 “……可爱。” 【叮——】 【川半辞杀意值:80】 弹幕: 【……真的可爱吗佬。】 你要不要看看人家对你的杀意值呢? 他们追随川半辞,但如果真惹恼了对方,他们还是会害怕的。 如果惹了川半辞的是他们,他们现在已经吓得跪地求饶,哭着喊着让川半辞不要伤害他们了。 怎么会有人会觉得暴怒状态下的川半辞是可爱的啊! 就在川半辞咬着牙准备动手时,一面光屏突然在他面前弹出。 什么东西? 川半辞眯着眼睛看过去,是杉鹊对他的好感度:90。 川半辞:“又拿假数据糊弄我?” “我可以给你看真实的好感度,这次我保证是真的。”杉鹊看上去真诚极了,“你难道不好奇吗?” “……” “我的,真实的好感度哦。” “……” 川半辞原本没那么好奇的,攻略者的好感度而已,只要能享受到被爱,他们真正的想法他真不在乎。 但是杉鹊…… 这个人浑身都是谜,不攻略他,不讨好他,不按套路出牌,但又会和他上床,在意外的时刻给予温柔。 如同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但川半辞很是掀起了那么一点好奇心。 想看看眼前这个坏得流油的家伙,对他到底能有多少好感度。 川半辞妥协了:“我要看。” 只见杉鹊指尖轻划,眼前的好感度数值开始缓慢下降,最终停在80。 川半辞还是有点不相信,自从知道了杉鹊可以数据造假后,他就升级了副本。 虽然比不上杉鹊那种可以随意修改程序的程度,但打个假还是可以的。 川半辞立刻启动副本验证程序。 叮—— 数据真实。 杉鹊适时开了口:“虽然不及90那么高,但80也已经归于爱的行列了,我是爱你的。” “爱”,杉鹊说出了这个川半辞最关心的词语。 川半辞眸光闪烁了一下,态度稍稍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冷着脸道:“所以呢?” 这和杉鹊戏弄他有什么关系? 杉鹊躺好了:“所以接下来,boss大人,请对爱你的我温柔一点。” 川半辞望着躺在沙发上的狡猾杉鹊,抿了抿唇。 不是祈求他的原谅,而是让他出手时温柔一点么? 的确,面对爱他的对象,他可以抛弃、玩弄、用完就丢,但他还真下不去手去武力教训。 川半辞眼中冒着复杂又纠结的光,最终俯下身,泄愤一般狠狠咬在了杉鹊的嘴唇。 【叮——】 【川半辞杀意值:0】 而作为上帝视角的弹幕,目睹了事情发生的一切。 在弹出那张90好感度的面板时,杉鹊手速很快地给鹿临发消息:【把你对小辞的好感度记录发给我。】 鹿临:【?】 鹿临:【<发送成功>】 所以现在展示在川半辞面前的,其实是鹿临的好感度。 不算作假,却也绝对不是真的。 弹幕: 【好像明白了主人的正确使用方式是怎么回事。】 【我就说看直播能学到真东西吧!】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啊。】 川半辞跨坐在杉鹊腰腹之上,尖利的牙齿刺破唇瓣,铁锈味在唇齿间爆开的瞬间,他清晰感受到杉鹊胸膛轻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痛呼,而是一声压抑的、近乎愉悦的闷笑。 这让川半辞更加无法控制力道,想让对方吃到教训,齿尖更深地陷入那片薄唇,直到温热的血珠染红两个人的唇。 胸膛的空气消散殆尽,川半辞才稍稍退开,鼻尖蹭到了对方骨相优越的侧脸。 喘息间,川半辞看见身下的男人那片看似平静的眼睛下,正翻涌着危险的暗流。 下一刻,杉鹊扣住他的后颈,修长的指尖没入头发,将他重新按向自己。 “继续啊。”杉鹊含住了川半辞的下唇。 这个吻是斯文的,却带着无法忽视的侵略性。 川半辞揪着杉鹊的领口,在铁锈味再次弥漫进口腔的瞬间被撬开齿关,杉对方的舌尖长驱直入,舔过他敏感的上膛。 原本惩罚性质的吻在这一刻慢慢地变了味。 川半辞其实很喜欢杉鹊带给他的感觉,但对方并不好好攻略他。 他给对方很多次机会,这人每一次都没有把握住,或者说故意不把握住。 川半辞喘息着推开了杉鹊,指尖抵着杉鹊的胸膛将他推开:“为什么总要惹我。” 杉鹊舔掉唇上沾上的血,目光牢牢锁住眼前人。 川半辞很纯粹,他有很多种办法哄着对方忘记所有的不愉快,将这场冲突彻底化作情欲。 他张了张口,却忽然没办法像往常那样将这件事一笔带过。 他再次陷入了对川半辞的疼惜中。 他比谁都更想让川半辞开心,给他所有喜欢的,一捧新鲜的雏菊,一颗火红甜美的苹果,一个视他如命的恋人,然后看他露出清浅、却又无比鲜活的笑容。 可这并不能将川半辞从副本里拉出来。 曾经的两人都太年轻,在他意识到自己开始爱上川半辞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让川半辞永永远远地记住他。 即使那个时候的川半辞并不懂爱,他也要成为川半辞心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样等到他离开后,川半辞就可以刻骨铭心地记住他。 时间不会让他们之间的情感消失,只会在其中发酵浓厚,最终成为不说出口也会在心中回响的浓烈。 但这种想法在他发觉自己真的成为了对方不宣于口的秘密时,又彻彻底底地改变了。 他该怎么办才好? 他要怎么做,才能将自己的过去从对方的世界里全部抹除,让对方愿意从这层密闭的壳里走出来? 第107章 川半辞 在没有弹幕操控这段日子里, 江林每个清晨醒来都会陷入短暂的恍惚。 没有惩罚间,没有饥饿,不用费尽心思去制造负面情绪讨好弹幕, 安宁的像一场美梦。 这里的时光太舒缓,几乎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沦在这里。 当他开始产生这样想法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和川半辞相安无事地共处一周了。 惊觉的瞬间, 江林背后已然冒出了一层冷汗。 《狩心》的副本并不比其他副本简单,甚至更为危险, 它消磨的是人最脆弱的意志。 江林将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用力甩了甩头,刺痛感让混沌的思绪为之一清。 他一遍一遍逼着自己去回忆那些真实的痛苦,直到心中的沉醉彻底散去, 重新清醒过来。 恰在此时,室内传来一道拖鞋踢踏声。 阳台的玻璃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原来你在这里。”川半辞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内。 他托着精致的茶具踏入阳台,瓷器在夜色中泛着温润的光。 现在是夜晚九点, 不夜城依旧灯火通明, 仿佛不知疾苦的乌托邦, 将糜烂和罪恶都隐藏在繁华的外壳之下。 风景是很不错的。 川半辞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修长的手指摆弄着茶具,再把砌了茶水的杯子递给江林:“你在这里干什么?” 江林接过那盏白瓷茶杯。 他在借着凛冽的夜风让自己从温暖的副本世界里清醒过来, 但这种话当然不能和川半辞说。 江林只看向外面:“有点想家了。” 川半辞眨了一下眼睛:“幽荧域吗?你更喜欢那个地方?” “也不是。”江林靠在椅子上, “只是晚上嘛,总会勾起一点别样的思绪。” 说完, 江林就发现川半辞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江林看向对方:“你很好奇?” 川半辞毫不掩饰地点头。 这几天江林已经摸清楚了川半辞的性格。 对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圣父, 只要展现出弱势,就能收获对方的怜惜和爱护。 江林一向不避讳加这种好感的。 他放下了茶杯,望着杯中泛起的涟漪, 慢慢说起了自己经历。 江林不是一开始就是孤儿的,他家曾是幽荧域最富有的能源商。 十岁那年他被抄了家,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一夜之间沦为乞丐。 幽荧域街头最不缺的就是乞丐和孤儿,江林从小受到的教育里就没有真善美几个字,想要过得好,就得踩着别人上去。 在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暗城市里,江林靠着比所有人都更决绝的狠劲,在那条垃圾街立了足。 以上是江林的真实经历。 他结合自己的过往,编造了一套专门为川半辞定制的故事。 川半辞同情心强,在这套故事里,江林弱化了自己的罪恶,只将悲惨展示给对方。 江林的眸中翻涌着晦暗的雾霭,他之前没卖过惨,但好像天生就会做这种事。 在叙述间,他几乎能听到川半辞好感度度上涨的声音。 “以上,就是我的全部过去。”江林牵动嘴角,朝川半辞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苦笑,“虽然悲惨,但在幽荧域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也没什么好可怜的。” 嘴上这样说着,江林心里却在冰冷地算计:来吧,怜悯他,拯救他,把那些泛滥的同情心都倾注给他。 然后再让他…… 瓷杯轻叩桌面的脆响在江林耳边想起,他抬起头,看到川半辞放下了茶杯,手撑住下巴,在夜色中的灯光下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可怜?我觉得不需要可怜你。”川半辞看不见一点杂质的清澈灰眸就这样印出了对面原原本本的江林,“你想要的不是这个吧。” 视线中,江林蓦然抬起了头。 江林所做的一切都源于自己的欲望,为了欲望可以对弹幕卑躬屈膝,偏偏他又是个高敏感高自尊的人,很矛盾。 但在江林的心里,这样的行为是可以自洽的,是个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会为此付出什么,他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江林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忽然有些不透眼前这个人的意图。 预想中那个会因同情而心软的川半辞并未出现。对方只是倾身而前,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江林就这样愣愣地被拍了两下,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 “能在那么糟糕的环境里独自生存下来,长成现在这个模样,一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和艰辛吧,真厉害啊江林。” 江林呼吸一滞。 川半辞这是什么反应? 他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唤起川半辞对他的怜悯心,编造出来的谎言。 川半辞却能在这一大堆谎言里,精准地捕捉到这样一部分。 卑劣的,恶毒的,却又无比真实的他。 他居然在赞叹这样的他。 川半辞的指尖掠过发梢,还在感叹:“拥有自尊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在你这样的背景下,真了不起,如果是我肯定做不到。” 江林都分不清川半辞是在夸他还是在讽刺他了,但他忽然不想去分辨。 他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川半辞的眼睛。 有人因为他的过去怜悯他,因为手段鄙睨他,因为恶毒憎恶他。 破天荒地,第一次肯定了他的本质。 说他了不起,说他很厉害。 这不是认同,只是一种超脱人性的看穿。 分不清具体是什么情绪,只感觉身体酥酥麻麻的,一道陌生的战栗顺着脊柱攀升,所有的感官都溺毙在那双专注的眼眸里。 原来这样的自己,也是可以被称赞的吗? 江林最开始看到鹿临发的那个帖子时,还觉得这些人真是夸张。 怎么会有人分不清现实和副本,沉浸在副本给他们的虚假爱里。 直到此刻亲历才切实体会到,这里栖居着怎样一个腐蚀心智的怪物。 他不分好坏不辨真伪,只一谓编织着一张张温柔罗网,诱人自己往下跳。 川半辞是捕食情感的魔鬼。 【叮——】 川半辞听到了江林好感度疯狂上涨的声音。 川半辞伸出舌尖,意犹未尽般舔了舔唇角。 在所有玩家里面,川半辞最满意的就是江林。 对方是最配合他玩恋爱游戏的人,大多数人来副本的目的又无聊又功利,只有江林怀揣着对他的恨而来。 他喜欢这种浓烈的憎恶,果然只有这种对他怀着鲜明情感的羔羊,品尝起来才会如此美味。 但是还不够,他想要更多。 他渴望看到这簇隐晦不明的情感继续扭曲,直到彻彻底底变成爱。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川半辞忽然问。 江林还沉浸在刚才的话语中,怔怔地转过头。 “你不记得了啊。”川半辞愉快道。 也是,江林从十岁起就变成了孤儿了,自然不会记得这样一个奢侈的日子。 川半辞舒展眉眼,对江林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哦。” 江林骤然顿住:“什么?” 阳台外骤然掀起一阵风,一艘银灰色的飞艇无声悬浮在了川半辞身后。 “过来,江林。” 川半辞向江林伸出了手,上升气流吹动着衣服下摆,月光为他镀上一层虚幻的银辉。 等江林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川半辞牵着站在了飞艇舱内。 飞艇上升时没有震动,只有耳膜能感受到气压的微妙变化。 下方的建筑群渐渐缩小,镶嵌在表面的LED灯带化作流动的光河,很快的,更远处商业区的全息投影也在夜空中交织成一片迷离的雾。 江林第一次体验贵族的飞艇,和幽荧域工人的高空作业很像,但很安全,下面的景色全部收敛进了眼中。 “风很舒服吧?”川半辞靠在飞艇边沿,发丝在气流中轻舞,“风景也很不错。” 在川半辞说出他生日的时候,江林的心脏就开始无规律地剧烈跳动着。 这种失控感让他感到不适。 他闭了闭眼睛,声音刻意维持着淡然:“也就还好吧。” 川半辞朝他偏了偏头。 高空的景色确实令人震撼,可以将繁华的烛照域尽收眼底,却也暴露了城市上空翻涌的污浊雾霾。 在地面时难以察觉的污染,此刻正清晰地展示着它狰狞的面目,这些浓烟都在一鼓一鼓地往空气中运输。 江林睁开眼睛,用冷冰冰的语气继续道:“这里的雾霾比幽荧域更严重,黑得令人作呕。” 就像他自己的眼睛一样,浑浊不堪,充满污垢。 江林回过头,发现川半辞正在盯着他。 江林收敛了表情,板着脸道:“干什么看我。” 川半辞继续盯着他:“你的眼睛很好看啊。” 江林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但是作为眼睛的主人,江林再清楚不过,自己这双黑漆漆得透不了一点光的眼睛究竟有多不受欢迎。 江林掀了掀唇角:“他们只会说我像天生的垃圾,活该一辈子待在垃圾站。” 呼啸的风声消失了,江林抬头,原来是川半辞把挡风玻璃打开了。 “怎么会。”川半辞轻触控制面板,手指在玻璃上划出一道流光,“虽然在这种天气下,头顶的天空确实不尽如人意,但是你看。” “只要调一下亮度,覆上一层滤镜,再修改一些数据……” 飞艇的玻璃如同一个精密的调色盘,外面的景色随着他的操作不断变换着,直到调整到了某一个角度—— 浓黑的雾霾突然褪去,像被稀释一般,散成一片深邃的墨色。 而后那墨色越来越清澈,越来越透明,整个天空都化作一片璀璨的星海。 “就会变成这样。”川半辞收回手,转向江林,“很漂亮吧?” 江林仰起头,失语般久久望着变得焕然一新的夜空。 飞艇还在高空中漫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夜风再次袭来。 川半辞撤掉了挡风玻璃,璀璨星河再次变成黑蒙蒙的一片雾霾。 “现在再看这片天空,感觉是不是不一样了?” 江林没有回答,但紧抿的唇角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样的美景你看过了,就算撤去滤镜,星河也印在了你的心里。”川半辞走上前,在江林面前站定,“你的那双眼睛,就是没有滤镜的雾霾一般的星海。” 江林的瞳孔开始骤然收缩。 川半辞:“喜欢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吗?” “……”江林望着他,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川半辞满意了:“那么现在,来进行我们的第二次好感度测试吧。” 一面透明的光屏在两人之间展开。 江林的身体骤然僵硬。 但变故发生太快,他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只能浑身眼睁睁看着屏幕上显示着自己最开始的好感度-20。 然后一路开始上升,-10,-5,最终归于初始的零点。 江林死死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 数字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疯狂上涨—— 10 20 30…… 最终停留在了50。 一个不上不下,但非常危险的数字。 “结算结束。” 川半辞发出声音的瞬间,江林如从噩梦中惊醒,后背的冷汗将衣料黏在皮肤上,带来细密的刺痛。 居然……已经这么高了吗? 江林深深地皱起眉,狠狠甩了一下头,但大脑仍然一片混乱。 他全身心都在怀疑自己身上,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川半辞正悄然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不够,不够,完全不够…… 川半辞看着面前的好感度,像是不知酣足的饕餮,只是区区50好感度,根本满足不了他。 他决定再加一把火。 “只是半个月的时间,你对我的好感度就从-20涨到了50,我很高兴。” 江林喘息着转过了头。 “为了奖励你,我来告诉你一个属于我的秘密吧。”川半辞轻快道。 说着,川半辞朝江林伸出了舌头,一条烙印在上面的漆黑十字印就这样暴露在了江林面前。 江林:“这是……” 一条永久性烫伤。 但江林记得弹幕告诉过他,川半辞是个拥有超强自愈能力的怪物,一条手臂被截断都能在之后重新长出来。 他的舌面怎么会留下这种永久性烫伤。 “这是我的致命弱点哦。”川半辞道。 江林猛然看向他。 川半辞:“哎呀,你很兴奋嘛,看来这个奖励我送对了。” 眼前寒光一现,江林定睛看去,一道长长的血口已出现在了川半辞的手臂上。 如同展示一般,川半辞将这条受伤的胳膊放在江林面前。 而后在下一刻,那条血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闭合,一眨眼又恢复如初了。 “在这个副本里,我已经算是不死之躯了。”川半辞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要是想杀我,光是击穿我的脑袋或者心脏,是没有用的。” 江林心中一跳,莫名有种川半辞其实早已察觉了他想法的错觉。 “所以想要伤害我,就得拿到能够发射这种能量的装置。”川半辞再次吐出舌头,指了指上面的十字伤痕,“电离射线,才是唯一能对我造成永久性伤害的武器。” 说完,川半辞将一根手指放在唇中间,做了一个噤声手势:“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所有玩家,包括你那群正被关在小黑屋的弹幕,全都不知道。” 江林久久没有回神,不止是因为川半辞居然把这么重要的弱点告诉了他,还有电离射线。 在他还没有成为孤儿之前,他们家的能源公司生产最多的,就是电离能量。 第108章 川半辞 江林就这样意外掌握了杀死川半辞的方法。 他家本来就是生产电离能源的, 从小耳濡目染,就算现在江林也知道如何把平常的电离能源武器化。 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逐步沦陷,江林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他得尽快杀了川半辞。 只是怎么制造电离武器而不被川半辞发现是个棘手问题。 江林思来想去,决定先造一把最简单的电离匕首。 小巧隐蔽,还很好制作, 唯一的缺点就是杀伤力不行。 就算川半辞不是攻击性boss,但能作为一个副本boss, 光靠一把匕首就能杀掉还是不太可能, 江林还得另做可以限制对方的东西。 比如一个可以限制行动力的牢笼。 组装匕首和牢笼的零件部件很好找,很多零件都是可以互通的。 在发现川半辞对很多常识一窍不通后,江林开始以为川半辞制作惊喜为名义, 网购了很多机械部件。 “你喜欢雏菊对吧?”在川半辞问起来他在做什么的时候,江林就这样回答,“我可以为你做一个能够亲身感受到雏菊花田的全息设备, 保证和真的一模一样。” 川半辞很感兴趣。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 江林为川半辞精心打造的全息牢笼日渐完善的同时, 那把电离匕首也只剩下最后一个步骤, 能源核心。 电离技术启动慢,能耗巨大还不可控, 是烛照域早已淘汰的能源, 但在幽荧域垃圾工业街那一段路,这种危险的能源仍是维系肮脏生计的命脉之一。 江林对它的特性再熟悉不过。 普通电离能量不足以致命, 却足够成为匕首的能源核心, 只要在匕首上安装电离转换器,就能以最小能量激发最大杀伤力。 现在唯一的问题,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获取电离能源。 雨幕如铁灰色牢笼笼罩着烛照域, 江林盯着电视荧幕出神,新闻光斑在他瞳孔里跳动。 这周烛照域迎来整整一周的大雨,整座城市浸泡在潮湿的黑暗中,昏暗一片,仿佛望不到头的永夜。 “怎么在对着电视发呆?”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沐浴后水汽的川半辞来到他身旁坐下,发梢还滴着水珠。 新闻里正好放着灵境集团面向幽荧域的慈善计划,据说两个区域会联合举办一个放天灯的活动。 背景是幽荧域一条黑蒙蒙的街,惨白的灯光忽明忽暗地打在采访者和被采访的人的身上。 江林视线未移:“这段路我们幽荧域的人一般都叫垃圾街,就是我生活的地方。” 川半辞的目光在新闻画面与江林侧脸间游移:“你想去参加活动?” 江林想摆脱那里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想回去。 “嗯,我还挺感兴趣的。”江林道,“毕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想见证它变得更好。” 川半辞没有说话。 江林本来也没想马上得到川半辞的支持。 电离是垃圾街最常用的能源,在这个地方办活动,天灯的能源和电离也脱不了干系。 只要他想办法拿到天灯,就可以把上面的能源核心扣下来,安装在匕首上。 他刚才那番话只是为接下来拿天灯的行动做铺垫,之后川半辞问起来,他可以说是思乡作纪念,就不会引起川半辞的怀疑了。 第二天,一千个玩家世界爆出了相同一件事。 川半辞不见了。 虎啸找遍了第十六层和住宅群,就差把地皮和下水道都看一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川半辞的踪迹。 大群小群集体炸开了锅。 【你们看见我家半辞了吗?】 【你家的也不见了!?】 如果只是单纯一个空间的川半辞消失,倒还称不上稀奇,整体失踪就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有人猜测:【会不会是特殊剧情?】 有可能。 对此,虎啸选择求助杉鹊:【大佬你怎么看?】 杉鹊没什么看法,他空间里的川半辞也不见了。 杉鹊在虚空里点了几下,眼神渐深。 他有黑客的能力,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解决的。 所有世界的川半辞集体消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这不是某个游戏空间的异常,而是川半辞的主脑意识脱离了房间。 单单调查分身倒不难,但是这次事件涉及川半辞本体,杉鹊的权限就不够用了。 他也不知道川半辞具体在哪里。 杉鹊:【不用担心,这个副本他是老大,总不会出事。】 说的也是,虎啸看到杉鹊回复,紧绷的肩线终于稍稍放松。 川半辞这一消失,就消失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清晨,所有游戏空间的川半辞又从卧室里集体刷新了。 仿佛只是游戏出现了短暂的bug,平白无故被卡没了一天。 “早上好,很高兴见到你。”所有的川半辞都对面前的攻略者统一道。 “……” 杉鹊抱着双臂,打量着面前的川半辞,缓缓道,“转人工。” 眼前的川半辞眨动了一下眼睛,在察觉到眼前的是谁后,唇角微不可查地往下撇了撇:“很不高兴见到你。” 毕竟他有一千个攻略者嘛,川半辞一人分饰一千角也是会累的。 所以在没那么重要的场合下,川半辞就会内置ai,设置几个简单的行为逻辑和语录,去应付那些他没那么感兴趣的攻略者。 剩下的精力,他就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到他感兴趣的世界里去了。 能让他大部分时间都能参与其中的,其实也就几十个,而百分百参与的更是只有区区三个了。 分别是江林、虎啸和杉鹊。 前两者很简单,他喜欢两人对他的情感线,一个足够复杂,一个足够真诚,他都很感兴趣。 至于后者……单纯是杉鹊完全能分辨出到底哪个是ai哪个是真正的他。 谈恋爱嘛,川半辞多少还是用心的,所以在有攻略者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ai程序就会自动跳出来,换他这个本体上。 而刚才,川半辞昨天干了好大一件事,实在有点累了,才借机偷懒了一下。 结果还是一下子就被杉鹊认出来了。 川半辞真的有点奇怪了:“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杉鹊:“想知道?” 川半辞点头。 杉鹊:“那先告诉我你昨天去哪儿了。” 这种兴师问罪的语气…… 川半辞目光移了移,语气淡淡道:“不告诉我就算了。” 就当他准备揭过对方的话语离开卧室时,杉鹊又道:“心虚了。” 极为笃定的陈述句。 川半辞停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盯着杉鹊看。 被盯的杉鹊挑起眉:“被我说中心思,恼羞成怒了?” 川半辞:“……” 弹幕: 【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主播总能在主人如出一辙的面瘫表情上看出这么多情绪来。】 【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吧?】 “不回答么,那我大概知道了。”杉鹊道,“为了你自己?” 川半辞:“……” 山鹊:“为了我们攻略者?” 川半辞:“……” 杉鹊:“为了某个攻略者?” 川半辞:“……” 杉鹊扬起了笑容,只是眼底没什么情绪:“那看来是第三者了。” 弹幕:【所以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川半辞:对啊,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所有心思被猜得一干二净的川半辞,对着玻璃窗面无表情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又一派平静地歪了歪头。 他的面部表情变得这么丰富了吗,怎么有人光凭借自己的脸,就能把他的事情全部猜完。 玻璃窗前,川半辞抬起头,透过窗户,看到他身后的杉鹊微笑着步步紧逼:“所以,你想自己说出来,还是我一步步猜出来?” 川半辞:“……” 杉鹊似乎不太高兴。 对别人情绪一向不敏感的川半辞,莫名能从杉鹊和善的笑容中读出了这么一种情绪。 他张了张口,想说出口的一瞬间,屋外雷鸣大作。 闪亮的电光之下,映照出了川半辞苍白的面庞,和冒着冷汗的额头。 下一秒,川半辞往后面倒了下去。 川半辞发高烧了。 这个消息在杉鹊将川半辞抱回卧室时,在大群里传遍了。 大家忙得到处跑,又是量温度计,又是买退烧药,哗哗又是一大笔积分花了出去。 这下,川半辞昨天到底去了哪里重新成为热议。 【别乱喂药。】 杉鹊在群里发了这么一句,就重新将注意回到副本里。 他在商场换了一个退烧贴,随后将熬煮的汤药端进卧室。 川半辞的视线从杉鹊进来开始就一直锁定在杉鹊身上,只是因为病气,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 杉鹊走到床前,伸出手,在川半辞耳边打了一个响指。 “转人工。” 话音刚落,川半辞的意识重新回到了这里。 他看了一眼杉鹊,和他手上还是满满当当的药汤,脸上有着淡淡绝望。 杉鹊一律当做没看见,试了试汤的温度,舀一勺递到川半辞嘴边:“张嘴。” 川半辞偏过头,避开了那勺汤药,开口的嗓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沙哑:“喝药没有用的。” “我知道。” 杉鹊自然清楚不过,川半辞体质特殊,平常根本不会出现生病的情况,但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异常,普通的药也对他不起作用。 杉鹊只道:“这不是药,是能让你舒服一些的冲剂。” 像是知道对方的为难,杉鹊放轻了声音,主动哄道:“不是苦的,你试试?” 川半辞偏过头,倔强着不肯张嘴,摆明了不相信杉鹊的样子。 杉鹊轻叹一声。 川半辞不怕疼不怕死,不怕被欺骗不怕被背叛,唯独有这么一个弱点,怕苦。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杉鹊又哄了一会儿,直到汤药快放凉了,才放下汤勺,抚上对方滚烫的额头道:“小辞,这碗汤是必须要喝,如果你不主动喝,我就只能采取另外的手段了。” 没想到一直偏着头不配合的川半辞反而转了回来,用暗淡又明亮的眼睛期待地盯着他。 杉鹊:“……” 差点忘了,这人巴不得他采取另外手段。 杉鹊本来想强灌的,但迎着川半辞的期待眼神,还是遵循这人所想,将一口汤药含入口中,俯身压了过去。 唇瓣相触期间,咕咚吞咽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在川半辞喉咙滚动时,杉鹊的拇指也贴着肌肤缓缓下滑,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确认每一滴汤液都被咽了下去。 杉鹊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药汁浸润过的微哑:“是不是甜的?” 川半辞稀里糊涂地“嗯”了一声,张嘴就来:“是因为你喂了的缘故吗?” 杉鹊:“……是因为本来就是甜的。” 高烧让川半辞思维一片混沌,他眯了眯眼睛,再次确认了一遍眼前的人到底是谁:“脑子乱乱的,信息要处理不过来了。” “那就从其他玩家那里退出来。”杉鹊又舀了一勺汤,含进嘴里。 “早就退出来了,只有你这里唔……”剩下的话语淹没在了唇齿交融之中。 川半辞原本是打算全部关机,等修养好了再看心情一个个分意识过去。 结果杉鹊一句“转人工”直接把他的一份意识喊回来了。 真的很奇怪啊。 川半辞半阖着眼,一边吞咽着喉咙里的汤,一边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人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好像很熟悉的一切。 但是他一点都不熟悉对方。 在一次次的亲吻中,那碗汤药总算全部进了川半辞的肚子里。 药效发挥得很快,川半辞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 这时候的川半辞就显得格外乖巧和黏人,收了浑身的刺,抓着杉鹊的衣袖,只睁着一双睡眼朦胧的灰色眼睛盯着对方。 “杉鹊,你到底是谁?” 杉鹊手指拭过对方湿润的唇角,声音沉沉地:“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只是突然感觉,我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嗯?”杉鹊像是在哄一个要睡的孩子,“在哪见过?” 川半辞眉梢微蹙,一片混沌的大脑就这样思考了一会儿。 可他的记忆一片荒芜,什么都不记得。 “没有印象……” 但出于某种本能,川半辞还是用力地扯了一把杉鹊的衣服,用虚弱但执拗的语气道:“见过吗?你说。” 川半辞没有距离感,在无意识下力道又大得很,杉鹊一手拿着空碗,就这样没有防备地半倾在川半辞身上,几乎往下一瞬就能贴上对方的脸。 川半辞问完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他接下来说什么,对方就会信什么。 杉鹊垂眸望着川半辞的脸,最终道:“……没见过吧。” “真的吗?” “真的。” “不是骗我?” “不骗你。” 每一次重复的确认都只能得到杉鹊相同的回答。 川半辞眼底的光亮在一次次否定中熄灭了一些,松开杉鹊的衣袖,翻过身将后背对着他。 杉鹊替人掖了掖被子,又深深地望了一眼背对着他的川半辞,拿着空碗离开了。 “滋啦——” “碰——” 随着轻巧的关门声,房间内重新回归黑暗。 第109章 川半辞 大雨的背景下, 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 江林背贴着卧室冰冷的墙壁,低下头,望向捏在手里未拆的冰凉机械造物。 这东西上还挂着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意, 沁入指尖,透心的凉。 川半辞冒着大雨回来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川半辞是在快凌晨的时候回来的,外面的暴雨经久不停。 对方披着一张快被腐蚀干净的雨衣, 在消失了一天之后的夜晚回到家中。 烛照域的雨水都是人为净化过的,按理来说应该没有这么强的腐蚀性才对。 除非对方去了幽荧域。 可是川半辞好端端的, 为什么要冒着这么恶劣的天气去幽荧域? “江林。” 川半辞还没换好鞋, 就迫不及待地把他叫过来,湿透的刘海下,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川半辞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献宝似地递过来。 在看到川半辞拿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后,江林全身血液都在那一刻凝固。 一个连包装都还没有拆开的折叠形天灯。 川半辞居然亲自去了。 川半辞:“你对那个天灯活动好像很感兴趣,但其实你自己是去不了的, 受副本限制, 你们玩家的活动范围只有那么一点。” “不过我是副本boss, 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给你吧,虽然去不了垃圾街但在这里放也是差不多的吧?” 说完, 川半辞看向江林:“你会开心吗?” 江林说不出话来。 那只是他的一句试探, 想着在接下来自己拿到电离能源的时候,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但他完全没想到, 因为这句话对方居然直接去了那边, 还替他把东西拿回来。 效率这样高,让人猝不及防。 这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都会被川半辞珍视着,好好放在心上。 大部分正常的恋爱攻略都是细水长流,在暧昧拉扯之间逐渐将关系变近,川半辞却不是。 他会以一种非常不讲道理的强硬方式,让你强行介入他的生活。 这对于慢热的人来说可能会有些不适,但是真正相处到现在,会发现一切竟然都那样顺理成章。 川半辞足够坦诚与真诚,一切阴暗和任何没有说出口的阴谋诡计,都能在对方清澈的瞳孔中消失殆尽,最后开始不知不觉地顺着川半辞的节奏来,进行那场可笑的恋爱游戏。 江林接过川半辞递过来的折叠天灯,不知为何手臂有些颤抖:“……这也是你的手段之一吗?” 川半辞正在哗啦啦地撕扯身上被腐蚀掉的雨衣,没有听见江林的话。 “正常来说,这个副本的范围只到这座建筑群为止,不过我让副本结合现实资料,模拟出来了一个临时的垃圾街,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开房子去那么远的地方。” 川半辞一边扯掉雨衣,一边兴奋道,“那个地方好有意思,生活方式和烛照域的完全不一样,就是没有实时生成npc,不然抓几个过来玩玩也不错……” “你的手。”江林忽然打断了川半辞的话语,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手臂,“你的皮肤怎么了?” 川半辞看了一眼自己小臂上蔓延的灼痕,不甚在意道:“是电离射线啦,我跟你说过吧,电离可以分解我的细胞,使之无法再生。” “日常用的电离能源对我没有那么大的影响,但幽荧域的照明系统实在太差了,居然还含有放射性,别说我了,就算对电离没有过敏反应的普通人,每天在这种超负荷的光线下,也很难不生病吧。” 确实是这样,这也是幽荧域突发基因病的人比烛照域要高得多的重要原因。 川半辞只是随口提了一下,就继续说起自己在外面的见闻。 如何让副本模拟出一个幽荧域,一个人去到那里,再找到江林感兴趣的天灯。 他对这次全新的体验很新奇,滔滔不绝地讲着,完全没注意身边的人以怎样复杂而沉默的眼神看着他。 但也许川半辞就算知道了,也根本不会在意。 这就是他的游戏方式。 会不会遭受危险?消失了一天其他世界的玩家会怎么样?这几天都是大雨他是不是应该等一段时间再去? 这些事情全部都不在川半辞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会趁着对江林的激情还在,全身心地投入游戏。 想到什么,就一股脑地去做。 如此热烈,如此真诚。 霸道、自顾自地沉浸着,全然不顾被这样对待的人,会因此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再然后,川半辞就戛然而止地昏倒了。 过量的电离辐射对普通人尚且有不良影响,更别说川半辞这种超敏感的体质。 川半辞陷入了一场异常猛烈的高烧。 江林将川半辞送入卧室后,就一直这样靠在墙边上,意味不明地摩挲着手中的折叠天灯。 川半辞真的很会挑。 幽荧域用的能源很杂,基本拿到什么就用什么,只是因为垃圾街原来是江林本家的领地,因此用电离能源的格外多。 天灯里面的能源拆解下来再进行二次激活,就是完美的武器核心。 要不是江林知道川半辞对能源器械这种东西一窍不通,他真以为对方是上赶着找死的。 客厅里没有开灯,屋外是狂风骤雨的永夜。 江林将天灯拆解下来,将电离核心嵌入自己早就做好的匕首能源槽。 按下开关,幽蓝的离子流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在匕首握柄上方凝聚成一道锐利的电弧刃。 无声无形,却能轻易致人死地。 江林又是一按,客厅重归黑暗。 全息牢笼还没有完全竣工,正常来说他想得手还要再等一段时间,但偏偏川半辞因为受到了过量的电离辐射发烧了。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咔嗒” 卧室门轴发出细微声响被雨声吞没。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暴雨,将空间压缩成密闭的茧。 川半辞平躺在床上,因高烧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唇色苍白,一副毫无防备的脆弱模样。 江林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川半辞床前,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这大概是川半辞在副本里能达到的最脆弱的时候了,谁都能轻而易举地杀掉他。 江林垂下眸,没什么情绪地掀了掀唇角。 对方要是知道他冒着大雨和生命危险带来的礼物,会导致他今夜的死亡,会摆出什么表情? 如果弹幕在的话,这时候的公屏恐怕已经沸腾起来了。 想到这里,江林扯到一半的唇角就这样凝滞在了原地。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群弹幕了。 是川半辞亲手将他们封锁了起来。 ——从今以后,你就是你。 ——他们再也不能对你指手画脚了。 ——你的眼睛就是没有滤镜的星海。 ——江林,我很喜欢你的这份爱哦。 江林用力闭上了眼睛,脸上泄露出了几分狰狞。 “轰隆——!” 惊雷炸响,惨白的电光穿透帘幕,照出了江林此刻的森然面部。 电离匕首从袖口滑到掌心,被江林死死地捏在手里,借着窗外雷光,江林可以清楚看到川半辞心脏所在的位置。 江林进一步上前,一只手按住床铺边沿,就在按下能源的下一刻,原本试行完好的电弧刃忽然像是出了故障一样,按了好几下都没有出来。 因为能源没有做适配,加上是自己手工粗糙制作的,很容易出故障,但没想到第二次使用就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还真是命大。 江林面上显露出了几分扭曲,更加用力地按了几下,一直没有动静的匕首忽然响起了滋啦声,隐隐有了重新启动的迹象。 就在这时,江林听见从床上传来一声呼喊。 “江林?” 很轻巧很虚弱的一声呢喃,要不是江林靠得够近,差一点就听不见了。 原本处于待机状态的川半辞被隔壁杉鹊突如其来的一句“转人工”给激活了。 在察觉到这边似乎也有异常的动静后,也顺便分了一片意识过来。 川半辞努力张开沉沉的眼皮,用带着浓厚鼻音的嗓音:“怎么不开灯啊?” 江林的拇指悬停在能源开关上方,电弧的幽光在他指缝间明灭。 外面雷雨声愈发猖狂,将屋子里面的暗潮压在了深处。 就在电流即将迸发的刹那,一只滚烫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了江林的手臂。 江林猝不及防被拽向床榻,手指飞快地从能源键移开,整个人跌进一片灼热的怀抱。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川半辞沙哑的嗓音裹着高热的气息拂过他耳畔。 这人竟然将他半揽在怀中,掌心轻轻拍着他的发顶,像在安抚。 “弹幕已经被我锁起来了……不会再有惩罚间……”断续的轻语混着鼻音,“我的房间很大,而且黑的话……随时可以开灯,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江林喉咙吞咽了一下,分不清此刻自己狂跳的心脏是因为害怕被发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耳道里血液奔涌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其余的什么都听不到。 因为长时间被关惩罚间,江林其实对黑暗狭窄的空间产生一定程度的应激。 他平时并不会表现出来,可能连弹幕都不知道他出现了这样的症状。 他自以为隐藏得地很好,原来都被眼前的人看在眼里吗? 相贴的肌肤下,另外一个人的体温是如此清晰。 川半辞并不比他强壮,甚至比他更加瘦削,想要抱住他的肩膀,只能尽可能地支起身。 这对于还在高烧状态中的川半辞来说,动作实在有些吃力。 然而在这种的情况下,对方却仍然在尽力安抚他。 …… 这是一个很好的动手时机。 川半辞的胸膛就在他的左侧,只要他按下按钮,甚至都不需要刺入的动作,匕首就能轻而易举地穿透对方的心脏。 对方现在是有意识地,可以清醒地意识到他的背叛。 那会是非常精彩的一幕,对方绝对会很受伤,面上的表情会从开始的不可置信,快速转变到对他的恨意。 就像他当初在pk中输给对方时,对川半辞的情绪变化一般。 以牙还牙的报复,会很爽的。 他能够复仇,但对方永远无法卷土重来了。 因为他足够狠,一旦出手就一定会下死手,不给川半辞一点反转的机会。 理智这样教唆着他,身体却迟迟没有动。 他想这应该是川半辞真的搂得非常用力,他完全被控制在对方的怀里,动弹不得,如果川半辞松开了手的话—— ……哈。 什么别扭的借口,他自己听得都想笑。 耳边温柔的安抚声,几乎将他心底一切阴暗仇恨驱散殆尽,只剩下想要落泪的冲动。 江林此时僵硬的身体,咬着牙关,无比清醒绝望地,看着自己一点点沦陷。 布料摩擦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悄然响起。 那把匕首已不知何时被江林收进了袖子里,他将空出来的两只手小心翼翼地舒展开。 在尽量不惊动到对方的情况下,缓缓地,缓缓地回抱住了对方。 川半辞的体温烫极了,皮肤相贴间,他仿佛也感受到了电离辐射熔断皮肤细胞之后,给身体带来的细密疼痛。 那个时候的川半辞应该会疼吧,有多疼?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比起爱,他更擅长收集别人的痛苦和恐惧。 这样的他才可以满足那群同样贪得无厌的弹幕,坐稳自己在异骸直播间的主播地位。 他要踩着所有人成为了第一名人气主播,拿到那个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机会。 可此时,在眼前这个随时都可能结束的攻略游戏中,他贪恋起了狩心者的片刻温柔。 …… 大雨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渐渐有了停歇下来的趋势。 就在第一缕阳光久违地从乌云层照射下来的时候。 川半辞的高烧也缓缓退了下来。 所有世界的川半辞都在这一刻解除了待机模式。 他已经足足两天没有和攻略者烹茶煮酒谈情说爱了。 真的太寂寞了。 大概是想要爱的渴望太过强烈,川半辞睡了半天之后,就这样顽强地恢复了过来。 着急到现在的攻略者又是好一顿忙前忙后 “水水水。” “苹果吃不吃?” “蛋糕呢,还是羊排之类可以补充能量的?” 【啊啊啊啊,好不容易养成满足状态的boss突然又变回寂寞状态了,怎么办在线等!】 在每个世界的兵荒马乱之际。 其中一个世界就显得格外安静。 杉鹊对如何照顾川半辞简直不要太有心得。 很久很久以前,每一场残酷的手术之后,他都能妥善地为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对方处理好一切,更别说一个小小的高烧了。 卧室的窗户被杉鹊打开,连日大雨之后,阳光格外明媚,被过滤掉辐射的外界只剩下柔和的光线和清风。 川半辞一边喝着杉鹊泡给他的盐水,一边用眼神观察着这个坐在他床边,事事都安排妥帖的男人。 因为才经历过一场高烧,即使已经恢复过来了,川半辞依旧不被允许下床。 其他玩家都是过来和他谈恋爱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想当他的家长。 一个是虎啸,一个就是眼前的杉鹊。 和虎啸那种耿直武力镇压的管理方式相比,杉鹊更温和,却带着比虎啸还要不容拒绝的微妙态度。 以至于川半辞会偶尔通过耍赖,规避掉虎啸对他的过度照顾,但却没办法通过同样的方式摆脱杉鹊。 以至于川半辞现在还坐在床上。 杉鹊用手背感受了一下他的体温,又做了一系列川半辞看不懂,但好像很牛逼的扫描检查后,终于说出了川半辞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感觉怎么样了?” “特别好。”川半辞回答得斩钉截铁。 说完这句话,窗外适时吹来了一阵清风,川半辞眉梢微妙地跳了一下,总感觉脖子凉凉的。 杉鹊朝川半辞笑了笑:“是么。” 川半辞摸着自己后颈竖起的汗毛,无知觉问:“那我可以下床了吗?” “不着急。”杉鹊伸出手,轻巧地按住了川半辞想要下床的腿。 用劲不大,却让川半辞膝盖一僵,屁股一下子跌回了床上。 第110章 川半辞 川半辞看向杉鹊按在自己膝盖上的手, 面色平静地眨了一下眼睛。 弹幕: 【……】 【不敢说话。】 川半辞转向杉鹊:“你干什么?” “只是想重新确认一下之前没有确认完的信息而已。”杉鹊的语气温和极了,“你前天晚上去哪儿了?” 川半辞:“垃圾街。” “幽荧域黑街,只有土生土长的黑街人, 才会称呼那个地方为垃圾街。”杉鹊不明不白地说了这样一句,继续问,“谁让你去的?” 川半辞目光微微往下移, 在沉默中,感受到杉鹊捏住他膝盖的手, 在上面轻轻敲了敲。 杉鹊:“我来确认一下你的记忆, 你应该知道你的体质对那东西有特殊反应吧?” 杉鹊用词很模糊,属于弹幕听了摸不着头脑,川半辞却能一下子就明白的程度。 杉鹊居然也知道电离对他的影响。 川半辞思考着是昨天自己高烧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吗, 一边老实地点了点头。 垃圾街,电离辐射。 这些关键点在杉鹊面前只有自己和弹幕能看到的屏幕上交织成网,最终在一千个玩家档案中, 精准锁定了那个名字: 江林。 弹幕: 【居然是他!】 【我就知道他肯定会作妖。】 【江林那边全是主人的黑粉, 老大, 肯定是他们指使的, 这群人断不可留哇!】 这些弹幕什么时候开始称呼杉鹊为老大的呢,被杉鹊威胁几次, 恐吓几次后自然而然就喊上了。 能粉上川半辞的多半不是什么正经弹幕, 反正主人都叫了,老大也大差不差, 都一家人。 杉鹊没做什么反应, 收了屏幕,看向川半辞:“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是为了江林?” 川半辞瞳孔微扩, 再一次为杉鹊的神通广大感到震惊。 “怎么知道的?”川半辞无不好奇地问。 杉鹊似笑非笑:“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 处于不知名的危险直觉,川半辞闭上了嘴。 杉鹊:“为什么去?” 川半辞:“好玩。” 反正他做什么杉鹊都会知道,川半辞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主动道:“他之前很讨厌我,讨厌到恨不得杀了我,后面又转变成喜欢了,不过最近我感觉光是喜欢还不够,我想要他的爱。” 杉鹊完全理解了,他再次敲了敲对方的膝盖:“一个玩具而已,要让你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么?” 川半辞:“我不会死的。” 杉鹊:“会受伤。” 川半辞:“睡一觉就没事了。” 杉鹊抬起眸,眼中没有波澜,却能让被注视的人无端感到心慌。 每次杉鹊用这种眼神看他,川半辞都会感受到身体在轻微战栗,这是一种尖锐但十分令人兴奋的危险信号。 川半辞新奇道:“你生气了?” 川半辞对杉鹊的沉默毫不在意,反而更凑近了几分,如同发现新玩具的猫,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因为我不爱惜自己身体,所以你生气了?” 没想到一次心血来潮的行动,竟然能引起这样的连锁反应。 真有意思。 像是品尝到了什么令人上瘾的东西。 川半辞愉快地眯起眼睛,调出了好感系统,自顾自道:“那我们来进行第二次好感度测试吧。” 透明光屏横拦在两个人中间。 没有进行任何跳转,杉鹊的好感度依旧固定在80行列里。 【嘀嘀。】 系统发出了检测到作弊行为的警报声。 杉鹊又开始隐藏起了那个真实的好感度,换成了第一次测试时的假好感。 川半辞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好感度,才会让对方始终不愿意让他知道。 是零吗,还是说一百? 不管哪一样,都让川半辞感到有趣。 就在川半辞沉浸在自我世界,思考着要不要升级系统,直接把杉鹊隐藏起来的真实好感度给揪出来的时候。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椅子摩擦声。 下一秒,天旋地转,川半辞后背撞上床头,所有光线被杉鹊高大的身影吞噬。 他迟缓地抬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杉鹊。 眸光暗沉如渊,唇角没有勾起却仿佛仍然在笑,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莫名让人遍体身寒。 杉鹊的声音又轻又柔:“你现在失忆了,所有的事情、道理、原则,你明不明白都没关系。” “这是你的副本,你如何制定游戏规则,怎么玩弄他们都无所谓,一切以你玩得开心为主。” “但是小辞,千万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川半辞抬起头:“你要怎么样?” 杉鹊伸出手,轻柔地抚过川半辞被清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拢到脑后,而后就这样顺势捏上耳垂。 “比如,我会将你彻底封锁在这栋房子里,撤离所有玩家,阻拦你和除了我之外的其他所有攻略者相处,我给你什么,你才能接受什么。” 敏感的耳垂在指腹不轻不重地揉搓下迅速充血变红,酥麻的电流顺着脊椎窜遍全身。 川半辞听到杉鹊慢条斯理,却饱含深意的轻柔话语。 “或者还有一个更彻底的办法。”杉鹊的声音陡然染上危险的甜腻,“打破这个空间,去其他玩家世界里,将你分散给其他人的意识碎片一点点搜集起来,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你藏在最深处的——本体。” 杉鹊松开了手,笑眯眯道:“你觉得我能做到这些么,小辞?” “……”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川半辞知道对方是个很厉害的黑客,每次都能突破他设下的防线,做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和对方相处了这么久,他还是不知道对方的极限在哪里。 一切都是未知的。 本能在叫嚣着撤离。 川半辞看向对方。 眼前这个微笑着的男人,此时正处于非常、非常、以及非常的暴怒之中。 川半辞:“你就这么爱我吗?” 杉鹊笑意更深了:“小辞,这个时候油嘴滑舌是起不了作用的。” 按下手臂上浮现出来的鸡皮疙瘩,川半辞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好孩子。” 随着对方的掌心拂过自己的头顶,川半辞后背密密麻麻的麻意重新消退了下去。 这是对危险的本能感知?还是别的什么?他不是很清楚。 但杉鹊还在副本的这段时间,他大概率不会再做出这种一时兴起的大胆行动了。 主动认错后,杉鹊周身的气势慢慢消散下来,重新恢复成了温文尔雅的绅士。 他坐回了椅子,朝川半辞温和道:“给我看看你的皮肤。” 川半辞听话地卷起了袖子,将手臂伸给对方看。 细腻光滑,在窗外阳光照耀下几乎白得发光。 但仔细看去,还能隐隐看出来在青色的血管之下,透着一种隐隐不正常的红。 只能说幸运的是川半辞遇到的只是劣质路灯的放射线,不是什么真的杀伤性武器。 虽然恢复速度比平常慢得多,但到底没有对身体造成什么永久性的破坏。 杉鹊:“你这副躯壳,会影响到你的本体吗?” “会的。”川半辞道,“每个世界都是真正的我,不管□□还是意识都是一样的。” 此前杉鹊也会分身成各个副本boss,他们会因为记忆和背景的不同,产生不一样的性格,甚至会对自己产生竞争意识。 川半辞却不一样,他就是他,他同时和一千个人谈恋爱的原理和一个人可以同时左手画圆右手画正方形一样,只要能力够,就可以尽量保持互不影响。 说到底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嘛,只能说尽量。 每次被虎啸拉扯做完体能锻炼后,所有世界的他都会消极一段时间,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周。 一周后,大概是体能真的上来了,就算不停歇地跑一个小时,他也不会再累得气喘吁吁。 和杉鹊愉快做床上运动的时间都延长了。 虽然确实有很多好处吧,但要是没有虎啸持续监督,他依旧会选择躺平摆烂就是了。 得到答案,杉鹊点了点头,从商店里兑换了一瓶最贵的膏药,挤在手上给川半辞细细地涂。 川半辞不太研究商店,因此还是最初级的商店形态。 他的玩家系统被杉鹊接手以后,后者给他的系统来了一个全面大升级。 商城更是升级到了最高形态。 只要积分花得多,基本什么都能换到。 是了,杉鹊接管川半辞的玩家系统之后,通过各种合规途径替人赚了不少积分,大概是川半辞这辈子都花不完的程度。 冰凉药膏被均匀涂抹在发烫的皮肤上,杉鹊的指腹打着圈,将昂贵的修复药剂一点点揉进肌理。 川半辞惬意地眯起了眼睛,手臂上的灼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杉鹊又要给他涂抹其他地方。 川半辞由着对方摆弄,在对方涂抹膏药的手移到后背时,顺势将两只手环住对方的脖颈,就这样面对面贴在对方怀里,懒洋洋道:“你好像很了解我。” 杉鹊语气听不出情绪:“那些玩家可比我更了解你。” “你不一样。”川半辞立刻反驳道。 杉鹊挖出了一指药膏:“怎么不一样?” 杉鹊是他遇到过最狡猾的人,每当他有什么问题,就是不好好回答,把问题抛回给他。 川半辞被冰凉的膏体惊得一哆嗦,张嘴一口咬在了对方的锁骨上,用牙齿不满得在上面磨了磨:“你总是这样不好好说话。” 杉鹊轻笑一声,喉咙间滚动的低沉声响如同大提琴,震得川半辞耳尖发麻。 为了涂抹药膏,川半辞褪去了全身衣服,几乎是赤裸着被人圈住怀里。 阳光透过纱帘,照得懒洋洋的舒服,加上清凉细滑的膏体,川半辞意犹未尽地咂吧了一下嘴。 川半辞手臂一滑,从对方的脖子间掉了下去,指尖若有似无地掠过杉鹊的腰腹之下。 耳边的呼吸几乎是立刻变了温度,杉鹊钳住他不安分的手腕,药膏的滑腻感还在相触的皮肤间蔓延:“小辞?” “你不好好和我说话,总要在别的地方补偿我吧。”注意到对方变相的拒绝,川半辞歪了歪头,“你不想要我么?” 杉鹊将人手重新放了回去:“先把药膏涂好再说。” 川半辞却不满意了,他想到什么事情,就非要达到目的不可。 而现在的他已经知道要怎么才能在杉鹊面前达成自己的目的:“我现在就要做,如果你满足不了我,我其他世界还有九百九十九号人。” 几乎是立刻的,杉鹊停下了手中动作,不含情绪地看向他。 川半辞还在煽动:“我倒是无所谓啦,他们应该也很乐意,你说我选谁比较好?” “这样啊。”药膏里的剩余膏药被杉鹊不慎挤了出来,他朝川半辞舒展眉眼,和善一笑,“你都这样说了,那看来是非做不可了。” 一道森冷的压迫感从杉鹊身上蔓延开来,宛如无形的触须,从对方身后缠绕涌出,一根根扒在了川半辞的身上。 禁锢身体扼住喉咙,扭曲到令人窒息的疯狂占有欲。 “不过小辞。”杉鹊的声音变得极为低沉,“这是你主动提出来,那之后可就由不得你喊停了。” 杉鹊的手指沿着小臂压上他的手腕,在掌间近乎是略带涩情地摩挲着。 那种熟悉的危机感又升了起来,但川半辞偏偏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类型,一无所知地偏过了头:“这样不是更好吗?” 这是在川半辞通过此前经历产生的一个错误认知。 他从未意识到,他之所以每次都只感觉到快乐,是因为对方一直都以他的感受为重心。 以至于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这是一件不管怎么做都非常享受的事情。 然而这一次,等待他的却是前所未有的狂风骤雨。 他如同一叶在狂澜中起伏飘摇着的脆弱扁舟,每一道浪头都带着要把船帆拦腰折断的凶狠力度,几乎要将他掀进海里。 偏偏罪魁祸首还始终挂着意味不明的淡笑,以至于并没有让他一开始就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起初,这种从来没有体验过强度让川半辞还很新奇。 但渐渐的他开始体力不支,疲惫,被迫摆出各种难以承受的姿势,卷进怒号不息的风暴中,被彻底吞噬。 “不行,停下来……”川半辞艰难地喘息着,用失力地手推拒杉鹊的胸膛,想从对方身上下来。 可是没有用,他的一切话语都淹没在破碎的呜咽中,待他忍着过度的刺激,好不容易将完整话语拼凑出来时,对方又故意做出听不懂的样子。 “是还不够么?” “不……”川半辞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更加猛烈的风浪夺去了声音。 他将身体拉伸到了极致,可不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开那无孔不入的风浪,一次次被拖回欲望的旋涡。 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摇着头,绷紧汗湿的手紧紧扣住掌下的被单,颤抖到了极限。 “不行,太激烈了,其他世界……其他世界也会受到影响。” 归根到底他是一个整体,不论意识被分成多少份,总量的精力和关注度都是不变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这里遭受这样猛烈的冲击,他根本难以维持其他世界的安稳现状。 “杉鹊……停下来。”川半辞几乎是求饶着道。 杉鹊却并没有如他所愿停下来,扣着川半辞的腰肢,将下巴抵在他绷紧的颈窝处,低沉的嗓音好像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那样不是更好吗,反正大家都是你的玩具,不如让他们看看,到底是哪个玩具更受主人喜欢。”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10-120 第111章 川半辞 川半辞被弄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被逼红了眼眶,连声音带上了破碎的哭腔。 他抓住了杉鹊的衣领,用支离破碎的呜咽声求饶:“我错了, 杉鹊,我错了好不好,呜……停下来。” 听到川半辞破碎的求饶, 杉鹊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川半辞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他只是想逃离眼前的现状, 本能性做出了防御性的示弱。 仅限于现在这种场合的示弱。 如果不把他的底层逻辑纠过来, 就这样放过他,他依旧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 对于这一点,杉鹊再清楚不过。 这些复杂的思绪经由他眼里覆盖的阴云, 通过多种交汇,最终转换成了更深层次的无奈。 川半辞就是这样的人啊。 他太了解这个人的本性了,冷漠、不可控。 川半辞身上有很多令人沉迷的优点, 也有同样多的恼火缺点。 他爱他, 也爱他所有的一切。 他们都不是很正常的人, 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就算平时伪装地像个普通人,也总会在其他地方突然暴露本性。 在川半辞没有进入异骸直播间之前, 杉鹊其实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拥有了完整的身体。 虽然只是一时的, 但确实给了他很大的方便。 就像他给了川半辞那半颗可以感受情感的心脏一样,川半辞也给了他身体。 相互予以为人。 他们是那样奇怪, 是不被周围接纳的怪胎, 却也因此彼此吸引,相互纠缠分割不开。 察觉到杉鹊态度软化,川半辞立刻抓住机会, 抱着对方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杉鹊,杉鹊,杉鹊……” 川半辞一头埋在对方胸口,闷着声音讨饶道:“我错了,不要了好不好。” 杉鹊:“你不是一直很喜欢?” “不喜欢了。”川半辞想了想,又小声补充,“……还是喜欢的,但不喜欢现在这样。” “那以后还故意说那种话么?”杉鹊捏着川半辞的下巴轻吻。 “不了。”川半辞乖了。 疾风骤雨一下子化为了柔情春水,川半辞眯了眯眼睛,感觉身体重新舒服了起来,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个错觉。 但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到达一次顶端之后就喊着要停。 杉鹊将他打横抱去了浴室,在热气氤氲的空间里,川半辞软绵绵地挂在人身上,任凭温热的水流冲刷过酸软的身体。 “记得关门,封窗,好好休息一下。” 川半辞迷糊中,就听到了杉鹊这样对他说,“不准让任何人进来,听到了吗?” 他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杉鹊是要让他在其他世界里这样做。 又过了一会儿,杉鹊问:“做好了吗?” 川半辞昏昏欲睡,被杉鹊捏着后颈提起来:“小辞?” 川半辞微乎其微地抬了抬眼睛算作回应。 “封窗,锁门,都做好了吗?”对方耐心重复。 “干嘛?”川半辞问。 按理来说,川半辞随心所欲惯了,做事只看自己心情,完全不顾别人死活。 更何况一个玩家把手都伸到其他世界去了。 但是奇怪的,川半辞在问之前,身体就先一步习惯了顺从。 他好像从潜意识里就知道一件事。 眼前管束着他的这个人,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情。 “难不成你要顶着这副被人干坏的样子,继续和那群人玩恋爱游戏?” “不行吗?” 听到川半辞居然还敢反问,杉鹊指节微微收紧,硬逼着让自己保持稳定的情绪。 他不是什么很大度的人,相反占有欲还强得相当离谱。 他死后,川半辞怎么样和别人为非作歹搞七搞八他尚且可以通过时间缓慢地自我排解,但是他既然回来了,就绝不可能让别人再指染他所爱的人。 只是川半辞一直不可控。 他对川半辞那份傲慢的了解,让他知道对方不会轻易爱上别人,但身体上呢?这个可真不一定能控制得了。 “当然可以。”杉鹊按上了川半辞酸软的小腹,“只是小辞,你最好做好准备。” 刚还被川半辞认为不会有私心的杉鹊,就这样私心十足地在他耳边道:“他们可不一定会像我这样中途心软,因为你求饶就顺势停下来。” 川半辞的腹部被杉鹊手指按得一激灵,那东西在里面毁天灭地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杉鹊适时提问:“还想继续吗?” 川半辞无声但用力地摇头。 他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再体验这种事情了。 这番威胁相当有效,吓得川半辞又去各个世界检查了一遍门窗锁住的情况,确认完全无误。 达到目的的杉鹊功成身退,给对方套好衣服,就将人抱回了卧室。 “你到底是什么人?”川半辞不知道第几次地发出这样的问题。 杉鹊垂眸看他:“一个玩家而已,对你来说不重要吧。” 本来是这样的。 川半辞又忍不住盯着对方看:“可是你长得很帅。” 不对,真正的理由不是这个。 “你和别的玩家不太一样。” 有点搭边,但好像还不准确。 “我没见过你。” 不管川半辞在脑海中搜索了多久,还是找不到对这张脸哪怕一分一毫的记忆,于是他将自己的手放在左胸膛的地方。 “可我的心告诉我,我很想念你。”川半辞凭着本能发问,“你是我以前很重要的人吗?” 川半辞知道自己是副本boss,也知道自己可能因为什么事情,失去了本该有的记忆,他只是不在乎。 现在,他有点想知道自己和眼前这个人的事情。 还没等杉鹊做出回应,川半辞就摇着头先一步否决了:“不对,我以前的恋人是江林,要说重要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杉鹊掀了掀唇角,冷呵了一声。 “所以你到底是谁?”川半辞好奇地盯着杉鹊。 杉鹊眼中情绪流转,复又垂下眼看对方:“那么想知道的话,不如换一种花和水果喜欢吧,你做到了我就会告诉你。” 川半辞蹙起眉打量着眼前斯文英俊的脸,试图分辨这话的真假。 杉鹊拿起旁边的干毛巾,将川半辞头发上的水珠细细擦干,若有似无的引诱道:“关于我的,我们经历的一切,真要说起来,是一段很长的故事,你一点都不想知道么?” 川半辞的心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但如果代价是这样的话…… 川半辞别开视线,重新窝回杉鹊怀里:“不告诉我算了。” 听到对方果断的拒绝,杉鹊面上一派平静,手背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绷紧了一点。 —— 在知道川半辞苏醒了之后,江林在心里纠结了很久。 补汤反复熬煮又被倒掉,最终还是端着一碗精心调制的羹汤来到卧室前,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 “川半辞?”江林轻叩门板,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你在吗?” 里面明明传来窸窣的响动,但不知为何迟迟不开门。 以往川半辞见人总是特别积极,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江林微妙地生出一丝怪异来。 江林顿了顿,还是继续扬声道:“我做了汤,你要喝吗?” “汤?” 里面人似乎很感兴趣,布料摩擦的声音时不时响起,但不知道顾忌什么,始终都没有给他开门。 不一会儿,里面再次传来川半辞闷闷的声音:“你放外面吧,我一会儿喝。” 要喝就要喝,不喝就不喝,一会儿喝是什么意思? 江林端着汤碗的手微微收紧,明明这个空间只有他和川半辞两个人,为什么他会有种被另外一个人凭空冒出来碍事的感觉。 “那我放外面了。”江林道。 门后不再有动静。 待江林重新见到川半辞,已经是几个小时后了。 青年拖着松垮的睡衣从卧室晃出来,衣领歪斜地露出半截锁骨,发丝凌乱地支棱着,似乎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不,说是睡的也不太恰当,川半辞的眼中有些氤氲的湿润,面颊和肌肤上都带着暧昧不清的粉红。 比起睡觉,更像是被什么狠狠欺负过了一样。 江林:“你……” “汤在哪里,我要喝。”川半辞左右寻找。 见川半辞急着要喝汤,江林脸上又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他刚才还以为对方说的“一会儿喝”是在敷衍他。 可是既然那么想喝,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才出来? 江林问:“你刚才把卧室反锁,是在干什么?” 川半辞一派平静地望着对方,他还没有想好借口。 沉默中,江林的目光在川半辞泛红的眼尾和凌乱的衣领间游移,一个荒谬的猜测突然浮上心头。 川半辞刚才难不成是在……自我安慰? 这个念头让江林喉间不自觉地发紧,他大脑混沌地想,那川半辞在这个时候还挺有常识的,居然知道要关门。 川半辞还在纠结要怎么和江林解释这件事。 总不能说是他被杉鹊干得太过火了,怕别人看出来也跟着加入他们,而他又实在分不出来多余的精力了吧。 那他这种刻意将各个玩家分出来的1v1的恋爱游戏还要不要玩了。 他还没想好说辞,装作一副忙着喝汤的样子,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江林的表情几经变幻,似乎正经历了很大的心态转变,最终却出乎意料地没再追问下去,反而主动岔开话题:“味道怎么样?” 川半辞很满意对方的识趣,也不管对方想了什么,顺势赞叹道:“好喝。” 江林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欣喜的弧度。 如果江林的弹幕在这里,一定会非常惊奇。 那个为了过关无所不用其极的玩家狩猎者,什么时候会露出这种完全没有阴霾的纯粹笑容了? 川半辞看上去似乎真的很喜欢他熬的补汤,一口气喝了两碗才停。 江林看着川半辞畅快地抹嘴,视线从对方水润的唇间,来到红意未干的眼尾。 他的喉间又一次开始发紧。 川半辞总是这样,江林烦躁地想。毫无防备,毫无自觉。 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川半辞在却放松得和独处没什么区别。 穿着薄短的睡衣招摇过市,随便伸个懒腰就会露出一截细窄的腰线,洗完澡不擦干,顶着半干未干的头发,诱导人的视线不自觉地移过去。 但江林又清楚得知道,川半辞的表现和平常别无二致,有变化的是他。 他看川半辞的心态变了。 以往的他可不会注意到川半辞的唇形其实很好看,中央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小唇珠,下唇饱满柔软,稍微抿一抿,就会陷下去一个玫瑰色的痕迹,像半融化的软糖。 但……副本的任务就是让他们相互攻略,会产生这样的变化也是很正常的吧? 川半辞放下碗,发现江林还在盯着他看:“怎么了吗?” “没。”江林被惊了一下,连忙摆手。 川半辞对江林突如其来的慌乱感到有趣,双手撑着桌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昨天送你的天灯,你玩了吗?” 江林:“嗯。” 川半辞:“好玩吗?” 想到那枚被自己嵌入匕首能量槽的电离核心,江林含糊地应了一声。 于是川半辞就笑了。 这笑容如同一把钝刀,缓慢地刺入江林的胸膛。 他怔怔地望着川半辞,忽然升起一阵后怕。 幸好他没有真的动手,不然这样对他笑着的川半辞是不是就真的在昨天死在他手里了? 和后怕同一时刻升起的,还有巨大的罪恶感。 在对方无条件对他好的时候,他竟然满脑子想的都是两人之间的仇恨。 他甚至开始质疑以前的自己为什么会憎恶川半辞。 江林嗓子里像是堵着一团泡了水的棉花:“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川半辞干脆道:“我喜欢你啊。” “原因呢?”江林执着地刨根问底。 川半辞注意到了江林身上发生的变化:“这很重要吗?” “重要。”江林道。 他喜欢上川半辞很正常,但是川半辞又是因为什么喜欢上他的? 江林突然就想确认这件事。 川半辞究竟喜欢他哪一点?他做的饭,他的脸,还是说他的性格? 不止是确认自我价值,他还想尽可能深化这些优点,让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深。 这是他第一次想为另外一个人去努力变好。 “你是这种没安全感的类型啊。”川半辞仰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哄他,“嗯……对了,那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故事吧。” “我失忆背叛你,你却没放弃我,一路执着地找过来了。” 川半辞没在意江林骤然僵硬的身体,走上前,伸手捧住江林苍白的脸,愉悦道:“这种为爱为恨追过来的情感,我很感动。” 那是假的。 “其他的呢?”江林急急道,“除了这个,不辞,我还有没有其他能够吸引你的?” 看着江林近乎恳求的眼神,川半辞无动于衷地歪了歪头。 窗外的光线在某一刻照进川半辞的灰眸,折射出无机质的光泽。 “怎么了江林,这个理由不好吗,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这些理由有那么重要?只要我现在喜欢你就够了呀?” 江林被川半辞的话砸得头晕目眩,以至于他并没有捕捉到川半辞话语里的关键词。 川半辞重点并不是“喜欢”,而是“现在喜欢”。 川半辞的喜欢不问不错不分善恶,只要能吸引他,他都会毫不讲理的喜欢。 但这份喜欢有时效性。 此刻,游戏已几近尾声。 第112章 川半辞 川半辞发呆的时间变得频繁了。 关于川半辞会莫名其妙发呆这件事, 虎啸一直是知道的。 毕竟他将自己的意识分散成了一千份碎片,留在这个玩家空间里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总有应付不过来的时候。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 川半辞这种意识空白的阶段越来越长。 到现在几乎成了无法忽略的程度。 就在刚才,虎啸连了四五声,川半辞才恍然回神, 问他怎么了。 虎啸面色严肃,不得不重视起了这个问题。 副本在溶解川半辞的意志。 人在副本里待久了都会逐渐被副本同化, 变得混混沌沌, 最终彻底沦为副本的一部分。 更别说川半辞还将自己的意识分成了这么多份,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虎啸将自己的忧虑发在小群,没一会儿小群叮叮咚咚, 全是同样的反馈。 【这件事我也想说,早上喊他起床,硬是怎么叫都叫不醒, 平常熬夜再凶, 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才对。】 【你们没发现吗, 他最近有时候连我们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了。】 所有人的发现这么一整合, 惊觉问题竟然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不能亲身参与救援计划的大龙比谁都急:【那还等什么,赶紧想办法把不辞救出来啊!】 鹿临艾特杉鹊:【病毒植入到了什么进度?】 杉鹊:【差五份。】 这句话一出,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沉。 川半辞看似很好骗, 其实警惕心很强。 从计划开始到现在,为了将那五十份病毒注入川半辞体内, 杉鹊零零总总送进来的玩家有近千人, 到现在也还剩下五份就可见一斑。 川半辞不是傻子,送进来的人多了,自然会有警惕心。 只有最开始的几批玩家还算顺利, 后面能完成任务的人越来越少。 以至于杉鹊只能把战线拉长,每批次都只派几十个人,混在一众路人玩家里面。 但即使如此,最近两批送进来的人还是一个得手的都没有,进度迟迟没有变动。 但副本的侵蚀不会因此减缓,川半辞的意识已经逼近极限,把人从里面救出来变得刻不容缓。 即使杉鹊反复说了不要贸然行动,这些人还是没办法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继续慢悠悠地过副本。 川半辞的状态成了悬在所有人头上的一把刀。 虎啸开始尝试各种办法把病毒植入川半辞体内。 但只有真正实施的时候,虎啸才知道这有多难。 且不说极端情绪要怎么激活,川半辞的警戒心太强了,明显是吃了不少亏后锻炼出来的敏锐,房子里出现一点血腥味就会立马被对方察觉。 就这样斗智斗勇的一周,虎啸竟然一点都没得手。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情况。 还有很多人因为隐藏不当被川半辞提前找到尾巴,一个个送出了副本。 随着安插进来的玩家数量一点点变少,鹿临紧急喊停:【不行,不能再继续了,这样下去很可能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们的人就全军覆没了。】 杉鹊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和川半辞在沙发上看电视,才发现这群人背着他干了好大一件事。 杉鹊:【不是都说了让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群友:【你不着急,就这样等着不辞被副本同化?】 大家都是为了川半辞好,在这样的压力下竟然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 杉鹊对待小群的人也毫不心慈手软,开启群体禁言,再私信鹿临:【让那群人安分一点。】 鹿临发了一个“OK”。 处理完一切,杉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向仍然在悠哉悠哉吃零食的川半辞。 见杉鹊看过来,川半辞还一脸无辜地回望:“怎么了?” 表面人畜无害的,背地里干得事却非常恼人。 杉鹊摸了摸川半辞的脑袋:“没事,吃你的吧。” 也不知道鹿临说了什么,那些玩家真的安分了下来。 三天后,一条惊人的消息传遍了大群。 有个急功近利的玩家被川半辞当场抓获,为了不让川半辞把他送出副本,居然把自己的虚空端出卖给了川半辞。 大群所有玩家都暴露在了川半辞眼下。 那些原本进度良好,临门一脚就可以完成任务的玩家,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踢出副本了。 大群人数还在持续减少,待引起注意时,安排进去的玩家已经被踢去三分之一了。 现在川半辞仍然在排查所有在大群里的人,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虎啸:【可以解散大群。】 夏小乐:【你傻吗,不辞怎么可能不留备份,现在解散群非但没用,还会造成我们传递信息的不便。】 傻子虎啸:【那怎么办?】 小群紧急展开补救讨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鹿临一锤定音:【小辞的意识分散得太广了,光靠我你们在几个世界里拦截是没有用的。】 【必须找个能牵制住不辞大部分注意力的人,再让杉鹊紧急封锁一下副本。】 那么谁有能力充当这个转移川半辞注意力的人,成为了接下来议论的关键,不少人自告奋勇。 不多时,夏小乐发了声:【咦,虎啸呢?】 虎啸在鹿临说要选人牵制川半辞的时候就退出了群聊,根本没空陪他们磨唧选人。 他大步流星地穿过走廊,一把推开阳台门。 川半辞正坐在藤椅上全身心搜集大群玩家的资料,把群成员和副本里的玩家一个个对上清理。 不找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人暗算他。 听到身后的动静,川半辞回头看向虎啸:“看来你已经收到消息了。” 川半辞一直知道虎啸和那群人是一伙的,也是唯一一个一见面就迫不及待暴露目的的人。 那些人居心不良,一开始都藏着掖着,直到最后藏无可藏了,才想着和他同归于尽。 虎啸这种一上来就自爆卡车的还真不多见。 虎啸很有意思,还爱絮絮叨叨地管着他,每次他故意作对,虎啸就会急得舌头打结,原本就笨拙的表达更是支离破碎。 这种纯粹友情性质的日常相处成了恋爱游戏里难得的消遣,不仅不让人厌烦,反而透着几分可爱的真挚。 反正对方笨笨的,暗算不到他头上来。 川半辞就一直留着他了。 虎啸眼中冒火,一副要算账的样子:“那个人呢?” “被我踢出去了。” 川半辞知道虎啸在问把大群泄密给他的人,“他能给我的情感已经到了极限,没有任何剩余价值,就算他把大群泄密给我,我也不会留下他。” 那还真是便宜他了,不然虎啸高低要给他一点此生难忘的教训。 虎啸目光沉沉:“别把他们踢出去。” 川半辞:“你觉得我会答应么?” 虎啸:“他们、都是来救你的。” 川半辞:“我不需要你们的拯救。” “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副本里的都是谁吧?”川半辞上前一步,怂恿道,“帮我找出那些坏家伙,我让你留到副本结束。” 虎啸一脸凶相地:“不。” “那好吧。”川半辞遗憾地叹了口气,就着泄密之人的虚空端继续寻找其他人的踪迹。 一只手从旁边伸来,一把抓住了川半辞的手腕。 川半辞挣了挣,发现动不了,抬头看向面前阴云密布的虎啸。 虎啸没有表情的时候十分具有压迫感,即使相处久了知道对方本质是个憨憨,还是会被这种凶悍的外表给镇一下。 虎啸拧眉严肃:“为什么,不想出去?” “就是不想出去啊。”川半辞道。 虎啸对这种不讲道理式的回答没有办法,只好绞尽脑汁又换了一种说法:“……你喜欢我么?” 川半辞还挺想知道虎啸又想到了什么说服他的新点子,配合道:“喜欢。” 虎啸:“那,跟我一起出去生活,不好吗?” “我的家,在外面,你喜欢我,可以和我一起出去、生活。” “那你喜欢我么?”川半辞反问道。 虎啸下意识一点头。 川半辞慢悠悠道:“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我跟着你出去,而不是你陪我一起留下来呢?” 虎啸顿时说不出话来。 川半辞进一步道:“你愿意陪我一起留下来吗?” 虎啸:“……” 川半辞:“你看,你并没有你说得那样喜欢我。不然你怎么会连留下来陪我都做不到?” “……” 川半辞偏头看向虎啸:“你不愿意抛弃原来的世界陪我留下来,那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会愿意离开这里,到你的世界去?” 虎啸被川半辞的诡辩堵住了,他说不出很大的道理,只抓着川半辞的手道:“跟我出去。” 川半辞甩开虎啸的手:“都说我不要了。” 虎啸却像头固执的野兽,向前逼近一步,宽大的手掌再次抓向川半辞的手腕。 川半辞被迫后退,鞋跟磕在阳台的雕花栏杆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窗边的仿生鹦鹉受惊扑棱而起,发出嘎嘎的叫声:“好朋友不吵架!好朋友不吵架!” 虎啸的呼吸粗重了几分,盯着川半辞,每个字都咬得极重:“要怎么样,你才肯出去。” 虎啸语气中执拗地烫人,仿佛只要川半辞说出个什么理由,他就会立马去解决。 但川半辞只是面色平静地回望他。 虎啸只觉得心烦:“这个世界根本不是……” “好啦好啦,又是那一套说辞吧,我都听厌了。”虎啸接下来的话语被川半辞提前打断。 进来的很多玩家都说认识川半辞,处理多了,川半辞自然了解了一些信息。 他背书般一板一眼地复述那些玩家跟他重复过很多次的话语:“我是个玩家,因为不明原因成了副本boss,你们想救我出去。” 川半辞转向虎啸,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且不说这件事是真是假,退一步来说,副本boss明显比玩家更爽吧?” “我是这个世界的神,有无数像你这样的玩家前仆后继地进来爱我。” “但你们呢,却被各种东西牵引着,或主动或被迫地进入各个副本。” “赚取积分,成为人气最高的主播冠军,让更高维度的生命实现你们的愿望。” “可这些,我在副本里自己就能实现。” “我想不到任何理由离开这里。” 阳光在川半辞的睫羽投出细碎的光影,那副安于现状的模样让虎啸胸口发闷。 虎啸终于也明白了。 根本不是副本困住了川半辞,而是川半辞自己不想离开。 虎啸只觉得语气都变得艰涩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副本之外的川半辞,虽然做事情总让人看不懂,却对生却有种异常强烈的渴望。 对很多事情都充满好奇,想离开牢笼,到外面更广阔的地方去,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留在这里等死。 副本将川半辞异化成了虎啸看不懂的样子。 “以前?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 川半辞抬起头,额前碎发往一边飘动,露出那双冰凉淡漠的灰眸。 “我可一点都没有变,你觉得我变了,有没有可能只是你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我?” 虎啸呼吸骤然停滞,而后猛然后退了两步,用力摇着头的脸上全是失望。 川半辞面色无波无澜,带着一种让人恼火的如释重负:“终于要放弃我了么?” 虎啸还是摇着头:“这个世界不是真的。” “我说过了吧,我不在乎。”川半辞被虎啸缠得有些烦了,语气加重,“我连你们对我的关心是真是假都不在乎,还在乎这个世界是不是假的?” 虎啸看向他:“你在乎、什么?” “爱。”川半辞道,“这个副本能给我的数不清的爱,这就是我想要的。” 虎啸:“外面也有爱。” “不够。”川半辞闭上眼睛,“外面的爱根本不够……我连副本的爱都嫌不够。” 虎啸:“不是,不是副本的爱不够,是那些人对你的情感、不纯粹。” 副本里的玩家已经够多了,要川半辞分出一千片意识才能应付过来,把他弄得精疲力尽。 不会有比这个更多的爱了,可是川半辞大部分时候依旧处在寂寞状态。 “你想要的、纯粹的爱,外面才有。” 虎啸说不出那么多有逻辑的道理,但他知道,狩心副本外的川半辞谈的恋爱没有这里那么多,卡兰封炔白宁黑肖,每个副本只和一个人,却从来没有出现过越谈越寂寞的情况。 那是因为那些被川半辞选中的人足够爱,即使只有一个人也足以填补川半辞无穷无尽的空虚内心。 但这些进入副本的玩家,一开始都是抱着私心来的。 就算他们最后多多少少都会对川半辞投入情感,但比起爱川半辞,更多的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他们迷恋川半辞给他们无私的爱,却不想同等地为川半辞付出什么。 这样有条件的爱不是川半辞需要的,所以最后这些人都因为没有通过检验被川半辞了送出去。 直到离开副本,他们才会开始后知后觉地后悔,然后在这种失去的状态下,持续输出对川半辞高浓度的悔恨和爱。 只有失去才是激活那些爱意的唯一条件,一旦他们重新回到副本,只能变回原样。 可是宁缺毋滥这个道理,对川半辞不管用了。 他陷入了对爱意的疯魔里,这就是副本对川半辞造成的异化。 “没有的,外面没有。”川半辞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你在骗我。” “有的。”虎啸道,“你以前就是,你忘了。” “没有!” “有的!” 两个人像是只会重复一种话语的小孩,揪着最简单的反驳越吵越凶。 最终川半辞不厌其烦,发出最后通牒:“离开这里,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虎啸固执往前踏出一步:“不。” 一道凌厉的风刃骤然划过,虎啸脸上顿时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血痕,血珠顺着下颌线滚落,滴在白色地面上。 川半辞收了手,眼神彻底凝结成冰:“你真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 第113章 川半辞 回应他的是虎啸突然暴起的扑击, 虎啸动作快如闪电,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将川半辞狠狠扑倒在地。 川半辞完全没想到虎啸居然敢就这样和他撕破脸,猝不及防被控制在了底下。 虚空端因为长时间没人操控自动收回, 川半辞肘击狠狠撞向虎啸肋下,被对方用肌肉贲张的手臂硬生生挡下。 川半辞毫不犹豫地一脚踢碎旁边玻璃窗,稀里哗啦的玻璃碎片之下, 抄起一片锋利的残片就要划向虎啸。 虎啸猛然仰头往后一躲,青筋暴起的手臂如铁钳般箍住川半辞的手臂, 暴喝道:“不辞!” 挂在阳台上的鹦鹉惊得在笼子里乱飞:“不辞!不辞!爱老虎油, 不要生气!” 因为虎啸的强大武力,川半辞不得不将自己的全部身心投射在这个世界里。 川半辞被按在地上,只感到一股无名的恼火, 他明明是真心把虎啸当朋友的:“我只是想谈恋爱而已,你们连我这点愿望都要剥夺掉?” 虎啸:“我在救你。” “我不需要。”川半辞发出了最后的警告,“再说一次, 放开我。” 破碎的玻璃门被不知从哪来的狂风呼呼灌入, 耳边是尖锐猛烈的风啸。 虎啸的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单膝跪地死死盯着下面已全然没了和煦脸色的川半辞:“不、放。” “除非你、杀了我。”虎啸一字一句的开口, “只要我还剩、一点力气,我就一定带你出去。” 川半辞突然笑了, 干净的眸底只剩下金属般的冷光:“好啊, 那就成全你。” 指尖转动的玻璃残片泛起森冷寒光,划过空气时竟发出刀刃破空般的锐响, 这一击快得只能看见残影。 虎啸偏头的瞬间, 身后的墙面留下一道平滑如镜的切痕,他尚未回过身,第二击已直取咽喉, 他迅速侧身闪避,左臂的衣袖又被整齐隔断。 虎啸后退了两步,站稳后抬起头,看向从地上站起身的川半辞。 这里是攻略副本,大家都是进来和他谈恋爱的,川半辞从来没有真正动过武。 但不代表他作为boss,真能被区区一个玩家给压制住。 川半辞随手抄起窗台上晒得干硬的画笔,笔头尖利几乎能当匕首用。 川半辞毫不留力地向虎啸刺去。 虎啸从阳台退到客厅,背靠着墙壁左右闪躲,墙壁碎屑不断迸溅,每一次攻击,画笔都是贴着他的要害。 身后墙壁被戳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空洞,露出里面坚硬的材料。 不敢想象,如果画笔真的戳到了更柔软的人体身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川半辞是真的奔着杀人去的。 察觉到这一点,虎啸面色更沉了。 他险之又险地躲过川半辞攻击,在地上滚了一圈,抄起一张椅子,去挡紧追而来的川半辞。 “嗤——” 干燥的画笔刺穿真皮椅面,穿透木层后余势不减,径直扎入虎啸格挡的掌心。 鲜血顺着虎啸捏着椅腿的手掌上蜿蜒而下,在米色地毯上渗出一片暗红。 川半辞眼底印出了那支染血的画笔,画笔嵌在椅子里取不出来了,他索性松了手让东西留在里面。 原本井井有条的客厅,被双方弄得一团糟。 他们养了许多仿生动物,猫狗鸟鱼,天上飞的地上爬的什么都有。 这些小家伙们第一次听到这么大动静,各个都躲在角落里。 一只雪白的仿生小猫缩在沙发底下,看着自己的主人捡起原本用来陪自己玩的长棍逗猫棒,拦腰折断,变成一把细长锐利的凶器,走向另一个主人。 虎啸也不是吃素的,赤手空拳竟在铁棍的攻势中撕开一道缺口,他一个侧身袭击,将川半辞逼退三步。 “砰!” “砰!” 宠物玩具球、待发酵的汤碗、完成了一半的刺绣,家里所有象征着温馨和往日快乐回忆的东西在两人的打斗中一点点破坏殆尽,最后只剩下面目全非的一片废墟。 没有留力的boss是恐怖的,每一下命中的攻击都会造成严重的人体损伤。 虎啸一把将客厅的沙发掀起来,想要抵挡川半辞来势汹汹的攻击。 但他没想到,掀开的沙发底下竟然藏着好几只躲避的猫狗。 如果沙发被他拿去抵挡攻击,这群没有任何防备的动物会彻底暴露在失控的川半辞手下。 沙发被抬起一半又被虎啸重重放下去,他拦在沙发面前,显然是打算硬扛这一击。 到处都是断裂的桌凳和家具,一个修长的人影跨过横在面前的破碎镜子,朝虎啸走了过去。 川半辞手上的武器早已换成了铁制的棍棒,抬手就要朝虎啸重重砸下去。 就在这一刻,一道彩虹色的小巧影子突然从阳台闯进来,这只鹦鹉也不知道怎么掀开的笼子,竟然飞过来直接挡在了川半辞和虎啸两人之间。 “不吵架!不吵架!” 川半辞淡漠的眸光在接触到挡在面前鹦鹉的瞬间骤然有了波动,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停了一瞬。 然而就是这么一瞬,虎啸瞬间捕捉到了川半辞破绽,起身就往川半辞那边一扑。 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上,进入了近身搏斗。 这算虎啸的领域,占领上风后一个肘关节将川半辞击倒在地,膝盖顶住对方的胸膛压在地板上,去商场兑换绳子想将人绑起来。 绳子出现的瞬间,川半辞先一步反应过来,柔韧性极强的身体扭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一脚将出现在虎啸手上的绳子踢开。 虎啸眼中冒火,一半的身体压制着川半辞,一半努力去够被踢到角落的绳子。 然而就只是这么短短几秒,川半辞游鱼一般的身体瞬间摆脱了虎啸的钳制,一个翻身将虎啸反压在了地上。 长时间的打斗让川半辞呼吸急促,他冷着脸跨坐在虎啸身上:“你非要这样逼我是么?” 见虎啸还想反抗,川半辞提起虎啸的头发用力往下砸。 “咚!咚!咚!” 虎啸的后脑一下一下地重重砸在地上。 虎啸的基因病本来就集中在头部,被这么一撞,潜藏的基因病瞬间发作,剧烈的疼痛让大脑嗡嗡直响,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一双冰冷的手颤抖着扼住了他的咽喉,虎啸嚯嚯地倒着气,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楚面前的川半辞:“不辞……” 汹涌的鲜血顺着后脑淌遍地板,虎啸耳边一片尖锐嗡鸣,涣散的眼球布满血丝,破碎的喉骨被川半辞挤压出怪异的气音 头晕目眩和发作的基因病让虎啸再无力反抗。 可虎啸的嘴唇依旧在动,他几乎放弃了所有防御手段,被血沫浸透的声带艰难地发着声,向眼前的人伸出手。 “不辞不辞不辞……” 这种行为对摆脱困境没有任何帮助,无非只是想唤回他的同情心而已。 川半辞面色无波无澜,手中掐住喉咙的动作愈发用力。 稀碎的血沫从虎啸口中不间断地溢出,抓着川半辞的力道也越来越轻。 “呃——” 是濒死之人本能求生反应。 川半辞骑在对方身上,将对方挣扎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虎啸的声音越来越弱:“不、辞……醒过来。” 川半辞没有任何回应。 “咪呜——” “呜汪——” 不知何时,那些躲避在阴影里的小家伙们都走了出来,围在两人身边焦急着呼喊着。 鹦鹉盘旋在两人头顶,扯着嗓子叫道:“不辞不辞不生气!好朋友不吵架!” 虎啸眼中的怒火不知何时熄灭了,他像是知道自己无力改变结局,望向川半辞的眼神变成了一种柔软的怜惜。 仿佛在告诉世界上所有的怨灵,请原谅他朋友过分残暴的举动,不要将怨恨浸入对方往后的梦里。 …… 川半辞眼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虎啸实在算不上一个优质的攻略对象,他没有任何浪漫细胞,只会逼他做一些完全不喜欢的运动和锻炼,让他早睡早起,不能熬夜打游戏。 以至于他们明明是彼此好感度最高的人,却一点暧昧的氛围都没有。 川半辞会仔细地听虎啸的絮叨,在一堆逻辑混乱的话语里,分辨出虎啸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而虎啸也会不厌其烦地将他从封闭的房子里拉出来,让他感受恋爱之外的缤纷世界。 他喜欢和虎啸相处,但不是爱情,是另外一种不输给任何情感的伟大情谊。 川半辞就这样松开了手。 “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你死。” 大量空气骤然吸入干瘪的肺部,虎啸猛然弓起身,喉咙里发出破风管道的粗重声响。 一根手指忽然在虎啸额间点了一下。 虎啸只感觉自己被一道巨大的力量点得往后倒去,非但感觉不到疼,基因病带来的负面作用也在飞速消退。 他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才骤然发现,是自己的身体在变轻。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虎啸瞳孔骤然睁大。 川半辞要把他送出去。 做完一切,川半辞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转身往外走去。 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按理来说虎啸被他打成那样,应该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才对。 川半辞脚步一顿,转头往后看去。 只见虎啸撑着地面,咬肌将面部绷得狰狞,竟然就这样硬生生从血泊中爬了起来。 虎啸眼前被血糊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但爬起来的刹那,怒吼一声朝川半辞冲了过去。 飞溅的血珠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虎啸抵抗着副本将他传送出去的力道,用力压着川半辞往后撞。 川半辞连连后退,被虎啸一把跌在了沙发上。 他不能走,注射病毒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在大群名单被川半辞发现后,那些玩家人人自危,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留在这个副本,根本没人在意任务。 抱着要救出川半辞信念的玩家本来就少,如果连他都失败了,还有谁能救川半辞?! 至少、至少他要把任务完成! 一道浓烈的情绪席卷虎啸内心,潜藏在体内的病毒瞬间激活,崩腾在了虎啸全身的血管里。 这种病毒拥有激活人体潜力的附加作用,原本奄奄一息的虎啸一下子有了更大的力气。 虎啸嘶吼着将川半辞压在沙发上。 川半辞被袭击了这么多次,自然知道虎啸要干什么。 他抿着唇,扭头躲避虎啸发了疯的袭击。 不顾一切的虎啸恍若怪物,川半辞阻止不过来,只好出手,在虎啸又一次扑过来的时候反手扣住对方的肩膀,想将人反制下去。 然而虎啸跟不要命了一样,硬是拼着扭断骨头的力道,转过身直接用还在流血的脑袋一头撞过来。 川半辞可没有虎啸这么皮糙肉厚,直接被撞得大脑空白了一瞬,愣愣地看向发狂的虎啸。 虎啸的身体在持续虚化,他红着眼睛,张牙舞爪地模样看得人触目惊心。 川半辞不跟疯子正面对抗,主动嵌入沙发,从虎啸和沙发的间隙中滑了出去。 然而有一滴属于虎啸的血,穿过川半辞举起抵抗的手臂,落在唇角沁入唇纹,被脑袋撞得浑浑噩噩的川半辞下意识舔去。 就在虎啸再一次朝他扑过来的瞬间,副本传输完毕,那道狂暴的身影穿过川半辞的身体,倏然打散。 只剩下川半辞一个人静坐在地上。 “呜……” 细微的呜咽声打破沉寂,一只金毛从沙发后面怯生生探出头来。 它显然还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有些害怕,尾巴紧夹,却依旧坚定不移地朝川半辞走过来。 紧接着是白色大猫咪、鹦鹉、蜜袋鼯,所有他养在这个空间的生灵一起朝他聚拢。 川半辞张开手臂,将这些毛茸茸的小生命拥入怀中。 虎啸通关失败的消息很快传到小群,里面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什么都还没做,又一员大将离开了副本。 但很快,杉鹊又带来了一则新消息:【剩下的五份病毒在刚才被完成了一份。】 【肯定是虎啸!】夏小乐激动起来了,【他在被传送前完成任务了!】 这个消息将死寂的小群注入了一片生机,所有人重新活跃起来。 现在不是消极的时候,他们得握住虎啸争取出来的时间。 鹿临:【大群名单被小辞掌握,还差四份病毒,不能再等了,我们直接用硬的。】 夏小乐:【我们倒是可以,但大群肯定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怎么可能还指望他们好好听指挥?】 没想到大群却呈现出了他们意想不到的画风。 群友: 【我们正在想办法把病毒植入进去。】 【反正早晚都会被发现,索性豁出去了,只要能把他从副本带出来,怎样都值!】 夏小乐:【什么情况,是不是鹿临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鹿临:【别紧张,只是撒了一个小谎,小辞真实的身份他们一点都不知道。】 小群里的众人这才明白,鹿临在变故发生后,故意装成说漏嘴的样子,将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透露给了几个大群里最活跃的人。 他声称管理员们是最早一批进入副本的玩家。 因为倾慕川半辞,又苦于通关失败无法再见到对方,就萌生了这样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直接把川半辞从副本里拽出来,饲养在主播空间里。 这个说法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鬼扯,但这群和川半辞相处了不少时间的玩家却深信不疑。 他们谁没有对川半辞动摇过,没想过要将他据为己有? 鹿临这套说辞很快被这群人接受,并且获得了一众的支持。 大家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要把川半辞从副本里带走。 不得不说,鹿临在拿捏人性这一方面确实无人能及。 杉鹊适时开口:【我隐藏了你们的身份信息,你们有半小时时间采取行动,时间一到,你们会继续暴露在川半辞的视野里,动作要快。】 这种隐藏式病毒启动起来规模很大,稍有不慎就会被平台管理员察觉,杉鹊的的真实身份还不能被那群厄里斯察觉,半小时是极限。 群友们心领神会,纷纷表态: 【放心吧大佬,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川半辞属于我们!】 杉鹊:…… 倒计时开始,各个空间的玩家不约而同地展开行动。 川半辞立刻发现大群成员被集体隐藏了起来,自己也迅速做出决断,宁可错认不可放过一个,远离起所有世界的攻略者来。 然而每个世界的时间线是不一样的,很多世界并不是想脱身就能立刻脱身。 “半辞你突然去哪?那条是回家的路啊?” “砰砰砰!” “大中午的怎么突然回卧室了,快开门啊半辞,我做了你最喜欢的苹果蛋糕。” “砰砰砰!” “啊啊啊过山车也太刺激了,啊啊啊半辞你怎么突然解开安全带了!?” 各种变故接踵而来,这群别有目的的人混迹在一众路人玩家里面,川半辞一个人真的分不清。 时间来到了十五分钟后。 夏小乐的消息如惊雷般响起:【我成功了!】 但他也彻底和川半辞撕破了脸,被揍得鼻青脸肿,传送出去后半身不遂地躺在主播空间里,一边止鼻血一边激动地打着字。 大龙急得上蹿下跳:【大群呢,大群有人成功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断有玩家暴露身份被送出副本,但迟迟没有下一个成功得手的消息。 这么多人一起袭击,川半辞竟然仍有应付的余地。 那些已经失败的人各个屏息凝神,期盼着下一个成功玩家的到来。 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最后一刻,大群终于传来捷报,又一人得手了。 然而,半小时时间已过,属于川半辞的反扑正式开始。 最后的病毒进度来到了3|5。 肃清行动如暴风般席卷整个副本,玩家被成批强制登出。 大家精神绷到了极致,这一次副本几乎是最后的希望了,川半辞的意识濒临崩溃,他们这些知道川半辞秘密的人也全部进了副本。 如果这次还不能将人救出来,他们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办法。 玩家被一批接着一批地送出副本,大家统合信息之后绝望地发现,除了夏小乐和之前提到的大群成员,其他人竟然一个成功的都没有。 大群小群被清理了个遍,最终只有杉鹊一个人留了下来。 可是想让病毒发挥功效,起码还得再要一个人才行。 还有谁能救他? 到底还有谁能救他? 第114章 川半辞 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时, 江林打着哈欠从侧卧里走了出来。 在客厅看到川半辞时,江林还有迟疑,特意确认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早上六点。 川半辞居然六点就起床了? “早啊, 你今天怎么……”江林询问的话语在走近后戛然而止。 晨光下,川半辞苍白的脸色和眼下淡淡的青影一览无余,这哪里是早起, 分明是一夜没睡。 江林皱起眉:“你还好吗?” 川半辞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被唤回神智,缓缓转头看向江林。 他昨天一晚上都在清理那些大群里的人。 人还真多啊, 他愣是处理了一个晚上。 剩下的全部, 应该都是干净的了。 但是被这群人摆了这么大一道,川半辞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 川半辞没有和江林说出实情:“失眠了。” 江林欲言又止:“那今天的活动……就算了?” 川半辞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那场高烧之后,两人的情感突飞猛进, 今天好像是他和江林的两个月纪念日,原本约好一起去坐热气球的。 但忙活了一个晚上,他现在实在没有精力了。 川半辞:“下次再说吧。” 江林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每一个玩家世界里, 川半辞应付完这群人, 将分散的意识全部收回, 扔掉手柄, 将自己摔在了沙发里。 在一片虚无的主脑空间里,川半辞疲惫地蜷缩进沙发, 切割成无数张画面的屏幕冷光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将脸埋进衣领, 沉沉睡去。 川半辞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难得没有一个玩家过来扰他。 睡足了的川半辞舒展身体, 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响, 他弯下腰找了找,捡起被他随手扔在沙发底下的游戏手柄。 清除掉那些别有用心的玩家后,他的游戏世界竟然少了整整一半, 这下他分给每个玩家的时间就更多了。 川半辞怀着这样轻松的心情,将意识沉入各个空间。 他明明还是按着之前的游戏方式在玩,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川半辞睁开眼,再次回到了主脑空间,以上帝视角总览每一个世界的玩家。 千篇一律的讨好笑脸,泛善可陈的关心话语。 大概是那场大清理确确实实消耗了不少他的精力,他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他是喜欢那些玩家爱他的,但爱过之后,也都没什么特别。 这些爱他品尝过太多次了,一如既往的无趣无聊。 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能让他达到激动情绪的恋爱体验吗? 川半辞对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喃喃道:“换一批人吧。” 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一声模糊的呼喊传入耳畔。 “半辞,半辞?” 模糊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川半辞转头看去,望见江林的脸。 江林没有松开皱起的眉头:“你最近发呆的时间变得好长。” “是么。”川半辞倒是没有这种感觉,他把这个归咎于玩家太多了,他的精力有限。 川半辞:“叫我做什么?” 江林将手背在身后,朝川半辞露出笑容:“那个全息设备我已经全部完工了,现在就在隔壁仓库里,要跟我去看看吗?” 川半辞果然起了兴趣:“我要看。” 江林如愿蒙上了川半辞的眼睛。 失去视力的川半辞将手搭在江林手上,全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会是什么。 看着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川半辞,江林眼睛闪过了一丝暗面。 在发现自己对川半辞产生了那些情感后,他在无数个日夜中失眠或惊突然醒。 没有弹幕情报支持,也不知道外界的消息,那些谎言成了悬在心头的一把刀。 他的噩梦开始改变,川半辞识破了自己的谎言,恢复了自己记忆,他蓦然醒悟,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是时候给他们的仇恨做一个了断了。 眼前一片漆黑,只能依赖身边牵着自己手的人的感觉很奇妙,尤其是对方并不值得信任的时候。 两个人穿过走廊,黑布之下,灼眼的阳光只剩下微弱一点。 川半辞转向光亮的方向,忽然道:“我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也许想到接下来的事,江林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本能地感到心慌:“大概……两个月左右。” “不对。”川半辞摇头道,“是两个月零六天,我们已经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呢。” 江林:“怎么突然问这个?” “喜欢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么?” 江林心里掀起了一丝涟漪,好半天才低低地:“嗯。” “副本结束之后,你会想念我吗?” 江林的脚步变得沉重:“会的。” 江林以为是川半辞发现了什么,但知道两人来到仓库的全息设备前,对方都没再说什么,仿佛刚才那些话只是心血来潮。 “我解开了。”江林来到川半辞身后。 眼前的黑布被揭开,川半辞颤了颤眼睫,抬眸看到了满屋子盛开的雏菊。 他嘴巴微张,想要触碰眼前的一朵雏菊,指尖却穿透一片虚影。 “现在当然碰不到。”江林将一双薄手套递给川半辞,“戴上这个试试。” 川半辞依言戴上再次触碰那道虚影,手套内壁分泌出特殊物质,掌心传来真实的触感,他好像真的触碰到了清晨里沾满露水的新鲜花朵。 川半辞新奇地睁大眼睛:“好神奇,像真的一样。” 察觉到川半辞逐渐卸下的心防,江林又取出一个布满神经导管的头盔:“再戴上这个试试?” 头盔戴上的瞬间,各种感官洪流奔涌而至,馥郁花香、清脆鸟鸣。 川半辞看到了视野尽头那挂飞泻的瀑布,这是被钢筋丛林吞噬的现代都市里,永远无法得见的自然奇观。 川半辞面上出现了片刻失神。 在川半辞看不到的背后,江林久久凝望着他。 这些天他一直备受折磨,他们的感情从谎言和伪装开始,可是虚假的总有被戳穿的时候。 那如果他从现在开始展露自己的真实呢? 他将那些虚假阴暗的东西全部替换掉,以同样的纯粹回给川半辞。 这样的话,川半辞会不会多喜欢他一点? “我喜欢这个。” 川半辞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江林下意识将从设备上卸下来的电离能源藏在了身后,调整好表情,笑道:“是么,那太好了。” 川半辞从装置里走了出来,头盔和手套也被他摘了下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真实的雏菊。”川半辞自顾自地嘟囔道,“……可惜了。” 江林感觉有些不对劲:“你刚刚说什么?” 川半辞朝江林走过来,摸索着手上的头盔,脸上似乎夹杂着些许意味不明的不舍。 不舍?他在对什么不舍?为什么会不舍? 川半辞将头盔和手套放到一边,转向江林:“你知道,我昨天知道了一个大秘密。” 江林后背登时冒出了冷汗,但还是故作镇定道:“什么秘密?” “有一批攻略者是有预谋地进来的,他们集合在一个大群里,不是想和我谈恋爱,而是要破坏我的家。” 听完川半辞的话,江林不知是该先心惊还是该先松口气。 没想到川半辞连大群都知道了,以及,幸好川半辞发现的不是他的事。 难怪昨天川半辞一晚上没睡,就是在处理这件事。 可是…… 江林微不可查得绷紧身体:“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既然川半辞没有把他清出去,说明对方没有发现他曾经在这个群里才对。 川半辞忽然道:“你说的那些我们的过去,都是假的吧?” 江林呼吸一滞。 川半辞缓步逼近:“那群人里有不少人认识我,也说了很多和我有关的过去。” “他们相互不见面,说的故事却都是可以串联的。” “在他们口中,我从来没有听过关于我和你的故事。” “很奇怪啊。” 川半辞抚上江林紧绷的面颊,仿佛没有察觉到对方不断吞咽的咽喉,“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他们应该也会向我提你才对,但是他们没有。” “江林你说,是他们在骗我,还是你在骗我?” 江林:“我怎么可能骗你?我们虽然都是一起行动,但我们分开之后,你独自一个人在直播间待了很长时间,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你的,不认识我也很正常……” 江林脑子转得飞快,拼命就着自己的谎话找补,但说着说着,辩解突然卡壳,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川半辞始终保持着没有波澜的平静模样,仿佛真相根本无关紧要。 这使至江林也不自觉停了下来,面上只剩下迷茫,川半辞到底想听什么? 川半辞忽然道:“江林,你爱我吗?” 江林:“当然。” 川半辞还是没什么反应:“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江林下意识点了点头。 他看到川半辞走上前,双手捧住了他的脸,两人鼻尖几乎相触,江林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川半辞眼睛真的很漂亮,大概是知道这双眼睛的魔力,他每次对视都会下意识自惭形秽地躲避开来。 他听到川半辞问他:“那你会为我去死吗?” “轰——!”的一声,江林思绪被炸成一片空白。 在这一时失语间,江林错过了回答问题的最佳时机 川半辞突然轻“啊”了一声,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慌在江林胸腔蔓延开来,他仿佛在这犹豫的瞬间错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川半辞垂下眼睫,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索然无味。 他还以为江林是不一样的呢,结果和其他人也没差。 川半辞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们进行最后一次好感度测试吧。” “等等!”江林的声音几乎变了调,“为什么这么突然,我们前不久不是才测过吗?” “因为我想知道啊。” 川半辞完全没在意江林此时的慌乱,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个有趣的游戏,“你不好奇吗,你对我的情感,我对你的情感,现在究竟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不……”江林摇着头。 但川半辞并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抬手唤出屏幕,冰冷的蓝光映在两人脸上,将江林惨白的脸色照得无所遁形。 江林背脊僵直得像块钢板,但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在害怕什么,只是本能地抗拒这种直白到赤裸的剖析。 冰冷的屏幕上,显示出了第二次好感度测试中,江林对川半辞的好感度:不前不后的50。 江林的指节无意识收紧,手臂肌肉绷得发疼,死死盯着那个数字开始往上攀升。 55 60 65 一直来到了和川半辞与他持平的70好感度。 而后,开始继续往上升。 71……72……73…… 江林终于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了。 他害怕自己早已无可救药地深陷其中,又害怕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爱川半辞。 他矛盾地害怕一切,只因为他们原本该是敌人,又实在向往对方身上的温柔与纯粹。 无论是哪一种真相,他都无法承受。 什么时候事情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最初计划得那么完美,他和弹幕要联手玩弄失忆的川半辞,先骗取他的身心,再在对方最毫无防备时,给予致命一击。 可现在…… 江林看着屏幕上仍在缓慢往上跳动的数字,如此直白地面临着内心真正的恐惧。 每次的双位数都是一个分水岭,20可以清晰确立彼此之间的情感关系,40滋生占有欲,60是难忘的零界点,80则到了托付生死的程度。 他对川半辞的好感度停留在了79。 这个数字本该令人松一口气,却让江林的神经绷得更紧,他不敢抬头迎接川半辞的目光。 于是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川半辞对他的好感度上。 好感度是依次显示的,江林的好感度第三次好感刚刚稳定下来,川半辞的还保持在第二次测试时期:70。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 这个数字静止得太久了。 久到江林终于意识到异常。 与此同时,江林又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 川半辞对他的第一次好感其实只有60,是中途误会了自己对他有亏欠,才改到70的。 所以准确来说,70好感度是川半辞对他的初始好感度。 他们相处了这么久,川半辞的好感从来没有变动过。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浮现在了江林心头,他几乎不敢去确认。 江林:“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骗你?” 川半辞面色平缓地江林偏过了头。 是了,一定是这样。 川半辞是因为他骗了他才一直不涨好感的。 “是我的错。”江林急急道,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川半辞,忐忑的眼神中流露出小心翼翼,“我不该欺骗你的,我会忏悔,我可以弥补,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原谅我。” 川半辞眨了眨眼睛,特别好商量地道:“可以啊,我原谅你。” 江林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可川半辞对他的好感依旧没有变化。 “不是原谅我了吗?”江林面色空白地看向川半辞,“为什么你的好感度还是没有变?” “?” 川半辞略带疑惑地回望过去,目光在好感屏幕和江林发白的脸上来回流转,恍然大悟。 他就说为什么江林会突然祈求他的原谅。 “你误会了,我的好感和你有没有骗我没关系。” “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江林大脑几乎无法思考,猛地上前两步想要抓住川半辞,“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会对我有那么高好感度,如果不是喜欢我的话,又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川半辞被江林情绪激动地逼退了两步,不理解对方的逻辑:“因为这是一场攻略游戏啊。” 江林动作蓦得顿住,怔然盯着对方用那张红润柔软的唇瓣,吐出无情的话语。 “如果我不对你好,你又怎么会爱上我,给我想要的爱呢?” “好感度查询完毕。”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川半辞褪去了所有温情伪装,如同在宣判他人的死亡,仿若非人。 “真遗憾,我想要的爱你还给不了我。” “那么,我也会收回对你的爱。” 江林的大脑仿佛被重重砸了一拳。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川半辞这里,爱意是可以随时被收回的东西吗? “你想干什……” 接下来的话语被江林吞进了肚子里,在他骤缩的瞳孔中,映照出那个象征着川半辞对他好感度,从70开始往下骤降。 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他不知道任务失败了还会有这样的后果。 “不要……不要!”江林痛苦地摇着头,而后猛地朝川半辞冲了过去。 川半辞早有预料般地退后一步,虚空骤然裂开数道暗影,一把拖住了暴冲而来的江林,将人狠狠掼在地上。 嘛,这也是常有的事。 为了避免这些情绪激动的玩家会误伤到他,第三次好感度测试结束之后,副本会自动生成束缚住他们的能量触手,保证川半辞的安全。 “放开!” “不要收回对我的好感,不要……” 江林在地上挣扎着站起,可那些无形的力量就像铁烙,他无法前进分毫,只能朝对方哀吼。 “川半辞!!!” 川半辞站在安全距离外,无动于衷地看着狼狈挣扎的江林。 好感度像是握不住的沙漏,一大截一大截往下降着,这速度太快了。 “呃啊啊啊!!” 江林歇斯底里地发出哀嚎,仿佛流逝的不是好感,而是他的生命。 “我真的很不理解你们这些人啊。”川半辞的嗓音呈现出了另一个极端的淡漠。 他走上前来,蹲下身捏住了江林的下巴:“三次好感度测试后,我对你们的好感度小于你们对我的好感,即为通关失败,这个游戏规则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么?” 他看着眼睛布满红血丝的江林,歪了歪头:“我们是相互欺骗的,甜言蜜语说得再多,也掩盖不了你们进副本的真实目的,你们并不是真的想爱我。” “既然如此,在游戏宣布结束之后,又摆出这种被伤害到的表情做什么?” 不明白啊,既然那么舍不得,为什么不给他想要的爱呢? 他觉得自己付出的也不少了,他只是想要愿意为他而死的爱而已,有那么难给吗? 好感一下子降回了零点。 江林失去所有心力般跌坐下来,脸上充斥着迷茫和空白。 他忽然抬起头,死死盯着川半辞,开始将希望寄托于川半辞本身。 他想撕破眼前人的伪装,从里面找到哪怕一点对他的真实情感。 他不想承认川半辞对自己居然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对他说得那些话语,为他对抗弹幕为他冒着电离辐射去拿天灯。 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游戏吗? 看着川半辞此刻无机质的淡漠眼神,江林肩膀抖动着,发出大笑来。 “原来是这样,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江林猩红的眼中溢满泪水,逐渐弥漫成了深刻的仇恨。 川半辞的爱和普世意义上的爱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川半辞的爱是有代价的,他付出爱,只是想从别人身上收获到更多更疯狂的爱。 这种“爱”抱有强烈的目的性,一旦他发现自己要的爱从别人身上拿不到,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开,那些付出去的爱也会被他一分一毫地全数收回。 可别人呢?那些无法像他那样轻易抽身的人要怎么办? 川半辞是不管的。 “哈哈哈哈!”江林发了疯地大笑,“我居然现在才看清你的真面目,哈哈哈哈!” “你不能这样玩弄我。” 川半辞低下头,看着死死攥住他裤腿的江林。 “川半辞,你不能这样玩弄我的。” 川半辞摆手一挥,无形的触手缠绕而上,强硬地掰开江林的手指,将他拖离。 江林的身体正在变得虚化,时间一到,他就会因为通过失败被副本传送出去。 川半辞转身往外面走去。 “川半辞!你回来!”江林朝川半辞吼。 可对方一点都没有停顿,把他一个人丢在仓库,踏向门外那片刺目的光亮。 江林用力地扒着地面想要追上去,几乎将指甲折断。 “川半辞,你才是最自私的人,说什么可以为爱付出一切,你连一点真心都不愿意付出,还妄想找到那个真正爱你的人?可怜!可笑!胆小鬼!” “川半辞!你敢不敢回答我!?” “川半辞!!!” 绝望与恨意让江林失去了全部理智,他什么都管不了,只想撕碎这人虚伪的平静,哪怕是同归于尽。 他撕扯着身上的束缚再次扑了上去,却被力量反弹了回来。 “叮——” 一把电离匕首从袖子间掉了出来。 “呃啊啊啊啊啊!!” 强烈的情绪激活了江林血液里的病毒,他一把抓住匕首按下开关,雪亮的刀锋噌地弹出,竟然就这样硬生生地斩断了那些能量触手。 江林是靠着杉鹊进来的,进入副本之后就退出了大群,因此并没有被川半辞察觉。 他是除了杉鹊之外,唯一一个携带病毒却未被川半辞清除的玩家。 川半辞完全没有料到江林会摆脱触手的控制,就这样被冲过来的江林狠狠撞倒在地。 全息设备的花海还在走廊尽头的仓库中盛放摇曳,纯白的花瓣纷纷扬扬,一路飘到了走廊。 “川半辞,你该死!!” 两滴滚烫的泪砸在川半辞的脸上,他抬眸看去,江林双目赤红如血,一把电离匕首赫然被他握在手中。 随着“嗤”的皮肉绽裂声,预想之内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 那把匕首深深没入了江林自己的掌心。 川半辞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偏头欲躲,却被江林鲜血淋漓的虎口狠狠封住双唇。 “唔……” 黏腻温热的血液被灌入喉间,川半辞的四肢不知道被什么道具给定住了,竟然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想紧闭嘴巴,但失去理智的江林爆发出了惊人潜力,他的下颌被强硬捏开,被迫张开嘴,只能由着从虎口汹涌而出的鲜血源源不断地灌进口腔。 “咳!”呛鼻的血腥味太浓太烈,川半辞被迫仰着头,一边咳一边吞咽着,殷红的血从唇角溢出,眼尾洇开一片湿红。 江林的虎口仍死死堵着他的唇,他的呼吸很重,带着某种濒临极限的颤意。 那双分不清是浓情还是恨意的漆黑眼睛,如同黑夜里点燃的火星,始终不肯熄灭。 “你该死,川半辞,你该死!”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我了,哈哈哈哈!没那么容易!” 江林每个字都带着混杂着爱恨的尖锐。 他的身影越来越淡,血肉模糊的指尖却仍固执地陷进对方的皮肤里,仿佛要留下某种永久的印记。 “川半辞,你最好一辈子躲在副本里,只要你出来,只要你敢出来,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直到江林的身影彻底消失,这一声声如同恶鬼的怒吼才从空间里消失。 川半辞惊怒交加地坐在地上,感受到体内混乱的能量流动,眉梢深深地皱起。 为什么江林也携带有病毒? 大群的每一个人他都仔细比对过,应该没有遗漏才对。 肯定有问题。 川半辞再次打开从不知名玩家那里骗过来的玩家虚空端。 没有找到江林,但有了一个额外的发现。 这是一个被隐藏起来的名字,保密级别比所有人都高,以至于他一开始都没有发现。 川半辞直接动用了苍梧管理员权限,和层层保密作斗争,一个小时后,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了川半辞面前。 群主:杉鹊。 第115章 川半辞 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 病毒进度来到4|5的消息被杉鹊同步给了小群。 虎啸:【谁?】 夏小乐不可思议:【除了你居然还有人没被清出去?】 杉鹊:【是江林。】 在发现江林也在副本的时候,虎啸就跟所有人科普了一遍江林和川半辞的渊源。 夏小乐服了:【我们这群正儿八经的亲友,怎么还要靠一个对立面完成任务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家无从知晓,但结果总是好的。 把川半辞救出来这个计划终于又有了希望。 鹿临最冷静:【那就剩你的了,杉鹊。】 杉鹊:【不用你提醒。】 杉鹊一直都在等这个时机, 他知道江林对川半辞的仇恨,也知道江林混进大群后又退了出来。 对方一直都在他能够完成任务的名单里。 只是没想到这么一波三折, 对方退群的这个操作弄拙成巧, 反而成了完成任务的关键。 稍微有些不爽,却也是最好的结果。 杉鹊从沙发上站起来,即将迎接什么人般从容地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 在他放下手的瞬间, 卧室门被“碰!”地砸开。 杉鹊立刻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看来江林那个世界真的做了不少,居然把川半辞弄得这么生气。 川半辞大步朝他走来, 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你才是这些人的幕后主使?” “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嘛。”杉鹊脸上带笑, “我们是在救你。” 川半辞没回应杉鹊的话:“还有谁藏在副本里?” 当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但杉鹊语气微扬:“你猜?” 川半辞气得呼吸又急促了几分。 他瞪了杉鹊一眼, 松开衣领, 大步转身离去。 杉鹊重新坐回沙发上,入侵副本内部, 监视起了川半辞的行动。 川半辞真的气坏了, 那些原本留在这里的路人玩家,竟然也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地被驱逐了出去。 杉鹊就这样待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 看着川半辞把副本弄得乱七八糟。 川半辞心情很差。 被这群人接连摆了那么多道, 他真的被彻底惹毛了。 不管是路人还是什么,统统驱除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玩家清除行动终于停了下来。 但川半辞上当上出了心理阴影, 清理完后,还一个个空间全部检查一遍,确保没有任何留下来的漏网之鱼。 结果还真被他检查出来一条! “你怎么还在这?”川半辞看到没事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的杉鹊,满脸不可置信。 “游戏还没结束,就这样蛮不讲理地把玩家一股脑地清理出去,以后还会有人来找你玩吗?”杉鹊道。 川半辞盯着他:“是你先破坏游戏规则的。” 杉鹊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笑:“是我的错。” 川半辞可没心思和杉鹊东拉西扯:“为什么以你怎么还在这里?” “忘了吗,我是黑客啊。”杉鹊道,“像这样这样破坏副本运行规律,强行让人退出游戏的事,我还是可以阻止的。” 也就是说,除非让游戏自动结束,让副本传送杉鹊,否则川半辞是没办法直接让杉鹊滚出去的。 “是么。”川半辞面色平静,“那你就在这里待到游戏结束吧。” 川半辞转身就走,步子刚迈出一步,手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 “别这么着急走嘛。”杉鹊还在笑,“反正其他人都被你踢出去了,不如在我这多待一会儿?” 川半辞指节骤然捏紧,猛然转过头去,眼神如不见底的深潭:“你把我的家给毁了。” “……”杉鹊许久才道,“抱歉。” 抱歉有用吗? 川半辞是真的有想过和杉鹊好好在一起过日子,但对方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 他毁掉了他的家,毁掉了他所有获得爱的能力。 川半辞只觉得对方那张脸无比刺目,猛地抬手,一拳狠狠砸在杉鹊脸上。 杉鹊头一偏,唇角顷刻渗出血丝。他抬手蹭去血迹,又一记重拳挟着狠劲砸下。 杉鹊跌倒在沙发上,抬眼望向逼近的川半辞:“小辞……” “别这样喊我。”川半辞一把压在了杉鹊身上,“你这个卑鄙的人类,你根本没有爱过我,究竟还要演戏到什么时候。” 川半辞的拳头如暴雨砸下,每一击都挟着狠戾的力道, 川半辞记忆中没有系统学过如何攻击,但他好像天生知道人体什么部位最脆弱,毫不留力往那些地方打。 杉鹊毫无反抗,像一具无动于衷的沙袋,沉默地承受着这场单方面的暴虐。 鲜血从他额角一滴滴滑落。 川半辞喘息着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睨着沙发上的人:“怎么不还手?” 杉鹊几乎没有一处皮肤完好,被血迹掩盖的面部却仿佛还在笑:“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你要是想要,随时都可以拿走。” “还在说谎。”川半辞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餐刀,刀尖抵上杉鹊心口。 杉鹊依旧在笑,不深不浅地望过来,一个近乎温柔的献祭姿态。 不对。 川半辞甩了甩头,手上再次用力,想直接刺下去。 可手上生个根,竟然动不了分毫。 “你做了什么?”川半辞转向杉鹊。 杉鹊:“有没有可能,是你本身就不想杀了我,所以才下不去手。” 川半辞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终于感受到了身体内传来的违和感,他睁开眼睛,瞪向眼前的人。 “病毒,你激活了我体内的那些病毒。”川半辞咬牙切齿,“卑鄙小人!” “没办法,为了不让你杀掉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杉鹊无赖躺了下去,“反正你送也送不走我,杀也杀不掉我,不如依我所说,一起离开这里吧。” “…………” 杉鹊能感受到骑在他腰间气得发颤的身体。 对方许久没有回应。 “…………” 杉鹊转过头去,想看川半辞的反应,却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泛红的眼睛里。 下一秒,滚烫的泪砸下来,洇在他的衣襟上。 杉鹊一怔,心脏几乎是立刻揪了起来,抬手想要拭去那些泪光。 川半辞一把打掉对方的手,扔掉小刀又是一记重拳,而后揪着他染血的衣领将人提起:“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要这样处心积虑毁掉我的家。” 杉鹊很好,他很喜欢。 对方此前做的一切他都忍了,可唯独这个不行。 川半辞心中是有排序,什么最重要的,什么次一级重要,他分得清清楚楚。 他想将这些人变成他心目中的那个人,而不是让这些人取代他,甚至将他的家都给毁了。 “为什么?”川半辞弓起身,额头抵在他攥紧的衣领,“我只剩这个了。” 杉鹊这些行为确实伤害到了川半辞。 他触犯到了川半辞的底线。 他当然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连底线这个概念都是他教着对方设立的。 只是时过境迁,没想到他自己也成了被川半辞底线排除在外的人。 很不好受,他也因此得以窥见,曾经的自己在川半辞心中究竟有多么高的地位。 “雏菊、苹果,那些关于爱的理念,就这么重要?”杉鹊轻声问,“你就那么喜欢,换一个都不行?” “不行。”川半辞固执道,“我就要雏菊,就要苹果。” “我就要那个他。” 弹幕可不明白川半辞话中说的那个人是何方神圣,但他们和杉鹊相处过,被他治得心服口服。 他们也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人,平心而论,能比杉鹊还值得川半辞喜欢的,弹幕几乎找不到。 弹幕: 【老大快上,把正宫之位夺回来!】 【白月光已经死了,但老大你是活的啊,冲冲冲!】 杉鹊没有动。 那个过去的他带给川半辞的印记比他想象得还要深,连此刻的他自己都无法取代分毫。 不管他有多少改变副本、可以作弊的能力,归根究底这是一场情感游戏。 他输给了过去的自己。 川半辞早已离开。 杉鹊在沙发上躺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坐起身。 他缓缓抬起手,抚上了自己心脏。 有些疼。 —— 川半辞很烦躁。 他只是想谈几个恋爱而已,为什么有这么多自以为是的人想改变他。 他很满意自己的现状,根本不想被改变。 可真的这样找杉鹊出过恶气后,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变好多少。 他离开时杉鹊看向他眼神还历历在目。 他见过很多人的眼神,他送过那么多玩家出副本,舍不得他的有,性格偏激直接发疯的也有。 他不在意不代表不明白,这些人只是无法接受他不爱他们了,说到底是为了他们自己。 但是杉鹊不一样,满心满眼都是为了他。 杉鹊是所有人里面最接近川半辞想要的那种情感的人。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杉鹊总要执着于破坏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 如果不这样,他们早就可以HE了不是么? —— 另一个玩家空间,弹幕还在就刚才的事情复盘。 【干嘛非要和主人作对,故意惹他不开心?】 【这下好了,你们彻底变成对立面了。】 【不这样做,还能怎么做?】杉鹊对弹幕实在不怎么客气,【让他知道我并没有使用病毒,是他自己下不去手然后我们心意相通,通关副本,把我传送出去?】 【你们什么时候变这么蠢了,吃负面情绪吃的?】 弹幕炸毛:干什么啦! 杉鹊当前可用权限只能制造bug不让川半辞把自己送出去,没办法挑战异骸直播间的底层代码,在游戏通关后还强行留在这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故意惹恼川半辞,让对方把自己锁在这个单独的世界。 这样他才能彻底静下心来,专心摸清楚这个副本成型的规律,找到川半辞那个潜藏在深处,无人知晓的那个主意识空间。 杉鹊就这样被川半辞关在了玩家世界里。 大群早已解散,只有小群那些人还在每天不知疲倦地询问杉鹊的进展。 但杉鹊也见不到川半辞人影。 对方像是打定主意和杉鹊死耗到底,待时间自动结束让副本把杉鹊弹出去。 杉鹊完全把这栋房子当成了自己家,看似无所事事地活动着。 家里有管家机器人,但杉鹊从来不用那个,自己动手炒了两碗蛋炒饭。 他将其中一碗吃完,靠在椅背上仰头对着空气道:“不过来吃饭吗?” 没有人回应他。 杉鹊也不着急,敲了敲桌子,继续道:“我的资料库查询到,你那边的数据量很小,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只有客厅的一小块地方,是没有厨房和管家机器人的。” “你一直待在那里,不会饿吗?” 所有的玩家世界都是依据玩家生成的,既然玩家不存在,这些空间自然也就消失了。 此刻的《狩心》副本,除了川半辞所在的意识主体空间,就只剩下杉鹊这块地方了。 依旧没有回应。 于是杉鹊起身离开餐厅,只把那碗没人吃的蛋炒饭留在了原地。 半个小时后,杉鹊再次踏入餐厅,桌上那碗蛋炒饭变成了一张空盘。 杉鹊笑着将碗洗干净。 此后,他做多的饭菜会在某一个时段突然变成空盘,主卧衣柜的衣服时不时出现更换,浴室会在半夜突然亮起灯。 他们变成了彼此共用一个空间,却故意相互不见面的两个租客。 再一次看到桌几上原本电量满格的游戏机,消失再出现后呈现出电量不足即将关机的显示。 杉鹊认命似的叹了口气,给人游戏机重新充好电。 “已经一个星期了,还不打算出来见我吗?” 又不放新人进来,又不和他见面,杉鹊倒是没什么影响,但他很担心川半辞能不能坚持住。 川半辞是副本boss,在获得了boss能力后,自然也会受到副本规则的影响。 狩心者。 作为《狩心》的副本boss,川半辞需要玩家们的爱。 川半辞本身就是一个缺爱还容易寂寞的人,在有那么多玩家的情况下,他尚且不知足,还要拿自己的生命安全激化别人的情感。 更别说现在单独缩着一个星期的情况了。 杉鹊暂时还不确定川半辞获得爱意的准确机制,但多少还是需要boss过来亲自和玩家相处的吧? “你想要爱,我可以给你提供。”杉鹊尽量展现出最真诚的模样。 “我什么都不会做,你要还不放心,可以直接限制住我的行动,我不反抗。” “小辞,出来吧。” 终于,像野猫一样始终躲在暗处的人,在他坚持不懈的呼喊下,出现在了走廊口。 对方额前的碎发再次遮住了半只眼睛,显然这一个星期都没怎么收拾过自己。 玩家系统同步显示出了对方的状态。 80%寂寞。 站在他面前的依旧是川半辞分出来的一小片意识。 看来即使只有他一个玩家,对方依旧没有对他放下警惕。 杉鹊将所有的心思藏进心底,朝川半辞张开手:“要抱抱吗?” 川半辞没有动,于是杉鹊主动上前,将对方轻轻拥在怀里。 昨天晚上对方偷偷过来借用过浴室,发间还带着沐浴露的清新香气。 杉鹊手指插入对方的发间,在对方面颊上贴了贴:“怎么黑眼圈这么重,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 川半辞瘫着一张脸,垂在两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早上给你做的早饭你都没有动,我一直放在加热炉的保温,要尝尝吗,还是说你想吃别的东西?” 川半辞的沉默并没有降低杉鹊说话的兴致,他一边用肢体语言安抚,一遍遍絮絮叨叨着,像是要把这一星期内,所有玩家应该对川半辞说的话语,都说给川半辞听。 第116章 川半辞 川半辞一开始对杉鹊抱有警惕, 但对方说的也没错,一个星期处于缺爱状态下,他真的有些坚持不住了。 他怕新进来的玩家还有杉鹊安插的内鬼, 一直没有开放副本。 但是真的好寂寞好孤独。 听到杉鹊让他出现的话语,他即使知道对方可能在故意引诱他,还是没忍住出现了。 对方没有给他任何逃离的机会, 一下子就抱住他。 好烦。 一个人怎么可以说这么多话。 但对方安抚性的动作和轻柔的关心话语,让川半辞快要干枯的躯体仿佛真的被注入了清泉。 川半辞没办法再保持冷漠的态度, 攥着杉鹊的衣袖, 以同样用力的力道紧紧抱住对方。 他将脑袋埋在对方胸膛里,颤抖着用力抵住,用呼吸用嘴巴用身体的每一片肌肤去感受。 试图有这样的方式, 汲取对方身上的爱。 他其实不清楚杉鹊对他有多少情感,他看不到对方的真实好感度。 但是这里只有杉鹊一个人了,他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努力将里面的爱意全部榨干。 奇怪的, 杉鹊明明只有一个, 但不管他要多少, 对方就能给出多少, 并没有很热烈, 也没有爆发性的情感输出, 但这些爱就像连绵不绝的溪流一样。 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温和的爱, 将干瘪的他全身心浸泡在里面。 怎么会有人在他什么都没有付出时,就对他抱有这样持续满溢的爱? 用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手段吗? 杉鹊只是顺着川半辞的后背:“好一点没有?” 没有得到回应,杉鹊轻轻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在看到对方持续性的涣散眸光后, 杉鹊眉梢一皱:“小辞?” “小辞?” 听到杉鹊的呼喊,川半辞回过神,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杉鹊为什么突然眉头紧锁。 杉鹊眼神担忧地落在川半辞身上。 副本的同化作用越来越强,对方的意识已经在强弩之末了。 杉鹊抓紧了一些川半辞的肩膀,川半辞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一把推开了杉鹊:“别碰我。” 川半辞再次消失了。 杉鹊望向川半辞离开的方向,不知是无奈还是忧心地道:“还真是用完就丢啊。” 不过…… 杉鹊看向自己的手掌。 在触碰川半辞的那段时间,他靠着对方身上流动的数据流,追踪到了川半辞真正的物理方位。 接下来,只差最后一个步骤了。 继续过了两天。 黑暗如粘稠淤泥包裹着主意识空间,川半辞抱着双膝蜷缩在沙发角落,所在沙发上,失焦的瞳孔倒映着电视荧幕的冷光。 原本密密麻麻的第一人称视角监控图,只剩下了一个镜头。 镜头下的杉鹊正懒散地搭在阳台栏杆上,手指在虚空中划着不知道干什么的轨迹。 杉鹊不动,川半辞也一动不动地盯着瞧。 “你在看我么?”镜头前的杉鹊忽然道。 似是知道川半辞不会回应他,杉鹊自顾自继续道:“游戏机我给你充完电了,怎么没有带走,不无聊吗?” “还是说你更兴趣的……”杉鹊忽然抬起头,唇角勾起,和镜头外的川半辞对上了视线,“依旧是我?” 川半辞立刻关掉了电视。 屏幕上那张带笑的脸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 “叩叩叩。” “叩叩叩。”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敲门声,在耳边四面八方响起。 川半辞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这是他的主脑空间,不应该有门这种东西才对。 可是敲门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就在他赤脚踏上黑暗地面瞬间,一道温和嗓音代替敲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小辞,出来好不好?” 川半辞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不重要,重点是,这不是一个好地方。” “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想象那么糟糕,去看看吧。” 杉鹊此时也在一片黑暗的虚无中,只有眼前一道紧闭的房门。 仔细看去,这扇门和川半辞家门口的那扇很相似,只是长时间没有打开过,锁孔都出现一定程度的生锈。 这里是川半辞的内心世界,只要川半辞不愿意打开,就算杉鹊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强行撬开。 川半辞还在四处寻找杉鹊的身影,但他很快也发现了杉鹊没办法进来这一点。 川半辞重新回到沙发蜷缩着:“我不要离开这里。” 杉鹊也调转身体,背脊贴上门板坐在地上,声音精准地穿透到门内:“那,我们来聊聊天吧,你不是对我很好奇吗?” 川半辞无动于衷:“我问过,你根本不告诉我。”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杉鹊道。 川半辞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杉鹊道,“只要你还愿意问。” “……” 杉鹊静静地等待着,耐心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再次发出声音。 “你到底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门外的人扬起一抹笑容:“单阙。” 【老大,这不和没回答一样吗?】 没想到川半辞又问:“哪个shan哪个que?” “简单的单,宫阙的阙。” “单”是多音字,理解起来不困难。 川半辞咀嚼了一番,道:“这个名字比你之前的好听多了。” 单阙承下了川半辞的数落:“让你听了那么久不喜欢的名字,抱歉。” 弹幕:【……】 好的,我们是小丑我们知道。 “为什么用假名字骗我?” “也不算骗吧,之前是我的主播名,现在这个是我的真名,都是我的名字。” 真名…… 川半辞又默念了一遍单阙的名字,眉梢微不可查地蹙起。 总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 好像经常在某个时间段呼喊过,以至于他在认出这个名字之后,就有了很大的反应。 “我们以前认识吗?” “嗯,算是很熟的关系吧。” 川半辞环抱住膝盖的手紧了紧:“很熟的关系是什么关系?” 这次单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他:“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单阙靠着房门,目光垂落着,仿佛在回想某个遥远的午后:“我们总是形影不离,躲在角落分食同一颗苹果,犯了错也用的一副镣铐,我们有上下铺,但经常睡一张床,会在无人看管的时候一同溜出去,计划去更遥远的地方……” “这样的我们,你觉得是什么关系?” 川半辞听着,用手掌覆盖住了自己心脏。 他好像也回到了那片奇异的空间,很多记忆不记得,只有模糊的印象。 但那里确实有个模糊的虚影,和他背靠着背,穿着分不清是病号服还是囚服的条纹状衣服,两个人躲在树荫下的午后,共享一片难得和煦的暖阳。 川半辞从沙发上抬起头,一扇紧闭的门不知何时出现在虚无的黑暗里,成了沙发和电视机之外,这片空间唯三的实物。 脚下了地,川半辞慢慢走到那扇门前站定。 川半辞:“是……恋人吗?” “不知道啊。”那个时候川半辞并没有亲口承认过这些,于是单阙道,“等你恢复了全部记忆后,再问问自己的心吧。” 川半辞面色恍然。 单阙:“小辞,要不要和我进行最后一次好感度测试?” 川半辞回过神,下意识拒绝道:“不要,你给我的是假的,根本没有意义。” 单阙:“这次是真的,我保证。” 川半辞还想说些什么拖延时间,好感屏幕就自己升了起来。 是单阙在操控好感测试。 川半辞目光不自觉被吸引,盯着眼前单阙的好感度看。 虚假的好感虚化褪去,另外一个更真实的数字显现其中。 川半辞的瞳孔瞬间睁大。 一个大大的100+就这样展示在了他的面前。 100只是副本显示的极限,不是单阙对他的好感度极限,所以在达到满值后,后面才会显示一个加号。 川半辞:“你……” 可是为什么? 川半辞并没有怎么好好攻略过单阙,一直对人有本能的提防,而且单阙自己也没怎么讨好他,还总做让他不满意的事情。 以至于他对别人付出的那些爱意,基本没对单阙付出过。 那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好感度?。 单阙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抱歉啊,我也是第一次爱上别人。”单阙靠着房门道,“应该早一点察觉的。” 他之前陷入了一个误区。 以为只要将自己从川半辞的世界里剔除,对方就能摆脱执念,却没考虑到这对于川半辞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那个死去的人类少年在川半辞心中的分量太重了。 就好像从血肉里生生剜出一块肉来。 就算再填补新的皮肤,也并不能将骨头里的那些陈年伤痕抹除干净。 但他其实不用这么执着于将坏肉剜出来。 他可以在这块腐烂的皮肤上加上东西,朋友、信仰、更多的爱。 然后等着这块腐烂自己愿意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 在公布真实的好感度之后,川半辞陷入了意料之内的沉默中。 单阙偏头去看川半辞的好感度。 和所有其他的玩家一样,不管前期两人的情感进展到了什么程度,一旦上升到70之后,川半辞的好感就不动了。 但在看到单阙的100+好感后,川半辞的好感也出现了片刻松动,随后突破上线,开始坚定而缓慢地往上提升。 75,80,85,90…… 单阙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展示对川半辞的爱,对方就会回以同样的回应。 两个好感度开始逐渐趋同。 这就是杉鹊一直不愿意向川半辞显示真实好感度的原因。 川半辞只是想要爱而已,不管别人有什么目的,对他怀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只要有爱,川半辞可以由他为所欲为。 好感度满值就行。 这是副本最简单的地方,也是最难的地方。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给出100+满值的爱。 但对于单阙来说,这像呼吸一样简单。 如果一开始就被川半辞知道这些,单阙不用废一点力气就能直线通关。 但那时候副本就直接永久封闭了,他还怎么把川半辞救出去。 “我喜欢你。”川半辞笃定道。 “单阙,跟我一起留下来吧。”川半辞将自己的脸贴在了紧闭的门上,“我们永远生活在这里,我不去找其他人,你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单阙没有出声。 安静间,川半辞不断上升的好感度开始在99和100之间来回跳转。 他又呼喊了一遍:“单阙?” 单阙叹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这里是呆不长久的。” 川半辞的好感瞬间凝固在了99:“你不愿意吗?”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很愿意小辞。”单阙,“但是这里是副本,长时间待在这里只会消磨你的意识。” “这样不好吗?”川半辞歪着头道,“反正有你在,只要最后是一起的,去死又有什么关系?” 单阙:“可是我想让你活下来。” 还是沉默。 单阙也将手贴上了门,隔着看不见的阻碍,和川半辞的合在了一起。 单阙道:“小辞,你在害怕什么?” 像是被戳到了心思,川半辞贴着门的手用力攥紧。 他刚刚想起来一些过往的片段,关于单阙话语中,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一起牵着手逃离那个地方,头顶是漫天的歼灭机,还有停留在单阙额头上的那个红光瞄准器…… 川半辞将额头抵住房门,发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可是你本来就已经死了,单阙,外面根本就没有你。” 为了保护他,单阙早就死在了那场失败的逃离中。 “外面的世界很无聊,我已经在很努力的生活了,可是……” “可是心脏还是会很疼。” 他每天都要很努力地去转移注意力,不断获取新的刺激,才能去抵抗那些令人发疯的寂寞。 他骗着自己去谈恋爱,从那些人身上获取生的能量,麻痹自己只要让这些人愿意为他付出生命,他的那个最真实就能重新回来。 可是不一样,不管他再怎么欺骗自己,这些人就是不一样。 而现在,单阙就在这里,重新出现在了他制造的副本里。 他还有什么理由回到现实,回到那个只会让他寂寞难受的人间? “这里很好,外面没有我留恋的东西。”川半辞低声道。 单阙:“有的,小辞,你只是忘了。” “没有,你还在骗我。”门内的川半辞几乎是哽咽地道。 另一张放大的屏幕,就这样出现在了川半辞面前。 川半辞抬起头,看到了半透明的屏幕上自己几乎哭红的脸。 他吸了吸鼻子,不明所以地看向单阙展示给他的屏幕。 “这是你的主播账号“不辞”,现在保管在我这里,现在你的可能没有记忆,但在你从现实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有人不停歇地询问你的消息。” 单阙将操作权限还给了川半辞,川半辞不甚熟练地点了几下,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一瞬间99+的红点出现在各个界面上。 各种消息弹窗潮水般不停歇地涌现而来,让川半辞有些吃惊。 消息是按时间先后顺序排列的,他点开了首页第一个好友的消息。 虎啸。 这名字他再熟悉不过。 这个刚进游戏就把自己目的全部暴露的傻大个,硬是在恋爱攻略副本中以十分纯洁的朋友线走到了最后。 他是最开始联系川半辞的人,恭喜他《祭神》副本完美通关,后面又关心他的身体。 这傻子在连续发完一周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川半辞可能失踪了。 然后每天的访客记录里都少不了他。 虎啸并不是唯一一个在他失踪后给他发消息的人。 鹿临、夏小乐、大龙、陈岸礁……这些他在副本里见过的、没见过的,号称是他朋友的人正持续不断给他发着消息。 每一个人都有99+。 第117章 川半辞 而比这些后台信息数量更恐怖的, 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跳个不停的弹幕留言。 【主人主人主人!】 【你回来吧,就这样抛下我们, 主播赛我拉的这么多票要投给谁哇!】 【是我叫得不好听你才不愿意回来的吗?我会好好练习的,汪汪汪汪汪!我叫得还满意不?汪汪汪汪!】 这些数以百万计的恐怖留言,就这样直白得闯入他的眼睛。 他在满屏幕的主人和狗图之间, 不算很艰难地找到了同样密密麻麻求他回来的消息。 不止是朋友,他还有这么多……粉丝吗? 川半辞哑然失语, 问单阙:“这些都是你指使的?” 单阙:“我只是告诉他们你现在能看到主播后台, 可以去发表一些想法而已。” 也是,单阙应该说不出这种乱七八糟的话。 单阙显然也对这群弹幕很头疼:“这些弹幕都是你直播间的观众,真是非常有特色。” 川半辞的记忆只停留在进入异骸直播间之前, 而且很琐碎,对这些人和弹幕并不熟悉。 但这些浓烈的情感仅仅只凭数量,就给川半辞带了极大的冲击。 在他独自一个人来到这座空房子之后, 原来和这么多人产生过联系吗? “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我, 还有很多人同样爱着你。他们都在等你回来。” 单阙道:“只要你愿意对我袒露你所有的数据流, 我可以恢复你的记忆, 你想看吗?” 川半辞还在看那些给他的留言,他看得很快, 但看得速度再快, 仍然比不过这些人发的速度。 他几乎被这些层层叠叠的关心和爱意给淹没了。 最后的最后,川半辞忽然看到了主页大屏轮播的广告。 一年一度的主播角逐赛正在火热进行中。 比赛中成为人气第一的主播, 可以向厄里斯首领许一个愿。 ——你是除了爷爷, 第一个不嫌弃我是笨蛋的人,我想和你做朋友。 ——真想感谢我的话,不如也和我交个朋友吧?像夏小乐那样。 ——不管在你眼里, 我们孵化区的主播究竟是什么样的,但就我和大龙而言,我们不会放任和自己相处了这么久的朋友,就这样死在我们面前。 ——我们生是主人的人,死是主人的鬼,我们会一辈子追随你的! 无数尘封的记忆纷至沓来。 川半辞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久久没有回神。 那些记忆,都是他的吗? 除了单阙之外,还有其他人真实地爱着他? 川半辞面色恍惚。 要……想起来吗? 可是这要向单阙展露自己的全部数据流,万一对方还想再使坏怎么办? 单阙安静地等着川半辞的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生锈的“嘎吱”声传入耳朵。 紧闭的门忽然出现了一定程度松动,只见门把手上下一动,川半辞就这样从密不透风的房间走了出来。 川半辞面无表情地看向单阙:“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 单阙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嗯。” 在单阙恢复川半辞记忆的时候,那些弹幕终于在川半辞主播账号里发完疯,哭唧唧地要去单阙主播间看反馈—— 【淦!为什么直播间进不去了!?】 现在的副本里的,真正意义上只剩下川半辞和单阙两个人了。 恢复记忆的过程说简单也挺复杂,大量记忆回归脑海,川半辞身体恍惚了一下,被早有准备的单阙扶住。 川半辞面色发白地抬起头,在看清楚眼前的男人究竟是谁后,瞳孔急剧一缩:“单阙?你是单阙?!” 单阙笑得无奈:“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怎么现在才惊讶……” 尾音还没有散去,单阙就被一下子抱住了。 他垂下眼睛,也缓缓回抱住了对方。 川半辞语气充满了虚幻,还以为只是个梦:“你怎么会在这里,来找我的?可是……你不是死了吗?” 没有弹幕碍事,单阙可以肆无忌惮地说任何话。 单阙:“我找过你很多次了,还记得么,只要你找到那个爱你,爱到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人,我就会重新出现。” “卡兰封炔白宁和黑肖,那些人都是我,不过也不完全是我。” 在川半辞进入副本之前,他们也只是普通boss而已,直到单阙的灵魂被川半辞吸引,彼此相互融合。 不过也会因为记忆和背景不同,分化成了各种不同的身份性格。 白宁黑肖的情况略显不同,是单阙先一步变成boss,然后被川半辞反选中。 这些都不是巧合,单阙和川半辞共有一颗心脏,那颗心脏会引领他们相遇,不管两者哪一个先到副本,另一个都会紧随其后。 雏菊和苹果依旧是川半辞的最爱,但他也有了其他喜欢的东西。 他爱养小动物,吃各种花样百出的美食,和不同的朋友在各个副本里通关。 这些都不是当年那个和川半辞一起被困在牢笼里的少年能够带给他的。 “所以那些话都是真的。”川半辞埋进了单阙的颈间。 “它可以是真的。”单阙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对川半辞笑道,“现在,还想继续留在这里吗?” 川半辞声音闷闷地:“我要出去。” 单阙低笑了一声,咬破舌尖,倾身吻住了对方。 他们在副本里接吻过很多次,但这是第一次两个人拥有全部记忆的亲吻。 感觉是不一样的。 川半辞闭上眼睛,双臂紧紧攀附着,承受甚至是主动汲取着对方口中的鲜血。 最后的五份病毒,至此已全部注入完毕。 分开后,单阙用拇指抹掉眼前人唇上的水润,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出去吧?” 点了点头,川半辞又想到了什么,立刻道:“等等。” “出去之后,你还是会消失的对吗?”川半辞抬起头,再次说出了那个事实,“你已经死了。” 他不知道单阙为什么会出现在异骸直播间里,也不知道对方和厄里斯有什么联系。 在川半辞的认知里,单阙只是他的同类。 单阙沉吟了片刻道:“确实是这样。” “还有之前那些副本。”恢复记忆的川半辞异常敏锐,“一旦我脱出副本,你就会封锁我的记忆。” “这个也被你察觉到了么。”单阙笑道,“很多事情你可能听不懂,我也没办法直接和你说。” “我只能告诉你,异骸直播间有读取记忆的能力,因为某些原因,我存在在直播间这件事情,暂时还不能出现在任何人的记忆里。” “但我会回来的,只要你还在等着我,我就一定会回来。” 川半辞皱起了眉,显然对单阙这个回答不甚满意。 他又听到单阙道:“还记得我给你留的那些东西吗?” 留的东西? 川半辞想了想道:“那些人物玉雕?” 每次他通关副本后,系统都会给他发放一个沙盘奖励,里面总会找到攻略人物的玉雕手办,但他暂时还不知道那些手办是干什么用的。 他一开始还以为每个完美通关副本的主播都会拿到这样的道具。 但曾经也完美通关过副本的鹿临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鹿临也有专属奖励,但不是川半辞这个。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副本奖励道具。 单阙:“嗯,那些玉雕是我替换了原本的系统奖励,悄悄发放给你的。” 川半辞:“有什么用?” 单阙:“嗯——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你之后也会忘记吧,我只能说,它们是一把钥匙。” 川半辞皱起了眉,没等他提问更多,单阙就转过了话题:“异骸直播间好玩吗?” “好玩。”川半辞回答完,又歪了歪头,不甚理解道,“……总体是好玩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很多地方都很矛盾。” “嗯。”单阙道,“因为有人为了一己私欲,把本该成为双方乐园的直播间变成了单方面凌虐的工具。” “但既然你喜欢,我会重新把它变好。” 川半辞意味不明地仰起头:“什么意思?” 单阙一笑:“你就这样按照心中所想,一路走下去就好。” 川半辞对单阙这类语义不祥的话语十分不满意:“我讨厌你这样不把话说明白。” “好吧。”单阙做了让步,“那我会保留我接下来的一句话。” “听好了,小辞,如果你接下来被封锁记忆后还有任何疑问。去找苍梧吧,他会告诉你一部分真相。” “苍梧……”川半辞对这个人还有点印象,那个被白宁黑肖关在《祭神》里高难本设计师,也是异骸直播间的管理员之一,“他也知道你的事情吗?” “很遗憾,他恐怕也不太摸得着头脑。”单阙道,“但你去试着问他吧,他会把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 川半辞将信将疑地应下来。 “那么现在,你该回到你的人间去了。” 单阙指尖微动,一道光自川半辞体内迸发。 那是无数病毒汇聚而成的洪流,借由他的身躯,瞬间侵染了整个副本。 川半辞看见单阙带来了另一个沉睡的“自己”。 川半辞凝视着这具躯体:“这是我的肉身。” 川半辞将玩家系统给了单阙之后,系统陷入认知混乱。 川半辞的灵魂被迫抽离躯壳,单阙的意识也就此苏醒。 但单阙并没有占据川半辞的躯体回到现实,而是凭借川半辞的游戏系统在异骸直播间自由行动,并将这个躯体妥善保管了起来。 当灵魂与□□再度融合,一股强烈的排斥力骤然袭来,仿佛有什么正强行将川半辞拽离副本的桎梏。 他拉住了单阙递过来的手,两人如失重般向上浮升,越升越高,直到脚下的副本缩成微渺的光点。 临别之际,川半辞难以抑制地有些心慌。 三年的孤独生活对川半辞来说实在太漫长,他忍不住一遍遍追问: “你真的会回来吗?” “你保证不留下我一个人?” “我会回来的,我保证。” 单阙一遍遍耐心确认着川半辞的问题,直到对方彻底放下心来。 单阙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川半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认真道:“我会等着你。” …… “嗡——嗡——” 一声声连绵不绝的通讯声吵醒了川半辞。 川半辞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睡在自己家的床铺上。 他摸索着点开虚空端,发现一直在吵的是一个群通话。 奇怪,他什么时候加的群? 川半辞接通后慢吞吞道:“喂?” “是不辞!” 群通话立刻传来了七嘴八舌的声音,一堆人异口同声道,“不辞你终于出来了!” 川半辞耳朵被通话声音震了一瞬。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记忆涌入大脑。 哦,想起来了。 他将身体和玩家系统给了白宁黑肖之后,自己就一直在异骸直播间飘荡,被一个副本捕获,成为了副本boss。 然后在一群朋友的帮助下,他被唤回记忆,重新回到现实。 重新听到川半辞的声音,无疑给这群人加了兴奋剂,群里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 夏小乐:“要说最可恶的还是泄密的人,为了留在副本,居然直接把大群名单泄露给了不辞,我们差一点就失败了!” 鹿临:“是啊,说踢走就全部踢走,小辞你”还真是一点不留情面。” 陈岸礁:“哎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虎啸:“嗯。” 川半辞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 当时时间紧急,很多事情都没说清楚,现下复盘起来又是一通好说。 在虎啸脱离副本之后,除了夏小乐还有一个大群的人也得了手。 据说那个人是信什么教的,为了证明自己的爱,要把眼睛挖出来给川半辞吃。 最后当然是没吃成,不过血多少是染上了一些,也算给病毒送进去了。 几个人叹为观止。 其实说真的,他们这群知道救川半辞的,算是矜持的了。 那些大群的人才是,在知道自己被川半辞玩弄了之后,崩溃下爆发的潜力之大,真的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阴招就往川半辞身上使。 夏小乐:“要说意外,还得是江林,听虎啸说那人是不辞的敌人,我当时心都凉了半截,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他帮我们完成了最后的病毒注入。” 一群人又是一阵感慨。 “不对。”川半辞数了一下,奇怪道,“照这样所说,病毒的数量应该还差一个,另外一个完成任务的是谁?” 听川半辞这样一问,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 是啊,好像还差一个人,但他们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大群某个路人吧。”鹿临冷不丁道。 也是,当时情况那么混乱,数错记错也是有可能的。 估计是为了注入病毒,做出惊世骇俗事情的人太多了,那个人操作太正常,反而被他们遗忘了。 这个不知名的路人玩家只在群里简单提了一会儿,就很快被大家抛到一边。 “对了不辞。”大龙道,“最终的冠军角逐赛一个星期后就要开始了,你还要参加的话,得赶紧好好休息一下。” 夏小乐也道:“对对,你在副本里被困了这么久,得重新恢复好精力。” “那就这样吧。”鹿临道,“小辞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群通讯被切断,卧室里恢复了寂静。 川半辞恢复能力很强,其实不怎么需要休息。 他还是对那段莫名缺失的记忆,或者说,那个他不记得的路人本能地有些在意。 和每次副本结束之后一样,他又缺失了一段记忆。 和其他人印象全无不同,川半辞有一些复杂浓厚的情绪持续在胸膛中。 他总觉得他在离开副本之前,还和什么人独处过一段时间。 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又都想不起来。 川半辞知道自己记忆力很差,但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吧? 那个人到底是谁,怎么谁都不记得他了? 川半辞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不知道是谁跟他说过这样一句话,声音和面貌都记不清,只有那句话语还在。 ——去找苍梧吧,他会告诉你一部分真相。” 苍梧会解答他的疑惑? 可是对方是厄里斯,他一个人类要怎么找到对方? 就在川半辞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的主播后台邮箱里多出了一个信封。 这封信滞留在他邮箱里一个多月了,应该是在他通关《祭神》后就发送过来了。 只是他当时没了玩家系统,飘散在直播间乱流里一直没有拆开。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发邮箱的人,备注正是“管理员-苍梧”。 第118章 现实 苍梧好像是来问川半辞要管理员权限的。 但这人估计头一回和人类讲话, 别别扭扭地写了一大堆,川半辞半天没搞懂,索性拨了通讯过去。 好半天, 那边才接通。 可能没想到川半辞居然还打电话给他,那边传来手忙脚乱的稀里哗啦碰撞声,好半天才平息下来, 镜头稳定在了一片昏暗里。 “喂?”是很沙哑的电子男音。 厄里斯和人类发声器官不一样,估计是为了正常沟通模拟的人类声音。 川半辞:“你要拿走你的管理权限?” 很半天, 那边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接着又一阵沉默。 川半辞好似有些明白了:“你是社恐。” 苍梧:“……” 这人怎么这样? 意识到苍梧不擅长说话, 川半辞主动道:“我可以把管理权限还给你,但你得先回答我一些问题。” 苍梧皱起眉,但还是道:“问。” “我想知道你们厄里斯的事情。”川半辞道, “异骸直播间是怎么来的,以及你们到底是什么?” 川半辞刚才想了很多,但他记忆缺失很多都无从问起, 只能一步步探索出自己可能需要的东西。 苍梧沉默了一会儿:“我们在宇宙中漂泊的智慧生命体, 以一种情绪枢纽为能源核, 也就是你们理解地以情绪为食。” “宇宙中飘散的情绪越来越稀薄, 我们一度陷入了生存困难。” “直到其中一个厄里斯,找到了你们人类所生存的蓝星。” “他发现人类的情绪非常充沛, 足以供养所有厄里斯, 就研发了能够激发捕获情绪的异骸直播间,用以搜集你们的情绪。” “他拯救了所有厄里斯, 并且掌握着整个异骸直播间, 我们便开始奉他为首领。” 这本该是一段漫长的历史,却被苍梧这样干巴巴地几句话概括了过去。 川半辞问出了里面的细节问题:“异骸直播间是怎么做出来的?” “不清楚。”苍梧道,“这是首领的个人功绩, 我们只是暂住在这里的维护工,哪里有权限问这些。” 川半辞感觉苍梧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 川半辞:“你刚才说,你们是以情绪为食的智慧体,所以不管是正面情绪还是负面情绪,你们都是来者不拒的对吧?” 苍梧应了一声。 川半辞:“既然都一样,为什么直播间以负面情绪为主流?” 苍梧:“谁知道,都是首领的意思。” 川半辞若有所思地托着腮。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苍梧不愿意告诉他,但总体问下来,感觉苍梧也有很多东西不清楚。 川半辞忍不住了:“你们首领怎么什么事情都不告诉你们。” 苍梧:“……” 川半辞觉得有些别扭。 苍梧这种平台管理员都不甚清楚首领的事情,就好像他们的首领是个冷酷的独裁者。 可就川半辞在直播间感受到的,他们首领显然不是这样一个冷酷甚至算得上残暴的人。 川半辞还是觉得不对:“奴役人类,榨取他们的负面情绪,这些真的是你们首领的意思吗?” 苍梧冷笑了一声:“首领可是救了我们整个族群的救世主,所有厄里斯全仰仗他造的这座异骸直播间过活,还有谁敢违抗他的指令不成?” 似乎一提到厄里斯首领,苍梧的语气就会变得很生硬。 川半辞:“你对首领很不满?” 苍梧:“怎么会,我可不敢。” 川半辞点了点头。 苍梧对首领很不满。 但川半辞再往深处问,苍梧就会含糊其辞,问啥啥不知道。 川半辞停了下来:“你不信任我吗?” 苍梧:“我不想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人类。你只是一个人类而已,为什么会对我们厄里斯历史这么感兴趣?” 川半辞坦诚道:“我只是对你们首领很感兴趣。” 在其他厄里斯眼里,首领是深受崇拜的神,但苍梧对首领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川半辞总觉得苍梧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苍梧闭了闭眼睛:“如果是厄里斯的事情,我可以跟你说,但首领我确实不清楚。” 这就奇怪了。 川半辞记忆里的那个声音告诉过他,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苍梧,苍梧会替他解答。 但苍梧是个一问三不知。 ……还是说,一问三不知这个信息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苍梧是真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就在川半辞这样想着的时候,苍梧又开了口:“你们不是还有主播赛么,拿到人气第一,就有面见首领的机会,你有什么疑惑与其问我,不如拿到主播赛冠军,当面去问首领。” 川半辞豁然开朗:“还可以这样?” 苍梧:“现在能把管理权限还给我了吗?” 川半辞爽快地还了回去。 就在两人通话即将截止的时候,川半辞忽然道:“对了。” 他和苍梧打着商量:“我觉得有些管理权限还挺好用的,能让我保留一个功能吗,我可以额外支付代价。” 苍梧心想问他这么多,果然还是舍不得他的管理权限,真是个贪心的人类。 但表面上还是道:“你要什么?” “想要群体禁言!”川半辞道。 自从他从《狩心》副本出来后,后台的弹幕留言就没停歇过,一两个就算了,每天成千上万地来,问他什么开播。 要不是之前有管理权限,他的虚空端早就被信息轰炸坏了。 苍梧完全没想到川半辞要的居然是这么一个鸡肋功能,脑子里发散了半天阴谋论无用武之地,憋了半天道:“……送你了。” 川半辞:“!!” 好耶! 在苍梧的操作下,川半辞保留了屏蔽弹幕和全体禁言的功能。 发现川半辞在真情实感地高兴,苍梧心情有些复杂。 苍梧略微有点体会川半辞为什么会吸引那些人的注意了。 他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反正一个正常人拿到几乎可以上天入地的管理权限后,是不会只把一个全体禁言当宝贝的。 在权限移交完毕后,苍梧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道:“不辞,你还记得白宁黑肖意识觉醒的事情么?” 川半辞:“怎么了?” 苍梧问:“他们在融合后,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 川半辞不太懂:“什么算异常?” 苍梧:“比如,他们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原来的他们了。” 川半辞眨了眨眼睛。 他每个副本末尾都会出现一点记忆断层,所以苍梧说的那些他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他将自己的感受说给了苍梧后,苍梧开始沉默。 苍梧道:“你的意思是,你的记忆被封锁了?” 是封锁,而不是失忆吗? 川半辞突然发觉自己听到这个词后,心里并没有多少意外:“能解开吗?” 苍梧:“以我的能力,目前还做不到。” 苍梧也算是异骸直播间数一数二的技术人员,如果连他都解不开,那么到底是谁封锁了川半辞的记忆,已经是摆在明面上了。 “果然是他回来了……”苍梧喃喃道。 川半辞没听清苍梧的声音:“你说什么?” 苍梧回过神:“没事。” 如果真是那个人做的,或许现在并不是让川半辞知道的好时机。 苍梧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很快就要到最终的冠军角逐赛了,如果你真想拿冠军,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 “长时间待在副本里的副作用绝对不容小觑不要因为《狩心》副本,影响你后面的比赛。” 川半辞:“知道了知道了。” 两个人就此挂断通讯。 川半辞终于知道了一些厄里斯的秘密,还有一些苍梧不愿意透露的,川半辞结合自身多少也有了一些猜测。 不过这些猜测到底是真是假,还是得面见厄里斯首领之后才能得到解答。 不管是首领究竟能不能实现他的愿望,还是了解异骸直播间更深层次的真相,这个冠军他势在必得。 在此之前,川半辞进入了主播空间。 他在《祭神》副本之后就没回过这个地方了,租金拖欠了不少,估计又是一次大出血。 然而就在川半辞付完租金查看余额后,他收到了冲击,一二三四……总共十位数的积分! 不是,夺少?! 白宁之前确实在他账户里开挂给了好多积分,但因为白宁并没有真的脱出副本占领直播间,那些数据都因为bug被修复了。 可……为什么他的账户还有这么多钱? 到底是哪个好心人干的,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震惊之后,川半辞发现自己的主播空间也变了。 他原来都是待在沙盘里的,因此主播空间除了一个全息屋顶之外并没怎么收拾,依旧是四四方方的火柴盒。 但是现在,到处都是明亮的光线和精心的装潢。这里比他现实的家还要大,却并不觉得空落和孤单。 家具、摆件,所有地方都摆的满满当当,川半辞看不出里面的名堂,只觉得又欢喜又温馨。 川半辞来到茶几前,在上面捡到了一方小卡片,不止茶几上,主播空间每一处地方都贴满了这样印刷体的黑色卡片。 上面提醒他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干嘛的,每天都要做什么事。 放眼望去,没有一个地方是空缺的。 仿佛这些随处可见的卡片也成了一种陪伴,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照顾自己。 客厅的窗户门打开着,屋外是一片生机盎然的草地,远处的风车枝丫转动,带来潺潺流水声。 一只彩虹色的小鸟从远处飞了过来,停在川半辞面前叫着:“不辞欢迎回家!” 川半辞愣住了:“小伍?” 这是川半辞和虎啸在《狩心》副本养的仿生鹦鹉,但是在虎啸离开后,那个玩家空间就消失了。 他没想到小伍居然会出现在他的主播空间里,那其他小家伙…… 川半辞往窗外望去,那只叫小壹的白色大猫,叫小贰的金毛,还有小叁小肆小陆小柒……都在外面的草地里朝他飞奔而来。 小伍还在嘎嘎叫着:“不辞爱老虎油,欢迎回家!” 到底是谁把他的主播空间变成这样的啊…… 川半辞将这些失而复得的家人们搂在了怀里,语气有些轻微的颤抖:“我也爱你们。” 短暂的恍惚后,川半辞重新适应起了这片大变模样的主播空间。 按照卡片上面的提示,川半辞来到了另一个房间,这里是道具仓。 每一个他从副本里拿到的道具都被整齐地分门别类,最显眼的还是那面布满了副本沙盘的墙壁。 除了卡兰王城和封炔的别墅沙盘之外,又多了两个沙盘,不难分辨是盲桥村和《狩心》副本里他现实的家。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川半辞盯着立在沙盘上的两个玉雕小人。 和其他沙盘一样,新出现的两个沙盘也有两个玉雕小人。 一个是半边白半边黑的盲神玉雕,白宁和黑肖一人半个身体,神态也呈现出他们特有的温和与懒散,一颗赤红的心脏打破了泾渭分明的黑白交界,被镶嵌在最中间。 【道具名称:白宁&黑肖】 【等级:??】 【道具说明:爱意凝结的玉雕。“抱歉,我的很多都是假的,只有这颗心算得上真,还请你不要嫌弃它。”“怎么还要留言啊,怪让人不好意思的……不对,为什么我名字排在白宁后面,我不服!”】 看到道具说明的那些话,川半辞弯了一下嘴角,又看向另外一个沙盘上面的玉雕。 他其实挺惊讶的,自己是boss的《狩心》副本居然也有玉雕。 这枚玉雕通体是没有任何颜色的透明,和其他所有玉雕都不一样,它没有脸。 川半辞摸索着这枚无脸玉雕,看到道具说明: 【道具名称:██】 【等级:??】 【道具说明:爱意凝结的玉雕。“██,███。”】 不仅没有脸,就连道具说明都是一片乱码。 他有一种奇异的直觉,这种直觉没有任何根据。 玉雕上的那些乱码,《狩心》副本被所有人遗忘的玩家,以及将他主播空间变成这副模样的,都是同一个人。 “你到底是谁?”川半辞盯着这枚无脸玉雕喃喃。 他企图冲破那些记忆的封印,找到最本真的那个人。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垂下眼眸,捏紧了那枚玉雕。 川半辞出了道具藏品室,来到一片阳光和煦的客厅。 这个地方简直和他没逃出去时想象里的人间一模一样,他几乎不想出去。 川半辞身边环着各种小动物,怀里抱着刚才外面拿回来被晒得暖洋洋的抱枕,就这样在里面待了一天又一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川半辞忽然收到了来自夏小乐的消息:【你这几天别出门了,论坛上也小心点发言。】 第119章 人气王 川半辞正感到奇怪, 就听见遥远处传来的“嘀嘀”声,登出主播空间一看,发现是自己家的报警器在响。 墙壁上自动升起屏幕, 显示出住宅区之外,浩浩荡荡堵在门口的一群人头。 这群人举着一堆横幅,喊他名字的吼声都能透过玻璃窗传到他耳边来。 “川半辞!你在里面吗?!” “你从副本出来了对不对!出来看看我们啊!” “我爱你啊啊啊!!” 还有人尝试着翻过围栏, 想要爬进来。 川半辞:“……?” 等等,他想起来一个还挺严重的事。 他在《狩心》副本中, 不管是名字还是住址, 都是他现实的真实信息。 只要有心,那些玩过副本的主播完全可以跑到线下真实他。 川半辞站在落地窗前,望着下面可以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就是实名打游戏的后果吗? 不过再怎么说, 这里也是首都数一数二的名宅,这群拉横幅乱喊的人很快被判定为不法分子,被激活的警卫机器人给驱散了。 见这些人确实没有跃过警卫来到里面, 川半辞才收回视线回到了客厅。 他登上了异骸直播间的论坛, 这不看不知道, 论坛上铺天盖地全是他的寻人启事。 【重金悬赏一个叫川半辞的主播, 也可能叫其他名字,应该是新账号, 他的照片长这样。】 首楼:如果见到他请立刻联系本人, 他是我失散许久的爱人! 已完美通关的副本会被封锁,因为不会再开启, 也就不再受到保密机制影响, 这些寻人启事里面的照片都是他的真实长相。 作为副本boss时,他的样貌会有一些微妙的改变,但和他本人也有七八分相似。 看到自己的样子被张贴在论坛角角落落, 川半辞陷入了沉思。 回帖: 【长得确实没得说,这什么人啊,最近总看到类似的寻人帖。】 【听说是个副本boss,这群人爱上他后合力把人从副本里救出来了。】 【还有这种操作?】 【不过估计是出了什么事,人失踪了,现在不是到处在找么。】 川半辞:“……” 他就说为什么夏小乐不要让他出门上论坛。 以前他能力有限,一次只交一个男朋友,那些前任再疯狂也因为数量不多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成为副本boss之后,这种局限与现实的限制也没有了,他一次性可以谈几百个。 这么多前任一起捉拿他,确实有些棘手。 川半辞忧心忡忡地揉了揉自己这张快被论坛挂烂了的脸。 他体会过这些前任有多疯狂,一两个就够折腾的了,更别说一次性来这么多人。 他还要参加冠军角逐赛呢,要是不小心碰上这些人要怎么办? “可以匿名。”虎啸在视频中这样道。 主播赛有马甲模式,主播昵称和脸都可以隐藏起来,很多有特殊情况的主播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都会启动这个功能。 “这个好。”川半辞道。 虎啸这次视频过来,是因为最后角逐冠军的主播名单已经下来了,还有三天就到了决胜第一的最后时刻,他来看看川半辞准备得怎么样了。 听虎啸说,他和夏小乐都成功晋级,会和他一起参加最后的冠军角逐,大龙和陈岸礁两个人则并没有参赛。 川半辞听了半天:“鹿临呢?” 虎啸:“《狩心》副本结束后,我就没、见过他。” 川半辞:“这样啊。” 川半辞也是,他之前就想问问鹿临和自己以前的事,后面因为当了boss暂时搁置下来,回来以后又好多事要处理,渐渐把这件事给忘了。 现在重新回想起来,发现鹿临好像很久没有出现了。 不过川半辞记得鹿临好像会故意藏锋,也没听过对方要参赛主播赛,其实并没有这个打算也说不定。 川半辞没太放在心上,继续听虎啸科普冠军角逐赛的事情。 最后的冠军赛是千人大乱斗,所有晋级的主播会被统一投放到一张副本地图里。 比赛期间,所有主播账户里积分会临时清空,初始阶段自带五样道具,此后只能靠弹幕投放礼物的方式获得道具或积分。 只有豁得出去,能够吸引弹幕的主播才能在这场比赛中脱颖而出。 比赛开始后,每两个小时就会开始清算模式,淘汰获取积分在全体主播平均值以下的主播。 就这样一轮一轮淘汰,直到赛场上只剩下最高人气的主播为止。 而那个最终存活在副本里的主播,就是这一届主播赛的人气王,得以面见厄里斯首领,实现愿望。 很快三天时间已过,川半辞从主播空间醒来,就看到异骸直播间整个都大变样,动效十足的iu界面呈现在眼前:“冠军角逐赛即将开启,谁是这一届的人气王!” 后面还跟着不到两小时的倒计时。 虎啸跟他说过,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时,主播可以先进预赛大厅,等时间一到系统就会自动将参加主播统一传送进副本。 川半辞只觉眼前的主播空间在分离解构,再回过神,自己已经站在了人声鼎沸的纯色大厅里。 周围熙熙攘攘,川半辞第一次在异骸直播间见到这么多人,话语声不间断地传入耳朵。 川半辞的出现引起了附近一部分人的注意,在发现川半辞还是匿名后,目光多了一丝古怪。 “居然在最后的冠军角逐赛还匿名,不想拿冠军了?” “感觉是第一次参加主播赛的新人,不懂规则吧,算了,少一个竞争对手也好。” 在这些人眼里,川半辞恐怕已经是角逐赛一日游的小炮灰了,议论了一番后便没在理会。 川半辞自顾自地低下头捣鼓主播系统,看到了虎啸发给他的定位,抬步往显示的地点走去。 匿名在预赛大厅上算得上罕见,每走过一个通道,川半辞就能听见不同的议论声。 “匿名?” “又一个,真的假的?” 川半辞不着痕迹地往讨论的方向看去。 “我已经看到三个匿名的主播了,以往的角逐赛有这么多匿名吗?” “我也感觉今年匿名好像格外多,有点不太寻常。” 匿名的人很多吗? 川半辞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正想再听听,忽然感觉脚边覆盖了一层阴影,抬头往上望去,看到了虎啸那张略显凶狠的脸。 虎啸谨慎询问:“不辞?” 川半辞点头:“是我。” 虎啸面色缓和了下来,另一个身影也靠了过来:“找到你们了,这里人好多,找起人来可真麻烦。” 说话的是夏小乐,他将怀里还热气腾腾的烤面包分给两人:“快吃快吃,到了副本里面,所有的资源可都要靠积分换的,能省一点是一点。” 一切除了营养剂的食物都是高级货,虎啸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 夏小乐撕开外层油纸,一边咬面包一边看向川半辞此刻平平无奇的路人脸:“不辞果然匿名了,你这张脸可真是在论坛掀起了血雨腥风。不过你匿了名,比赛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就正常比啊?”川半辞也有些奇怪,他才刚才起就听到其他主播赛在说匿名的事,难道在比赛匿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吗? “不不不,你不知道吗?马甲模式是全方面的匿名,连弹幕都没办法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冠军角逐赛是按积分决胜的啊,你把名字和脸都匿掉了,粉丝怎么找到你?又怎么给你送积分礼物?” 冠军角逐赛高手如云,主动舍弃粉丝基本盘的匿名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川半辞咬了一口面包,没什么情绪地嚼嚼嚼:“没事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小乐:“你粉丝要哭的哦。” 也不知道那些被川半辞狠狠伤过的人,有多少人在这场冠军角逐赛里,夏小乐也分不清到底是匿名麻烦多,当时顶着川半辞那张腥风血雨的脸麻烦多。 “总之你心里有数就行。”夏小乐三两下吃完烤面包,摸了摸自己饱腹的肚子,朝两人挥了挥拳头,“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可是各自为战的冠军角逐赛,我们现在是朋友,到了副本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虎啸憋了半天:“你撑到,遇上我们再说吧。” 川半辞明白,毕竟冠军只有一个,他一把捏碎了手里的油纸,认真道:“我不会输的。” 夏小乐被川半辞的动作吓一跳:“我开玩笑的佬,真遇上了请一定对我手下留情。” “…………” “好吧。” “不要这么犹豫啊!” 【比赛即将开始,请所有主播做好最后准备】 全景声的系统音回荡在周围,所有人面前都出现了一个半透明屏幕。 【请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的愿望】 川半辞看着面前的愿望单,上面还停留着他第一次报名参加主播赛时写的内容——希望可以复活单阙。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川半辞的手指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确认下去。 其实越深入了解异骸直播间,他越觉得现在的异骸直播间不太正常。 这个愿望需要面见厄里斯首领,亲自展现在他面前才可以。 但真的只要填写愿望,那位厄里斯首领就可以不计后果的全部实现吗? 似乎检测到川半辞在许愿单上停留过久了,系统发出了提示【是否需要修改】 川半辞盯着那串提示出了神。 “你们都确认完了吗?”夏小乐说话的时候,川半辞已经关闭了愿望确认弹窗,在选可以带进去的五样道具。 川半辞并没有避讳的意思,夏小乐一眼就看到了。 “这四个玉雕是什么道具,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川半辞大方地展示给好奇看过来的夏小乐看:“很精致的小人手办,不过具体功能我也不知道。” 夏小乐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一共五个道具格子,你光是这种没什么用的玉雕就填了四个?” “才不是没有用。”川半辞辩驳道,“看到他们,我心情会好。” 这可是与人争斗的淘汰副本,他没工夫谈恋爱,还不能拿几个他喜欢的攻略角色手办,时不时看看聊以慰藉吗? 这对他太重要了好不好。 夏小乐:“……要不我给你一点高级道具?” “不用。”川半辞将最后一格放进了圣父光环,“我有这个就够了。” 夏小乐忽然对川半辞到底能不能在角逐赛里活到后面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夏小乐用肩膀撞了一下旁边的虎啸:“你也劝劝他啊。” 状况外的虎啸看过来,一惊:“哦!好好看的、玉雕!” 川半辞:“是吧!” 夏小乐:“……”这里有一个正常人没? 准备阶段结束,所有人面前都出现了传送倒计时。 3 2 1 川半辞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投放到了一片旷野。 远处残阳如血,地面突起着像怪物的黑色血管,一路衍生到了很远,川半辞在视觉尽头看到了一座黑色学校, 虎啸跟他说过,主播赛各自为战,传送点都是随机的。 在其他副本里,淘汰等于死亡,但能参加冠军角逐赛的都是在异骸直播间拥有一定影响力的主播。 为了可持续发展,主播赛的淘汰可以不死人,通常情况下系统检测到主播重伤,会可以弹出是否退出比赛的选框。 当然,如果有生死之战,弹幕也更乐意看就是了。 川半辞传送的地方很偏远,周围并没有另外的主播。 他朝远处学校走了过去。 由于匿名的缘故,他的直播间并没有多少观众,在发现出生点并没有好玩的事件发生后,那些路人观众也陆陆续续离开了直播间。 公屏一片寂静,让川半辞恍然回到了自己刚开始进入异骸直播间的时候。 这种返璞归真的体验,让川半辞有些新奇。 作为游戏经验十分丰富的川半辞,在了解完比赛规则后,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规则只说要获取平均值以上的积分,积分却不一定只能靠弹幕刷礼物这一种方式获得。 这是一张能容纳近千名主播的超大副本,里面散落着各种npc,找npc做任务也是获取积分的一种途径之一。 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另外一个更简单粗暴的玩法,淘汰玩家,掠夺积分。 果然,川半辞刚走到黑色村庄边缘,就看到了公屏传来的系统公告:主播012淘汰了主播野牛。 像这种是编号的主播名,都是匿名主播,川半辞的马甲编号就是011。 川半辞没在意公屏消息,随便在学校边缘抓了一个过路npc打探消息。 这是一个穿着校服的npc,只有眼白的眼睛死气沉沉地盯着川半辞:“我今天要进行体测,如果你能帮我拿到好成绩,我会给你你想要的。” 川半辞:“比如?” 学生从裤兜里拿出来一张被揉皱的纸币,面值1000。 川半辞抬头看了一眼目前的平均积分。 比赛才过半小时,头顶上的平均积分竟然就已经到达了十万。 “不了。”川半辞道,“你给得太少了。” 谁知学生冷笑了一声,当场脱下人皮,化为黑色巨人挡在了川半辞面前:“嗬嗬嗬,这可由不得你。” 川半辞仰头望着突然变脸的npc。 一分钟后,川半辞将那张1000面值的纸币塞进了口袋里,踩在了被揍回学生形态的npc身上:“我问你哦,这所学校最有钱的人是谁?” 学生惨白着脸,在川半辞和善的目光中,哆哆嗦嗦地朝他身后指了过去。 第120章 人气王 川半辞往后面瞥去。 可能是刚才教训npc的动静太大了, 有其他人被吸引了过来。 一共三个主播,中间的人穿着一件黑色背心,露出来的肌肉上全是纹身, 看上去不太好惹。 那人吐掉了叼在嘴里的稻草,朝川半辞挑眉:“我刚刚看见你从npc身上拿到积分了,识相的, 就把积分交出来。” 川半辞转过身面向这些不速之客,躺在地上的npc见情况不对, 立刻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川半辞目光扫过这三人:“你们是一伙儿的?” “别跟他废话了, 先抢积分,给那个人买袋他最爱吃的苹果再说。”左边长头发男人道。 川半辞精准地捕捉到了关键词:“苹果?” 谁这么有品味,也喜欢吃苹果。 “等等。”纹身男伸出手制止了其他人的动作, 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川半辞,“难道你也是?” 川半辞歪头:“什么意思?” 纹身男隐晦道:“你愿意爱一个人爱到付出生命吗?” 川半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 右边的黑发男从川半辞的动作上看上了深意:“所以你也是川半辞的爱慕者?” 川半辞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 这些人俨然对川半辞产生了奇怪的误会,黑发男走过来道:“你可能还不知道, 半辞他真的从副本里出来了, 还参加了冠军角逐赛。” 川半辞不动声色地道:“你们想怎么样?” 长发男苦笑了一声:“我们哪里还想怎么样, 只要知道他没事, 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好了。” 亲眼目睹一群人想闯进自己家的川半辞:“……”不信。 “其实是这样的。”纹身男开了口,“我们这些人就是因为想帮川半辞拿到冠军, 才聚集在一起。事实上, 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你既然也进入过《狩心》, 应该也愿意拿自己来为他铺路吧。” 川半辞越听越不对劲:“所以, 他现在在哪?” 纹身男一副你是智障吗的表情:“当然在我们的大本营。” 川半辞:“?” 川半辞差不多听明白了,委婉地道:“我们觉得我们不算一路人。” 纹身男皱眉:“什么意思,你不想见到川半辞, 为他弥补你此前做的一切?” 旁边的长发男:“不可能,怎么会有人进过《狩心》还不会被川半辞吸引。” 川半辞:“……”夸张了吧。 川半辞多少也知道自己在失忆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他也是为了避免这些“前任”的骚扰,才匿名参加主播赛。 知道这些人被骗,他还是提醒道:“你们最好仔细分辨一下,那个自称是川半辞的人可能有问题。” “到底是不是真人我们自己会判断,不过既然你不愿意归顺我们……”纹身男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动手。” 三人同时扑来。 川半辞的瞳孔骤缩,黑发男刺来的小刀,长发男抽出的甩棍和纹身男挥出的拳头都定格在他眼前。 川半辞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攻击冲了上去。 “找死!”长发男怒吼着,甩棍在空气中划出呼啸声。 川半辞微微侧头,甩棍擦着太阳穴掠过,同一瞬间右手为刀,狠狠劈向长发男的咽喉。 “呃!”长发男踉跄后退,捂住脖子面色瞬间涨红。 川半辞并没有就此停下,他知道自己躲不开另一侧的小刀,索性迎向刀锋,左手成爪,直取黑发男的眼睛。 黑发男面露惊骇,本能地往后仰去,那把小刀却在混乱中被川半辞劈手夺下,插进了他自己的肩膀里。 “呃啊!!”黑发男惨叫了一声,在看到川半辞如霜的冰冷面色后骤然失去了声音,“疯……你这个疯子。” 这种不要命的疯狂打法,硬是让川半辞冲破了三个人的防线,他不打算死战,脱离包围圈后便要往学校里面跑去。 看到这一幕,纹身男掀起了唇角:“还小看你了。” 一股尖锐的危机感浮上心头,川半辞蓦然回过头,就看到一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砰——!”子弹从枪口呼啸而出,川半辞在回头地一瞬间就判断出来自己躲不了了,盯着这颗极速渐进子弹打算硬扛这一下。 真是失算了,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还有热武器,他们到底是拿了多少积分换的? 就在子弹即将击中川半辞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叮——”地振响。 一抹浓厚的黑雾停在了川半辞面前,就这样挡在了子弹与川半辞之间。 纹身男沉下脸:“什么东西?” 川半辞盯着眼前这枚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背包里跑出来的卡兰玉雕,而那层挡住了子弹的黑雾,就是从玉雕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层黑雾并没有就此消失,反而越聚越多,竟然隐隐凝成了一具人型。 而那颗子弹,像被某种力量吸住了一样,停在半空中不停震颤着,最终被一只苍白的手握在手里。 赤瞳墨发的青年就这样凭空出现,驱散黑雾,将那颗子弹捏成了碎屑。 那张充满阴戾的俊美脸上此刻只剩下深沉杀意,毒刺般直直刺向对面的三人。 “你们,要对我的母后做什么?” 这青年站在那里,投下的阴影仿佛能吞噬掉所有人的生气。 一滴冷汗顺着纹身男的额角滑落,他的手指还扣在扳机上,自己却连最简单的弯曲动作都做不到。 纹身男当机立断:“撤!” “想走?”恍若非人的青年冷笑一声,手在虚空中一握,三道黑雾如有生命一般从他身后窜出,在空中扭曲成狰狞鬼手,扼住了还在逃跑的三人咽喉,将人提在了半空。 就在青年死死盯着在半空中挣扎的三人时,一道轻声呼喊从身后响起。 “卡兰?” 青年身体一顿,转过头时,周身的戾气已全部收回,朝身后的川半辞露出那道最熟悉的乖顺笑意:“母后想怎么处置他们?” 卡兰将已经昏死过去的三人提到了川半辞面前。 川半辞可没心思管这些有的没的,上前了两步直接捧住对方冰凉的面颊,双眼紧紧盯着对方:“你怎么会出现?” 卡兰低下头,用面颊蹭了蹭川半辞的手掌:“我感应到了母后有危险,等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这里了。” “是那枚玉雕。”川半辞喃喃道。 川半辞的手背被覆上了一种的温度,他抬起眸,看到许久未见的俊美青年朝他弯起眉眼:“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母后,我很高兴。” 川半辞心念一动:“我也……” 剩下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川半辞就发觉对方的身影竟然重新逐渐转变为了黑雾。 川半辞睁大眼睛:“卡兰,你要去哪?” 卡兰露出浅笑:“我是感应到母后有危险才出现的,既然危机已经解除,大概要重新回去了。” “等等……”川半辞想要阻止,但卡兰的身影已经彻底化为了黑雾。 “啪嗒”一声,一枚赤红玉雕从黑雾中掉了出来。 川半辞连忙接住,入手温润的玉雕上,却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纹,而那道赤红的光芒也暗淡了下去。 川半辞顿时心疼地抚上了上去,可那不是污渍,不管川半辞再怎么抹,那道裂纹都深深地印在了其中,光芒也不再如初。 玉雕似乎是有使用次数的,而使用过后,就会像现在这样变成一个残次品。 川半辞突然有些后悔把玉雕带进角逐赛了。 那三个逃跑未遂,被卡兰捉回来的人从昏迷中醒过来,正好看见川半辞背着他们,一下一下心疼地擦拭着玉雕上的裂痕。 他们无声地对视了一眼,正准备偷偷溜走,一道阴影就覆盖了下来。 三人身体顿时一僵,略带惶恐地望向立在他们面前的川半辞。 “我心爱的玉雕被你们弄坏了。”川半辞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脸上看不清晴雨,“你们要怎么赔偿我?” 一分钟后,川半辞顶着淘汰三的公告离开了现场。 这三个人身上的积分还挺肥,有将近五十万,让川半辞撑过第一轮应该没有问题。 在这时,川半辞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公屏上零零散散飘过来的弹幕:【卡兰?刚刚那个是卡兰吧?《卡兰》副本的终极boss?】 川半辞随便应了一声,没想到这个弹幕反应颇大道: 【所以你是主人吧?!】 【全异骸直播间,只有主人能驱使卡兰这种级别的boss!】 【我觉得不会认错的!】 川半辞:“……” 这么喜欢当狗,是他的粉丝没错了。 可惜启动了匿名模式,整个直播间处于无法搜索的状态,就算有弹幕认出来,也无法号召其他粉丝,只能靠那些无家可归的粉丝们自己一个个在一众直播间中大海捞针,看运气进。 不过卡兰这么一出场,川半辞确实和一些粉丝相会了。 正在川半辞清算从三个人那里继承来的道具时,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川半辞立刻找了个附近的矮墙躲起来。 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川半辞从缝隙间窥伺到了一个体格健壮的灰头发男人。 光凭气息,川半辞就知道眼前的男人恐怕和之前的三个人不是一个级别。 川半辞抬头看过去,望见了男人的头顶。 淘汰5,叫丘黎。 有点耳熟,好像是个身材还不错的前任,更多的就记不得了。 丘黎在那三个人淘汰的地方停了下来:“最后的求救信号确实在这里,人呢?” 丘黎转了一圈,忽然猛然朝川半辞所在的墙角望了过去。 川半辞立刻缩了回去,好强的敏锐度。 “看来是被人淘汰了,没用的东西。”丘黎弯腰捡起了地上那把枪,收进自己腰间便转身离开。 川半辞又从矮墙缝隙探出头来。 他就说为什么继承了这三个人的积分和道具,却独独没办法拾取那把枪,原来是这个人的绑定道具。 可惜了。 川半辞看着丘黎腰间,那三个人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这把枪。 望着丘黎离开的背影,川半辞手指在系统界面上敲了敲,一件继承来的隐身衣被他披在身上,而后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知道这人敏锐性强,川半辞跟得很谨慎,一路追踪到了一座小村庄里。 村庄边缘,川半辞发现这里的主播渐渐多了起来,大家见到彼此都没特别的反应,仿佛相互认识。 这样的人粗略看下来,有十几人。 川半辞不紧不慢地跟在丘黎身后,偶尔看到有人押着其他主播走进来,也不淘汰,只将人关在铁笼子里,派几个人看守。 “丘哥你回来了。”守笼子对丘黎道,“那三个人没找到吗?” “估计是遭人淘汰了。”丘黎看了一眼关押着其他主播的笼子,“赶紧把笼子藏好,这是我们给人偷偷准备的积分,要是被他发现了,绝对不会允许我们这样做。” 守卫嗯了一声,将笼子罩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特殊道具,原本还在奋力挣扎的铁笼子瞬间安静如鸡。 丘黎左右找了找:“对了,半辞呢?” 守卫朝村庄深处的某一边指了个方向:“他说不想只靠我们,要去找npc做任务。” 说到这里,守卫视线柔软了下来,“他刚刚还问我积分够不够,想把自己的积分分给我,我糊弄过去了没要。” 丘黎闻言,立刻露出无奈的神情道:“他一直这么关心别人,明明我们可以把他送上排行榜,却还是想靠自己努力,一定要让他挺过这次角逐赛。” 川半辞听着以上的对话,越发想看看那位冒充他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丘黎问完以后,便朝守卫指示的川半辞离开方向走去。 川半辞继续跟在后面,在路过囚笼时,川半辞回头看去,守卫并没有发现他。 他心念一动,悄悄来到了牢笼旁边。 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主播正愤怒地想要挣脱出来,但不知怎的,牢笼始终纹丝未动。 就在这时,他们耳边忽然听到一声类似于让人噤声的嘘声。 而后铁笼的锁就凭空浮空起来,只听一声轻微地“咔嚓”声,那道锁头被打开了。 将铁笼打开,川半辞披着隐身衣继续跟着丘黎。 这里不止有主播,更多的是村民装束的npc,估计也是像学校那样的npc聚集地。 进入村庄内部后,道路变得有些错综复杂,为了避免跟丢,川半辞将距离拉近了不少。 这一举动似乎引起了面前丘黎的察觉,又一次往后看过来。 川半辞立刻闪身往旁边堆着稻草的小巷躲去,没想到后背忽然撞到了一堵带着温度的透明墙。 谁也在这里? 一息之间,川半辞迅速做出了反应,避开背后那人砍过来的手臂,往地上一滚,也同样回击那个人。 丘黎回头没看见人,眉头皱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去。 而在没人看见的巷角,川半辞已经和那人交手了两三个来回,这人力气大到离谱,来势凶狠果决,川半辞靠着灵巧躲避了几个来回,却愈发觉得对方的招式十分熟悉。 终于,在得了空的间隙,川半辞伸出手,一把掀开了对方的隐身衣,同时对方也将他的隐身衣揭下来了一部分。 川半辞和虎啸两个人来了个面对面。 川半辞:“果然是你。” 虎啸:“怎么是你?”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20-130 第121章 人气王 川半辞看着虎啸头顶着快500万的积分, 旁边还有一个〖淘汰人数:10〗。 第一轮快要结束了,截止到现在的平均积分是40万,不管积分还是淘汰人数, 虎啸的数值实在算得上夸张。 察觉到川半辞的视线,虎啸也往上看了看,道:“淘汰玩法, 很方便。” 这算是虎啸的舒适区,不用动脑跑腿, 见人就打, 而且这种暴力风格显然也深受弹幕喜欢,不需要虎啸刻意讨好,看爽了的弹幕自然会给虎啸刷礼物。 虎啸的积分上升速度非常快, 就是很吃战力配置就是了。 在川半辞消失的那段时间,虎啸在之前的主播赛可谓是混得风生水起,凭借那身暴力肌肉, 吸引了一大批喜欢冲击性观感的粉丝。 虎啸其实算得上弹幕看好的冠军有力得主之一, 看到他头顶的积分就差不多能知道第一梯队的积分在哪里, 而这种积分上的差距, 会在接下来的时间内越拉越大。 川半辞压低声音问虎啸:“你怎么也在这里?” 虎啸沉声:“有人冒充你,我要揭穿他。” 就虎啸这个来势汹汹的模样, 一看就是要逮到那个假冒的人大闹一通。 川半辞深受感动, 但还是道:“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虎啸拧起眉:“有人冒充你,你不生气么?” 川半辞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比起生气, 更多的是一种新奇。 他还挺想知道冒充他的人到底想干什么,继承他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前任”吗,那那个人的兴趣还挺别致的。 有一个认出的粉丝作为坐标, 便陆陆续续有其他粉丝找过来,不多时,川半辞的直播间已经蹲守了有一百多个粉丝。 川半辞也对那些弹幕道:【你们也别去假冒的直播间里刷。】 【哼,知道。】弹幕道。 这时候去刷,只会给对方徒增话题和热度,他们可没那么傻。 两人对视了一眼,继续心照不宣地跟在丘黎身后。 在村庄里弯弯绕绕,不多时,丘黎脚步一顿,忽然朝前面喊了一声“半辞”。 川半辞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身型纤长的青年立在那里,他似乎正在一个村民交流,听到声音后,朝这边露出了浅笑:“丘黎,你来了。” 川半辞也因此看清楚了那人的长相,朝虎啸感叹道:“好神奇,真的很像哎。” 虎啸沉着脸,面色凶狠地盯着那个冒牌货看。 那人也隐藏了自己的主播号,脸是故意照着川半辞在副本中的样子捏的。 不得不说,这张脸捏得确实有几分相似,要不是虎啸知道川半辞本尊在这里,估计也会认错。 但这只限于这张相似的脸了,这冒牌货一笑,熟悉川半辞的立刻就能发现不对。 川半辞情绪平淡,并不经常笑,就算偶尔露出笑意,也是转瞬即逝的,恍若流光,时间很短,却会在人心底留下很长时间的印记。 这个冒牌货只模仿了皮囊,模仿不了川半辞骨子里的清透,露出的笑只剩下柔媚来。 虎啸越看越不顺眼,不管是骨相还是气质,只要和真正的川半辞一对比,就会立马相形见绌。 虎啸凶狠道:“一点都不像!” “没有吧,我觉得很挺像的。”川半辞道,“只是你和我相处的时间比较久,如果你和这些人一样,只在副本里那么几天,估计也认不出来。” “不像!”虎啸忽然发作了,“他们认不出来,是他们,我觉得不像!” “好啦好啦。”川半辞搞不明白虎啸生气的点在哪里,只顺着呼噜毛,“不像哦不像哦。” 丘黎在看到青年的笑容后晃了一下神,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走过去:“半辞,你在干什么?” 青年朝丘黎介绍旁边的npc:“这是这座村庄的村长,如果能收服他的话,我们就可以彻底把这个地方变成根据地,随意进出了。” 丘黎立刻叹服道:“半辞,你果然非常擅长夺取人心。” “啊,这个,其实村长脾气不太好,我稍微有点……”青年做出了一副苦恼的样子,想暗示让丘黎帮个忙。 没想到丘黎回忆起了什么,笑道:“这让我想起了我们在《狩心》副本里的时候,刚开始我的脾气也不好,但是你硬是接纳了我的全部。不知不觉间,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啊,不过你现在失忆了,这些应该都不记得了吧。” 川半辞听着两个人对话暗自点头,这冒牌货很懂啊,还知道宣称失忆。 虽然他本人也不太记得这些事就对了。 “相信你很快就能搞定村长的,我倒是不太擅长和npc打交道,就不妨碍你了。”丘黎做了一个相信他的动作,便自以为善解人意地走开了,徒留一个想拦但是没拦住的青年。 青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和村长交涉。 偏偏丘黎不插手,但也没有直接离开,只不远不近地看着他,让他在被村长刁难的时候,还得维持表面的从容。 这个青年显然只知道自己扮演的这个人很受人喜欢,却不了解为什么会这样的本质。 被青年纠缠得有些烦,村长一摆手:“都说了我们村不留闲人,你们要是真想留下来,就得帮我们把活都给干了。” 青年一听有戏,立刻道:“当然,我们会帮忙的。” 村长依旧有些狐疑:“我们的劳作可是很辛苦的,你们真能做好?” 青年拍着胸脯保证道:“您就放心好了,不会辜负您。” 青年为了让村长接纳他,话语和姿态都十分卑微,虎啸有些厌恶地皱了皱。 川半辞才不是为了攻略npc,就这样不遗余力地顺从讨好对方。 他曾目睹过川半辞攻陷副本人物的模样,也曾亲身体验过,威恩并施,不管别人是否愿意,都会在别人心中留下浓厚而独特的色彩,这才是真正的川半辞。 这个人到底在搞什么。 川半辞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察觉旁边的虎啸身形一窜,就要冲出去。 他连忙拉住了对方:“你要干什么?” 虎啸面目沉沉:“我要杀了他。” “为什么要杀,他在模仿我哎,不是很有意思吗?”川半辞道。 虎啸迷茫:“啊?” 川半辞兴致勃勃道:“你看,他以为我攻略npc的方式是讨好对方,所以不惜为别人当牛做马,不觉得很蠢很好笑吗?” 况且川半辞匿名参加主播赛,本身就是不想让那群玩家们纠缠他,现在有个人上赶着帮他吸引注意力,他高兴还来不及。 有冒牌货替他负重前行,他这个原身就放心享受自己的游戏就好了。 “……”虎啸后知后觉得意识到,原来川半辞是喜欢看小丑表演的乐子人类型吗? 他回过头,重新看向那边的冒牌货,因为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当牛马的权利,青年正在向趾高气昂的村长奉茶。 嗯,确实,敢挑川半辞模仿,他的好日子也是到头了。 青年笑意盈盈地扶着村长去家里坐。 他原名叫子墨,是个普通的野生主播,不温不火,因为会媚粉,拥有一批固定弹幕,常年参加冠军角逐赛,却总在前两个小时内淘汰。 陪跑了多届,今年的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夺冠契机。 最近论坛上掀起了寻人风波,所有人都在找一个叫“川半辞”的副本boss。 异骸直播间每次副本都是生死之战,里面的boss更是让人深恶痛疾,他还从来没见过哪个boss在玩家里面这么有人气的。 他一开始没有当回事,但当他在副本里因为背影相似,被那些人三番两次认错之后,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了他的心头。 这些人会因为他的背影有几分相似,就会在副本里对他照拂一二,那如果他完全就是川半辞呢? 这些主播对川半辞的情感,他似乎可以拿过来利用。 他开始从论坛的只言片语里,在脑海中构造出川半辞的形象。 他将有关川半辞的帖子全都翻遍了,自认为已经完全了解透彻。 一个温柔的利他主义者,牺牲自己照耀他人,作为既得利者,谁会讨厌这种会牺牲自己帮助别人的烂好人,而且还是一个皮相十分优越的烂好人。 反正就是不计代价,无条件地对别人好么,这个有什么难。 只要掌握这些,他也可以是川半辞。 于是子墨借由从各处论坛搜索到的川半辞信息,隐去自己真实的主播名,贴上捏成了川半辞的人皮面具。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川半辞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只要自称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偶尔模糊记得一些在论坛上看到的东西,这些人就深信不疑。 他们还自认为掌握了好机会,想趁他失忆直接把他拿下。 这正和子墨心意,于是这群主播自发组织起以他为首的团队,要为他拿到冠军,重新回忆起他们的点滴。 至于川半辞本人,估计早就和副本封锁起来了吧。 一串异骸直播间生成的数据而已,只有这群傻子才觉得副本boss会真的脱出副本。 不过该说不说,这个冒牌货还很有服务意识。 川半辞和虎啸就看着他为了坚定人设,不管什么npc都要攻略一下,给整个村庄当跑腿,屁大点事就要大包大揽,美其名曰,想要他们露出笑容。 一则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庄,村里来了一个冤大头,只要提出要求,对方什么都愿意做。 这群村民很快把冒牌货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子墨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事情我都答应了,那积分的事……” “规矩我们懂,不会让你白干活的。”一个交易屏幕出现在了子墨面前。 系统提示:【完成委托,获得一万积分】 现在已经到了第二轮,淘汰一般主播后,平均积分直接往上窜了一大截,刚开始就要100万积分,这区区1万塞牙缝都不够。 子墨眼角抽了抽:“我接了这么多活,怎么只有那么点积分?” 村民们相互对视了一番,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哎呀半辞,你是叫半辞吧。你是知道的,我们这里穷乡僻壤,根本没有那么多钱,我们能给的都在里面了。你这么懂事,一定不会嫌弃的对吧?” 嘴上这么说着,但躲在后面的川半辞和虎啸分明看到,这些村民系在身后鼓鼓囊囊的钱袋。 村民看出了子墨的为难,继续道: “我早听其他人说了,半辞特别心善,有困难找你就对了。” “难怪,所以村长才会允许你们待在这里吧。” “半辞,你该不会嫌弃我们穷酸,不想帮我们吧。” 子墨就这样被这群狡猾的村民你一句我一句地给架在了高处,他一咬牙,勉强笑道:“当,当然了,我会帮你们的。” 那群村民果然满意了:“我就说吗,村庄有你真是我们的福气!” 子墨:“哈哈哈……” 因为实在勉强,子墨连脸上的笑意都伪装不出来,只剩下僵硬。 但这群村名就像没看到一样,心满意足地留下了一堆麻烦凶险的活计,优哉游哉地往回走。 远处的其他主播不清楚状况,看到村民包围子墨还在感叹:“半辞果然在哪里都很受欢迎,我就说没有人会不喜欢半辞的。” 围观了全程的虎啸:“噗。” 川半辞叹为观止:“这个人,太厉害了。” 有这种无私奉献的大胸襟,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川半辞都有些跃跃欲试了:“只要给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他真的什么都会做,我也可以请他帮忙吗?” 那群村民将手里的活都给了出去,正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走过来。 路过时,川半辞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那人没说错,他真的很好拿捏。” “其他外来者都嫌任务重积分少不愿意干,没想到真遇上冤大头了。” “我再回去看看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的,全部打包交给他,就可以清闲下来了嘿嘿嘿。” 川半辞还想再听,被虎啸拉了一下:“那人要走了,跟上。” 两人离开得匆忙,以至于没有听到村民接下来的话。 “哎,话说那个叫我们有事就找川半辞的人叫什么来着。” “不记得了,好像叫什么什么林?” 虎啸其实还存着要冒牌货好看的心思,可以不杀,但是必须让他吃点苦头。 但这冒牌货身边总是有人,这个村庄又是他们的地盘,硬来只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虎啸蛰伏着寻找时机,川半辞则在津津有味地继续看戏。 子墨也不算太蠢,这么多危险复杂的活全部分配给了其他主播,自己则挑了一些更简单的任务,即使如此他也累得够呛。 好不容易饲养完毒蛇,被撕掉一只袖口后,惊险逃出,子墨准备将任务交付给村民,就在这时,他的前路被一个人挡住了。 这人的面色有些阴沉,子墨下意识警惕起来,却发现这人并不打算对他做什么,只是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那人出了声:“川半辞?” 又是一个被这张脸吸引过来的人,子墨扬起虚假的温柔笑意:“你认识我?” 看到子墨的笑,这人却狠狠皱了一下眉。 子墨面色如常地搬出来那一套自己失忆了,参加比赛想要许愿恢复记忆的理论。 “你是谁?总觉得好像好眼熟。”他睁着一张无辜的眼睛,走向对方,“奇怪,我一靠近你,就感觉心脏涨涨的……” 子墨想要去抓那人的手,没想到对方反应很大地退后一步,几乎是厉声道,“别碰我!” 子墨被震了一下。 跟在远处的川半辞耳朵动了动,从角落处探出头,看向那边:“这个声音好耳熟。” 《狩心》的攻略者川半辞大多都不太记得,但印象深刻的也有那么几个,尤其是那些暗算他成功的人,这个声音他尤为熟悉。 川半辞眯着眼睛仔细看去,然而那边仿佛若有所感一般,猛地转过了头。 川半辞立刻将脑袋缩了下去。 虎啸见川半辞反应那么大,疑惑道:“是谁?” 川半辞:“……好像是江林。” 第122章 人气王 虎啸:“江林怎么了?” 川半辞没有和虎啸说过副本里的事, 自然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玩弄江林,让对方爱上他后又毫不留情地抛弃。 最后还差点翻车,被对方按在走廊上发疯。 ——川半辞, 你该死,你该死! ——你最好一辈子躲在副本里,只要你敢出来, 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川半辞:“……” 拜托你了,冒牌货。 江林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一言不发地跟在子墨身后,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后背看。 川半辞和子墨两边都搞不懂江林想干什么。 直到子墨带着整合起来全部完成的任务来到村长面前,村长一脸意外:“没想到这么多活真都被你完成了!” 子墨看着村长的反应就来气,合着这老不死的也知道这些任务有多不容易完成。 村长虚情假意地握了握子墨的手:“辛苦了辛苦了, 为了报答你,我会给你报酬的。” 村长停顿了一下:“那你的账户是?” “直接给我不行吗,为什么还要主播账户?”子墨皱眉道。 村长搓了搓手:“毕竟你完成的不止一个任务嘛, 这么多报酬合在一起, 还是直接打在账户上省心。” 有江林这个外人在场, 子墨当然不能直接爆出自己的主播账户。 有心人只要一查, 就知道他只是普通主播而不是川半辞。 然而旁边的江林又突然出了声:“怎么不告诉村长你的账户,忘了?” “啊, 对。”子墨立刻顺势道, “我才成为主播不久,对自己的账户还不是很熟悉, 现在匿名嘛, 没办法直接查看。” 江林哂笑了一下,子墨被笑得有些心神不宁:“怎,怎么了吗?” “没关系, 我知道你的账户。”江林慢悠悠地爆出了一串数字,随后道,“是这个对吧?” 子墨当然不知道江林说的是对是错,嗓子发紧道:“你怎么会知道?” 江林:“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不只是我,所有进过《狩心》的玩家应该都对这串数字烂熟于心,你要是不相信,随便找一个你的追随者去问,你要去吗?” 面对江林近乎逼视的目光,子墨讪笑了一下:“这样啊,原来如此,我真是太意外了。” 听到这里的虎啸:“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川半辞:“……你别信啊。” 连他本人都没记自己的积分账户好么。 随后,没等子墨反应,江林就对村长道,“把积分打到这个账户上就行。” 本来还磨磨蹭蹭的村长突然动作十分麻利,输入打款一气呵成:“搞定。” 子墨:“!!” 怎么就搞定了,他辛辛苦苦赚得积分到底打到哪个账户去了!? 村长能不快么,他看子墨是个好欺负的,从里面克扣了不少油水,占完便宜不赶紧走,等着被人反应过来纠缠么? 子墨刚想问清楚,驼着背一副行将就木模样的村长瞬间健步如飞,转眼消失在了视野里,喊都喊不回来。 江林掀起唇角冷笑了一声,随后转过头:“积分收到了吧?” 子墨恨得牙痒痒,但还是得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呵呵呵,当然收到了……” 躲在墙角的虎啸:“你怎么了?” 从刚才开始,川半辞就在盯着自己的系统发呆。 川半辞眨了一下眼睛,收回了自己的积分账户:“刚才那个村长,好像把积分打到我的账号上来了。” 虎啸:“……这样,挺好的,那多留他一会儿。” 川半辞深以为然。 这冒牌货不仅替他吸引纠缠无度的前任们,还给他赚积分。 真的是很无私很奉献,他的圣父光环应该颁给对方才对。 不过…… 他总觉得江林的反应有点奇怪,难道对方早就知道这是个冒牌货,故意的么?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川半辞一看第二轮的结算时间已经过半,他还差不少积分才能达标,便不多留,对虎啸道:“我们走吧?” 虎啸本身过来也是为了给川半辞讨回公道,但既然这个冒牌货把积分全给了川半辞,那他自然没和对方对着干的道理,点了点头,两人一起离开了村庄。 “你要去哪?”见江林似乎要离开,子墨急急抓住了对方的衣角。 没想到手指刚要碰上,就被对方快速闪了过去,子墨仿佛看到了江林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 子墨望着江林离开的方向,面色阴沉下去。 这人到底是干嘛的,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就好像只是专门过来和他作对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深想,就听到了身后凌乱的脚步声,转过头,是那群追随他的主播。 丘黎最先一步到达,在子墨面前站定道:“我刚刚看到村长很快地跑过去了,怎么样,你任务都提交了吧?” 想到任务,子墨一阵心梗。 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先是被村民胡搅蛮缠地交托各种脏活累活,还被道德绑架只能要一点积分,最后好不容易做完,奖励全都到不知道什么人的账户上去了。 想到这里,子墨就感觉眼前一阵发黑,气急攻心倒了下去。 众人大惊失色:“半辞!?” —— 离开村庄后,两人都打算远离这块地方,赶了好一会儿路程才慢下来。 川半辞正在比对地图,看看那个地方npc多,他好去赚积分,没想到又看到了一个意外发现。 见旁边的身影速度慢了下来,虎啸回过头:“怎么了?” 川半辞迟疑道:“……刚刚,我的账户里又多了一大笔积分。” 直接把他第二轮的积分空缺全部补上了。 虎啸:“好事啊。” 好事确实是好事,但这一波又一波的,莫名有点太不正常了。 川半辞扫过公屏,看到吃瓜回来的弹幕刚好道:【笑死了,主人,你绝对想不到冒牌货那边发生了什么。】 在江林离开后,子墨被气晕过去了,醒来后向那群追随者诉苦。 那群人直接怒了,扬言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子墨讨回公道。 而他们讨回公道的方式自然就是——让村民们把克扣子墨的积分全部吐回来。 【这些人眼睛虽然不行,战斗力还是很不错的。】 【他们直接把村长揪了出来,让村长把积分还给冒牌货。】 【当时村长被揍破了胆,还积分的动作麻利得不行,那个冒牌货根本来不及阻止,积分就全部还出去了。】 【不过是还在我们这里就是了。】 川半辞:……哇哦。 弹幕也觉得好笑: 【那个冒牌货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又被气晕过去了。】 【这些人也因此得罪了村庄里的npc,被全部赶了出来,现在正一大帮在外面流浪呢。】 川半辞面露怜悯。 堪堪过了平均值,川半辞头顶上的积分值来到了210万。 不过川半辞并没有就此放松,要知道,进副本第一轮的结算积分还在50万,结果第二轮直接到了200万。 照这样的增长速度下去,根本无法预测第三轮到底要多少积分才能过关。 第三轮,算是奠定冠军得主的一个关键节点,所有浑水摸鱼或者垂死挣扎的主播被淘汰出去后,在场上的全是实力人气并存的大主播。 而如何才能挺过现下的第二轮,到达接下来的第三轮,有着500万积分的虎啸,也不敢妄言。 虎啸的玩法是淘汰主播,川半辞则想靠npc赚积分,两人路线不同,同行一段后便打算分开。 虎啸临别前叮嘱:“有人欺负你,要告诉我。” 川半辞欣然点头:“知道了。” 两人一个朝人多,一个朝npc多的方向各自前行。 运气是守恒的,子墨那边倒霉,川半辞这边的运气就好了起来。 没虎啸分开多久,他就遇到了一个路边躺着的只剩下一半身体的npc。 问过后知道,这人摔下山崖受了伤,需要伤药,以及可以嫁接给他的下半身。 瘫在地上的npc阴恻恻望着川半辞:“我看小哥你的下半身就很合适,不如切下来给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那边的川半辞全然无视了npc的话语,点开该区域的地图和弹幕商量:【草药和身体么,这个简单,反正他也没说要什么样的身体,随便找个活的应该都可以吧。】 弹幕们充分站川半辞那一头:【我觉得可行。】 被无视了个彻底的npc:“……喂,小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弹幕问:【那这个npc怎么办?】 好问题,川半辞或亲身、或目睹过其他主播被npc坑过的场景,对这些人是十足的不信任。 这样想着,川半辞慢慢靠近了npc。 npc抬起头,惊觉不妙:“你要干什么?!” npc就这样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了身后的树干上,这npc没有下半身,就只能徒劳地挥舞着残缺的手臂,腿部末端的肉球在粗粝的麻绳下一鼓一鼓。 川半辞和善地拍了拍npc的脑袋:“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嘱咐完,川半辞利落地转过身,往后方峻山进发。 嶙峋的峭壁如刀削陡立,脚下稍有不慎,就会直接跌下悬崖。 据那个npc介绍,对方就是为了采药失足从最高处掉下来的,而他要代替npc重新拿到草药。 川半辞千辛万苦爬到峰顶,仰面一倒,瘫在了岩石上。 好累,他果然不适合这种体力活。 在副本里靠虎啸监督出来的体能,在回到现实后似乎又退步了一些,这一趟攀登几乎榨干了他全部的力气。 就在他喘息未定时,第二轮的结算也正式开始,系统界面上的平均积分定格在了208万,和川半辞的只相差2万积分。 川半辞从岩石上坐了起来,视线停留在界面上的剩余主播中。 千名主播参与其中的角逐赛中,经过第一轮的淘汰,场上只剩下500多人,而现在的第二轮,也在以折半的速度锐减. 最终人数定格在212名。 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这第三轮刚开始,平均积分就来到了500万,并且还在持续往上跳着。 在川半辞直播间的弹幕从进来就一直在刷礼物,但因为数量实在有限,最多只能和增长速度相持平。 这群弹幕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但凡其他弹幕能早点找来,我们也不至于500万都刷不到。】 【可关键就是我们绝大部分的主力军连直播间在哪里都找不到啊!】 其实如果川半辞能挺过第三轮,参赛的主播再次折半后。 就算是匿名,那些弹幕也能从剩下的主播里慢慢找到川半辞,积分结算也不用每次都这么惊险地擦边过。 但这些的前提就是,川半辞真的能顺利撑过第三轮。 比起忧心忡忡的弹幕,川半辞本人反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在听声音,从刚才开始,他好像就隐隐约约听到从哪里传来的呼救声。 声音断断续续,却莫名很熟悉,好像前不久刚听过似的。 “救命,求求了,有没有人啊!” 川半辞动了动耳朵,循声攀过几块陡峭的岩石,在狭窄的石缝间看到一个人影被挂在峰顶最高处的一棵孤树上。 那人四肢悬空,只靠挂在枝头的衣服勉强支撑。 峰顶的风很大,吹得他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跌进万丈悬崖。 这个姿势,不像是意外被困,倒像是有人故意把他挂了上去。 对方实在叫得太凄惨了,要是真的不小心掉下去,恐怕系统还没得及弹出脱离通知,就会先一步粉身碎骨。 川半辞朝那个人所在的山崖靠近。 挂在枝头的人几乎绝望了,他的嗓子早已喊哑,但依旧没有人发现他。 就在他万念俱灰,以为自己真的要死时,身后忽然发出了一点响动。 他艰难地侧头,只来得及瞥见一片衣角,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臂,然后用力往后一拽。 这棵树并不粗壮,承担两个人的重要已经到了极限,川半辞冷静将那个人一步步扯回树干。 就在他们脱离的瞬间,那截树枝就“咔嚓”一声断裂,坠入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下。 被救下的人浑身湿冷,衣物浸透了水汽,不知是汗水还是山间的寒露,沉甸甸地贴在身上。 川半辞怕他滑落,半拖半拽地将人从树上救了下来。 两人刚落地站稳,对方便一头扎进川半辞怀里,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你们怎么这么慢才到,我还以为我真的要掉下去了。” 川半辞被对方冰冷湿重的身体撞得一愣:“?” 第123章 人气王 没见人回应, 那人疑惑地仰起头,却看到了川半辞陌生的脸。 川半辞也在看到那人的脸后了悟:“是你。” 这人长着一张和川半辞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不是那个冒牌货还能是谁? 川半辞看了一眼子墨头上的积分。 510万。 好像每次见到子墨, 他头顶的积分都会超过平均值10万左右,非常稳定。 这种积分不温不火,既可以维持不被淘汰, 也不会太过突出,避免树大招风。 不用想就知道是他背后那帮追随者的功劳。 如果不出意外, 那些追随者会供养他到所有人都被淘汰吧。 子墨却不明白了, 只狐疑地打量着川半辞,他的追随者里并没有匿名的主播。 这是一个新主播。 不过既然认识川半辞这张脸,肯定也是愿意为他鞍前马后的。 子墨已自顾自地把川半辞列为了他的追随者里, 双手抱臂做了一个瑟缩的姿势:“好冷啊。” “是有点冷。”川半辞道,他想快点下去,免得受冻。 子墨抓住了他的衣角, 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我的衣服被雾水弄湿了, 又沉又冷……阿嚏!” 川半辞身法灵活地侧过身, 免得对方打出来的喷嚏溅到自己:“那就更得赶紧下去了, 你在磨蹭什么?” 子墨一噎,被川半辞弄得有些无语。 他深吸了一口气, 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我的意思是, 你能不能把衣服借我穿?” “为什么?”川半辞一脸莫名,“我脱给你了我也会冷的。” 子墨:“……” 他缓缓抬头, 眼神里写满不可置信, 像是从未想过川半辞居然会这样拒绝他。 川半辞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他救人之前压根就没想到这人就是假扮成他的人,反正人也救了, 转身想走。 没想到对方手臂一横,居然就这样拦住了他。 川半辞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子墨:“你不认识我吗?” 川半辞:“你是,emmm川半辞?” “对啊。”子墨更加不明白了,“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连衣服都不愿意脱给我?” 在子墨眼里,川半辞是万人迷的代名词。 但凡是认识这张脸的,无一不俯首帖耳,甘愿为他赴汤蹈火。 所有追随他的人都这样告诉他,他们可以为川半辞付出一切。 但是眼前这个人,打破了他此前的认知。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 川半辞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川半辞欲言又止:“就算你是川半辞,我也没义务一定要把衣服给你吧?” 子墨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分明在说:不可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川半辞:“…………” 弹幕:【你还好吗?】 川半辞闭了闭眼睛:【……我在反思。】 他快速地回忆自己在《狩心》里的表现,试图找出自己究竟为什么在子墨眼中是这种形象。 川半辞睁开眼睛,抬手拍了拍子墨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觉得你还是少玩点恋爱游戏吧。” 真的会把脑子玩坏的。 子墨:“……” “喂!”见川半辞转身要走,子墨有些着急了,“你给我站住!” 但对方并没有在乎他的话,三两下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子墨僵在原地,指节攥得发白,他的大脑忽然有些混乱。 刚刚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人不会知道他是假冒的吧? 川半辞原以为这场意外碰面会到此结束,没想到离开后,他的公屏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弹幕。 【装什么,以为这样就能引起主播的注意吗,无聊的把戏。】 【也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被大家宠着爱着的主播,心生嫉妒了吧。】 【?上面什么玩意儿?】 川半辞看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你们是刚才那个人的弹幕。】 本地弹幕本来就因为有人冒充川半辞不爽很久了,没想到他们没动手,对面倒先挑衅过来了。 本地弹幕:【没病吧,真以为你们主播是什么人见人爱的团宠万人迷,假皮穿久了当自己是真货了?】 【什么真的假的,不被承认的那个才是冒牌货。】外来弹幕不屑道,【才五万观众,小主播也敢来碰瓷我们?】 川半辞弹幕顿时炸了,公屏瞬间沦为战场,各种戾气的谩骂交织其中,一片沸腾。 川半辞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群外来弹幕:【是他指使你们来的?】 子墨弹幕嚣张回应:【他也配?不过警告你们,再敢动我们主播,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子墨这次表现得相当不错,聚集了那么多追随者,不管是情绪还是积分,都愿意无条件供应子墨直播间。 这些弹幕吃得满嘴流油,自然不会让子墨随便受到伤害。 最后不仅是川半辞,连公屏上为川半辞说话的弹幕也波及了进去,被那些外来弹幕无差别攻击。 川半辞粉丝的战斗力其实不算低,无奈大部分主力军都没找到直播间,在这里的只有很少一部分,如何能和对面百万级别的弹幕相抗衡。 很快川半辞的弹幕就淹没在了一群外来弹幕之中。 这些弹幕发泄完一通,正想趾高气扬地离开,又听到川半辞慢悠悠的声音:【连弹幕都管理不好,也能称自己为川半辞吗?】 子墨弹幕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啊,别在意,只是发出临时感想而已。】 【我不反对你们主播假扮别人,不过我想提醒你们一句,要是你们再仗着偷来的人气辱骂我的粉丝……】 川半辞望着公屏,澄澈的灰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些不请自来的外来者:【我不介意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撕碎他的面具,让他从这个赛场上消失。】 外来弹幕:【?!!】 本地弹幕:【?!!】 外来弹幕:【不是,为什么你们也这么惊讶?】 本地弹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夸川半辞回击得帅,还是该惊心川半辞突如其来的维护话语。 原本还战意爆棚,想和外来弹幕大战三百回合的本地弹幕: 【啊啊啊主人!】 【干碎他们后可以顺便踩踩我们吗(羞涩)】 外来弹幕:【?】 这匿名主播到底是个什么人? 被这样一通搅和,双方矛盾瞬间升级。 外来弹幕也不走了,他们倒要看看,这直播间只有一万观众,每次积分结算都在淘汰边缘的小主播要怎么让他们好看。 而发出刚才那一通决战宣言的川半辞,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花了一番时间先找要交付给npc的草药,返回山下。 外来弹幕还在挑衅: 【有本事就来。】 【不是要我们好看么,不会只是嘴上说说吧?】 川半辞两三下将这个弹幕禁言了。 返回的途中并不怎么顺利,不知道是不是误入了什么玩家聚集地,川半辞时不时就会遇到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主播,一言不合就要打他。 川半辞还要去交任务,一开始以躲避为主,却越躲越疑惑。 虽说确实有不少主播以淘汰对手为主要玩法,但他遇上的也太多了。 川半辞在又遇到袭击的主播后果断反击,将人撂倒在了地上。 那人见势不妙想走,川半辞却不打算放过他,直接用道具将人电麻了。 川半辞走上前,看见对方在地上抽搐不停,却仍然用愤怒的目光瞪视自己。 “奇怪,是你先来袭击我的,怎么弄得好像我才是那个坏人。” 川半辞踩在了对方意图站起来的背上,疑惑道,“我没有得罪过你吧?” 脚下的人不停挣扎着,面上露出痛苦又狰狞的表情:“别以为打败了我你就没事了。” 那人趴在地上,脸上全是对川半辞的怒意:“后面会有比我更强的人来找你,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们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外来弹幕:【看来不用我们,这些主播的追随者就够你喝一壶哦。】 川半辞不明白了,那些外来弹幕还可以理解,这些追随者又为什么一个个跟他有深仇大恨一样? “真是急性子,我只是想先去交付一下任务而已,这么点时间也不给?” 川半辞蹲下身,抓着这人的头发往上提:“来,告诉我吧,那个冒牌货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你说谁是冒……”那人被川半辞抓着龇牙咧嘴,疼痛之下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他瞪视着川半辞,却在接触到对方平静如水的灰色瞳孔后骤然失了声,心中的怒火也被突然给浇灭了。 这个眼神,为什么这么眼熟? 川半辞见人半天没反应,抓着头发又往地上砸了一下。 川半辞将头破血流的人重新提了上来,耐心道:“我再问你一遍哦,那个冒牌货是怎么跟你们说我的事情的,让你们一个接一个地过来碍我的眼。” 额头被地上的碎石子磕破流血,视线也因为进了血液变得殷红模糊,但那人就是生不起气来,盯着眼前那双极为熟悉的眼睛,半天说不出话。 一个荒谬的念头浮现在心头,又被他惊慌失措地打散。 他想多问一句对方到底是谁,却听“扑哧”一声,他的瞳孔瞬间睁大,低头看向自己被贯穿的胸膛。 “不说算了。”川半辞站起身,随手甩掉刺入对方胸膛的尖利木棍。 他下手的时候偏移了一分,并没有直接穿透对方的心脏。 虽然不记得眼前的人是谁了,但既然是《狩心》的玩家,应该多少也给他带来过一些快乐。 干脆利落,留有余地,这是他对“前任”仅剩的仁慈,希望对方能喜欢。 随着地上的血液越积越多,对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面前,这是玩家主动淘汰退离现场的象征。 川半辞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血渍,头顶的淘汰3变成了淘汰4。 弹幕: 【打听到了!】 【那冒牌货怕你把他是假的消息捅出去,故意跟这些人说是你害得他挂上悬崖树枝,让他们报复你。】 川半辞没想到这些弹幕这么快就有了消息:【你们还挺有用。】 弹幕鼻子翘老高:【那是!】 川半辞其实不太想主动和玩家起冲突,就算有人为了晋级盯上他,他也是避让为主,但这不代表他会任由对他怀有恶意的人一直和他作对。 “没办法了。”川半辞跳下一层岩石,眺望远方,“把他处理掉吧。” 将拿到的草药和路上随便杀的怪物半身交付给npc。 川半辞想了想,联系了虎啸。 那边似乎正在发生激烈的打斗,接通电话后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最终只剩下虎啸一个人的声音:“喂?” 川半辞站在半山腰,望向视线尽头集合在一起的主播群体:“虎啸,要跟我干票大的吗?” 一个玩家数量密集到有些不正常的山脚下,本该各自为战的主播,居然集合在了一起。 天色渐晚,这里有生火的柴堆,临时搭建的帐篷,俨然将这荒外变成了一个小型聚集地。 其中一个帐篷被其他帐篷围在了最中间,如同众星捧月般被严密保护着。 不得不感叹,川半辞的号召力大到夸张,比赛来到了第三轮,他的追随者依旧有十几名。 这些追随者每一个都拥有百万粉丝量,他几乎不用做什么,光靠这些人的供养,就可以撑到第三轮淘汰。 “对了丘黎,那个人,你们处理地怎么样了?”子墨试探性地问道。 “你说那个差点害你死掉的匿名主播?”丘黎嗤笑了一声。 不过是区区一万观众的小主播,他动动手指就可以灭掉对方,他派了一些人过去,估计现在已经惨遭淘汰了吧:“放心,不会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子墨自然也知道丘黎是什么样的人,差一只脚就能踏入顶级主播的八百万粉大主播。 要不是对方喜欢川半辞,子墨恐怕还遇到不到这样厉害的人。有对方替他保驾护航,那个人肯定掀不起多大风浪。 就这样想着,子墨彻底放下心来。 “轰隆!”不远处传来一声疑似爆炸的声响。 子墨一惊,迅速往声源看去。 丘黎站起身:“怎么回事?” 他们的驻扎分中外两层,方便遇到危险外层可以第一时间察觉,不让子墨受到危险,而远方冒出滚滚浓烟的正是他们帐篷的最边沿。 不多时,一个主播模样的人从事故发生处跑过来:“不、不好了!” 丘黎立刻迎上去,一把抓住了快要跌倒的人肩膀:“什么情况,说清楚?” 那人脸上还存着慌张,喘着气道:“是虎神,虎神突然冲过来了,正在往内部赶过来,外面的兄弟拦不住。” 第124章 人气王 “虎啸?”丘黎拧起眉, “我们跟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这么突然?” “我也不清楚。”那人喘着粗气,看向旁边有些发愣的子墨, “但他好像是冲着半辞来的。” 在前面的主播赛中,虎啸以势不可挡的体格和碾压级的战斗技巧出现在了大众面前。 谁都知道没事不要惹这个一根筋的战斗机器,不然准没好果子吃。 这可是不容任何闪失的冠军角逐赛, 对方应该有更好的积分获取渠道,为什么突然以他们为敌? 丘黎问子墨:“你之前有惹过虎啸吗?” “没有啊。”子墨看着不远处冒起的滚滚浓烟无不惊心, “我都没见过他。” 这就奇怪了。 “让外圈的主播全部去拦截虎啸, 内圈的,都聚集到我这边来。”说完,丘黎转头对子墨道, “你先去帐篷里,我不会让他伤害到你的。” 子墨这时候也顾不得太多了,立刻点点头, 躲进了帐篷里。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只有篝火还在黑暗中跳动, 子墨有些不安地坐在帐篷里。 追随者的身影被火光投射在了帆布上, 将他和整个帐篷保护在了中间。 没事的没事的,有这么多人护着他呢, 虎啸不可能突破重围来到这里。 就算真过来了, 丘黎和外面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 对方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 他完全可以趁着外面打起来的时候逃跑。 子墨这样安慰自己。 一阵风掀起了帐篷的布帘, 将寒冷灌进帐篷里。 子墨打了一个寒颤,仿佛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正当他想要转过头的时候,一双手扼住他的脖子, 还伴随着略有些熟悉的冰凉嗓音传进耳朵:“不许动。” 子墨僵坐在了原地,可是虎啸应该还被牵制在外面才对,是怎么悄无声息地闯到这里来的。 不对,子墨反应了过来。 过来的不止一个人,这人是虎啸的同伙!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了才对。” 这人的声音温良平静,在子墨听来,却无端升起了寒意。 “那些弹幕没有转告过你吗,我不反对你披着假皮为非作歹,但你们要是妨碍到我面前,我会来亲自撕碎你的这张皮。” 随着刀子划过面颊,子墨僵硬着身体终于想起了这人是谁:“你,你是山顶上的那个人。” “你没有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川半辞垂下眸,将刀尖竖在了子墨的面颊上,“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比较好?” “不好,有人闯进了帐篷!”马上有人看到了那个被川半辞打晕的主播。 “哗啦!”站在帐篷门口的丘黎立刻掀开门帘走进来,就看到子墨惊恐地坐在地上,而他身后,一个匿名主播正用一把刀子抵着他。 “丘黎,救我!”子墨朝丘黎喊道。 丘黎忽然察觉到了一丝怪异的违和感,但没等他深想,一道寒光从眼前划过。 “别伤害他!”丘黎立刻吼道。 那道违和感因为近在眼前的危机,被他抛到脑后。 丘黎放缓声音:“我不动,你别伤害他。” 丘黎看向川半辞:“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突然盯上我们,但你们要是看上了什么东西,我们都可以给,只要你不伤害他。” 川半辞将子墨提了起来:“这个人对你们很重要?” 丘黎看见子墨被提起,心脏立刻揪起:“他是我的爱人!” 川半辞歪了歪头。 这些人在副本里不见得对他有多看重,到了外面又各种奉献牺牲,说要拿生命去爱他,但又连他到底是谁都分不清楚。 这也能被称为爱吗? 丘黎看着惊慌失措的子墨和歪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川半辞,再次感受到了那股违和感。 “不好了,虎神闯进来了!”外面有人突然喊道。 仿佛一个信号,悄悄蛰伏在川半辞身后的两个追随者立刻扑了上去,而川半辞也将匕首刺向了子墨。 “啊!”子墨痛喊道,“我的手臂!” 被身后两个人扑倒的川半辞眸光一暗,可惜了,刚才被妨碍了一下,那一刀没能直接淘汰对方。 子墨的手臂血流如注,被划了很深一道,他跌跌撞撞地跑向丘黎,丘黎也心思杂乱地要去接对方。 就在这时,川半辞突然出声:“虎啸!” 帐篷帆布骤然撕裂,一个高大的身影破帐而入,半边帐篷轰然垮塌,外面的火光彻底照亮了帐篷里的一切。 虎啸扑向了丘黎,而川半辞也摆脱了身后的两个主播,直冲子墨而去。 “噗嗤!”川半辞那把刀终于刺穿了某人的身体,但却不是子墨的身体。 【系统提示:消耗类道具<位置转移>已生效】 川半辞抬起头,看到被匕首刺中左肩的丘黎咬着牙,扳动扳机,将枪口抵在了他的额头。 “砰——!” 子弹划过川半辞额角钉入地面,川半辞在地上滚了一圈站起,发现四面八方冲过来了好几名主播,只好暂时放弃进攻,转而防护自身。 另外一边的虎啸也被干扰,子墨趁乱逃出,抱着受伤的手臂,退到了帐篷边缘。 他望着打成一片的混乱战局,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川半辞身上。 参加冠军角逐赛还要匿名的主播很少,大家都是为了拿到冠军,几乎没人想在这关键时刻主动低人一等,匿名放弃粉丝基本盘。 除非他们的身份足够特殊,让他们不得不匿名,但不管匿名的理由是什么,在他们的判断里,不匿名一定比匿名的负面影响更大。 子墨在系统屏幕上点了几下,一把抓住了凭空出现的液体瓶子,看着川半辞的眼神渗出了阴冷。 他倒要看看,这匿名主播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虎啸在帐篷里横冲直撞,一记重拳将挡路的主播直接轰出了帐篷。 丘黎朝虎啸开了两枪,被人用掩体躲过后,皱眉换弹:“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虎啸不说话,只一股劲地掀翻面前所有主播。 丘黎立刻判断出来,这场袭击并不是虎啸策划的,真正出主意的人是那个匿名主播。 想通这一点,丘黎立刻将目标转移到了川半辞身上。 由于战神虎啸的威名,大部分追随者的注意力都在虎啸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川半辞已经到了离子墨非常近的位置。 川半辞躲开一个主播的拳头,正要冲向边缘的子墨,两颗子弹从侧边没入他脚尖的土地。 丘黎在换弹期间厉喝道:“先拦住这个匿名!” 话音刚落,五名追随者立刻调转身影,冲向了川半辞。 川半辞可没有虎啸那种以一当十的战斗力,在夹击中腰身一扭,退了开来。 可这些人就像看准了他一样,开始纠缠着他不放,川半辞左右观察片刻,突然矮身,匕首在掌心旋转半圈转为反握,一道金光自头顶骤然亮起。 【系统提示:消耗类道具<圣父光环(强化版)>,已生效】 “啊啊啊!!我的眼睛!” 随着面前追随者一个个捂着眼睛倒下,川半辞几个闪身迅速摆脱他们,目标明确地转向子墨。 但就在这时,一根铁棍从侧面横来。 川半辞急停仓促架臂格挡,整个人被巨力轰得倒飞出去。 后背撞断帐篷支柱,坍塌的帆布如海浪压下,川半辞划破布料而出,却看到了一个枪口。 川半辞猛然抬起头,丘黎居然没有受到圣父光环的影响。 “干扰类道具,不巧,我正好有免疫这类道具的装备。”丘黎将轻扣移到了川半辞额头,“你输了。” 另一边的虎啸吼道:“不辞!” 大概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词,丘黎的身体骤然一顿。 就这么短短一瞬,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身影就这样直直闯了进来,忍着手臂的剧痛拔开塞子,将兑换消匿水泼向川半辞。 透明的液体泼洒而下,瞬间浸透了川半辞的整张脸。 消匿水接触皮肤后立刻发出“滋滋”声,伪装层如融化的蜡般剥落,最终露出了川半辞真实的面貌。 子墨泼过来的角度不对,消匿水发挥全部功效还需要一点时间,只有小半张脸在泼洒过来的一瞬间消融了。 但就是这一小半脸,让在场的所有人大惊失色。 丘黎就这样保持着射击的姿势盯着川半辞,瞳孔不停地收缩。 子墨颤抖着惊叫:“怎么可能!” 一滴水从川半辞的鬓角滑落,那张匿名的大众脸还在一点点消融,露出底下真实的模样。 从眉骨到鼻梁,所有的线条都像被精心打磨过,瓷白的肌肤在火光映照下泛着雾气的冷光,一种浑然天成的清冷辉光,凭生了一些距离感。 “半辞?”丘黎盯着川半辞出神。 一分钟时间已过,圣父光环进入冷却,所有追随者都从刺痛灵魂的圣光中恍惚回到现实。 然后就看到另一个美若神祇的心上人。 “不可能,这是他们的阴谋,别被骗了!”子墨后退了两步,“你们快杀了他!” “砰——!” 子墨被用力踹了出去。 丘黎猛然回过神,发现原本躺在他枪口下的川半辞已然消失不见。 子墨重重摔落在地,咳出血沫,抬头颤抖地看向踹他的人。 川半辞的鞋尖再次抵在了他的面前。 两人一个匍匐在地,面上全是失态的惊惧,一个垂眸而立,漫不经心地仿佛没有任何情绪。 两张相似的脸被同一簇火光照亮,但却谁都无法将他们认错了。 川半辞甩了甩身上的水,将额前湿透的碎发梳到脑后,继续毫不留情地踹向子墨。 “呃啊!”子墨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朝那群追随者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救我啊!”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却发现那些无微不至照顾他的追随者们,此刻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呆立原地。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川半辞身上,眼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震惊。 丘黎的枪管缓缓垂下,他终于明白一直围绕在心头的违和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真正的川半辞我行我素,怎么可能会像子墨那样,需要一大堆人保护才能生存到现在。 “既然养了狗,就管教好别出来乱咬人。”川半辞俯下身,将自己的公屏展示在被踹得说不出话的子墨面前,“首先,代替你的狗向我的粉丝道歉。” 子墨弹幕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万万没想到,川半辞居然真的会真的找上门。 川半辞弹幕纠正道: 【主人,你说错了,应该是“代替你的狗向我的狗道歉”才对(冒汗吐舌)】 子墨惊怒交加,在川半辞手里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踉跄地来到川半辞的身后。 川半辞目光一凝,转身抽刀一气呵成,将匕首抵在了身后之人的脖子上。 但那人并没有抵抗,只直愣愣地看着他:“……半辞,半辞我终于找到你了。” 见川半辞没有反应,丘黎直接无视了脖子前的匕首,想要去抓川半辞的手:“是我啊,我是丘黎,你一定还记得我对不对……” 川半辞甩开丘黎的手,意味不明道:“你在说什么东西?” 但随即,川半辞发现不止丘黎,周围所有人都在盯着他,面色一个赛一个不对劲。 川半辞后知后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脸。 在还没完全干透的水之下,系统捏造的路人五官不知何时消失了,而且他头顶属于匿名主播011的称号,也在同一时间变成了他自己的主播昵称“不辞”。 川半辞:“……” 什么情况? 看来那瓶水有解除匿名的作用,他就说本来好好躲着的子墨为什么突然过来泼他一瓶水,原来是存着这份心思。 丘黎:“半辞你还好吧,我刚刚有没有打伤你?” 听到声音,川半辞面色平静地看了过去,丘黎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似乎想要查看刚刚他被铁棍扫到的手臂。 “我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吧。”川半辞无动于衷地后退两步,将脚下低着头说不出话的子墨提到了对方面前,“你不是他的追随者吗?” 丘黎瞬间白了脸色,看也不看子墨,饶过对方想要靠近川半辞:“不是这样的半辞,我……我认错人了,我以为他就是你,我只爱你的。” 一只苍白的手拽住了丘黎。 子墨见丘黎看他,还以为两人情感尚存,急急道:“丘黎,丘黎救救我。” “住嘴,你这个冒牌货!”丘黎眼底浮出骇人的血丝,狠狠朝子墨腹部踹了过去。 丘黎这一下没有丝毫留力,子墨的身体猛然倒飞出去,停下后他的脊椎反弓成不自然的弧度,喉管里挤出“嗬嗬”的抽气声。 川半辞皱起眉:“你别给他踹死了,他还没向我的粉丝道歉呢。” 弹幕急道:【是狗是狗!不是粉丝是狗!】 丘黎身体立刻变得局促起来,小心翼翼地看向川半辞:“抱歉半辞……那你原谅我了吗?” 川半辞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面色平淡地转向他:“你在问我?” 丘黎只感觉自己心脏掠过一阵凉意。 这个眼神,他不是没有看过。 在《狩心》副本里,他被对方收回所有爱意送出副本的时候,川半辞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的。 是啊,他想起来了,川半辞从来都不是一个温柔的人。 川半辞的所有善意都是有目的的,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依旧会沉溺在这种有限的温柔中,期待自己是那个与众不同。 川半辞给的爱会上瘾,甚至会蒙蔽他们对外界的正确感知。 以至于在子墨披着那张和川半辞别无二致的脸,对他们露出温柔到极致的笑容时,他们即使隐约能察觉到不对劲,但还是会放纵自己沉浸在这个虚假的美好里。 心想万一呢,万一川半辞是真的失忆了,那他们也终于可以弥补自己此前在副本里的过错,让川半辞真正地爱上他们。 只是没想到,假的终究是假的,他不仅认错了人,还差点伤了真正的川半辞。 他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原谅我好不好,半辞,原谅我。”丘黎跪在了川半辞面前,左肩被刺伤的血已经流到有些麻木了,他抱住对方的腿哀求道,“我是爱你的,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认错了。” 不知何时,那些追随者都围在了川半辞身边,以臣服的姿势跪趴在周围。 “半辞,原谅我们。” “我们真的不会再认错了。” “请让我们追随你。” “……”川半辞道,“你们似乎有些误会。” 追随者们抬起头,怔怔地看向川半辞。 川半辞始终保持平静的面色:“不管你们有没有认错,我都不可能和你们重新在一起啊。” 川半辞转向面前的丘黎,没管对方发白的脸色,将无情的话语一字一句吐露出来:“忘了吗,游戏已经结束了。” “你们并没有通关我的副本,只需这一点,我就不可能接受你们了。” “还是说,你们想再测一次好感度?”川半辞道,“不过不管怎么测,我对你们的好感度一直都是0就对了。” 周围的人瞬间骚动起来,外围的虎啸顿时警惕,保持着时刻突围的姿势。 “要打吗?我可不会怕你们。”川半辞冷淡地扫向他们。 一只手在这时伸了出来,将全部的骚动压了下去。 丘黎站起身,泛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川半辞,语气沙哑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奢求你的爱。” “但是半辞,我要怎么样才能弥补我之前做得那些荒唐事?” 川半辞不知道丘黎说的是角逐赛和他作对,还是《狩心》副本里的事。 但不管哪一件,他其实都不太在意。 在他眼里,丘黎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可攻略的角色。 和那些所有感情失败的前任一样,他在川半辞这里只是一个路人而已。 丘黎的呼吸凝滞在胸腔里,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川半辞对他的判决。 整个世界都被抽离了色彩与声音,只有川半辞的身影在视野中灼烧般清晰。 他看见对方漫不经心地抬了抬下巴,仿佛在审视什么无聊的东西,睫羽在眼下投出冰冷的扇形阴影。 川半辞就这样用没有丝毫情绪的嗓音居高临下对他道:“那,你就自己退出主播赛,别来妨碍我夺冠的路吧。” 丘黎脊背彻底垮塌了下去,深深地望了一眼面前这位无情的爱慕者,沙哑道:“我知道了……” 第125章 人气王 一道泛着冷光的屏幕出现在了丘黎面前, 他的手指悬在退出角逐赛的按钮上颤抖。 川半辞的侧脸在屏幕的蓝光中显得格外冷漠,对方并没有看他。 恐怕他就算直接消失对方面前,对方也不为所动。 丘黎嗅到了自己口腔中的血腥味, 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声,最终心灰意冷地点上了淘汰的按钮上。 【主播不辞淘汰了主播丘黎】 随着丘黎身影在面前消失, 川半辞头顶的淘汰人数跳转为5。 “不,别走, 你们别走!”子墨捂住下榻的腹部, 挣扎地爬过来,企图阻止这些追随者离开他。 没有人理会他,所有追随者都像是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打击, 一个个颓靡地跪在川半辞面前,消失在了副本中。 【主播不辞淘汰了主播七七】 【主播不辞淘汰了主播关默】 【主播不辞……】 川半辞头顶的人头数持续增加,接连的淘汰播报直接霸屏了系统公告, 出现在了所有主播的视野里。 川半辞仰起头, 看到淘汰榜的末端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淘汰榜依照的是主播在淘汰玩法中获得的总积分数。 随着追随者的淘汰, 川半辞的排名一路上升, 直接挤掉了从一开始就霸榜第一的主播012,成为了新榜首。 不辞的名字就这样高高挂在首位, 他在淘汰玩法里足足掠夺了两千万的积分! 一股寒意延伸到脊背, 在骨髓深处炸开,子墨想逃离, 身体却被钉死在地面上, 动弹不得。 一双脚出现在了他面前。 川半辞的身影逆着光,没有举刀,也没有动用任何技能, 只是这样平静地注视着他。 子墨却感觉到了濒临死亡的窒息感。 “现在。”川半辞开口,嗓音又低又凉,“来处理一下我们之间的事吧。” …… 外面的柴堆无人看顾而熄灭,残破的帐篷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这是给你的。”川半辞将拿到了积分对半转给了虎啸。 虎啸收到战利积分,直接被震撼到了:“这这、这么多!” 这群主播能挺过第二轮清算,各个身上都有不低于200万的积分,结算下来有2000多万,就算对半分,两个人积分也十分可观。 虎啸目光炯炯地盯着川半辞:“你、还有追随者?” 川半辞:“……没有了吧。”还想接着薅么? 不过也是有了子墨,才能将这些人全部聚集起来,不然不可能一次性拿到这么多积分。 虎啸也在淘汰榜上面,注意到了川半辞的名字:“你变成榜首了。” 川半辞也仰头看:“有什么影响吗?” 虎啸:“emmm” 两人一个对除了恋爱和冠军都无所谓,一个当惯了众矢之的的杀神,并没有比较正确的解读。 “可能显得你、很厉害。” “这样啊。” 第三轮清算正式开始。 由于川半辞刚才一下子获取了惊人的海量积分。 临近结算,全场平均积分上涨了一截,直接到达了1000万。 大量主播没达到平均值惨遭淘汰,清算到最后,川半辞发现留在场上的居然只剩下50人。 【终于找到你了!我命定的主人!】 【我都以为你不参加角逐赛了呢,幸好我没放弃QAQ】 就在川半辞等待第四轮开始的时候,公屏上的弹幕越来越多,最终到了完全无法忽略的程度。 川半辞的马甲被子墨泼掉后,他的主播间就重新变为了可搜索的状态。 而且还以淘汰霸屏这种存在感十足的方法一跃成为淘汰榜榜首,川半辞一下子聚集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些流落在外的粉丝纷纷涌入直播间,千万粉丝级别的顶级主播终于在这一刻展露起了真正的影响力。 第四轮的开局平均分也在这一刻揭示出来:2000万。 只能说幸好那些弹幕都因为终于找到了川半辞,情绪激动地疯狂刷礼物,川半辞第一次达到了开局平均分的要求。 “2000万么……”虎啸看到这个平均分也不再轻松了,他的积分也才超出均值没多少,“真正挑战、才要开始。” 川半辞点了点头。 1000名主播经过三轮的清算只剩下最后50多名。 不过川半辞估计大部分人也都在平均分左右,均值上升得比以往都更加不明显。 这时,两人听到了系统提示声。 【注意,赛场只余52名主播,副本地图开始收缩,请场上主播注意】 话音刚落,川半辞就感觉脚下剧烈一晃,眼前的景色骤然一花,仿佛被某股神秘的力量瞬间移动到了几百里之外。 川半辞脚下踩到了坚硬的石块,自己已离开了那片帐篷平地,来到了陌生的高山群。 “虎……”川半辞转头刚想去找虎啸,却发现原本虎啸站的地方空无一人,而不远处另外一个地方,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人影。 他似乎刚和什么人交战过,脸上衣上,还有手里那把一看就很锋利的长刀,全都溅着血渍。 那张系统默认的大众脸上,全是野兽般的漠然。 主播012。 那个原本是淘汰榜榜首,三轮清算淘汰了超100位的匿名主播,正大步往这边走来。 本能的危机感让川半辞瞬间警惕起来,迅速后退隐入起伏的岩石壁中。 身后是呼啸的猎风,川半辞在层峦叠嶂的山间没法停下脚步,直觉告诉他,他但凡慢下来一点,绝对会被身后的那个人逮到。 【运气太差了,怎么就碰上了这个活阎王。】 【我们家的只擅长玩弄别人感情,单挑这类的技能一向不太好啊,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吗主人?】 川半辞:“……” 也不至于对他这么没信心吧,他还挺抗杀的。 主播012,川半辞还挺眼熟这个代号的。 角逐赛刚开始,第一起主播淘汰事件,好像就是这个012干的,此后公屏时不时就会出现这个主播的淘汰播报。 角逐赛本身就提供了三种获得积分的方法,饶是虎啸这种不愿意动脑的杀神,在遇不到其他主播的情况下,也会考虑从副本npc和弹幕送礼上赚积分。 但唯独这个012,不管情况如何,眼中瞄准的始终都是其他参赛者,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把人淘汰。 以上情报,是弹幕告诉川半辞的。 川半辞感觉有些奇怪。 与其说012想靠淘汰玩法掠夺积分,不如说他的目的就是淘汰别人。 【小心点他,这人是专门挑冠军有力得主去淘汰的。】 而在川半辞成为淘汰榜榜首之后,川半辞也成了012的目标。 穿过一片松柏林,川半辞脚步一顿蓦地停了下来。 脚下是悬崖,没路了。 “给你两个选择,自己退赛或者我把你淘汰。”012低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川半辞回过头,看到拖着长刀的012站在了他撤退的最后道路。 对方穿着黑色的战斗紧身衣,肌肉线条在衣下清晰可见,有一双和匿名大众脸非常不相称的深绿色冰凉眼睛。 川半辞莫名感觉这双眼睛有些眼熟,但他又确信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个人。 川半辞和弹幕说小话:【他声音还挺好听的,匿名背后的脸应该很不错吧。】 弹幕:【你要不要先考虑怎么从他手上活下来?】 川半辞刚想说点什么,目光骤然一凝,同一瞬间,012猛然冲来,长刀迎头砸下。 川半辞紧急用匕首格挡,可小小的匕首怎么能和长刀相提并论,直接脱手而出,钉在了土地上。 而川半辞也就势翻滚,躲过了这次攻击。他的手被震得发麻,对012的战斗力有了初步的了解。 麻烦了,对方的战力简直是虎啸级别的,而且可能比虎啸还棘手。 似乎察觉到了川半辞是身法灵活的类型,012忽然松手,长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直接摆出了格斗姿势,直接开始突进,意欲把川半辞逼到狭窄区域。 川半辞再次察觉到了异样,如果要掠夺他手上的积分,最方便的做法其实是用长刀把他逼下悬崖。 但012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主动放弃了极具杀伤力的长刀,改用拳头把川半辞逼出了悬崖,来到山体那侧。 就好像对方只是想淘汰他,而不打算杀了他。在异骸直播间里,这种有良心的主播实属少见。 但即使如此,川半辞依旧不太能和012正面对抗。 对方攻势如暴风骤雨,每一击都精准狠辣,川半辞的背部已经抵上冰冷的岩壁。 012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最后问你一遍,是自己退赛,还是我把你重伤淘汰?” “你似乎希望我选第一个。”川半辞歪了歪头,“可是参加比赛的都是想拿冠军的人,真的会有人因为你这番威胁,就主动放弃许愿资格么?” “没有机会的。”012道,“就算你拿到了冠军,他们也不会给你许愿资格。” 川半辞:“他们?” 012:“灵境集团。” 川半辞神色恍然。 就在012以为川半辞放弃抵抗之时,找准了破绽的川半辞立刻将兑换出来的消匿水握在手里,奋力向012脸上一泼水。 他们的距离极近,这泼出去的消匿水照理来说是怎么也躲不开的。 但012冒着会被川半辞反杀的风险,硬是直接松开了对川半辞的钳制,也要躲过这瓶消匿水。 “滋啦——”012的衣服被川半辞的武器划了很长一道,鲜血顿时涌了出来,而那瓶消匿水也被对方躲了开来,竟然一点都没沾上。 “你的马甲居然这么重要么,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暴露一点。”川半辞果断撤离,趁着012还没追过来拔腿就跑,“劝我放弃比赛之前,不如先把你的真实身份交出来吧。” “顽固不灵。”012低头看了眼腰间被短刀划开的伤口,拿起地上的长刀追了过去。 川半辞在群山之间奔逃,各种道具不要钱一样就往后扔,但对方怎么也算是榜上有名的战斗性主播,顶多只是能限制他的行动,并不能就此拉开距离。 他的圣父光环还在冷却时间,那些玉雕一用就碎,非必要时刻他可舍不得用。 就在这时,松林尽去,川半辞居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建筑群。 地图缩减后,所有的地形都整合在了一起,你甚至可以在险峻山间看到一整栋学校。 川半辞立刻调转脚步,朝学校跑了过去。 这栋学校像是发生了大地震,大半建筑都半坍塌着,裸露的钢筋暴露在外。 川半辞已经有些力竭了,身后追着的012速度却一点没落下。 川半辞直接进入了唯一一个还算完好的教学楼,拐过楼梯就往上跑。 身后踏碎砖瓦的声响如同催命符,他怎么都甩不开。 就算川半辞咬牙打算继续往高层爬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墙壁那边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川半辞的手臂,将人拽了过去。 川半辞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后腰重重撞上金属门框,跌进满是粉尘的昏暗空间。 等回过神,自己已经被拖到了一间教室。 这间教室也保持着废墟风格,川半辞克制着被粉笔灰呛到的咳嗽,被人拉到了实木打造的讲台下面。 讲台下的空间容纳两个人还是有些吃力,所幸他们都不是特别壮硕的体型,有些拥挤但好歹没露出什么破绽。 “我靠,012?!” 外面不知道什么人惊呼了一声。 原本还在找川半辞的012迅速停下脚步,改变目标朝出声的那人奔去。 外面的脚步声消失在了上层楼梯,并没有发现川半辞在这里。 危机暂时接触,月光从破碎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面前这位标志性的讥诮笑容。 “你之前不是挺威风的么,怎么被人追得这么狼狈啊川半辞。” 川半辞看着面前挂着嘲讽笑意的人:“是你啊江林。” 第126章 人气王 地图缩小之后, 随便哪里都能遇到其他主播。 不过也多亏了这样密集,川半辞才能摆脱012的追杀。 川半辞从讲台下面钻了出来,看到江林在盯着他。 在没找到组织之前, 这些弹幕流落在外,自然看到了一些其他主播的情况,提醒川半辞道: 【小心一点, 这江林变强了很多。】 【他现在是礼物榜第一名,人气高得吓人。】 据弹幕所说, 对方离开《狩心》之后突然觉醒, 开挂一般直接成为了角逐赛的黑马之一,从参赛开始就霸榜了礼物榜榜首,光靠积分礼物就有2000多万。 这大概就是俗话说的黑化强十倍吧。 不过作为对方黑化的罪魁祸首, 川半辞并没有这样的自觉。 江林还在盯着他。 川半辞感觉江林应该是想看到自己的反应,于是道:“谢谢你救了我。” 没想到此话一出,江林的面色反而像是吞了苍蝇:“谁救你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江林盯着他:“我说过了吧川半辞, 但凡你敢从副本里出来, 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川半辞顿时察觉到了某种危机, 后仰一躲,两根不知什么作用的针头擦过面颊, 射入了身后的黑板。 “别以为我刚才是在救你, 我只是想亲手杀了你而已。” 江林的攻击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他不算很擅长战斗的人, 但耐不住人道具多, 加上积分富足可以随便兑换商城。 各种稀奇古怪的道具倾泻而来,川半辞不知道其作用,只好先行避让, 一路退到了教室的角落。 “叮——”一柄闪着电光的剑刺进了离川半辞脑袋只有一指远的墙壁上。 江林握着剑柄,将川半辞困在剑于墙壁之间,眼中翻涌着浓烈黑雾。 受到生命威胁,川半辞也依旧没有多少情绪,仰头看着江林:“你的那些弹幕还是这么想置我于死地?” 江林冷笑:“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受他们摆布么。” “原来这不是他们的意思啊。”川半辞恍然,又想到了另外的事,“所以把那个冒牌货挂在悬崖边的树枝上,也是你自己的想法?” 江林盯着川半辞不说话了。 川半辞把江林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忽然笑道:“看来你真的摆脱了弹幕的束缚,真好啊。” 从冒牌货那里学来的笑容惹眼又纯粹,杀伤力提升了不止一倍。 江林骤然一怔,就在这时,川半辞忽然出手,用了力量增幅道具直接将江林拍飞了出去。 待江林从一片课桌废墟中起来,教室里早已没了川半辞的身影。 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的江林立刻追了出去:“川半辞!” 川半辞充耳不闻,速度增幅道具不要钱一样叠在身上,一阵烟地消失在了学校。 地图缩小,像学校这种有内部空间的区域最容易聚集主播,川半辞树敌颇多,自然没有再待下去的道理。 在路上找到npc接了一个报酬不错的任务,川半辞深入了一片密林。 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其他主播,川半辞行进得小心翼翼。 不知道深入了多久,川半辞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人声,与此同时空气中还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像是有人在交锋。 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悄悄退开,但川半辞一反常态地没有躲避,反而往发出声响的密林深处走了过去。 刚刚那个声音他很耳熟,很像夏小乐。 但就在川半辞真的看到夏小乐,正打算过去的时候,面前一堵半透明的空气墙挡住了他的身影。 弹幕:【是擂台pk形成的结界,不参与pk的主播是进不去的。】 角逐赛依旧保有pk机制,pk结束后胜者可以继承败者的一半积分和道具,但败者也不会立刻被淘汰。 因此参与擂台pk的大部分都是想要快速获得积分,但又想为失败留有余地的玩家。 川半辞看向夏小乐的对手,这是一个看上去很精明的成年男人。 身材不算特别壮硕,明明应该是面善的长相,气质却带着上位者居高临下的阴骛气质,看得人莫名不是很舒服。 而他头顶的积分居然有3000多万! 见川半辞盯着那人有些久,弹幕问:【怎么了?】 川半辞:【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他应该在哪里见过他,像是和他待过同一个副本的关系。 擂台pk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夏小乐被一脚踢飞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夏小乐好像不是那个人的对手。】弹幕们道。 那人的道具储备量超过了夏小乐,而且显然是有专门的战斗经验的。 在意识到自己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后,夏小乐立刻举起了手:“我认输。” 擂台pk赛有免淘汰机制,就算把积分道具输给了对方,只要在结算之前重新拿到超过平均分的积分,依旧可以挺进下一轮。 但是,随着夏小乐宣布认输后,对方并没有就此收手,反而愈发狠厉地攻向夏小乐。 出手越来越狠,夏小乐本来负了不少伤,这下几乎是奔着让夏小乐死去的了。 躲在结界后面的川半辞猛然皱起了眉。 “等一下,我不是都说认输了吗?!”夏小乐连连后退,偏头躲过对方戴在拳头上指虎,侧脸被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裁判!” 观众凝成的弹幕在结界上跳转,他们像是早已习惯了眼前的场景,充耳不闻夏小乐的求助,全在喊着“杀了他杀了他”,完全没了理智。 作为裁判的电子音也道:“根据观众意愿,pk继续。” 是了,这些比赛所有的规则都是为了服务弹幕,观众不喊停,pk就不会结束。 川半辞总算知道那个人的热度为什么这么高了。 据弹幕所说,这人是擂台pk的常驻选手,不止是夏小乐,对方此前的擂台pk也是这么干的吧。 不接受认输,直到把对方打到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甚至说,活生生打死。 川半辞开始寻找各种道具,尝试破开眼前的擂台结界。 那个人狞笑着踩在夏小乐的腹部,手里的匕首不断翻飞:“很遗憾,这里可不是给你们过家家的地方,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是连认输的资格都没有的。” “啊!!!” 川半辞猛然抬起头,远处被密林遮蔽,他只能看到夏小乐被那个人压在地上的半个身体。 凄厉的叫声惊起一片密林飞鸟,血液飞溅开来,在草地上染出一片殷红。 “哗啦!”胜负已分,结界自动消散。 那个人似乎还想给夏小乐最后一击,但转头瞥到了朝这边奔来的人影:“有人来了。” 他垂眼扫过已然奄奄一息的夏小乐,轻蔑地松开手,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密林里。 川半辞赶来了夏小乐身边,对方的情况比他在结界外看到的还要糟糕,身下的草地被血全部浸透,腹部几乎被踩扁了。 这已经完全超过了决斗的界限,根本就是虐杀。 夏小乐脸上全身青肿血污,看不出一处完好的皮肉,已经是有气进没气出的情况了。 他浑身冰凉,感受到眼皮上变动的光线,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来人瞳孔一缩:“不……不辞?” “没事的,我会治好你。”川半辞将从商城兑换的顶级疗伤药往夏小乐嘴里喂。 夏小乐却偏过了头,阻止了川半辞的动作。 川半辞眉梢一皱:“你听话。” 夏小乐:“我的筋骨都被那个人弄断了,光是商城里兑换的药品是没有用的……得回到现实,到维生仓里。” 川半辞是知道夏小乐的住址的,闻言立刻道:“我帮你联系医疗机构。” 但这也意味着,夏小乐和冠军彻底没缘了。 夏小乐涣散的瞳孔勉强聚焦在川半辞身上。 对方正冷静地和现实的医疗机构沟通,一边将兑换来的呼吸面罩扣在他脸上。 他其实没想到自己刚退出擂台,就有同伴闻讯赶来,而且还是川半辞。 一个在副本里完全失去战斗能力,奄奄一息的人是非常危险的。 没人知道如果川半辞不及时赶到,他一个人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川半辞就这样如同神兵天降,救他于水火之中。 川半辞只听到“叮——”的一声。 系统通知他夏小乐向他赠送了全部的积分和道具。 川半辞转过头:“你……” 呼吸机的雾气消散又凝结,夏小乐艰难地朝川半辞伸出了手:“不辞。” 川半辞还在不甚熟练地安排着医疗机构,闻言俯视将耳朵贴到夏小乐面前:“你要说什么?” 夏小乐:“和我对战的那个人,他是强制和我擂台pk的,他知道我的身份和名字,他是故意的。” 川半辞转头看向夏小乐。 夏小乐眼神还是涣散着,但依旧坚持地开口道:“他是灵境集团……孵化区的人。” “他们一直把主播赛的许愿名额视为自己的东西,上一届……上一届我哥成为冠军的事,是他们的失误,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这一届再出现意外。” “我,虎啸,还有你不辞,所有被视为角逐赛黑马的主播,都是他们的目标。” 川半辞愈发感觉和夏小乐对战的那个人眼熟,但记忆依旧朦胧,总想不起具体的。 “我是没机会了,不辞,你一定要注意这些孵化区的人,计划夺冠的人只有一个,其他人都是为了给他铺路而来。” “这些人不会老实淘汰我们,他们要的就是我们死……” 说完,夏小乐就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艰难地呼吸着。 川半辞拿了夏小乐的主播系统,帮他登出异骸直播间:“医疗人员已经过去了,你回到现实之后就会被带走,你会好好的。” 川半辞始终冷静的嗓音,给夏小乐带来的安宁,他的身体正在因为自主退赛而逐步消失。 夏小乐在这时忽然抓住了川半辞的手臂。 “不辞。”夏小乐急急道,“我参赛就是为了找到哥哥,我总觉得他还会在角逐赛里出现,不辞,如果你见到了夏执衡,帮我跟他一声,让他回家看看我们好不好?” 川半辞盯着夏小乐没说话。 夏小乐眼中多了一份恳求:“不需要你多做什么,我只是想让他回来看看,不管是被孵化区追杀,还是别的什么,至少让我们知道他还好好的……不辞,求你。” “我没说不同意。”川半辞平静地道,“我只是在想,你向我提的这个要求是不是太简单了。” 夏小乐眼神微怔。 川半辞道:“你跟我说过,如果你获得冠军,你想向厄里斯首领许的愿望就是让哥哥回家,让灵境集团付出代价。” “现在你要退赛了,向厄里斯首领许愿是不可能了,但是你还有我啊。” 川半辞:“你把所有积分和道具都给我了,那我也会帮你实现未完成的愿望,你要不要试着向我许愿?” 夏小乐盯着川半辞挪不开眼:“可以吗?” 川半辞认真道:“可以的,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会想办法帮你实现。” 夏小乐涣散的目光飘向渺远的天空,他想起了自己刚刚进入异骸直播间的时候。 当时的他什么都没有,只凭着找到哥哥的执念,一意孤行地踏入了这个吃人的地方。 而现在,有一个人跟他说也可以向他许愿,只因为他临死前把剩下的所有积分和道具都转给了对方。 “……笨蛋不辞,早说过了你这样很容易被别人利用的啊。”夏小乐收敛了眼中灼热的情感,只朝对方露出纯粹笑意,“这样就好,只是这样就好了。不辞,谢谢你,你一定要活下去,拿到冠军……” 夏小乐的身影和没有完全说完的话消散在了空气中,地上的血污也同时消散,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想起来了。”川半辞站起身,望向那个人离开的方向。 弹幕:【什么想起来了,那个人到底是谁?】 川半辞道:【解兴文。】 从卡兰副本就开始跟着川半辞的弹幕也被提醒了一般:【哦,是他!】 解兴文是川半辞在《卡兰》副本遇到的孵化区玩家,当时他身边还有一个同样是孵化区的女玩家,叫柳叶。 因为他们,川半辞才认识了孵化区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当时解兴文给川半辞的印象就不太友好,川半辞亲眼目睹过对方为了找到他这个隐藏在副本的敌对玩家,虐杀了另外一个无辜人。 对方似乎一直喜欢这样折磨弱于他的人,是个享乐大于胜利的恶魔。 川半辞想起了大龙和陈岸礁跟他说的关于孵化区的事。 孵化区不会无缘无故培养一个主播,他们本来是打算招安他,让他作为孵化区代表拿下主播赛冠军的。 但现在招安不成功,孵化区又会将夺冠的资源放到什么人身上? 第127章 人气王 川半辞不太接触其他主播, 对孵化区主播了解不深。 在他有限的接触中,很难准确分辨哪些主播的背后是孵化区。 虎啸他知道底细,主播012看样子也不像, 当初相遇时对方就该直接下杀手,而不是让他强制退赛。 不过从他们之间偶尔透露的只言片语来看,012似乎知道一点灵境集团的秘密。 还有就是江林。 以前他不是孵化区主播, 但离开《狩心》之后就说不好了,对方突然变得那么厉害也是疑点之一。 夏小乐说, 孵化区培养的夺冠种子选手只有一个, 其他人都是为了给他铺路铲除其他有威胁的主播。 那他现在是否也被盯上了呢? 川半辞偏过头,往密林另外一个方向看去。 从刚才起他就感觉到了,那边有人一直在盯着他。 “我还想在远处多看你一会儿呢。”随着落叶沙沙作响, 一个修长身影缓步走出,“亲爱的,你的警戒心还是那么强。” 来人眉骨锋利, 眼尾却微微上挑, 带着三分轻佻的笑意。 看清那人的长相, 川半辞意外了:“居然是你?” 这个男人有着极具侵略性的英俊长相, 头顶还悬浮着惊人的3500万积分,是川半辞见过的主播里面积分最多的。 同样也认出来人的弹幕瞬间沸腾:【等一下, 这不是那个直播间很有名的千万粉顶级主播吗?主人也认识他?】 川半辞:【他是我前任。】 弹幕大惊失色:【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川半辞虚心解答:【是现实的前任, 不是直播间的哪些。】 弹幕: 【……?】 【怎么哪哪都有你的前任啊。】 川半辞也想问,参加个角逐赛而已, 怎么弄得跟前任见面会一样, 一步一前任的,他有谈过这么多失败的恋爱吗? 好吧,好像还真有。 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在异骸直播间遇见现实中的前任。 对方就是那个娱乐圈顶流, 分手之后还会视奸他的那个。 之前虎啸来他家开电视的时候,刚好播到了对方的节目,川半辞及时关掉了。 川半辞到现在对他还有印象,也是因为他是所有前任里面最难缠的那个,时不时就会在他面前刷一波存在感,烦人得很。 就弹幕跟他说的情报来看,这人不仅在现实人气高,在异骸直播间的人气似乎也相当顶尖。 川半辞:“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顶流眼尾微挑:“看来是我最近在你面前太不活跃了,害你把我的名字都忘了,那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陆曜。” 川半辞对这个主播名有点印象,好像也是对方出道的艺名。 陆曜目不转睛地朝川半辞迈近:“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命定的缘分。” 川半辞可不觉得这是缘分,对方明显是跟踪他来的。 现实超过半数的产业都在灵境集团旗下,陆曜所工作的地方,也就是蓝星最大的娱乐公司,自然也在其中。 陆曜还是异骸直播间的主播,怎么想也不可能和孵化区脱得开关系。 川半辞:“我们已经分手了。” 陆曜双手抱臂:“我可没同意这种事。” 川半辞:“……当初就是你提的分手。” “哦?”对方挑起眉,“那我是以什么理由跟你分手的?” 川半辞:“……”这种事情谁还记得。 陆曜显然也知道川半辞的记忆不行,闻言笑道:“看来你不记得了,其实我也没印象,那就当我们没分手好了。” 川半辞抬眸看向他。 这种熟悉厚脸皮和难缠性子,和孜孜不倦往他家里送监视器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川半辞:“你是来杀我的?” “不要说得这么冷酷嘛。”陆曜在川半辞面前站定,“我一直很想念你,但你一直不肯出来见我。” “你知道我在淘汰榜上看到疑似你的名字时有多惊喜吗?好不容易有机会重新见到你,我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陆曜如愿以偿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对方的面颊:“半辞,我终于见到你了。” 川半辞脑袋一偏,避过了对方的手,油盐不进道:“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来杀我的?” 仿佛对方敢说一个“是”字,他就会立刻出手。 “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舍得杀了你。”陆曜悻悻地放下了手,“我是来邀请你组队的。” 川半辞歪头:“什么意思?” 陆曜将自己的主播系统展示给了川半辞。 “我们可以联手,先把其他人清出场,最后我们两个人再……”陆曜执起一缕川半辞的碎发,抵在唇角轻碰,“慢慢商量冠军归属怎么样?” 陆曜知道川半辞是个颜控,那张充满冲击性的英俊面庞就这样摆在川半辞眼前,刻意压低的语气充满了蛊惑。 和川半辞这种人气在几个月间突然爆炸,跻身千万量级的主播不同,陆曜的顶级主播是日积月累下来的。 不管是观众质量还是储备底蕴,都不是川半辞可以比拟的,和陆曜合作几乎是有益无害的事情。 川半辞仰起脸,一脸真诚道:“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陆曜动作一顿:“你不相信我?” 川半辞大方点头。 陆曜盯着他:“为什么?” 川半辞:“没有和前任合作的爱好。” 陆曜:“我们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 川半辞:“不然呢?”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 陆曜瞳孔微缩,全然突破了安全距离,突然一把扣住川半辞的手腕:“不可能,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川半辞好心提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现在讨论的应该是角逐赛要不要合作的问题?” 但对方显然没有川半辞这么冷静。 陆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川半辞,眼中全是偏执。 “你之前很爱我的,不管我工作有多忙,你都愿意等我到很晚,在我不被资本看好的时候,是你在托举我。” “你只是……在生气对不对?因为我光顾着事业,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原谅我好不好?” 看多了陆曜在人前伪装使坏,想看看这次又要耍什么阴招的陆曜弹幕看不懂了: 【什么情况?】 【原来不是在骗他?】 【主播你来真的?】 川半辞直接放弃了和无法沟通的人辩解他到底是不是因为生气才不愿意复合,只略带怜悯地看着他。 川半辞的冷淡彻底激怒了陆曜。 他的指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响,一把扣住川半辞的下颌,强迫对方仰头与自己对视,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不,你在骗我,你说过不会放弃我的。”陆曜的声音嘶哑得可怕,竟然就这样俯下身来,要强行贴近川半辞。 陆曜作为现实娱乐圈和异骸直播间的双重顶流,从来只有高高在上,等着别人仰慕追求他的份,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像个疯子一样纠缠不休别人。 陆曜直播间的观众都看呆了。 川半辞却没多少意外,在对方贴近的瞬间,一根铁棒就这样在他手中凭空出现。 “砰——!”毫不留力的一击打在了陆曜的脑袋上。 陆曜大脑一片嗡鸣,眼前闪过花白星点,感觉自己被川半辞用力推了一下,随后身体往后仰倒下去。 但陆曜好歹也是有真实力的顶级主播,他捂住了被棍子打得晕头转向的脑袋,在即将跌倒时稳住了身形。 疼痛和挫败感将他完美的面庞泄露出了一丝狰狞,他朝川半辞的前方吼:“拦住他!” “早就说了要直接动手,不听劝啊顶流大人。” 前方的密林传来窸窣声响,本该消失的解兴文去而复返,挡在了川半辞面前。 解兴文把玩着手上的军刀,朝川半辞扬起一抹血腥味的笑:“呦,好久不见,王后。” 川半辞神色不变,暗中启动已冷却完毕的圣父光环。 但毫无反应。 川半辞微不可察地蹙起眉。 “发现了?”解兴文信步来到川半辞面前,“知道你现在是顶级主播,我们怎么可能不做任何准备,陆曜早就对你做了手脚,你现在是用不出道具的。” 而另一边,陆曜也向这边包围过来。 “我不想这么做的,半辞。”陆曜额角流出来的血迹滴入了他的眼睛,让他此刻哀伤的神情充满了阴森诡谲。 “不要与我们为敌好不好?你这样只会重新暴露在灵境集团眼下,你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对吧?” 川半辞:“你们杀不了我的。” 解兴文轻蔑一笑:“这种事情试试不就知道了。” 前后两个人一同朝川半辞袭来。 解兴文的攻击阴狠刁钻,刀刀冲着关节肌腱这些部位而去。 这不是一击毙命的打法,更像是逐步拆解猎物行动力的过程,一点点折磨对方。 川半辞脸上一寒,解兴文恐怕就是用这种方法对付夏小乐的吧,不然夏小乐不可能变成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在此之前,解兴文虐杀了多少人,是否有他其他的同伴? 川半辞后撤半步,被陆曜从侧翼逼近。 “别挣扎了。”陆曜低声道,“解兴文手段狠辣,我不想看见你也变得破破烂烂。” 川半辞突然屈膝后仰,避开了陆曜横扫过来的指虎,但下一秒,他落地的膝盖骤然一僵,就这样半边身体失衡,直接朝一边倒了下去。 川半辞跌在草地上,捂住了自己的后脚踝,那个部位的韧带被精准地割断了。 解兴文站回地上,甩掉刀上的割断韧带后留下的血痕:“这样不就听话了。” 陆曜停了下来,看着跌在地上的川半辞的眼中竟是悲伤:“这样的你也很美,我想看到更多不同模样的你。” 然而就在两个人要靠近川半辞时,地上的人影骤然消失了。 两人神色一凝,环顾四周。 下一秒寒光乍现,川半辞出现在了解兴文背后。 “铛——!” 川半辞用尽全力的匕首和解兴文仓促抵抗的军刀碰撞在一起,刺下来的匕首突破军刀,将解兴文虎口生生剖开,森森白骨混着鲜血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呃!”解兴文面容扭曲起来。 而一击得手的川半辞也不停留,将匕首朝赶赴而来的陆曜掷出,就撤离了出去。 “怎么可能。”解兴文捏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手,面色阴骛,“我确实切断了他的韧带才对。” 而在两人的视线中,川半辞那原本应该被切断的脚踝此刻已经恢复如初,只剩下浮血附在皮肤表面上。 “没想到情报是真的。”解兴文目不转睛地盯着川半辞逃离的方向,扬起更加狂热的嗜血笑容,“他真的是个怪物。” 川半辞一刻不停地往密林外跑,和急促的呼吸声相反,他的内心十分平静。 他也不想在人前暴露的,但没办法了。 “别想跑!” 随着解兴文的呵声,两个人追了过来。 川半辞似乎听到了类似子弹上膛的声音,随着一声咻声,什么东西破风而来,但川半辞并没有回头去看的意思。 子弹并不会真正地置他于死地,比起浪费时间躲避,他更重要的是尽快逃出两个人的包围圈。 就在这电光火石刹那,随着弹头的无限逼近,川半辞并没有感觉到子弹该有的锐利风声,后背反而有另外一种炙热的触感。 一股尖锐的危机感浮上心头。 怎么感觉追在他身后的比起子弹,更像是……电离炮? 川半辞骤然停住身形,擦着地面紧急躲避开来,然而呼啸而至的电离炮已然置于身后,狠狠擦过了他的手臂,轰到了他身前的地面上。 川半辞滚了几圈从地上站起,抱着自己被余波波及到血肉模糊的手臂喃喃:“怎么会……” 为什么对方知道他的弱点,为什么对方手中会有电离枪? 战局在电离枪的出现发生了转变。 川半辞彻底失去了和对方硬碰硬的机会,只能转头而去,借着林间交错的光影全力奔逃。 他的道具栏依旧灰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解兴文的低笑几乎贴着耳后传来。 就在川半辞即将被追上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如猛虎般破开密林,一把扣过了川半辞的手臂,借着力道将人旋了半圈。 本该命中背心的电离炮擦着川半辞的衣角掠过,紧随而来的陆曜反而被骤然出场的那个人踹翻了出去。 川半辞踉跄着站稳,看清来人意外道:“虎啸?” 虎啸言简意赅拉过川半辞就跑:“快走。” 虎啸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拽着川半辞在枝桠间穿梭,解兴文和陆曜被渐渐甩到身后。 “你怎么来了?”川半辞在疾奔中问。 虎啸:“弹幕说你有、危险。” 川半辞望向前方:“角逐赛快进入尾声了,你现在冒着风险来救我没有任何好处。” 虎啸的侧脸在斑驳树影中绷得锋利:“那你当时,为什么喊我一起打、冒牌货,还分我积分。” 川半辞:“那不一样,那次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的合作……你不是有必须拿冠军的理由吗?” 虎啸沉默了一下:“我们不是、朋友吗?” 川半辞微怔。 虎啸:“我的愿望重要,你的、也重要。” 第128章 人气王 两人出了密林后总算甩掉了解兴文和陆曜。 虎啸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 周围的环境无时无刻不在变换, 川半辞进密林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平坦的荒原,现在出来就变成了起伏不平的山丘。 按照这样的地形变化,保不齐就有什么其他主播被地形给带过来。 场上的主播人数只剩下40个了, 在此之前的主播大部分都被同一个人淘汰。 主播012,他的名字超过川半辞又挂在了淘汰榜榜首。 川半辞发现自己还是用不了道具,他中的这个套似乎不受时间和地点的限制。 这就麻烦了, 搞不好在把陆曜淘汰之前,他得一直保持着不能使用道具的状态。 就在这时, 川半辞察觉到虎啸往他这边靠近了一点, 他顺着视线看去。 随着地形变化,那栋学校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有人站在不远处的教学楼底下看着他们。 “好像是江林。”川半辞探出头还想再看, 却被虎啸拉着远离。 虎啸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不管他。” 比赛进行到现在,路人主播已被淘汰殆尽,留在场上的要么是个人能力足够强的野生主播, 要么是有组织有计划的孵化区主播。 不管是哪一边, 对此刻的川半辞都不是善茬。 川半辞陷入了沉思。 走在前面的虎啸忽然停了下来, 拉着川半辞的手臂骤然紧绷。 原本还身处学校的江林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前面。 虎啸立刻拦在面前:“要打架?” “没脑子的莽夫。”江林的视线就没从川半辞身上移开过, 目光落在了川半辞手臂上完全没有愈合趋势的烧痕上,“看来有人比我先一步用了秘密武器, 怎么样, 电离炮的滋味好受么?” 虎啸刚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川半辞就接了话:“你加入了孵化区?” 江林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孵化区主动抛来橄榄枝, 只有傻子才会拒绝吧?” 果然, 他怕电离射线这件事连弹幕都不知道,只和江林一个人说过。 除非江林也加入了孵化区,把他的弱点共享了出去。 川半辞叹了口气。 全程摸不着头脑的虎啸:“怎么了?” 川半辞淡定道:“太受欢迎也是一种烦恼。” 弱点暴露在外, 所有道具都被封锁,身前身后全部都是敌人。 川半辞看了一眼结算时间:“只能在这里全部解决了。” “你确定是你解决我们,不是我们解决你?” 一个声音出现在了两人身后。 川半辞回头望去,原本已经摆脱了的解兴文和陆曜追了过来。 解兴文也看到了对面的江林,手里的军刀朝江林点了点,警告道:“别碍事。” “我没想插手,你们自便。”说着江林退后了几步,也没离开,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看起了戏。 江林不插手,两个人也当江林不存在了,危险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川半辞和虎啸身上。 “买一送一,很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解兴文握着军刀直直冲了过来,“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们观众一个难忘的死亡盛宴。” 虎啸立刻拉开川半辞,迎向了解兴,两人交战在了一起。 另一边的陆曜朝川半辞走了过来:“亲爱的,不要抵抗,我答应你会留下你最完整的尸体。” 然而川半辞只是扫了他一眼,就将注意力移到了对战的虎啸和解兴文身上。 仿佛在对方眼里,陆曜这个前任的重量比解兴文还轻。 陆曜眼中顿时染上了一层阴霾:“没关系,就算你变得残破不堪我也不会嫌弃你,我会把你的尸骨收集起来放在办公室,我们继续像以前一样形影不离。” 川半辞被陆曜直接撞在了树上。 这人打个架也是不干净的,也不下手,只将刀柄暧昧地游走在咽喉处。 心比石头硬的川半辞立刻抓住破绽,在对方转换刀尖的瞬间偏头避开,抬膝猛击对方。 陆曜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捂着腹部露出狞笑:“真是无情。” 川半辞:“总说一些废话,还打不打了。” 没想到在川半辞说出这句话之后,陆曜反而收了手:“不好意思亲爱的,我们这次的目标还不是你。” 他们这些孵化区的职业主播在进入角逐赛之前,曾重点将这些冠军黑马的副本影像放出来研究过。 川半辞看似不是战斗型选手,但其战斗素养绝对不可忽略。 对方拥有极为恐怖的学习能力,看过一遍的招式就能八九不离十地模仿出来,更别说还有比赛时才了解到的可以驱使副本boss的奇怪道具。 另外还有一点,原本只是看往期副本录像做出的猜测,在亲眼看到对方的非人般超强治愈能力后,彻底有了准确的判断。 解决川半辞得徐徐图之,先把其他碍事的人,比如虎啸,率先解决掉。 陆曜朝虎啸的方向迎了过去,川半辞也想过去,但才迈出一步就被逼停了下来。 他的面前正悬浮着一把电离枪,上面似乎安装了什么检测系统,一旦察觉到川半辞有所行动,就会立刻发射射线。 这个射击距离,失去了治愈能力的川半辞没办法百分百地去赌。 川半辞朝还在远处的江林隐晦地看了一眼。 对方并没有看这边,而是捏着下巴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川半辞被迫停在原地,只能看着虎啸陷入两个人的战局。 解兴文和陆曜一个比一个阴,知道虎啸厉害就不和他正面对抗,用各种道具慢慢折磨,虎啸陷入了苦战。 川半辞干脆利落道:“虎啸,走,他们的目标是我。” 川半辞从来都不避讳让别人放弃他这种事。 虎啸沉声道:“不。” 不过川半辞这番对话也点醒了虎啸,他没必要和对方死斗,只要想办法突出重围,带川半辞离开就行。 这样想着,虎啸击退了侧面攻开的陆曜,开始翻找背包里可以脱身的道具。 察觉到虎啸微妙停顿,川半辞道:“怎么了?” 虎啸皱起了眉:“道具,用不出来。” 虎啸的背包也被封禁了。 孵化区资历雄厚,很多道具是商城无法直售,功能和用法都不知道的特殊道具,很多时候被阴了都不知道。 不过这点困难对虎啸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他走到现在靠得从来不是道具,大不了把两个人全部打死了以后再带川半辞走。 就在虎啸这样想的时候,一道阴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后。 川半辞:“虎啸,躲开!” “咚!”一记巨锤重重砸在了虎啸的后脑,使至虎啸直接倒在了地上,竟然久久不能起身。 川半辞一看虎啸这个反应就知道坏了,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道具,居然会诱发人的基因病。 陆曜收回锤子道具,而解兴文已然踩到了虎啸的脑袋上。 解兴文弯下腰,用手上的军刀拍着虎啸面色痛苦的脸:“都说了冠军我们志在必得,怎么可能面对你们时不做任何准备?” “基因病在后脑,导致大脑发育迟缓变成了一个傻子,啧啧啧,真可惜,不然以你的能力怎么也沦落不到来异骸直播间卖命。” 川半辞盯着虎啸不做声,虎啸的基因病十分要命,共济失调、视力听觉近乎丧失,一旦发作就会完全失去战斗能力。 但他不能轻举妄动,解兴文是个喜欢虐杀的混蛋,他任何出格的反应都很可能刺激到对方,导致虎啸陷入更加残酷的境地。 “呃!” 虎啸的手背被军刀贯穿,肌肉因剧痛而绷紧,却硬生生压下了痛呼。 解兴文转动刀柄,刀刃在血肉中碾磨,虎啸的指节因剧痛而痉挛,却仍死死攥着拳,不肯示弱地瞪着他:“……卑鄙。” 解兴文欣赏着虎啸隐忍的表情,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你不服气?那又怎么样,弱肉强食是直播间的法则,你不服气也不行。” 解兴文和直播间互动:“这是个倔骨头,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刷多少礼物,我就刺他几刀不死。” 听到这番话,另一边的江林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川半辞面色已然一片冰冷,似乎是注意到他跃跃欲试的举动,时刻监视的电离枪顿时闪烁起了红光,枪口积蓄能量,随时都会射出。 解兴文注意到了虎啸的反应,短暂地停了下来:“我们的虎神似乎有话要说。” 冷汗顺着虎啸眉骨滑落,他张开血色尽失的嘴唇,朝川半辞道:“不辞,走……” “傻子就是傻子,你以为他现在留在这里是放心不下你吗?” “他那是被电离枪锁定了没办法移动,不然他恐怕早就丢下你离开了。” 解兴文撵着虎啸被刀刃刺穿的手掌哈哈大笑,“朋友?哈哈,也只有你这种大脑发育不完全的蠢货才会觉得朋友有这么重要。” “轰——” 一发电离炮从枪□□出,擦过川半辞的耳畔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孔洞。 听到动静的陆曜猛然转过头,看到不顾电离枪朝自己冲过来的川半辞面色剧变:“你不要命了!” 陆曜的声音被第二发电离枪的轰鸣淹没。 刺目的能量光束在两人之间炸开,逼得他们同时向两侧闪避。 陆曜在地上翻滚数圈,而川半辞依旧没有停下脚步,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解兴文。 陆曜朝解兴文吼道:“解兴文躲开!” “轰——” 第三发电离炮精准命中解兴文原先站立的位置,碎石与烟尘轰然爆起。 尘埃散尽,解兴文彻底失去了虎啸的踪迹,他呛咳着挥散烟雾,看到了另一边将虎啸带走的川半辞。 而川半辞就这样正背对着电离枪,朝虎啸道:“给我你的直播间权限。” 虎啸还在神志不清地道:“不辞,快走……” “给我你的直播间权限!”川半辞朝虎啸吼。 川半辞急促地呼吸着,躲避三发电离炮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连续射出电离枪需要时间重新积蓄能量,至少在下一发电离炮发射之前,他要把虎啸传送出去。 川半辞从虎啸这里接过了对方下意识给出来的管理权限,操纵着对方的系统退赛。 虎啸家里配有完善的基因病治疗装置,检测到虎啸犯病之后会自动将人抬入维生舱。 但虎啸的情况比任何一次发作都要更危险,就算进入维生舱也不一定真的能痊愈。 操作完一切,川半辞冰冷的表情锁定在了因为躲避电离炮而显得有些狼狈的解兴文身上。 两次了,因为眼前这个人,他亲手葬送了两个朋友的愿望。 无视已经进入预备状态的电离炮,川半辞朝解兴文走去。 解兴文和陆曜谁都没有见过这种状态的川半辞,没有任何情绪的灰色眼眸之下带着震撼人心的威慑力,光是看着就会忍不住遍体身寒。 没人能够预料此刻的川半辞要做什么,就连电离枪的威胁都被对方抛在脑后。 陆曜皱起了眉:“你……” 电离枪已经准备就绪,川半辞还在向解兴文走去:“你最好祈祷这把电离枪真的能带走我的性命,不然的话……” “轰——!” 随着电离炮的发射,川半辞也同步朝解兴文急速冲了过去。 第一发电离炮擦着川半辞的衣角轰入地面,第二发紧随而至,却被他一个凌厉的侧翻避开,能量束在身后炸开炽烈的火光。 解兴文脸色剧变,仓皇后退,可川半辞的手已逼至他的咽喉! “轰——” 第三发电离炮在他们身后炸开,这发电离炮救了解兴文的命,川半辞半身被卷入冲击波中。 解兴文阴着脸退开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形势,川半辞的身形竟然再度从烟雾里出现。 解兴文面露骇然,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格挡,但闯出烟雾的川半辞并没有攻击而来,反而直直倒了下去。 烟雾散尽之后,解兴文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川半辞的身体从肩膀开始撕裂,从胸腔再到下面的腿,几乎半边身体都消失了。 他身形晃了晃,像被砍倒的树般笔直栽向地面。 解兴文面上的惊骇消散殆尽,随即嗤笑地朝川半辞走去:“什么啊……” “别靠近他!”另一边的陆曜却朝解兴文吼道。 他的面色极为难看,因为站的角度问题,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第三发电离炮本应该击中川半辞后背,将他整个人都席卷进去。 但就在对方察觉到这一点后,川半辞的五指直接插进了自己的肩膀,半片躯干就像脱外套般被生生扯下,替他挡下了那一击。 所以现在倒在他们面前的川半辞,其实根本没有真的被电离炮射中。 他此刻呈现出来的大半残躯完全是他自己造成的。 一股冷意浮现在陆曜心头。 什么人才会如此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一半身体舍弃掉,他们招惹的到底是什么样一个怪物。 倒在地上只剩下一半身体的川半辞手指忽然抽搐了一下,川半辞用一只手将自己的半身撑了起来。 随着那只沾满血污的手掌扣住地面,断裂的骨骼开始像失去的另一半延伸,裸露的内脏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肉芽,千万条猩红的肌理疯狂缠绕交织。 骨骼,肌肉,当最后一块皮肤完成再生时,已经恢复完整形态的川半辞缓缓抬头,朝两人扯出一个不自然的非人笑弧。 解兴文陆曜,还在不远处的江林,以及四方的直播间全体弹幕,都陷入了死寂一般的静默。 第129章 人气王 远处江林的目光还锁定着川半辞, 瞳孔中惊悸未消。 解兴文低声呢喃:“情报可没提他恢复能力强到这种程度……” 三发电离炮射击完毕,再次进入了蓄能状态。 川半辞此刻距离解兴文只有一步之遥,但方才那副毛骨悚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解兴文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每一寸肌肉都绷成拉满的弓弦。 但解兴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电离枪暂时失去功效, 而他们的距离已经很近,以川半辞之前的速度, 攻击他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解兴文的眼球死死停在川半辞身上, 最终看到了什么,精神一松:“原来如此,差点被你迷惑了。” “你的治愈力不可能那么夸张, 只是临时把身体复原了而已,并没有完全恢复行动能力吧?” 解兴文冒着冷汗的脸上再次露出狞笑:“怪物,要不要看看你身后?” 川半辞缓缓回首, 看到了背后举枪对准他的陆曜, 对方手里握着一把新的电离枪。 身前的解兴文道:“为了修复身体, 我猜你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了吧。” “……”川半辞煽动了一下睫羽, 那双眼睛如同嵌在面孔上的两潭死水,泛着似鬼似神的无机质冷光。 解兴文说得没错, 他的恢复能力不是没有限度, 此刻全部体力都为了修复身体消耗殆尽,下一发电离炮绝对会夺走他的生命。 “要赌赌看吗?”川半辞转过头看向解兴文。 他唇角极慢地勾起, 无机质的灰色瞳孔上增加了一丝摄人的妖冶光亮, 这让他整个人有种毛骨悚然的美感。 他有多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濒死的快感了。 就算是最接近死亡体验的《脑虫》,他也只是当成了游戏没有多少真感。 但这次是真的。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电离炮会怎样消解他的皮肉,他不会立刻死亡, 而是在持续性的辐射中逐渐支离,无法自主恢复机体,只能清晰感知细胞凋亡而死。 这种感觉太久没有体验到了,与危机感同时出现的,是那段危险与甜蜜共存的幼时时光。 川半辞全然无视了陆曜的警告和蓄满能量的枪口,笑容越扩越大,带着夸张的笑弧向解兴文迈出一步:“要赌赌看吗?看是你们先用电离枪杀了我,还是我先撕碎你。” “川半辞,停下!”陆曜朝川半辞吼道。 川半辞充耳不闻,仿佛眼里只有解兴文一个人。 “疯了……”解兴文不断后退着,咽了一口唾沫,额头不自觉冒出了冷汗。 他从川半辞那双透彻到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睛中,看到了隐藏在最深处的,比谁都惜命的自己。 “陆曜,先住手。”解兴文朝陆曜冷静道。 陆曜眼睛死死盯着川半辞:“他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这是我们唯一可以杀死他的机会,一点都拖不得!” “会有办法的,让我思考一会儿!”解兴文吼道。 然而解兴文并没有他说出口的话语那样冷静,因为他发现陆曜并没有就此停下来,反而逐渐按下了扳机。 解兴文目眦欲裂:“陆曜!” 陆曜声音冰冷:“没办法了解兴文,我们都是为了孵化区能拿到冠军。” “轰——!” 炙热的电离射线如约而至,川半辞也在下一刻扑向了解兴文。 两个人同时摔在地上,川半辞那只完好的手已经刺破了解兴文的衣服,再前进半寸就能贯穿那颗跳动的心脏。 但预料中的灼烧剧痛并未降临。 川半辞抬起眸,在解兴文惊怒未定的瞳孔里,看到了朝他们冲过来张开双臂的人形轮廓。 逆光飞扬的衣袂被灼目的电离光束湮灭成漫天星火。 川半辞猛然回过头,看到了站在他身后,挡住了全部电离射线的江林。 川半辞神情出现了片刻滞愣,有些反应不过来,江林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吗? 血一滴滴流入地面,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刺鼻气味,江林摇晃了两步,往后倒了下去。 川半辞下意识接住了江林。 电离射线的杀伤性强,换任何一个人来都没办法完好无损地接下。 江林的正面被电离射线烧得面目非全,衣服碎片簌簌落下,露出下面碳化的皮肤组织,随着呼吸还在不断剥落。 “你怎么会……” 川半辞不知所措地看着江林不成人形的脸,五官被灼烧殆尽,江林的面部只看得到整块狰狞牙齿,对方焦黑的手掌一松,一个道具滚落在了川半辞掌心。 下一刻,一道半弧形的空气墙以川半辞为中心急速往外扩张,将江林以及更外层的陆曜都阻挡在外,独独留下了解兴文。 【强制pk已生效】 【挑战者:不辞】 【被挑战者:解兴文】 强制pk,这种稀奇古怪的道具,像江林这种靠弹幕混得风生水起的人也有很多。 川半辞跑到空气墙边缘,他有一大堆问题想问,但只能隔着一面墙眼睁睁地看着江林的生命在他面前逐渐消逝:“你这是做什么?” 墙外,那具焦炭一般的身影就这样直挺挺地仰倒在地上,几乎没人确定他是否还活着,只有暴露在外的整块牙齿在可怖地轻微张合:“两把电离枪……都是陆曜的道具,进了强制pk,他就没办法再对你使用了。” 川半辞摇着头:“那你也不用……” “川半辞。”江林打断了川半辞的话,“电离射线的事,不是我说的。” 川半辞微怔。 江林:“参加角逐赛之前,孵化区的人找上过我,我拒绝了。” “可是……”川半辞神情迷茫。 只有傻子才会拒绝孵化区主动抛来橄榄枝,这不是江林亲口说的吗? 江林艰难地呼吸着,可是电离射线已经烧毁了他的呼吸系统,再怎么努力呼吸也只是延缓死亡而已。 大概主播系统也知道他无力回天了,连重伤退赛的警告都没有弹出来。 是啊,他也想问,为什么当初就拒绝了孵化区呢? 他知道孵化区坚持要他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川半辞。 川半辞早已上了孵化区的黑名单,而他江林对川半辞的执着与恨意超过了其他所有人,可以作为孵化区对付川半辞的底牌。 孵化区采取的是人盯人战略,解兴文盯的是虎啸,而川半辞原本是要交给他的。 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摆脱幽荧域卑劣的下等人身份,只要能够往上爬他可以付出一切。 孵化区可以给他想要的,而他失去的不过是再便宜不过的自由而已,这种东西他早在进入直播间开始就被自己亲手抛弃了不是吗? 可每次孵化区锲而不舍地找上门,想要拉拢他时,川半辞的形象就总会莫名其妙地浮现在他脑海里。 就是因为川半辞,就是这个让他产生了没必要的情感后,又像玩具一样抛弃他的混蛋,曾经短暂地帮他摆脱过弹幕束缚,让他自由的呼吸过。 他说他的眼睛像没有滤镜的星海,跟他说从此以后可以做自己。 他觉得川半辞肯定是给他下蛊了,不然为什么他明明脱离了副本,却还总会时不时想着,如果他们能一直在那里生活就好了。 那真是江林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就算是他这种没有任何优点的恶人,川半辞也能看到他的闪光点。 也只有那个被川半辞如此注视过的人才知道,他们其实并没有川半辞说得那么好。 他怀着自己也分不清的念头,拒绝了孵化区一次又一次的邀约。 这样的话,他会不会离川半辞眼中那个更好的自己更近一些? “江林,你的愿望是什么?” 江林忽然听到川半辞在他耳边这样道。 “告诉我吧,我会帮你实现,” “咯……呃。”江林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了。 他的心脏剧烈鼓动起来,全身的血液往四肢百骸全部涌去。 躺在地上的焦尸忽然猛烈挣扎起来。 不行,怎么可以,他还有话没有和川半辞说。 “咯吱——咯吱——” “咯……呃,啊!” 川半辞就这样看着江林如同恶鬼复苏般坐了起来,白骨森森的手臂紧贴着透明的空气墙,在他面前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一行眼泪从对方焦黑的眼眶中流出。 “川半辞,我恨你,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 “你害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我是为你而死的,所以啊川半辞,你必须一辈子记得我。” “永远,永远都不能忘了我。” 江林就这样带着未说出口的话语,瞪着一双黑骷髅的眼睛,在川半辞面前停止了呼吸。 —— 【请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的愿望】 即将传送进角逐赛副本前,江林曾在面前的愿望单上停留了很久,上面保留着他第一次报名参加主播赛时写的内容:再也不要过卑躬屈膝,靠人脸色的日子。 随着副本传送读秒声,江林将这个愿望划去,填上了新的愿望:想成为川半辞眼中的江林。 —— 陆曜早在pk擂台生成之后就不知所踪了,但川半辞现在也没时间料理他。 没能接受到江林的愿望,川半辞此刻的心情非常糟糕。 他点开了恢复了效用的道具背包,朝解兴文露出一个看不出真实情绪的温和笑意:“你准备好了吗?” 解兴文危机感丛生,摆出防御姿态,却见川半辞突然消失。 下一秒剧痛从右肩胛炸开,一根骨刺钉在他的肉里,他的半边肌肉都僵硬了下来。 “这是夏小乐给我的道具,不会让你立即毙命,很不错吧。” 川半辞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解兴文左脚的肌腱突然齐根断裂,他跪倒时,看到对方正把玩着一柄短刀。 剧痛中解兴文突然暴起反击,军刀直指川半辞咽喉,川半辞却任由利刃穿透脖颈。 不对,是假的。 但等解兴文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另外一具带着体温的身体已然靠近,匀称纤长的手指拂过解兴文的手腕,轻轻一勾。 “啪嗒。” 一截手筋掉在血泊里。 解兴文手中的军刀登时握不稳掉在了地上。 他的人也因为失去了脚下肌肉的支持,整个人跪倒在地,再起不能。 川半辞踮着脚,蹲在解兴文面前,捡起那把血泊中的军刀:“这把军刀,你用它折磨了多少人?” 川半辞用刀背拍了拍解兴文的脸:“不说话么,你也是个倔骨头?” 川半辞用军刀毫不留情地在他脸上剜了一块肉,仰起脸对弹幕道:“我们也来玩个游戏吧。” “也不用刷礼物,来报数就行。” “我的直播间有多少观众,就在你身上划多少刀。”川半辞强制抬起解兴文血色尽失的脸,真诚道,“你说好不好?” 论折磨人的方法,川半辞在单阙的教导下,残忍程度比解兴文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解兴文的惨叫声顿时充斥了整个直播间。 川半辞看着他,表情纯真地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原来你在遭受这种对待时,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发出惨叫声啊。” 解兴文的眼睛布满猩红血丝,阴骛的面目下覆盖着一层隐隐的悚意。 他已经和他此前对待的所有人一样,沦落为了一摊烂肉。 “稍等,我录个视频。”这样说着,川半辞将自己的直播系统对准了解兴文的脸,随后一刀砍掉了解兴文的手指,“来,叫。” “啊啊!!”解兴文失控地吼叫出声。 川半辞对录屏的效果十分满意,展示给直播间弹幕看:【你们说夏小乐和虎啸看到这个视频会满意吗?】 弹幕纷纷附和:【会的会的。】 快结束吧,他们都感觉有点渗人了。 “要不要给江林也烧一份,他应该看得到吧?我记忆里人类是有这种习俗的。”川半辞嘀咕了一声,收了军刀,和善地望着解兴文,“看上去很痛苦呢,要不要求我放过你?” 解兴文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像是被折磨地没了气性。 川半辞指了指自己头顶上的淘汰人数:“我很少杀人的,头顶的那些人我都让他们好好活下来了,你也要试试吗?” “那种卑微的、完全没有尊严的求饶,我听得开心的话,说不定会放过你哦?” 川半辞踢了解兴文一脚:“说话啊,你不想死吧?” 解兴文紧咬牙关,死死地盯着川半辞。 其实到解兴文这个地位,早已不是一个单纯的个体。他象征的是孵化区,高高在上,作为人类的主宰。 可断裂的肌腱在汩汩流血,作为同伴的陆曜也抛弃了他早早离去,他是否能活下来,全凭眼前这个人的一念之想。 在剧痛与求生本能的撕扯下,曾经欣赏过的无数濒死表情,如今正完美复刻在解兴文自己脸上。 他突然在某一刻共情到了那些在他手下痛苦求饶的弱者。 难怪他们会做出那种难看的表情。 所有的一切在生命面前都不值一提不是吗?只要还能呼吸,被碾碎的尊严就可以重新拼凑,断裂的筋骨也可以重新接续,但死人,就什么都做不了。 解兴文几乎咬碎了牙齿,他在川半辞的目光中慢慢屈下了膝盖,弯曲脊梁,仿佛一个地沟里的臭虫般,颤抖地卑微地匍匐在地,在面前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嗑下了头颅,嘶哑道:“请放过我……” 川半辞并没有应声,于是解兴文一次又一次地重重将脑袋磕了下去。 “我是……一条下贱的蛆虫。” “孵化区养出来的,给人舔鞋都不配的垃圾……” 每一声自辱都伴随着更重的叩首,鲜血在地面上晕开痕迹,他的声音渐渐嘶哑,直到将自己建立起来的尊严全部碾碎。 不知道过了多久,近乎麻木的求饶声终于得到了面前人的反应。 川半辞:“好了,看来你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把头抬起来吧。” 解兴文麻木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微乎其微的希望。 那把军刀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刺入了解兴文的胸膛。 “咳!呃……”解兴文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那把刀没有任何失误地、精准刺入了他的心脏。 “用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很意外?” 川半辞松开手,站起身冷淡道:“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弱肉强食是唯一的生存法则。” “我比你强,那我凭什么一定要遵守对你的承诺?你对别人也是这样的吧?” 第130章 人气王 擂台结界在川半辞将军刀刺入解兴文心脏后自动瓦解。 川半辞转身想离开, 却被一只染血的手抓住了脚踝。 川半辞身形一顿,平静地转了回去。 军刀仍插在解兴文胸口,他吐着血, 充满怨恨地瞪着川半辞:“怪物,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活下来了吗?” “我们都只是为冠军清扫前路的打手罢了。”解兴文惨败的脸上露出最后的狞笑, “只要小陆总在,冠军就轮不到你, 更何况……” “小陆总?是指陆曜吗?”川半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如果是他的话,那我还真没什么可怕的。” 要知道陆曜在成为顶流明星之前,都是靠他捧着。陆曜了解他, 他就不了解陆曜了么? 现在想想,电离射线这个弱点,陆曜也有可能知晓。 和陆曜在一起的时候, 他对扮演正常人类还不太熟练, 虽然没有明确地暴露过, 但既然孵化区有提前调查选手的习惯, 一切都不好说。 川半辞不确定,自己的秘密是已经被整个孵化区知晓了, 还是只是陆曜一个人的猜测。 川半辞骤然回过神, 对解兴文道:“你说更何况什么?” 解兴文却已没了神志,只魔怔地笑着:“哈哈, 怪物, 你逃不掉的。” 随着解兴文的瞳孔变灰暗,那未尽的话语也消散在空气中。 川半辞莫名有种不安感。 就在这时,一道警报声突兀响起, 川半辞的精神骤然紧绷。 弹幕也听到了: 【什么声音?】 【不知道,角逐赛没有这种警报功能吧?】 川半辞却再明白不过,眸光沉了下来。 这道警报声不是异骸直播间传来的,是他家。 作为首都黄金地段的住宅区,他家配有非常完备的安保系统,不论出现什么变故,都会同步提醒到他的虚空端上。 住在这里三年,川半辞从未遭受过任何意外,除了现在。 川半辞紧急切了虚空端去看。 监控中,他家门被暴力破开,无数武装部队持枪闯入他家,到处翻箱倒柜。 “报告,卧室没有人。” “报告,阳台没有人。” “报告,厨房也没有。” 一番寻觅无果,那群将他家弄得乱糟糟的武装部队聚集在了客厅。 他们胸前带有统一的勋章,象征人类救世主灵境集团。 “主播空间那边怎么样?” “有级别很高的防盗锁,破不开。” “保持警戒,等到角逐赛结束。” 为首的那人脱了帽子,无视房间里从开始就响个不停的警报装置,来到门前监控面前,伸出手摆弄了一下。 “没想到当年创生科技在逃的编号ci09,居然会藏匿在死去三年之久的川氏小少爷家里。” 那边的声音同步传入了川半辞的耳朵,川半辞看到监控被手摆正,那张脸就这样放大在监控屏幕:“喂,ci09,你在看吧?” 川半辞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人。 他永远也忘不掉这张脸,就是眼前这个人。 将好不容易从创生科技逃离出来的他逼入绝境,然后当着他的面杀死了单阙。 那人朝川半辞露出狞笑:“这次,你逃不掉了。” “砰!” 监控屏幕被打碎,川半辞盯着黑屏的监控久久不能回神。 弹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刚才什么情况?】 【ci09是什么,主人的真名不是叫川半辞吗?】 川半辞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关了虚空端重新将注意力回到角逐赛上。 他的本体在主播空间,只要不出去,他们是抓不到他的。 只要拿到冠军就行,等许了愿,就算是灵境集团,也别想再让他回到那个地方。 在川半辞注意力全在现实监控的时候,第四轮积分结算已进行完毕。 留在场上的赫然只剩下最后十个人。 只要坚持到剩下九个人淘汰出局…… 川半辞呼出口气,身形摇晃了一下,扶住旁边的树干才没有跌倒。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川半辞急促地呼吸道。 他的身体还在修复状态,此刻的他几乎是强弩之末了。 地图缩小到了随时都会出现敌人的地步,必须先找个躲藏的地方等身体恢复过来才行。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人在悄然接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川半辞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根绞绳。 “不要动。”身后的人低声道。 川半辞微微侧着头,眼珠转动着,用余光扫到了那人。 主播012,还真巧。 川半辞扶住树干的指节轻微颤抖着,用冷静的嗓音对012道:“你是专门过来找我的?” 012:“毕竟你现在可是夺冠的热门选手。” 川半辞:“我们聊聊怎么样?” “等你被淘汰了,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聊。”主播012收紧绞绳正要用力,一道金光从川半辞身上骤然爆出,手里的绞绳齐声断裂,一截截落在地上。 012紧急后退,抬起头,川半辞面前多了一黑一白两个人影。 将他道具弄断的是那个白衣服的,那人面色冰冷,眼睛却是浑浊一片的空无,他侧头对黑衣服道:“黑肖,带他走。” “不用你说。”黑肖将川半辞打横抱起,转身就走。 012抬脚要追,白宁拦在了他的面前:“让你走了吗?” 身后的战斗一触即发,川半辞转头想看,被黑肖按住脑袋强硬地按回肩头:“这个时候就先管好你自己吧。” 黑肖的眉头自现身起就未舒展过,声音压着躁意:“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 川半辞只直勾勾地看着他:“你们也出现了。” “也?”黑肖精准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你还有其他男人?!” 川半辞老实道:“有三个。” 黑肖:“……”一点不反驳是么? 黑肖抱着川半辞几个呼吸便冲出百米之外,他正想找个隐蔽处落脚,忽然神色一凛,身形猛地向侧方闪避。 “嗖!” 一柄长刀从身后破空而来,钉在了黑肖刚刚站立的地面,而刀尖处似乎还穿着什么东西。 【系统提示:强制pk已激活】 下一秒,黑肖和川半辞被同步传送回了原地。 白宁耳朵一动,发现早已离去的两个人又重新回来了:“你们……” 谁知012趁白宁不注意,全然不顾地朝川半辞方向冲去。 白宁阻拦不及,朝那边喊:“黑肖,躲开!” “真是麻烦。”黑肖脸上闪过了一丝杀意,神力在掌心凝聚成刃。 川半辞一把扣住了黑肖的手腕:“黑肖,不准杀了他。” 黑肖不爽地“啧”了一声,手中神力消散,只抱着川半辞一味躲避。 012不是之前那些可以随意拿捏的普通主播,就算是白宁黑肖,也没办法确保能从对方手上全身而退。 又一次避过对方的攻击,黑肖对川半辞道:“我们真的要这样一直躲下去么,这个人可不简单。” 川半辞转向了擂台之外。 他们制造的动静太大了,引来的其他主播都在擂台外暗中观察,想着能不能捡到什么漏。 照这样下去,就算战胜了012,,也迟早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白宁黑肖还能存在多久,他不可能把夺冠的可能性都压在玉雕身上。 川半辞让黑肖停下来。 黑肖:“你做什么,现在的你可不是他的对手。” “我知道。”川半辞撑着黑肖的手臂站到了地上,看向朝他疾驰而来的012,“我只是觉得没必要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012见川半辞停在原地,速度也慢了下来:“打算主动退赛了?” 川半辞:“不,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012拖着长刀慢慢逼近,显然不打算和川半辞进行什么文明交流。 川半辞站在原地,直到对方抽刀指向他时才缓缓开口:“夏小乐说,他想让消失许久的哥哥重新回到他身边。” “你是怎么看待这个他即使要进异骇直播间,也要实现的愿望的?” 面前的长刀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川半辞的灰眸静如深潭,仿佛能透过012的系统人脸,直接看穿里面真实的灵魂。 “还是说你要让我说出那个名字,夏——” 012瞳孔骤缩,迅速逼近用刀抵住了川半辞的脖子:“闭嘴。” 话音刚落,012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长刀都快砍到川半辞脑袋上了,那两个护着川半辞的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川半辞:“我开启了私聊空间,刚才说的话其他人是听不到的。” 012依旧没有放松下来,往上看了一眼。 川半辞继续道:“弹幕也听不到。” 012这才转向他了:“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私聊空间。” 但从刚才开始,他直播间的弹幕确实都安静了下来,仿佛真的被屏蔽了一般。 而且他们双方还能自由行动,和他认知中的私聊空间完全不一样。 至于原因,那当然是川半辞问苍梧要的特殊权限了,不过没必要全部告诉012就是了。 川半辞眉目松快,“所以你果然是上一届的主播赛冠军,夏小乐的哥哥夏执衡啊。” 夏执衡没有回答,但不再绷紧的身体也算是默认了川半辞的话。 川半辞想要的可不止如此,继续道:“你知道夏小乐是怎么被淘汰的吗?” 夏执衡无声地看向川半辞。 “他被一个以虐杀为乐的孵化区主播强制pk,要是我去得晚一些,他可能已经死在擂台上了。” 川半辞转向夏执衡,“他在临近淘汰之前,还念叨着要你回家。” 夏执衡垂在两边的手指轻微蜷缩了一下:“……” 川半辞将夏执衡的反应尽收眼底:“当然,我说的这些话不是在责怪你” “我答应了夏小乐会帮他实现愿望,我只是在告诉你,我不是你的敌人,现在可以和我好好聊聊了吗?” 夏执衡却道:“没什么可说的,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 “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么。”川半辞苦恼地点了点下巴,歪头看着他,“你看着不像是在做什么坏事啊,那你不愿意告诉我的理由——难不成是不想拉我下水?” 夏执衡抬起了眸。 川半辞觉得自己说对了,语气轻快:“既然你不愿意多说,那我也不介意自己猜出来,反正我们有很多私聊时间,你说对吧?” 夏执衡沉下了脸,心绪有些浮躁。 眼前的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他开始后悔找上对方了。 川半辞自顾自道:“有个问题我疑惑很久了,我们第一次遭遇时,你宁愿被我伤到,也要躲开我泼过来的消匿水,可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的身份有那么重要吗,非得隐瞒不可?” “刚才也是,我都告诉你我开了私聊空间,你依旧留有警戒。”川半辞眸光微闪,略带求证地投向夏执衡,“难不成你是不想让厄里斯知道?” 夏执衡:“……你想多了。” “不是厄里斯么。” 意识到夏执衡也不是那么冷若坚冰,川半辞开始得寸进尺了。 他一边思考,一边缓缓上前:“可是你确实对弹幕的反应很大,既然不是厄里斯,你又和灵境集团很有渊源……” 川半辞停在夏执衡面前,抬眸道:“难不成灵境集团的人也有观看直播的权利,而我们所有人,都在他们的监控中?”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30-140 第131章 人气王 夏执衡垂眸看着他:“你好像很开心?” “有吗?”川半辞眸光闪闪, “感觉像解谜游戏一样,一点点撬开你的嘴,太有意思了。” 夏执衡:“……” 夏小乐到底交了一个什么朋友。 川半辞:“另外, 比起成为冠军,你其实是在阻止其他人拿下冠军吧?” “在被灵境集团封杀的一年里隐姓埋名,最终现身角逐赛, 拿下冠军给灵境集团当头一棒。”川半辞侧头看他,“你想当英雄啊, 哥哥。” 这下夏执衡才真的对川半辞另眼相看, 他一笑:“我开始明白小乐为什么对你念念不忘了。” 川半辞权当这是夸奖了。 当然,他能猜得这么准,除了自己也了解了一部分信息之外, 更多还是夏执衡并没有要彻底隐瞒的意思。 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夏执衡在做的某件事,也需要其他人的力量? 川半辞好整以暇:“那现在你可以说说为什么匿名参加角逐赛, 还要把其他夺冠选手都淘汰吧?” 夏执衡神情沉了下来, 他看着川半辞, 像是在评估眼前的人是否真的可信。 不多时, 夏执衡开了口:“这一年,我不算完全失联, 偶尔能收到小乐发到副本的消息。” “他会跟我提近况, 里面包含过你,我对你并不是一无所知。” “我很感谢你在《祭神》救了小乐, 如果没有你, 他就永远困在那里了吧。算下来,你救过他两次。” “小乐说你是值得信任的人,就刚才的相处, 我认为他是对的。” 川半辞一股脑地点了头,继续目光灼灼地盯着夏执衡,一副全然只在乎真相的模样。 夏执衡有些好笑:“好吧,我会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知道真相之后,你要自主退赛。” “这可不行。”川半辞道,“真相我要听,冠军我也要拿。” 夏执衡凝视着他。 川半辞坦然地看回去:“我就是这样贪心的人啊,夏小乐在信里没跟你说过吗哥哥?” 夏氏兄弟并不是两个人相依为命的,他们以废弃公园为基地,集合了周围无家可归的一众孤儿。 大家集体行动相互照应,作为里面的最年长者,夏执衡充当了团队头领。 后来那些人因为基因病变得衰弱,更有人直接失去了生命。 带着根除基因病的愿望,夏执衡进入了异骸直播间,直到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也不知道那群人现在怎么样,还有几个人活着。 川半辞真的很会勾起别人的情绪,也不知道是在替夏小乐喊,还是故意拉近关系,那声“哥哥”让夏执衡想起了和那帮家伙相依为命的日子。 如果川半辞也生活在那个地方,恐怕也会是他们的一份子,估计还是里面最机灵的那个。 夏执衡闭了闭眼睛,还是松了口:“夏小乐应该跟你提过,我是上一任主播赛冠军,但普通人就算拿到冠军,也是没办法实现愿望的,尤其是会动摇灵境集团统治蓝星的愿望。” 川半辞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 “没错。”夏执衡睁开眼,“孵化区垄断了愿望,灵境集团和厄里斯是一伙的。” “可是这不对。”川半辞皱眉道,“就我了解的情况来看,厄里斯和灵境集团并不构成完全的同谋关系。” “厄里斯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敢肯定,灵境集团那边绝对和厄里斯有合作。”夏执衡道,“我去年夺冠之后,灵境集团的人找上门,高价收购我的许愿资格,我没同意,进了主播空间躲避他们。” “但没想到,他们居然直接闯进了我的主播空间。” “如果不是厄里斯高层授意,那群人不可能绕开异骸直播间的管理权限,闯到主播空间去。” 川半辞陷入了沉思,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夏执衡继续道:“所幸那些人还拦不住我,意识到直播间也不安全后,我立刻面见了厄里斯首领,想着尽快兑现愿望。” 川半辞心念一动,迫切询问道:“你见到他了?” “嗯。”夏执衡的表情却不太好,“但他并没有兑现承诺。” “居然是这样……”川半辞喃喃道,后又抬起头,“那你的愿望呢?” 夏执衡:“失效了,灵境集团没有抢走许愿资格,我的愿望也没有实现,还遭到了灵境集团无止尽的通缉,那场主播赛没有任何胜利者。” “只有孵化区的人才会被实现愿望,普通人就算拿到冠军也不行,还会被灵境集团终身追捕,这就是我要阻止你们夺冠的理由。” “落入圈套的有我一个就够了。”夏执衡眼底有化不开的阴霾,“你是个有天赋的主播,不该遭受那样的对待。” “谢谢你为我着想。”川半辞淡定道,“可是我已经被灵境集团追捕了。” 夏执衡一愣:“你不是还没拿到冠军吗,他们这么看重你?” “这个嘛……”川半辞扬起了头,随后又转向他,“你知道创生科技吗?” …… “综上所述,我的秘密被他们发现了,他们要把我抓回去。”川半辞道。 夏执衡从川半辞说话开始,脸上就一直处在凝滞状态,沉默了片刻才道:“……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身份。” 川半辞倒没什么特别感想:“你也觉得我是怪物了?” 夏执衡:“这倒没有,你是小乐认定的人,我不会用这种想法看你。” “这样啊。”川半辞歪头朝夏执衡笑起来,“不愧是哥哥呢。” 夏执衡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向川半辞递出一个带芯片的小圆片:“那我们的目标算一致了,这个给你。” 川半辞好奇接过:“这是什么?” “既然目标是灵境集团,光凭个人力量是撼动不了这种庞然大物的,这一年里,我以匿名的形式暗中拉拢了不少力量,他们都是受灵境集团迫害很深的人。” “不管是现实中,还是异骸直播间里个人能力突出的野生主播,大多数叫得上名号的人都在。这是我们组织的认证徽章。” “很多人在吗?”川半辞尝试道,“虎啸?” “嗯,他在。”夏执衡点头道,“他的爷爷经常帮助我们,他爷爷失踪后的踪迹是我找到并告诉他的。” 夏执衡想起来了什么:“说起来,他半年前突然问我孵化区的事,应该就是替你问的吧?” 这么一说川半辞也想起来了,当初虎啸第一次来他家里,就是从某个前辈那里打听到了孵化区的事,没想到那个前辈居然就是匿名的夏执衡。 川半辞恍然:“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夏执衡继续道:“虽说都在同一个组织,但我们都各自独立,彼此相互不认识,这也是为了不让灵境集团察觉异常。” “等时机成熟,我发出信号后,所有人才会聚集起来,一起抵抗灵境集团。” 川半辞提出了疑问:“只是这样的话,真的有可能对抗灵境集团吗,他们和厄里斯也有联系吧?” 夏执衡点了头,神情凝重下来:“是的,所以那个成熟的时机一直都没到来。这次角逐赛,除了拉拢更加强大的盟友之外,我还想再拿一次冠军,面见厄里斯首领,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找到突破口。” “可是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你会再次暴露在灵境集团面前,之后的处境只会更差。”川半辞点破道。 夏执衡:“那我也不能放弃寻找突破的机会。” 川半辞:“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办法。” 夏执衡侧目:“什么?” 川半辞:“让我拿冠军,面见厄里斯首领。” 夏执衡一愣,无奈了:“所以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一点都没改变自己的想法吗?” “我觉得这个提议对你我都很好啊。”川半辞道,“你拿冠军只是想从厄里斯首领那里找到能够推翻灵境集团的方法吧,可你怎么保证那里一定会有你想要的答案呢?” 夏执衡:“那你又为什么这么笃定,你去面见一定会比我去面见的结果更好?” “很简单。”川半辞道,“我比你了解更多厄里斯的真相,那些真相可能很多厄里斯都不知道。只要让我去见见厄里斯首领,我一定能带来你我都想要的答案。” 夏执衡双手抱臂:“我要怎么相信你?” 川半辞道:“我家被灵境集团包围了。” 夏执衡:“所以?” 川半辞:“你说灵境集团的手可以伸到主播空间,他们既然那么想抓捕我,为什么我现在都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夏执衡捏住了下巴,这确实是个他一直疑惑的点。 如果那些人想,随时都可以闯进主播空间强行掳走川半辞,这样还能强制他退赛,百利无一害的事。 “因为他们做不到啊,我的主播空间被上了权限很高的安全锁,光凭那些人是破不开的。” 川半辞道,“我在厄里斯的人脉比他们的还要更厉害哦。” 夏执衡迟疑了一会儿,确认道:“你刚刚……是在炫耀?” 川半辞认真:“是的。” 事情出现了一丝改变。 夏执衡对厄里斯的了解并不深,如果川半辞真像他说的那样,掌握了什么厄里斯都不知道的真相,那川半辞确实比他更适合去面见厄里斯首领。 夏执衡陷入了思考,他不怀疑川半辞的用心,但这到底是会改变世界大事,他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过了许久,夏执衡道:“其他人暂且不论,但那个孵化区倾力培养的冠军选手是躲不开的拦路虎。” “就算能淘汰我,你又要怎么打败那个人?” 川半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你有他的情报吗?” 夏执衡摇头:“他很神秘,我到现在都没碰到过真人,但我听其他孵化区主播提过一嘴,他们称呼他为小陆总。” 看来夏执衡了解的和他差不多,川半辞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如果对方真是我认识的人,我说不定有机会战胜他。” 夏执衡侧目:“你确定?” 为了让夏执衡相信他,川半辞不确定也要说确定了:“嗯嗯。”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川半辞盯着夏执衡。 “第一个新手副本就达成了转正主播条件,全副本完美通关,半年时间成为千万粉顶级主播,还拥有一大批忠实粉丝……反正自我了解到异骸直播间后,就没遇过比你更夸张的人。”夏执衡看向川半辞,终于松了口,“我愿意相信你。” 川半辞也松了口气,他可没把握能打赢夏执衡这种级别的人:“那太好了。” 私聊空间中,夏执衡的屏幕上出现了【是否退出角逐赛】的按键。 他的目光在上面停留良久,而后转向面前的川半辞:“小乐总跟我提你,虎啸也是,我其实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 “他们说你虽然是烛照域的人,但对那里一直没有归属感,总是很寂寞,需要人陪伴。” “有句话小乐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我替他转告了。” 夏执衡认真地看向川半辞:“他想请你去我们那里做客,如果愿意,也可以一直留下来,我们会把你当成真正的家人。” 川半辞眸光微闪,像是听见了什么从未听过的词语:“家人?” “他会的,我也会。”夏执衡按下了退赛键,最后看了川半辞一眼,“不辞,活着回来。” 私聊空间消散,川半辞捡起地上出现了裂纹的黑白玉雕,从擂台上走了下来。 终于结束了屏蔽的弹幕: 【发生什么事了,012不是要主人主动退赛吗?】 【可是主动退赛的好像变成012了。】 【你们究竟背着我们说了什么悄悄话!】 【连012都能说服吗,牛逼。】 淘汰了夏执衡,川半辞并没有就此放松,紧接着点开了地图。 夏执衡说得没错,其他人不论,真正棘手的还是那个孵化区倾力培养的冠军选手。 上一届冠军被人夺走,这一届的孵化区只会更加倾注全力,那人的实力和资源绝对不容小觑。 就在川半辞在地图上看人的时候,赫然发现就在他和夏执衡私聊的这段时间,地图上的另外八个人居然只剩下了两个。 那些曾在擂台之外暗中观察他和夏执衡pk的其他主播,也都离奇消失了。 谁干的? 一个答案出现在了川半辞的脑海。 陆曜的身影就在这时出现在了川半辞视线里。 川半辞凝视着陆曜从暗中走出来。 难不成果然是他? 川半辞正想开口,就发觉陆曜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他脚步沉重,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推着向前。 仔细看去,他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人。 “谢谢你带我到他面前。”身后那人尾调上扬,仿佛含着笑意。 这声音,川半辞认得。 话音刚落,一把刀从后面刺入了陆曜的喉咙,陆曜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轰然倒地。 背后的那人也终于完全显露身形。 直到看清那人的样子,川半辞还是不敢相信:“鹿临?” “小辞,好久不见。”鹿临笑眯眯地朝川半辞打了个招呼,“真不想以这种方式跟你见面,但你太厉害了,居然连夏执衡都淘汰不了你,所以我只能亲自来了。” 川半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所以你才是孵化区选定的冠军选手?” 鹿临欣然点头:“是的呢~” 是他先入为主了。 有陆曜在前,他才一直以为他们说的是小陆总是陆曜,但其实他们说的不是“小陆总”,而是“小鹿总”才对。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鹿临叹了一口气,朝川半辞走去,“可是小辞,如果你能想起我,不应该对此感到意外才对。” 第132章 人气王 现在想想, 鹿临身上确实有很多可疑点。 鹿临在《祭神》的表现就很奇怪,川半辞见过单独行动的鹿临,根本就没在探查副本, 不是闲逛就是摸鱼。 在人起疑时,才会抛出一点无伤大雅的信息,来证明自己其实也在干活。 比起玩家, 鹿临更像是某种观察者,游离于副本之外, 真正出现危机时, 根本牵扯不到他。 在川半辞失踪之后,鹿临也是第一个找到他的。 鹿临那么有能力,就算和孵化区签过什么互不干扰的协议, 按照孵化区的谨慎程度,也不可能放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在外面。 除非鹿临本来就是孵化区的人,而且还是一般主播接触不到的高层。 所以大龙和陈岸礁才觉得鹿临眼熟, 又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 川半辞敛下了眸。 他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和鹿临单独聊聊那份记忆, 无奈意外太多, 先是他陷入副本空间, 后面又是鹿临联系不上,直到现在两人才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川半辞:“不过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就算天塌下来, 你也是这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你这个特点我也很喜欢。”鹿临一笑,阴影却已笼罩了下来, “可惜了小辞, 我这次来不是和你叙旧的,角逐赛冠军我们孵化区志在必得。” 川半辞冷淡地望向他。 “别紧张,我们是好朋友嘛, 不会对你使用暴力的。”鹿临笑眯眯道,“反正只要我的人气胜过你,冠军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们来个文明一点决胜方式吧?” 川半辞的力量还没恢复完全,正好也不想和鹿临打:“我也是这样想的。” 从淘汰冒牌货开始,川半辞的直播间热度就一直呈爆炸式增长。 从淘汰解兴文,到真实身份爆出被灵境集团上门封杀,再到劝退夏执衡和鹿临碰面。 和鹿临不同,川半辞从一开始就保持着最高调的姿态活跃在观众面前,吸粉无数。 没有人不喜欢看刺激的节目,遍地走的疯狂前任、每时每刻处在的危险、灵境集团还未揭晓的丑闻,川半辞拥有天生的话题度。 这样算下来,他的人气未必比不上藏到现在才现身的鹿临。 更何况…… 川半辞对弹幕道:【我需要你们。】 弹幕:【!!!!】 川半辞看向公屏:【你们不是说过,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你们也可以把我捧上人气王的位置,应该不是哄我的吧?】 弹幕精神一振:【那当然了!】 那本来是弹幕们为了不让川半辞选择白宁而抛弃他们,走投无路时所能拿出来的最高筹码。 但事实证明,川半辞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放弃他们。 不管川半辞承不承认,他以自己的命换取所有弹幕存活是不争的事实。 这些弹幕早就单方面认定,和川半辞是过命的主仆关系了。 弹幕: 【吼吼,终于到我们的主场了吗?!】 【主人你早说啊,我们一早就安排好了,还以为你不想要呢!】 毕竟从参赛开始,川半辞就一副要靠自己拿冠军的架势,还匿名不让他们找到。 他们还失落地认为,川半辞嫌弃他们,不想要他们的帮助呢。 现在看来,这哪里是嫌弃他们,分明是想他们压轴登场嘛! 川半辞超看重他们的!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被心爱的主播需要,弹幕们铆足了劲,纷纷发动自己的人脉。 厄里斯内网: 【还记得欠我的那个人情吗?别惦记你那破副本了,上来看我家主播!】 【喂,爹地么,你宝贝有个很喜欢的主播要夺冠,帮我一起给他猛猛刷礼物!开两个号,不,五个号!】 片刻后,大量弹幕涌入川半辞直播间,一言不合就开始刷礼物 满屏幕的礼物如流星疯狂砸下,金光、粒子特效层层叠叠,绚烂的动画几乎让直播间卡顿。 厄里斯和人类通常是捕食与被捕食的关系,那里有过这样真心换真心的时候。 不少路人弹幕也被热烈情绪所吸引,随手投了几个礼物。 弹幕们空前团结,仿佛整个异骸直播间的观众都涌了进来。 而川半辞的直播间也一举突破了历年主播赛的热度记录,积分礼物如流水入账,九位数,甚至十位数! 川半辞本人都看懵了:【……等一下。】 弹幕: 【等不了,就现在!】 【刷礼物的手不要停下来,我家主人必须拿下全场人气王!】 被摇来的人脉:【什么主人?】 “看来那些经历,让你和厄里斯产生了不得了的联系呢。”鹿临看着川半辞头顶爆炸般的积分感叹道。 川半辞觉得鹿临的态度有些怪异。 这是最后的冠军之战,面对敌人如此凶猛的攻势,鹿临居然一点压力都没有。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的确不是你的对手。”鹿临朝川半辞弯起眉眼,“但我代表的可不止是我个人,而是倾尽一切都要拿到冠军的灵境集团啊。” 就在这时,川半辞直播间疯狂飙升的积分忽然被什么东西强行扼制了一般,暴雨般的礼物特效忽然稀落。 突逢变故的弹幕: 【什么情况?】 【这可是关键时候,礼物一点都不能停下来啊。】 川半辞敏锐地抬眸,看向鹿临那边。 只见鹿临直播间正以惊人的速度吞噬观众流量,仿佛他失去的礼物都在源源不断地往鹿临那边涌去一般。 两人的积分差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缩小。 川半辞弹幕不可置信: 【不可能,他哪里找来那么多观众?】 要知道在异骸直播间,厄里斯才是天,就算是人类救世主旗下的孵化区,也不可能有这种直接影响角逐赛冠军的能力。 那不然为什么还要开展角逐赛,直接到时候把冠军颁给孵化区不就行了。 那些弹幕很快查明原因,原来从川半辞这里消失的观众,都到鹿临直播间去了。 川半辞弹幕:【你们怎么到对面去了,刷错直播间了,快回来!】 那些弹幕: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是想给你们主播刷的,但是总感觉……我还是更愿意待在这个人的直播间。】 【我也是,不好意思哈,下次在支持你们主播。】 很快,不仅是外援弹幕,本来是川半辞粉丝的弹幕也仿佛被什么吸引了一般:【朋友们,那边好像有非常吸引人的情绪波动,我先去尝一口,很快就回来!】 【等一下,我也去!】 这些弹幕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其他弹幕劝阻无果,都来不及不解,纷纷羞愧地来到川半辞面前: 【对不起啊主人。】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人突然跟失心疯了一样,莫名其妙就开始支持鹿临了。】 这种情况川半辞倒不是没经历过,淡定道:【可能对面的情绪质量确实比我们更高,你们有些本来是江林粉丝的弹幕,不也是像这样被我吸引来的么。】 弹幕反驳:【那不一样!】 之前只是普通觅食活动,他们对主播的情感不是很深,当然是哪里的饭更好吃往哪里钻。 但现在可是角逐赛!吃饭重要还是让自己喜欢的主播夺冠重要,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再说了,川半辞直播间的情绪可未必就比鹿临直播间的质量差。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很奇怪了,那些弹幕怎么叛变得这么突然? 弹幕百思不得其解:【简直像是被操控了一样,对面不会是用了什么外挂吧,也太奇怪了。】 【操控……】川半辞仰起头,【可是如果真的有这种外挂,为什么你们没事?】 是啊。 弹幕们如梦初醒,纷纷检查自身。 有一个弹幕道:【等等,我好像发现什么了。】 【留在这里的厄里斯,好像都是很早之前就开始追随主人的。】 其他弹幕被提醒,查看了一圈,发现好像还真是! 他们大多数都是在《祭神》副本就开始追川半辞直播的,还有不少《脑虫》《卡兰》就没缺过席的元老弹幕。 因为经常看川半辞直播,他们多少都彼此眼熟,很快就能认出来。 而那些突然叛变的弹幕,不是从角逐赛才开始关注川半辞的,就是他们请的外援,大多都和川半辞本身联系不深。 一两个还能说是意外,但所以厄里斯都这样,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产生这种变故? 川半辞直接私聊上了苍梧:【嘀嘀。】 苍梧秒回:【我在看。】 川半辞有些意外,他记得苍梧之前还说对角逐赛没有兴趣的:【我的直播间吗?】 苍梧:【嗯。】 那倒省去解释的时间了,而苍梧显然也提前做了调查,严肃道:【很奇怪,那些厄里斯的情绪像是人为调动了一样,只会对鹿临直播间做出特殊反应。】 所以刚才那些弹幕的猜测是真的的?他们真的被操控了? 居然有什么东西可以操纵那么一大批厄里斯的思维行动。 苍梧也是第一次知晓,并且感到毛骨悚然。 难不成他们都是被操纵的傀儡?可这种事情为什么他一直都不知道? 不,不对。 苍梧突然醒悟过来,他应该知道的,这种行为其实很早之前就存在了。 观众们渴望看到人类为了冠军自相残杀,像观赏角斗场里的困兽般,沉醉于吸取其中迸发的极端情绪,娱乐至死。 而每到决赛关键时刻,弹幕总会陷入怪异的狂欢。 为了刺激更激烈的对抗,很多观众会突然倒戈,故意转投敌对主播直播间。 很多观众根本不在乎谁胜谁负,只想看血流成河,在多边拱火中享受操纵他人命运的快感。 所以最后冠军到底是谁,不到最后一刻都未可知。 苍梧也是因为受不了这种混乱的氛围,即使知道角逐赛能孕育更充沛的情绪,也不愿意参与其中。 可明明是这样混乱不可测的主播赛,除了上一届的冠军夏执衡之外,最后无一例外都是孵化区主播获胜。 所有厄里斯都浑浑噩噩没有深想其中的原因,包括苍梧,然后一直到现在。 苍梧心中划过一丝凉意,有什么东西突破了他的认知,让他开始以最真实的目光看待世界。 话说,在他们这些厄里斯还游荡在广阔的宇宙之中,没有囚禁人类,和他们共生在异骸直播间之前,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为了吸收情绪,无所不为的存在吗? 【苍梧?】 【苍梧?】 听到川半辞的消息,苍梧骤然回神。 川半辞:【我在问你,如果真是被操纵了的话,为什么我的那些忠实观众不受影响?】 苍梧从可怕的幻想回到现实,重新沉静下来,思索道:【这个我也很奇怪……其实我听过一个传闻,据说异骸直播间是首领用一半的“情绪中枢”构建而成的世界。】 川半辞:【情绪中枢?】 苍梧:【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厄里斯的心脏。】 【我们靠情绪中枢产生、获取情绪,也是异骸直播间得以运转的原动力,如果真有人突破了中枢系统操控我们,除了首领没人能阻止。】 【但我可以检测到,你直播间的厄里斯情绪确实十分平静,并没有受到那道人为调动的情绪影响。】 可为什么之前都是一致的浑浑噩噩,偏偏这一届有弹幕觉醒了? 要说非要有什么变量的话…… 苍梧道:【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你。】 川半辞:【我?】 苍梧:【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我所调查出来的结果就是,因为他们和你待了足够长的时间,对那种人为情绪调动有了抗性,才不受影响。】 这就引发了一个更奇怪的问题。 厄里斯和人类是绝对不相同的两个物种,川半辞再有影响他人情绪的能力,也不至于神通广大到这种程度。 川半辞听了苍梧的话,却陷入了沉思,若有所思地抚上了自己的心脏:【我大概可以猜到这是为什么。】 苍梧侧目:【你知道?】 川半辞抿了抿唇,还是放下了手:【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正确,我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东西……但是总感觉,只要让我见到你们首领,所有的一切都能得到解答。】 苍梧也明白:【但愿如此吧,但现在这个情况,你要怎么战胜孵化区的人?】 川半辞看向对面:【正面打不过的话,我们就用老办法?】 苍梧:【你想用对付夏执衡的方式对付鹿临?】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是川半辞为数不多擅长的特点了,之前一直在打架,总得找机会好好利用一下。 川半辞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和夏执衡在私聊空间说得话,你偷听了?】 苍梧冷哼:【整个屏蔽权限都是我给你的,我当然听得到。】 川半辞若有所思:【所以在我主播空间放安全锁的也是你?】 苍梧:【那是什么?】 不是苍梧吗? 不过这只是川半辞随口一问,得不到解答也无所谓。 只能说幸好鹿临是他认识的人,只能看能不能通过他对对方的那些了解,说服对方了。 苍梧却不乐观:【对方可是孵化区高管,真能只靠说服让他退赛?】 【不知道,试试又不吃亏。】川半辞总能把这种没依据的事情说得很有底气,【如果我真的没记错的话,那我和鹿临的关系,说不定比你们想象的,甚至比孵化区想象的,都要更特殊。】 而这种特殊性,就是川半辞说服鹿临的秘密武器。 第133章 人气王 川半辞将目光转移到鹿临身上, 对方从容的面上,一灰一棕的异瞳显得格外显眼。 似是察觉到了川半辞的视线,鹿临抚上了自己那只澄澈如玻璃球般漂亮的灰眸:“认出来了?这颗眼球, 是从你的右眼里挖出来的呢。” 此话一出,川半辞的弹幕沸腾了: 【??什么意思?】 【哇靠,我就说鹿临的眼睛怎么这么眼熟, 居然是主人的?】 【你们人类……】 川半辞却没有多少意外,淡淡道:“是你, 小鹿。” 听到这个称呼, 鹿临似是怀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平常:“叙旧的话就不用说了,不过作为熟人福利, 我会尽量让你淘汰地明白。” 弹幕憋不住了:【这人好嚣张,比赛还没结束呢,我再去摇人!】 川半辞制止了弹幕无用的行为, 看向鹿临:“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这是什么问题?我们孵化区的眼线遍布赛场, 自然在你暴露的一瞬间就知道了。”鹿临含笑道, “说起来, 听到你把夏执衡淘汰的消息我还挺意外。” “你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就是被你淘汰了。”鹿临感慨道, “我们去年那么威逼利诱, 都没办法把他拉入阵营,你是怎么做到的?” 川半辞淡淡:“他挺好说话的, 不如反思一下灵境集团是怎么跟他商量的吧。” 鹿临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哦小辞, 你还不清楚你身上的特质,是因为你,他才会那样轻易被你劝服, 别人是不可能说服他的。” 见川半辞不以为意的模样,鹿临也不多说:“时间不多了,你一定要和我对抗到底吗?” 川半辞没说话。 鹿临叹了口气:“小辞,听我一句劝,和灵境集团作对对你没好处。我没猜错的话,武装部队已经围堵到了你现实的住所了吧?” “他们每个人都持有电离枪,你不夺冠还好,一旦夺了冠,你除了被就地格杀,没有第二种可能,你不可能一辈子躲在主播空间里。” 川半辞油盐不进:“为什么不呢?” 鹿临侧目看他:“小辞,灵境集团的手段你想象不到,你不会真以为我们没办法突破那道安全锁吧?” 川半辞:“是你把我的信息告诉他们的?” 鹿临含笑不语。 不怪川半辞这样提出疑问,鹿临刚才那番话,话里话外都在说他和川半辞这段时间的遭遇有关联,要他们关系割裂。 但是…… “我知道不是你。”川半辞笃定道,“小鹿不会做那样的事。” 鹿临脸上笑意彻底消散,直勾勾地盯着川半辞。 川半辞没有在意鹿临的态度变化,只觉得鹿临说话的方式很奇怪。 一直以孵化区的角度说事情,以川半辞的了解,如果从鹿临视角来看,事情全貌绝对不是对方说的那样。 川半辞微不可察地扫了一眼头顶的公屏,是有灵境集团的人在看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找到突破鹿临的方法了。 “是呢,毕竟要不是你给了我这只眼睛,我早就死于基因病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而我一向懂感恩。” 鹿临重新扬起笑意,“我在孵化区的级别还算高,你现在自愿放弃争夺冠军,乖乖让外面的武装军队俘虏,我可以来做接手你的负责人。” “我保证你会是自由的,不用过躲躲藏藏的日子,想去哪里我都陪你一起。” “只要有我在,不会让那些人伤害你。” “听上去似乎很美好。”川半辞道,“不过我已经有家了。” 鹿临:“你说十六楼那栋房子?那是真正川氏小少爷的财产,川氏集团会重新回收,你没办法回到那里的。” “我说的不是那个地方。”川半辞歪头道,“有人接纳我,拿到冠军后,我会去那个地方。” “这样啊……”鹿临垂眸无奈一笑,“那我可以理解为,你放弃我的友好提议了?” “我没那么说过啊。”川半辞歪了歪头,朝鹿临上前了一步,“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也跟我一起?” 鹿临眯起了眼睛。 川半辞全然不顾,抬手捧起了鹿临的面颊,灰眸逐渐接近,清晰地印出了对方的身影:“小鹿,你喜欢我吧?” “……不然的话,你为什么要瞒着孵化区,来《祭神》副本偷偷见我?” 此话一出,川半辞就感觉周围的空气降低了一个度。 他的手被鹿临拿开,对面的人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鹿临:“什么喜欢不喜欢,你不要害我啊,我在灵境集团混到这个位置很不容易的。” 川半辞直勾勾地盯着他。 片刻后,鹿临似是无可奈何一般,肩膀松懈地垮下来一点:“小辞,下次话可以不用说得那么直白。” 川半辞一脸坦然:“不装了吗?” 鹿临无奈:“想装也没办法装了,你都快把我的秘密抖完了。” 川半辞铁石心肠:“你早开私聊空间不就行了。” “为了逼我用私聊空间,将我偷偷干的事情暴露在灵境集团之下,小辞你讲点道理吧。”鹿临放下抚额的手,“好了,现在私聊空间也开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川半辞还在意外:“所以你之前隐藏身份来《祭神》,真的是为了看我?” “……”鹿临只得道,“嗯。不过那时候只是怀疑是你,亲眼见到后才完全确认的。” 川半辞暗自思索,鹿临很快又道:“那时候只是我的个人行动,孵化区注意到你,是《狩心》那些人在论坛上到处张贴你的信息才开始的。” 川半辞:“……” 果然还是实名打游戏的报应吗? “本来他们也只是怀疑你是ci09,是你那位前任,陆曜亲自指认你有问题。”鹿临道,“然后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们发现川氏小少爷在三年前就应该死了,但他的住所却一直有人为活动的迹象。” 接下来的事情川半辞也能想象到,首都富人区的安保系统不是摆设,只认准户主的个人生物信息。 那究竟什么人才能瞒天过海,躲过安保系统的检测,除了川半辞也没有别人了。 鹿临转头向川半辞:“你把川氏小少爷杀掉了?” 川半辞目光放空,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没有,他是病死的。” 当他在单阙的掩护下,跌跌撞撞来到人间,此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川氏小少爷。 那人明明一副贵族穿着,精神却十分萎靡,面色阴郁,像是活不过第二天。 是他将走投无路的川半辞带回家,藏在了十六层。 也是川半辞的第一任爱人。 他帮川半辞躲过了创生科技最开始的追查,直到创生科技被媒体爆出私自培养基因改造人,贩卖活体器官的丑闻,宣告破产后,这种追查才告了一段落。 后面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川氏小少爷将十六层的生物识别换成了川半辞的,并将所有遗产留给了他。 而川氏小少爷因为精神疾病,被家族限制在那块地方,顶替了对方的川半辞也同样被困在了那里。 “原来是这样。”鹿临叹了口气,望向川半辞,“事到如今,你有后悔吗?” “如果你当初听我的,就不用冒险和单阙逃离创生科技,他不会死,你也不用盗取他人的身份被困在那里,直到现在事情败露,一切成了无用功。” “这可不好说。”川半辞看得很清楚,“创生科技不可能放过我,就算我当初跟你走了,只会让你也受到牵连。” “说到底,还是因为比起我,你更愿意依赖那个人吧。”鹿临自嘲一笑,看向川半辞,“你不愿意牵连我,却愿意让单阙为你而死?” 川半辞神色一顿,偏过头不说话了。 “这样看来,得到你的爱并不是一件好事。”鹿临自我开脱般调笑了一句,正色道,“话说回来吧,你还想知道什么,问完了就乖乖认输,不要再淌孵化区的浑水了。” “不,我来就是要拿冠军面见首领的。”川半辞誓言旦旦,“顺便让你改邪归正。” 鹿临被川半辞的话逗笑了:“你能这样说,是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究竟是什么吧?” “异骸直播间是厄里斯首领用半颗心脏构建出来的世界,你就不奇怪吗小辞?” “为什么明明在厄里斯的地盘,我却能操控那些厄里斯为我所用?” 鹿临在川半辞耳边轻声道:“因为和灵境集团有不可告人交易的不是别人,正是厄里斯首领啊。” “不可能。”川半辞立刻道。 鹿临:“你否认得特别果断啊?” 川半辞蹙起眉,他也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对。 那个对异骸直播间灌住了真心,甚至不惜搭进去半颗心脏的厄里斯首领,真的可能会和灵境集团勾结吗? 但只是川半辞一厢情愿的想法,他没办法以此来说服鹿临。 面见首领成了迫不及待的事,这个冠军他势在必得。 川半辞抬起头:“退一步来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更要阻止他们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和未来,怎么可能任由他们掌握在手里。” 鹿临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他发现川半辞是认真的。 “拯救人类的思想烙印还残留在你身上?”鹿临问。 川半辞:“和这个没关系,如果灵境集团和厄里斯首领真是一伙的,那就不止是我们人类,连生活在直播间的厄里斯都在他们的操控之下,牵扯的人太多了。” 鹿临双手抱臂:“他们可不一定期待你的拯救。” “无所谓啊,我不在乎他们的想法。”川半辞面色平静,“我是来玩游戏的,要是不达成那个完美he结局,岂不是太遗憾了。” 现在的他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厄里斯首领,他想看看,那个没有被复杂势力所裹挟的,异骸直播间真正的模样。 “小鹿,我记得的,你其实也很想摆脱灵境集团的束缚吧?”川半辞定定地看着鹿临,“不然我实在无法想象,在我们失联的三年后,当你发现异骸直播间可能有我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思登录副本的。” “你也很怀念吧?” “当初我们三个人一起,瞒着训导员突破层层防护,一起躺在绿草地上,看到的那片蔚蓝自由的天空。” “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提起这些啊……”鹿临将目光放到私聊空间之外的空无副本,“都说了我不想和你叙旧了。” 川半辞分不清鹿临究竟有没有动摇,索性抛出了最后的筹码:“就算你不愿意退让也没关系,不知道此前我说的那些话,灵境集团听进去了多少?” 鹿临侧目看他。 川半辞继续道:“你私聊空间开得太晚了,我造谣你喜欢我,还偷偷来副本见我的事情已经被他们知道了。” “就算你口才再好,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他们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放任你,你的处境会很不妙。” “与其和他们狼狈为奸,不如我们一起干票大的?”川半辞向鹿临展示了那枚从夏执衡拿来的芯片徽章。 “我变成这样都要怪谁啊。”鹿临没好气道,三年没见,第一次以互识身份的方式相处,居然也不显生疏。 看向川半辞手里的芯片徽章后,鹿临也认了出来:“你居然有这个东西,难道是夏执衡?原来如此。” “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鹿临手中忽然变换出来一把枪,缓缓走向川半辞。 “当初你们的逃离计划并不完善,以单阙的谨慎程度,不可能在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之下,就带你仓促离开,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川半辞盯着鹿临塞子弹上膛:“不知道,他说今晚必须离开,我就跟他走了。” 鹿临抬头看向满脸无辜的川半辞,一时无言。 但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必须当晚就逃脱不可的事,否则单阙不会在川半辞的事情上如此冒险。 到底是什么呢? 鹿临一边想着,一边将那把上膛的枪递给了川半辞:“来吧,杀了我,去拿冠军。” 川半辞握着枪,声音冷静:“我会避开要害。” 鹿临扶着他的手将枪口摆正:“不用,有你在,他们一定会救我。” 看着川半辞按下扳机的手指,鹿临突然一笑:“小辞,我也可以为你而死啊。” “砰——!” 鹿临的声音太轻,川半辞的子弹又太快。 等川半辞反应过来的时候,鹿临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私聊空间已碎,川半辞望着鹿临因为重伤而强制退赛的虚影,面色迷茫。 刚刚鹿临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134章 真相 鹿临的积分原本已经和川半辞持平, 甚至隐隐占了上风。但因为本人重伤淘汰,场上一下子只剩下川半辞一个人。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直播间不知什么被关闭了,正处在一片无垠的半透明蓝色空间。 他往前踏了一步, 脚下同步泛着数据光路的涟漪。 川半辞停在原地,环顾四周。 已经到面见首领环节了?可他还没有听见任何成为人气王的提示啊。 【欢迎进入异骸直播间核心空间】 【首领在空间尽头,请移步向前】 川半辞盯着面前浮起字幕, 收拾好心情一路向前。 耳边处于真空般没有声音,脚下每一步都向四周扩散出极光般的漂亮光流。 很漂亮, 但不知为何, 川半辞的心情并不明朗。 随着走近,视觉尽头出现了一个黑点,那是一座悬浮王位, 上面坐着什么人。 川半辞垂在两边的手不自觉攥紧。 他会看见什么,坐在王座上的那个人,会是他意象里的那个人吗? 终于, 川半辞停在了空间尽头。 从刚才开始, 他的心脏就在跳动个不停, 带领他全身的血液都激活起来, 呼吸不停。 他呼出口气,抬头看向高悬在头顶的人, 随后全身血液骤然凝固。 不认识, 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就这样展现在川半辞面前。 川半辞露出了明显的惊愕。 而对方显然也完全不认识川半辞,连正眼都没有往下看, 只留一行字幕。 【人类, 说出你的愿望】 “你叫什么名字?”川半辞看也没看旁边的字幕,只盯着对方问。 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性格的人,王座上的男人眉梢一挑, 撑着面往下看。 “没听见我说话吗?”川半辞仰着头,语气称得上毫不客气,“坐在上面的,我在问你的名字。”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寂静中,上面的人影一瞬消失,出现在了川半辞面前。 【我叫奎因,你身上有股很令人讨厌的气味。】那人几乎抵在了川半辞脸上,【从哪里染上的?】 川半辞没回答奎因的话:“你就是厄里斯首领?” 奎因:【当然。】 川半辞:“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奎因盯着他:【人类,没人教你要怎么正确和上位者说话吗?】 川半辞自顾自调出了自己的愿望:“那你就来实现我的愿望吧。” 一则愿望条目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他看到奎因的视线凝在上面了。 上面早已不是川半辞最开始的愿望,而是:【把异骸直播间归还给真正的主人】 奎因瞬间面布阴云,转向川半辞:【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川半辞歪着头,语气平淡道,“你是厄里斯首领吧,怎么连字都不认识?” 奎因瞳孔一缩,森冷的杀意猛得炸开,赫然朝川半辞出手:【找死!】 而就在奎因即将碰到川半辞身体的刹那,周围白光乍现。 待光芒散去,川半辞身前多了一道身影。 那枚原本躺在背包里,看不清长相的无脸玉雕已化作人形,扣住了奎因的手臂挡在川半辞身前:“奎因,别来无恙。” 那人的语气并不算重,奎因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骤然后退,大惊失色:“怎么是你?!” 事情似乎开始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无面男回过头,模糊的面容显现,在川半辞睁大的目光中,露出温和笑意:“你的愿望,我听到了。” “哗啦!” 如同梦境被打碎,川半辞眼前的空间分崩离析,一阵天旋地转后,川半辞踉跄站稳。 发现自己竟然从核心空间退了出来,重新回到了淘汰鹿临的副本现场。 【不辞,你什么情况?】属于苍梧的专属红色弹幕浮现在了公屏上。 川半辞环顾眼前熟悉的副本环境,也搞不清楚状况:【刚刚发生什么了?】 其他弹幕解答:【你突然停在原地,我们怎么喊都没反应。】 川半辞眸光微闪,所以刚才他进的地方是梦境?幻觉? 可如果那不是真正的核心空间的话…… 川半辞连忙点开自己背包,发现无面玉雕不见了。 弹幕不解: 【怎么了吗?】 【说起来,参赛者不是都淘汰完了,怎么还没有进结算公布冠军,主人还要面见首领实现愿望呢。】 看到弹幕,川半辞按下心中的不安,回到现实:【其实在我刚刚发呆的时候,已经见过你们首领了。】 弹幕惊讶:【怎么可能,角逐赛还没有宣布冠军,你从那里见的首领?】 川半辞:【你们首领叫奎因吧?】 弹幕: 【还真是。】 【难不成真见过我们首领了,怎么样,愿望实现了吗?我们首领是不是特别神通广大?】 川半辞的反应却并没有弹幕们想象的那么大,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了一个让在场厄里斯都十分迷惑的问题: 【异骸直播间,真的是你们首领,那个叫奎因的厄里斯建造的吗?】 弹幕:【那当然了。】 苍梧却道:【是刚才看到了什么吗,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川半辞思索着:【我也没有完全搞明白,苍梧你应该还知道些什么吧,总感觉你没有特别意外。】 苍梧是异骸直播间的管理层和副本创造者,同样还是厄里斯这个族群里有一定阅历的长辈。 和那些很早就在直播间生活的厄里斯不同,他前半生还在宇宙间漂泊,拥有一些很古早的经历。 【那些……其实都是成年旧事了。】苍梧略带犹疑,【你的直播间还有很多围观弹幕,我们不私聊吗?】 川半辞看了一眼活跃在公屏上的弹幕们,他们见苍梧和川半辞要私聊,各个急得上蹿下跳。 川半辞:【没事,他们不受情绪操控,信得过的,说不定我们接下来得出的结论,会影响到你们所有厄里斯。】 弹幕点头如捣蒜。 【好吧。】苍梧松了口,【在漂泊时期,我们有过一段很艰难的时光。】 【那时候老人力不从心,年轻人还没成长到完全独当一面,首领之位就这样空悬了很久。】 【当时有两个年轻人异军突起,一个就是我们现在的首领奎因,另外一个不辞你应该熟悉,翻译成人类语言,应该是叫单阙。】 弹幕:【单阙?谁,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苍梧:【他们两个从小就是死对头,就算在首领之争时,两人也才刚成年,心性还没完全成熟,奎因获胜后,因为私怨把单阙的消息全面封锁了,任何人都不能提,你们这群小孩当然没听过。】 说到这里,苍梧叹了一口气:【他们两个我从小看到大,比起奎因,其实我一直都更看好单阙。】 弹幕不服了:【说什么呢,我们首领为了厄里斯一族可是耗尽心血建成了异骸直播间,那个叫单阙的做了什么?】 此话一出,弹幕就感觉身上射来了一道冷意:【嘤,主人你突然这么凶地瞪我们做什么?】 川半辞威胁:【你们再说单阙的坏话试试?】 弹幕秒怂。 不过是错觉吗,为什么总觉得单阙这个名字,他们好像在其他哪里听过? 川半辞继续问苍梧:【我记得你说过,奎因是因为建造了异骸直播间才被奉为首领,那个时候的单阙在哪里?】 【死了。】苍梧道。 川半辞瞳孔微缩,听着苍梧继续:【这就是很奇怪的地方,在此之前,单阙的支持率是大于奎因的,但就在首领之争即将开始的时候,单阙意外死亡,而奎因也在那时推出了异骸直播间。】 川半辞:【太巧了吧。】 【是的。】苍梧道,【最开始也不是没有人质疑过,毕竟要做出异骸直播间这种能容纳所有厄里斯的庞然大物,付出的心血和代价不可想象。】 【以奎因那种利己性子,实在不像会悄无声息做这么大事情的人,这种风格反而更像是……】 【单阙。】川半辞在旁边补充道。 苍梧叹了一口气:【没错,奎因贪利,不利于他的事不会做,虽然建造异骸直播间确实能让他当上首领,但其中的代价早已超过了首领本身。】 【在我们住进直播间后,这种违和感越来越强,很多设计根本不像是奎因所为。】 【但随着第一批人类进来后,异骸直播间的作用完全显现,大家全都沉浸在未曾品尝过的充沛情绪中,那些异议也便彻底没了踪迹。】 而那些原本不符合奎因本性的设计也在一次一次优化中迭代修改,变得越来越像奎因的作品,那就更没人提出异议了,直到现在。 苍梧话中的信息量太多了,川半辞一个一个提出疑问:【因为直播间供给了大量情绪,你们就对奎因的种种异常没了异议,这种说法不准确吧?】 【嗯……】苍梧的声音弱了下去。 【反正有了那些情绪,你们的生存有了保障,那真相是什么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川半辞的话语直戳苍梧的心里,【那才是你们的真实想法?】 苍梧沉默了一会儿:【惭愧。】 【可是苍梧,你不觉得奇怪吗?】川半辞道,【有一部分人这样想无可厚非,但为什么所有人都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在我看来,对副本精益求精,却因为角逐赛乌烟瘴气而不愿意参加的你,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苍梧骤然一怔。 川半辞的话语引起了他的沉思。 是啊,到底为什么才导致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产生那样不负责任的想法? 苍梧想起了此前弹幕纷纷倒戈鹿临的一幕,背脊拂过一丝凉意。 【发现了吗?】川半辞适时开口,【你们的思维,或者说是情绪中枢,早在入住异骸直播间那刻就被人控制了。】 千万粉丝的主播公屏上,竟然在这一刻鸦雀无声。 弹幕: 【……这不能吧。】 【首领在控制我们?】 川半辞继续问苍梧:【你说异骸直播是积年累月变成这个样子的,那最开始的直播间什么样?】 此话一出,收到了冲击的弹幕们纷纷转向苍梧。 苍梧陷入回忆,他其实也不太记得。 可按理来说,异骸直播间只建立了七年,他应该不至于连七年前的事情都忘了。 他的记忆果然被异常模糊了,这些都只是川半辞的猜测,但苍梧心里逐渐有了自己的定夺。 【我的记忆有问题,但反正不是现在这样,一面倒的只看重负面情绪。】 【最开始的异骸直播间,恐怖向副本只是里面的一部分,也不会真的夺取生命,比起恐怖求生,不如说更像是……全息游戏?】 【人们自由选择直播分区,任何情感来者不拒。】川半辞垂下眸,【这个作风太像单阙了。】 【是。】苍梧道,【这就是他们两人从小就不对付的原因之一,单阙更喜欢积极情绪,奎因却更喜欢较容易触发的负面情绪。】 【希望、喜悦、爱。这些积极情绪是要代价的。负面情绪则不同,你只需要剥夺,这样的情绪就要多少有多少,而剥夺往往比给予要容易得多。】 川半辞:【你们是怎么确认单阙死亡的,见到尸体了?】 苍梧:【厄里斯没有尸体这一说,承载我们全部生命活动的是情绪中枢,我们检测不到单阙的中枢系统了。】 【情绪中枢是厄里斯的生命能源,异骸直播间的建成需要耗费大量能量,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中枢系统,是没办法建成的,而当时能做到这一点的天才,只有单阙和奎因两个人。】 川半辞:【换句话来说,直播间建成,也意味着那个人会元气大伤,很容易被偷袭。】 苍梧侧目而视:【你似乎完全认定了是奎因在剽窃单阙的成果。】 川半辞理所当然道:【对啊,还有第二种可能吗?】 苍梧无法反驳。 但比起切实经历过漂泊岁月的苍梧,这些年轻弹幕没有办法那么轻易接受,自己尊敬的首领是小偷的事实。 【证据呢?】 【对啊主人,虽然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但没有切实证据,也不能凭空污蔑我们首领的清白啊。】 川半辞冷眼扫过去:【我只是来找我心中的真相,你们想法如何都和我无关。】 【在我眼里,异骸直播间就是单阙的东西,单阙的就是我的,我不会放任一个小偷,霸占我的东西这么长时间。】 弹幕: 【主人……】 【你好酷哦。】 【等了半天你们就只会说这种话吗!】 就在这时,宛如出了故障的比赛系统终于有了动静。 【检测到场上只剩一名主播,角逐赛结束,结算中——】 【恭喜主播不c#@s&……】 系统音后半段突然扭曲,紧接着,整个直播间的光幕骤然熄灭。 弹幕全部清空,只剩下川半辞一个人。 耳边原本无性别的系统音转变成了某种男音: 【检测到比赛出现异常数据,启动强制复赛。】 “啪!” 一道圆形黑洞从地面出现,川半辞脚下一空,掉了下去。 第135章 单阙 川半辞的身体仿佛在无限下坠, 周围一片漆黑,他闭着眼,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睛。 【我回来了, 和不辞想的一样,所有生活在异骸直播间的厄里斯都被控制了。】 谁的声音? 【没着急,听我说, 厄里斯进直播间的方式和你们一样,都是先离散现实的身体和大脑, 以数据的形式在直播间重新整合。】 【你们以主播系统作为个体锚点, 我们厄里斯用的自然就是情绪中枢。】 【而我们的中枢系统早已和直播间深度绑定,只要奎因想,他随时都可以操控我们的思维。】 【现在还保持百分百清醒的, 估计只有不辞那批核心观众了吧。】 “奎因强制让你复赛,就是知道了你和单阙有联系,要让你死在副本里。” “外面有武装部队, 直播间奎因也在虎视眈眈, 看来这个副本你是非去不可了。” 这又是谁在说话? 总觉得, 周围好像有很多人。 “也不完全是坏事吧, 听苍梧说,越高难的副本, 动用的能源就越多, 也就越接近直播间核心空间。” “有我协助,还有大龙和陈岸礁暗中策应, 夏执衡他们已经开始行动对付灵境集团了。如果小辞你能在副本里找到直播间的中枢核心, 毁坏奎因对厄里斯的控制,没有奎因的支援,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 灵境集团独木难支。” “那就兵分两路,我们冲正面对付灵境集团,不辞去找到中枢核心。” “放心,有我和我哥在,不会让外面的人干扰到你,你安心突破副本就行。” “嗯……外面交给、我们。” “还有一个问题,奎因要是想让不辞死在直播间,一定会给他选最高难度的,他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关于这一点,苍梧,你作为高难本专属设计师,有没有对应的情报提供给小辞?” 【我想想,高难本虽然少,但七年的累计下也有许多了,要说最凶险的副本……好像还真有一个。】 【不过如果奎因真要启动那个副本,就算我给不辞提供情报也没用。】 “哦,为什么?” 【哎,我先跟各位说声抱歉,那副本是我的处女作,也是异骸直播间第一个高难本。】 【当时没有经验,缺少规范和参考,既然要做最高难度副本,我就是奔着不让人通关去设计的。】 【副本会根据每个人的生平记忆,生成他们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光,然后剥夺掉那个带领他走出深渊的最关键因素,让人封锁记忆后重新经历一遍。】 【看来你们也能想象到这个副本的后续,历史第一个高难本现世后,为了一举成名,无数高手前仆后继,但无一人通关。】 【在直播间存活至今的玩家,无一不是曾经战胜过至暗时刻的强者。】 【但如果抽走了他们的那根救命稻草呢?当希望被掐灭,救赎的绳索被斩断,他们还能再次爬出深渊吗?】 【不会的,缺少了那个关键因素,一切都会不同,就此被毁灭?死亡?就算他们再一次靠自己走出来,总归也和原来的他们不一样了。】 【当然,后面因为这个副本的机制实在变态,被封禁下架了,但如果奎因真要置你于死地,恐怕会重新启用那个副本。】 【不辞,你会在全然失忆的情况下,被剥夺掉那个带领你走出深渊的关键因素,重新经历一遍你的最黑暗。】 【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要怎么帮你,只能靠你自己走出来。】 被剥夺关键因素的最黑暗,那是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生活一直都挺正常的,没有经历过什么最黑暗。 “ci09,可以起来检查身体了,今天要做两台手术。” 一道声音通过墙壁的孔洞传入耳朵,少年从睡眠中被叫醒,坐起身时,空荡的衣摆内露出了过于纤瘦的一部分躯干,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09号睡眠间,是他一直以来的睡眠区域,除了出去进食和做手术,他会一直待在这里,每天都一样。 他从下铺站起来,看了一眼一直都没住人的上铺。 基地大部分和他一样的人都是两两住一间,不过因为他的特殊性,训导员没有安排过他的舍友,他一直一个人住。 “对了,每日的抑制剂也别忘了喝哦。” 简单收拾一番,根据训导员的嘱托,川半辞从抽屉里取出一罐抑制剂,咕噜咕噜全部喝下,偶后踩上床铺对面的检测装置上。 “嘀——检测到编号ci09,全身扫描启动中,请勿离开站台。” 一道自他头顶的半透明光圈环着他缓缓下降。 这样的每日流程他做了千百遍。 “生命体征平稳,生理指标均符合标准阈值,未检测到器质性病变,可进行手术。” 墙壁的孔洞再次传来声音:“已经有训导员在门口了,今天他来带你。” 川半辞朝头顶的监控方向无声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睡眠间舱门检测到川半辞后自动打开,外面果然站了一个白衣服的训导员。 两人没做任何交流,一切行动都烂熟于心。 两三名跟他穿着一样蓝白条纹的少年结伴从旁边穿过。 身前的训导员立刻挡在他面前,驱赶那群人:“去去去,ci09今天可是有两场重要手术要做的,别碰坏他。” 那些少年明明离他还有半米距离,却被训导员一路从走廊赶到了外面空地。 为首的少年将其他人护在身后,扬起僵硬的假笑:“明白,ci09是训导员时时看护的眼珠子,我们不敢冲撞他。” 川半辞跟在训导员身后,领受着这些和他年龄一般大的少年注目,目不斜视地走入了那间刚消过毒的手术室。 头顶手术灯“啪”一下亮起,川半辞躺在了手术台上,平静地看着一群医科人员将他层层包围。 作为没有人权的改造人,他们的每一场手术都是不打麻醉的。 川半辞清晰地感知到刀片在切割自己的身体,大量鲜血从里面涌出,又被止血棉全部堵住,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被取出。 大概是知道川半辞死不掉,他们手术做得并不细致,不管是切割还是后续缝补都是效率至上,简单粗暴得很。 他已经很习惯这种痛楚了,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脏器的状态非常好,装备好马上给人送去。” 头顶的医科人员相互交流着,其中一个低下头,对始终睁着眼睛在盯他们的川半辞道: “ci09,你的器官评级依旧是s,做得非常好,因为你,人类又一个同胞的生命得以延续。” “休息一下吧,下一场手术马上开始。” 这样吗,那太好了。 他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着。 川半辞盯着面前的训导员,苍白的唇瓣动了动,扯出一个浅淡到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笑意。 —— 创生科技,一个几年前异军突起,灵境集团旗下的新星医疗公司。 他们创造了大量用死胎改造的基因改造人,因为是死而复生,这些改造人不再被定义为人类,而是专供烛照域富豪移植器官的活载体。 这些改造人拥有天生的自愈能力,器官永不病变。 困扰人类几个世纪的基因病终于有了彻底解决的办法。 这项科技一经现世,受到了烛照域的热烈追捧。 大量富豪豪掷千金定制器官,创生科技蒸蒸日上。 单阙来到这个地方后,花了三天时间才了解这个基地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此刻有些烦躁。 被奎因暗算之后,他原以为自己要死了。 没想到他剩下的半个中枢核心在即将涣散之前,被蓝星内一道极为浓烈的绝望情绪所捕获。 他也由此获得生机,附身到了这个产生绝望情绪的少年身上,侥幸活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那个少年所在的地方是创生科技,身份是在普通不过的基因改造人。 在他附身的前一秒,对方死在了手术台上。 “b级器官,啧,也不知道那个老板看不看得上。” 这是单阙来到这里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随后,那个不甚满意的医科人员就带着器官离开了手术室,看也没看死在手术台上的少年一眼。 后来单阙自力更生,凭借高纬生物的能力,调取之前搜集过的蓝星数据库,紧急学习了一番蓝星生物医疗,将残破的身体勉强修复好了。 再循着宿主残留的记忆回到睡眠间,一边休养生息一边调查这个地方的情报。 直到三天后的现在。 情况是了解得差不多了,他的处境只能说十分艰难。 他是厄里斯,要靠情绪生存。 创生科技最多的就是和他原身一样的基因改造人,因为长时间被非人对待,这些人的情感早已麻木,他根本无法从这些人身上获得足够的情绪能量。 原主的绝望已经被他消耗得差不多了,要是再找不到情绪来源,他这具本该死去的身体可能会彻底坏死。 单阙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川半辞的。 为了维持身体机能,单阙走出了睡眠间。 只要没被安排手术,基地的改造人都是可以自由行动的。 原身被评级为b级改造人,是创生科技最普通的存在,只要不做引人注意的事,基本没人注意到他。 单阙循着情绪浓度最强烈的地方,一路来到了手术层。 推开厚重的金属门,刺鼻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走廊亮着灯,透过玻璃窗,能看见手术室内剧烈弹动挣扎的人影和飞溅的暗红。 尖叫和嚎哭声铺天盖地传来,听得人毛骨悚然。 每个手术室外,都有一到两个穿着蓝白条纹衣服的少年。 他们是接受下一场手术的改造人,里面人被抬出来后,就要轮到他们了。 他们惨白着脸,神色或麻木或胆颤。 单阙原本准备找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默默吸收这些负面情绪。 就在他靠上墙壁的这刻,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一路望向了手术层的最深处。 单阙立起身,往最深处走了过去。 所有的手术室都在发出嚎哭,只有一个房间里是安静的。 单阙停了下来,透过玻璃窗往里看去。 某些改造人手术是会同步直播的,让那些花了钱富豪亲眼看看,自己订购的器官是怎么从这些人的体内被剖出来,再送到他们手上。 眼前的这个手术间就在进行直播。 为了让老板看得更清楚,手术台几乎竖到了90度,以至于单阙也能清晰地看到那个改造人的全貌。 为了不让人掉下去,医科人员将那人的四肢被牢牢绑在手术台上。 身上盖着无菌毯,几乎被血浸透了。 那人低垂着眸,浓长的睫羽盖住双眼,戴着呼吸机的面上全是无动于衷的冷淡,仿佛身上的一切都无关痛痒。 “真好啊,我也想没痛觉。” 单阙旁边有人羡慕道。 另外一个人接了话:“你说ci09?谁不是啊,每次手术都太痛苦了,有时候身体恢复得太快,还要一边修复一边被割掉。” “ci09的再生能力是我们的十倍,他应该更有这样的困扰吧?” “这有什么,反正他都感觉不到疼,那么多场手术,就没听他哭喊过。” 单阙没对后面的谈话做出反应,他完全被面前的一幕吸引住了。 作为厄里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单阙对情绪的要求其实很高。 这些天为了修复身体,他将能吃到的情绪一个不落全部吸收,都快感觉不到味觉了。 也许是改造人并不是完全体的人类,他们没有完善的情感机制。 游离在空气中的情绪干涩又杂乱,到了难以下咽的程度。 但是手术室的那位却不同。 和对方面上的冷淡相反,单阙看得见,川半辞身后那些游离在空气中的,极具生命力的浓烈情绪。 痛苦、悲伤、渴望,甚至于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希望,个个蓬勃而分明。 单阙对生存的本能被川半辞所调动,喉咙不断上下滚动着。 他直勾勾地盯着手术台上的人,像下一秒就会干涸而死,额头抵在玻璃窗上,要不是有东西阻拦,他恐怕会直接闯进去。 随着那些情绪被身体吸收,单阙近乎干涸的情绪中枢重新充盈了起来。 川半辞这边似乎也注意到了外面的视线,在呼吸器中用力呼吸着,平静地望了过去。 隔着一群忙碌的医科人员,两双眼睛就这样撞在一起。 川半辞有一双非常干净的灰色眸子,不管是五官还是肌理线条都无可挑剔, 就算是单阙这种没有人类审美的厄里斯,也知道眼前这个人应该长得相当不错。 如果对方不是改造人,光凭这张脸,应该都会在蓝星过得很好吧。 比起外貌,最吸引单阙的还是川半辞那无可挑剔的纯粹,透过玻璃球一般的漂亮眼珠,直接进入了单阙的核心中枢。 人类的情感很丰富,一天能产生千万种不同情绪,但情绪一多就意味着复杂与浑浊。 川半辞却不一样,他的每一种情感都纯净地不像话,这对于厄里斯来说,是不可得的珍贵能量。 在连基本人权都被剥夺的创生科技中,竟然孕育了川半辞这样的存在。 他像一张白纸,干净到可以任人捏造。 单阙的手掌紧贴着玻璃窗,目光如炬,死死缠绕在手术台上的身影。 某种无法抑制的占有欲在胸腔疯狂滋长。 想拥有这个人,对方的全部情感,他都想得到。 下一刻,川半辞却忽然移开了视线。 他重新垂下了眸,那双可以蛊惑人心的眼睛掩进阴影,重新回到了无动于衷的冷淡姿态,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错觉。 同一瞬间,周围的情绪被尽数收回。 第136章 单阙 单阙获取了那个人的资料, 编号ci09,是创生科技的新实验中唯一成功存活的案例。 ci09的再生功能是其他改造人的十倍,不管身体出现怎样创伤, 只要还活着,总能恢复如初。 这种再生速度似乎还会随着个体成长不断增长。 而对方更具价值的特性是,他还拥有极强的细胞自适应。 移植了他器官的人, 身体排异率几乎为零。 对方的训导员将人看护得很紧,而那人似乎也完全没有社交兴趣, 除了进食和做手术, 从没看他在人前出现过。 但这显然不符合逻辑。 ci09的情绪非常强烈,他应该比谁都更渴望得到情感反馈。 内心情感汹涌,面上却始终冷淡, 明明渴望社交,却从不现身人前。 人类真是矛盾啊。 终于在某一天,单阙在活动区意外看见了跟在训导员身后的ci09。 大概训导员也觉得对方总待在睡眠间容易出问题, 才把人领过来了。 可惜ci09是训导员的重点看护对象已成了所有人皆知的事情, 平时稍有冲撞就会被训斥, 根本没人敢靠近。 ci09显然也完全没有要和其他改造人好好相处的意思, 在训导员离开后,便盯着头顶的电子钟发呆。 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单阙一边向人走去, 一边调出了自己的人类观察数据。 数据库显示,“温柔”是最受人类欢迎的性格类型。 这种利他性, 往往可以快速拉近与陌生人的距离, 赢得好感。 待单阙来到川半辞面前,他的脸上已经扬起了人类视觉观感上最容易降低警戒的微笑弧度。 “是新面孔呢,第一次来活动区?” 盯着电子钟发呆的川半辞缓缓回过头, 平静地望着他。 单阙脑内快速翻阅着人类社交话术大全。 川半辞不说话,他只好继续引导话题:“活动区很大,第一次来可能会不知道要做什么,我先带你熟悉一下?” 数据库显示,提供有倾向性选项的疑问句,更能引导另外一个人回答。 单阙望着川半辞。 川半辞:“……” 单阙:“……” 两个人机相互对望,川半辞眨了一下眼睛,似乎认为单阙已经把话说完了,于是继续仰着头开始盯电子钟。 单阙:“……” 数据库没有显示,搭话的人死活不开口要怎么办。 单阙有些无奈了。 他一个刚到蓝星没多久的外星人,第一次主动社交,还碰上了硬茬。 他观察了一番川半辞的反应,虽然对方没有答应,但也没明确拒绝。 数据库显示,在某种特殊情况下,人类的倾向性疑问没有得到回答,也可以理解为默认。 眼前的情况应该够特殊了,外星人单阙零秒学会厚脸皮。 挪动脚步,拉了拉川半辞的衣袖:“我们走吧?” 活动区的人逐渐变多,细碎的交谈声混在一起,却不显吵闹。 单阙用余光瞥到默默跟身后的川半辞,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对方只是不爱说话,不然他真要不知道怎么办了。 旁边刚好跑过去两个只到他们腰部的小孩,这些小孩还在培育阶段,没有进行过手术,情感还十分充沛。 “陶陶你慢一点!” “快快,阿然!” 单阙注意到身后的川半辞停了下来。 看着歪头看向两个小孩的川半辞,他莫名理解了对方的心理活动,解答道:“为了方便,训导员给大家都编了号,但平常只有我们改造人相处的时候,喊个人昵称更多。”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名字吧?” 单阙继续衍生话题:“ci09,你有给自己取过名字吗?” 川半辞将视线移到了他身上。 单阙差不多开始搞明白和对方的相处方式了,也学着偏了一下脑袋,弯起眼睛:“没有吗?那要不要试着取一个看看,名字比编号听上去更亲切吧?” 对面依旧没有反应。 单阙也不在意,继续道:“ci09,那我喊你小辞怎么样?” 一瞬间,仿佛有流光从川半辞眸中一闪而过,他转向了已经从视角里跑过的小孩方向。 单阙却沉下了视线。 对方比他想象的还要缺乏社交,以前的训导员从来不管他的吗? 这样下去可不行。 人类的情感是需要刺激的,川半辞是他能够脱离蓝星,回到异骸直播间的关键,不能放任对方的情绪就这样被消磨殆尽。 “好了。”单阙唤回川半辞的注意力,“我们继续走吧?” 这次川半辞有了反应,自动跟随在单阙身后。 “你不用一直跟在我后面……”单阙回过头,想让川半辞走上前来。 待看到川半辞那双清澈见底的灰眸后,又止住了话语。 川半辞从来没和其他改造人相处过,将他当成训导员一样相处了吧。 单阙改了口,只笑道,“没事,按你喜欢的方式来就好。” 川半辞比他还像个什么都没见过的外星人,路过谁都要盯着瞅两眼,直到对方被看毛了,快步消失在视线中,再寻找下一个人。 意识到川半辞对人更感兴趣,单阙也不带人闲逛了,找了一个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待着。 川半辞在观察其他人,单阙便在观察他。 为了建造异骸直播间,单阙对人类展开了充足研究,但眼前这个人,无法和他研究的任何资料对上。 他最开始从川半辞身上品尝到的浓厚情绪,也从头到尾没见对方再次产生过。 对方的情绪产生条件似乎很特别。 对未知生物颇有探究意识的单阙,开始对川半辞产生了学术性好奇。 就在这时,单阙发现川半辞在一个地方盯了很久。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改造人,很亲密地肩并肩走着,往下看去,双手也交缠在一起。 “很好奇吗?” 川半辞回过头,看向骤然出声的单阙,对方已然向他伸出了手:“你也可以试试哦?” 川半辞盯着面前的手:“……” 就在单阙以为川半辞不会有什么反应的时候,对方忽然将手伸了出来,轻轻抓住了一点他的手指。 单阙愣住了,开始下意识放轻呼吸。 能得到川半辞的回应很难,单阙努力了这么久,嘴皮子都说干了,才得到对方的自动跟随, 抓手指对川半辞来说,已经是相当大的反应了。 单阙完全不敢动,看着川半辞对他的手捏捏碰碰,又转头观察了一下那两位改造人,主动上前和单阙并排站在一起,低下头将五指探入单阙指缝,掌心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川半辞冷淡的面容柔和了一些,似乎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 单阙定定地看着突然贴他极近的川半辞,正想收紧手指回应,对方却突然松开了手,重新拉开距离观察起了其他人。 单阙低头空抓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手掌。 原来只是想体验一下。 不过……人类原来是这种触感吗? 单阙用手指抚过川半辞刚刚触碰到的掌心。 难怪有人类喜欢肢体接触,好柔软,是有温度的。 “ci09,可以回来了,半小时后有一场手术哦。” 不知过了多久,训导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看来你的时间到了,那我们下次再……”单阙话没说完,旁边的川半辞就直接抛弃了他这个同伴,目不斜视地朝训导员走去。 单阙在背后张了张口,伸出的手抬起又放下。 算了,之后总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经过一个下午的相处,川半辞对他的态度有了一些微小的变化。 虽说还算不上熟络,但只要日积月累,他们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好吧。 怀着这样的心思,单阙也离开了活动区。 只是没想到,他们下次见面会是在半个月后。 创生科技的用餐时间是统一的,按理来说制造偶遇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可偏偏单阙这半个月就真的一次都没有遇见过川半辞。 此刻骤然看见,有种抽卡终于抽到了ssr的惊喜。 川半辞很好找,餐厅里的人大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只有他所在的地方周围一圈都是空的。 “小辞,我坐这里喽?” 川半辞在埋头吃东西,单阙也没想得到川半辞的回应,说完就在对面坐下了。 “我们有半个月没见了吧,不愧是基地最受训导员关注的人,想见你一面可真难。” “最近过得如何,听说餐厅换新菜单了……” 单阙知道川半辞在听,就这样絮絮叨叨地在旁边讲话。 他对川半辞的了解很少,不知道对方对什么话题感兴趣,就只能通过这种广撒网的方式去判断。 一段时间后,单阙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待对方餐盘的某类蔬菜被清空后,将自己的那碗推了过去。 川半辞看见出现在视野里的新碗动作一顿,抬头看了单阙一眼。 “你好像很喜欢吃这个,我这里也有,可以都给你。” 单阙不知道川半辞听到他这句话后是什么想法,反正他将自己的碗推给对方后,对方就直接吃了起来。 单阙就这样撑着桌子,饶有兴致地盯着川半辞吃掉他的食物。 看着看着,单阙注意到了一个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被川半辞夹起的蔬菜上,深绿色蔬菜块被牙齿咬断,清楚地看见了齿间露出的截面。 口腔内空荡荡的,没有舌头。 可是川半辞的再生能力很强,就算被切除了舌头,也不至于半个月都没恢复。 除非对方本身就是没有舌头的。 这种事情在创生科技并不少见,所有改造人都是死胎改造的,能死亡,一般身体都会有所缺陷,那部分原身缺陷就算改造成功也不会进行再生。 而川半辞的原身缺陷,似乎就是舌头? 难怪川半辞一直不回应他,不是他对自己没兴趣,而是对方压根就说不了话。 这样想着,单阙心态平稳了。 就在这时,一个拿着薄板的训导员走进餐厅,念了几个名字后,让人准备去手术间。 被念到名字的人各个面如土色,训导员眸光一锐,训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让客户等急了拿你们是问吗?” 剩下的人也开始纷纷将脑袋低了下去,餐厅一片死寂。 只有川半辞和单阙这边的氛围一如往常。 待来到川半辞面前,训导员神色缓和了不少:“ci09,最近表现不错,好好休息,这段时间就不安排你的手术了。” 说完,训导员才发现川半辞对面还坐着一个单阙。 稀奇,川半辞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可以一起吃饭的搭子。 出于对川半辞的负责,训导员停下来多问了川半辞一句:“ci09,对面这个人你认识?” 单阙坦然接受了训导员的打量。 这样也好,在训导员面前有个印象,下次就算他主动去找川半辞,也不会让人起疑了。 被问话的川半辞咽下口中的食物,慢吞吞地看了对面的单阙一眼,而后摇了摇头,表示完全不认识。 只过半个月就惨遭遗忘的单阙:“?” 第137章 单阙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单阙不是在川半辞面前毫无意义露面。 创生科技内的情绪越来越淡, 每天吸收的都是杯水车薪。 更何况他不仅要维持身体机能,还得想办法回异骸直播间。 创生科技中情绪最浓的就是川半辞,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对方情感产生的机制和其他人类不同,还完全不可控。 单阙尝试了很多,还是将目光放到了川半辞身上。 想获得情绪, 就得先建立羁绊。 在他的数据库看来,人类产生的最浓烈的情感是爱。 如果能让川半辞对他产生爱, 他说不定能凭借这种情感能量离开这里。 有了目标, 一切行动就有了方向。 为了知己知彼,颇有探究意识的单阙翻遍人类文学库,在其中找到大量爱情向小说, 并加以学习。 作为厄里斯难得一遇的天才,单阙本身就对情感天赋异禀,翻阅大量学习资料后, 他悟了。 眼看川半辞吃完饭就要走, 单阙追了过去。 “小辞, 你不记得我了?” 川半辞端着餐盘扫了单阙一眼, 再次摇了摇头。 单阙还不死心:“半个月前,我们在活动区遇到过, 你对其他人很感兴趣, 还拉过我的手。” 川半辞盯着单阙没动了。 单阙望向无动于衷的川半辞,再怎么不愿意相信, 对方忘了他也是一个无法争辩的事实。 川半辞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的态度恢复原状, 之前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单阙:“那重新认识一下?我是ch05,你也可以喊我的名字,按照我们人类的说法, 叫单阙,我能成为你的同伴吗?” 川半辞:“……” 单阙又道:“以后我的蔬菜碗,都是你的。” 川半辞果断点了头。 为了蔬菜碗,川半辞身边多了一个很缠人的家伙。 只要出了睡眠间,就总能在各个地方和对方“偶遇”。 他有事时,对方会很自来熟地上前来,单方面寒暄几句后分道扬镳。 但如果只是单纯被训导员要求出去活动,那他回睡眠间之前,就不可能摆脱对方。 每次相遇,对方的目光就会黏在他身上。 这种略带渗人的专注对其他人可能会不安,川半辞却完全不受影响。 又一次进食时间偶遇,川半辞看向在他对面坦然坐下的单阙。 对方刚放下餐盘,川半辞就自己上手,拿走了对方的蔬菜碗。 单阙扬起唇角,就这样看着川半辞把蔬菜块全部倒进他自己的盘子里。 川半辞将倒完的空碗还给单阙,接触到对方脸上的笑容后歪了歪头。 单阙被他拿了食物,怎么比自己还开心的样子。 手术要保证身体康健,他们的进食受到管控,不能多吃也不能少吃,单阙偷偷加菜,给川半辞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多吃一碗就想多吃两碗。 将自己和单阙的蔬菜块都吃完后,川半辞开始盯着隔壁桌的人。 单阙撑着脑袋看他:“要我帮你和那个人交涉吗?” 川半辞转头看向单阙,瞳孔微微睁大,点了点头。 单阙却不着急,五指在桌上点着:“这是你第一次向我提出要求呢,得给我一些好处吧?” 川半辞垂下眸陷入了沉默:“……” 单阙站起了身,他本来也只是想逗逗川半辞,对方能向他提出要求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可没真想让川半辞为他做什么。 他正打算去交涉,川半辞就动了。 白皙修长的手抵在了单阙的鼻尖,因为自下而上的角度问题,抵住鼻尖的同时,手背也碰到了单阙的唇间。 触感算不上滚烫,像团温吞的云堵住了呼吸,将没说出口的话卡在了舌尖。 单阙心绪微动,怔怔地看向坐在位置上正平静望向他的川半辞。 相处的这段时间,单阙就算再隐藏自己也偶尔有露馅的时候。 他需要情绪来维持身体机能,有时候实在找不到,就会受本能牵引贴近情绪浓度最强烈的川半辞。 有时候川半辞不会自主产生情绪,他便会扣住他的手,或下巴抵在颈窝,或直接圈住对方的腰际。 一点点侵入对方用力嗅闻,直到榨取到对方身上的情绪能量。 川半辞可能永远不知道单阙那么做是为什么,但他知道这种彼此接触的行为能够让单阙有求必应。 在川半辞用手背抵住单阙的瞬间,单阙也伸出了手,牢牢地握紧对方不予逃脱。 他俯下身,放在鼻尖不停地嗅闻,而后又用额角抵着手背轻轻蹭动,克制又贪婪地搜刮着从川半辞身上散发出来的浅淡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单阙才从那道令人迷醉的情绪能量中脱了身,抬起头,正看到川半辞眸光晶亮地望着自己。 阅读了大量学习资料的单阙知道,只有到达了亲密关系的人类,才会像他们这样接触彼此。 只是他是超脱于人类的厄里斯,而川半辞向来缺乏那种人际边界感,他们坦然地保持着这样的相处模式,哪怕两人并没有产生感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收了川半辞的情绪的缘故,单阙开始不自觉地想。 川半辞能这样主动贴近他,是为了让他去拿另一碗蔬菜块。 那如果站在川半辞面前的不是他单阙,有其他人帮助川半辞,川半辞会不会也会像对待他一样对待别人? 这样的思绪在心里转了一圈,单阙付出了一点小代价,还是帮川半辞要到了那碗蔬菜块。 川半辞津津有味地吃着第三碗蔬菜块。 就在这时,一位训导员目标明确地朝川半辞走了过来。 “ci09,检测你最近的肉蛋白摄入量不太对劲,饮食有变化了?” 人的食量是有限的,川半辞又不爱吃撑,蔬菜吃得多了,就会剩下其他的东西,被川半辞抛弃的就是那碗肉块,此时正在单阙的餐盘里。 在训导员到来之前,两人紧急藏匿了犯罪证据。 “如果身体数据产生了变化,手术质量也会受到影响的,这可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不能任性。” 川半辞低着头不吭声。 训导员见川半辞低着头,以为对方认识到了错误,又苦口婆心地说了一番。 只有坐在对面的单阙能看见,川半辞看似反思,实则在隐藏咀嚼的蔬菜块,吃完以后还趁训导员看时间的间隙,又补了一块。 单阙忍不住闷笑起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之前的川半辞看起来温顺,只是对方还不知道可以不听话这样的选项,一旦打破认知,川半辞比谁都要有个性。 偏偏因为这副乖巧的皮囊,根本没有人发现川半辞已经产生了反骨。 在接触川半辞之前,单阙压根没想到川半辞的真正性格是这样,怪可爱。 单阙自顾自出了神,待回过神,才发现训导员和川半辞正在一并看着自己。 “这是谁,感觉有点眼熟。”训导员问川半辞,“你认识?” 单阙心脏莫名漏了一拍,他真的怕了川半辞又说不认识。 幸好川半辞没再说出这种让人心碎的话,只点了点头,缓缓开口:“单阙,喜欢。” 此话一出,训导员和单阙两个人都愣了。 川半辞的语速很慢,可以清晰地看见他是怎么启动唇齿,将话语一字一字地吐出来。 那截消失的舌头,不知何时又长出来了。 川半辞的声音很悦耳,带着长时间不说话的清冷沙哑。 恢复语言的第一句,在唤单阙的名字。 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但在单阙的部分学习资料里,名字似乎总带着某种特殊含义。 单阙在学习的时候始终体悟不到这一点,直到现在,当川半辞亲口念出了他的名字,原来心里会产生那样的波动。 单阙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其实很紧张。 川半辞面上鲜有情绪,单阙始终不清楚自己在对方心中的评价。 每次靠近都是试探,每个行为都是在迷雾中摸索前行。 不过刚才川半辞说——喜欢。 他定定地看着说完话就低头继续偷吃蔬菜块的川半辞,心中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安定。 他这算是……得到川半辞的认可了? —— 川半辞是独自一个人吃饭的,仿佛有层无形的膜,把他和其他人隔成了两个世界。 他本该习惯这种孤独,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川半辞盯着餐盘的食物出神。 注意到ci09进食异常,有训导员走上前:“怎么了ci09,餐品不合胃口?” 训导员的出现,引起了周围改造人的注意。 餐区的餐品向来定质定量,只有他们必须吃完的份,哪有让训导员亲自过来询问是否合胃口的事。 只有川半辞能享受到这种特殊待遇。 川半辞扫了一眼周围三三两两共进餐的同伴们,问训导员:“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 训导员被问疑惑了:“你不是一直都一个人的吗?” 川半辞面露迷茫。 “不止进食,出了手术室你就一个人待在睡眠间,让你去活动区也只是盯着电子钟发呆,等时间到了再离开……”训导员说着说着,体悟过来,“难不成你想让其他人陪着你?” 这样说着,没等川半辞反应,训导员自顾自招呼了一个旁边餐桌的人:“an24,你过来和ci09一起吃。” 那个叫an24的人站起身,不情不愿地坐到了川半辞对面。 两人没说一句话,an24见川半辞望过来,还十分警惕地护住了自己的餐盘。 “小24真可怜,被训导员扔了这么一个大麻烦。”原本坐an24那一桌的改造人道。 另外一个人朝这边招呼:“喂,小24,快点吃完,我们直接去门口集合。” an24点了点头,大幅度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恨不得马上离开餐桌。 川半辞面色冷淡地收回了视线,带训导员离开后,主动站起身,换了另外一个没人的餐桌坐下。 就在这时,滚轮碾过地板的声音徐徐传来,川半辞转过头,发现一个医疗机器人缓缓停在了他的面前。 机器人伸出探头,用扫描仪扫描了一番川半辞:“数据库显示,ci09情绪异常,提出解决方案:给予陪伴。” 一只小熊被机器人从肚仓里取了出来,放在了川半辞对面的座位上。 没人想到,创生科技的医疗机器人肚仓里居然装着一只半人高的褐色玩偶熊。 而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没有引起周围任何人的注意。 川半辞盯着坐在他对面的玩偶熊。 医疗机器人:“检测到ci09情绪依旧异常,请问是否不满意于陪伴玩偶形态?” “这里有熊、兔、鸟等五十种玩偶类型,红、棕、绿等十种颜色划分……” 川半辞没有回应,机器人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检测到ci09注意力转移,请问是否需要额外服务?例如,添加蔬菜块。” 医疗机器人始终在絮絮叨叨个不停,川半辞听得有些烦了。 他双手放在餐盘边缘,却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直接换一个餐桌摆脱对方。 看着这个闲话不断的医疗机器人,川半辞心中再次升起了那个疑问。 他真的,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第138章 单阙 川半辞有室友了。 看到单阙抱着被褥走进09号睡眠间时, 川半辞还是懵的。 在后面登记的训导员道:“以后ch05就和你一个房间了,两个人要好好相处啊。” 私人空间忽然闯入了外人,就算这个外人和自己很熟, 川半辞也没办法马上理解。 而作为外人的单阙和训导员两个人,比川半辞这个原住民还要泰然处之。 训导员:“ci09是基地重要资源,既然你搬来这里, 就要替我们看护他的义务。” 单阙:“知道。” 训导员欣慰:“行,多一个人, 我们也放心。” 三言两语, 就这样把川半辞判给了单阙。 眼看训导员就要离开,川半辞追上了前:“为什么,他会来?” 训导员:“这是上面的安排, 你上铺闲置了很久吧,之前没人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现在不就来了, 我记得你和ch05关系不错, 不满意他吗?” 倒也不是说不满意…… 川半辞抬头看向已经堆满了物品的上铺。 单阙正坐在上面, 一只腿垂在楼梯边上, 笑着跟仰头看来的川半辞打招呼:“多多关照喽,小辞。” 川半辞:“……” 待训导员走后, 单阙道:“怎么这个表情, 不欢迎我?” “你怎么进来的。”川半辞面无表情问。 川半辞独居这么多年,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在各种意义上都是创生科技里最特殊的存在。 要和他同寝, 必须通过训导员层层检测,是个要求高又麻烦的差事。 “秘密。”单阙却心情颇好道。 川半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身体一转, 闷声倒在了床上。 单阙从上面探出头:“这么早就睡了,离就寝时间还有4个小时呢。” 川半辞也不回应,就这样睁着双眼,盯着头顶的床板发呆。 单阙:“不会是生气了吧,不欢迎我和你一起住?” 川半辞:“……” 这段时间单阙对川半辞有了一定了解,川半辞脾气不错,从没见他生气过,看这反应也不像。 单阙下了床,饶有兴致地在屋内来回转,看到川半辞床边有一个单独存放的小抽屉。 抽屉是透明的,里面装着一排似是装了药剂的试管,单阙之前的宿舍里没有这种东西,像是为川半辞专门准备的。 单阙指了指那个小抽屉:“那里面是什么?” 川半辞:“抑制剂。” 单阙:“做什么用的?” 川半辞:“抑制我的再生能力。” 这就奇怪了,创生科技最成功的实验体是川半辞,就是因为川半辞的再生能力是其他改造人的十倍,怎么日常还会专门抑制的? 不过说到再生…… 单阙问:“你比别人强十倍的再生能力,是抑制之前还是抑制之后。” 川半辞:“之后。” 单阙一惊,这居然是抑制之后的成果:“那你不服用抑制剂,再生能力会强到什么程度?” 川半辞:“不知道,没试过。” 单阙若有所思起来,可惜之后问川半辞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是个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都不去探究的主。 绕了一圈,单阙转过头发现川半辞还一动不动地仰倒在床上。 川半辞的视野里出现了单阙的脸。 单阙:“你平时在睡眠间,不会就是这样一直发呆吧?” 川半辞平静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说“不然呢?” 单阙:“……” 虽说单阙是外星人,但他好歹之前也是有室友的。 睡眠间是这些改造人唯一还算自由的私人空间,最能折射出他们各自的性格。 有人会撕活动区的海报当宝,有人会搜集报废机器人零件,每当训导员闯入,就手忙脚乱地藏匿罪状。 训导员也知道不可能完全抑制这些人的天性,大多数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还会奖励表现好的人基地之外才有的东西。 在搬过来之前,单阙想象过川半辞的睡眠间是什么样,但独独没料到是现在这样。 始终保持着最初始的状态,光秃秃的铁皮墙,一览无余的内部空间,没有一点私人物品。 很难想象川半辞这样一个拥有丰富情绪的人,是怎样日复一日地待在这种枯燥空间里的。 “除了发呆,你平时在睡眠间都做什么?” “等训导员叫我去手术室。” “除此之外?” “等训导员叫我去活动区” “没有其他的了?” “也会等吃饭。” 单阙问一句,川半辞就慢吞吞地答一句,他发现单阙的问题真的有够多。 他一边回答,一边望向头顶。 以往他都能透过床板缝看到上面的天花板,现在只能看见一层床铺。 从此以后,他就不是一个人住了,那个舍友正在他旁边絮絮叨叨地问他问题。 川半辞就不明白了,一个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多问题。 川半辞蹭一下坐了起来, 单阙:“怎么了?” 川半辞面无表情地转向他:“你去发呆吧。”不要再来烦他了。 单阙面上渗出了些许真实的笑意,川半辞平时机器人似的一戳一蹦跶,被戳烦了也只会像现在这样小法雷霆。 真是越看越可爱,搬过来一起住真是他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ci09,五分钟后准备去手术间。”一道声音从墙壁孔洞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川半辞起身就要出门,被单阙拦住了道路。 单阙:“晚上一般没有手术吧?” 川半辞坦然道:“别人没有,我有。” 单阙皱起了眉。 外面已经有训导员在催了,单阙也不好再多问什么,让开身体,看着川半辞和训导员离开睡眠间。 等川半辞回来,已经过了就寝时间。 走廊外一片漆黑,单阙看着川半辞独自一人摇摇晃晃地走进睡眠间,顶光下,对方的面色苍白如纸。 川半辞脚下一晃,即将跌倒时被单阙接住。 单阙搂住川半辞的身体,感受到对方异常低的体温:“小辞?” 听不到川半辞的回应,单阙沉着脸,检查了一番对方的身体。 脉搏微弱,呼吸急促极浅,失血超过了50%。 单阙眉头越皱越紧,这血流失得也太多了,这场手术到底干了什么,完全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川半辞现在还活着全凭超强的自愈能力。 单阙将川半辞躺倒在床上:“很难受么,有没有疼的地方?” 川半辞的意识是模糊不清的,睁着空茫的双眼重复单阙的话:“疼?” 单阙想起来川半辞似乎没有痛觉,稍微松了点气,这在创生科技也算个优点了。 “稍等一下,我去倒水。” 单阙倒水回来,看到川半辞从平躺改成了侧躺,贴着墙壁身体蜷缩着,隐隐能看见对方盖住被子的身体在轻微发抖。 川半辞只感觉全身像是掉进了冰川一样寒冷,但即使被冻得瑟瑟发抖,他的表情依旧没有多少变化。 只要睡着就好了,到了明天,他的身体就会恢复如初。 这样想着,川半辞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身后的床铺一沉,川半辞回过头,看到单阙坐在他的旁边。 川半辞:“你走错位置了,你的床在上面。” 单阙当然不是因为走错地方过来的:“还是很冷?” 川半辞:“有点。” 数据库显示,失血过多确实会伴随失温现象。 单阙已经将室内温度调到最高了。 单阙:“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为什么?”川半辞疑惑了,“你不是有自己的床吗?” 单阙:“你看上去很冷。” 川半辞更疑惑了:“那又怎么样?” 说完,川半辞看到了单阙复杂的目光。 长时间为人类服务的洗脑,让川半辞压根就没有遇到困难可以寻求帮助的概念。 单阙将大脑中下载的人类社交大全全部删除,闭了闭眼睛,改变说辞:“我不习惯一个人睡,可以和你一起吗?” 这个说辞并不完美,川半辞却很吃这一套,歪头打量了对方一番,像是没想到单阙这么大个人,居然还不敢一个人睡。 最终川半辞掀开了被子,大方道:“你来吧。” 就这样,单阙躺进了川半辞的被窝。 大脑因为失血而变得混沌,川半辞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对方密不透风地扒住了:“你不仅话多,还很黏人啊。” 单阙的体温很高,川半辞失温的身体不自觉贴近。 他闭上眼睛,嘀咕道:“难不成你是因为这个才被室友赶出来的?” 单阙低头看着紧贴在他身上取暖的川半辞:“你会嫌弃我吗?” “我会帮助所有人。”川半辞的眼皮开始变沉,后面的话语模糊不清,“这是我存在的意义……” 川半辞似乎睡着了。 有了人体暖炉,川半辞失却的温度在一点点回升。 透着窗外微弱的亮光,单阙看到川半辞苍白的脸逐渐有了红意,呼吸也恢复成了正常的频率,睡得面颊通红。 单阙忍不住轻捏了一下对方的面颊。 —— 川半辞是被冻醒的,被单一片冰凉,背后却还在冒着冷汗。 墙壁上的电子钟才转到午夜一点,他睡了三个小时都没到。 晚上一场临时的手术抽走了他体内一大半的血。 川半辞发动了一下全身的肌肉,发现起身都困难。 他裹紧了被子将身体蜷缩起来,可不管怎么做,就算将室温调到了最高,体温还是在无限制地流失。 周围寂静一片,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川半辞闭上了眼睛,打算就这样硬挨过去。 反正他之前都是这么过来的,过去,现在,乃至未来,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日常。 忍耐,只要忍耐就好了。 这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川半辞急促地呼吸着,身体发抖到近乎痉挛。 但是为什么,总觉得好寂寞好难过? 他变脆弱了吗? 就在这时,川半辞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声音很轻,是这个安静的夜里唯一的响动。 川半辞无法行动,他躺在床铺上,睡眠间舱门忽然自己打开了。 滚落滑动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了川半辞面前。 “检测到ci09心率异常,失血过多。” 川半辞视线偏移过去,发现进来的之前在用餐区遇到的医疗机器人。 检查完毕后,医疗机器人从原本放过玩偶熊的肚仓里,取出了一支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药剂,注射进了川半辞手臂里。 慢慢的,川半辞脸上褪去了几分惨白,重新浮现些许血色,身体也有些一些力气。 川半辞从床上撑了起来:“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未检测到具体指示,待机中——”机械音平稳无波地响起。 训导员从来不会给他注射辅助药物,那会影响他再生功能的成长。 川半辞:“谁派你来的?” “未检测到具体指示,待机中——” 川半辞的目光落在医疗机器人头顶那颗红色摄像头上。 基地会派给他的医疗机器人无一不是最顶尖的,眼前这个型号的机器人是淘汰了好几批的旧款。 明明只是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医疗机器人,透过那只落后的红色摄像头,川半辞却莫名察觉到某种温暖的含义。 川半辞嘴唇动了动,提出了一个自己也不明白的要求:“抱我。” “好的。”一双机械手臂从长方体的机器人两侧伸了出来,刻板而温顺地环住了川半辞的后背。 “检测到ci09体温异常,抱歉,暂时无法提供供暖功能。” 川半辞也收拢的双臂,将整个身体缩进了医疗机器人的怀中。 这机器人说得没错,它无法供暖,整块铁皮都冷得不像话。 但也许是刚才给他注射的药剂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别的什么缘故,川半辞忽然觉得没有那么冷了。 第139章 单阙 那次抽血过后, 近三天训导员都没有让川半辞去手术间。 川半辞喝完抑制剂就躺在床铺上,大有一副要待到天荒地老的模样。 单阙历经千辛万苦,好说歹说, 终于在第三天硬是劝川半辞离开了睡眠区。 川半辞没有等人的习惯,就这样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单阙走在川半辞身后,像是一道逆流, 每次经过人群,周围的改造人都会对他们敬而远之。 川半辞和训导员的距离太近了, 在这些人眼里, 川半辞和训导员没有区别,都是需要远离的存在。 单阙回过视线,看到川半辞忽然停了下来。 川半辞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某个方向。 两人走到了活动区的边缘, 活动区之外是训导员的空间,整个创生科技采取小圈套大圈的建筑模式,改造人全在基地里圈, 训导员在外圈。 平时在活动区只能看见外圈偶尔路过的训导员, 不过最近外圈似乎要扩张, 他们所站的这个地方, 刚好可以看到外圈被推翻的一片墙角。 川半辞的视线穿透玻璃窗,第一次窥见了基地之外的风景。 那里没有合金围成的密闭基地, 一层稀疏的绿色植被覆盖着大地。 松软的褐色土壤之中, 立着几株不知是死是活的细苗,根系一路延伸到看了不见的远方。 “那里是?”川半辞灰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单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是创生科技管辖范围之外, 真正属于人类的世界。” “人类的世界。”川半辞几乎整个人都贴在窗前, “我们这里不算吗?” 单阙:“不算吧,数据库显示,人类世界并不会被圈养在小小的基地里。” 川半辞歪了歪脑袋:“我的数据库怎么没显示?” 能回应上单阙这种奇言怪语的, 也只有川半辞这种同类型的怪人了。 单阙侧目注视着初次见识到外界的川半辞,对方眼中的光芒浅淡却又明亮,仿佛要穿透这厚厚的防护玻璃。 第二天,单阙明显感觉川半辞对外出的积极性多了不少,没等劝说就主动提议:“去活动区?” 单阙当然赞同。 川半辞沿着昨天的路径,再次来到活动区能窥见创生科技之外的角落。 单阙看着川半辞停在昨天站过的地方,兴致勃勃地望向窗外。 单阙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跟着走上前,却发现川半辞似乎愣住了。 寻着目光看去,单阙看到那块原本泄露了一角外部风光的坍圮墙角,此刻被一层黑布给盖上了。 “看不到了。”川半辞淡淡道。 玻璃窗前,川半辞和他自己的倒影相互地低着头。 单阙还没看清对方面上的表情,川半辞就已收敛神色,转过身似乎要走。 “小辞。”单阙在后面喊住了他,“我还知道一个地方能看到外面,想跟我去吗?” 两人一路从活动区来到了手术间。 手术间是改造人和训导员都频繁来往的地方,因此建立在小圈和大圈的交汇处,是横跨基地的空中走廊。 单阙走在前面,余光扫向身后的川半辞。 在知道这里可以望见外面的景色后,川半辞的视线就没从玻璃窗上移开。 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路过的医疗机器人,一头撞了上去。 “哗啦!”机器人被撞得人仰马翻,川半辞也稳不住力,往后倒了下去。 单阙眼疾手快接住了川半辞 人是接住了,但和机器人迎头相撞的那一下可完全没收住力,估计脑袋都是晕的。 单阙将川半辞扶稳:“你……” 结果川半辞压根就顾不上自己,挣扎地从单阙臂弯里出来,眼睛依旧盯着玻璃窗之外:“我看到了,在那里。” 川半辞踉跄地快步向前,贴在玻璃窗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 单阙看到额头还泛着红痕的川半辞,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弯腰扶起翻倒在地的医疗机器人,单阙在川半辞身旁站定:“怎么样,没骗你吧。” 川半辞眼神晶亮地望着单阙,用力点了点头。 还真好哄啊。 单阙开口:“想出去吗?” 川半辞歪了一下脑袋。 单阙继续道:“创生科技之外,属于人类的真正世界。” 川半辞面色恍惚,像是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一般,转过头重新看向了外面的景色。 和活动区只有一角坍圮的墙角不同,这里的视野更加广阔,还能看到天空。 但最终,川半辞摇了摇头。 这个反应倒是出乎单阙的意料。 单阙:“你不是对外面很好奇吗,不想出去?” 川半辞:“我是为了拯救人类而存在的,不能出去。” 这是单阙第二次听到川半辞说类似的话了。 基地里的改造人或多或少都接受过类似的洗脑,川半辞的情况显然更为严重。 其他人在这里生活到一定程度,或多或少都会明白他们不过是维持富人生命的活体器官,所换取的不是人类,是钱和资源。 只有川半辞始终坚定不移地相信着那个崇高的使命。 看到川半辞认真的侧脸,单阙张了张嘴,没办法说出那个残忍的真相。 他不自觉想到了那些得知实情后心灰意冷的改造人。 当坚持的理由根本不存在,遭受的苦难就会先一步侵蚀他们的内心。 他们的情感越来越淡,最终彻底消失,沦为行尸走肉。 而情绪收到影响,他们的器官也会在一定程度产生衰败,品级降低到一定程度,压榨掉最后的利用价值,就会被基地人道毁灭。 单阙的原主就是这样死去的。 涉及到川半辞,单阙的考量就会变得谨慎。 他担心川半辞还健康地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还没有发现真相,心中那一点善意希望在支撑着他。 在还不知道要如何摆脱这人间地狱前,单阙不忍心浇灭川半辞眼中的火焰,即使那是假的。 平静的日子持续数日后,单阙也被传唤到了手术间。 他对创生科技做的那些事无所谓。 得益于这些天和川半辞的相处,他的情绪中枢吸收到了足够能量,应付这些小手术还是没问题的。 也是得亏这具B级改造人的躯体在权贵眼中不过是次等品,让他去手术间的情况很少。 作为高维存在,单阙熟练地封闭了感官神经,准备将这场手术当作短暂休憩。 “奇怪,这个仪器怎么没反应?” 医疗人员的交流声让单阙重新睁眼。 透过手术灯刺眼的光晕,他看见一个人正敲打着一台仪器。 “痛觉阈值测定仪出故障了,还是ch05的痛觉感官失效了?我记得上次手术还有反应。” 不好,单阙没想到手术居然还会配备痛觉检测。 他手指微动,一道微弱的电波从指尖溢出,原本死寂的仪器开始规律跳动。 “刚才应该是接触不良。”医科人员确认仪器恢复正常后,继续埋头操作。 单阙暗自叹息,不得不分神操控仪器电波。 手术还要进行一段时间,他百无聊赖地侧过头,透过手术室的观察窗望向走廊。 在一众面色惨白的改造人队列中,川半辞的身影突兀地闯入视线。 对方被五六个白大褂团团围住,从走廊经过。 “哎哎哎,ch05保持静止。”主刀医生厉声警告,“手术中造成额外损伤我们概不负责啊。” 单阙被按回手术台,一个医科人员站在他面前,隔绝了他看向外面的视线。 看来川半辞短暂的休憩期结束了。 与单阙这类低需求的B级改造人不同,川半辞几乎隔天就要来一趟手术间,最频繁时一天来两趟。 只有上次那种大抽血元气大伤的情况,才会让人休养几天。 不过不管是哪场手术,单阙都没见过川半辞身边围了那么多医科人员。 单阙心中莫名有些沉重。 他的手术很快结束,医科人员只拿走了他的两根手骨,下了手术台依旧行动自如。 待医科人员捧着他的指骨离开,单阙没有立刻返回,拐了个弯来到了川半辞所在的手术间最深层。 川半辞的手术已经开始了,有多名医疗人员挡着,单阙看不清楚全貌,只得靠着门外静静地等待着。 但渐渐的,他发觉了不对劲。 他的目光扫过手术台旁的器械架,所有手术都是为了从改造人身上取走什么,但这场手术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器械架的器官储物盒依旧空空如也。 他们压根就不是来取走川半辞器官的。 单阙的指尖在墙面上轻轻一叩,通风系统的金属管道将手术室内的对话传了过来。 “痛疼阈值突破十级,肌肉的再生效率显著提高了。” “看来猜测是正确的,疼痛可以催化ci09的自愈潜能。” “加大注射剂量,将痛疼阈值提升到十五级,切断他的手指。” 和医科人员冷静的话语同时出现的,还有川半辞沉重的呼吸声。 随着提升痛觉的注射剂刺入川半辞体内,川半辞也终于泄露出了一点声音。 极为短促的一声呜咽,尾调还没有完全出口,就又被对方给吞了下去。 单阙眉梢越皱越深,心中不自觉焦躁起来,直接探出头看向了手术室。 痛觉测定仪在发出“滴滴滴”的严重警告声,上面的电波一度到达了显示范围的顶点。 川半辞是有痛觉的。 当医科人员的身影短暂移开的刹那,单阙看清了手术台上的景象。 川半辞仰躺在手术灯刺眼的光线下,瞳孔扩张到极限,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肌肉。 被拘束带固定的手臂痉挛到蜷曲,睫毛上沾满的汗珠在冷光下折射着破碎的光。 过载的负面情绪充盈在整个手术室,在单阙的视线中,浓黑色的情绪雾霭几乎扭曲了现实。 单阙的情绪中枢被冲击地嗡嗡作响,仿佛聆听到了川半辞无声的嚎哭。 他终于知道了川半辞情绪异常的原因。 所有人的情绪都是实时反馈的,但川半辞不同,他的情绪像是被压在岩层之下的熔岩。 平时丝毫情绪不往外露,只是日复一日地积蓄压力,直到岩层断裂,压抑至今的情绪洪流倾泻而出,如同汹涌江海,延绵不绝。 川半辞不是没有情感,而是压抑了太多次,不知道如何表达,以至于就连爆发也是无声。 单阙企图帮川半辞也屏蔽痛觉,但指尖跃动的能量波纹刚触及手术台就骤然溃散。 川半辞不是他的同族,他无能为力。 穿过手术间一众白衣身影,单阙接触到了那汪灰色的眼眸,此刻正翻涌着阴云。 此刻的川半辞是什么心情? 看着川半辞此时的眼睛,单阙指节绷出青白。 第140章 单阙 察觉到手术即将结束, 单阙悄无声息地退回睡眠间。 不多时,伴随着金属轮的滚动声,戴着呼吸面罩的川半辞被推进来。 川半辞半垂着眼, 身形在被子下衬得十分清瘦,薄得能透出皮肤底下隐约的青。 “ch05,正好你在。”训导员看到单阙, 将推床推给了单阙,又甩过来一本护理资料, “这是ci09的全部注意事项, 他的术后恢复交给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随即也不管单阙看不看得懂那繁复的资料,摆脱麻烦一般, 一脸轻松地打了通讯:“喂?今天晚上没任务,一起打牌去啊。” 单阙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门外, 训导员一边离开, 一边还在和通讯另一边的人讲话。 “ci09?反正有另外一个改造人看着, 用不着麻烦我。” 单阙转向病床:“你为了他们承受这些, 可他们似乎并不把你当一回事。” 川半辞缓缓抬起了眸,那双灰眸在呼吸面罩的影响下覆盖了一层雾霭, 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整个房间都浸泡在粘稠的负面情绪里, 浓郁到单阙都感受到了些许窒息,病床上的少年却始终面容平静。 单阙呼吸多了几分滞涩:“很痛苦吗?” 川半辞的视线落在单阙脸上, 语气似是疑惑:“为什么, 要痛苦?” 单阙眸光一凝。 川半辞不痛苦吗? 可周遭的情绪全都指向痛苦的源头是川半辞。 川半辞又说他不痛苦。 单阙伸出手,掌心贴在了川半辞的左胸膛。 人类将他们的情感中枢称作心脏,作为情绪的主人, 厄里斯自然也能一定程度地掌控它们。 单阙发现,川半辞的情感波动的确微乎其微。 那就奇怪了,如果川半辞真的没有情感波动,周遭外溢到窒息的情绪能量又是从哪里来的? 单阙:“你不难过吗?” 川半辞:“不难过。” 单阙再次凝视向川半辞。 少年眼底的澄澈像未被触碰的深潭,仿佛真的感知不到那些要将空气凝固的负面情绪。 单阙在数据库检索到了类似的现象,情绪解离。 川半辞的情感过于浓烈了,他并不是对自身的遭遇无动于衷,而是已经超出了承受的阈值,触发自我保护机制,解离所有情绪。 所以其他人的情绪都作用在内心,只有川半辞是始终涣散在外的,明明负面情绪已经浓烈到了具象化的黑,内心却依旧平静无波。 这可算不上一个好消息。 如果继续放任下去,指不定川半辞哪天就会彻底坏掉。 好不容易找到情绪浓烈到可以让他修复核心中枢的人,单阙不能让川半辞就这样在自己眼前轻易消逝。 可要怎么样才能减轻川半辞过载的情绪? 单阙大脑闪过了一些画面。 其他改造人在经历过手术后,会经常抱头痛哭,相互舔舐伤口,那样的宣泄过后,负面情绪往往会消减一些。 单阙向川半辞提出了这种建议。 川半辞沉默片刻,眼底浮现淡淡的茫然:“哭?那是什么,我不会。” 单阙:“数据库显示,向外物施暴,也可以发泄情绪。” 川半辞动了动自己软绵的手臂:“我现在好像不太动得了。” 在接连提出所有方案后,单阙感觉到了无措。 他并不是土生土长的人类,他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翻遍数据库,照本宣科,给川半辞一些不知道管不管用的官方建议。 “抱歉,我提出的好像都是无效方案。”单阙心口泛起一丝细微的抽痛,他的手将悬未悬,停在川半辞苍白的面颊上,“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 理论上的方法千千万万,但没有一条川半辞适用的。 也许川半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因为他的特殊性,不止在创生科技他是个异类,整个人类都将他排除在外。 “单阙。” 就在这时,一只手握住了单阙悬着的手腕。 那只手异常冰凉,柔软到似乎下一秒就要消散。 单阙抬起头,看到川半辞向他弯起了一个清浅的笑容:“我很好啊,不需要你救。” 刹那间,环绕在周围的浓黑情绪消散无形,被川半辞隐藏到了更深处。 他不知道如何哭,却懂得怎么通过笑容去宽容别人。 如同一滴无形水珠,滴入了单阙的躯壳,顺着血管漫过四肢百骸,让他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了一丝联系。 这滴落入他心间的水珠,仿佛是川半辞那未能留下的眼泪。 作为外星生物的单阙,替川半辞红了眼眶。 “没关系。”单阙悬空的手掌扶过川半辞的额头,轻声道,“我不会把你丢下的,他们不愿意照顾你,我来。” 单阙从未有过照顾人的经验,却仿佛天生就懂得如何照料川半辞。 他快速翻了一遍训导员丢给他的资料,从里面找到一管缓释剂。 这剂药只能加速川半辞恢复,他还想多弄一份可以缓解痛苦的药剂。 给他的文件没有相关信息,但脑海中的数据库被他翻了个底朝天,果然找到了所需的配方。 将那管现成的药剂递给川半辞,单阙道:“你先服下这个,我出去找找有没有能够让你缓解痛苦的药剂。” 川半辞乖顺地点了点头。 那些材料本不是改造人能接触到的,但单阙不是普通人。 通过厄里斯的特殊能力,单阙闯入了训导员所在的创生科技外圈,从药房搜刮来一堆药材,又悄无声息地折返回内圈。 单阙回到睡眠间时,川半辞摘了呼吸面罩还躺在床上,桌上的药剂试管已空了底。 单阙将药材倒进碗里,这些偷来的原料无法直接合成药剂,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捣碎。 他一边捣,一边随口问道:“药都喝完了?” 川半辞闭着眼,轻轻颔首。 单阙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不对劲。 单阙走上前,拿起那支空试管,指腹在瓶口细细摩挲检查,随即看向身侧闭眼假寐的川半辞。 身旁的脚步声走近又远去,川半辞动了动耳朵,掀起一丝眼缝,正想看看单阙的去向,就撞见了站在他床头压根就没离开的单阙。 单阙手里捧着那盆放在川半辞床头的纤维灯,原本干燥的太空沙此刻浸得透湿,隐隐飘出药剂特有的清苦气息 “小辞。”单阙将那盆混入了药剂的纤维灯晃了晃,“你这叫全部喝完了?” 川半辞:“……” 单阙只得再去训导员那里取了一支药剂回来。 川半辞接过药剂,眼角余光瞥见单阙站在床边,一副不亲眼看着他喝完就绝不离开的架势。 他沉默片刻,忽然将试管递了回去:“让给你。” 单阙挑眉:“?” 川半辞真诚道:“你也做了手术,这个能让你快点好起来。” 这时候倒是想到他了。 单阙扬了扬唇角:“不用,我那个只是小手术,你才是最需要恢复的人。” 川半辞顿时不说话了。 原地化为犟种,不管单阙怎么说,就是不肯张口。 单阙不明白了,连那种惨无人道实验都能忍受的川半辞,为什么让他喝能快速恢复的药剂反而不愿意了。 这根本不符合人类行为逻辑。 两个人机拉扯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得出了正常人显而易见的结论。 单阙试探道:“你怕苦?” 川半辞面露恍然。 不怕疼不怕死的川半辞,居然会怕苦。 这种近乎天真的弱点,让川半辞瞬间褪去几分冰冷淡漠,多了丝鲜活的人气。 单阙脸上带上了一点笑意,态度却铁血无情:“那也得把药喝完。” 待单阙从外面再回来,川半辞已经和眼前的药剂苦大仇深地对峙了十分钟。 单阙将从厨房偷来的糖块放在川半辞面前:“喏,喝完后含这个,应该会好一点。” 川半辞捏着糖块,依旧不死心:“我想只吃这个不喝药。” 单阙含笑:“你做梦呢?” 单阙对付川半辞自有一套,哄劝道:“你乖乖喝下去,明天我给你带另的好吃的。” 川半辞抿着嘴不肯松动。 单阙加大筹码:“是你从来没吃过的新鲜东西哦,真的不想要吗?” 川半辞向来无法抵抗未知的诱惑,此话一出,立刻有了松动:“从来没吃过的?” 单阙点头:“是全基地都没有吃过的,独一无二的东西,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但前提是,把这管药剂喝下去。” 川半辞被单阙的描述吸引住了,也不考虑单阙要如何弄到这样的东西,握着药剂欣喜道:“好!” 好不容易哄着川半辞喝下药剂,单阙拿出了一块糖块:“张嘴。” 川半辞立刻张开了嘴,探出一截舌头,就这样等了半天,发现单阙还是没将糖块放下,面无表情道:“想耍赖?” 然而单阙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小辞,你的舌头是怎么回事?” 一道交叉烫痕深深烙在了川半辞的舌面上,伤口外翻还在渗血,看上去极为狰狞。 川半辞索性探出头,将对方手上的糖块主动含进了嘴里。 甜味盖过了嘴里的苦涩,他眯着眼睛道:“训导员做了一项新实验,拿我试手。” 单阙面色沉沉,对方说得轻巧,但按照川半辞平常的恢复能力,这点小伤应该已经愈合了,可这烫痕非但没有恢复,还隐隐有的坏死迹象。 单阙:“什么新实验?” 川半辞回忆了一下:“叫什么……电离射线?忘了。” 川半辞完全不在意,含着糖块,全身心都扑到了单阙所说的独一无二的食物上面:“你真的会给我全基地都吃不到的东西吗?” “好吃吗?我什么时候能吃?” 川半辞完全忽视了身体的不适,只眼睛晶亮地望着单阙:“单阙,明天一定要带我去哦。” —— 术后的川半辞几乎丧失了所有自主行动能力,只能被训导员一路推回睡眠间。 对方的脚步急促得像在赶时间,轮椅在光滑的地面上颠簸,川半辞被颠得有些难受,只能克制地忍耐着。 头顶的光照暗了下来,川半辞迟钝地抬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睡眠间。 训导员没开灯,屋内昏暗的仿佛在夜晚。 刚从人声鼎沸的手术间脱身,身边的空寂便显得格外锋利。 眼看最后一个人也要离开,川半辞用尽全力撑起上半身,指尖攥住了对方的衣角。 “训导员。”川半辞的声音裹在呼吸面罩里,闷得发颤,“身体好疼……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训导员转过来的脸上挂着惯常的微笑,语气却很冷淡:“ci09,你以前从来不用人费心的,今天怎么突然这么粘人?” 川半辞的指尖僵住,有些无措地看着训导员。 对方弯腰扯开他的手,将他按回床上:“我知道你很厉害,这次一定也能自己扛过去的,对吗?ci09。” 那张笑脸在昏暗中格外冷硬,川半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增加疼痛阈值的注射剂还没有完全代谢干净,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细针在骨头里游走。 川半辞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让绵长的呼吸将尖锐的痛感一点点压下去。 训导员往他被子上扔了一管试剂:“喝了这个就不难受了,我还有事,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川半辞在被子里摸索了一番,花了好长时间才拧开管塞,苦涩的液体刚沾到舌尖,他的眉峰就猛地蹙起。 好苦,像胆汁混着铁锈,一路从嘴巴苦到胃里。 川半辞他闭紧眼睛憋住一口气,仰头将整管试剂灌了下去。 “唔……咳咳!” 液体呛进气管的瞬间,剧烈的咳嗽撕裂了胸腔。 苦水从嘴角溢出,连鼻腔都灌满了那股灼人的涩味,他趴在床边咳得浑身发颤,地板上很快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渍痕。 现在就连空气也染上了苦涩的味道。 独自一人的川半辞躺回了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发怔,干涩的眼眶布上了一丝血丝。 这和刚才说好的不一样,不是说喝了就会变得舒服吗? 他的身体还是痛到不行,嘴巴也变得苦涩了。 川半辞重新盖上了呼吸机,眼前变得一片雾白。 偶尔有三两成群的改造人从门外路过,身上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 川半辞躺在病床上,手术灯留下的干涩感还滞留在眼球内,每一次眨眼都像牵动了生锈的齿轮,仿佛能听到躯体生锈的嘎吱声。 从午后到夜幕降临,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黑暗漫过床沿,将自己彻底吞没。 他拯救了那么多人,人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放? 这种日子要怎样才能到头?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40-150 第141章 单阙 这天, 川半辞独自站在活动区的边缘,装出路过的样子,用身形挡住了头顶的监控。 不多时, 一阵隐约的警报声从远处传来。活动区内的改造人纷纷转头四顾。 “什么声音?” “好像是从外圈传来的。” “训导员的区域么,那和我们没关系吧。” 川半辞头顶忽然掠过一片阴影,他刚一抬眼, 一道身影已从上方飞掠而过。 单阙从活动区顶盖的通风口钻了进来,顺着边缘的立柱疾速下滑。 周围的改造人都被警报声牵住了注意力, 没人留意到这边的异动。 闯进活动区的单阙一把抓着川半辞的手臂, 用力往前一带:“跟我走。” 两人一路穿出活动区,来到一条人迹罕至的走廊角落。 单阙将川半辞挡在最里侧,往后向外探查了一番, 确认没人过来后,从衣摆里衣摆里摸出一颗果子:“看。” 川半辞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单阙的掌心里躺着一颗红彤彤的果子。 “这是我从训导员实验室偷来的, 据说是基因编码实验培育出的苹果树, 结下的唯一一个果子。” 单阙将苹果放进了川半辞手心:“怎么样, 没骗你吧, 这是不是独一无二,全基地都没有吃过的东西?” 手上的分量沉甸甸的, 川半辞颇为新奇摸了一下, 触感偏硬,和他往常吃的合成营养块截然不同。 这是昨天晚上他喝下药剂后, 单阙承诺给他的奖励。 川半辞张开嘴, 用牙齿轻轻蹭了蹭,随即咬下一口。 “嘎吱” 一声清脆悦耳,汁水瞬间在齿间迸溅开来, 清冽的果香裹挟着馥郁的甜意,瞬间灌满了整个鼻腔。 川半辞瞳孔微颤:“!!” “看来你很满意。”单阙看着站在角落咀嚼苹果的川半辞,嘴角不由自主地漾开笑意。 那颗苹果树,是他外出给川半辞找缓解痛苦的药材时发现的。 苹果树上只结了这么一颗果子,训导员宝贝得很,在实验室设重重防护,寸步不离地看守。 不过对单阙来说,用来哄川半辞正好。 “慢慢吃,我替你盯着。”单阙转过身,眼神扫过着周围可能有人出没的路口。 虽说顺利得手,可刚才毕竟触发了警报器。谁也说不准那些人什么时候会搜查到这里,多少得看管一下。 一只手从身后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摆,单阙回过头,发现川半辞把苹果掰成了两瓣,将其中一半递给了他。 “给你。” 单阙愣了瞬,随即笑意更深:“不用,你自己吃吧。” 川半辞抬眼望他:“你不是说,这是苹果树上唯一的果子吗?” “你现在不吃,以后可就吃不到了。” 说着,川半辞往角落缩了缩,给单阙空出藏身的位置,催促道:“快点,别被发现了。”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肩并着肩,躲在角落里分食了那颗苹果。 作为厄里斯时,单阙只品尝过情绪的滋味,现在身为人类,多了另外一种味觉。 单阙低头咬下一口,清冽的果香漫过味蕾,和甜蜜的味道很像。 单阙侧过头,刚好发现川半辞也在看着他。 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面无表情的松鼠,如果对方此时歪着脑袋,一定会更可爱。 单阙:“我的数据库显示,有一句人类的古话叫,苹果是水果界的馒头。” 川半辞果然疑惑地歪了头:“馒头是什么?” 如愿见到预想中的画面,单阙语调愉悦得微扬:“不清楚,似乎是种粮食,由小麦和酵母制成。” “都是没听过的原料,应该是特别珍贵的粮食。”川半辞盯着自己手上苹果,用力咬下一大块,“我们赚翻了。” 单阙看着川半辞一口接着一口将苹果吞入肚子,连核一起吞下,而后认真舔去手指上的果渍。 他最初待在川半辞身边,不过是为了吸收情绪,但川半辞实在过于好哄,只要在旁陪着,便永远不缺鲜活的情绪。 单阙漫无边际地想,如果川半辞在他的异骸直播间,应该会很受他同族们欢迎。 “单阙。” 川半辞的呼唤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单阙扬起温和的笑:“怎么了?” 川半辞看着他:“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单阙脸上的笑意一顿:“怎么突然这么问?” “所有人接近我都是有目的的。”川半辞的声音平铺直叙,“训导员是为了让我无害化为人类奉献一生,医科人员是为了从我身上取走器官。” “所以,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川半辞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在单阙心底投下了一颗巨石。 原来川半辞都知道。 他之前以为川半辞那么乖顺是被训导员洗了脑。 现在看来,川半辞哪里有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对方看得不要太透彻。 单阙看川半辞的眼神多了一种奇异的色彩,他发现自己总能在川半辞身上发现这种有趣的意外。 他回想起了自己最开始见到川半辞的时候,自己受本能趋势对川半辞产生了浓烈的探究欲。 那种转瞬即逝的欲望,在被川半辞这样直白地戳破心思后,再次翻涌上来。 “目的,真是好伤人的词。”单阙道,“难道就不能是……为了爱吗?” 川半辞:“爱?” “对啊,我觉得我爱上你了。” 反正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得到川半辞的爱,既然对方有了疑问,不如就当做自己先一步爱上了对方,还能名正言顺地攻略对方。 单阙凝视着川半辞:“想时时刻刻和你待在一起,对你好,为你做任何事,就是爱你的感觉。” 川半辞若有所思。 这就是爱吗?好奇怪的说法。 川半辞回想此前单阙所做的一切,好像确实都对得上。 虽然无法理解,川半辞还是认真回应:“我懂了。” 单阙:“你……懂了?” 这是什么回答? 单阙看过的千百本爱情文学中,没有任何一方受到表白后,回答是“我懂了。” 两个人相互凝视中,单阙陷入了沉思。 要说此刻最淡定的,还得是川半辞。 在他眼里,单阙和训导员、医科人员没有本质区别,都是为了某种目的留在他身边的。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会离开他。 得到了这个简单粗暴的结论,川半辞满意了,对单阙道:“那你好好爱我吧。” 单阙:……这种回答教科书上也没有。 川半辞没在意单阙的持续沉默,拉了拉对方的袖子,好奇道:“单阙单阙,苹果树长什么样子?” 单阙回过了神,头顶正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听动静,像是训导员寻果子寻到这里来了。 单阙心念一动,如果大部分人员都在这里找苹果,那基地外圈的人应该会少很多。 思及此,单阙立刻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朝川半辞道:“不如我带你一起去看看?” 川半辞连连点头。 川半辞仿佛天生就不知道什么是怕,这几天在单阙的带领下,没少犯违纪的事情,现在连训导员专属区域都敢去闯一闯。 川半辞跟单阙一路摸到空中走廊手术间的尽头。 这里是连接基地内圈与外圈的枢纽,平时大门都是关着的,只有训导员和医科人员的生物信息才能打开。 而今天,因为苹果失窃,这扇门频频开启了。 单阙拉着川半辞藏在楼梯暗处,看无数人员从门内匆匆进出。 川半辞:“这要怎么办?” 单阙没有说话,往上走到楼梯上层,伸手拉开了那间从无人踏足的房间的门。 川半辞眼睛微微睁大。 作为常被带去手术间最深处的改造人,川半辞一直都知道楼梯尽头的上方有个小房间。 那扇门总虚掩着,从没人在意过,直到单阙将门打开,川半辞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个杂物间。 室内光线昏暗,隐约能看见堆着不少废弃的材料零件,蒙着薄薄一层灰。 单阙从杂物堆里翻出一堆零散零件,三下五除二,拼成了两个医疗机器人。 单阙没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懂组装机器人,川半辞也不懂去问,全程保持着面无表情的震惊。 直到单阙按下启动键,医疗机器人的摄像头亮起了已激活的红光。 单阙拉开其中一个机器人的肚仓,对川半辞道:“藏进去,让机器人带着我们去外面。” 话音刚落,单阙回头就见川半辞早已行动力特别强地钻进了另一个机器人的肚仓里。 改造人常年经历手术,大多因为药物影响而发育不良,身形瘦削,藏进与身高相当的机器人肚仓里,倒也勉强容得下。 川半辞头一次干这么刺激的事情,见单阙还没动静,还探出头催促:“你快点。” 单阙觉得有些好笑,不再多言,跟着钻进了剩下的机器人肚仓。 两个人就在这些训导员的眼皮子底下,利用医疗机器人来到了外圈。 曾经走过的外圈路径,早已在单阙脑中有了清晰的路线图。 避开了训导员的眼线后,单阙将川半辞拉出来。 估计这些人也没料到会有改造人敢偷摸溜出内圈,两个人借着路上的障碍物隐匿身形,一路有惊无险,顺利到达了种植苹果树的培养室。 实验室的玻璃培养舱内,那株苹果树垂着枝条,唯一的红色苹果被摘下后,只剩下嵌着黄边的稀疏绿叶。 旁边还配有说明图。 川半辞看看图上枝繁叶茂果实结满的模型,再看看培养舱内蔫蔫的苹果树:“它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这里缺少适宜的生长条件,加上辐射的影响,能长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单阙道,“数据库显示,如果他们再研制不出更高效的生长剂,这颗苹果树会在一个月内彻底死去。” 川半辞有些遗憾:“救不了了吗?” 单阙侧过头:“你想救它?” 川半辞望着培养舱死气沉沉的果树:“苹果很好吃,不想它死。” 单阙翻阅了脑海中的资料,沉吟片刻:“有办法。” 川半辞猝然抬起头。 单阙:“……但这种办法不能提供给他们,得让我们自己来。” 其实跟川半辞说有办法的时候他就有些后悔了。 人类科技暂时做不到重新创造一株灭绝植物,想要维持苹果树的生命,必须动用厄里斯科技。 但如果不小心被这些人类发现端倪,以他现在的状态,可能会产生无法预料的后果。 单阙在心里叹了口气。 怎么就忍不住说出口了呢,就为了不想看到川半辞失望的眼神? 单阙垂着眼,刚压下心底那点莫名的躁动,就听见川半辞的声音撞了过来。 “单阙。”川半辞微微仰着头,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此刻竟闪着细碎的光。 对方走上了前,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面颊,呼吸里还带着刚吃过苹果的清甜味。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快:“你怎么什么都能做到,好厉害!” 这猝不及防的夸奖与接近让单阙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耳廓却在冷光下悄悄泛起一点薄红,什么后果威胁通通抛到脑后。 单阙:“还、还好吧。” 川半辞兴致依旧:“那就说好了,我们来照顾它吧。” 此后,川半辞每天都多了一项隐秘的任务。 每当两人被允许去活动区的间隙,他们就借着仓库里的医疗机器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外圈的培育室,呵护苹果树生长。 “哎,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苹果树好像越长越茂密了。”一个人例行检查苹果树的生长状况后,和旁边的人新奇道。 “是啊,看来最近新调配的生长剂有效果,回头得把这数据汇报上去。” “他们好蠢。”还躲在实验室角落偷听了全程的川半辞面无表情道,“一想到我们不在的时候,苹果树要由他们照顾,我就担心地睡不着。” 川半辞的毒舌在这个时候已经出具形态了。 川半辞眼珠一转,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单阙,不如你想办法把苹果树移植到我们的睡眠间去怎么样?” 单阙被噎了一下:“……虽然我很想答应你,但我也没有无所不能到那种程度。” 第142章 单阙 苹果树无法移植, 两人日复一日地潜进基地外圈。 这条路伴随着凶险与麻烦,却奇异地成了灰暗生活里的一抹亮色。 一旦有了什么目标,川半辞就会非常执着, 也不在睡眠间发呆了,有空就拉着单阙讨论苹果树的照料细节。 就连手术后那股盘踞不去的阴郁,似乎也淡了许多。 细心往培养舱里添营养层, 川半辞抬起头,忽然瞥见茂密的枝叶间藏着一抹异样的青。 川半辞拉了拉在旁边警戒的单阙:“单阙, 它好像结果子了。” 单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层层叠叠的翠绿叶片间,三颗青绿色的小圆果正悄悄悬着。 川半辞的目光黏在果实上,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这株创生科技内除了人类的唯一生命体, 正以沉默而顽强的姿态生长着。 “再过两个月左右,大概就能成熟了。”单阙估测了一下,耳朵捕捉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那些人快回来了, 我们走。” 日子在川半辞数着手指头中悄然过去, 川半辞躺在手术台上, 还想着今天的苹果树有没有新抽芽。 旁边的医科人员在检测川半辞的身体,惊叹道:“ci09的器官组织品质越来越好了, 这品质都超过以往的 s级。” 有人转头看向手术台上的川半辞, 语气带着难得的温和:“ci09,最近表现不错, 晚上给你奖励。” 换作从前, 川半辞或许会因为训导员的认可而欣喜。 而现在,川半辞全身心都扑在苹果树上,他昨天没空去看, 今天要抓紧时间,赶在训导员换班之前去看一眼。 连带对医科人员的态度都敷衍了不少。 川半辞:“要结束了吗?” 医科人员:“快了,给你缝完线。” 川半辞的情绪本就淡薄,这些人也不知道自己被川半辞敷衍了,注意力都黏在川半辞状态极佳的器官数据上。 手术结束后还要避免剧烈运动,不过这也阻止不了川半辞松快的心情。 来到睡眠间,川半辞第一句话就是:“单阙,我们出发。” 单阙早已在桌边等候多时,照例检查了一下川半辞身上缝合的伤口。 因为极强的再生能力,不管是训导员还是川半辞,都不关注术后恢复。 单阙却不如此,向对待普通病人一样,撩开川半辞的衣服,细细擦去缝合线内渗出的血,再用棉签消毒。 单阙:“还有舌头呢?给我看看。” 川半辞伸出一截粉红的舌,上面的烫印依旧没有消失的迹象。 单阙:“你刚从手术台上下来,今天还是休息一下吧。” 川半辞不在意道:“只是小手术而已,去见苹果树还是做得到的。” 单阙:“不急,再休息一下。” 单阙却有些反常,往常只要他开口,对方总会二话不说跟他走。 今天却仿佛面色沉沉,有什么话堵着没说的样子。 川半辞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怎么了,快走啊,我们都两天没去了,万一被那些人养坏了就不好了。” 单阙走上前,只轻轻将人按坐在椅子上,估计手术并没有多用力:“小辞,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川半辞:“?” 开口之前,单阙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为此还重新下载了那本因为一直没什么用而被他删除的人类话术大全,他怕川半辞会难过。 可话到嘴边,却发现所有精心措辞都是苍白的。 川半辞为那棵树倾注了很多,不管怎样的话术都避免不了让川半辞受伤。 与其让他心存虚假的希望…… 单阙直言道:“苹果树枯萎了。” 川半辞一怔:“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这么突然?” 单阙:“昨天下了一场暴雨,有训导员消杀不完全就进了实验室,苹果树受到污染,当场就枯死了。” 睡眠间的通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窗外灰色天光落在川半辞脸上,让那张平静的神情显得有些空茫。 昨晚下雨的事,川半辞略有印象。 他听到过屋顶传来的雨点闷响,不过因为创生科技是全封闭的,除了声音,川半辞一点雨的影子都没见到。 那时已经是封寝的深夜,他还躺在床上念叨着一天没见的苹果树。 为了让川半辞安心,单阙特地单独跑了一趟培养舱。 原来那个时候就死了吗? 川半辞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知道了。” 本以为川半辞会难过,单阙准备了很多安慰的话,发现川半辞只是叹了口气。 “那里应该已经没有东西了。”川半辞从椅子上站起来,“以后就不去了。” 全程川半辞都表现得十足冷静,也不伤心,仿佛前几天时时刻刻把苹果树挂在嘴边的人根本不是他。 苹果树已经枯死,那些偷偷溜去照料的时间就空了出来。 川半辞重新躺回床上,望着头顶斑驳的床板,眼神放空,又开始了漫无边际的发呆。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单阙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虽然苹果树是枯死了,但我去得还算及时,抢救下了一颗还没有被污染的果子。” 川半辞的视线里,单阙拿出了一颗李子大小果实。 这小苹果还没有成熟,表皮的色泽青白交加,想来口感也是酸涩的,被一层晶莹易透的物质包裹着 “它还没有成熟,吃是不能吃了,我把它做成了标本。”单阙手指一松,小苹果就轻轻落在了川半辞的掌心。 单阙:“现在不用担心它会枯萎了,只要你不扔掉它,它大概会永远陪着你。” “永远……”川半辞咀嚼着这个词,捏了捏这颗异常光滑坚硬的果子,“听上去好像很不错。” 单阙像是松了口气,眼底漾开一点微光:“好了,事情都说完了,现在跟我走吧。” 川半辞茫然地被单阙拉了起来:“还要去哪?” 单阙:“忘了么,今天是训导员一月一次休假日。” 单阙隔了一天才敢告诉川半辞苹果树枯死的真相,自然不是单纯地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 苹果树之所以让川半辞这么挂心,还是源于那颗偷来的苹果。 他能让川半辞对苹果树感兴趣,自然也能找到另外可以代替苹果吸引川半辞注意力的东西。 “基地的管理很松懈,几乎没什么人。”单阙循循善诱道,“我找到了一个隐秘出口,你要跟我去看看吗?” 川半辞果然被勾起了兴趣,任由单阙拉着往外走。 和单阙说的一样,外面的管理人员异常稀少。 基地的布局是外圈套小圈,不管去哪,就得先经过训导员驻守的外圈。 但单阙带他走的并非寻常路径,两人七拐八绕,竟然来到了餐区的厨房深处。 最近两人频繁偷溜外圈,潜入这样一个无人的厨房简直易如反掌。 现在不是用餐时间,厨房里空无一人,川半辞跟着单阙来到一截通风管道前。 管道是封死的,单阙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三两下就将挡板卸了下来,露出黑漆漆的入口。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爬了进去,管道内壁积着薄尘,偶尔有风吹过,带来外界陌生的气息。 川半辞眸光微亮,不管管道尽头等着他的是什么,光是此刻这种从未有过的钻管体验,就足够他欢喜很久了。 川半辞从管道口爬出来时,只觉眼前一阵晃眼。 不同于基地内惨白的灯光,这里的光线明亮而温暖,带着某种鲜活的质感。 他踩上了松软的土地,混着青草的气息钻入鼻腔,仰起头,又看到了真实的天空。 天空铺着细碎云絮,蓝得像被水洗过,风从耳边掠过,川半辞轻声:“这里是……” 基地外面。 —— 川半辞独自坐在活动区最偏僻的角落,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电子钟。 还剩半个小时,只要这数字再往下跳完最后一格,他今天的户外活动就算完成了。 这样无止尽日子每天都在循环往复,今天和昨天没有任何区别。 活动区的合成地板散发着淡淡的塑胶味,远处改造人们来回踱步。 远处的玻璃门外,还有一个医疗机器人仿佛程序错误一般不停地撞着大门。 这个机器人原本是跟着川半辞一起进活动区的,后来被其他改造人嫌弃话太多,赶出了活动区,川半辞全程没有阻止的打算。 就在这时,活动区的大门忽然从外面打开。 两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出现在门口,他们一前一后扛着个长条状的东西,那东西外面罩着灰扑扑的帆布,随着两人的脚步颠簸,传来摩擦的沙沙声。 这突兀的动静瞬间引起了周围改造人的注意力,人们纷纷聚拢过去。 最近外圈扩张,各条通道的出入口都在重新规划,有时外圈有要紧急销毁废弃实验品,便会从活动区临时开辟的通道穿行而过。 川半辞抬眼看去,工作人员身后跟了不少人。 “那是什么?” “估计又是什么要销毁的实验品吧,喏,上面不是还挂着牌子吗。” 川半辞顺着视线望去,发现蒙布上面还真钉着一个金属牌,上面印着“苹果树” 三个字。 旁边的示意图上,浓密的枝叶间结着累累红果。 对比图示,很难想象到这棵被盖在布下枝叶枯黑的枯木会是图片中的苹果树。 “所以实验成功的话,树上是可以结果子的?”有胆大的改造人凑近看,“但可惜实验好像失败了。” 工作人员抬着枯枝往前走,焦黑的叶片时不时从枝头掉落。 跟在后面的改造人像盯着骨头的野狗,只要有叶片坠下,立刻有人扑过去争抢。 他们其实不知道这些枯叶有什么用,在这座只有金属、消毒水和合成营养块的基地里,哪怕只是一片枯败的树叶,也是他们此生从没见过的东西。 哄闹之中,恰好有人瞥见盖布翻动之下,枝桠焦黑的苹果树上,歪歪扭扭悬着几颗果子。 发现的人拔高声音:“树上好像真有果子。” 此话一出,周围的改造人都蠢蠢欲动了,都盼着工作人员搬运的动作再粗暴一点,最好能把果子也震下来,就算冒着被训导员责罚的风险,他们也高低尝尝是什么滋味。 这棵苹果树早已到了风中残烛,工作人员每抬着它走几步,就有大把焦黑的叶子簌簌掉落。 川半辞正好站在搬运队伍的必经之路上,眼看这些人逐渐逼近,索性转身换了个角落待着。 他对这所谓的苹果树没什么兴趣,更懒得掺和无谓的争抢。 刚挪到新位置,川半辞就听见身后一阵骚动。 原来是有几颗青色果子众盼所归一般从枯枝上坠落,被身后伺机而动的改造人瞬间哄抢。 “我的!” “别挤我,是我的!” 推搡声、怒骂声混在一起,两颗青果最终被两个最强壮的改造人抢到。 剩下的最后一个果子在地上咕噜噜地转着,刚好撞在一台移动过来的机器人上,偶尔被自动吸附,落入了机器人的肚仓中。 周围争抢的改造人: “……” “这机器人到底是哪来的?!” 川半辞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那个机器人就是跟他一起进来,后面被赶出去的医疗机器人。 大概是搬运工在开门的时候,它也跟着一起进来了。 没想到这最后一个果子竟然被它给吸走了,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别的什么。 其他改造人没抢到青果,也不能直接拆了它,只好继续盯着还在搬运的苹果树。 川半辞就看见那台机器人在周围转了一圈,挤过拥挤的人群,竟然往他这边移动了过来。 它伸出一只机械臂,末端捏着那颗青色果子,递到他面前:“ci09,给你。” 川半辞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面色淡然地接了过来。 不远处,最先抢到果子的两个改造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将青果塞进嘴里。 酸苦的滋味一下子冲入味蕾,两人的脸瞬间扭曲了一瞬。 “什么破果子,好难吃。” 但好不容易抢到的胜利果实,他们也不忍心随便扔掉,正好也看到了另一边拿着青果,想要尝尝看的川半辞。 “咔嚓”一声脆响,川半辞如他们所愿地咬下一口苹果。 寻常人此刻应该已经被尖涩的味道难吃到面容扭曲了。 但川半辞却还保持着咀嚼动作,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 “甜的。” “怎么可能?” 那两个人改造人满脸不可置信。 其中一个见川半辞没什么反应,索性直接上前,不由分说地抢走了川半辞手上的青果,狠狠咬下一大口。 下一秒,他再次被酸得面容扭曲:“啊啊啊,这个更酸!” 第143章 单阙 酸的? 川半辞望着对方因酸涩而扭曲的脸, 目光缓缓移向那颗被扔在地上的青果 对方的表情不像是骗人,可他刚刚尝到的,确实是带着清冽的甜。 川半辞低下头, 舔了舔还沾着些微汁水的指腹。 真实的酸涩瞬间刺透味蕾,连牙根都麻了。 他放下了手,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 味道变了。 在体会过青苹果的酸涩后, 刚才的甜味仿佛一下子褪去了色彩,变得遥不可及。 奇怪, 他刚刚是为什么会生出苹果应该是甜的认知? 川半辞陷入了沉思。 —— 自从单阙给川半辞偷来苹果后, 仿佛唤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总在琢磨着带他体验些新奇事情。 连某个训导员藏在抽屉里的相册都能偷来。 单阙好像无所不能,只要跟着他, 川半辞一成不变的单调生活也变得精彩了起来。 创生科技归灵境集团管辖,但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特地建在比幽荧域更远的野外。 即使出了基地, 方圆五十里的旷野仍在创生科技的管辖范围内。 川半辞望着一望无际的枯黄草地, 风卷着沙砾刮过, 掀飞了他单薄的衣角。 脱离基地的保护, 外界的环境称得上恶劣。 风是烈的,头顶的太阳毫无遮拦地晒下来, 皮肤有种淡淡的刺痛感。 可川半辞只是睁着眼, 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他天生就属于这里。 川半辞在前面走着, 草叶没过脚踝, 待回过头看,单阙始终在他的身后。 见人望过来,单阙扬起一抹笑:“放心玩, 有我呢,不会出意外的。” 脚下的草叶划过脚踝,带着植物特有的韧劲儿,川半辞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闪动了一下。 他不说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单阙身上总有一些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对创生科技,乃至整个人类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他知道有些改造人会读书,但单阙所了解的知识早已超出了书籍的范围之内。 哪怕是不熟悉的地方,只要川半辞提出想去,第二天单阙总能像是充分勘察过一般,轻车熟路地带他去。 包括此刻他们所站在的基地之外的旷野,这对他们这些改造人而言,可是绝对的禁忌之地。 这些事情都是有风险的,一旦败露,那些训导员对他或许会留几分余地,但作为带坏他的罪魁祸首,单阙的下场不堪设想。 “这也是因为爱吗?”川半辞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单阙转向了川半辞。 对方正背对着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他大概知道川半辞未尽的话语。 川半辞是想问,是不是因为爱他,才甘愿冒着风险带他来到这里。 “爱”这个词,在单阙第一次说出后,川半辞便没了后续。 他以为以川半辞糟糕的记性,肯定早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川半辞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是啊。”单阙走上了前,站在对方身侧看着他,“如果不是爱你,我又怎么会为你做到这种程度?” 川半辞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远处连绵的草浪。 爱居然这么神奇的东西吗,能让他品尝到从未吃过的果实,看见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川半辞缓缓回过头,陈述道:“那你要一直爱我。” 单阙眉眼柔和了下来:“当然。” 单阙不清楚川半辞此刻是什么心情,反正就他而言,在听到川半辞说出这句话时,胸腔里翻腾的情绪,远比脸上的柔和笑意更加汹涌。 “爱”只是他在研究人类时学到的专有名词。 要让川半辞爱上他,那他提前付出相应的爱,也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 但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享受对川半辞带来的改变。 川半辞是一个纯白的人,因为情感被封闭,所有向外的情绪都是没有指向性的。 单阙在最初接触时就产生过占有欲望,想要将这些无指向的情绪全部收归己有。 这个目标现在已经完成得很好了,但随之而来的欲望也在逐渐扩张。 他开始不满足于占有这些情绪,更想让川半辞那些情感只因自己而生。 意识到自己面上的笑容逐渐褪去了刻意捏造的技巧性,单阙恍然惊醒。 这见到对方就不自觉浮现的喜悦,到底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单阙转过身,似乎对着基地方向遥遥望了一眼:“有人快回来了,我们回去吧。” 川半辞便不再继续向前,两人一前一后钻进通风管道,金属栏杆 “咔嗒”合上,严丝合缝,像从未被拆开过。 两人刚从厨房后门溜出来,就撞见餐区里有个训导员正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人。 单阙反应极快地将川半辞拉到靠近厕所的墙根下,仿佛两人刚从里面出来。 训导员扫了圈餐区,目光很快落在他们身上,径直走了过来:“找你们半天了,在这里干嘛呢?” 单阙抢先一步上前,语气自然:“最近ci09对西兰花味的蔬菜块很感兴趣,我们来看看今天的餐品排期。” 训导员看向川半辞:“你喜欢吃这个?” 川半辞点了点头。 “行,等后厨回来,我让他们多排几次,不过还是要注意饮食,保持好你现在的品级。” 训导员顿了顿,切入正题,“我这次来找你们是为了别的事。” “上面决定,全基地要办一场联欢晚会,有基地人员安排节目,你们分区定的团体舞蹈,自愿参加,你们两个有没有兴趣吗?” 关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晚会,单阙其实有所耳闻。 创生科技的改造人项目的活动最近在烛照域名声大噪,社交媒体上也有相关报道。 借着流量东风,创生科技推出了各种噱头,而这场晚会,就是为了创生科技提升名气,专门给烛照域富豪们演的一场节目。 说是征求他们的意见,但单阙清楚,作为创生科技的摇钱树,川半辞是必参加不可的。 训导员之所以特意来问,自然是因为…… 单阙看向旁边明显心不在焉的川半辞。 自从见识到了规则之外的精彩生活,川半辞生出了一点微妙的反骨,有些时候连手术都敢逃,因为找不到人,情况紧急之下,训导员只能安排备选的次一级改造人。 原本言听计从的听话工具,好像越来越难掌控了,这些训导员自然会重视起来,并单阙显然成了训导员眼里带坏川半辞的最大嫌疑人。 “我们当然会参加了。”单阙拉了拉川半辞的衣袖,“对吧,ci09?” 川半辞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刚回过神,也不管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训导员满意了,临走前又叮嘱:“排练从明天开始,记得不要迟到。” 等人走远了,单阙也带着川半辞离开了餐区。 这场晚会对单阙而言,倒也不全是坏事。 最近正愁没新鲜事讨川半辞开心,这恰好是个机会。何况对方对爱他这件事好不容易有了点体会,正好借排练培养一下感情。 单阙本以为他和川半辞的发展会越来越顺,但老天仿佛故意和他对着干似的。 排练第一天刚结束,单阙迎来了一场大型手术。 如果动用中枢核心积蓄至今的能量,他倒是可以让身体马上恢复。 但在别人眼中,他只是个b级品级的改造人,就算是装,他也得在睡眠间装模作样地躺上一周。 “抱歉,最近可能没法和你一起去排练了。”单阙对爬上楼梯喊他的川半辞歉意道,“你自己认得路吗?” 川半辞似乎没什么反应。 单阙正琢磨着该怎么和川半辞说这件事,少年却已经转身爬下床,动作干脆利落地自己走了。 房门被关上,单阙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在川半辞的认知里,他其实只是发觉单阙没办法跟他一起去,于是就单纯地自己离开了。 只是这种默不作声就走开的行为,会显得异常冷漠。 单阙清楚,也试图这样安慰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单阙闭眼再睁开,转头一看,发现才过去半小时。 单阙在焦虑。 自从他搬来和川半辞一起住,除了各自上手术台的时间,两人分开从没超过半小时。 川半辞现在在做什么? 对方从来没单独参加过这样多人的活动,第一天他在身边当黏合剂,川半辞尚且还能和一众改造人和睦相处。 可今天只有川半辞一个人,会不会被孤立,会不会遇到什么困难? 这些念头在单阙心底疯狂滋长,以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速度,丝丝缕缕缠绕向那个早已离开的人。 直到临近傍晚,睡眠间的门终于被推开,川半辞走了进来。 “排练得怎样?”单阙透过床边护栏看到走近的川半辞,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好玩。”川半辞站在床前,语气平淡道,“没有人理我。” 可单阙分明记得,在第一天排练的时候,川半辞亲口说过喜欢这个活动的。 那他可不可以理解为,是因为有他存在,川半辞才会喜欢? 在这样的想象中,单阙似乎听到川半辞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单阙回过神,看到川半辞站在他面前。 川半辞:“单阙,你快点好起来啊。” 一种隐秘的快感顺着脊椎爬上来,单阙心底那道丝丝缕缕的焦虑终于缠上了想要的人,就好像感受到了川半辞也同样离不开他一样。 “好啊,我会尽快恢复,再去陪你。”单阙笑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床下面色淡然的人影,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占有欲,“毕竟只有我是爱你的嘛。” 川半辞没注意到对方话语中的深意,像是被提醒了一般,只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眸。 爱么? 第144章 单阙 单阙无法行动的这些天, 两人几乎只剩夜晚能短暂碰面。 也许是见面时间被压缩,川半辞的话反倒多了一些,会用简短的句子跟单阙说些白天的事。 可即便如此, 单阙心底总有种若有若无的恐慌,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沉。 那天川半辞是和一个训导员一起回来的。 单阙躺在床上,看到两人站在门框两边, 训导员低着头说了些什么,随即居然伸出手, 摸了摸川半辞的头。 “行了, 那我先走了,之后有安排再通知你。” 川半辞关上了门,神情如常地回到睡眠间。 单阙看着这一幕, 川半辞的表现没有多大变化,训导员的态度却明显柔化了不少。 单阙心中有了些许疑惑。 川半辞不是去参加排练的么,什么时候和训导员的关系这么好了, 居然还会被摸头? 单阙看着川半辞换下排练服, 换上日常的蓝白条纹衬衣。 川半辞似乎察觉到背后的注视, 放下衣摆后转过身, 平静地回望他,像是在问“怎么了”。 “没事, 随便看看。”单阙移开了目光, 心中愈演愈烈的不安慰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悄悄改变了,却又抓不到源头。 川半辞一切行动如常, 仿佛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单阙忽然有些明白这种不对劲来自哪里了。 他们对彼此的分离焦虑是双向的, 以至于这种负面情绪反而成了双方的安抚剂。 但随着时间流逝,川半辞对他的需求在逐日减少。 川半辞的适应能力强到可怕,摆脱依赖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之前他们只分别了半个月, 川半辞就会直接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那他再继续躺下去,此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亲密联系会不会就此断掉?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单阙心中就沉的要命。 川半辞是他离开蓝星的重要条件,他不能任由事态就这样发展下去。 单阙强行按捺下了心中的异样,故作镇定地看着川半辞:“怎么不和我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川半辞正弯腰整理裤腿,完全没有注意到单阙此刻的情绪,只道:“没有不开心的事了。” 单阙微微一怔,忽然有些理解不过来。 川半辞独来独往,又被那些改造人排挤,怎么可能没有不开心的事,心底的危机意识逐渐变得清晰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单阙眉梢微皱,川半辞则神色如常地走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年。对方一看见川半辞,立刻扬起笑脸,不由分说地拽住川半辞的手腕就往外拉:“小辞,餐区今天上了新菜单,我们赶紧去吧。” 如同被一根尖利的刺刺中,单阙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将川半辞拉出去的少年。 那人没有穿创生科技专有的改造人制服,面色温良,笑得像个故作清纯的狐狸精。 被那样热情地拽着往外走,川半辞竟没做任何反抗,只是回头对上铺的单阙:“我回来给你带……” “好啦,快快。”那少年半拖半拽地抱着川半辞的胳膊,语气里的亲昵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再不过去,新菜品就要被抢光了哦。” “碰”的一声轻响,门被外面关上,睡眠间的光线重新暗下来 单阙脸上彻底失去了表情。 因为新菜品上线的缘故,餐区里人头攒动,比往常热闹了好几倍。 各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龙,连基地的工作人员都混在其中。 川半辞被少年拉着径直穿过人群,没去排队,而是走向靠窗的位置。 这是整个餐区视野最好的地方,铺着干净的餐布,显然是预留的座位。 刚坐下没多久,后厨就有人端着托盘快步走过来,恭敬地放在桌上。 上面摆着精致的浓汤、烤得金黄的面包,还有一小碟鲜红的浆果,都是基地闻所未闻的食物。 川半辞刚要拿起勺子,就被对面的少年按住了手背。 少年笑眯眯道:“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抢到这个位置的,不打算对我说点什么吗?” 川半辞眨了一下眼睛,看了看桌上的食物,又看向对方期待的眼神:“……谢谢?” 少年:“我的名字呢?你不会又忘了吧?” 川半辞回忆了一会儿:“小鹿。” 少年这才满意地松开手,眼底的笑意像浸了蜜:“这才对嘛,要记住哦,不能再忘记第三次了。” 明亮的灯光洒在桌面上,因为餐区人气爆满,周围几桌坐的都是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其他改造人都远远地挤在角落,有些人更是连座都找不到,只能站着或蹲着吃。 不远处,两个训导员模样的人在一起聊天。 “最近基地怎么突然这么大手笔?” “还不是因为那个联欢晚会么,听说上面有大人物被吸引来参观,还自带了厨师,这些食物就是那些人提供的。” “既然是大人物要来,改善福利应该也是外圈吧,怎么给这些内圈改造人上了?” 另外一个训导员压低了声音:“那位大人物是带孩子来的,他家小少爷跟个改造人走得近,最近总在内圈晃悠,那位大人索性就把厨师放在内圈了。” “谁啊运气这么好,居然还傍上了这种大人物……” 两人的声音很快被外界的嘈杂声淹没。 川半辞舀了一勺滋味绝佳的浓汤送进嘴里,抬起头,看到对面的少年正目光专注地盯着他。 “你的眼睛还真好看啊。”少年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不管看多少遍都看不厌。” 同样的话,少年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川半辞只是低头继续喝汤,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少年全名叫鹿临,在排练室上认识的。当时鹿临就穿着和基地全然不同的浅灰色连帽衫,大咧咧地闯了进来。 排练期间管理很严,训导员见到鹿临非但没有训斥,还叫人给鹿临搬来椅子观摩,川半辞就是搬椅子的那个人。 据训导员所说,鹿临的家族是创生科技总公司——灵境集团的重要合作伙伴,此次能莅临基地,是创生科技的荣幸,所有人都得好生伺候。 川半辞左耳进右耳出,当天就忘了对方两次。 后来鹿临像是认准了他似的,有事没事就会过来,训导员也总是把他派给鹿临,俨然成了对方的专属陪伴。 鹿临平时也没事,就爱盯着他的眼睛看,时不时地夸两句,好像这双眼睛会变成对方的一样。 川半辞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在经历过一次单阙那无孔不入的缠人后,他几乎没有适应期就全盘接受了鹿临的亲近。 川半辞见鹿临只单单吃完了面包,想了想,将自己没动过的那盘也推了过去。 鹿临:“嗯?” 川半辞:“我的也给你。” 鹿临眉梢微挑地看着被川半辞推过来的面包。 他没有明显偏好,吃完一种才会动另外的食物只是他的用餐习惯。 但他的这种行为,似乎让川半辞误解成了他对面包情有独钟。 鹿临面上笑意加深,将川半辞递过来的面包端进了自己的盘子里:“太好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见人收下,川半辞完成了任务一般,心满意足地低下头对付起自己眼前的食物。 忽然,川半辞重新抬眸,朝鹿临背后不远处的立柱望了一眼。 注意到动静的鹿临:“怎么了?” 川半辞:“感觉有人在看。” 鹿临顺着视线回过头,并没有看到异样:“要不要我喊人去看看?” 其实川半辞也没真的见到人影,见鹿临也左右找不到人,索性不管了。 站在另一边立柱后的单阙从跟过来到现在,面上阴云就没有下来过。 尤其是看到川半辞主动将自己的食物推给了鹿临,心底的戾气更是骤然翻涌上来。 难怪这几天川半辞对他的话越来越少,原来身边多了这么个碍眼的存在。 偏偏按正常恢复进度,他此刻应该还不能下床行动,没办法去做些什么。 单阙目色沉沉地看着面对面坐在一起,看上去“交谈甚欢”的两人,他倒要看看,这个人待在小辞身边有什么目的。 接下来的日子,川半辞每次外出行动,单阙就会悄无声息地跟在川半辞身后。 渐渐的,单阙发现了一点端倪。 似乎不止是鹿临,其他人对川半辞的态度也变化了不少。 这些变化不是因为别人,是川半辞自己的原因。 原来的川半辞对周遭漠不关心,看见了当做没看见,无法交流,正是这种孤僻的疏离感才让大家一直对他敬而远之。 可现在,川半辞居然会主动和那些人交流。 川半辞一直是讨喜的,当他主动卸下疏离的保护罩,总会有人不自觉地被吸引。 很多人开始不再对川半辞避而远之,有些时候就算鹿临没来,也会有其他人把川半辞抢走。 看着明明内心无动无衷,看到有人排练时候不小心摔倒,还是会面无表情走过去递水的川半辞,单阙明悟了一个他自己都感觉有些荒谬的事情。 数据库显示,“温柔”是最能引起他人好感的利他型人设,所以单阙才会采用这种人设方案,不计后果地为川半辞付出一切。 而现在,他用来对付川半辞的套路,正在川半辞和其他改造人身上展现出来。 川半辞在模仿他。 单阙并不明白川半辞这么做的理由,但其后果便是,川半辞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了。 随着人数增加,川半辞回睡眠间的时间也在急速减少。 此刻,离规定的就寝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 走廊外漆黑一片,川半辞正和三两个改造人蹲在活动区的器材柜后面,屏气听着远处巡逻人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川半辞探出半个脑袋,确认走廊空无一人后,对同伴言简意赅道:“走了。” 其他人便跟在川半辞身后陆续走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第一次违反基地规定,脸上带着忐忑,眼里却闪着兴奋的光:“ci09,你确定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后厨还藏了好吃的?” 川半辞点头,他和单阙经常偷摸光顾那里,自然不会有假。 “快快,跟上ci09,赶紧行动起来。”一行人猫着腰往餐区方向走。 前面的人负责望风,后面的还在小声道:“没想到基地最不老实的人居然是ci09,以前总看你冷冰冰的,还以为很不好相处呢,哎,等今晚得手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排练吧?” 川半辞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正想应下来,一道阴影忽然从身后压下来,笼罩了蹲在墙壁偷偷摸摸的一众人。 落在了最后面的川半辞,就这样被后面的人抓住了领口。 川半辞缓缓回过头。 单阙不知何时站在那里,餐区的微光映在他脸上,明明带着笑,却莫名有些怵人:“小辞,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 如果是被训导员抓住,川半辞倒有应对的办法,可来的偏偏是单阙。 本能告诉他,此刻的单阙不能招惹。 鬼混被抓包,川半辞下意识地回头,想找同伴帮忙。 可那些刚才还称兄道弟的狐朋狗友们,一见事情即将败露,一个个跑的比谁都快,一下子溜得没影了。 独自一人被留下的川半辞:“……” “看来你花了这么多心思拉拢的朋友,也不怎么靠得住啊。” 单阙将川半辞提站了起来,松开他的后领,似笑非笑道,“说说吧,这些天都在外面干什么呢,现在连睡眠间都不回了?” 第145章 单阙 川半辞在原地站定, 老实回答:“去后厨偷点吃的。” 单阙仍挂着笑,巡逻人员随时都有可能过来,川半辞没想在这里停留这么长时间。 拉了拉单阙的衣袖:“我们走吧。” “不急。”单阙拦住他的去路, 几步上前,伸出手捏了捏川半辞的后颈。 黑暗中,单阙的目光像掺了黑雾的旋涡:“看起来没有我在的日子里, 你过得非常精彩啊。” 川半辞迎上他的视线,就这样点了点头。 空气骤然凝住, 川半辞无端打了个冷颤。 单阙的手指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捏着, 微凉的手指游走在皮肤之间:“我只是在恢复期,不是死了,怎么这么就找到新欢了, 你不要我了?” 那指节最终落在咽喉处,一副川半辞敢说一个“不”字,他就会直接掐下去。 川半辞仰头看他, 脸上毫无波澜:“要啊。” 单阙:“那为什么在我无法行动期间, 你又立马找上了其他人?” 川半辞眨了眨眼:“我喜欢爱。” 单阙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在单阙因为手术无法和川半辞一起去排练的时候, 川半辞就明悟了。 以前的他之所以一直没人接近, 是那些人都在怕他。 他是基地新型实验中唯一幸存者,再生能力在抑制状态下都能达到其他改造人的十倍。 他的存在代表着创生科技的无限可能, 但也由此产生了忌惮。 他们既想知道他的再生能力能提升到哪个地步, 又害怕他成长到了他们掌控不了的程度。 于是一边用疼痛促使他成长,又一边用抑制剂阻碍他的再生。 这种恐惧从训导员蔓延到了基地里的其他改造人, 只有单阙不怕他, 爱能够消除恐惧。 川半辞道:“我要让其他人也爱上我。” 单阙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奇的笑话,嗤笑了一声,但随即汹涌而来的就是荒谬的怒气。 川半辞是怎么能把脚踏多条船说的这么坦荡的, 光他一个人的爱不够,还想要其他人的爱? 单阙掀起了一点嘴角,想就这一点好好和川半辞说道说道。 但就当透过川半辞纯粹到有些心凉的眼神时,单阙蓦然发现,川半辞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懂真正的爱是什么意思。 没人跟川半辞说过这些对于人类而言常识一般的话题。 川半辞只是像个被本能支配的动物,因为对自己有益处,便掠夺所有人的爱意,将其据为己有。 对方一直都处在绝对的理智里。 这一认知让单阙面上遭遇背叛一般的讽意僵在了脸上,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对方了。 “这不是爱,数据库显示,爱是不能被分享的。”单阙的嗓音带上了一点沙哑,紧盯着川半辞,“我爱着你,所以你也只能……” 川半辞歪了歪头:“可是我不爱你啊。” 单阙的呼吸骤然停住,看向对方从始至终都无比平静的面。 川半辞在毫无负担地享受他的爱,自己却没有投入情感。 以至于对方在说出不爱后,就完全没了下文,如此有恃无恐,仿佛认定了单阙并不会怎么样。 得知这个答案后,单阙感觉自己的内心酸涩有之,失落有之,却唯独对川半辞的爱意没有半分消减。 那感情如同被巨石砸断的瀑布,越是残破,奔涌得就越是汹涌。 他发现其实不管川半辞怎么回答都无所谓,只要对象是川半辞,自己就会无条件地沉溺下去。 他没法责怪对方,川半辞不会撒谎,也从不勉强自己,不爱就是不爱,长时间的情绪解离,早已让对方失去了感知与表达情感的能力。 比起被 “不爱” 的受挫感,单阙更多的是心疼,这株被圈养在创生科技里的人,从未见过真正的阳光,自然也开不出名为“爱”的花。 比起让川半辞爱上自己,为他提供脱离蓝星的情绪能量,他已先一步陷入了这个没有感情的人。 千言万语最终还是被单阙吞进了肚子里,他重新扬起那张惯常的温和笑脸:“这里不能久待,我们回去吧。” 川半辞点了点头。 深夜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里回荡。 单阙的心情有些沉重,他或许短时间无法离开蓝星了,但比起回不去异骸直播间,更让他沉重的是川半辞对他没有任何感情。 这些天都只是他自相情愿的独角戏,在川半辞眼里,他和其他人并没有区别。 不对。 单阙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 川半辞也跟着停下,意味不明道:“怎么了?” 单阙回过头,定定地望着他:“你之前说,你费尽心思想和别人打好关系是为了什么?” 川半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还会再提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道:“让他们爱上我。” 单阙:“你想让他们怎么爱你?” 川半辞思考起来:“将我喜欢的蔬菜碗让给我,给我摘独一无二的苹果,给我读书,带我去基地外面呼吸空气……” 真要这样举例起来,说上几个小时都说不完,川半辞总结道:“总之,就是像你一样爱我。” 像他一样爱川半辞。 这句话在单阙脑海中不断回荡。 是了。 他并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川半辞之所以想要其他人的爱,本质上是想要他的爱。 因为他暂时无法行动,川半辞没办法随时随地和他在一起,才将目标放在了别人身上。 “可是每个人的爱都是无法复制的。” 单阙宛如抓住了证明的东西,向人逼近一步。 “小辞,如果我将你喜欢的蔬菜碗给了别人,给别人摘苹果,给别人读书,像爱你一样去爱别人,你会怎么样?” 说完,单阙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川半辞。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那点底气在问完话后又消失殆尽。 明明是他提出的问题,他却在紧张,川半辞应该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 他怕那些猜测只是他挫败后的自我安慰,他怕川半辞像说“不爱”那样,坦然地说出“无所谓”。 那自己连这点仅存的特殊性都保不住了。 正如单阙所想的那样,川半辞果然愣住了。 他不知道单阙为什么对他好,也不在乎理由,只是在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单阙对他的爱。 他低下头,陷入了自己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如果单阙不再对他好,转投向了另一个人…… “不行。”川半辞抬起眼,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强硬,“你是我的,不准去爱其他人。” 单阙微微一怔,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几乎是迫切地继续问道:“如果我非要去爱其他人不可呢?” 川半辞皱起了眉:“谁?” “只是假设而已。”单阙上前了一步,指腹摩挲着对方微凉的颧骨,好让自己得以看清对方面上的任何变化。 川半辞:“让训导员每天都安排你的手术,让你只能躺在我的睡眠间里,哪里都去不了。” 如同上了瘾一般,单阙不断在川半辞的底线上反复试探,仿佛这样就能从对方平静无波的双眸里,看到对方也是离不开自己的。 单阙:“那如果,你不论如何都阻止不了我去爱别人呢?” “还有这种事……”川半辞仿佛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反复问道,“真的怎么样都阻止不了?” “嗯,怎样都阻止不了。”单阙指尖蹭过川半辞的耳垂,话语中带着点蛊惑的意味,“那样的话,你会怎么做?” 川半辞面色平淡道:“那你就去死吧。” 昏暗的应急灯牌在脚边闪着幽绿的光,落在川半辞脸上,让他平静的表情显得有些诡异。 怎么有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吝啬将自己的爱给予他人,却对别人的爱有那么大的占有欲,得不到就毁掉。 单阙忽然就笑起来了,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美妙的回答,笑意中带着近乎疯狂的满足:“好啊。” 这或许不是爱,却比爱更让他着迷。 有什么东西从彼此的灵魂之中破土而出,如同黑夜里疯长的藤蔓,榨干两人之间所有的氧气,最终密不可分地勒在一起。 他们已经走过走廊,回到了安静的睡眠间,单阙反手带上门,“咔哒” 一声落锁,便将川半辞抵在了门板上。 “小辞,你可以不爱我。”单阙贴近的话语仿佛在呢喃,又像是诅咒,“你不允许我爱上别人,那你也不能去找其他人来爱你,我们是相互独占的,只能是彼此,你愿意吗?” 相互独占,只能是彼此…… 川半辞默念了一遍,眸光微闪:“还可以这样?” 单阙低头看着川半辞,额前的碎发在少年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那些沉重的偏执对对方来说,只是掺了蜜的糖,没有丝毫排斥。 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从那么多人类中,一眼就看中川半辞了。 他是独立于蓝星之外的外星生物,其实不止是蓝星,他在厄里斯族群也时常感到格格不入。 他的核心中枢过于强大,有时能直接支配其他厄里斯,因此大多数同族都对他敬而远之。 他能这么快适应蓝星的生活,就是因为如此。人类与厄里斯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大差别。 而这个被剥夺人权,像物品般被随意摆弄,却用自己独有的方式沉默守护着自我的少年,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游离于人群之外的怪物呢? “小辞,我们才是一类人。” 只有在彼此面前,他们才能卸下所有伪装,露出最原始、最赤裸的模样。 单阙轻笑着用指尖划过川半辞的眉骨,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对方微凉的唇上。 那唇瓣很薄,抿起时像片没舒展的叶子。 “数据库显示,当爱意到达一定程度,形成特殊磁场的两个人会做出一些奇异的举动。”单阙俯下身,气息与川半辞交缠在一起,两人只有一步之遥,“小辞,你想试试看吗?” 川半辞没有躲,只是睁着平淡的眼睛望他,像在观察一个没见过的东西:“有多奇异?” 于是单阙倾身而上,将吻落在了对方的唇上。 第146章 单阙 排练持续了整整一周, 直到单阙能光明正大地自由行动,晚会也终于拉开了序幕。 “小辞,起来了。” 川半辞睁开眼, 就看到已经下了床的单阙在喊他。 为了这场晚会,活动区从昨天起就封闭了,只有参与排演的改造人才能进入。 昨天跟别人偷偷溜出去偷东西, 中途被单阙逮到不了了之,川半辞昨天睡挺晚的。 川半辞打了个哈欠, 发现洗漱用品已经被摆到了床头, 连牙刷都是挤好牙膏放在杯沿上。 往常单阙也会照顾他,但今天是不是有点过于无微不至了,总觉得经历了昨晚的事, 单阙好像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但对于川半辞而言,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发生特别的改变。 单阙因为恢复期错过了排练,按规定不能进入活动区, 只能陪着川半辞走到门口。 活动区外站着安保人员, 不时有衣着考究的人从通道走进来, 香水味与雪茄味混在一起, 让周围的改造人都有些不适应。 说是晚会,但这样的活动大概要持续整整一天。 单阙在门口停了下来:“去吧, 结束后我在这里等你。” 川半辞点了点头, 走进了活动区。 送走川半辞后,单阙逆着人流往回走。 改造人没有受过社会化, 面对来访者大多都低着头往墙角缩。 在一行瑟缩胆怯的改造人中, 唯有单阙从容不迫,仿佛他也是这场晚会里的贵客。 因为要迎接来访者,基地的专属通道门是开放的, 这是个难得可以去外面的好机会。 顺着人群,单阙悄然来到了来访者的末端,找到其中一个因为抽雪茄而有些脱队的人。 手起刀落,将人劈晕后,拖着人来到一处无人的暗房。 将彼此的衣服相互调换,单阙摸出对方口袋里的身份认证卡,用帽檐盖住自己的脸,朝客人专属通道的出口走去。 谁也没有发现,一个改造人已悄然溜出了基地。 一直到晚上十点钟,整个基地都还是灯火通明。 晚会刚刚结束,来访者陆续从活动区走出来。 “创生科技这手笔不小,听说晚会上的改造人品级个个都是a级以上的,不光能根治基因病,移植后还能让身体重焕生机,更年轻更健康。” “宋总你有没有看上的,听说令爱这几年一直受基因病折磨,要是看得上眼,我送你一只。” 单阙站在走廊角落的阴影里,指尖捏着株细长的植株。 这是他从外面意外遇到的东西,想着川半辞应该会喜欢,便折下带回来了。 待那些不属于基地的身影消失在专用通道,改造人也陆续走了出来,但单阙一直没见到川半辞。 眼看最后一批人也即将散场,单阙快步上前,抓住了一位和川半辞同组排练的改造人:“看到ci09了吗?” 那人被骤然拦住,吓得后退半步,半晌才道:“ci09在开场前就被训导员叫走了,没回来过。” 单阙的眉峰瞬间蹙起,川半辞没有参加晚会? 似是想到了什么,单阙不再停留,转身往相反的地方去。 这边是前往手术间的通道,惨白的灯光贴着地面蔓延,将人影拉得细长扭曲。和热闹的活动区相反,这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和其他改造人关系缓和之后,川半辞还挺喜欢排练的日子,也十分期待在晚会上展示排练的最终成果。 这下排练打水漂,晚会也没看到,单阙正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安慰对方。 单阙走到一半,抬起头时,看到了正对着窗外的背影。 单阙身影一顿,随后放轻脚步悄然来到了川半辞的身后。 可能是对方看窗外太专注了,连玻璃上倒映出了背后的影子都没发现。 单阙也不提醒,拿出来那只自己偶然所获的小礼物,放在了对方面前。 那是一朵盛开的野生小雏菊,在各种植被都濒临灭绝的蓝星中,可谓是奇迹一般的生存了下来。 川半辞若有所觉道:“单阙?” “是我。”单阙道,“本来是想作为你圆满度过晚会的礼物的,不过既然你没去,就当成手术结束……小辞?!” 那朵雏菊竟然直接被川半辞含了一点在嘴里。 没等单阙有所动作,川半辞就呸呸呸地将花瓣吐了出来:“什么东西,一点都不好吃。” 单阙哑然失笑,连忙把雏菊护好。 待他正想告诉川半辞这不是吃的时候,目光却骤然凝固。 透过玻璃窗,单阙直直地看向川半辞的倒影:“小辞,你的眼睛。” 听到单阙提起,川半辞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部位,那里空荡荡的,本该嵌着眼球的地方只剩下凹陷的弧度:“刚刚被挖掉了。” 因为找到雏菊可以给川半辞的喜悦荡然无存,单阙面色沉沉,下颌线绷得死紧:“疼吗?” 川半辞倒是没什么太大感觉,语气轻快极了,像在和单阙分享什么好事:“买我眼睛的人是个好人哦,他特地嘱咐了训导员要给我打麻醉,手术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 创生科技将改造人异化成了彻彻底底的工具,他们连自身的苦难都感受不到。 只是嘱咐了要给麻醉而已,对他们而言就已经算是好人了。 可数据库显示,打麻醉只是人类医疗最基本的保护措施而已。 “不是吃的,那这个是什么?”川半辞一无所知地摸索着,想触碰单阙刚刚递到他面前的东西。 但因为看不见,川半辞的手落了个空,他正要再次扬起手,单阙的掌心覆了上来,稳稳攥住了他的。 “是花,品种叫雏菊。”单阙牵引着川半辞的手,来到了雏菊的上方,“数据库显示,花在人类社会常充当装饰物,它们形态万千,各具美感,你摸摸看。” 川半辞被单阙的描述新奇到了,小心翼翼地抚上了那朵被他咬过一口的雏菊上。 触感很奇妙,入手是丝滑的,花心却缀着细碎的凹凸。 川半辞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东西。 单阙牵引着川半辞的手,指尖带着他抚过花瓣边缘:“这里是花瓣,细小玲珑的白色。” 指尖又转而探向花芯:“花心是黄色的,感觉到了吗,上面还有白色的丝绒,像蝴蝶的翅膀。” 川半辞顺着他的引导,一点点将雏菊摸了个完全。 可他对雏菊没有认知,也没见过蝴蝶,脑海里始终拼不出完整的模样。 但他的情绪却因为这些形容变得明媚了一些。 “听上去好像很不错。”川半辞声音中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真想亲眼看看。” 单阙握紧了他的手:“那我们把它养在睡眠间,等你眼睛好了,第一时间就能看到了。” 太好了,又可以偷偷摸摸做坏事了。 川半辞顺从地点头,被单阙牵着,慢慢往睡眠间走去。 川半辞看不见,只能将半身贴在单阙身上,依靠对方的指引:“单阙,你要把雏菊保护好啊,不能让它碰坏了。” 单阙:“嗯,我保护得很好。” 过了一会儿,川半辞又道:“什么时候才到,感觉已经走了很久了。” “快了。”单阙道,“你默数五分钟,大概就能到。” 于是川半辞就开始倒计时。 平时都是单阙的话更多,他说好几句,过半天川半辞才回一句。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川半辞主动搭话,单阙回应的时候。 单阙侧过头看着旁边一边数数,一边小心翼翼辨认着脚下道路的川半辞。 尽管川半辞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情绪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单阙就是知道。 对方在害怕。 对黑暗的恐惧出自人类本能,就算身边的人如何引领,心底的恐惧是消除不了的。 川半辞好半天都没有听到单阙的声音了,轻声呼唤了一声:“单阙?” “我在。”单阙捏紧了一些川半辞的手臂,声音有些沙哑。 因为极强的恢复能力,除了那次大抽血之外,川半辞手术前后几乎没什么太大差别,其他改造人也一样,对于他们而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常。 单阙本以为自己也习惯了,可此时心脏还是仿佛被重重锤了一下。 他忽然在想,这样的日子难不成要一直继续下去。 反正他都是要离开蓝星的,不如想办法将川半辞一起带走。 此后,川半辞有了新的牵挂,就像当初每天都要偷偷去照料那颗苹果树一样,如今川半辞没事就会趴在窗台上,守着那支插在试管里的雏菊。 他们做的一切都是偷偷摸摸的,没有花瓶,川半辞就用喝完的抑制剂试管做代替。 水里浸着半截花茎,白色花瓣舒展着,像只停驻的蝶。 川半辞就脸贴在上面,空洞的眼眶对着那抹微弱的白,一坐就是大半天。 联欢晚会成功举行后,创生科技的名气就越发打响了。 改造人的生活也变得忙碌了起来,原本他们只需要进行手术,手术恢复期间再去活动区消磨时间。 但自从和外界有了联系,他们又多了一项活动,向外界展示自己的生活。 创生科技的宣传是,就算是为了治疗基因病而创造出来的改造人,也有丰富多彩的日常生活。 而单阙也因为自身长相不错,成为了第一批直播改造人,空闲时间大打折扣。 本来川半辞也在直播名单上,却因刚做完眼球移植,那空洞洞的眼眶实在扎眼,创生科技正借着 “人文关怀” 的风气热度高涨,怕引起不必要的舆论,就暂时将川半辞搁置了。 单阙不在的时候,川半辞就这样守在雏菊面前。 然后等着单阙回来,继续跟他说雏菊的模样。 雏菊就是雏菊,再怎么重复模样都是不会变的,但川半辞就像听不厌一样。 单阙也没想到川半辞会对雏菊这么感兴趣,为了给对方增加新鲜感,每天变着法地换形容方式。 川半辞实在想象不出来,什么东西才能既能像蝴蝶,又能星星,还能像阳光的碎片。 川半辞真的迫不及待想要快点恢复了,好亲眼看看这朵被单阙吹的天花乱坠的美丽花朵到底长什么模样。 指腹碾过花瓣丝绒般的薄翼,其中的触感川半辞已经烂熟于心。 又是一天上午,川半辞惯常趴在窗台上,对着雏菊的方向幻想其模样。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开锁声。 单阙说过会给他带午饭,但现在这个时间点,餐区应该还没有开放吧? 随着睡眠间被打开,脚步声渐近,川半辞意识到了不对劲,来的人根本不是单阙。 训导员已经进来了,川半辞来不及藏匿,只好转过身,用身体藏住背后的雏菊。 川半辞保持着声音的平稳:“训导员。” 单阙不在睡眠间,肯定不是来找单阙的,但如果是来找他的,平常都会在广播中提前告知,很少会直接这样闯进来。 训导员道:“没事,你是首例眼球移植人,怕你不适应过来看看,恢复得怎么样?” 是心血来潮的关心,但实在不合时宜。 川半辞没动:“我很好。” “恢复顺利就好,我来记录一下数据。”训导员就这样径直走了过来,拿出了手上的记录板。 川半辞几乎将整个背部都贴在了窗台上,幸好训导员似乎只在注意他,并没有发现异常。 训导员简单询问了一下术后反应,将情况如数记录在案:“行,我知道了,等晚上你再去做一下检查,移植眼球的案例很少见,要好好记录一下,那我就先走了……等等。” 训导员视线落在川半辞僵直的背影上,眉头慢慢拧起:“ci09,你站在窗台前一动不动做什么,身体不舒服?” 川半辞冷静道:“没有。” 此时的川半辞对撒谎并不娴熟,训导员狐疑地扫过他紧绷的肩线,偶后突然顿住。 川半辞将雏菊护得很好,但玻璃上一点细碎的反光暴露了一切。 训导员脸色骤然沉了下来,锐利的目光射了过去:“ci09,你背后藏了什么?” 川半辞抿紧唇不说话了,将试管里插着的雏菊往身后又藏了藏。 训导员大步跨过来,川半辞便逆着扭过身形,但他看不见,根本绕不过训导员。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用力攥住,背后的试管被硬生生抽了出去。 川半辞终于染上一点急意:“训导员!” “雏菊?”训导员捏着试管上下打量,语气陡然转厉,“基地条例写得清楚,任何未受批准的物品都可能污染你们机体的纯净度,进而影响你们的器官评级。” “而且,基地的培养舱从未培育过这种植物。”训导员冷冷地看着川半辞,“ci09,这东西你从哪得来的?” 第147章 单阙 “那是我的……” 训导员的话语仿佛远去, 川半辞什么也听不清,只凭着本能追上去,紧紧地抓着训导员手臂不放:“那是我的。” 训导员视线撞进川半辞的眼眶, 心中骤然一惊。 眼球已经从里面重新长了出来,只是新长出的球体还有些干瘪,瞳仁浑浊得像蒙着层灰, 既没有焦距,也映不出任何光亮, 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惊悚。 川半辞只阴沉地重复:“把花还给我。” 惊惧还没褪去, 被最温顺的改造人忤逆的怒火已抢先烧了上来。 训导员猛地挥开他的手:“ci09!你就是这样和你训导员说话的!?” 川半辞毫无防备,就这样踉跄撞在的窗台上,一阵钝痛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眼前发黑, 训导员的声音仿佛泡在鱼缸里,嗡嗡作响。 “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训导员的呵斥刺破了晕眩,“这花到底哪来的?你偷偷跑出基地了?还是有人敢私自带违禁品进来?” 川半辞甩了甩头, 试图驱散脑内的混沌, 又摸索着扑了上去, 死死拽住对方衣袖, 想要去够手上的雏菊:“那是我的,还给我。” 拉扯间, 两人从窗台撞向大门, 睡眠间各种东西被撞得吱呀直响,桌上的试管、记录板纷纷摔落在地, 玻璃碎裂声、纸张散落声全部混在一起。 任何反抗都是火上浇油, 训导员被彻底激怒了,厉声道:“你找死!” “滋——” 电流击穿空气的尖啸猛地炸响。 川半辞只觉得一股灼热的剧痛顺着四肢百骸炸开,肌肉瞬间失去控制, 就这样被训导员摔在了地板上。 地砖冰凉的触感贴在脸上,仿佛一路冰到了心底,因为电流,川半辞的身体不自觉痉挛起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训导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看是我们这段日子对你太好了,居然连这种禁令都敢犯。” “不过是基地随时可以替代的改造人而已,对你好一点,真的以为在和你玩过过家家的小游戏了?” 触电的痛感还在身体蔓延,川半辞以前见过训导员用电击棒教训不听话的改造人,从没想过这种惩罚会有一天落在自己身上。 川半辞地上的手指动了动,随后用力将自己撑了起来。 地上散落的物件一片狼藉,他艰难地往前爬伏,伸出手抱住训导员的腿,几乎是哀求道:“训导员,不要把它拿走好不好。” 但回应川半辞的,是对方毫不留情的一脚。 训导员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衣服,丢下一句“等会儿再过来跟你算账”,便带着那支雏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被“砰”地一声用力关上,心底忽然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雏菊被拿走了,训导员不会允许外界的东西污染基地,他是不是再也看不到雏菊长什么样了? 怎么感觉每次他有了所珍视的东西,最后总会在他面前消失。 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川半辞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睡眠间的门重新被打开。 单阙端着餐盘推门进来:“今天餐区有你最喜欢的蔬菜块,特意给你多打了……” 话音卡在喉咙里,单阙看到了屋内一片狼藉,而双目失明的川半辞还倒在地上。 “小辞?!”单阙连忙放下餐品,将人扶了起来,心脏骤然一紧,连声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躺在地上?” 川半辞才像是回过魂一般,僵硬的关节重新启动,血液重新流淌。 他抓住对方的手臂,嗓音里仿佛带着淡淡的委屈:“单阙……雏菊被训导员拿走了,我抢不回来。” 单阙定定地看着川半辞:“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川半辞身上带有被电击过的痕迹,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肩头也带着青紫的撞痕,和训导员产生了激烈的肢体冲突,不知道是打的,还是拉扯间不小心撞的。 因为改造人恢复力惊人,训导员下手从来不会留力,身体上的伤痕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单阙指尖在轻微地颤抖:“疼不疼?” 可川半辞此刻满脑子都是被抢走的雏菊,单阙只好道:“发现外界植物进入基地,训导员一定会严加看管,现在去找只会自投罗网。” 单阙握住川半辞冰凉的手:“等你眼睛好了,我再带你去找它,好不好?” 温和的声音像温水漫过僵硬的四肢,川半辞紧绷的脊背慢慢松弛下来,被单阙扶到床上坐下。 单阙将餐盘放在了川半辞的面前:“来,先吃饭吧。” 虽然是安抚住了川半辞,但失去雏菊依旧对他打击很大。 一整天的时间,川半辞都坐在窗台边上,目光涣散地对着原本放着雏菊的方向。 但那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清晨,单阙刚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冷淡的灰色眼眸。 失焦的瞳孔在光线的照射下逐渐聚焦,川半辞眨了一下眼睛,如玻璃球般的漂亮灰眸精准无误地落在单阙身上。 川半辞道:“单阙,我能看到了。” 事情就是这样戏剧,只差一天,川半辞就能亲眼目睹雏菊的真容了,偏偏只差这么一天。 两人谁都没有提接下来要怎么做,一起吃完早饭,单阙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我中午就回来。” 直播一结束,单阙就回睡眠间告诉了川半辞一个好消息:“我知道他们把雏菊藏到哪里去了,跟我来。” 两人就这样久违地潜入了基地外圈。 外圈的路线对他们而言可谓是轻车熟路,两人贴紧围墙阴影,避开红外感应,趁着训导员集中用餐的空隙,进入了一间实验室。 实验室里空无一人,关着灯黑漆漆的,两人借着窗外的一点微弱光探查四周。 两人分头搜寻,鞋底碾过地板和布料的摩挲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所有可能存放雏菊的地方单阙都检查过了,他甚至找到了训导员对雏菊的研究数据,就是没找到雏菊本尊。 就在单阙打算将自己的区域检查第三遍时,他听到了川半辞的呼唤。 “单阙,我好像找到了。” 但川半辞的声音,似乎并不是很愉快。 单阙朝川半辞走了过去。 川半辞站在最角落的金属桶前,那是只半人高的废弃物处理桶,桶沿沾着干涸的褐色污渍。 顺着川半辞的目光看去,单阙看见桶底堆积着各种破碎的试管,泛黄干涸的消毒棉,还有几滩凝固成块的不知名液体。 而在那片狼藉中央,一截绿色花茎歪歪扭扭地躺着,上面布满细密的针孔,像是被反复抽取过汁液,残存的半截黄色花心耷拉着,另一半却没了踪影。 白色花瓣四散零落,混合着乱七八糟的汁液,残破地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川半辞缓缓回过头,映不出半分光彩:“这就是雏菊吗?怎么和你说的不太一样。” 单阙伸手合上了垃圾桶的金属盖,沉闷的撞击声里,那片残破的白彻底坠入黑暗。 单阙对川半辞道:“看来这里找不到了,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的路两人都格外沉默,两人的影子被灯光投在墙上,忽长忽短,像两道无法重叠的剪影。 单阙侧头看去,川半辞的侧脸显得异常平静,睫毛低垂,遮住了眼底所有情绪。 “单阙,对不起。”快到睡眠区时,川半辞忽然开口,他抬起头,语气平淡道,“我没护住你给我的花。” 单阙微微一怔,随后心底瞬间翻起密密麻麻的疼来。 他走上前,轻轻将人揽进怀里,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怎么能怪你呢,小辞。” 单阙指尖抚过他后颈的碎发,声音轻柔:“那本来就是送给你的礼物,是我来晚了。” 川半辞的脑袋埋在单阙胸前,淡淡道:“如果我能再坚持一会儿,等到你回来,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川半辞将所有的原因归咎于了自己,可单阙再清楚不过,那把电击棒是专门用来对付改造人的训诫武器,不管自愈能力再强,也扛不住那瞬间穿透神经的麻痹。 单阙忽然道:“小辞,不如我来教你防身术吧?” 川半辞歪了歪头,刚想问那是什么,拐角就走来了一个训导员。 两人瞬间警醒,停下话语,看向朝他们走来的人。 训导员扫了两人一眼,语气冰冷:“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们了,ci09,过来,有些事该好好谈谈了。” “……” 川半辞松开了单阙,默不作声地朝训导员走去。 单阙正想跟上,训导员锐利的目光顿时转向单阙:“ch05,别以为你就没事了,一会儿会有另外的人过来找你,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川半辞被带走后没多久,果然有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找上了单阙。冰冷的金属手铐扣住手腕,单阙被压入了惩戒间。 电击与鞭刑对单阙来说倒是不痛不痒,做过悔悟说明之后,就被人给放走了。 他最担心的还是川半辞那边,倒不是担心川半辞供出他,如果能让川半辞少受点惩罚,他主动去自首也未尝不可。 只是训导员一直把川半辞看得很重,恐怕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没想到川半辞这么一去,就去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夜晚,川半辞才回到了睡眠间。 一直等到现在的单阙迎了上去:“小辞,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比起遭受过惩戒的自己,川半辞身上倒是没什么明显伤痕,可那双刚能视物的眼睛里,所有的光都熄灭了,只剩下一片冰封的冷寂,看得单阙心口发紧。 川半辞抬起眸,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单阙,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做那些违规的事了。” 眼前的人仿佛变回了初见时的模样,褪去了所有鲜活气,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单阙轻声:“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川半辞却只是垂下了眸,仿佛疲倦了一般,躺在床铺上。 此后,川半辞也加入了直播行列,镜头前,他会按照剧本向屏幕外的人介绍自己的生活起居。 镜头外,他恢复到了单阙没来之前,一切行为只听从训导员安排,就连单阙推给他的第二份蔬菜碗都不吃了。 直到一周后,单阙提着一盒五彩水笔回到了睡眠间。 面对川半辞的凝望,单阙笑道:“最近表现不错,向训导员申请了彩笔当奖励。” 他不知道一周前川半辞到底经历了什么,是否真的放下了那朵雏菊,但他不想川半辞那份期待留下遗憾。 单阙拿起了一支白色水笔:“真正的雏菊已经销毁了,那我就画给你看吧。” 户外的光线落进川半辞眼底,在里面转了一圈,而后又在深处熄灭。 川半辞没应声,只默默地低下头,记录自己今天的身体数据。 单阙没在意,就这样自顾自地打开了彩笔盖。 睡眠间没有纸,他环顾四周,来到最开始放雏菊的窗台上,然后对着透明的玻璃窗,画下了第一朵盛开的雏菊。 花瓣是细小玲珑的,黄色的花心上长有白色的丝绒,像是蝴蝶的翅膀。 一朵一朵又一朵,窗玻璃上缀满了一簇簇盛放的雏菊。 单阙画笔未停,眼角的余光却透过玻璃窗的倒映,看到了往这边看过来的川半辞。 川半辞坐在床沿,身体微微前倾,眼睛里带着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专注,目光追随着笔尖的轨迹,仿佛遇到了整片花海。 川半辞在没见过雏菊模样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的。 单阙的那些形容没错,它们像蝴蝶,像星星,又像阳光的碎片,小小的,却十分夺目。 是川半辞见过最漂亮的东西。 “这就是雏菊的模样了,合你心意吗?”单阙回过了身。 仿佛一个信号,川半辞又重新移开了视线,没有回应。 单阙放下画笔来到川半辞面前:“小辞,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么,我来教你防身术,还没有得到你的回答呢。” “不需要。”川半辞淡淡道,“我不怕受伤,训导员也不会真的让我死,这对我没有意义。” 单阙攥着彩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最开始的时候,单阙就是这样总得到川半辞的拒绝,但随着关系接近,他的每一项提议开始得到川半辞亮晶晶的回应。 而现在,短短一个晚上,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原点 单阙:“监禁室里,训导员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川半辞抿起了唇。 单阙将手放在了川半辞的膝盖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小辞,你不相信我吗?” 川半辞睫毛颤了颤,还是没动,单阙就这样无声地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川半辞像是终于有了反应,缓缓抬起了头。 当时情况似乎很严重,几个训导员把他围在中间,审讯犯人一样,逼问他雏菊是哪里来的,有没有同伙,是什么时候开始学坏的。 他们像解剖实验体般,试图剖开他的记忆,将川半辞发生变化前因后果全部串联起来。 川半辞全程没有开口,大部分的逼问他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唯有一句话,让他印象极为深刻。 川半辞:“他们说,如果再见到我违反基地规则,你就会被他们人道销毁。” 第148章 单阙 沉默像潮水般漫过整个房间, 意识到自己安静地有些久了,单阙刻意勾了勾唇角:“你大可以让他们来试试。” 川半辞低着头不说话了。 这段时间单阙准备了很多说辞来应对川半辞,不管对方在顾虑什么, 他都可以找到办法去解决。 但万万没想到,导致对方产生变化的,竟然自己。 那些训导员竟然拿他来威胁对方。 所有准备好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单阙张了张口,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话题。 他只得道:“小辞, 我没有你想的那样脆弱……” “我不想失去你。”川半辞忽然打断了单阙的话语。 单阙微微一怔, 看到川半辞那双始终平静的眼眸,恍若无声地望着他。 “苹果树、雏菊,那些东西我都可以不要。”川半辞缓缓道, “单阙,但我不能失去你。” “……” 如单阙所愿,川半辞对他产生了依赖, 为了不让他陷入危险境地, 甚至能将自己逐渐生出的逆反灵魂亲手禁锢起来。 可他并没有感到开心, 他发现他其实宁愿川半辞不在意他, 也不想对方为了他,失去原本该有的色彩。 这是爱吗? 单阙经常对川半辞说过这个词, 但那其实是人类维度的东西, 作为厄里斯的他,从未真正理解过这个字的重量。 可此刻, 川半辞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 当川半辞说出不想失去他的时候,他胸膛里滚动着的炙热温度和酸涩情感……是爱吗? 一个意外降临蓝星的外星生物,在此刻体悟到了只属于人类的, “爱”这一种情感。 眼前的一切仿佛忽然变了模样。 窗外的阳光、冰冷的睡眠间、散落在玻璃窗上的雏菊都渐渐模糊,川半辞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光源。 除此之外,单阙都不想再考虑。 单阙忽然极轻地笑了,暖意从眼底漫开,温柔得像初春融化的雪:“小辞,你觉得你是什么?” 川半辞有些不理解单阙没由来的话。 单阙认真与他平视:“训导员告诉你,你是人类的拯救者。他们被基因病折磨一生,而你拥有强大的再生能力,要为他们奉献一生。” “可是小辞,在你心中,有没有另外一种答案?你觉得你自己是什么?” 川半辞迟疑了许久:“……人吗?” 单阙目光柔和:“小辞,你知道吗,基地之外的人类,不是像你们这样活着的。” “数据库显示,他们向往超脱物质的丰盈内心,渴望拥有安稳的工作、和谐的家庭、能够给予人力量的社会关系。” “为一处景驻足,为一句话心动,为一个人辗转反侧。那些丰盈的、滚烫的情绪,才算是活着的证明。” “……虽然那些都是被污染与基因病肆虐之前的人类世界。” “但即使是如今的蓝星,大家也都在追求重新回到那样的生活,找到灵魂回家的路。” 单阙一直在寻找让厄里斯得以存续的方法,进而找到了这座蕴含丰富情感的星球。 贪嗔痴恨爱恶欲,人类充斥各种情绪,但哪怕是强烈的愿望,归根到底还是让自己幸福地活下去。 无能的人碾碎其欲望,坚定的人给予其愿望,而后从中收获更多的升华情绪,供养给全体厄里斯。 单阙就是为此而来。 话毕,单阙转向川半辞,目光像浸了温水的棉絮:“小辞,你想要什么?” 川半辞神情松怔,单阙话语中的理想世界和观念上的认知产生冲突。 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突破,又被什么给牢牢给锢住了。 “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他只迷茫道,“训导员说,除了为人类同胞奉献自身,一切都不重要。” 单阙却道:“谁说不重要的,对我来说,你的健康就很重要。” 光线在窗玻璃上投下斑驳的亮纹,将玻璃窗上的雏菊镀上了一层璀璨金边。 白色花瓣泛着光,仿佛下一秒就会顺着玻璃落进川半辞的眼底。 川半辞定定地望向单阙。 “不管再生能力多强,受伤之后还是会疼的。他们没有教过你的这些,那从今以后,我来教你。” “让我教你一些战斗技巧吧。”单阙微微倾身,仿佛在进行一场没人能听懂的表白,“至少,在下一次被欺负的时候,你能知道怎么保护好自己。” —— 川半辞对着窗台发了会儿怔,直到颈后传来一阵细微的麻意,才恍然回神。 他将视线放在了窗台上。 那里空荡荡,只有金属栏杆投下的阴影,什么都没有。 奇怪,他刚刚在看什么来着? 距离上次外圈扩建,他意外从医疗机器人手里拿到那个酸苹果开始,这种违和感就没断过。 他明明从来没尝过苹果的味道,却下意识地觉得它是甜的。 窗台上没有任何东西,他却觉得上面应该放有些什么。 他似乎陷入了什么奇怪的影响里,时不时就会觉得周遭的一切让人感到发慌。 现在,这种不真实感又来了。 上铺摆着能一眼望到底的细床板,整个睡眠间还是他一个人住。 离开窗台,川半辞慢吞吞地踩着铁梯爬上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每次他对自己身处的地方感觉迷茫的时候,他就会像这样爬到上铺。 这方狭小的空间里仿佛藏着某种安定剂,能抚平心底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来。 川半辞侧过身,膝盖微微蜷起,躺在了硌人的床板上,没有床垫,躺得不是很舒服。 他难耐地翻了个身,那硌人的感觉并没有缓解。 他的身体在告诉他,他并不适应这种恶劣的睡眠条件。 这就很奇怪了,记忆里,他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 可肌肉的酸痛,皮肤对寒意的抗拒,心脏莫名的空落,都在一遍遍地告诉他,这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冥冥之中仿佛有个标尺,清晰地丈量着此刻的不寻常。 可这个标准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谁为他恒定的,一切都不得而知。 但不管现实与意象如何割裂,有一个东西似乎贯彻在其中,突破两者的距离,以最真实的存在出现在他面前。 川半辞睁开眼,正对上床头那颗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 医疗机器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爬了上来,镜头稳稳锁住他的脸。 川半辞声音没什么起伏:“你又来了。” 这个机器人总是神出鬼没,时不时就在他面前刷一点存在感,他都快习惯这份突兀了。 “ci09,直播时间到了,请做好准备。”机械音平直无波,是来提醒他快到工作时间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医疗机器人,会配有这种管家机器人的功能。 对了,话说他为什么会知道管家机器人的功能? 川半辞从上铺爬下来,接过机器人递来的直播终端,按下启动键的瞬间,小电视环绕着川半辞飞起,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这次的直播剧本是户外活动,旨在向外界展示创生科技的人文关怀,和改造人丰富多彩的日常生活。 医疗机器人充当他的助手,一人一机一终端,坐在了空旷的玻璃房内。 这间玻璃房是专为直播打造的人造户外区,对外宣称是 “改造人自由生活的缩影”,其实除了直播时段,不允任何人入内。 川半辞坐在仿真草坪上,草叶的触感带着塑料特有的僵硬,他对着台本和直播观众进行互动。 川半辞没什么情感,念台本就是念台本,但因为卓越的长相和过于人机的反应,反而收获了一部分观众。 今天的主题是在人造户外有感而发,直播间做一幅画。 画是最需要想象力的,川半辞端着画架,歪歪斜斜地画出一条黑色斜线后,就开始直播发呆。 直播间清一色地刷屏“转人工”。 直到被一直盯着直播的训导员提醒,川半辞才退出了消极怠工的状态。 被威胁今天画不出画,中午就不能吃蔬菜块,川半辞对着画架冥思苦想。 最终,川半辞换了一只白色的彩笔,在画布上极为敷衍地点了一下。 他其实不对自己画技抱有希望,只是为了维护自己蔬菜块罢了。 但随着那抹白色色块在画布上展开,川半辞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随后,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的手腕,滞涩的动作忽然流畅起来。 一笔化成细小玲珑的花瓣,黄色笔尖轻点,晕出毛茸茸的花芯。 几息之间,一幅画成。 观众:【这是……花吗?】 “是雏菊。”川半辞道。 【啊,对对,等等,ci09居然知道雏菊?】 【雏菊的花语是隐藏的爱哦,看来ci09在基地收到过很多的爱呢,是谁教你画雏菊的,快快招来~】 面对直播观众的调侃,川半辞反而愣了。 只是无师自通地画了一朵花而已,就能说明他有很多爱吗?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朵雏菊是怎么画出来的,只是当拿起那支白色的画笔后,手就自己就动了,仿佛画过千百遍一样。 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谁给他画过雏菊。 眼看直播间的节奏越来越大,川半辞只好随便应付一下:“训导员教的。” 直播间一阵戏谑:【哦~~】 半小时后,公式化地应付完观众,川半辞关闭直播,就见训导员推门进来。 对方脸上挂着罕见的温和笑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做得好ci09,这次直播数据远超预期。” 川半辞偏着头,看向正笑着表扬他的训导员,心底忽然浮起一丝怪异。 他刚刚说谎了,雏菊并不是训导员教他的东西,为什么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个荒谬的猜想浮上了心头,川半辞故意道:“训导员,你教我的雏菊画完了,下次画什么好?” “我想想……玫瑰吧。”训导员不假思索地回答,“玫瑰象征热情,很适合下次的直播主题。” 对方没有否认,甚至是顺着他的话往下接的。 一道微凉的风从大门缝隙钻了进来,扫过川半辞的皮肤,激起一片细密的小疙瘩。 一旦发现了一处疑点,所有怪异就都跟着浮现出来,串联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很奇怪,太奇怪了,训导员不对劲,他也很不对劲,整个世界都不对劲。 他对雏菊的记忆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离开玻璃房后,川半辞并没有立刻回到睡眠间,脚步像有自己的意识,带着他径直走向活动区。 自从上次联欢晚会后,这里就多了条长期开放的专属通道,专供外来合作者出入,不过就改造人的身份是过不去的就是了。 川半辞站在通道入口,望着那扇通往外界的金属门,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直觉告诉川半辞,他得去外面看看。 川半辞缩在通道转角的阴影里,跟在一个谈完合作准备离开的来访者身后,随即趁人不注意,一记干净利落手刀给人劈晕了,带着一种与他平日温顺截然不同的凌厉。 这是川半辞第一次做违规的事,胸腔里的心脏却跳得平稳,连半分加速的迹象都没有。 川半辞盯着自己极为熟练的手刀,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 穿着从那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刷了那人的身份认证卡,川半辞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踏出了基地。 外面的风裹着干燥的草屑扑在脸上,带着泥土与枯草混合的气息。 这就是外面吗? 川半辞踩在龟裂的土地上,心中没什么波澜,同样是第一次看外面景色,他依旧没有多少意外。 川半辞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忽然间,他停了下来。 贫瘠的土地上,枯黄的草丛间,一朵夺目的白迎风摇曳,细弱的花茎挺得笔直,白色花瓣舒展如星。 在他的面前的,是朵生机勃勃的小雏菊。 平静无波的心就这样被轻轻撞了一下,川半辞慢慢蹲下身,指尖悬在花瓣上方颤了颤,才小心翼翼地抚上去。 丝滑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带着植物特有的微凉。 和他画里的、记忆深处模糊的触感完美重合。 川半辞的睫毛颤动起来,忽然红了眼眶。 第149章 单阙 基地外五十公里内都是创生科技的警戒区, 巡逻车在旷野上若隐若现,为了不被发现,川半辞没在外面停留多久。 他将那朵雏菊留在了荒原, 自己重新回去基地。 暗房里,被打晕的来访者仍昏迷在地,川半辞换回自己的衣服。 刚走出暗房, 一道影子突然横在面前。 川半辞的身体瞬间绷紧,就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是那只医疗机器人。 基地所有机器人都内置报警程序, 一旦检测到改造人异常行为, 会立刻切换至安保模式。 理论上的话,是这样的。 医疗机器人停在川半辞面前,红外线扫描从他头顶扫至脚踝, 随后道:“ci09,餐区已开放,请跟我来。” 走廊的玻璃窗上, 倒映着一人一机移动的身影。 当光折射到某个角度时, 也照见了暗房之内, 那位昏迷在地上的来访者, 然而谁都没有偏过头去看。 川半辞慢吞吞跟在机器人身后,视线落在对方银灰色的外壳上。 机器人好像并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 甚至可以说是提前在这里等候。 在空闲的时候, 医疗机器人会时不时出现在他面前,提议是否要为他朗读一些书籍。 人类史、地理志, 还有大量的爱情小说, 总之都是基地明令禁止的禁书。 川半辞忽然有了一种自己会去外面,是因为这个机器人影响的荒谬错觉。 今天受到的冲击有些太过头了,吃完午饭去往睡眠间, 川半辞的大脑还是有点混沌。 川半辞站在睡眠间门口,再次望向了那方空荡荡的上铺。 冥冥中,他感觉自己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而他身边又有什么替代了那一部分重要,让他没有因为持续的失去,变得面目全非。 到底是什么呢? 川半辞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医疗机器人送他到这里,便调转方向准备离开。 金属滚轮摩擦地面的轻响里,川半辞突然开口:“等等。” 机器人应声停下,川半辞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盯着对方:“你到底是谁?” 机器人平移过身:“是在问我的编号吗?我是二十年前量产的医疗辅助型机器人,擅长创伤护理,编号50HC,竭诚为您服务。” “我不是问这个。”川半辞忽然有些焦躁,控制不住上前一步,“我在问你的名字。” 医疗机器人头顶的红外摄像头闪了闪:“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又来了。 对方总是这样,平常总对他流露出过分的亲昵,但又在他想要探究更多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忽然拉远和他的距离。 忽远忽近,像抓不住的云彩。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川半辞执拗道,“你应该是……你应该……” 川半辞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大脑一片恍惚。 一个名字隐隐浮现心头,却怎么也回忆不出来。 川半辞感觉头疼欲裂。 —— 单阙的教学体系非常完善,从入门到精通,从武术到格斗,从肉搏到十八般武艺,各种战斗模块分门别类。 川半辞看过单阙列的大纲,如果要全部学会,至少得花二十年。 川半辞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迷心窍,就答应了单阙让他教自己战斗技巧。 总感觉对方教他学武不是让他不受人欺负,而是让他用暴力统治世界。 不过不管后续再怎么安排,现在的川半辞还是对战斗一窍不通的小白,一切都要从基础开始。 “单阙,休息一下吧。”川半辞有气无力地提议道。 单阙正在翻开下一部分的教案,闻言抬起头,就见原本还对着木桩练身法的川半辞,已经躺在地上撂蹄子不干了。 川半辞其实很有天赋,做什么都一点就通。可偏偏在体能上格外娇气,稍微累点就蔫头耷脑,仿佛天生吃不了苦。 单阙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用教案敲了敲他的脑袋:“这才练了不到一小时,你泄气得也太快了。” 川半辞伸出手,勾了勾对方的手指,软声道:“单阙,求求你了。” 单阙盯着赖在地上不起来的川半辞。 这些天,对方战斗技巧还没怎么学,撒娇的功力倒是炉火纯青。 对方还在把自己的手指往他掌心里挠,单阙脸上绷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认命地收拢手指握住川半辞的手,另一只手替他按揉着酸软的手臂。 “行,那我们休息一会儿。” 好吧,也不能全怪川半辞,作为老师,单阙也是一个没原则的。 高维生物的优点在信息整合能力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为了教川半辞战斗技巧这件事,单阙愣是翻遍了蓝星古今中外的武学典籍,集合百家之长,硬生生攒出一条零弯路的速成捷径。 哪怕川半辞总在摸鱼偷懒,实力还是肉眼可见地飞涨。 作为奖分明,罚却十分模糊的偏心导师,在川半辞取得第一阶段的学习成果后,单阙十分溺爱地给予了奖励,户外游。 不是此前那种匆匆瞥一眼就得立马赶回去的户外游,而是整整一天,都能在外面尽情晃荡。 面对这个奖励,川半辞却没多少喜色。 单阙意外道:“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奖励?” 川半辞摇摇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可是,被发现的话怎么办?” 单阙看着有些踌躇的川半辞。 以往的川半辞是从来不会顾虑这些的,可自从上次雏菊被训导员发现后,就开始对这些违规的行为畏首畏尾,就连学武都是单阙软磨硬泡了许久才让人松口的。 单阙将指腹蹭过对方的发间,放柔声音道:“放心,这次绝对不会被发现的,我保证。” 川半辞多少知道单阙有些不寻常的本事,但要说让他们两个人在外面晃荡一天,还不被训导员抓到,他实在想象不出来。 直到晚上,川半辞跟着单阙潜入基地外围的管理室,亲眼目睹单阙在光脑上将自己明天所有的体检项、手术安排都一一划掉,然后确认保存。 创生科技的防火墙不是等闲之物,可单阙却像在玩儿童玩具似的,轻轻松松就改了数据。 川半辞多看了单阙两眼。 将修改的数据保存上传,单阙指尖抵在唇上,朝川半辞狡黠一笑:“搞定,这下就没人来打扰我们了。” 单阙现在的能量还不够稳定,这种事只能偶尔为之,不过让川半辞自由一天还是做得到的。 两人就这样秘密离开了基地。 两人借着巡逻换岗的间隙溜出基地,身后的金属建筑群渐渐缩成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仿佛那座无形的牢笼终于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荒原连着荒原,不管看到这种景象多少次,川半辞依旧会被迷住。 面颊被一双手捏了捏,川半辞转过头,看到迎着风对他笑着的单阙。 “都到外面了,还绷着个脸呐?” 川半辞面无表情地眨了一下眼睛,而后突然上前一步,伸手环住单阙的后颈,将脑袋抵在对方肩膀上,做了一些有些笨拙的拥抱。 川半辞语气冷淡道:“我很开心的,单阙。” 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过来时,单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 单阙沉默了片刻,闭了闭眼,回抱住了川半辞。 真是要命。 风还在吹,草叶沙沙地响,远处的枯草在视野里铺成一片起伏的浪。 单阙注意到川半辞走几步就会低头,视线在枯黄的草丛里反复逡巡。 单阙:“在找什么?” “雏菊。”川半辞认真地探查四周,应和道,“你上次说就在这附近摘的,说不定仔细找,还能遇到。” 川半辞依旧对自己没有看到真正雏菊耿耿于怀,单阙没说什么,放慢脚步,陪着他一起在齐膝的荒草里翻找。 可惜在这片荒野里,能找到存活的植物本来就少,更别说说一朵花了。 可这片荒原太过贫瘠,连扎根的野草都透着蔫蔫的枯黄,能见到点绿色就已是奢侈,更别说看到花了。 最终两个人还是没能找到,川半辞抬起头,发现远处似乎冒着一座灰白色的建筑,像块被遗忘的积木,孤零零杵在荒原尽头。 川半辞迅速被吸引了注意力,拉了拉旁边的单阙:“快看。” 他仰起脸,灰色的瞳孔里映着那座楼的影子:“那是外面的人类世界吗?” 同样看到那座灰白色建筑的单阙,目光却沉了沉。 他们并没有走出创生科技的势力范围,那座建筑是疗养院,专门供移植了改造人器官的烛照域权贵休养。 将这层底细告诉川半辞,单阙带上了他的手腕:“那里不安全,我们离远点。” 川半辞刚点头应下,转身时忽然顿住,耳廓微微动了动。 不远处的荒草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细弱却清晰,像有什么活物在钻动。 他常听单阙说外界的事物,除了人类,蓝星上还生存着其他生物,难不成刚刚发出声音的是什么小动物? 川半辞迈开脚步,立刻循着声源走去,单阙跟在其后,草叶摩擦的声引着两人走了约莫几十步。 就在这时,一颗脑袋就这样从荒草里直直探了出来。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荒僻处遇到别人,川半辞立刻顿住脚步。 从枯草中钻出来的人也有些意外,三人相互对望,单阙眯起眼睛,脸上多了一层杀意。 就当单阙即将杀人灭口时,旁边的川半辞上前了一步,意外道:“小鹿?” 那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炸开惊喜,几步跨过来就想抓川半辞的手:“小辞,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 然而没等他触碰到,旁边的单阙就几步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面上带着些许压迫感。 川半辞还没有所反应,鹿临率先开口道:“你是小辞的室友吧,自我介绍一下……” “我知道,鹿临。”单阙打断了鹿临的话语,语气有些冷,“鹿氏集团的太子爷,持有创生科技百分之十的股份,可真是基地的大人物。” 他之前因为手术恢复期,只能在暗地里监视川半辞时,这人总借着探视名义与川半辞亲近,他怎么会不眼熟。 鹿临笑意不变,隔着单阙朝后喊:“小辞,室友有点凶哦,好像不是很欢迎你的好朋友。” 川半辞刚要从单阙肩头探看,对方脚步微移,又将他的视线挡得密不透风。 单阙的目光落在鹿临脸上:“呵,朋友,既然只是小辞的朋友,那你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川半辞也跟着探出头来,他刚才见鹿临的时候也觉得有点太对劲。 鹿临因为笑意而眯起的眼睛彻底睁开,川半辞看见那双原本对称棕色的眼睛里,有一只变成了更为澄澈的灰。 鹿临指尖摩挲着灰色瞳孔下的眼睑,朝川半辞笑道:“说起这个,我还没好好谢你呢,小辞。”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刻意的亲昵:“多亏了你的眼睛,我才能活下来。” 第150章 单阙 川半辞盯了鹿临一会儿, 恍然大悟:“原来是你移植了我的眼睛。” 他早已习惯器官被剥离的过程,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受益者站在眼前。 刚想问问他的眼睛好不好用,手腕突然被攥着往后扯。 单阙冷声道:“小辞, 我们走。” 鹿临的声音从身后追过来:“你们是偷偷溜出来的吧?” 单阙脚步一顿,转头的面部线条有些冷硬:“你要去告密?” 站在两人中间的川半辞歪了歪头。 也不知道他将此刻的情况脑补成了什么,抬手轻巧地挥开单阙, 将场地空给两个人,自己则朝另一个方向快乐进发。 单阙回头时满脸错愕。 他放弃了与这位不速之客对峙, 抬步追上去:“小辞, 你去哪?” “那边有水声。” 川半辞头也不回道,“我要去看。” 鹿临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应声道:“小辞的耳朵很灵嘛, 那边是人造瀑布哦,我没事也喜欢去那里。” 川半辞眼里浮起好奇:“瀑布?” 鹿临刚想为川半辞介绍,单阙已抢先道:“数据库显示, 当河流遭遇陡峭的悬崖或岩石断层, 水流就会集体垂直跌落, 形成瀑布。” 鹿临原本还想说单阙那样官方的解释未免也太没有人情味了, 就看见川半辞露出恍然的模样,显然很吃这一套。 鹿临笑着止住了嘴, 两人在川半辞看不到的背后目光短暂相接, 都将对方眼底的意图看在了眼里。 单阙:你对他另有所图。 鹿临:你没资格说我吧? 单阙:离他远点。 鹿临:有本事当着他的面说? 第一正式照面,两看相厌。 川半辞翻过一道矮坡, 视线撞进了一片流动的银白中。 人造瀑布就藏在坡顶后方, 水流从丈高的岩壁上跌下来,砸在下方的湖泊里,溅起的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 规模不算大, 却足够让旷野的风都染上湿润的凉意,带着种挣脱束缚的自由气息。 川半辞直接忘了身后还有两个人,脚步轻快地朝湖边走去。 留在原地的两个人就这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其实自鹿临见到单阙开始,他的身体就不自觉地绷紧着,那是人类对于高纬度生物本能的危机感。 最终还是鹿临先按耐不住开了口:“不至于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吧,我又不是什么坏人。我没说过吗,我是想来报答ci09的。” 单阙扯了扯嘴角,笑意却没到眼底:“鹿氏集团的独子,会对一个小小改造人产生感激之心?” 鹿临侧目看他:“这件事我很早就想问了,你也只是一个没出过基地几次的改造人而已,怎么会对外面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单阙只是看他。 长久的沉默之后,鹿临笑道:“看来我们都有秘密呢,那就……公平竞争?” “你不配。”单阙傲慢地移开了目光,往已经到了瀑布底下的川半辞走去。 鹿临望着对方的背影,悄然抚了抚手臂上因为被单阙注视所泛起的寒毛。 川半辞想更靠近点湍流的瀑布,身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他抬起头,看到在他头顶遮了大半溅水的单阙:“单阙,是瀑布哎。” 单阙“嗯”了一声,方才还孤冷的双眸中重新漾起了细碎的暖温。 “说起来,小辞应该是第一次来离基地这么远的地方吧。”鹿临也跟了过来。 川半辞点了点头。 鹿临笑道:“既然都出来了,要不要去我的疗养院看看?那里有除了改造人和训导员之外的人类同胞哦,比基地热闹多了。” 川半辞对热闹的地方还是很感兴趣的,可是单阙之前说,以他们的身份,去疗养院很危险。 仿佛知道川半辞的顾虑,鹿临道:“不用担心,我就说是我把你带来的,我也算是创生科技的股东之一,有我在,他们不敢说你什么。” 鹿临继续诱哄道:“疗养院的饭菜可比基地的好吃多了。” 川半辞略有动摇。 鹿临又添了一把火:“我还有很多你没吃过的小零食、没玩过的游戏机,要不要试试?” 都是川半辞没听过的东西。 川半辞:“要去。” 川半辞跟着鹿临走了两步,忽然察觉到什么,回头望去,单阙还站在原地,没跟上来。 川半辞回头招呼:“单阙,快啊。” 单阙没有迈步,只是停在原地笑了笑:“鹿少爷好像只邀请了你,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川半辞倒是没注意到这种细节,转头看向鹿临:“是这样么?” 对鹿临来说,带一个带两个没区别,但既然这么提了,他当然只想和川半辞单独去。 听到鹿临的拒绝,川半辞略显失望地抿了抿唇,脚步艰难地停了下来:“单阙去不了的话,那我也算了。” 鹿临微微一愣,眼角余光立刻瞥见单阙那边投来的目光,淡淡的,宛如胜利者的宣告。 鹿临眼神微微发暗,他就说刚才单阙怎么一直没反应,感情这心机男早就知道结果,专门在这里等着他呢。 对方这是在向他示威,告诉他不管有多少花言巧语将川半辞哄骗过去,也抵不过他和川半辞之间那份更紧密的联系。 单阙其实也明白,川半辞对这种新奇的东西没有抵抗力,也没真想为了让对方向着自己,故意让其放弃什么。 见目的达成,单阙体贴道:“没事,你和鹿少爷先去,我有办法进去的,顶多避开些人而已,你们玩得开心最重要。” 川半辞不赞同:“那你岂不是很危险,本来训导员就对你……算了,我不去了。” 之前还只是犹豫,现在直接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鹿临绷着脸上的笑意,咬牙道:“哎呀开玩笑的,多带一个少带一个有什么关系,我带你们一起去。” 川半辞犹如峰回路转:“可以吗?” 鹿临扯着笑意点头。 川半辞有些感动:“小鹿,你真是好人。” 单阙:“那就劳你费心了。” 鹿临:“……没事。” 晦气! 说好的不配呢,你倒是别争啊! 到最后,鹿临还是带着两人一起去了疗养院。 和基地那种密不透风的钢铁牢笼,疗养院简直像另一个世界。 人造假树沿着小径排开,依山傍水,喷泉躺椅一应俱全,处处透着精心设计的舒适。 路边的座椅上坐着些穿病号服的人,每个人身边都跟着一到两个医护人员,面前悬浮着一块半透明的屏幕,神情闲适。 “那是虚空端,每个人都有的。”注意到川半辞的视线,鹿临也在川半辞面前展开了一个屏幕,“里面有很多好玩的,等到了房间,我摘下来给你玩。” 川半辞伸出指尖,戳了戳屏幕上跳动的图标,又看向周围的人,还真是每个人都有。 他又低头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我没有。” 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以往的川半辞并没有这种概念,但越是了解基地与外面的区别,这种感觉就越明显。 单阙走到了他的面前,风轻云淡道:“我也没有那种东西。” 川半辞眨了眨眼,恍然抬起头,心底的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消散无踪。 是的,单阙也没有,他并不是唯一特殊的那位,他还有单阙。 有鹿临做挡箭牌,基地那边很快收到了通知。 在那些人的意识里,就是鹿临念及提供眼睛的改造人恩情,特意把人连同舍友一起接到疗养院作陪。 而这些训导员在收到通知时,两个人已经被接到疗养院了。 虽然不合规矩,但鹿家的权势早已压过那些条条框框。 更何况只是让两个改造人过去陪少爷一会儿,又不是让他们逃跑。 基地的规矩并非不可逾越,在地位更高的人面前,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轻易打破。 事情最终没掀起半点波澜。川半辞也因此得到了一段难得的自由时光。 鹿临坐在川半辞房间的床上,向对方递出一块巧克力卷,兴致勃勃道:“小辞,尝尝这个。” 川半辞向来没什么社交防备,敢递过来,就敢张口就吃。 尝了一口,眼睛微微发亮:“好吃。” 于是鹿临又拆了一包膨化食品,捏出一颗继续喂。 川半辞嘴上一刻不停地嚼嚼嚼:“这个也好吃。”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是第一次来到疗养院的时候,川半辞说单阙每次回来,都会给他带不一样的好东西吃。 后面就像较劲似的,每次鹿临过来,都会带一大堆不重样的零食,投喂给川半辞。 川半辞面上没什么大表情,即使是吃到喜欢的东西,也只是眼睛稍微亮了一些,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差别。 鹿临撑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起了一点坏心思,拿出了一杯准备许久的果汁:“来,小辞,再尝尝这个。” 川半辞毫无防备地接过去,喝了一大口。 下一秒,眉梢猛地一跳,而后动作幅度有些大地拧成了一团。 “……酸的。” “噗哈哈哈!”恶作剧成功的鹿临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他笑得直不起腰,直到川半辞从酸意里缓过来,带着怒意的目光直直钉在他脸上:“你又耍我。” 如果只是恶作剧,川半辞还至于情绪这么激动,鹿临已经不止是一次两次了。 每次给他带零食,里面总会掺杂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上次是吃完嘴里会吐泡泡的肥皂糖,这次又是酸到掉舌头的果汁。 “抱歉抱歉。”鹿临拭去了从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毕竟不管我捉弄你多少次,你下次依旧会不长记性地拿起来就吃嘛。” 川半辞凝望着他。 于是鹿临只好又递过去另外一杯果汁:“来,喝杯甜的缓一下。” 川半辞接过一饮而尽,顿了片刻,再次五官扭曲。 恶作剧再次得逞的鹿临:“哈哈哈哈!” 单阙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打成一片了。 川半辞可是在单阙手下历经了一番苦练的,对付一个鹿临还是简简单单。 他面无表情地将人按在地毯上,膝盖抵着对方后腰,双手反剪在身后。 鹿临反抗不得,只得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吧小辞。” 川半辞面无表情地骂道:“坏东西。” 鹿临看上去巧言令色,相处久了就会知道,这是个贱骨头,最大的乐趣就是招惹川半辞。 以至于单阙稍微离开一会儿,两个人就能打起来。 单阙就这样靠在门框上,看着两人闹。 川半辞最先发现单阙,本来想告状的,话语在喉咙里一转,忽然又改了口:“小鹿给了我很多好吃的。” 单阙眉梢微挑,看着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起来,鹿临站在一边,看看窗外,又摸摸床脚,而川半辞则郑重其事地重新倒了一杯果汁,走过去递给单阙。 单阙意味不明地接过,而后喝了一口,下一刻面容扭曲。 鹿临:“哈哈哈哈!做得好啊小辞,单阙你也有今天!” 川半辞:“~”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50-160 第151章 单阙 所谓学好不容易, 学坏一出溜。 当然,最终鹿临也没能逃过酸果汁的魔手。 是川半辞压着身体,单阙掰开他的嘴给硬生生灌下去的。 将每袋零食挨个投喂完, 鹿临立刻好了伤疤忘了疼,当着单阙的面问川半辞:“怎么样,我带的东西是不是比单阙给你的更多?” 川半辞吃着最后一包薯片, 诚实地点了点头。 单阙:“……” 毕竟单阙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只能在基地范围内搜罗东西, 而鹿临只要想, 他可以把整个超市搬到川半辞面前。 鹿临略带得意地瞥了单阙一眼,继续道:“那小辞,这么多东西里, 你最喜欢什么?” “苹果。” 川半辞答得干脆。 鹿临刚想说那自己以后多带苹果,却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有给川半辞吃过这种东西。 单阙勾起唇角:“看来你不遗余力地投喂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更喜欢我带的东西。” 鹿临暗自咬牙, 他还不信了, 他一个烛照域有头有脸的少爷, 还能被一个改造人比下去不成。 两人明里暗里的较劲没断过, 作为被争抢的对象,川半辞也是个不嫌事大的, 疗养院的日子倒也因此显得有趣。 但相聚总有尽头, 川半辞和单阙在疗养院的第四天,鹿临因为术后恢复远超预期, 要提前出院了。 “鹿临, 你也到了能扛事的的年纪。”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灵境集团最近在直播领域动作频频,我总觉得他们在计划着什么, 你足够年轻,如果能趁机挤进去,我们鹿家也算能在集团里站稳脚跟了。” 鹿临按断通讯,望向了窗外,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洇开一片暖融融的光斑。 两道身影从烘焙房的方向身形敏捷地溜了出来,川半辞手里还拿着一袋没开封的曲奇,率先发现了站在窗户旁边的鹿临。 对方举起手上的战利品展示给他看,丝毫没有这东西是偷来的心虚。 鹿临望着这幕,原本沉郁的心情松快了些,嘴角往上勾了勾。 灵境集团的势力越扩越大,隐隐有成为人类主宰的迹象。 嗅觉敏锐的势力早已开始站队,想在这场博弈中抢占先机,在未来的世界格局里分一杯羹。 鹿家虽与灵境集团有合作关系,但始终隔着层看不见的壁垒。 没人不想将自家人安插进那座权力核心,而鹿临,就是他们家族选中的那枚关键棋子。 最新情报显示,灵境集团正秘密筹备一个名为 “孵化区” 的直播平台,说是直播,但其中要务肯定没那么简单。 家族已打通关节,让鹿临这几日去任职。 这次彻底根治基因病,也是鹿临为此做的准备之一。 只是没想到,这次根治基因病还有了一个意外收获。 川半辞是个很奇妙的人,可他同样也是创生科技最重要的基因改造人,就算他将人多留几天,终究还是要还回去的。 单阙护川半辞护得很厉害,他几乎找不到机会下手,就算偶尔有独处时间,川半辞这个木头也读不懂一点暗示。 离别之际,一辆漆黑的加长豪车停在疗养院门口。 在一众送别的人群里,川半辞和单阙两个改造人显得格格不入,但没人敢多嘴 ,谁都清楚鹿少爷对这两人青眼有加。 鹿临踩着铺开的红毯走到车边,临近上车又忽然回过头:“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小辞说,你们先回避一下。” 侍从和医护人员相继离开,场上很快只剩下三个人。 鹿临无奈地对单阙道:“喂,我都要走了,不至于连单独告别的时间都不舍得给吧?” 单阙皮笑肉不笑地掀了掀唇角,对川半辞道:“我十五分钟后再过来。” 川半辞还在摆弄鹿临带给他的游戏机,鹿临要走了,这个游戏机是玩一秒少一秒了。 他最近沉迷一个rpg游戏,可以和里面好多人谈恋爱。 直到游戏画面切到存档界面,川半辞才慢悠悠抬起头,发现场子里只剩自己和鹿临两人。 川半辞眼里带着点不明所以的疑惑:“?” 鹿临忽然就卡了壳,头顶的幻光落在川半辞平静侧脸上,让他像只误入人间的精灵,平时隔着无形的屏障,只有此刻,才能短暂地呼吸同一片空气。 那些在喉咙里滚了千百遍的话,突然就没了说出口的勇气。 其实最开始,川半辞在他眼里,只是一个能为他移植眼球的普通改造人而已。 为了谨慎,他才亲自来看看,自己未来会移植眼球的改造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基地的报告里介绍,ci09再生能力极强,移植出去的器官排异率几乎为0%,是训导员口中最完美的产品,但独独不是一个人。 他原本也默认了对方是这种存在,但随着自身接触,才发现那些冰冷的文字有多荒谬,川半辞是他此生见过最特别的人。 他只是情绪不挂在脸上而已,但他叛逆、好奇,还十分可爱,尤其是在生气的时候,最为鲜活。 以至于鹿临总是忍不住想捉弄他,看他因为怒意而竖起的眉毛,比基地之外的所有人都更有生命力。 川半辞像个黑洞,会不自觉地吸引朝他靠近的人。 跟着鹿临来到不远处的小凉亭,川半辞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 鹿临清了清嗓子,直入主题道:“我马上就要走了。” 川半辞就这样凝视着他,仿佛在说“我看得到”。 鹿临走到他面前,阳光落在两人之间,空气里浮着细小的尘埃:“你会舍不得我吗?” 川半辞:“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鹿临:“那不至于,我有空会来看你的。” 于是川半辞回答:“我舍得。” 鹿临没忍住笑了一声,川半辞就是这样,看不懂氛围,说话带着一股恼人的劲,越是想从他嘴里撬点软话,越是会被刺。 偏生他还吃这一套。 笑完之后,鹿临道:“你喜欢我吗?” “喜欢。”川半辞答得干脆。 鹿临会给他带很多有意思的玩意,虽然有时候爱捉弄他,但看在那么多好处的份上,他可以原谅对方。 鹿临道:“那,我够不够成为你心中最重要的人?” 川半辞眨了一下眼。 最开始川半辞允许鹿临接近,也是存了这个心思的。 如果是原来的川半辞,或许会很愿意承诺,但是现在的川半辞,是养鱼被单阙抓包,又是调教又是威胁的老实川半辞。 虽然很遗憾,但川半辞还是道:“不行的,单阙很小气,如果答应你,他又要闹了。” 难得从川半辞口中听到单阙的坏话,但鹿临高兴不起来。 鹿临眼底的光暗了暗,又很快打起精神:“你要是怕单阙不高兴,做朋友总没关系吧?” 他笑得坦荡,像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反正两者也不冲突,他总不会小气到连朋友都不许你交?” 鹿临想得很好,先攥住朋友这个身份,以后有的是机会。 撬墙角也好,近水楼台慢慢渗透也罢,b级改造人的寿命都短,他还不信自己熬不过一个单阙了。 川半辞却仿佛被触发了一个关键词,目光微移,陷入了某段回忆。 单阙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小辞,如果鹿临要你做朋友,你不能答应他。” 之前单阙跟他科普过朋友的含义,这是个和爱人不同的,以另一种形式爱他的身份,而且可以同时拥有很多个。 川半辞:“那不是很好吗?” 单阙:“不,这不好。” 单阙哪里还看不透鹿临的心思,如果单纯是朋友,他当然不会阻止,但鹿临怎么看也不像是想和川半辞单纯发展成朋友的人。 而单阙恰好也很懂川半辞,对方不懂爱,更多的是本能的占有欲和利己欲望。 不管是他的爱,还是鹿临的爱,川半辞其实都来者不拒,只是迫于自己“只能选一个”的强硬要求,才将这种心思暗藏了下来。 但单阙知道怎么料理他。 单阙道:“朋友是朋友,爱人是爱人,两者是不一样的,你当初接近鹿临,不就是想让他取代我,让他像我爱你一样爱你吗?” 川半辞的眼神微微偏移。 嗯,确实是这样,当初单阙因为术后恢复不能下床,他在外面只有一个人,挑选了好多单阙的替代品,鹿临是他最满意的一个。 单阙继续道:“万一我哪天真的没办法继续爱你了,你不想重新找上他,让他顶替我的位置吗?” 川半辞抿起了唇,不敢答。 见人动摇,单阙意味深长地抚了抚川半辞发顶,指尖穿过软发,留下微凉的温度。 川半辞是没有心的人,单阙不会怪他三心二意,因为他会用自己的方法铲除异己,让川半辞只留有他。 这是一种上位者的傲慢,也是独指向川半辞的扭曲爱恋。 就算是鹿临,当见识到川半辞残酷的真面目后,也未必能忍受这样的无情吧,那就让川半辞只待在他身边好了。 只有他能忍受川半辞的三心二意,也只有他能满足川半辞对爱意的病态渴求。 他们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对。 单阙笑道:“所以啊小辞,要是你还想让鹿临成为我的备用选项,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川半辞凝重点头:“我知道了。” 得到川半辞拒绝的答案后,鹿临彻底愣住了。 他望着对方平静无波的脸,没法理解:“为什么连朋友都不愿意和我做?” 川半辞:“……” 还能为什么,他当然是把鹿临当成没有单阙后的爱人选项的。 如果做了朋友,那鹿临就不能像单阙一样爱他了。 单阙是这么教他的。 鹿临显然不会这么想,他只觉得,自己在川半辞眼里,居然连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多日真心被错付,鹿临委屈道:“我都要走了,你连哄都不愿意哄我吗?” 川半辞一本正经地求证:“所以哄的意思是,故意跟你说假话吗?” 鹿临:“……” 鹿临掉头就走:“不哄算了!” 最重要的人没做成就算了,居然连朋友的名分都没有。 鹿临心情不是很好往车子走去,遇见了另外一边因为时间到了刚好走回来的单阙。 对方居然主动侧身让开了路,还在两人擦肩而过时,向他温和有礼地笑了笑。 要知道,单阙那次见他不像防贼一样没个好脸色,今天破天荒地对他笑了,好像早就料到他会被川半辞拒绝似的。 待鹿临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引擎启动的瞬间,他回头望去。 疗养院的白色建筑正一点点缩小,车窗倒映里,单阙朝还站在亭子里的川半辞走去,奖励似的轻摸着对方的头。 鹿临咬了一下后槽牙。 绝!对!是!这!个!心!机!男!在!搞!鬼! 第152章 单阙 鹿临一走, 川半辞和单阙便被送回了基地。 刚到基地,就见一个训导员站在了他们面前:“你们两个跟我过来一趟。” 他们被带进了那间熟悉的询问室,厚重的房门在身后合拢, 两人被分到了不同的隔间。 川半辞的对面坐着个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见人坐下,朝他露出个安抚性的笑, “ci09,别紧张, 只是例行问话而已。” 川半辞平静地点了点头。 “鹿少爷似乎很喜欢你, 手术恢复期也要把你一起接到疗养院。” 询问官抬眼看向他,语气随意得像拉家常,“疗养院那边和基地有什么不一样?” 川半辞:“……没什么不一样的。” 之前有鹿临在场, 训导员不好多说什么。 但他们也知道,这些长期被困在基地的改造人,骤然接触到外界的生活, 免不了会产生一些对基地发展有害无利的想法。 谁也不知道鹿临跟川半辞两人说什么, 那些话又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 这些询问官就是在检测他们对基地的态度。 两小时的详细询问结束, 两人被放回了睡眠间。 训导员在离开前道:“希望你们明白, 鹿少爷不过是对创生科技好奇,才对你们另眼相看。” “现在他也离开了, 你们是基地的财产, 继续回归以前的生活就好。” 两人看起来没什么特殊反应,直到睡眠间的门被关上, 川半辞才回过头看向单阙。 单阙朝川半辞笑道:“放心吧, 你的回答很好,他们没起疑。” 闻言,川半辞才放松了下来。 单阙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提前和他对好了口供。 事实证明,这些训导员的确没办法完全掌握他们在疗养院生活的细节,靠着那些信息差,他们顺利蒙混了过去。 在训导员眼里,他们只是两个“基地土著”骤然接触到外界生活,还没来得及产生杂念就又稀里糊涂地回到基地了。 但变化确实是产生了。 以往川半辞对外界的认知,不过是单阙口述的数据库内容,以及偶尔能溜出去待一会儿的那片荒原。 可在鹿临的虚空端里,川半辞真真切切见过了人类世界该有的景象。 城市的霓虹、人群的喧嚣,见过那些不属于基地的鲜活流动的色彩后,再次回到这里,一切又都显得不一样了。 两人被勒令先去清理身体,避免把外界的尘土带到基地其他地方去。 川半辞先进了浴室,而等到单阙也洗完出来时,发现川半辞还维持着他进浴室时坐在椅子上的姿态。 从前川半辞也爱发呆,在疗养院的那几天好了很多,但又重新恢复,反倒透着种不寻常。 听到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坐在椅子上的川半辞将脑袋往后仰去,看到了视野中反转的单阙。 单阙:“在想什么呢?” 川半辞眨了眨眼,慢吞吞道:“我们的睡眠间很小,浴室和厕所是放在一起的。” 单阙没说话,静静听着。 “床是上下铺,房间里连面镜子都没有。”川半辞转过头,目光扫过对面的检测仪器,“对面就是这些东西,门旁边是洗漱台,所有东西都挤在一个空间里。” “在小鹿给我放的电影里,只有犯了罪的恶人才会住在这种地方。” 川半辞回过头,看向对方:“单阙,所以我们其实一直被关在监狱里吗?” 空气在沉默着。 川半辞望着单阙,面无表情道:“你笑什么?” 单阙收敛了眼底的笑意。 他忽然很感谢鹿临。 他终究不是蓝星人,不管和川半辞说再多理论上的知识,也抵不过亲眼所见的冲击。 只有真正来自外面世界的人,才能替川半辞敲碎这层被精心构筑的认知壁垒,让他认识到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是畸形的。 这一点,只有鹿临能做到。 “不喜欢这里么。”单阙手中一闪,忽然多了张薄薄的芯片,“那不如,我们找个时间再偷偷溜出去?” 川半辞的目光落在单阙手上的芯片上:“这是……” 鹿临的身份识别卡。 “你什么时候拿的?”川半辞问。 “在他和你告别完,要走的时候顺手拿的。”单阙将身份识别卡收回了兜里,“走都走了,拿个临别礼物也很合理吧?” 要说川半辞为什么总能理直气壮地做坏事,作为榜样的单阙功不可没。 刚从疗养院回来,两人还在训导员的重点观察名单上,眼下得安分守己,不能冲动。 规规矩矩待了半个月,直到单阙确认训导员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两人才定下计划,下一次基地公休日潜出基地。 只是谁也没想到,意外会比计划先一步降临。 早一步结束直播的单阙正在餐区等川半辞。 两人约好直播结束后到餐区碰面,进完餐就立刻行动。 可用餐时间都快结束了,单阙还是没看到川半辞的踪迹。 单阙指尖在餐盘上轻敲着,心中浮现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不再等待,转身离开餐区,空旷的走廊里快速穿梭。 今天是公休日,还在内圈的训导员寥寥无几,偶尔遇到了也没人知道川半辞的行踪。 终于,单阙在某位巡逻人员的口中,知道了川半辞的去向:“ci09好像有点印象,他不是跟着训导员去手术间了吗?” 手术间? 单阙拧起了眉,川半辞的手术排期他记得一清二楚,公休日根本就没有安排,就算有紧急通知,也绝不可能一声不吭就被带走。 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单阙迅速往手术间奔去。 贯穿内外圈的手术间一片昏暗,完全符合公休日的惯例,无人值守,所有电源都处于关闭状态,只有应急灯在地面投下一片莹蓝的光。 他沉着脸穿过一间间漆黑的手术室,终于,直到来到走廊中段的一间手术室门前,他的脚步才猛然顿住。 这间手术室也同样漆黑,却独独拉严了手术室更深层暗室的遮光帘,仿佛在故意掩盖着什么。 单阙手指微动,里面传来的细微声响瞬间钻进耳朵。 “没事的,没事的,我很快就好。”是个年轻的男声,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听起来紧张极了,伴随手术刀碰撞金属托盘的轻响,格外刺耳。 “奇怪,血怎么止不住……” 公休日期间,所有电源都已切断,这台手术是违规操作,听动静,这台手术显然出了意外事故。 闷着声音的警报器中,单阙还听见了另外一道微弱到几乎要消失的呼吸声。 就算只是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单阙也能笃定,躺在里面的就是川半辞。 黑暗中,单阙眼底的温度急速褪去,只剩下淬了冰的寒意。 其实在这位穿着医科人员着装的男人找上自己时,川半辞就隐约觉得不对劲。 往常无论大小手术,都有训导员提前通知,从来没有医科人员越权直接通知他的。 但这位医科人员找到他时神情急迫,要他赶紧去进行一场紧急手术:“人命关天,再晚就来不及了!” 那人语速很快,川半辞其实不太听得懂,只知道对方似乎很着急,有什么很重要的人需要他去救。 川半辞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那人用湿毛巾捂住了口鼻,等他恢复意识,自己已经躺在手术台上了。 川半辞没有系统的医学知识,但亲身经历过这么多场手术,对刀刃划过皮肤的触感早已烂熟于心。 当这位医生切开他肚皮的第一刀时,川半辞就知道这人恐怕是第一次上手术台的新手医生,甚至可能根本不是基地里医科人员,他从来没见过这张脸。 手术室里只亮着一盏临时接电的便携灯,那人带来的器具比手术间的要廉价一些。 加上对方本来就紧张,第一刀竟在皮肤上磨了两下,才歪歪扭扭地划开一道口子,疼得川半辞眉梢挑了挑。 “对、对不起……”那人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刀刃在血肉里微微发颤,“我不是想故意伤害你的……只有这样,我的家人才能活……” 褪去了那层伪装,那人此刻像头走投无路的困兽,挥舞着不甚熟练的手术刀,近乎野蛮地切割着他的身体。 “他们说你救过很多人……那些达官显贵都靠你活着,那请你也救救我们这些人吧……” 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那人一边做着手术,一边在他耳边道:“我听说你是再生能力最强的改造人,应该、应该没那么容易弄坏……我会小心的,你别出声……” 大概是怕他出声呼救,对方竟然用一卷纱布缠住了他的口鼻,还用两层束缚带锢住了他的身体。 其实就算对方不堵,川半辞也不会喊的。 就像对方所说的那样,他为了拯救人类而诞生,如果对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救下什么人,他会配合对方。 川半辞艰难地动了动身体,想让对方冷静一些。 对方恐怕只学了一点皮毛就上手术台了,他身体的好几处血管都被无辜划裂,鲜血正汩汩往外涌,染红了大半块手术布。 再这样下去,就算对方剥走了他的器官,也会因为处理不当直接坏死,他也会受到生命危险。 即使是再生能力极强的川半辞,此刻也因为失血过多感到一阵阵眩晕,眼前的光晕像被揉碎的玻璃,口鼻被堵住后,呼吸愈发困难,胸口像压着块巨石。 “唔、”他微微偏着头,想说些什么,却被对方当成了反抗。 “别喊,别喊……” 那人猛地压了上来,按住他的身体,将塞住他嘴的棉麻又被往深处推了推,力道大得几乎要戳进喉咙。 止血棉被慌乱中踢到地上,鲜血渗过手术台的缝隙,顺着金属腿往下滴,在地面积成一滩,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腥甜。 川半辞的大脑一片混沌,疼痛与缺氧带来眩晕交织成网,将他一点点往下拖。 手术台旁的生命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蜂鸣,红色的警告灯疯狂闪烁,映照出了川半辞苍白如纸的脸。 那人这才意识到不对,猛然退开来。 就在这时,一道光亮从背后出现,手术室的门竟被一双手硬生生破开,拉开了两边。 单阙大步闯入,逆着光身影宛如笼罩着一层寒冰。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双眼赤红,身上手上全是暗红的血点。 而手术台上的川半辞,小腹处的伤口狰狞地敞开着,鲜血浸透了白色的手术布,顺着台沿滴滴答答往下落,面色苍白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 “滚开。”单阙一脚踹在男人胸口。 对方像个破布娃娃般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发出闷响,抬起头看到单阙,竟被对方骇人的气势吓得哑然失声。 川半辞的眼眸微微颤动,艰难地掀开一条缝。 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映出了熟悉身影的轮廓,他张了张嘴,被棉麻堵住的喉咙里只发出细微的气音。 听到声音的单阙立刻回过头,硬生生压下心头那股翻涌的暴虐,放轻力度,将川半辞口中的棉布取了出来。 因为男人操作不当,川半辞的身体被破坏得一塌糊涂,每分每秒都在流失大量鲜血,身体上的束缚带反而成了最有效的止血手段。 单阙也顾不上其他,中枢核心的能量骤然爆发。 “嗡 ——” 一声低鸣,原本漆黑的手术室瞬间灯火通明,所有仪器同时亮起,冰冷的白光刺破黑暗,将满地狼藉照得纤毫毕现。 他一边在大脑中强硬地侵入手术间电子锁,一边对川半辞轻声道:“没事的小辞,我来了,我不会让你有事。” 第153章 单阙 单阙红着眼, 拿起了那些在手术灯下显得异常狰狞的器材。 他也只在数据库中读到过人类的医疗知识。 但此刻,只有他能救川半辞。 他强迫自己冷静,止血钳夹住渗血的地方, 凝胶顺着创口缓缓推入。 手术室里只有仪器运作的低鸣,直到监测仪上的曲线趋于平稳,他紧绷的脊背才微微松懈, 额头上已一片汗湿。 单阙对上川半辞望着他的目光,他想扯出个安抚的笑, 余光瞥见那个还在现场的男人。 刹那间, 单阙周身的气压骤降,冰冷的话语钉住了企图逃跑的男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改造人基地作为创生科技的核心,安保系统密不透风。 单阙能自由出入, 是因为他高维生物的特殊性,眼前这个男人没有非常手段,绝不可能轻易闯进来。 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没等单阙有所行动, 男人已经“噗通” 跪下:“求求你们了, 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救救我的家人吧!” 单阙冷着脸听着男人的话。 此人来自幽荧域, 因为没钱给家人治疗基因病,才铤而走险潜入创生科技, 从川半辞身上剥下器官, 护送给黑医院的家人用。 可就算是新手操作,以川半辞的再生能力, 也不至于虚弱到濒死。 对方想从川半辞身上剥离的不止一种器官。 基地的医科人员再残酷, 也会因为川半辞的未来价值,给人留一口气。但在外来人眼里,就只有自己的利益, 哪管其他后果。 男人说得声泪俱下,想得到他们的谅解,额头撞得地板砰砰响。 然而下一秒,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川半辞侧头看去,只见单阙面无表情地收回踢出的脚,而那男人已经躺在地上人事不醒了。 单阙走到手术台边。 “为什么不反抗?”单阙看着川半辞,声音里裹着后怕,“我不是教过你战斗技巧了吗,为什么不用?你知不知道,我要是再来晚一点……” 川半辞很有可能会真的死在手术台上。 川半辞道:“他说,只有我能救他。” 单阙就愣住了,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拯救他人是训导员刻在川半辞大脑中的使命,这原本只是创生科技控制改造人的手段而已,只有川半辞自己记在了心里。 单阙半跪下来,指尖拂开川半辞额前汗湿的碎发:“没事了,小辞,没事了。” 川半辞眨了一下眼睛,单阙这样的动作他很熟悉,这是每当他感到难以承受时,对方安慰他的第一步。 可问题是—— “单阙,我没有难过。”川半辞平静道。 “我知道。”单阙低声道,他紧紧盯着川半辞,眸光颤动着重复,“我知道。” 川半辞是不会是因为拯救他人而难过,是他自己在难过,在为川半辞深入骨髓的顺从而难过。 川半辞看向脸上涕泗横流,在地上昏迷着的男人,又转向满脸后怕的单阙,面露迷茫:“是我做错事了吗?” “不,和你没关系。”单阙沙哑道,“是我的错。” 他以为只要教会了对方如何战斗,就能让对方保护好自己。 可是他忘了,川半辞也只是个和他一样不知道如何正确当人的异类。 空有一身反抗的技巧,却根本分不清什么时候该举起拳头。 创生基地遭人闯入,还差点让基地最珍贵的产品丧命。 单阙以留守训导员的口吻发出去了这侧情报,便带脱离危险的川半辞离开手术间。 公休日的宁静被打破,所有训导员紧急撤回,追查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闯进来的。 单阙推着载着川半辞的移动病床,一路安静得可怕,只有呼吸机的运作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单阙。”忽然,川半辞主动开了口,“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单阙没料到川半辞会突然说这个话题,低头看向对方:“怎么了?” 川半辞道:“那个人说,他是为了拯救深爱的家人,才不惜一切地闯进基地里来的。” 川半辞灰色的眼眸印出来面色发沉的单阙:“爱还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 “可以。”单阙道,“但因为同样的理由,我会让他不得好死。” 眼前的人像是头压抑到极致的猛兽,眼底藏着化不开戾气。 川半辞面前的单阙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而现在的单阙,称得上是可怕。 单阙说等把他在睡眠间安顿好,就会亲自去料理那个男人。 川半辞其实无所谓,从始至终感到暴怒的只有单阙。 因为爱他,所以怒他所怒,悲他所悲吗? 和之前理所当然享受着对方爱意的感觉不同,看到此刻裹挟着风暴的单阙,川半辞的心脏忽然出现了一些从未有过的感触。 川半辞目不转睛地盯着单阙。 此刻单阙全身心都在他的身上,喜怒哀乐都受他的影响,就仿佛,他能操控对方的全部身心。 这就是对方爱他的样子吗? “我喜欢你的爱。” 就在单阙盘算着怎么让那个男人付出惨痛代价,怎么让川半辞尽快恢复过来的时候,他忽然就听到川半辞说了这样一句。 同样的话其实川半辞经常说,但此刻单阙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定定地看着病床的川半辞。 川半辞道:“我要怎么样才能爱你呢?” 直到玻窗外的乌云遮盖了阳光,室内的光线一下子暗淡下来。 单阙才意识到自己停得有些久了。 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继续推着病床往前走,金属轮轴在地面留下细碎的声响。 他想,爱还真是不可思议,能让一个连心都没有人,想学着怎么去回应别人的爱。 “爱是学不会的。” 明明是反驳的话,单阙却在笑着。 某种充盈的情绪占据了内心,他仿佛卸下了什么东西,所有目的都消散无形,眼里心里只剩下面前这一个人。 他俯下身,恰好遮住落进川半辞眸中的阴影,却没察觉自己的身影,已成了对方眼里唯一的微光。 “但不会也没关系,不管你最终会不会爱上我,我都会始终爱你的。” 创生科技遭外人闯入,很快引起了上层的高度重视。 训导员查到了那个男人的资料:幽荧域的失业者,三十八岁,一家六口除了他,都患有不同程度的基因病,为了救家人,才铤而走险闯了进来。 和两人了解的差不了多少。 可是就这样再普通不过的男人,没人查出他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基地的。 上层大发雷霆,基地的纪律一下子收紧了许多,巡逻员也比往常多了一倍。 以上情况都是单阙给川半辞亲口转述的。 距离上次事件过去了三天,川半辞靠着惊人的再生能力,身体已无大碍。 不过有单阙从中作梗,在那些训导员眼里,川半辞还处于刚刚能下床的恢复阶段。 川半辞喝着单阙从餐区带过来的补汤,闻言道:“那个人这么厉害,连你都不知道他怎么闯进来的?” 单阙将剥好壳的蛋放在川半辞碗里:“怎么在你眼里,我好像比创生科技那些高层还要厉害?” 川半辞眼神澄澈:“难道不是吗?” 知道单阙比创生科技高层更厉害,却从来不怀疑单阙的真实身份,这就是川半辞。 单阙低笑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其实他多少能猜到一些,寻常人类绝不可能做到这样悄无声息,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出来。 那个男人是单阙亲自处理的,他也讯问过对方,对方虽然没有直说,但单阙能隐隐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异常力量痕迹。 现在算算,如果有人继承了他的异骇直播间,现在也差不多投入了第一批玩家了。 他怀疑男人能潜入基地,是动用了从异骇直播间获得的厄里斯科技。 也是这时,单阙才发觉,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考虑怎么回到异骇直播间的事情了。 既然直播间已经启动,厄里斯族群得以存续,他的使命也已经结束了。 至于最后首领的归属权落在谁手里,其实他并不很在乎。 单阙看向面前小口喝汤的川半辞。 比起回到厄里斯族群,他好像更在乎眼前的这个人。 睡眠间外的走廊里,脚步声比往常密集了许多。因为这次入侵事件,整个基地的氛围都变得紧绷。 注意到川半辞正望着门口出神,单阙道:“怎么了?” 川半辞回过头:“那个时候,我是不是不应该跟他走?” 单阙知道川半辞在说闯入基地的男人的事。 单阙:“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川半辞指尖扣住了床单:“我不知道。”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解不开的苦恼,唇线抿成了一条直线。 单阙目光柔和下来:“不用对自己太过苛刻,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的话,不如把事情变得更加简单吧。” 川半辞抬起头:“怎么做?” “数据库显示,无论什么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单阙道,“只要触犯了这些,人就会做出改变。小辞,你要不要也设立自己的底线?” 川半辞似懂非懂地看着对方。 单阙道:“你当然可以做人类的拯救者,如果这就是你想做的事,可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拯救的。” 单阙望向他:“试着为自己设立底线吧,底线之上的人,你想帮就帮,但如果有人触及底线,你就别再遵守训导员给你的命令了。” “听上去好像很不错。”川半辞又道,“可是底线要怎么设立?” 床边忽然一轻,单阙坐在了他的旁边。 单阙侧过头,视线与他平齐:“那就先想想,在你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川半辞冥思苦想起来。 单阙的声音像温水漫过心尖:“那个重要的东西,会让你在失去时感到懊悔、愤怒、悲伤,让你觉得自己不再像平常的模样。” “如果有那种东西,就把它当成你的底线吧。” 空白的大脑在单阙道循循善诱的话语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 川半辞从未见过它真正的模样,但对失去它时的感觉记忆犹新。 那种空落落的、像被剜去一块的钝痛。 “雏菊。”川半辞道。 单阙笑了起来。 川半辞像是打通了某个关节,补充道:“还有爱,你对我的爱,也是很重要的东西。” “就把它们作为我的底线好了。”川半辞说得认真,抬头看向单阙,带着询问,“你觉得好么,单阙?” “当然可以,只要是你觉得重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可以。”单阙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让我再为你加上第三个底线吧。” 川半辞歪了歪头,听到单阙道:“你的生命。” 单阙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请把这个也算作你最重要的东西。” 彼时的川半辞并不明白,单阙为什么要把他的生命也加进底线里,他的再生能力很强,寻常手段根本威胁不到他。 但单阙对他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如果是单阙的话,他可以同意。 见他点头,单阙笑得眉眼弯弯:“设了底线就要好好坚守啊,要是有人触犯了它们,要尽一切手段去反击。” 川半辞像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又提出了疑问:“可是如果遇到像那个男人一样,为了爱才骗我去手术间,但又威胁到了我的生命,这种很复杂的情况要怎么办?” “没关系啊。”单阙扶了扶他柔软的发丝,“如果实在分不清的话,就把伤害你的人都杀了吧。” 训导员为了让川半辞顺从,灌输了许多所谓的“正义”,那就让他来教对方,什么是“为自己”。 第154章 单阙 川半辞骤然从梦中惊醒, 发现自己躺在睡眠间的床上,一颗脑袋正悬在头顶,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额头。 “小辞, 你还好吗?” 眼前的人面色温和,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异色双眸醒目。 川半辞:“小鹿。” 鹿临:“你终于醒了, 之前真的太吓人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川半辞慢慢撑起身, 后背抵在床头, 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他似乎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可醒来后,那些画面就像被冲淡, 变得模糊不清。 他又看向在他床边笑着端坐的鹿临。 鹿临:“听说你被一个擅闯基地的人骗去做手术,我马上就赶过来了。” 说到这里,对方还有些心有余悸:“幸好你知道反抗, 硬是挣开束缚带按响了警铃, 不然我现在见到的可能就是你的尸体了。” 川半辞听着鹿临描述此前的情况, 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微妙的不真实感。 他看向自己缠着绷带的手掌, 那是反抗时被手术刀划伤的,指尖还传来绷带勒紧的钝感, 川半辞:“我……反抗了吗?” “这是什么话, 你不反抗,难道任由他把你一刀刀切死?”鹿临顿了一下, “说起来, 那些训导员的反应也很奇怪。” “他们听到你脱险的过程,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关心你的死活,而在计较你居然违反了那个医科人员的手术命令。” “且不说那个医科人员本来就是冒牌货, 就算是真的,难道他要你死在手术台上,你就得心甘情愿地躺平任割?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鹿临注意到了川半辞的愣神,停下来关切道:“怎么了小辞,是哪里不舒服吗?” 川半辞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问鹿临:“你怎么会来?” 鹿临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这是什么话,我是你唯一的朋友啊,我不关心你,还有谁能关心你。” 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拳,川半辞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 察觉到川半辞异常的鹿临也慌了,连忙起身查看:“小辞你怎么了?训导员!” “别喊他们。”川半辞的声音异常冷淡。 鹿临的动作顿了下来,扶着他躺回了床上:“好好好,我不喊,你才刚刚脱离生命危险,不能大幅度动作,先躺下。” 脑袋重新陷入柔软的枕头,川半辞闭上了眼睛。 他的记忆没问题,确实是他亲口答应让鹿临成为朋友的。 那天他独自前往野外,因为对巡逻人员的巡逻路线不熟悉,被人当场逮到。 是鹿临替他解了围,还邀请他去疗养院住几天。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答应了对方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窗外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斑 鹿临怎么会是他唯一的朋友? …… 鹿临怎么就不能是他唯一的朋友呢? 他在基地孤立无援,被其他改造人排挤,只有训导员喊他去做手术的时候,才会跟他简短的聊几句。 鹿临的出现,像一道骤然刺破灰暗的光。 他不在乎自己的冷淡,会给他带来各种新奇的东西,让他见识到从未看过的外面世界。 对方理所当然是他最重要的人吧? “那个医疗机器人呢?”川半辞突然问。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好久没有见到那台机器人了。 “你说那个总缠着你的50HC?”鹿临道,“你忘啦,它因为协助你离开基地,被拉去销毁了。” “什么?”川半辞猛然抬起了头,想要支撑起来,“它现在在哪里?” “哎哎哎!”鹿临连忙将川半辞按了回去,“我也不知道,你先别激动,伤口要开裂了。” 待川半辞重新安分下来,鹿临皱着眉嘀咕:“奇怪,你之前不是挺不待见它的吗?” 鹿临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川半辞望向天花板。 不是销毁。 脑海中隐隐有个声音在这样提醒他。 是对方的存在引起了副本意识的注意,副本在驱赶他。 可是副本……又是什么东西? “小鹿。”川半辞淡淡开口。 鹿临凑上前:“怎么了?” 川半辞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之前说,要进一家直播平台做主播,那是什么?” —— 单阙无疑是川半辞最好的引导者。 自从设立了那三条底线,川半辞的生活发生了一些改变。 当另区的改造人在背后说川半辞坏话时,直接被人当场逮住,还被怼得哑口无言,想仗着人多群体攻之,又发现实在打不过,只能愤愤而去。 单阙收回望向那群破防离开的改造人的视线,又看向才没几天,就战斗力爆棚的川半辞,默默无言。 “有意思。”川半辞道,“他们什么时候再来找我玩?” 单阙:原来刚才是在玩吗? 经过了一番和别区改造人的友好交流,两人从活动区离开,商量着午餐要吃些什么。 基地用餐都是定时定量的,但他们有特殊手段,只要报上菜名,总能弄到手。 就在这时,两人在走廊拐角撞上了一个训导员。 两人瞬间收了声,川半辞原本想拉着单阙绕开,赶紧去餐区抢位置,却发现训导员径直停在了他的面前。 好像就是冲他来的。 川半辞停下脚步,默默地看着对方。 训导员翻开手上的记录案:“ci09,今晚有一场紧急手术,记得提前做好准备。” 川半辞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 今晚他和单阙约好,要去外圈偷看新培育的生命物种。 什么紧急手术,不能提前一天通知他吗? 川半辞:“我今晚不……” “想去”字还没说出口,川半辞就单阙眼疾手快地堵住了口。 单阙转头看向面露狐疑的训导员,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微笑:“ci09的意思是,他今晚可能不太方便。” “训导员你知道的,他刚从上一场事故中恢复过来,身体还没回到鼎盛状态,手术品级可能会有所降低。这也是为了基地声誉好。”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训导员的要害。 的确,随着创生科技名气渐长,川半辞的作用也水涨船高,已经隐隐成了创生科技的活招牌。 宁可手术少,也要保证器官的品级高。 训导员没觉得一个小小b级改造人敢和他说谎,闻言道:“是么,那ci09今天检测一下身体,如果不达标的话就算了。” 单阙:“嗯,我会提醒他。” 全程川半辞都处于被单阙捂嘴的状态,好不容易单阙松了手,他张了张口,想说自己不喜欢ci09这个名字,让训导员以后喊他小辞。 单阙就已先一步将他拉走了。 两人一拽一跟,直到睡眠间门被紧紧关上,单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到身后川半辞满脸都是不理解。 当然,“满脸不理解”只是在单阙眼中,在旁人看来,川半辞的脸上全程都是没什么表情的。 “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川半辞兴师问罪道。 有了底线后,川半辞无师自通地为自己设立了许多小原则。 此刻已经从温顺到连危及生命都不反抗的绵羊,转变成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敢对着干的狠人。 说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不算准确,川半辞骨子里就含有反骨,单阙只是将这些特征激化出来罢了。 欣慰是真的,头疼的地方也不少。 单阙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那是你的直属训导员,你再不愿意,可以让我来应付他,面子还是要给的。” 川半辞歪头:“凭什么?” 现在川半辞也不问“为什么”了,开口就是“凭什么”。 单阙耐心地说着人人皆知的常识:“训导员的权利比我们大,我不想你因为得罪训导员,遭受不必要的磨难。” “在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完全抵抗他们之前,还是暂避锋芒吧。” 川半辞听完,有自己的理解:“所以只要我能打过他们所有人,就可以不听从他们了?” 单阙姑且只能算是这样了。 “我明白了。”川半辞认真道,“单阙,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下一阶段的战斗技能?” 单阙最开始交川半辞战斗技能,是为了对方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能够保护自己,没想到对方现在主动学习的目的,已经变成了推翻训导员。 川半辞也算个被埋没的野心家了。 说好的在训导员面前暂避锋芒,但川半辞的变化不是一点两点,就算单阙极力掩藏,还是被训导员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这天,训导员要找川半辞紧急训话。 出发前,川半辞还是无所畏惧的,还有心思安抚单阙:“台词我都背好了,肯定能瞒过去。” 单阙只得道:“去吧,有意外记得跟我说。” 川半辞信心满满地出去,回来的时候,心情却似乎不是很美妙。 单阙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一会儿,问道:“怎么了,回答得不好吗?” 川半辞摇了摇头:“他们的问题我都背出来了。” 单阙:“那怎么……” “单阙。”川半辞语气带着一丝低落,“我好像还是搞砸了。” 单阙来到了川半辞的面前,展现出了充足的耐心:“跟我说说?” 川半辞缓缓开口:“他们的问题我都回答完了,在我要走的时候,我听到他们在审讯室里的窃窃私语。” “他们说,都是你来了之后,我才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们要把你送回原来的地方。” 单阙:“然后呢?” 川半辞低下了头,用冷淡的声线道:“我不允许,要求他们收回刚才的话,被巡逻人员制止了。” 能把巡逻人员都引过去,想也知道,在川半辞平淡的描述里,究竟引起了多大的动静。 “他们说我殴打询问人员。”川半辞面无表情,“一群废物,我都还没出手,怎么就算殴打了。” 单阙哑然失笑。 川半辞盯着他:“我闯祸了,你在笑什么?” 单阙收敛了笑意:“我在高兴啊,小辞,你现在变得特别好。” 川半辞怔了一下,低下了头:“可是他们要你负责,他们会不会对你做什么,我是不是不该……” 话音未落,广播里突然炸响训导员冷硬的声音:“ch05,立刻到审讯室报道。” 他们要找上单阙了。 单阙朝川半辞扬起一个安抚的笑,转身正要迈步,后身的川半辞却忽然拉住了他。 “单阙。” 川半辞的手指紧扣着他的衣料,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 单阙回过头,撞进了对方担忧中带着后悔的脸。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啊,小辞。”单阙抬起手,蹭掉了对方脸上的污渍,“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你,我很高兴你能产生这样的变化。” 川半辞是张纯粹的白纸,只要想,谁都可以在上面涂抹自己想要的色彩。 训导员将他塑造成了逆来顺受的工具,而他要将对方涂抹成百分百的利己主义者。 如果川半辞不知道如何选择,就让他来替对方选。 这绝对不是一个对人类社会有益的人格,但能让川半辞在这吃人的基地里活得更锋利,更安全一些。 有些冲突是无法避免的,这些罪孽总得有人去承担,那就让他来好了。 “不用为我担心,我不仅会完好无损的回来,还会给你带回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 单阙微微俯身,视线与川半辞平齐:“你相信我吗?” 川半辞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松开了拉着对方的手,点了点头。 第155章 单阙 睡眠间陷入沉寂, 很快只剩下川半辞一个人。 他望着单阙离开的方向,垂在床沿的手指微微蜷缩。 窗外的光线从头顶的墙壁慢慢挪到脚边,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影子, 像座沉默的沙漏,自那个人离开后,房间的一切都凝固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隐隐传来了脚步声。 川半辞动了动长时间没有活动而僵硬的四肢,慢慢站起身, 往大门走去。 来的人会是谁, 是被放回来的单阙,还是通知他从此以后只有他一个人的训导员? 川半辞立在门前,光影交错间, 一个含笑的人影逆光而立。 “小辞,你看我带来了什么……”单阙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忽然一沉, 川半辞撞进了他的怀中。 川半辞将人紧紧抱住, 声音埋在胸前显得有些闷:“回来得好慢。” 单阙失笑, 合拢双臂将人圈住:“抱歉, 去别的地方拿了点东西,耽误了些时间。” 川半辞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就从他怀里退出来:“什么东西?” 单阙将藏在衣袖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本电子文件, 材质柔软像纸,不过只有薄薄一张, 滑动就可以自动翻到下一页, 封面上印着一行黑体字:ci09行为纠正记录。 日期显示的是十年前,如同被尘封了很久的秘密,不知被单阙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 川半辞盯着那白底黑字的标题, 抬眼看向单阙:“关于我的?” 单阙点了点头,将文件递给他:“要不要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也许是再生功能强大的副作用,川半辞的记忆力一向不太好,如果不是印象深刻,或者刻意要记住的事情,他过几天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他早已不记得最开始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这本文件里,就记录着他所遗忘的模样。 他是CIX实验中唯一存活的案例,编号09。 再生能力是普通改造人的几十倍,但因为极度不服管教,拒绝配合任何手术,引发了许多流血事件。 上面还附带了一张照片,画面上的川半辞不过八九岁的模样,要四个训导员联合出动才勉强镇压下来。 他被按在地上,蓝白条纹的衣服被扯得歪斜,露出细瘦的胳膊。 他半跪在地,抬起的脸上满是未加掩饰的倔强,眼神像淬了火的钢针,透着股的狠劲。 已褪去所有锋芒,只剩下一片平和的川半辞眨了眨眼,指着照片:“这是我?” 单阙:“很有个性。” 川半辞继续往下看。 ci09的珍贵性,让创生科技不能像对待其他残次改造人一样,轻易销毁处置。 但其强大的破坏力和乖张难驯的性格,又实在让人头疼。 训导员紧急召开会议,制定了一套ci09专属的行为纠正计划。 首先便是抑制他过于强大的再生能力,每天定时服用的抑制剂,让他的恢复速度维持在普通改造人的十倍左右。 这种程度不至于给基地造成太大破坏,也不会因太弱在频繁的手术中丧命。 这是身体上的桎梏,之后就是思想上的重塑。 训导员做了许多尝试,他们发现,ci09虽然性格桀骜,却藏着丰沛的情感,对他人有着近乎本能的共情能力。 他们抓住这一特点,为其量身编造了一个谎言。 他们将人类的苦难赤裸裸地揭露在他面前,把拯救人类的希望强行压在他的身上。 一遍遍地告诉他,他是人类的希望,只有他能拯救岌岌可危的人类社会。 这场心理操控,取得了空前成功。 在他面前表演了一个付出一切,却依旧无法挽留爱人生命的绝望男人的形象后,ci09第一次对移植手术表现出了配合。 “善良”成了训导员攻克ci09的关键突破口。 他们一步步完善对ci09的改造,将为人类倾尽所有的思想一点点刻入他的脑海深处。 可一个情感本身就极为丰富的人,怎么会因为单纯的洗脑就彻底蜕变? 内心的痛苦一定是长久的,外界的声音却一致地逼迫他做出改变。 终于,ci09为了成为训导员口中的拯救者,主动舍弃了自己情感,将内心封闭,扭曲成了只会听训导员命令的乖顺工具。 时间将过去的痕迹抹消殆尽,这场行为纠正完美收官,川半辞也逐渐忘了以前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 文件被封存,一直到现在,被单阙重新挖了出来。 看完最后一行记录,川半辞的视线定格在末尾的训导员签名上。 那是他的专属训导员,从有记忆起,就一直负责看管他。 难怪……难怪他明明没有停止过奉献,却还是有人铤而走险闯进基地,想亲手挖走他的器官。 他一次次躺在手术台上献出的身体,惠及的从来不是苦难大众,而是那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 得知真相的川半辞,脸上却没有任何悲伤,甚至连一丝对基地的愤怒都没有。 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他们骗了我。” 那场行为纠正计划无疑是成功的,为了成为训导员更趁手的工具,川半辞早已舍弃了自己的情感,就算重新知道真相,那些情感也没能重新活过来。 他的记忆里很糟糕,他最开始的模样在脑海里早已一片空白,读这份文件时,与其说是在回溯自己的经历,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的悲惨故事。 单阙看着川半辞放下电子文件,屏幕的光在对方指尖熄灭。 他猜不透川半辞此刻的心情,只看到对方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单阙。”川半辞平静道,“为什么给我看这些?” 川半辞一直知道单阙接近他是有目的,最开始他不在乎,后来对方实在缠得有些紧,也确实给他带来了一些新奇。 好奇攒多了,便直接问出了口。 单阙说是因为爱他。 在还没有形成正确的自我认知之前,川半辞就已经舍弃了所有情感。 他不知道单阙口中的“爱”是什么,只知道因为“爱”,单阙会对他有求必应,比所有人都对他更好,他喜欢单阙的爱。 单阙偶尔会问他些奇怪的问题,比如喜不喜欢外面的世界,想不想离开这里。 他很奇怪,为什么喜欢外面的世界,就一定要离开这里。 他出生在基地,成长在基地,他要是出去了,他的训导员怎么办,那些等待他拯救的人类同胞又要怎么办? 单阙:“大概是……不想再让你遭受那样的磨难了吧。” 川半辞抬眼,撞进对方盛满温柔的眼眸里,里面的怜惜几乎要满溢出来。 “你的体质或许对别人很重要,但它不该成为你的枷锁。”单阙向前一步,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没有任何东西,比你自己更重要。” 他最开始本意只是想吸收川半辞身上的情绪能量,回过头来发现,他真的做了许多多余的事。 他对川半辞上了瘾,对其一切都牵肠挂肚。 川半辞忽然道:“你会跟我一起吗?” 单阙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当然。” 川半辞:“不管到哪里,都不会离开我?” 单阙认真地注视对方:“永远都会跟你在一起。” 川半辞眸光微微闪动,那一瞬间的焦距仿佛大脑放空一般涣散开来,随后又重新聚集,定定地看向单阙:“我们离开这里吧。” —— “高纬度生命建造的、为了提取人类情绪的异世界直播间……”川半辞喃喃道。 在鹿临口中,川半辞听到了那家直播平台的真相。 川半辞沉默了一会儿,看向面前正托腮望着他的鹿临:“不是说这是机密吗,跟我说没问题?” 鹿临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摆了摆手:“我们是什么关系,既然你问了,我当然没有瞒着的道理,怎么,对孵化区很感兴趣?” 川半辞点了点头,又问:“你们在直播间,都会经历什么?” 川半辞向来内敛,就算是感兴趣的东西,也很少会这样刨根问底。 鹿临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川半辞,绘声绘色地跟对方说了很多。 川半辞听得仔细。 因为要快速打入高层,鹿临每个副本都选得很凶险,稍有不慎就会丧命。副本种类异常丰富,上至奇幻世界,下至过去的旧世界,几乎无所不包。 “那……”川半辞问道,“有没有和现实差不多,不仔细分辨都不知道自己在直播间,还是在现实的副本?” “和现实世界差不多的副本倒是有,但有直播系统在,很难分不清现实和直播间的区别吧?” 鹿临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面颊,转向对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川半辞语气平淡地说出了一个惊天话语:“我总觉得,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某个副本。” 鹿临瞳孔微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小辞,你在说什么呀?” “听不懂吗?”川半辞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我说,这个世界是假的。” “哗啦——” 话音刚落,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屏幕在眼前突然碎裂。 川半辞循着声音,往自己头顶看去。 注意到他的视线,鹿临也跟着抬头看:“怎么了,头顶有什么东西吗?” 川半辞没有回答,保持着微微抬头的姿势,定定地看着眼前超现实的景象。 一串字幕正缓缓在他眼前显现,起初是淡淡的虚影,后来字迹越来越浓,数量也越来越多,最终极为清晰地展现在他头顶。 【还能这样破局?不愧是我的主人!】 【是不是快通关了,历史第一人啊!】 【主人好像抬头了,他是不是看到我们了?】 【卧槽,真的假的,主人主人,能看得我吗,我是你最忠诚的狗啊!】 川半辞:“?” 什么东西? 第156章 单阙 川半辞指向了自己的头顶, 问鹿临:“你看见了什么?” 鹿临顺着他的视线仰头:“……一块天花板?” 川半辞缓缓收回手,看来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了。 将鹿临打发走,川半辞面色平静望向弹幕:“你们是什么东西?” …… 他进入了某种和现实完全相似的副本, 要不是他刚才打破了认知,可能连弹幕都没办法看到。 按照弹幕的意思,他现在正处于过去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期, 被剥夺了走出黑暗最关键的因素后,重新经历一遍。 川半辞扫了一眼自己无比熟悉的睡眠间。 所以这个世界的确是假的, 由他的记忆构成, 都是他曾经历,现在已经遗忘的虚假过去。 川半辞抬眼望向头顶漂浮的弹幕,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深浅不一的阴影。 未来的他, 也进入了鹿临所在的直播公司,成为了一名供这些弹幕汲取情绪的主播? 那他的状况好像也没比现在好多少。 弹幕:这熟悉的看狗眼神,果然是他们的主人没错! 旁人突然意识到自己生活的世界是假, 肯定会受到冲击, 需要时间去消化。 可是外面的世界早已乱了套, 没多少时间能供他们浪费了。 弹幕焦急道:【主人主人, 你还好吗?】 川半辞回过了神,说出那个最关键的问题:“怎么才能通关?” 【这个……】 这倒是问倒弹幕了, 这个副本从设计出来到被封存, 就没人通关过。 是奎因想要困死川半辞,才重新解封出来用的, 没有成功案例, 他们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通关。 这群弹幕也是没用的东西。 看这些弹幕的反应,川半辞也知道问他们也没用了,静下心来, 统合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他能认识到这个世界不对劲,也是通过自身感受,一点点发觉这个世界的种种不和谐。 他从没吃过苹果,却能知道它应该是什么味道,他会凭借肌肉记忆画出从没见过的雏菊,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基地之外的荒原,心境却像是曾经看过千百遍一样。 他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可这段时间总会因为各种以往来说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而情绪起伏。 弹幕说,这个副本剥夺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将这些种种变化联系起来,川半辞明白了。 不是他变脆弱了,而是他潜意识知道有人剥夺了他本该得到的东西。 他在愤怒。 可到底是什么? 那个被剥夺了,带领他走出最黑暗的重要之物,到底是什么呢? 比起通关,他现在更迫切地想找回那个他失去的东西。 就在弹幕集思广益探讨通关方式的时候,川半辞站了起来。 “我要离开这里。” —— 在自由活动时间里,改造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单阙隔着攒动的人头,与川半辞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前一后消失在了活动区。 半小时后,两人出现在了基地之外荒原。 单阙道:“你去北边,我向南,宵禁之前在这里集合。” 川半辞点了点头。 单阙自己要离开基地不是难事,难的是带川半辞一起脱身。 基地对川半辞极为重视,一旦出逃就没有回头的余地,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基地外围方圆五十里,全是创生科技的管控范围。 他们曾想着潜入基地外圈的控制室,直接导出一份完整的外部地图。 可单阙即便攻破了权限最高的核心计算机,找到的也只有基地十五里内的巡逻路线图 这片区域大致分为三块路段,最中心是基地,一直到疗养院算第一块路段。 除了来访者的专车路线,几乎荒无人烟,也是两人这些日子偷溜出来时最常活动的区域。 而再往外,便是一片长达三十五公里的警戒区,据单阙所了解的,疗养院之外的荒原巡逻更加密集,往来访客络绎不绝,属于创生科技的会客核心带,警戒程度比基地内部都过之而无不及。 穿过这第二块,就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没有任何东西遮挡,所有行迹一览无遗,也是最容易出意外的地方。 那也是创生科技和人类社会的交界线,只要穿过那里,就能踏入幽荧域的最外圈,真正潜入人类社会的腹地。 逃离创生科技不是以往偷溜出去的玩耍,他们必须避开所有巡逻人员,规划出最快且最安全的逃离路线,实地探查必不可少。 于是每到空闲的时间,两人便会趁机溜出基地探查地形,晚上回来的时候制作地图。 日子就这样在紧张中一天天过去,他们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将里面两块所有区域摸得一干二净。 两人站在俊石峰的最高处,脚下是风化的岩石,可以看见底下川流的车辆。 谁也不会想到,这荒无人烟的峰顶,竟站着两个本该待在基地的改造人。 “接下来只要搞清楚这边的巡逻路线,就能彻底掌握这里了。”单阙收回望向远处警戒塔的视线,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川半辞,“小辞,等逃出去后,你想做什么?” 川半辞的目光落在山下穿梭的车流上:“有很多。” 他对人类社会的想象,全来自单阙的口述。 人类会在巨大的城市里,放任自己沉溺于虚幻的极乐,而厌倦城市规则的人,也会回归自然,享受片刻的孤寂。 不论哪一种,都比此刻的他来得更自由。 他没有尝试过,也不知道自己偏爱哪一种生活,他只想等出去以后,将单阙跟他说过的那些事全部做一遍。 说话间,川半辞感觉单阙的肩膀贴上他的,温柔的声音混着风声:“好啊,那我陪你一起去做吧。” “不过在去人间之前,小辞,你要不要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川半辞有些疑惑:“小辞不行吗?” 单阙笑道:“小辞只能算是昵称,在人类世界里,每个人都有一个正式的名字。” 川半辞眸光微动,仔细思考起来:“我之前翻过字典,里面说,‘辞’有离别的意思,我不喜欢。” 但这又是单阙根据他的编号为他取的,他又舍不得直接换掉。 仿佛知道川半辞的烦恼,单阙道:“那不如就叫‘不辞’吧,不要离别,意思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 还可以这样。 川半辞用力地点了点头:“就这个!” 单阙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接下来该想个姓氏了。不过这事先放放,我们先回基地。” 以往这个时间段,他们还会在外面再探查一会儿。 “是出了什么事吗?”川半辞问。 “不算出事。”单阙的目光像是穿透了虚空,落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你今天的行程表上,临时添加了一个会面记录,现在过去刚好能赶上。” “找我的?”川半辞疑惑道,“谁?” 单阙:“你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回到基地,刚穿过活动区的走廊,就遇到了找上门来的训导员,时间严丝合缝,计划得刚刚好。 训导员道:“ci09,有个大人要找你,跟我走。” 川半辞一头雾水地被训导员推入了会客间。 隔着一张玻璃,他看到外面向他挥手打招呼的鹿临。 身后的大门被关上,川半辞走上前:“小鹿?” 鹿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开门见山道:“你们要离开了?” 川半辞微微一怔,反应过来鹿临是说他要逃离基地的事:“你怎么知道?” 鹿临双手抱臂:“我的认证卡隔几天就会提示异常出入记录,想不知道都难。” 川半辞这才知道,原来使用他人认证卡,主人那边是有提示的。 可他记得,单阙之前也借用过别人的认证卡,那些人却看上去不知情。 川半辞不知道的是,那是因为单阙一直在抹除记录。 但凭空销毁记录是要消耗能量的,只是对鹿临,单阙觉得没必要费那功夫。 鹿临也没解释,只道:“我是来劝你们的,别贸然离开这里。” 川半辞看向鹿临。 鹿临道:“你们生活在基地里,很多事情不一定看得清明。” “创生科技背靠灵境集团,现在正是他们独霸世界的关键时期,绝对不会允许改造人出逃这种丑闻出现。” 鹿临神情认真,恳切道:“你们一旦行动,能不能安全逃出去另说,就算真逃出去了,你们就能在人类社会安稳待着?” “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们,还有可能采取极端手段,到时候,你们只会一辈子活在无止尽的追查中。” “这些事情,你有想过吗?” 川半辞沉默片刻,淡淡道:“单阙说,他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 鹿临:“我知道他和其他改造人不太一样,有很多非常的手段,可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和整个灵境集团抗衡吧?” 川半辞:“你要阻碍我们?” 鹿临叹道:“你对外面那么感兴趣,我当然不会这样不识好歹,只是,和创生科技明着对抗,是不明智的。” 鹿临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其实我申请了专属改造人领取单,指定的就是你,还在审核阶段,不知道会不会通过。” “我在孵化区的表现还行,灵境集团很看中我,为了进一步拉拢我,他们应该会为我行这一个方便。” 鹿临望着玻璃对面的川半辞,一字一句道:“我过来其实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川半辞唇角微张。 鹿临道:“我用正规途径带你离开,不用承担任何风险,你也不会被追杀。” “最多就是因为改造人的特殊身份,不能完全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我保证,你想去哪里、做什么事,我都会陪你一起的,不会让你有被束缚的感觉。” 川半辞看着他:“那单阙呢?” 鹿临扯了扯唇角:“你也知道吧,他之所以冒着风险也要出去,都是为了你。” “现在创生科技走高质量路线,b级改造人一周都用不上一次,只要他不上赶着找死,训导员不会为难他。” “你跟我走,你获得自由,单阙也不用遭受无止尽的追杀,这是双赢,你要是想他了,我可以经常带你回来。” 鹿临的目光落在川半辞脸上:“小辞,你选哪个?跟我走,还是和单阙一起逃?” 第157章 单阙 川半辞推开会客间的门时, 正看见单阙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见门开了,转头朝他笑:“时间刚好,去吃饭吧。” 只字不问他在会客区和谁见了面, 又聊了些什么。 川半辞盯着对方眼底的温和笑意,莫名觉得对方好像知道些什么。 两人在餐区落座,川半辞摊开掌心, 露出一枚芯片:“这是小鹿给我的。” 单阙挑眉,尾音拖得有些长:“哦?” 川半辞道:“里面有完善的第二块区域的巡逻路线图, 有了它, 我们只要再探查最后那块前往幽荧域的那块大平原就行了。” 单阙接过芯片,解析出了里面的内容,确实如川半辞所说:“他这是打算协助我们出逃了?” 川半辞侧目:“你知道他来找我的原因?” 单阙不置可否:“其实他最先找到是我, 让我放弃带你逃离,并且提出了另外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相信他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川半辞点了点头。 单阙道:“他的提议确实毫无风险, 但归根究底, 还是将你以另一种形式束缚住罢了。” “我们在这一点上起了冲突, 最终还是将决定权交给你自己, 现在看来,你果然还是更倾向我这一边。” 单阙的语气轻快, 仿佛自己才是最了解川半辞的那个。 川半辞却道:“我拒绝的理由不是这个。” 单阙一顿, 看向川半辞。 “我想离开这里,只是想和你去更好的地方而已。”川半辞道, “是不是真正的自由, 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如果你不跟我一起去,离开就没有意义。” 单阙好整以暇:“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 川半辞答得毫不犹豫:“对啊。” 明明是自己先开的玩笑,在得到这个回答后, 单阙反而先愣住了。 单阙垂下了眸,将餐盘里剩下的食物送入口中,从咀嚼到吞下,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什么。 川半辞总能一脸平静地说出这种搅乱别人心绪的话。 有了鹿临支持,关键的情报终于搜集完毕,逃离基地计划正式提上日程。 事关两个人的未来,单阙反复推敲,慎重再慎重,将逃脱时间定在了一个月后。 那是来访者活动日,大部分警力会集中在贵宾身上,鹿临倒是也会帮忙,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单阙对着地图推演了无数遍,从睡眠间到紧急出口的路线,巡逻换岗的间隙,基地外围的监控盲区。每一步都精准到秒。 按照计划,他们能以最快的速度神不知鬼觉地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定下计划的第二天晚上。 距离就寝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川半辞正对着规划了无数遍的地图发呆。 房门从外面骤然打开,单阙闯进来,脸色严肃道:“我们今晚就走。” 这太突然了,川半辞道:“不是定好了在下个月的活动日吗?我们第三段的路程还没有实地探查过……” 然而单阙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出逃的装备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只剩下能量棒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单阙收拾的动作极快,仿佛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连向川半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只目光紧紧锁着对方:“小辞,你相信我吗?” 川半辞轻轻点了点头。 单阙攥住川半辞的手腕:“那就跟我走。” —— 两小时前,宵禁的铃声还在走廊里回荡。 川半辞从床底摸出偷藏的手电筒,借着一束光,翻开了鹿临带给他的外部路线图。 他只有一个人,出入基地的方式实在有限,能摸清基地外围的布防,鹿临和他直播间的弹幕们功不可没。 即便孤身行动,他的进度也没有比真实过去的川半辞慢多少。 副本剥夺了他走出黑暗时期的最重要之物,那是不是说明只要他能复刻出自己原来的轨迹行动,就能突破这个副本了? 恢复记忆是首当其冲的重要之事。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尝试回忆起以前的事,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弹幕的帮助下,以及凭借不知名的力量,他隐隐回忆出了一些东西。 副本剥夺的,是他身边的一个人。 虽然不记得那人的姓名和长相,但他隐约记得,那个人曾在某一天缠上他,住在他的上铺,大概都带他做了什么。 他能够回忆起的记忆告诉他,他会和那个人在一个月后逃离基地,他们有着非常完善的逃离计划。 按照他一个人来看,一个月逃离基地或许还有一点风险,不过有弹幕的帮助,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此刻,川半辞盯着地图上的标注,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他抚上了自己看了无数次,烂熟于心的地图路线,一种不确定性占据了心脏。 如果只是复刻曾经走过的路线,就真的可以通关吗? 那些弹幕说,这个副本是异骸直播间历年以来的最难副本,设计者本身就抱着不让人通关去设计的。 那是不是说明副本存在什么不可抗力,只要缺少了那个被剥夺的关键因素就一定不行。 不然为什么这么久了从来没有人通关过? 川半辞不禁陷入了思考,他和那个人的逃离计划真的成功进行了吗? 他一直以来都站在自我视角里,可这个时期,他们分明有两个人,说不定有什么信息是对方知道,他自己却不知道的。 那个信息,或许就是能帮他找到前路的关键。 宵禁的哨声已过,川半辞悄然离开了睡眠间,躲在暗角,避过了巡逻的灯光。 弹幕:【主人,怎么突然出来了?】 川半辞朦胧的记忆告诉他,每晚宵禁前后,那个人就会像现在这样悄悄出门,一遍遍确认逃脱基地的最终路线。 他们若开始正式逃脱,是不可能再回来删出入记录的,因此不能像以前一样用认证卡出去。 可能还会在荒原待两三天,在进入人类世界之前,不让基地发现异常最好。 他想试着按照那个人的视角,重新走一遍过去的路。 为了躲避巡逻人员,他绕开常走的主走廊,往偏僻的侧巷钻。 他忽然瞥见其中一扇房间还亮着灯光。 那是训导员的会议室,旁边紧挨着审讯室,除了犯了错的改造人,没人会踏入这里。 宵禁都过了,里面应该在开什么重要的会。 川半辞左右观察了一下,确认没人后放轻脚步,贴着墙根蹲在了窗户之下。 会议室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带着点闷响,断断续续钻进川半辞耳朵里。 “你也知道ci09对我们的意义,这种手术从来没有做过,我们不得不慎重考虑。” “到底是个改造人重要,还是能统领全人类的国王更重要?那边已经下了病危通知,明天前再不抓紧移植,国王就彻底没救了!” 这些人是在说他? 川半辞又贴近了一些,想要听得清楚。 似乎是人类的统治者,国王也要移植他的器官,既然是国王,慎重到要开会议似乎也理所当然,不过国王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可是大脑移植手术。” “那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反正我们也只需要一个傀儡,那个躯壳里的到底是谁,根本无所谓。” 一道森冷寒意附上川半辞的脊背,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他们是想移植他的大脑吗? 让他取代国王,成为什么组织控制人类的傀儡? 但就像他们所讨论的那样,大脑移植手术不像其他手术,他都不一定从中活下来。 就算手术成功,他还是他的吗? “行,既然你们执意如此,我回去通知ci09。不过我提前说一句,这场手术风险极高,最后可能ci09和国王都会死亡,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后面的话语川半辞已经听不到了,他转身朝睡眠间奔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走廊里的风裹挟着森冷寒意灌进衣领,刮得脸颊生疼,川半辞的心脏因为奔跑跳得又快又乱。 他不知道那个被他遗忘的人有没有听到这段对话,如果对方知道了这件事,绝对不会允许他还待在这里。 完美的逃离计划被打破了,他们正式逃脱的时间,就是今天。 训导员随时可能找上门来,他不知道手术是定在明天,还是下一秒就会被强行拖进手术室。 一旦被找到,他就再也没机会跑了。 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没有访客日的混乱可钻,没有巡逻换岗的间隙可乘,换句话来说,是个非常不利于逃脱的时间。 前方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光柱在墙壁上扫过,留下晃眼的亮痕。 川半辞猫在角落,直到那几道身影走远,才紧了紧临时从睡眠间带出来的包袱,往餐区后厨挪去。 夜晚访客门已经关闭,身份认证卡派不上用场,只能通过管道走。 可管道的出口是固定的,就在基地外围巡逻部队的包围圈里。 从那里出去,等于直接闯进敌人的火力网,九死一生。 就在川半辞刚摸到后厨时,训导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巡逻的,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身影?” 巡逻人员:“没,怎么了?” “ci09不见了。”训导员道,“情况紧急,必须立刻找到他。” 第158章 单阙 夜色如墨, 原上的荒草如同鬼影,背后的基地却亮得刺眼,将周遭照得如同白昼。 川半辞只剩下眼前逃生的路, 每一步都踩得又急又轻。 他逃得还算及时,训导员还在基地里大肆搜索,并不知道他已经逃出来了。 但依旧不能耽误片刻, 一旦对方反应过来,把搜索范围扩大到荒原, 他的行动只能更加艰难。 为了不暴露行踪, 他没带任何探照装备,只凭着过人的耳力,绕过一队巡逻部队。 他俯身穿过半人高的荒木, 枝叶刮过衣袖,忽然间,他在荒木的另一头撞见了两个巡逻兵。 川半辞脚步一顿, 立刻缩了回来, 蹲在暗中观察他们。 这里不在常规巡逻路线上, 两个人似乎是来偷闲的, 专门找了个没人发现的地方,刚好和他这个偷跑出来的撞上了。 一抹红光在黑暗中骤然亮起, 又很快暗下去, 其中一人点燃了烟。 一道从未闻过的古怪味道顺着夜风蔓延过来,川半辞捂住了口鼻, 总觉得喉咙有些发痒。 他控制住自己不咳嗽出声, 听到对面的两个人说话。 “这个时间点,边缘那边的慈善会应该还没有结束吧。” “你对那些大人物的事情感兴趣?” “没有,我是听说这次慈善会, 是想成立一个什么曙光救赎中心,专门给幽荧域的流浪者找活干。鹿氏川氏,很多大家族都掺和了。阵仗大得很,离咱们基地又近。等会儿换班了,咱们去凑凑热闹,说不定能捞点好处。” “行啊,在哪儿?” 那两人也没有避讳,直接将路线图用虚空端投射了出来。 半透明的屏幕在黑暗里亮起,虽然只有一眼,川半辞也还是将路线记在了脑子里。 弹幕也在出主意:【那个地方离创生科技好像只有一墙之隔,要是能够趁乱混进去,说不定就可以顺利去到人类世界。】 川半辞也是这样想的,但比起怎么正确逃出去,更重要的还是得知道,过去的他是不是也走得这一路线。 要想回忆起全部的记忆,他得跟过去做出相似的决定才行。 川半辞的眉峰微微蹙起,从刚才开始,他的头就疼得厉害,仿佛是副本也感知到他即将挣脱桎梏,以这样的方式阻挠他。 那是不是也在说明,他现在就逃出去的决定是对的。 逃跑的路总是危险也枯燥的,他弓着背穿梭在荒草与矮树间,耳尖时刻留意着身后是否有追兵的脚步声。 趁着蹲在土沟里等待巡逻队走远的间隙,川半辞抽空看了一眼安静的公屏:【你们怎么不跟我说外面的事情了?】 这段时间,弹幕一直在弥补他在副本里的信息差。 副本和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前段时间,一个叫夏执衡的男人召集了全部反抗成员,打算一举攻下灵境集团。 这对川半辞来说有些新奇,在此刻他所在的时间线里,灵境集团还没成为世界霸主,异骇直播间也处于内部测试阶段。 而弹幕所描绘的外界真实世界,这两者早已在蓝星牢牢站稳脚跟,似乎还有所勾结,联手镇压底层的人类和厄里斯。 而他稍微熟悉一些的鹿临,如今也成了孵化区的高管。 还因为川半辞他自己的缘故,倒戈联合了夏执衡,里因外合冲破了灵境集团的重重防线,一举攻到了内部。 这些都是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以往这些弹幕会积极跟他汇报外面的实时进度,生怕他记不起来,并且情感色彩十分鲜明地表示支持这些人,一定要推翻奎因。 算算时间,夏执衡他们对抗灵境集团的行动,差不多也该出结果了,按照这些弹幕的性子,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可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 川半辞做出猜测:【他们出意外了?】 弹幕:【……】 其实也不算完全算意外吧,灵境集团和奎因勾结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要是灵境集团向奎因求助,奎因一定会采取行动。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们做事会这么绝。 弹幕们沉默了片刻,还是道:【夏执衡聚集了职业主播之外所有幽荧域主播的力量,后面有鹿临加入,又撺掇了另外一半更棘手的烛照域主播,现在除了孵化区之外,所有主播都联合了起来。】 【灵境集团意识到自己不是这些人对手,就找奎因求助,奎因直接把他们全都关进了副本里。】 风裹着荒原的寒气刮过衣领,川半辞已经奔逃了近两个小时,终于看到了一点疗养院的影子。 这意味着他即将踏出基地的警戒范围,踏上逃生路线的第二程。 川半辞接着山丘掩护,远远地绕过了疗养院,继续向前进,正好就听到了弹幕跟他说的话。 听起来似乎挺危急的,川半辞感叹道:【小鹿好厉害,居然能把烛照域的主播也给策反了。】 弹幕:【重点是这个?!】 有弹幕解释:【烛照域那群人高傲得很,但好像莫名很信一些牛鬼蛇神宿命论之类的东西。具体了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鹿临利用了这一点,为他们塑造出了一个精神领袖,扯了个以什么什么为意志的由头,要带他们冲破霸权,直接给那些人忽悠狂热了。】 川半辞叹为观止:【哇。】 弹幕:【喂,你们也不要再解释了行不行。】 远方的巡逻部队还在交班,川半辞暗自观察等待摆脱的时机,突然对弹幕道:【那些人被关在了哪里?】 原本闹哄哄的弹幕陷入一阵沉寂。 川半辞道:【不会跟我一样,也都关在了这个副本里吧。】 弹幕:【……我们和外面也失联了,不过以奎因的性格来看,大概率是这样。】 川半辞看着远处交接完毕,准备撤离的巡逻队,淡淡道:【那为什么刚才不直接告诉我。】 弹幕:【……】 弹幕清楚眼下的处境,奎因想利用异骸直播间,把这些人全都一网打尽。 其他厄里斯的核心中枢被奎因控制在手里,不仅没办法向他们一样帮助那些主播,反而可能会受奎因操控,给那些人使绊子。 不用想就知道,没有其他帮助,这些人可能永远都出不来了。 所有的希望,似乎都沉甸甸地压在了川半辞身上。 弹幕一开始有想过直接告诉川半辞的,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依赖川半辞,让他想办法,只要是川半辞,好像不论多大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但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阻止奎因,营救同伴,这些事情或许恢复记忆后的川半辞很乐意干,可现在的川半辞只是过去的缩影,他自己都还在努力挣脱过去的桎梏。 他们陪着川半辞一起经历了这段黑暗的过去,没办法将这些责任,毫无负担地推给什么都不知道的川半辞了。 说得更无情一些,对此刻的川半辞来说,那些人,包括他们也只是擅闯进川半辞世界的不速之客而已。 在听到弹幕为难的话语后,川半辞面色平静地掀了掀眼帘:【你们想得也太多了。】 好不容易感性一次就被正主吐槽的弹幕一噎,幽幽道:【主人,难不成你想主动背负上拯救所有人的责任吗?】 【无所谓啊,就当是副本的一环了。】川半辞道,【生活了这么久的世界居然是假的,必须要通关才能恢复所有的记忆,还有完全不记得是谁的同伴等待我去拯救,不觉得很有意思吗?简直像玩游戏一样。】 弹幕:这种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川半辞蛰伏在暗处,眸光中微小亮光:【既然要玩游戏,当然得完美通关才行。】 他想自己的确是失了忆重新来一遍的,如果是以往的自己,或许并不会这样想。 但那又怎么样呢,就算失去记忆,此刻的他也并不完全是过去的他,就算副本剥夺了那个人的存在,也还有另外一样东西是不论如何都剥夺不了的。 是他的心。 只要他的心还在,他就只是在玩一场失忆游戏而已,只要能找回记忆,他的一切都会回来,包括那个被副本剥夺的人。 听弹幕所说,未来的自己身边似乎围着许多人。 他在孤独里浸泡得太久了,光是想象那样热闹的场景,心底就生出几分真切的向往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那个未来的,不允许任何人随便夺走它。 思及此,川半辞感觉自己受到了太多信息冲击的头疼缓和了许多。 他不再等待,准备趁着前方两队人交接的空隙,突破包围圈。 川半辞:【好了,现在把你们知道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忙着离开,没空跟你们耗时间。】 弹幕: 【呜!好的!】 【是我们之前不对,请惩罚我们吧主人QWQ】 不管有没有失忆,川半辞果然还是川半辞啊。 就像训导员日复一日地给他灌输无私奉献的洗脑理论,可一旦给他破开一道缝隙,他依旧会按照自己的方式,野蛮而逆反地生长。 然而就在川半辞即将突破巡逻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警报声。 刺耳的声响划破夜的寂静,一辆印着基地内部标识的巡逻车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了一排训导员,各个面色冷凝,声音冷硬如铁:“紧急通知所有外部巡逻人员,有改造人逃离基地,立刻集合全部警力,明天天亮前必须把人抓回来!” 马上要逃出去的川半辞默默缩回了原地,看着原本交接的松散巡逻圈立刻又严密地封锁起来。 临时逃脱果然没那么简单啊,他的行踪还是暴露了。 川半辞淡定地想,在有那个人的时候,他们的行踪也会这样暴露吗?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第159章 单阙 巡逻队的警戒线密布了整块荒原, 无人机带着低鸣从头顶掠过,远处的红外探测线在草叶间一闪而逝,又划向更辽阔的旷野。 两块交错的巨大岩石后, 单阙与川半辞的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再往前半步,就会完全暴露在无人机的视野里。 天边撕开一道微光, 青灰色的天幕渐渐被染成淡紫,天色继明, 他们已经这里这里被困了整整一个晚上。 所有基地人员全体出动, 稍有差池就会重新被抓回来,心理压力无疑是巨大的。 单阙简短地扫过外面的巡逻布局,回头时, 恰好对上川半辞平静的眼眸。 对方对近在咫尺的危机毫无所觉,指尖还在抚摸着岩石缝隙里的枯草,见他转头, 还微微歪头:“怎么了?” “休息好了吗?”单阙道, “等天亮的一瞬间, 光线会给他们造成一定的视野盲区, 我们要趁那时候离开,从躲藏转变成追逃了。” 川半辞点了点头。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 场面又重新陷入了安静。 由于情况紧急, 两人 从逃离基地开始就没怎么说过话,这种沉默在以往还从未有过。 单阙道:“紧张吗?” 川半辞反应了一会儿:“为什么要紧张?” 在川半辞眼里, 逃离基地和以往做的那些破坏规则的坏事并没有本质区别, 强大的再生能力加上稳定的情绪,让他做什么都无所畏惧。 单阙从对方平静无波的眼底,瞥到了一抹冰凉的红光。 单阙立刻按住川半辞的脑袋, 两人猛地缩紧身体,贴住岩石内侧。 一辆无人机擦着岩顶掠过,旋翼的气流掀得他们的碎发,直到无人机的嗡鸣声渐渐远去,两人才重新放松身体。 川半辞的视线追着无人机消失的方向移动:“逃出去后,我们是不是没地方住了?” 单阙道:“短时间是没有的,不过放心,我们不会无家可归太久。” 也许是受到了川半辞的影响,单阙也有了心思闲聊:“人间分烛照域和幽荧域两个区域,你更喜欢哪一个?” 单阙和鹿临都零星跟川半辞提过人类社会的事,川半辞认真思索了一番道:“还是幽荧域吧,烛照域那边的人我见过,不喜欢。” 单阙忍不住笑了一下:“好啊,那我们就在幽荧域定居吧,我来负责赚钱养家,买栋小别墅怎么样?” 川半辞:“可是我听小鹿说,别墅周围都没有什么人。” 单阙:“那就买联排的好了,栅栏另一边就是邻居,我出门工作的时候,你就和邻居一起。” 川半辞满意了:“这个好。” 话音刚落,一抹刺目的亮光从天边乍现。 “就是现在。”单阙扣住川半辞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 在光线铺满大地的刹那,两人从岩石后冲出,朝着不远处的废墟奔去。 离得最近的巡逻员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转过头却被刺目的强光闪了一下眼睛:“等等,那边好像有动静。” “追!别让他们跑了!” 在污染和基因病还没降临蓝星之前,这里也曾是人类的繁华都市。 如今只剩锈蚀的钢筋从断壁中突兀地伸出,碎砖烂瓦堆成了天然的掩体。 一个晚上好不容易逮到两人的身影,这座废墟城市登时围满了整个巡逻部队。 然而单阙也不是吃素的,探索了那么长时间,他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 川半辞就跟在单阙身后,看着单阙将那些巡逻兵耍得团团转。 眼看大部分部队都被单阙引到了另外一个相反的方向,空气中却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电波声。 “是,收到队长。” 原本四散的巡逻兵仿佛收到了什么指令,纷纷调转枪口,竟然朝两个人藏身的方向慢慢靠近了。 同样听到了电波信号的单阙,嘴角掀起一丝冷笑:“倒还是有两个有脑子的。” 巡逻队很快锁定了他们藏身的地点,脚步声已近在咫尺。 “小辞,你先走。”单阙果断停下步伐,朝川半辞背后推了一把,“我把他们引开再找你汇合。” 他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让川半辞放心的话,没想到川半辞直接干脆利落地说了一声“好”,转头钻进旁边的窄巷,消失不见了。 单阙微微一怔,低声笑了一声,随即转过身,将巷口完全挡住,主动露出一点衣角,让自己暴露在了巡逻队前。 “在这里,别让他跑了!” 单阙吸引了绝大部分的警力,川半辞按照原本规划的路线,逃脱得还算顺利,很快就来到了地图的最边缘,一望无际的平原。 平原尽头围着一座高高的城墙,川半辞站在高处,能看见里面漏出来一角的灰色街道。 那里似乎在筹办什么庆典,彩色灯串挂了满天。 天刚亮,街上还没什么人影,只有那片灰色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冷清。 川半辞无端想起了逃脱前,自己和单阙的某一段对话。 他要进入人类世界,多少得学习一些人类应该有的知识,学习过后,他问单阙什么时候才能去到人间。 “再等等,得确保万无一失才能行动。”末了,单阙又补充一句,“不过‘去到人间’这个词用得不好。” 川半辞歪了歪头,看到单阙将杂物室偷来的复古教学书页抚平,对他道:“你本来就是人类,如果事情没有发生,你本该就在那里,应该说,是‘回到人间’才对。” 什么去啊回啊的,川半辞似懂非懂,此刻站在远方,遥遥地看着无人来往的灰色街道,只感觉真的和基地很不一样。 这里就是创生科技的边缘地带,眼前的平原就是一条分割线,只要穿过去,他们就能开启新的人生。 川半辞藏在了一处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单阙的到来。 从晨光熹微等到日头西斜,橘黄色的晚霞漫过天际,城墙外的灯光重新亮起来的时候,川半辞终于看到了单阙的身影。 对方似乎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奔逃,呼吸带着点喘,有些狼狈,暖黄的光线下坠,将对方的眼睛照得晶亮。 “我把他们引去西边的废墟了,短时间回不来。” 单阙快步走过来,掌心还带着奔逃后的灼热温度,一把握住川半辞的手腕,将他往城墙内灯光的方向跑:“我们走。” —— 一直到穿过平原,来到城墙内部时,川半辞还是在想,事情是不是发展得有些太过顺利了。 没有追赶而来的巡逻兵,就连边境哨卡都空无一人。 风卷着枯叶在空旷的街道上打旋,将刚才在墙外瞥见的璀璨灯火,衬得像场虚幻的梦。 弹幕:【刚刚还看见灯光通明的,怎么进来反而没看见什么人了。】 弹幕里的疑惑和川半辞的重合,他没敢直接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地走,贴着灰扑扑的墙根前行,鞋底踩过地上碎屑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到底从未踏足的人类地界,他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走。 基地常年恒温,他身上单薄的衣物抵不住外界的寒风,大风刮来,有一种要将衣摆都撕碎的错觉。 耳边传来什么细碎的声响,好像是不远处的庆典要散场了。 即使听到了声音,他依旧没看到什么人。 川半辞放缓脚步,借着墙角的阴影,一点点朝声源处靠近,却停在了庆典的边缘。 原来这里是有一层防护网的,他过不去。 川半辞沿着防护网一路朝外看,发现这防护网围的方式有点奇怪。 按理来说,防护网是朝内围的,将里面缩成一个保护圈,但这个防护网却反其道而行,朝外张开,如同一张刻意铺开的捕兽夹。 就好像这防护网不是为了保护庆典里的人,而是为了针对他。 这个念头一出来,川半辞几乎是凭着本能往左侧猛扑。 耳畔刚掠过子弹破风的锐响,一个弹孔钉在了川半辞原来站的地方。 “真可惜,差一点。”轻佻的男声从斜后方传来。 话音刚落,数十架无人机从防护网外缓缓升起来,无数红光对准了川半辞。 川半辞回过头,看到一个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赵齐挑起眉,将一把枪扛在肩上:“小老鼠,倒是会躲。你不会以为逃到这个地方,就能把我们甩了吧?” 川半辞面色微沉。 眼前的男人是巡逻队的大队长,是最棘手的。 川半辞就说之前怎么一直没看到人影,感情对方让巡逻部队在荒原围剿他,自己却早已在幽荧域边缘处,静等着他自投罗网呢。 “你可真会挑日子,今天是大人物们的慈善会收尾日,警力本来就不够,不过你说巧不巧,这里刚好是你逃跑的必经之路。”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无人机的红光瞬间收紧,将川半辞的活动范围压缩到不足三米。 川半辞还没什么反应,弹幕先着急了:【他们有好多枪怎么办?】 川半辞道:【枪而已,不碍事。】 川半辞无视身上的瞄准线,直接莽了出去。 “打。” 无数子弹从无人机上倾泻而下,宛如暴雨,在地上射出了坑坑洼洼的痕迹。 川半辞借着路灯路障蛇形移动,虽然有所躲避,可火力实在太密集,三颗子弹还是穿透了他的手臂和腰侧,温热的血瞬间浸湿了衣料。 川半辞猛然撞向了旁边一间废弃的房子,踉跄着扑进屋内,进入的一瞬间,身后的大门瞬间被子弹射成筛子。 川半辞靠在昏暗的过道里,按住腰侧的伤口,将子弹一个个挤出来。 带血的子弹落在地上,伤口处的血就已经止住了,新生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 那天晚上逃离得突然,他连抑制剂都没喝,如今已过去两天,体内抑制剂的效用正一点点消退,被抑制的再生能力也在悄然恢复。 不过川半辞从没见过自己能力完全释放的样子,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到了何种水平。 不过一瞬的停顿,屋外便传来“砰”的巨响,大门被外面赶来的巡逻队员一脚踹开,而川半辞已先一步朝后门跳了下去。 这座房子建在半坡上,下方是一片低矮的沙滩。 沙粒在黄昏里泛着灰蒙的光,赵齐已登上了一架飞机,端起望远镜,对准沙滩上奔跑的身影,嘴角勾起残忍的笑。 “通知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捉回去。放心,他命硬得狠,打不死的。” 川半辞的确打不死,逃起来无所顾忌,迎着子弹往前冲,伤口在奔跑中飞速愈合。 他故意往沙滩上的礁石区跑,利用错落的礁石躲避无人机的瞄准。 见这么多人,短时间还是拿不下一个小小改造人,赵齐在飞机上看得不耐,一把夺过旁边队员的枪,将里面的弹夹整个卸掉,将怀里的另外一个能源核心放了进去。 旁边的队员瞳孔一缩,连忙上前阻拦:“队长,这是电离射线,ci09没法恢复的。” “要的就是他没法恢复,不然要耗到什么时候去。”赵齐架着枪口,对准了下面的川半辞,“我还急着下班,反正只要保证他的脑子没坏就行了吧,简单。” 第160章 单阙 子弹在沙滩的砾石间炸开, 川半辞如猎豹般绷着身体,每一次躲避都踩着弹坑边缘。 直到一道暗红热流劈开空气,带着电离射线特有的臭氧味擦着脖颈掠过。 川半辞骤然拧转身体, 原本紧绷的肌肉瞬间爆发,整个人像被拽着横移半米,那发足以让他丧失行动能力的能量弹轰然撞在身后的沙地里, 腾起一小团带着焦味的烟尘。 夕阳把海面染成熔金般的颜色,鲜血与其彼此交融, 将整片沙滩染得赤红。 川半辞的左臂还在不断渗血, 尽管再生能力让伤口边缘已经开始结痂,但密集的子弹仍在不断撕开新的伤口。 望远镜下锁定的人影,仿佛一只在包围网里奋力挣扎的动物。 赵齐将手往身后一挥, 一半的无人机被分了出来,呼啸着升空,朝着前方的海岸线飞去。 川半辞只觉得耳边的风声都变得遥远起来, 只剩下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 他拼尽全力往前跑, 脚下的沙滩越来越硬, 直到脚下突然一空, 前面的沙滩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十几米高的混凝土高墙。 沙滩到了尽头, 想要上去必须得翻过眼前的高墙, 但在身后的火力中,这么做就是把自己当成了靶子。 川半辞转过头去, 仅短短这几秒的停顿, 身后的脚步声就已经逼近。 无人机的嗡鸣声越来越响,枪口的红光在暮色里格外刺眼。 “小老鼠,怎么不跑了?”头顶传来赵齐的声音。 一架直升飞机缓缓降了下来, 螺旋桨卷起的狂风把沙粒吹得漫天飞舞。 赵齐探出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戏谑。 冰冷的河水拍打着脚踝,一边是高墙,面前是扇形展开的巡逻部队,头顶还有密不透风的无人机,他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难怪这些人追他的样子不急不缓的,他对这个地形不熟悉,就这样落入了对方的包围网。 “你以为花时间摸清创生科技的地形就够了,可惜啊,没想到我们大部分的警力其实都在创生科技之外吧?” 失血过多的手臂疲软地有些抬不起来,川半辞面色平静地看向站在飞机舱口处说话的赵齐。 虽然细节方面可能有所不同,但他的逃脱路线的确都是按照记忆中过去的自己逃亡的。 过去的他,应该也被困在了这里,可他想不到能从这些人手中逃脱出来的任何可能性。 “创生科技成立到现在,也不是没有改造人想过逃出去,知道为什么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出事吗?” 赵齐掀起了一个狰狞的笑容,用手指比了数字,“我捉拿你们很有一套的,死在我手上的改造人,足足有一百多人呢。” “ci09,你也不会是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的错觉,川半辞总觉得赵齐声音变粗了不少,就像伪装成人类的怪物,展现出了一点非人的特质。 川半辞看过去,发现所有围堵他的人,眼睛不知何时都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奇怪,赵齐刚刚是不是在说——“你们”? 可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啊。 不管和现实有多相似,这里终究只是副本,这些都是伪装成人类、由他的记忆所产生的怪物。 川半辞一直在想,这个副本零通关率的原因到底在哪里,那个被剥夺的带他走出最黑暗的关键因素真有那么重要? 可他经历到现在,并没有遇到过什么只要失去那个人,好像就完全不行的状况。 绝境并没有到来,以至于他对这个副本始终抱有一丝侥幸。 可既然作为因无人通关而被封存的高难副本,必然藏着致命的关键,只要失去哪个因素,便绝无生路。 他一直在寻找那个不可抗力的地方,直到此刻被巡逻人员层层围堵,落为绝境里的穷寇,他好像有点明悟了。 连续数日的奔逃早榨干了他最后一丝体力,川半辞捧着流血不止的手臂,指腹下的皮肉已失去知觉。 直升机悬停在头顶,赵齐手中的枪口正缓缓对准他的胸膛。 川半辞抬起眼,看到那支黑洞洞的枪口里窜起蓝白色的电流,噼啪声中,强横的能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促聚集。 他想躲,可身体还未动,两发子弹已精准击穿他的大腿,他踉跄着往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粗粝的桥柱上。 碎石渣嵌进皮肉,冷汗顺着额角滚落,模糊了视线。 恍惚间,川半辞听到细弱的 “滋啦” 声在空气中炸开,周遭的空气仿佛被高温扭曲,泛起涟漪般的波纹。 那道可破坏一切的电离射线在川半辞紧缩的瞳孔中不断放大,他才骤然发觉。 原来那所谓的不可抗力,是在现在啊。 —— “咚!” 沉闷的撞击声混着水流的轰鸣炸开。 在电离射线击中川半辞之前,单阙已先一步阻挡在前,扑倒川半辞两个人一起掉进了湍急的河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吞没了他们,浪花裹挟着泥沙狠狠砸在脸上,川半辞的耳朵和鼻腔瞬间灌满了水。 川半辞呛了一口,随后便有温热柔软的触感贴上他的唇瓣,带着熟悉气息的空气渡入他的口中。 周遭的声响都被水流隔绝,只剩下耳鼓里沉闷的“嗡嗡”声,那口空气让川半辞重新找回了理智。 他睁开眼,浑浊的水光中,单阙的脸清晰地映入他的视线。 对方眉眼温和依旧,明明单阙的再生能力远不及他,或许是追兵的目标始终锁定着自己,对方在长时间的奔逃里竟没受多少伤,干净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川半辞回抱住单阙,双手攀过对方后背,手掌却接触到了一阵灼烧的痛感。 猩红的血染红了他们周遭的水域,他手掌所接触的不是布料,是血肉模糊粘连在一起的黏腻伤口。 “……” 记忆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在赵齐朝他射出电离射线的时候,单阙替他挡下了那发攻击,并拉着他一起跳入了河中。 “所有人装备电离射线,朝水域射击不管死活……呵,还没有一个改造人能从我的手里逃出去。” 随着河岸上模糊声音的响起,密集的电离射线便如暴雨般砸向河面,将本就不清晰的视野彻底搅浑。 冰冷的河水里,单阙的身体仿佛成了唯一的热源。 对方箍着他的腰,手掌压住了他被水流打乱发丝,动作温柔得像是安抚受惊的幼兽。 “看来我们把他彻底激怒了,不过别担心,不会让他伤害到你的。” 川半辞被电离射线受到了冲击,都没反应过来单阙为什么在水里也能发出声音。 但就像单阙所说的那样,不论周遭的电离射线如何汹涌,没有一道射中了他们。 在浑浊到看不清一点视野的水中,一道斑斓的光罩从单阙身上蔓延开来,将两人严丝合缝地包裹在内。 厄里斯的核心中枢被单阙祭出,成了护住川半辞最后且最坚硬的防线。 所有电离射线在接触到光罩的那一刹那都被尽数分解,瓦解于无形。 河面上的攻击持续了许久,所有海域都被赵齐地毯式的攻击扫射了个遍,就算没能直接命中,河流里残留的电离辐射也足以杀死两人。 赵齐没觉得他们能从这样大范围的电离射线中活下来,慢悠悠地挥了挥手,下令停止攻击。 “留一队寻找两个人的尸体,其他人跟我回去复命。” “我已经尽量捉活的了,意外失手也是很正常吧。” 而河对岸的另一边隐秘水域,被水流带着漂了很远的川半辞,终于破开了水面。 窒息的滋味真不好受,川半辞警惕地扫视着河岸,意识到巡逻队员还没找到这里后,立刻准备出来。 湿透的衣物像铅块般裹在身上,每动一下都格外费力,刺骨的冷风灌进衣服里,川半辞踩着粗糙的砂砾,将单阙一起拖上了岸。 危机还没有解除,也不知道是不是赵齐在抓捕他们的时候提前封了场,川半辞到现在都没见过其他人类行动的痕迹。 他们得在巡逻队还找到这里之前,进入人流多的地方。 川半辞将衣服上的水分拧干,发现被他拖上来的单阙还仰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 耳边传来鞋子踏上砂砾的声音。 川半辞俯下身,面色平静地对单阙开口:“单阙,怎么不起来,不是没受伤吗?” 也许是在水里泡得太久的缘故,单阙面上是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我好像动不了了。” “没有体力了吗?那我再等你五分钟哦。” 视角里,川半辞的脸消失了。 天边残阳如血,今天的黄昏似乎格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再次传来踩动砂砾的声响。 “单阙,现在可以走了吧?”川半辞声音带着催促,“无人机快找到这边来了,我们得快点离开。” 单阙抬起眼,注视着面前的人。 川半辞脸上没有一丝还在经历追杀的仓皇,仿佛两人只是在沙滩上玩了一会儿,准备趁人不注意偷偷遛回家了。 如果可以,单阙其实想和川半辞在这里待更长的时间。 压下心底的情绪,单阙扯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抱歉啊小辞,你自己先走吧。” 川半辞的动作骤然顿住,原本平静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什么意思?现在又不需要我们分头行动。” 没等单阙开口,川半辞已经蹲下身,手指飞快地撩开单阙背后的衣物。 那道替他挡住的电离炮痕迹赫然在目,皮肉外翻着,被流水冲刷得近乎透明。 川半辞微怔:“怎么会,没有愈合吗?” 电离射线是专门针对川半辞的武器,对普通改造人并没有特殊威力。 就算单阙是b级改造人,这个时候伤口也应该开始愈合了,可单阙的身体一点反应都没有。 川半辞不知道的是,单阙这具看似鲜活的身体,在数年前就失去了生机。 能到现在还活蹦乱跳,全靠厄里斯核心中枢源源不断输送的能源支撑。 但如今,单阙已将大部分的中枢能量都化作了那层斑斓光罩,剩下的能源,已不足以维持这具身体的基本活动。 单阙仿佛能听到那无形的倒计时声,等最后一丝能源耗尽,这具躯体也会随之报废。 他不知道本该在几年前腐朽的尸体到现在才显露原形,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估计不会很好看,川半辞多少是有些在意颜值的,他不想在最后的关头,还给对方留下不体面的印象。 单阙道:“现在的我会拖累你,小辞,你自己先走吧。” 谁料川半辞一点不领情:“我不明白啊,单阙。” 单阙向来有求必应,从来不会拒绝他的任何提议,第一次不配合,竟然是让他先走。 川半辞连远方即将而来的无人机都不想管了,他盯着躺在沙滩上的人,声音冷得结了冰,仿佛单阙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不是说要和我一起离开的吗?” “要和我在幽荧域买一栋联排别墅,逛早市、看电影,将所有人类会做的事情都陪我全部做一遍,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这些,不都是你答应我的吗?” “就是因为这些承诺,我才会跟你一起逃离基地的啊。” “现在又凭什么要让我先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0-165 第161章 单阙 无人机掠过对面河岸的时候, 沙滩上只剩下连片的水渍。 摄像头将现场的场景同步传送到中指挥中心,远处的赵齐勾了勾唇角。 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留下了这么明显的破绽, 和刚才和他斗智斗勇的劲头完全不一样。 看来他们就算侥幸存活下来,也差不多是苟延残喘了。 赵齐道:“追上去。” 夕阳正沉入地平线,最后一缕余晖把天际烧得发红。 川半辞其实已经到了警戒线的最边缘。 从这个地方, 他能瞥见包围网外偶尔路过的行人,隔着半米远, 正好奇又谨慎地探头想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和人类世界似乎只隔着一道细网的距离, 但他的人间此刻还躺在他的怀里。 无人机的嗡鸣声从头顶压下来,屋顶是严阵以待的歼灭炮,驱散人群的报警声和红外探测线无处不在。 他抬头望了眼不远处的桥面, 钢筋结构在暮色里像狰狞的骨架,爬上去要费不少时间。 川半辞实在没办法再拖着一个单阙到那么高的桥面上去了。 桥墩的阴影把两人裹住,川半辞将单阙可能会露在外面的半边身子小心地挪进来, 自己靠向墙面, 让单阙的脑袋搁在自己膝头。 “单阙, 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 川半辞俯着身, 不含任何情绪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望着单阙。 单阙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自从他说要川半辞先走后,对方就自动屏蔽了相关的话题, 只依照自己的喜好听发言。 能源将近枯竭, 心脏已经到了超负荷的状态,单阙能清晰感觉到皮肤下的肌肉在慢慢绷紧, 如脱水的织物, 已经勒到了皮肉。 他想安抚川半辞,一如往常地运用已经很娴熟的语言技巧,让川半辞放下心来。 他唇瓣动了动, 千言万语还是融化在喉咙里。 川半辞是听不懂那些弦外之音的,只能用最直白的语言表达意思。 要骗他么,还是说出那个最残酷的真相? 单阙道:“小辞,我会死的呀。” 然而川半辞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怎么会,我们不是改造人吗?” 在川半辞的认知里,他们的结局有千万种,可能会逃亡失败,可能会被迫分开,可能会被训导员关进再也出不来的惩罚间里,但独独不可能会死。 怎么会死呢,改造人的再生能力非同寻常,单阙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有些时候川半辞想死都死不了,身体不管残缺到什么程度,卓越的再生能力总会把他重新拉回来。 单阙应该也是这样的。 任凭他怎么想,都没办法把死亡和单阙联系在一起。 “你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会呼吸,会说话。”川半辞垂着眸,被水泡的发白的手指轻巧地抚过对方的脸,“只是体温有点低而已,我再你等一会儿,肯定很快就会恢复过来的。” 单阙:“可我不是改造人啊。” 川半辞:“什么?” 川半辞似乎并不接受他会死亡的事实。 单阙看着眼前的川半辞,好像有什么情绪从胸膛呼之欲出。 厄里斯是没有死亡概念的,他们并不会对同伴的逝去感到悲伤,也不会为自身的消亡伤怀悲秋。 他们存活于情绪,本身却没有特别丰富的情绪受体。 因此在发现蓝星居然情绪那样丰富的人类物种时,单阙其实感觉自己挖到了宝藏。 比起厄里斯,他应该是更喜欢人类的。 他的这具身体怎么还没死呢? 他都要快承受不住川半辞此刻的眼神了。 忽然间,单阙感觉体内的心脏忽然停止了跳动,很突兀的,只剩下死寂的空洞。 所有血液都失去了流转,全身的力气也在如水消散,某种恐慌涌上了心头。 单阙忽然想起很多事,川半辞没有生活常识,从他来到蓝星那天起,他就一直待在对方身边,照顾对方帮助对方。 他不是没想过要教川半辞也试着学会一些事情,但是又觉得自己不会离开对方,总不会让人吃苦,完全没想到会有自己先一步离开对方的那天。 他后悔之前没有仔细教过川半辞生存技巧了。 在生命结束的最后倒计时中,单阙陷入了一场短暂又极为漫长的忧虑。 他抖着手,拼尽最后几分力气,指尖朝着川半辞的方向伸去:“小辞,你一个人要怎么在完全陌生的人间生活?” 风从桥墩下钻进来,卷起地上的沙粒,打在单阙苍白的脸上。 单阙睁着眼睛,试图看清眼前人的模样,瞳孔里却早已爬满细密的血丝:“你能不能靠自己活下去?会不会吃不饱穿不暖,会不会有人欺负你,受到委屈?” 这样的忧心重重地压在了单阙的心口,他要如何放心让川半辞一个人在人间生活,一想到未来的种种可能性,他就对自己死亡充满了恐惧,他会死不瞑目的。 可这份绝望的情绪,却始终传染不到川半辞的身上。 他只是看着单阙,用最平静的声音说着挽留的话语:“单阙,你别死。” 他只是一个听人行事的傀儡而已,是单阙教他如何做自己,让他有了自己的喜好和向往的生活。 “是你把我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川半辞道,“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 单阙忽然朝川半辞牵出一抹笑来:“小辞,我最后送你一个礼物吧?” 单阙的声音已经很轻了,像即将熄灭的烛火,川半辞要凑得很近才能听清楚。 川半辞:“你说什么?” 单阙道:“我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了,你感受不到情绪,那我的心,你要不要?” 川半辞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一道柔和却耀眼的光,从单阙的胸膛处迸发出来。 淡色的光晕水波般扩散开来,将两人包裹其中,周围的桥墩、阴影、远处的警笛声,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梦幻的滤镜,连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仿佛置身于科幻电影,一切都脱离了现实的轨迹。 高纬度的东西会被人带来认知偏差,川半辞后来再也想不起那“心脏”具体的模样,只知道他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东西。 属于厄里斯的半块核心中枢,像凝结的星河,从单阙的胸膛里缓缓剥离,带着温暖的温度,一点点融入川半辞的身体。 刹那间,桥墩下狂风骤起,川半辞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始终平淡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紧接着,无数从未体会过的情绪,如潮水般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温热的、悲伤的、尖锐的、恐惧的,还有无边无际的爱,如同深海包裹着岛屿,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川半辞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热烈又浓厚的情感。 这是单阙对他的爱吗? 单阙很爱他,这是他一直以来都知道的事情。 但他一直不理解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他以前也想过让单阙教教他。 但单阙说爱是学不来的。 爱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在曾经无数个漫长的夜晚,川半辞偶尔会这样想着。 而在他所爱之人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川半辞终于体会到了一次那样的情感。 原来爱是这样的,如此汹涌,如此让人心碎。 川半辞眼眶没由来的一红,蓦然间落下一滴泪来,砸在单阙苍白的脸上,像一颗迟来的、带着温度的星子。 单阙睁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世间最美的色彩。 他记得自己曾经劝过川半辞可以通过哭泣适当地释放情绪,但那时的川半辞并不知道什么是哭。 而现在,对方第一次拥有感知情绪的能力,却是在为他而哭。 “单阙。”川半辞声音抖得不像话,“我不要你的心,你别死。” 川半辞的脑袋越垂越低:“不是说好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么,不能骗我的……” 单阙的胸口泛起了细微的刺痛,失去核心中枢后,他的身体腐化加速了。 那汪眼泪在落下一滴后,就迅速从眼底干涸了。 川半辞抬起头,面色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单阙,如果你死了的话,我也不想活了。” 单阙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闹情绪的孩子:“小辞,不要这样。” 川半辞道:“可是没有你的爱,人间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意义。” 单阙忽然弯起了眼睛。 不管他嘴上如何欺骗自己要对川半辞无私付出情感,但他骨子里果然还是自私的。 他担心川半辞会照顾不好自己,又想让对方不论如何都要继续活下去,哪怕用谎言,也要让对方好好走下去。 单阙道:“小辞,忘了吗,我不是改造人啊。” “说得更准确些,我连人类都不是。” “你知道的,我无所不能,所以我会回来的。” 单阙顿了顿,柔和地看向对方:“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另外一个爱你,爱到愿意为你付出的生命的人,那个人就是我。” 川半辞:“……不会再有和你一样的人了。” 无声的警报声在单阙耳中尖利炸响,他的时间快结束了,却笑得仿佛把所有光都揉进了眼底。 “会有的,一定会有。” “只是那个时候的我可能会换一种面貌,也许还会不记得你,所以要靠你来找到我。” 单阙的话语太像一个缥缈虚无的童话故事了,川半辞闷声道:“我才不信。” 单阙道:“相信我吧,小辞,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单阙骗他的时候还少么? 但川半辞还是道:“那个时候的你还会继续爱我么?” “会的,他会比我更爱你。”单阙终于碰到了川半辞的头发,轻轻拍了拍,“所以啊小辞,你要活下来,回到人间去,像普通人一样好好生活,直到重新见到我的那一天。” 剩下的话语消散在了空气中,川半辞伸出手,接住了单阙垂落下来的手。 他侧头看去,面前的人已停止呼吸了。 下一刻,他掌心中的那只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起皱、收紧,所有皮肉消散殆尽,只剩下一截森然白骨。 “嘎吱”一声轻响,那截白骨也瞬间崩解,散成一堆细密的白灰,落在川半辞的掌心,又被风卷着,撒了一地。 就像当初单阙毫无预兆地闯进他的世界,如今离开也走得非常突兀。 那么大一具曾护着他的身躯,变成了川半辞脚边薄薄一层、一吹就散的灰烬。 川半辞放下来空落落的手心,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真的会来吗?”川半辞盯着地上的白灰,“可是你最开始向我承诺的,明明是永远和我在一起。” 呼啸的风裹着沙尘打在桥墩上,地上的白灰却反常地贴在地面,仿佛也不愿离去一般。 就着猛烈的风,川半辞将那些散落各处的灰白收拢在手心里。 他就这样看了一会儿,而后仰着头,将掌心的灰烬凑近唇边,一点点咽进了肚子里。 单阙会食言,他可不会。 直到最后一点灰屑都被咽下,川半辞抬手抚上自己的腹部,嗓音里带着分不清情绪的轻巧:“这样,我们也算是永远在一起了吧。” 无人机的嗡鸣声渐渐远去,飞向更远方,回复完体力的川半辞也终于站起了身,独自踉跄地朝远处的烟火而去。 单阙的生物信息在夜晚的时候被赵齐获取,确认完全死亡。 但由于还查不到川半辞的真实下落,巡逻队一直在附近不间断得巡查着。 后来的日子里,川半辞在幽荧域边缘徘徊了很久。 他的记忆力很差,如果不刻意回忆,所有记忆都会随着时间悄然流逝。 他不想忘记和单阙的约定,于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一遍遍回忆着自己和单阙的时光。 他把这些片段翻来覆去地想,直到自己再也忘不掉。 其实他还是没完全分清“爱”到底是什么含义,他只知道这应该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情感。 可以让人心甘情愿为其放弃生命,也可以让人独自行走在寂寞而漫长的永夜里。 一个人的生活真的很寂寞,心脏总是空落落的,会冻到发抖。 单阙真的会回来吗? 他其实多少也是知道答案的,但他愿意给对方一次机会。 他得活着,亲自见证那个承诺的真假…… —— 当两发限制行动的子弹精准命中川半辞大腿时,川半辞一反常态地僵硬在了原地。 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骤缩的瞳孔中,毫无预兆地漫上红意,冒出了晶莹泪花。 弹幕急坏了: 【快躲快躲,赵齐的电离枪快要蓄能完毕了!】 【主人你怎么哭了,这子弹威力这么大,都给我们主人疼哭了?!】 川半辞抬手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刚从混沌中挣脱的沙哑:【我好像想起来了。】 着急的弹幕瞬间转移了注意力:【想起了什么?】 川半辞望着不远处的赵齐:【副本从我身边剥夺走的,带我走出最黑暗的关键因素,我想起来那是什么了。】 单阙。 副本从他身边夺走了他。 单阙救下了他,让他从必死无疑的电离射线中存活下来,自己却因为耗尽了能源结束了生命。 现在单阙不在了,没有人为他以身涉险,在这段危机中要死的人,变成了川半辞自己。 这才是副本的不可抗力。 回忆起一切的川半辞只觉得身体冷到了骨头里,他僵在原地,看到赵齐扣下扳机,一道刺眼的电离射线撕裂空气,带着灼热的温度朝他射来。 皮肤已经能感受到辐射带来的刺痛,可川半辞却像被钉在了地面上,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闪过一道冰凉的银光。 一道黑影临空罩了下来,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方式,停在了川半辞面前。 “轰——” 电离射线狠狠打在了金属铁皮上,迸发出刺眼的火花,所有人耳边都发出了刺耳的嗡鸣。 川半辞呆愣着,望着这座从天而降,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那是一台医疗机器人,银白色的金属机身泛着冷光,胸前的红色摄像头锁定着他。 明明是系统的机械音,语调却莫名透着让人落泪的暖意:“ci09,时间刚刚好,现在是晚餐时间,要尝尝我为你准备的蔬菜块吗?” 第162章 单阙 此前被忽略的记忆涌入脑海, 医疗机器人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在他对面摆了一只毛绒玩偶,在他失血过多时给予的拥抱, 在所有改造人争相哄抢之下,为他捡来了一颗酸苹果。 他居然现在才发现,那个被副本剥夺的存在, 其实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可对方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形态出现在这里? 川半辞骤缩的瞳孔缓缓聚焦,视线落在眼前早已面目全非的机器人身上。 电离射线将机器人的铁皮轰烂了, 破损的躯干处, 并没有预想中的电路与芯片,只有一团裹在黑色薄膜里的异物 被封锁的记忆匣子突然被打开,一段他和不知什么人的对话, 正在他的脑海中清晰重演。 “苍梧说,副本会让我在全然失忆的情况下,失去掉那个带领我走出去的关键因素, 重新经历一遍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 它恐怕会带我到那个时期。” “……单阙, 我没办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 “这样算下来, 如果换我进入那段时期,经历一遍我的最黑暗, 真是想想都绝望到不行。” 记忆中温和的声音带着点自嘲。 “不过小辞, 副本终究是副本,就算它和现实再相似, 也不可能复刻所有细节。” “你的记忆, 还有过去的我,或许会被暂时封存。” “为了让你沉浸在那段虚假的过去中,副本可能还会修改你的认知, 让你连弹幕都看不到。” “那时候唯一还在的,可能就是这些年沉淀下来的本能与经验了。记忆会消失,但你的身体与意识不会同样被封印。” “还记得么,你有一颗和异骸直播间同源的,半颗厄里斯的心脏。” “咚——咚——咚——” 川半辞抚上了自己的胸膛,沉闷的心跳声在耳畔放大,盖过了周围的杂音,成了他感知里唯一的存在。 他缓缓抬眸,瞳孔里的焦距变化间,围困着他的巡逻人员仿佛褪去了一层人皮,粗糙的皮肤迅速龟裂,扭曲的四肢上长出锋利的骨刺。 认知突破之下,这些类人npc剥去伪装,变成了骇人扭曲的副本怪物。 川半辞半步向前,来到那台医疗机器人面前。 伸出手,攥出了对方体内裹着黑膜的物体。 短路的电线在他掌心迸出细碎的火花,川半辞张开手掌,物体的黑膜外皮已经被他碾碎,露出了里面最真实的样貌—— 一个半透明的无脸玉雕。 【道具名称:██】 【等级:??】 【道具说明:爱意凝结的玉雕。“██,███”】 一行系统说明浮现在了川半辞面前。 待他再次看去,透明玉雕模糊的面部突然之间清晰了起来,柔软的黑发垂落在额前,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是川半辞记忆中最熟悉的那个少年改造人的模样。 那些乱码也终于显出了背后的文字。 【道具名称:单阙】 【等级:??】 【道具说明:爱意凝结的玉雕。“小辞,我爱你”】 随着玉雕显现真容,另一道与玉雕等比例放大的虚幻人影在光晕中缓缓凝实,展现在了川半辞眼前。 光线恰好落在对方脸上,暖金色的光线勾勒出柔和的下颌线,耀眼到让人头晕目眩。 “恭喜你,小辞。”那人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温软,朝川半辞露出笑容,“终于将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不远处直升飞机上的赵齐,已将电离枪的能源阀拧到最大。 能量光纹在枪管上流转,发出“嗡鸣”低响,他眼神阴鸷地扫过中心:“收缩包围网,必须将ci09捉拿回去!” 这些人似乎看不到单阙。 所有武装人员手里的枪不知何时都换成了电离武器,漆黑的枪口全部对准了川半辞。 “这里是奎因为你而开放的死亡副本,他会不断修改数据,把你彻底困死在这里。” 单阙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笑容依旧,“别担心,小辞,这也是由你的记忆构成的,你的权限比奎因更高,只要你想,可以在这个副本里为所欲为。” 单阙伸出手,指尖落在川半辞的额头。 微凉的触感传来的瞬间,川半辞只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突然碎裂,那些被压抑的、被封锁的力量,如同挣脱束缚的洪流,在四肢百骸中疯狂涌动,重新编织成全新的感知。 在川半辞闭眼感受的时候,赵齐手中的电离枪已完成蓄能,一道刺眼的能量射线骤然射出,直逼川半辞的眉心! 如同发起总攻的信号,四面八方的武装人员同时扣下了扳机,无数道电离射线划破空气,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急速朝川半辞而去。 被这般密集的火力覆盖,川半辞绝对会被射成齑粉。 然而,当一发发子弹落在川半辞身上时,却像坠入了什么人型黑洞,尘烟散尽之后,川半辞竟然毫发无损。 赵齐拧起眉:“怎么可能?!” 川半辞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的情绪已彻底褪去温度,只剩下无机质的冰冷。 “继续攻击!”赵齐道。 这一次,武装人员手中的电离枪连蓄能的间隙都没有,一发发不间断的电离炮朝川半辞轰去。 光炮在川半辞身前炸开一朵朵能量浪花,却始终无法伤到对方分毫。 任何攻击落在川半辞身上,都得不到合乎逻辑的反馈,此刻的川半辞,仿佛不再是这个维度的存在,而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东西。 那些武装人员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意外或惊惧,只是机械地扣动扳机,脚步不断收缩包围圈。 如同脱离了游戏规则管控的失控npc,无视了战斗的逻辑,只执着于背后那只无形之手下达的指令,步步紧逼,不死不休。 “不准让他脱离副本,杀了他!” 尖锐的嘶吼从赵齐喉咙里炸开,那声音完全剥离了他原本的音色,带着奎因独有的阴鸷与疯狂。 川半辞歪了歪脑袋,讥讽道:“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一声令下,所有的武装部队不顾一切地朝川半辞扑去,扭曲的肢体上骨刺节节凸起,连带着周围的沙滩也开始崩解。 头顶的桥面如玻璃般层层开裂,霓虹招牌闪烁着熄灭,钢筋水泥的建筑在轰鸣声中化为齑粉。 除了川半辞脚下的那片土地,整个世界都在坍缩,露出背后无边无际的虚无,像择人而噬的巨兽。 在创生科技的报告里,因为川半辞独特的再生能力,基地曾经给川半辞做过一个单独的能力评估。 平日的川半辞受抑制剂的压制,再生效率只有正常情况下的40%,被称为“实验模式”。 这时的他,部分身体素质可以触及人类身体极限,自愈能力是普通改造人的10倍,寻常伤势需要一到两天的时间疗养。 能力虽强,但尚在可控范围内。 若彻底停用抑制剂,进入100%满状态的“极限模式”,只要留川半辞一丝气息,对方就总会恢复如常,唯一的弱点便是大脑。 这个时候若是脑死亡,就算是川半辞也无力回天。 可为了让川半辞实现“和蓝星统治者大脑互换”的阴谋,创生科技其实还秘密研发过一款促进再生能力的药剂。 如果不是单阙带他逃离,注射了这种药剂后的川半辞,再生能力将飙升至 200%,能够融合蓝星上所有生物的极限生存特征,达到近乎不死不灭的境界。 这个时候,川半辞就连大脑也可以无任何副作用地无限增生。 这是创生科技的终极产物,名为“怪物模式”,也是蓝星科技能触及到的生物极限。 但单阙为他解开的能力枷锁,是高维生物对人类躯体另一个层级的重塑。 虚空的裂缝已蔓延到了川半辞的脚边,脚下的土地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即将彻底崩解。 就在川半辞即将坠入虚无的刹那,他背部的皮肤突然剧烈凸起,骨骼如活物般刺破皮肉,飞速增生、重组,化作一具巨大蝠型骨架。 紧接着,肌肉与筋膜在骨架上疯狂生长,最终凝聚成一对足有十米宽的肉翼。 借着肉翼的扇动,川半辞悬浮在虚空中。 “杀了他!”奎因的怒吼在空间中无限回荡。 突然,一道惨白的雷电撕裂黑暗,川半辞目之所及的尽头骤然掀起了万丈高的海啸。 巨浪裹挟着深海生物的骸骨,朝着川半辞猛扑而来,瞬间将整个空间淹没在狂暴的深蓝之中。 那些遁入虚空的武装部队,此刻已彻底化为了面目狰狞的深海怪兽,巨口裂至耳后,就要一口吞下被海浪卷入旋涡的川半辞。 但就在环境异变的瞬间,川半辞的躯体已开始新一轮蜕变。 体态开始变得纤长,圆润干净的指甲变得坚硬,面颊裂开三道腮纹,背部脊椎节节延展,幻化出了一条硕大的鱼尾。 他一摆尾,巨大的水流就将他推出了怪物的巨口。利爪划破海水,瞬间撕碎了身边两只接踵而至的怪物。 周围的场景还在变化,长尾,翅膀,绒毛,复眼,八爪,鳞片,蓝色的血液…… 所有能在蓝星上想象到的生物器官,都在川半辞身上无序却和谐地增生重组。 “天灾模式”,这便是单阙为川半辞解锁的能力状态。 这个状态下的川半辞没有痛觉,所有伤口都能在一息之间全部愈合,他可随心所欲地更换躯体的任何器官与形态,宛如神明。 副本怪物伤不到川半辞,反而在川半辞的反击中造成了大规模的伤亡。 奇怪的是,这般由无数生物器官堆叠而成的非人生物,并不会给人带来任何视觉或者生理上不适。 如同世间最顶尖的艺术家,将所有生命的精髓熔于一炉,不管观看的人有没有艺术细胞,都会为这种没有任何争议的美丽叹服。 这是所有生命中最纯粹的本真。 弹幕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一只让人失却言语的美丽生物在畸变的世界中时隐时现,每一次现身,都伴随着怪物的陨落与新生命形态的绽放。 生与死的界限在此刻变得模糊,此刻的副本里,已经分不清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怪物。 “所有厄里斯听令,立即进入x001副本,不惜一切代价,把他困死在里面!” 随着奎因的声音,穹顶突然裂开了一个口子,无数看不清具体形状的气流从裂缝中倾泻而下,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此时已化作一长条的川半辞抬起头,在粘稠的熔岩中,支撑起柔软而坚韧的身体。 弹幕:【主人,那些从裂缝里出来的怪物,都是被奎因控制的厄里斯。】 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弹幕的认知,震撼的同时,心里其实有些不安。 他们不清楚此刻已经变成怪物的川半辞,到底还有没有作为人类的意识。 【我知道。】独属于川半辞的冷淡音色出现在了直播间里,几乎让弹幕感动地热泪盈眶。 弹幕:【嗷嗷嗷!原来主人你还在啊!】 川半辞莫名其妙:【我一直都在,只是变化了外表而已。】 弹幕:【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连一直看他直播的弹幕都被唬住了,作为第一视角的奎因应该更会如此。 川半辞的目光转到了穹顶缝隙。 只有将自己的战力渲染得足够夸张,才能彻底震慑住躲在幕后的奎因。 如果只是平平无奇的脱出副本,怎么能让奎因相信,眼前的“怪物”强大到需要他投入所有厄里斯族人的力量才能对抗? 唯有如此,他才能顺理成章地接触到所有被操控的厄里斯,夺回他们的核心中枢,让其重新清醒过来。 当然,变成此刻这般颠覆认知的形态,除了威慑奎因,还有一个更纯粹的原因。 川半辞摆动了一下覆盖着玫色细鳞的尾鳍,尾尖划过熔岩表面,溅起细小的火星。 语气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地雀跃道:【通关后,这个副本能不封存吗,这里太好玩了。】 第163章 单阙 从穹顶裂隙涌出的厄里斯族人, 落地的瞬间就化作形态各异的副本怪物,黑压压的身影如同涨潮的黑海,嘶吼着朝川半辞奔涌而来。 这些副本怪物的威力可不是之前那些npc能比的。 厄里斯一族的本源力量与副本规则融合, 川半辞在交手过几个,就感觉到了些许吃力,而裂隙中的怪物还在持续涌现而来。 川半辞果断抽身撤离, 躯体表面的鳞片与膜翼瞬间褪去,一转眼, 已经变回了人型。 他不再主动攻击, 足尖点地,身形向后掠去,在怪物的利爪与尖牙之间灵活穿梭, 只凭速度躲避着密集的围攻。 看到这一幕的奎因发出一声嗤笑:“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么,全都给我上!” 一瞬间,所有怪物的速度骤然暴涨一倍。 怪物发出的锐响几乎连成一片, 川半辞刚避开身后的尾刺, 脚下突然传来一股拖拽力。 他低头看去, 原本还被他甩在身后的怪物已攥住了他的脚踝。 就这么停滞的一瞬间, 四面八方的怪物已蜂拥而至,川半辞的身影被层层叠叠的怪物彻底吞没, 一眨眼消失在了其中。 直播间的屏幕骤然一黑, 弹幕惊道:【主人!】 黑色球体还在不断扩大,更多怪物从裂隙中钻出, 层层包裹着中心, 处于中心的川半辞闭上眼睛。 各种刺耳的声响充斥耳边,怪物啃噬皮肉的声音,血肉在不断重新生长的声音, 内部怪物躯体相互挤压,外部新怪物仍然在源源不断地覆盖上来。 以及更远处的,奎因下达的命令声。 一丝极其微弱的电流声,穿透了所有杂音,钻进川半辞的耳朵。 川半辞微微侧过头,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 “找到了。” 不多时,直播间的观众突然听到这道冷静的声线。 黑暗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层层包裹中伸出,在虚空点触的一刹那,如同被唤醒的星河,万千光路在指尖骤然闪现。 翻涌缩紧的黑色球体忽然停滞了一瞬。 同样听到动静的弹幕懵了: 【刚刚什么情况?】 【看不清楚,是不是突然亮了一下?】 直播间的观众和在围剿现场的厄里斯,其实都没有此刻的奎因感受得更清晰。 当那些光路被川半辞触碰到的一瞬间,奎因感觉到了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抢夺他对这些厄里斯的控制权。 奎因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可能……” 当川半辞再次牵动那些光丝时,所有厄里斯仿佛被串联成了一个整体。 “哗啦”一声,包裹着川半辞的怪物瞬间崩解开了一道裂隙。 感受到了这些厄里斯的片刻失控,奎因后槽牙几乎都咬碎了。 怎么可能,区区一个人类而已,居然能从他的手里抢过其他厄里斯的情感中枢? 奎因愤愤道:“那家伙到底给了你什么东西,你怎么会有这么高的能力权限。” “你没有感受到吗?”川半辞的声音仿佛是贴着奎因的耳朵说的。 奎因背后顿时窜起一阵寒意,猛地往后看去。 川半辞停在奎因面前:“每次你在下达强制指令时,你的族人都在怒不可遏啊。” 奎因一顿,耳边仿佛真的听到那些被他操控的族人的怒吼声。 【奎因你这个混账!放开我,我们不是你实现野心的工具。】 【把核心中枢还给我!】 【滚出异骸直播间,你没资格当我们的首领!】 这些无声的怒吼化作浓稠的恶意,排山倒海地朝奎因压来,情绪中枢瞬间过载,奎因眼前阵阵发黑,连站立都变得困难起来。 奎因踉跄地稳住身形,眼底满是暴戾的猩红,呵斥道:【全都给我闭嘴!】 一声令下,那些嘈杂的恶语瞬间寂静下来。 川半辞抬眸望向了对方。 【你很聪明,知道利用他们积压的怨气来反抗我。】奎因深吸一口气,重新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但是别忘了,他们的核心中枢还在我的手里,只要我愿意,随时能让他们变回没有意识的傀儡。】 【这次是我小看你了,但是你敢赌吗,只要撑过这一次,我会彻底抹消他们的记忆,让他们连反抗的念头都不会有,他们依旧会成为了我手里最趁手的工具。】 川半辞:“……” 见对方沉默,奎因掀起唇角:【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挺能耐的么?】 川半辞面色平静,依旧没有说话。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无形的压力缓缓蔓延,奎因脸上的笑意消失,心底无端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死死地盯着川半辞,刚想开口追问对方到底想干什么,就听到了一声让他目眦欲裂的系统提示音。 【主播“不辞”正在申请异骸直播间最高管理权限,超级管理员“奎因”是否同意?】 “什么?!” 奎因失声惊呼,满脸惊愕。 他完全想不通川半辞为什么会拥有申请最高权限的资格,惊愕之后,被人挑战权威的屈辱感让他充满了暴怒:“滚你的,不同意!” 遭到对方强烈拒绝的川半辞歪了歪头,面色平静地又申请了一遍。 【“不辞”正在申请异骸直播间最高管理权限,超级管理员“奎因”是否同意?】 奎因气急攻心,不断地点着否决按钮:“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别他妈再申请了!” 然而眼前的界面如同失控一般,无数道申请弹窗在奎因面前重复堆叠,根本拒绝不完。 奎因从来没见过如此蛮不讲理的夺权方式,他猛地抬头,视线穿透弹窗的缝隙,落在川半辞身上,眼中满是杀意:“我杀了你!” 怒急攻心的奎因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竟然自己化为了副本怪物,朝川半辞疾驰而来。 作为异骸直播间的最高管理员,奎因拥有绝对权限。 只要能接触到川半辞的身体,他就能行使超级权限,直接将川半辞的意识转化为一串垃圾数据,永远困在这个副本里。 利爪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朝川半辞拍去,然而川半辞的身形灵活得如同游鱼。 奎因空有强大的破坏力,全接触不到川半辞一点。 直到亲自下场,奎因才真正体会到川半辞有多棘手。 对方比灵活身法更让人恼怒的,是那双始终如一的平淡眼神。 每一次攻击落空,看到对方轻飘飘望过来的视线,奎因就会忍不住气血翻涌。 又一次攻击落空,奎因停了下来,朝川半辞吼道:“你就只会躲吗,别忘了你的同伴还都被我困在副本里,每多耽误一秒,他们就多一分危险,你到底还想不想救那些人了!?” 然而奎因得到的回应,只有川半辞依旧没有波澜的侧脸,和一如既往的沉默。 在奎因说话的间隙,川半辞躲得更远了。 奎因只觉得心中的火越烧越旺。 所有企图以情绪影响川半辞的人,都会反被对方所影响。 川半辞总能拥有操控别人情绪的能力。 放了一大堆狠话的奎因,非但没能打乱川半辞的节奏,反而把自己弄得特别火大。 就这样猫捉老鼠不知道多长时间,奎因的攻击越来越急躁。 就在这时,穹顶处忽然闯进来一道白色的光团。 白色光团缓缓凝聚成了人形,朝下面的川半辞喊:【主人,全都弄好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直在躲避的川半辞骤然停了下来。 另一侧,同样注意到动静的奎因回过头,待看清出声的是什么人后,瞳孔一缩。 奎因急于夺取川半辞的性命,根本没注意到,不知何时,川半辞的直播间早已空无一人。 越来越多白色人形从裂缝中钻了出来: 【这边也处理完了。】 【我这边也是。】 【主人,按照你的指示,奎因留下的控制程序已经彻底清除完毕,我们的族人不用再受到控制了!】 直到此刻,奎因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川半辞一味地在躲避。 就在他满心满眼只有川半辞的时候,川半辞早已将从单阙那里继承而来的全部权限分给了直播间的弹幕们。 这些弹幕利用权限,找到了他控制其他厄里斯的控制锁,并将它们全部清除。 没了权限的川半辞自然失去了和他对抗的能力,当然要躲避了。 但现在明白为时已晚,在这些弹幕回来的时候,权限也重新回到了川半辞的身上。 奎因转头四望而去,那些原本跟他一起追捕川半辞的厄里斯,已不知何时停止了攻击,竟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他困在中央。 其中一个半身虚无的人影浮现在他的面前,面上带着冰冷的怜悯。 单阙道:“奎因,该把你霸占的一切都还回来了。” 【你们要干什么?】奎因仓皇地后退了一步,朝周围包围着他的厄里斯吼道,【想造反吗?】 环绕他的包围圈凝滞了一瞬,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奎因心中一松,还以为这些人升起了一丝怯意,正想冲出这道口子,就看见裂口尽头慢慢走过来了一个人影。 是川半辞。 奎因咬紧牙关,目光在川半辞和旁边单阙的之间来回流转。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早该在直播间第一次检测到病毒入侵时,就明白是单阙回到了直播间,早该知道单阙和川半辞是有联系的。 如果能在单阙把这些权限秘密交给川半辞之前,就将两人彻底铲除,事情绝对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这次算你们赢了。】奎因目光锁定在川半辞身上,唇角勾起一抹阴狠的弧度,【但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将最高管理权限交出来。】 话音未落,奎因的身形就在原地消散无踪。 周围的厄里斯瞬间骚动起来,单阙朝身后扫了一眼:“别紧张,他只是进了直播间的核心空间而已,他也只能躲到那个地方去了。” 一个白色人影从厄里斯群中走了出来,是苍梧的声音:【那是只有超级管理员才能进去的地方,除了奎因没人能进去,单小子你……】 【很遗憾,现在的我也只是一道思维虚影,进不去的。】单阙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下意识地看向川半辞。 而川半辞也不负所望,掀开平静无波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他。 【……】单阙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不过……我的另一半情绪中枢在小辞身上,作为核心同源,他应该能进去。】 川半辞:“……” 随着川半辞持续性地注视,单阙身体逐渐有些微妙的僵硬。 不管如何隐瞒,有些事情终究是瞒不住的。 【咳。】苍梧最先察觉到气氛的微妙,连忙干咳一声,带头招呼其他厄里斯们,【那我们先去把困在副本的人类都救出去,奎因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在苍梧的催促下,其他厄里斯纷纷跟着离开了副本。 转眼间,这里只剩下单阙和川半辞两个人。 没了奎因的阻挠,副本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狂暴的熔岩顺着地面的裂缝退去,赤红的天幕逐渐被安静的黑色所取代。 海浪卷过沙滩,将此前战斗留下的痕迹一一抚平,黄昏落下,到夜晚的时间了。 海水一次次漫过脚踝,两个人的身影立在中央,竟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他们被创生科技的人追捕,走投无路地来到了这片沙滩上。 最终还是单阙先按耐不住一般,朝川半辞走了一步:“小辞……” 川半辞却转过了身,无视单阙,开始探查周围:“我现在很忙,你没事就别说话了。” 苍梧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开始营救被困在其他副本的人了。 一旦那些人被救出,外界推翻灵境集团的行动就会继续推进。 但只要奎因手中的最高权限还在,作为对方命运共同体的灵境集团就不会轻易覆灭。 他跟上外界的进度,在他们推翻灵境集团的同时,彻底夺走奎因手中的权限。 而这一切的第一步,就是找到进入直播间核心空间的入口。 苍梧说过,越高难的副本,动用的能源就越多,也就越接近核心空间,他得在这个副本里找到正确进去的入口。 川半辞踩过沙滩,仔细排查这处空间的每一处异常,完全将身后的单阙晾在了一边。 单阙也不敢多言,只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小心翼翼道:“小辞,你在生气吗?” 川半辞:“……” 很不妙,非常不妙。 每次有什么人真正惹了川半辞的时候,对方就是这种反应。 川半辞的冷暴力是很可怕的,旁人的冷暴力或许只是沉默或者无视,而川半辞的冷暴力带着一种“彻底割裂”的决绝。 川半辞的记忆力是很差的,一旦冷暴力持续下去,他会从认知层面彻底忘记那个人,仿佛对方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 如果对象是单阙的话,虽说不至于真的遗忘,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也够单阙喝一壶了。 所幸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川半辞也没有将冷暴力贯穿到底。 就在单阙苦思冥想该如何打破僵局时,川半辞忽然道:“你骗了我。” 单阙:“……” 这个开头,比冷暴力也好不了多少。 川半辞一边寻找入口,一边平淡地开口:“你说,只要我找到爱我爱到为我付出生命的人,你就会重新出现,那都是骗我的。” 川半辞的语气平静而果断,让单阙一点辩驳的余地都没有。 他转过头,终于看向了单阙,眼底却没有多余的负面情绪,却让人心底无端有些发慌。 他至今遇到过的所有单阙切片,包括此刻的单阙本人,全都是单阙在异骸直播间的思维虚影。 单阙已经在奎因抢夺异骸直播间的时候就死去了,后面他在蓝星遇到的单阙,也是借用了基地改造人的身体得以暂时幸存。 而那具身体,也在三年前逃亡的过程中死掉了。 对方的生命中枢一半给了异骸直播间,一半给了他。 不管他如何寻找,完整的单阙都不会再回来了。 “骗子。”川半辞道。 他语气依旧平静,回过了头,往沙滩之外的地方走去:“我不会再等你了,等解决这件事后,我要找新的人来爱我。” “你说得对,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你愿意为我付出生命。” 单阙停在了川半辞身后。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不管川半辞如何责备他,他都可以承受。 可真正听到对方这些话时,心脏还是密密麻麻地泛起疼来。 川半辞一直是知道怎样伤人最深的。 海风卷起沙滩上的细沙,沉默漫延了许久。 终于,单阙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几分沙哑的艰涩。 “如果是以前的话,事情或许就是那样。” “但如果我说,因为你的存在,让一切都有了另外的转机,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吗?” 川半辞的脚步依旧没有减缓,单阙立马上前了一步“还记得我们在这个地方说过的话吗!?” 川半辞动作一顿,转过身,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 那是单阙欺骗川半辞的开端,单阙既希望川半辞想起那些话语,又怕勾起了他欺骗对方的记忆,只提了一句,就语速飞快地继续道。 “我想着既然再也回不来了,索性把自己仅剩的东西都给你,就将厄里斯的核心中枢留给了你。” “只是没想到,那半块核心中枢在你体内,竟爆发出了超乎想象的能量。” “你流失的情感和情绪重新回到了你的身体里,当时你可能还不知道,在核心中枢与你合为一体的时候,你学会了爱。” 这的确是川半辞闻所未闻的事情,川半辞停了下来,静静地盯着单阙继续说。 “是你的爱,让本该在那时就消散于世的我重新活了过来。”单阙道,“说是活过来也不准确,总而言之就是没有彻底地消失。” “那些关于爱的情绪能量,托着我重新回到了异骸直播间,我的灵魂沉睡在了里面。” “那时的我和死亡也没什么区别,不出意外的话,我可能会在那个不被任何人所知的空间里永远沉睡下去。” 单阙话头一转,转向了川半辞:“但是在某一天,你进入了异骸直播间。” “我的灵魂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让我附在了副本boss身上。” “卡兰——那是我在异骸直播间沉睡三年再次醒来之后,所获得的第一个名字。” “那时的我并没有过去的记忆,只作为副本boss存在。” “一直到副本末尾,我打算吃下毒苹果送你通关时,依旧是你的爱,让我想起了一切。” 川半辞的爱足够纯粹足够浓烈,以至于让另外一个本该消失的灵魂重新生长出血肉。 靠着从川半辞那里得来的爱,单阙得以保存自己的意识,让他通过异骸直播间复活成为了可能。 只是异骸直播间还存有一个巨大的威胁——奎因。 对方要是知道他能通过异骸直播间重新复活,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挠。 因此单阙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也不能将权限收拢到自己的手里。 在拥有足够情绪能量的时候,单阙就会穿梭直播间,从各种不易察觉的地方盗取异骸直播间的权限,然后伪装成另外的形式,发放给川半辞。 他在异骸直播间做的一切,都需要消耗能量,当能量消耗殆尽的时候,他就会继续陷入沉睡,直到吸收足够的情绪能量。 他会被川半辞体内的核心中枢反复吸引,一遍遍踏入对方的副本,再从对方身上吸取充足的情绪能量,苏醒全部意识,继续一步步地布局,如此循环往复。 只是这样循环,消耗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 意外就发生在了《祭神》副本里。 为了达成心中的完美he大结局,川半辞居然舍弃了自己的身体,让白宁和黑肖脱出副本。 这个连管理员都始料不及的举动,给了单阙彻底破局的契机。 有了实体依托,他无需再在能量耗尽时陷入沉睡,终于能在异骸直播间里自如行动。 在此期间,他摸清了奎因掌管直播间后的所有规则,并且制定了一个让自己以最完整的面貌重新回到川半辞身边,并且将奎因彻底踢出异骸直播间的计划。 可以说,事情能顺利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背后是单阙在推波助澜。 距离单阙真正的重生,其实只差最后一点点能量。 单阙很快就能瞒天过海,把当初只是想让川半辞活下去而做的谎言变成现实。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个计划还没实现,就被他自己说漏嘴了。 事到如今,再掩饰也无济于事。 说完前因后果,单阙掀开眼帘,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川半辞身上:“苍梧已经去唤醒那些人了,等你解决完这里的事,要跟他们一起离开直播间吗?” 川半辞思考了一下,缓缓道:“不了吧,外面在真枪实战地打仗,我不擅长那些,去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我手里的权限在直播间里更有用,还是留在这里给他们做策应吧。” 听到川半辞的话语,单阙似乎是长舒了一口气。 “外面有鹿临和夏执衡在,大概率不会有事。”单阙的声音里添了几分试探,“小辞……”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面前川半辞摸索的动作忽然一顿,紧接着道:“找到了。” 只见川半辞手掌凭空一划,副本空间忽然掀开了一道裂隙,一道锁孔超现实地浮现在了空气中。 川半辞转头对单阙道:“通往核心空间的钥匙,就是你每个副本发放给我的玉雕吧,你快恢复原型,我要进去了。” 冰凉的话语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两人之间的那些羁绊,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过往。 单阙快步上前,几乎是慌乱地捉住了川半辞的手,虚影没有实体,却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急切。 “只要你还愿意给予我一点爱,哪怕一点点都好,我真的会重新回来的。”单阙的手指收紧了几分,眼底映着川半辞的身影,带着破碎的祈求,“那些不是谎话,只差一点点就好了……” “小辞,别抛弃我……” “咔嚓”一声,川半辞另外一只手从单阙身体之间穿透,单阙的虚影在半空中骤然碎裂,变回了那块透明的玉雕。 川半辞没有多少停顿,从背包里取出另外几枚形态各异的玉雕。 在这些碎裂玉雕相触的瞬间,一道光芒在其中展现。 光芒散去后,川半辞的手心里已有了一把通体莹白的钥匙。 握着钥匙的指尖微微一顿,川半辞才像是反应过来般,对着这把钥匙看了许久。 温热的触感渐渐冷却,如同此刻他平静无波的情绪。 他就那样站着,仿佛在思考,又像只是单纯的放空。 没人知道此刻川半辞停在这里是因为什么。 长久的静默之下,川半辞睫羽颤了颤,不再犹豫,喃喃地将钥匙插进了锁孔里:“算了,先干正事吧。” 第164章 完美结局 川半辞踏入了核心空间。 脚下是一片无垠的数据海洋, 每迈出一步,鞋底便会激起层层涟漪,向周围扩散, 又迅速归于平静。 川半辞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当初淘汰鹿临,被召来觐见奎因时,便是在这片空间。 现在看来, 那时奎因见夺冠的人并不是孵化区,就利用核心空间伪造了一个虚假觐见殿, 想把他交给灵境集团处理。 只是对方恐怕没想到, 他会和单阙有关系。 再次踏入这片领域,四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静谧。 蓝色数据海延伸至视野尽头,想要在这样的空间里找到奎因, 似乎很困难。 奎因仗着自己统治直播间多年,早已将意识与核心空间的数据流深度融合。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即便闯入这里, 恐怕也只会对这无尽的数据迷宫束手无策。 但进来的偏偏是川半辞。 他在数据海中走了几步, 而后停下脚步, 缓缓闭上眼, 将所有感官都凝聚在胸膛那颗跳动的心脏上。 心跳渐渐与核心空间同频共振,当视野陷入彻底的漆黑后, 眼前的路线反而清晰起来。 他仿佛成了直播间的最高意志, 感官如蛛网般蔓延至每个角落。 不仅是脚下的核心空间,直播间里的每个副本, 还生活在其中的厄里斯和人类, 都在他的意识中一览无遗。 不仅如此,透过直播间外置的监测器,川半辞看到了外界的激战。 灵境集团的高塔前, 武装部队筑起钢铁防线,而另一侧,夏执衡正带领揭竿而起的民间组织冲锋陷阵,虎啸手持光炮和盾牌,在队伍前方开路。 而被层层保护在中间的灵境集团高层们,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反抗者,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们……不应该还被困在直播间里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来?!” 夏小乐驾驶着无人机,声音在高层上方嘲讽道:“你们不会以为,只有你们灵境集团在直播间有人吧?” 鹿临人未到,声音却也在其中:“废话少说,别给小辞拖后腿,今天必须把这座塔占领下来……” 后续的声响渐渐模糊,川半辞就听不见了。 意识同步需要消耗极大的精力,他初次尝试就将感官连接到了整个直播间。 短短几秒,脑神经就因过载而传来炸裂般的疼痛。 万幸他的再生能力足够强悍,扶着额头缓了片刻,剧烈的眩晕感才慢慢褪去。 第二次同步意识后,他变得谨慎许多,只将感知范围收缩至核心空间。 刹那间,无边无际的数据海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小房间。 他沿着脚下的光路前行,目光扫过沿途的每个房间,里面的景象便清晰地映入脑海。 川半辞到底不是纯正的厄里斯族人,对情绪中枢的运用还带着生涩。 他放慢脚步,仔细勘察着路过的每一个房间,确保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直到路过一个被数据墙包裹的房间时,川半辞停了下来。 房间里躲藏着一团与周围截然不同的能量体,身体正在“duangduang”地晃个不停。 川半辞走过去,状似礼貌地敲了敲门。 隔着一道数据防线门的能量体,就这样忽然僵住了。 奎因刚躲进核心空间时,自认为无懈可击。 他盘踞直播间多年,虽然在副本里消灭不了川半辞,但对方再怎么手眼通天,还能在他的核心空间里为所欲为不成? 他如此笃定,以至于骤然听到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时,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份意外大过了恐惧,奎因屏息凝神,又听到门外传来了川半辞的声音:“喂,出来吧,我已经找到你了。” 半秒后,奎因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你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走进来的啊。” 川半辞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一根细针,扎得奎因心头发紧。 下一秒,“咚”的一声闷响,防线门被狠狠撞了一下,周遭的数据流瞬间泛起紊乱的波纹。 “哐哐哐”声音越来越密集,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奎因的神经上。 奎因缩在门后,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川半辞并不知晓自己的行为对奎因造成了什么影响,平静道:“别躲了,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还是乖一点自己出来吧。” 奎因心中一股脑火:“滚你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出去。” 也许是知道奎因心意已决,急促的敲门声停止了。 奎因心中那份轻松还没持续两秒,那道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主播“不辞”正在申请异骸直播间最高管理权限,超级管理员“奎因”是否同意?】 【不同意不同意!不管你申请多少次,我都不可能同意的!】奎因疯狂地点着拒绝。 然而系统没有丝毫停顿,冰冷的提示音如同循环播放的魔咒,再次响起: 【主播“不辞”正在申请异骸直播间最高管理权限,超级管理员“奎因”是否同意?】 奎因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类,咬着牙,满眼暴戾地继续点着拒绝。 到最后奎因也无所谓了,破罐子破摔道:【随便你吧,不管你申请多少次,我都不可能让你如愿,有本事我们就这样耗到死。】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全新的系统提示框弹了出来。 奎因的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字,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缓缓覆盖上了错愕与恐慌。 【系统提示:检测到用户“不辞”频繁申请最高管理权限,触发紧急预案,开启管理员选票功能。系统将通知所有在册管理员参与投票,投票时长半小时,时限结束后,得票更高者自动继承超级管理员权限。】 奎因统治了异骸直播间这么长时间,从没听说过系统还有这种功能。 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奎因朝门外嘶吼:【是不是你干的,你又用了什么手段!?】 听到提示音的川半辞也歪了歪头,显然也在状况外。 但他比奎因表现得更淡定,慢吞吞道:【你不是自诩异骸直播间的主人么?怎么连这点紧急措施都不知道?】 被戳中痛楚的奎因破防了。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异骸直播间的临时最高管理员而已。 当年靠着偷袭单阙才夺取了部分权限,他能吸收直播间的能量,却从未真正掌控过系统的核心功能。 很多隐藏权限连他都无法触及,就像眼前这突如其来的选票功能。 只是其他管理员的权限比他还要低,死去的单阙又不可能重新回来,他才得以稳坐高位。 可单阙就是回来了,还给予了眼前这个人类不低于他的执掌权限。 【区区一个低维生命而已……】在选票功能开启的瞬间,奎因的嘶吼已率先炸开。 他破开数据房门,能量体瞬间凝聚成利爪形态,带着撕裂的锐响,直扑川半辞面门。 他利用直播间控制其他厄里斯的阴谋已败露无疑,不可能有管理员支持他。 他必须在选票结束之前,把川半辞亲手杀掉。 【你那些千奇百怪的能力,也只能在副本生效而已。】 奎因的利爪擦过川半辞耳畔,旋身时的阴冷声调在空间中回荡。 【这里是我的主场,今天就让你看看,谁才是异骸直播间真正的主人。】 川半辞侧身避开攻击,借着对方的冲力将人往旁侧推开。 可身体一触碰到奎因,一股强烈的紊乱感便顺着手臂蔓延。 奎因到底还是异骸直播间的最高统治者,仅仅一瞬的接触,就让川半辞的意识数据开始不稳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崩解。 对方说得没错,单阙赋予他的天灾能力只在副本生效。 脱离副本后,别说形态变化,连道具背包都无法打开。 他体内的核心中枢虽然能让他与直播间同步感知,却没有任何能抵御奎因的攻击性手段。 奎因的攻击密不透风,每一击都带着能直接粉碎意识的威压。 川半辞只能凭借身法勉强闪躲,可只要被攻击的余波扫到,意识就会一阵刺痛 他很清楚,一旦被正面击中,自己这串意识数据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事情有些许的棘手,但他身上真的没有能够利用的东西了吗? 川半辞想起了那把让他通往核心空间的钥匙。 那是单阙暗地里发放给他的部分权限凝实的实体,并不在副本道具的范畴里。因此就算脱离副本,这把钥匙依旧还在。 在奎因攻击再次逼近咽喉时,川半辞猛地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一击,同时唤出那把莹白的钥匙。 这钥匙的前身,是能召唤单阙灵魂切片的玉雕,在此之前,他一共用掉了三枚。 但好像还有最后一枚玉雕,他一直没有用过。 不再躲避,迎向奎因的攻击,川半辞掷出了那把钥匙,同时唤道:“封炔!” 莹白的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骤然爆发出耀眼的光。 奎因正欲追击的身躯突然僵在原地,伸向川半辞的拳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格,巨大的反冲力让他脸色一变。 奎因想后退,拳头却像被铁钳死死箍住了一般,停在半空根本收不回来。 奎因骤缩的瞳孔中,印出了面前突然出现的高大男人。 那是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肌肉线条在衣物下若隐若现。 他死死钳着奎因的拳头,手臂上的青筋因用力而凸起,锋利的眼神淬了冰,锁定奎因时,唇角掀起一抹桀骜的狞笑。 “哼?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欺负我家宝贝儿?” “呃——” 奎因受不住那几乎要把骨头捏断的剧痛,面色惨白,闷哼出声。 他调动超级管理员权限,通过两人直接接触的皮肤,直接打散对方的数据流。 可权限指令如同石沉大海,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奎因脸上闪过惊涛骇浪:“你是……” “你管老子是谁。”封炔冷笑一声,猛地发力将奎因往身前一拽,在对方失去平衡的瞬间,另一拳带着雷霆之势轰出 地下冠军拳击手的力量在这时展露无遗,奎因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一拳砸出了几丈远。 封炔活动了一下拳头,直起腰站稳,转头走向身后的川半辞:“下次出这种事早点喊你老公。” 面对奎因时的凶戾与桀骜瞬间褪去,封炔向川半辞快步走过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拉过对方左右查看:“让我看看,受伤没?” 川半辞摇了摇头,视线偏移,越过封炔的肩膀,落在了不远处的奎因身上。 “居然是那个人的灵魂切片,原来如此,你们就是靠这种手段瞒过我的么?”奎因撑着地面站起身,声音里满是咬牙切齿。 “滚远点,老子现在没空搭理你。” 封炔看也没看身后的奎因一眼,而后又换了一副口气对川半辞道,“宝贝儿你先说,喊老公出来做什么?” 川半辞指着对面的奎因:“拖住他半小时。” 封炔:“半小时解决他是么,看你老公的。” 第165章 完美结局 【投票统计中, 当前投票比例为32:0,有68位管理员尚未进行投票,请耐心等候】 听到这句提示音的奎因可是一点都耐心不起来。 他想在半小时内解决川半辞, 可眼前这个被川半辞召出来的男人,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让他完全接近不了川半辞。 可这不符合逻辑, 单阙被他夺走异骸直播间后本就奄奄一息,后来又将另一半的核心中枢给了川半辞, 哪来的能量创造出如此棘手的存在? 并不熟悉异骸直播间的奎因当然不知道, 他此刻面对的并非单阙的本体力量,而是对方利用副本机制,创造出的独立副本boss。 副本boss的力量强弱, 与直播间积累的情绪能量直接挂钩。 奎因能够消解对手数据流的能力,在封炔身上彻底失效了,两人只能在核心空间以最原始的战斗方式分出胜负。 而在封炔的副本设定里, 他最擅长的恰好就是近身格斗。 接下来的场面几乎成了单方面的碾压 , 封炔打一个奎因跟玩一样。 【投票统计中, 当前投票比例为53:0, 有47位管理员尚未进行投票,请耐心等候】 每隔五分钟, 这样的系统提示就会准时响起, 如绞刑架前的倒计时,宣判即将到来的坏结局。 奎因心中的焦躁愈演愈烈, 他趴在地上,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凶狠的目光死死咬在不远处的川半辞身上不放。 然而这份注视没持续多久,一道挺拔的身影就横亘在他的视线里。 封炔语气里淬着冷意:“不该看的人少看, 眼睛不想要了?” 奎因喉间发出低哑的笑声,眼中却闪过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撑着地面踉跄起身:“啊是,你们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赢过我了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奎因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拖起来一般,身体以一种僵硬到怪异的姿势直直挺立。 紧接着,四周的空气开始扭曲。 有什么暗色的雾霭从四面八方朝奎因的身体汇聚,核心空间忽然吹起了一阵妖风。 封炔拧眉后退几步,挡在川半辞面前,朝后面低声道:“宝贝儿你小心点,我总觉得这个家伙精神有点不正常。” 川半辞也搞不懂奎因要做什么,面色平淡地看了过去。 那暗色雾霭以奎因为中心,越聚越多,将奎因整个吞噬其中,雾霭不断膨胀,最终化作高近三米的庞然大物。 “呼——” 剧烈的狂风猛然炸开,川半辞抬手挡在眼前,狂风震得耳膜发疼,他眯起眼睛,心中升起一丝不妙之感。 那黑色怪物张着无形的巨口,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冲他们过来。 封炔毫不犹豫地往前一步,可那黑色雾霭却像没有实体,径直穿过他的身体。 封炔的瞳孔骤然缩到了极致,脸上的镇定瞬间崩塌,身体僵在原地,仿佛看到了什么世界最可怕的东西。 川半辞刚想问对方怎么了,那道黑色怪物已掠过他的身体。下一秒,他的瞳孔也骤然收紧。 一瞬间,绝望、痛苦、孤独……多种负面情绪如同一座搬不开的巨石,重重压在了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哗啦——” 耳边传来类似玻璃碎裂的声响,封炔似乎在他面前碎裂了。 但川半辞没办法分出更多的精力去关注对方,他眼前闪过了很多画面。 冰冷的手术台上,他被束缚带死死绑住,白色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刀划开皮肤的疼痛盖过了世界上所有的声音。他在无声地尖叫,但没有人能够回应。 他将自己珍视的一切都推到对方面前,但所有宣称会爱他的人,都在得到满足后抛弃了他,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孤独的第十六层楼里。 他看见黄昏的沙滩上,夕阳将海水染成橘红色。 那个躺在他怀里的少年,在他耳边说着温柔却残酷的话语,最终在他面前停止了呼吸,散落成一地的灰白。 无边的苦涩漫过心脏,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这一生中,似乎一直都过得不太好,那些短暂的温暖,最终都变成了刺向他的利刃。 过载的负面情绪像失控的洪水,彻底冲垮了他。 川半辞有些站立不稳,就这样直直地跌倒了下去。 暗色的雾气中,他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夺回直播间?拯救世界? 可就算做到了又能怎么样? 他的人生并不会因此改变。 那这样难过的人生,他究竟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时,一阵清脆的消息提示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如同警铃,让他混沌的意识有了一丝清明。 川半辞怔然,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是有人给他的虚空端发了消息。 消息来自他的一个小群,他们这次的对抗奎因和灵境集团的双重行动,从战术部署到临时沟通,大多都依赖这个群聊。 夏氏兄弟、鹿临、虎啸、陈岸礁、大龙,甚至苍梧都在里面。 刚才那道提示音就是虎啸发的:【我们这边已经到收尾阶段了,有问题随时通知我们,不要逞强@不辞】 大龙:【服了,你一天到底要看多少次群聊,我们拼命打架,你在这里偷偷玩虚空端是吧,你是不辞的老妈子吗?】 虎啸:【我担心他。】 大龙见人就喷:【就你担心,我们不担心?】 不管在哪里,陈岸礁都是充当和事佬的人:【好了好了,战斗还没结束呢,灵境集团的残党还没全部找到,随时都有可能反扑,这时候就别吵架了。】 【@不辞,别管他们,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就赶紧回来啊,我们都在等你。】 夏小乐:【@不辞,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别在这种时候出岔子啊,我们都在等你。】 鹿临;【@不辞,要是觉得他们太烦,也可以住在我这里,等你回来哦~】 夏执衡:【@不辞,嗯,等你回来。】 可能虚空端也有影响情绪的能力吧,川半辞感觉被负面情绪倾轧的心,竟然奇异地松快了一些。 而这片刻喘息的时间,让川半辞也重新清醒过来。 刚才被大量的负面情绪冲击得太突然,他差点忘了,他或许没办法消化那么多负面情绪,但能处理这些负面情绪的存在也不少。 在核心空间之外的异骸直播间,在救出被困直播间人类后,就被暂时搁置在这里的普通弹幕们,正在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异骸直播间被紧急封锁,不管是外面主播们对抗灵境集团的战况,还是核心空间里奎因和川半辞的动向,他们都一无所知。 弹幕: 【你们说,战斗结束了吗?】 【不知道啊,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们真要这样干等着?】 就在这时,所有弹幕收到了一个通知:【你关注的主播“不辞”,已开播】 这个消息一发出,川半辞的直播间就涌入了大量弹幕: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开播……】 【卧槽!核心空间!】 【卧槽!好多的负面情绪!】 被奎因驱使的负面能量充斥在川半辞周围,眼前一惊一乍的弹幕竟然成了唯一清晰的存在。 川半辞道:【你们能吸取这些情绪吗?】 川半辞这句话,无疑就像在问一群饕鬄还能不能继续吃了,回答他自然只有一种答案—— 弹幕:【还有这种好事?!】 奎因完全没想到,川半辞对厄里斯居然有这样大的号召力。 【你们这群碍事的东西,不想活了吗!】眼见那群厄里斯竟然要反过来吞噬他的力量,奎因怒吼出声。 此刻的奎因被负面情绪异化地面目全非了,暗色的物质包裹着他的身体,将他扭曲成了极为狰狞的面部。 不论是以前多么憧憬奎因的厄里斯,见到此刻的奎因,都完全不敢认对方就是那个创造异骸直播间,带领他们走出生存困境的首领大人。 弹幕陷入了死寂,怔然地看着眼前的奎因,一时之间都没了动作。 就在这时,川半辞冷然的声音再度响起:【还没被骗够么,他可不是什么光鲜伟岸的拯救者,忘了么,他是个盗取别人劳动成果,还把直播间改造得乱七八糟的小偷。】 当时是,川半辞虚空端里的小群忽然传来了一份文件,是苍梧发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文字。 小群其他成员纷纷扣了个问号,川半辞发了一句【给我的】,就当着直播间所有人的面点开了文件。 苍梧在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奎因,调查的结果在手中捏了许久,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公开。 川半辞开启直播间,苍梧自然也是知道的,他也是第一个支持川半辞继承异骸直播间最高权限的管理员。 此刻,他终于找到了机会,向所有厄里斯公布奎因的真面目。 文件里,苍梧将奎因暗算单阙,抢夺异骸直播间,居功成为了厄里斯首领之后的所作所为,附带着种种证据全部列了出来。 异骸直播间里面的系统庞大而复杂,作为临时夺权的超级管理员,奎因其实对直播间并不十分了解。 在首领争夺战的时候,奎因的支持率就一直比单阙低。也一直有人怀疑,奎因和单阙意外死亡有关系。 为了让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首领之位得以稳固,当时的奎因必须尽快让直播间展现作用。 他简短地调查了一番异骸直播间的目标人群——人类。 发现在人类的所有情绪里面,嫉妒、怨恨、懊悔这些负面情绪往往是最容易获得的。 虽然容易获得就意味着质量参差不齐,但其中的利润率实在可观。 奎因掌权的第一步就是大力推行恐怖向副本,予以人类大量利益,让人们在其中相互迫害,创造出大量的负面情绪。 只不过,依旧有一件小事困扰着奎因。 整个异骸直播间都靠着单阙的那半颗情绪中枢开发而成。开发是一方面,运行又是另外一方面。 如果奎因想保持直播间长期平稳运营,就也得像单阙一样,投入至少一半的核心中枢能量。 但他可不是单阙,不会为了别人剥掉自己的核心中枢。 他想一个办法,人在死的时候,爆发出的能量是极为庞大的,只要数量足够多,就足以支撑直播间运行所消耗的能量。 于是恐怖副本又演变成了死亡副本,他不止要人类的情绪,还要他们的命。 这种行为无疑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解决了生存危机的厄里斯立马对奎因改变了态度,奎因开始有了更多的拥护者。 但情绪是把双刃剑,过于庞杂的负面情绪是会间接影响厄里斯的。 肆意汲取负面情绪的厄里斯,逐渐失却了理智判断的能力,他们沉溺其中,变得暴躁,易怒,嗜血,失去了同理心。 但并不是所有厄里斯都是盲目且颓废的,总有清醒的厄里斯站出来质问奎因,让厄里斯沉溺在负面情绪中是否正确。 随着时间流逝,这些清醒的厄里斯越来越庞大,看到不断有人类在副本挣扎惨死后,有人质疑起了异骸直播间建立的初衷,是否非要让另外一种智慧生物的死亡来维持他们的生命,还有人把直播间和死去的单阙联系上了。 这些人已然威胁到了奎因的地位。 就在这时,随着异骸直播间登录蓝星,灵境集团的人向奎因抛出橄榄枝 他们作为第一个试验异骸直播间的人类群体,自然清楚奎因作为统治者面临困境。 奎因不是异骸直播间的第一任创作者,对异骸直播间的改造有限,一部分厄里斯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奎因建造直播间的正当性产生了质疑。 灵境集团可以帮助他,代价只需要让奎因帮他们彻底稳固灵境集团在蓝星的霸主地位。 两条心怀鬼胎的毒蛇立刻达成一致,开始沆瀣一气。 奎因给了灵境集团高维生物的专属科技,其中就包含彻底治愈基因病的技术。 但这项技术被灵境集团隐藏了起来,不是用于改善人类生存,而是成了他们彻底统治蓝星的工具。 蓝星在灵境集团的掌控下,开始有限度地制造基因病,为了活下去,所有人不得不倾尽所有,灵境集团至此钱权双收。 而奎因也在灵境集团的帮助下,在直播间植入了控制程序,每个登录异骸直播间的厄里斯都必须绑定自己的核心中枢。 这下,就算有清醒过来的厄里斯,也会因为核心中枢的原因屈服于奎因。 随着直播间的弹幕不断涌现,他们将奎因过去的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 直播间陷入了漫长的死寂。 【真相……是这样的吗。】 【混账啊,简直是恶魔。】 【我们在无意中,居然做了这么多错事。】 【我叫你们过来,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反省自责的。】川半辞的声音突然响起,清冷的语调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沉浸在情绪里的众人,【赶紧把这些负面情绪吸收干净,别影响我从他手里夺权。】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些弹幕纷纷反应过来,按下了心中的复杂心绪。 所有弹幕此刻再看奎因,已经没了先前的不忍和畏缩。 【居然还想用负面情绪毁掉主人,真是卑鄙小人。】 【你惹主人真是惹到铁板上了,不知道他身后站了多少人吗!】 【兄弟们开饭了!大家快吃、哦不是,快点救主人出来啊!!】 奎因只觉得一瞬间的功夫,那些原本被他震慑住的弹幕纷纷倒戈。 那些围绕在他周身,供他驱使的负面情绪能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抽离。 浓郁的暗色雾霭飞速变薄,连带着他体内的力量也在飞速流逝。 奎因终于产生了一丝慌乱:【你们真的要为了一个异族,反抗拯救过厄里斯的首领吗?!】 那些弹幕一刻不停地吸取着情绪能量:【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呢,miamiamia,主人加油!】 处于风暴中心的川半辞此刻已经站了起来。 因为腿脚还有失力,他站得并不是很稳,额前碎发挡住了一小半的眼睛,阴影覆盖其上,让他多了一份摄人的阴颓气质。 他斜眼看向奎因,被负面情绪裹挟,语气带着点性感的恹恹:“想用情绪压垮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奎因面色凛然地看过去,川半辞的身形在浑浊的核心空间里模糊不清,下一秒却骤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奎因额头骤然冒出一滴冷汗,还没等他反抗,身体突然被一股大力袭击,他就这样仰面倒了下去。 此刻的奎因,早已因负面情绪被大量吸收而力量锐减,竟然就这样被川半辞压制了下去。 后背砸在地面上,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奎因眼珠瞪大,躺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川半辞。 “你很喜欢利用负面情绪压垮别人么,那我们来玩点不一样的。” 川半辞虎口捏着奎因的脸,淡然开口,“你也来尝尝被负面情绪灌满的滋味吧,你会喜欢这个吗——全人类的愤怒。” 奎因这才骤然惊觉,川半辞直播间里,跳动的不仅有厄里斯,还有无数带着人类标识的数据源。 在苍梧发出那份文件时,就顺便将直播间的观看权限临时开放给了全蓝星的人类。 此刻,那些被灵境集团压迫、被死亡副本折磨的人,所有的愤怒、怨恨与不甘,正顺着直播通道,源源不断地涌向奎因。 太多了太多了太多了! 奎因的身体像是吹了气的足球,眼球疯狂外凸,几乎要从眼眶里滚出来,胸腔里的情绪还在疯狂涌入。 要撑爆了…… 奎因在地板上用力的挣扎,无数青筋在皮肉间暴起膨胀。 如果不是因为奎因是异骸直播间的超级管理员,权限强大,恐怕真的会就此爆炸。 就在这时,一道提示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投票倒计时结束,当前投票比例为100:0,全员一致通过。】 【恭喜“不辞”成为新一任异骸直播间超级管理员,最高权限转移中——】 【不,不……】 【不不不不不!!!】 仿佛听到了最可怕的噩耗,奎因疯狂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可权限转移已成了定数。 随着系统音的落下,川半辞感觉有什么奇异的能量流入了身体,整个异骸直播间在他眼中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仿佛从用户视角,一下子变成了开发者视角。 大到整个直播间的系统架构,小到每一条弹幕的权限设置,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意识里。 而失去了最高权限的奎因,身体膨胀的速度忽然一下子提升了好几倍。 体内积压的情绪也没了权限压制,失控般疯狂鼓胀,皮肤下的血管暴起,发出 “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紧绷声。 川半辞后退了几步,看着奎因在情绪洪流中扭曲变形,膨大到可怖的形状。 【不不不不!川半辞我要你……】 “砰”的一声巨响,奎因的话语还没完全说出,能量体就被彻底撑爆,化作漫天细碎的光点,消散在核心空间里。 失去了奎因这个源泉,残留的负面情绪很快被弹幕吸收殆尽,核心空间重新恢复了最初的死寂。 厄里斯们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地面,还没从这场变故中反应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个弹幕呐呐道:【奎因死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大家的视线都不自觉转移到继承了奎因全部权限的川半辞身上。 又沉默了片刻,终于有一个大胆的弹幕开了口:【主人……还是说,我们现在要叫你首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66章 完美结局 第166章 完美结局 川半辞拒绝了弹幕要奉他为首领的提议。 他喜欢玩游戏, 但对管理游戏平台并没有多大兴趣。 他夺取奎因的权限也只是不想让奎因碍事,现在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有那么多管理员在, 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他该去关照另一边的现实战场。 断开直播之后,他刚要在小群问其他人灵境集团处理地怎么样了, 夏执衡就发来了战斗胜利的消息。 灵境集团的残党在一众主播的紧密追查下还是没等逃过,被人在路上逮了回去。 灵境高塔被反叛者彻底占领, 所有高层全部下台, 现在所有人类活动范围的内都在播报灵境集团垮台的消息。 事情似乎都已经顺利结束了。 听完小群里的报告,川半辞关闭了虚空端,视线回到了自己所在的核心空间。 和此刻正乱作一团的现实相比, 这里就显得安静多了。 现实战场已经结束,他留在这里没有意义。 然而正当川半辞打算登出异骸直播间时,面前弹出来一个窗口。 【界面失效, 请稍后再试】 川半辞歪了歪头。 他来去直播间那么多遍, 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 他又尝试了一次。 【界面失效, 请稍后再试】 一连三次登出都不成功, 他便不再尝试了。 川半辞抬起头,面向核心空间面无表情道:“单阙, 放我出去。” 话音落下, 周遭的空间似乎模糊了一下,川半辞感觉背后多了一层冰凉的温度, 有人伸出双手从后面环住了他。 “母后, 你要离开了吗?” 川半辞转头看过去。 眼前的男人墨发赤瞳,皮肤苍白而冰冷,明明是高个, 却将侧脸贴在他的背脊上。 见人望过来,就抬起略带可怜的眼睛和他对视。 川半辞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卡兰,一只手刚要抬起,两边的手就被不同方向的人给接住了。 “不辞,留下来好不好?” 一身白衣低马尾披在肩头的白宁,从侧面轻轻柔柔地靠了过来,微微侧着脑袋,对川半辞道:“我和黑肖一起服侍你怎么样?” 另一边的黑肖也一副望眼欲穿地看着他。 他的面前又覆盖了一层阴影,刚刚消失的封炔也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宝贝儿,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 此刻,川半辞前前后后,四面八方都被这几个人堵得密不透风。 玉雕已经损坏了,这些人显然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川半辞并没有被眼前的人蛊惑,只对着虚空淡淡道:“你自己不出现吗?” 话音落下,空气似乎突然安静下来。 不多时,四周的人影突然溃散,落到不远处,聚成了另外一个人。 沉默中,单阙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川半辞平静地与他对望。 三年前种下的因果,终于到了要还的时候。 单阙轻声道:“……当时的我不应该那样说的。” “那时我说,如果你找到爱你爱到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人,我就会重新出现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有可能会重生。” 川半辞的爱足够特别,他将自己的核心给了对方后,如果对方就此学会了爱。 那其中爆发出的情感能量,如果足够强大,就有可能支撑单阙回到异骸直播间。 但那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他并不能保证,有了核心中枢的川半辞就会对他产生爱。 他可能会因为川半辞的爱重新回到异骸直播间,也可能会真正死去。 川半辞爱他,他就会重新出现,川半辞不够爱他,他便死去。 他将生还的可能交给了川半辞。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单阙:“你当时的状态很不对。” 严格来说,川半辞从一个不知所谓的基地工具人,变成后面主动想去外面生活,都是因为有单阙在。 当时的川半辞必须要有一个得以承受他所有生命的东西,才会重新焕发出生机,那个东西就是单阙。 单阙死了,川半辞很可能下一秒就会跟着一起去死。 “我不想你跟我一起死去。”单阙道,“我想你就算没了我,也能继续活下去。” “所以,你就编了那样的谎话来骗我?”川半辞终于开了口,凝视着他,“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不在乎的,我只想要你。” 单阙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道:“……抱歉。” 单阙在说那些话之前,不是没想过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后果。 他了解川半辞自然也知道,如果不想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惹恼川半辞,当时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实话实说。 将这两个可能性于对方和盘托出,死或不死,只取决于川半辞是否足够爱他。 可对方是不懂得那些情感的,单阙怎么舍得将这样沉重的因果压在对方身上。 川半辞可能会因此每天活在自己是否真的救活了单阙,这种患得患失的日子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单阙宁愿川半辞什么也不知道。 对方也许会因为自己的那些话一直寻找着,到最后真的找到了他;也许会在不久后彻底忘了他,独自开始新的生活;也许在等待他的过程中,爱上了其他的某些人,将那个人当成是他,继续幸福地过一生。 不管是哪一种,都比知道真相要好。 那不如就欺骗对方吧,告诉川半辞他就是百分百会回来,不管谎言究竟要如何收场。 川半辞的反应比他预想得更加激烈呢。 单阙望着对方。 川半辞是个没法用常理推断的怪人,正巧,他不也是吗? 哪怕他知道自己复生之后,可能会为此失去川半辞,他依旧会继续当年那个选择。 单阙朝川半辞掀起一个温和的笑容:“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很好的恋人。” “我很自私,为了满足我的一己私欲,留你一个人在人间那么久。” “你很困扰吧,真的很抱歉。” 川半辞始终默默无言,而单阙也从对方的沉默里,看到了自己的答案。 单阙心间一松,仿佛失掉了什么东西,但依旧浅淡地对川半辞笑着,眼中像是揉碎的星辰:“也许你的选择是对的,放弃了我,你会找到更合适的那个人。” “……回去吧,我不会再拦着你离开了。” 听到这句话,川半辞神色平静地点开了登出页面。 这次果然没有出现之前界面失效的通知,“是”和“否”两个登出键就这样直白地放在了他的面前。 单阙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 川半辞的手指悬在屏幕上,在即将按下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 单阙以为是他改变心意了,面色刚有所松动。 川半辞就转头对他道:“那些厄里斯刚失去了首领,估计挺忐忑不安的,我出去之后把最高权限转移给你,你要好好对待他们啊。” 单阙动作停顿了下来,好半天才道:“……嗯。” 再没有其他话语,单阙就这样看着川半辞消失在了原地。 核心空间恢复平静,只剩下一个人独自在这里待了许久。 在异骸直播间太长时间了,川半辞登出后晕眩了好久,睁开眼睛的瞬间,一道刺目的亮光进入视线。 随后,就听“啪”地几声轻响,视野里无数彩带自头顶飘落,洋洋洒洒地落在他的周围,同时耳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音。 “欢迎回来,不辞!!” 川半辞登出在自己的卧室,而此刻,显少有人的房子里竟然站满了人。 最前面的鹿临虎啸夏小乐,后面一点的夏执衡,还有嫌闹腾站得远一些的大龙和陈岸礁,全都在他的卧室。 川半辞有些没反应过来,发懵地看着他们。 夏小乐放完彩带枪,用手在川半辞面前晃了晃,见人还是没反应,有点慌了。 “不好,不会是彩带枪声音太大了,给人吓傻了吧?”夏小乐转头就给旁边的虎啸来了一拳,“都怪你出的馊主意,不辞要变得跟你一样傻了!” 虎啸有些委屈,他看到电视里都这么欢迎别人的。 再说了,他只是在众人一起考虑要怎么迎接川半辞的时候给了一个提议,这个提案不是大家都一致通过的吗? 这时候川半辞才终于回过神,慢吞吞地替自己最好的朋友做辩解:“虎啸才不傻。” 虎啸在旁边严肃点头。 听到川半辞回应的夏小乐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川半辞在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居然给虎啸做辩解。 终究是他来晚了,夏小乐悲壮道:“好好好,虎啸不傻,我才是那个傻子行了吧。” 川半辞微微歪头:“?” 鹿临在旁边意味深长地笑,夏执衡则暗含警告地敲了一下自家兄弟的脑袋,对川半辞道:“我们猜到这个时间点你应该会从直播间里醒来,就提前来这里候着了。” 他们简单地跟川半辞说了外面的情况。 灵境集团被推翻后,其他人也嗅到机会,开始轰轰烈烈地提出了要废除幽荧域和烛照域的阶级差距。 夏小乐用肩膀耸了一下旁边的鹿临:“还有这家伙,当时推翻灵境集团,他仗着自己是孵化区高层,在暗地里偷偷摸摸做了不少手脚,现在幽荧域要废除阶级,也是他领头帮助的幽荧域,现在鹿氏集团的民间声望可高了。” 鹿临笑呵呵道:“顺风造浪嘛,灵境集团垮台,这可是不小的机会。” 川半辞点了点头,从卧室的大床上站了起来。 在冠军角逐赛的时候,他的房子被那群武装部队闯入,按理来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但他环顾四周,发现整个十六层都像是重新收拾了一遍,某些实在毁坏地得太过的家具也都搬离了房子。 不用想,就是眼前这些人干的。 “十六层我们都帮你收拾过了,坏掉的东西也都由鹿临去重新赶制了,不久之后就会送过来。”夏执衡在这时开了口,“不过我猜,你现在应该也想去那个地方吧?” 川半辞看向了夏执衡。 对方一笑,招呼所有人道:“人全部到齐了,走吧,我们回家。” 夏执衡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大院,据说原身是个废弃的孤儿院,夏执衡将这个地方捡起来后修建起来,很多无家可归的人就待在这里,只不过现在只剩下一点人了。 不过灵境集团已经垮台,现存的人不会再离去,后面也许也会越来越热闹。 虎啸就住在隔壁,出门一分钟不到就能到虎啸家。 大战结束后,虎啸就把爷爷从异骸直播间接过来了。 老爷子身体还很硬朗,声音如钟,说起话来都有回音。 当川半辞第一次过来的时候,老爷子就握着川半辞的手:“好啊,这孩子好!就是太瘦了,以后跟我们家小虎一起每天早起锻炼吧!” 川半辞:“……” 他转过头,想求助旁边的新家人夏执衡。 夏执衡揣着明白装糊涂,一点不吭声。 夏小乐更是个没心眼的,闻言还十分高兴:“好啊,加我一个!” 川半辞:“……” 他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人住在十六层也挺好的。 灵境集团和奎因相继倒台后,不管是现实还是直播间都有了些好转。 川半辞把直播间最高权限全部转还给单阙,直播间生态恢复正常了。 以苍梧为首的副手管理员,继承了创作者原本的思路,将直播改成了情绪多样化的直播分区。 游戏区、生活区等等各不相同,当然也保留了以前的恐怖副本,生存区依旧是最受欢迎的。 据说有人找到了奎因散落在直播间的核心中枢,直接将他的核心中枢塞进了架构里充当能源,这下不用人命填埋,直播间也能正常运行。 异骸直播间以正式的面貌展现在了全人类面前,恰逢人类刚经历过一场政权转移,急需大量资源恢复生机。 也是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亲自参与战斗的川半辞,才体会到他在异骸直播间的时候,外面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一场残酷的战争。 异骸直播间成为了人类休养生息的重要手段。 只不过这次合作不再是单方面的压榨索取,是双方互利互惠。 愿望机制依旧存在,人类提供情绪能量,厄里斯提供相应的科技与报酬。 被鹿氏集团接手的孵化区,更是成了人人都想端起来的铁饭碗。 除此之外,那个被灵境集团隐藏多年的基因病根除技术,也被人重新挖了出来,除了恢复战后生机之外,彻底解决基因病也成了现在人类最重要的任务。 大龙的女朋友便是第一批基因病治愈的对象,两人治愈当天就领了证。 一个星期后,办了一场盛大的结婚酒席,邀请了双方所有认识的人参加婚礼。 大龙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于基因病,用大龙的话来说,如果不是当初川半辞在《祭神》副本救了他,都不会他大龙的今天,川半辞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这两个人一个敢说一个敢听,所以结婚当天,川半辞是坐父母位主桌的。 婚礼上,川半辞还看见陈岸礁带来了他的家人们,孵化区正规化后,作为元老的陈岸礁受到了重用,至少资金方面这辈子都不用再担心了。 富气养人,婚礼那天,出席现场的陈岸礁西装笔挺,臂弯上勾着的夫人一袭华服,举手投足间贵气尽显,身旁的女儿也一副干练的模样,一家三口格外惹眼。 婚礼的最后,所有人面上都洋溢着真切的幸福。 川半辞看着这一切,也觉得十分满意。 他守护过的爱情,终于也得到了彻底的完美he。 —— 今天是虎啸彻底治愈基因病,准备回来的日子,也是一年一度祭拜死去亡灵的时候。 所有事情堆叠在一起,就显得格外忙碌。 夏小乐买祭拜材料回来,就看见川半辞在虎啸爷爷的指导下,对着祭坛刻牌位。 “不辞,你也有要祭拜的人吗?”夏小乐凑上前来。 川半辞点了点头,将做好的牌位给夏小乐看。 夏小乐看着川半辞手上那块写着“江林”的牌位,面色古怪。 江林是死在异骸直播间的,一般在直播间死去的人类,临死前的情绪能量会转变为直播间运行的能量,数据流则会充进副本数据库,重塑之后模拟成副本npc。 但单阙掌权之后,将那些死了不久,并没有被收进回收站进行再加工的人类数据流重新捕获了出来。 虽然没办法让他们□□复活,但让他们留在直播间,当个用干活换意识存续的机会也不错。 川半辞一直再没进过直播,所以不知道,他眼前这个立了牌位名叫江林的人,因为生前怨气极重,情绪价值相当优秀,直接被苍梧选中,两人达成合作。 保留了人类意识,而身体已经成为了高难副本终极大boss的江林,在副本里为非作歹,专门榨取玩家的负面情绪。 一举成为了异骸直播间的优秀员工,生存区主播的心中之痛。 用于祭拜的餐品极为丰富,按照习俗,要等那些死去的亡灵用餐完毕,接下来的人才能上桌吃饭。 在夏执衡和老爷子烧纸的时候,夏小乐一边双手合十拜着,一边和川半辞耳语:“看准三点钟方向和九点钟方向的大鱼大肉,等一会儿虎啸就要回来了,他吃饭没人能抢得过他,我们要趁他回来之前,赶紧把好东西塞自己肚子里!” 川半辞认真严肃地点了点头。 等待的时间在略带紧张的氛围中一点点过去,待老爷子宣布可以开吃的时候,门外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夏小乐警惕地回过头,只见原本还应该在医院的虎啸大跨步闯进来,眼神一下子锁定在了三点钟方向和九点钟方向的大鱼大肉上。 夏小乐如临大敌,上前一步道:“我来拦住他,不辞你快上!” 两人提前制定了战术各司其职,可是计划地再好,光凭夏小乐一个人也很难拦得住战神虎啸。 夏小乐死命拖着虎啸的腿,大喊道:“不对啊,你的出院时间在一点钟才对,现在十二点都没到,你怎么回来的!” 虎啸呼吸还因为长时间奔跑显得有些急促,他一边想摆脱夏小乐的束缚,一边字正腔圆道:“祭品的饭菜!很好吃!” 夏小乐崩溃了:“啊啊啊不辞你动作快一点的!!” 晚饭就在这样在鸡飞狗跳中过了去。 茶足饭饱,一群人在院子里消食。 不受生存的死亡威胁,人都变得懒洋洋起来,这样悠闲的日子过得久了,竟然有些怀念起过去危险的生活。 夏小乐忽然道:“对了,今天好像是幽荧域和烛照域正式通车的日子,铁道那边好像要进行一天一夜的庆祝仪式,我们去凑凑热闹?” 川半辞喜欢凑热闹,虎啸自然也没拒绝的理由,三人一拍即合,就准备动身出发了。 轨道那边热闹非凡,幽荧域和烛照域的人欢聚在一起。 据说为了庆祝通车,这趟列车会免费通车一个月,费用全由鹿氏集团承担。 这种占便宜的机会三个人当然不能错过,排了长队当场就登上列车,从幽荧域的起点站一路坐到了烛照域的终点站。 而这终点站好巧不巧,正好是以前灵境集团现在隶属于鹿氏集团的高塔前。 下了车,几人在这里转了一圈,川半辞看到了高塔前一座用白布罩着的巨大雕塑。 周围还围了许多穿着纯白教袍的神秘人士,在雕塑底下念念有词。 “那是什么?”川半辞指着白布包裹的雕塑道。 他记得之前透过异骸直播间看一众人推翻灵境集团的时候,还没有看见这里有过一座这样高的雕塑。 “哦,这个啊。”夏小乐也仰头看过去,“当时打算推翻灵境集团的时候,我哥不是召集了许多自愿加入组织的幽荧域野生主播吗?” “后来鹿临加入后,他用一场很壮大的演说,策反了另外一部分的烛照域主播,他能够成功策反的原因的嘛,就是这座雕像。” 川半辞看了过去,他确实知道这件事,但对于鹿临究竟是怎么策反那些烛照域主播的,一直都不是很清楚。 夏小乐继续道:“这些人有钱有权,但怪迷信的,鹿临利用他们这点,塑造了一个光鲜伟岸的精神领袖形象。”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宣传的主旨是,那是个世间最伟大最善良的人,从过去就一直在默默地帮助大家。” “什么奉献自身,治愈了很多烛照域的人啊,还说他们的基因病都是因为那个人才好的,是那个人赋予了他们第二次生命,而且现在那个人又要为了他们,只身对抗异骸直播间那些可怖的高纬度生命,现在该是他们报答对方的时候了。” 川半辞听着听着,缓缓蹙起了眉,总觉得莫名有点耳熟是怎么回事? 夏小乐却把川半辞的皱眉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你也觉得很夸张吧,我当时听的时候都觉得鹿临是不是太把大家当傻子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夏小乐一锤掌心:“那帮人竟然都信了!鹿临那张嘴好像还真有点东西,他们开始狂热地追随鹿临口中的救世主,打起架来比我们这些幽荧域的还要拼命,战争结束后,还在广场上设立了那个救世主的雕塑。” 夏小乐说的眉飞色舞,给虎啸和川半辞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说起来。”夏小乐摸了摸下巴,仰头看向那座被白布覆盖的雕塑,“之前光听鹿临说了,我还不知道这个雕塑长什么样子,听说他们念叨完后,会掀开罩子让雕塑重见天日,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就是现……” 话音未落,前面的一众信徒忽然呼啦啦四散开来,为首的人振臂一挥,恭敬而肃穆地大声道:“时间已到,让我们唤醒主教大人——!” “哗啦!”硕大的白布被掀开,夜风渐起,刚好迷了川半辞的眼睛。 川半辞低下头揉了揉眼睛,重新睁开眼还没转过头,就看到旁边两人仰头看着雕塑目瞪口呆的样子。 夏小乐:“这……” 虎啸:“个是……” 川半辞疑惑地也跟着看过去,待看清雕塑的真面目后,木着脸接了下去:“……我?” 夏小乐抬手覆在川半辞肩头,将人转过来,压低声音道:“赶紧离开这里。” 然而那边的部分信徒已然注意到了这边,迟疑道:“那边那个人……是不是和主教大人很像?” “大胆!主教大人仙人之姿,哪个不想活的敢模仿主……” 领头的人凶神恶煞地望过去,和川半辞对上后尖声道,“主……主教大人现世啦!” 虎啸拉着川半辞就跑。 领头的人继续尖声:“主教大人!等等我!!!” 一群人开启了轰轰烈烈的现实版追逐战。 夏小乐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发现他们跑了一路,距离是一点没甩开,追的人还越来越多。 他要疯了:“啊啊鹿临这个混蛋,他到底干了什么啊!” 夏小乐觉得这样跑下去实在不行,和川半辞交换了外套,自己闷头去引开那些狂热信徒,让体力更好的虎啸继续带着川半辞跑。 最后川半辞几乎是被虎啸拖拽着逃离现场的。 川半辞扶着江边的围栏,喘息着挣脱了虎啸的手,艰难道:“不……我不行了。” 他承认这几天的晨练他有点偷懒,再跑下去真的要死人了。 虎啸见后面也没人了,便跟着停了下来。 江风裹挟着夜色漫过堤岸,远处车流汇成连绵灯河。 虎啸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川半辞还在喘气,听到笑声抬起头:“你笑什么?” 虎啸:“挺有意思的。” 川半辞回味了一下,鹿临用来策反烛照域主播的形象居然是自己,他们还因此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狂热信徒追了一路。 川半辞没忍住也弯了一下眼角:“好像是挺有意思的。” 就是苦了夏小乐。 左右信徒都被引去了,两个心大的人就直接站在原地,欣赏起了江边夜景。 看着看着,虎啸忽然道:“你最近怎么都不去直播了?以往你很积极。” 虎啸基因病是治好了,但长时间的习惯让他说话依旧是短促而简练的。 川半辞面上松快的表情渐渐恢复了平静,靠在栏杆上,望向一望无际的江水。 他以前积极去直播间,是觉得副本里可能有单阙,现在不想去,理由也是同样的。 也许是现在气氛更好,川半辞跟虎啸说出了自己和单阙的矛盾。 虎啸对那些情情爱爱并不了解,没办法给川半辞建议,只关心道:“你现在什么打算?” 川半辞自己也没想清楚,只道:“我不想再等他了,我想找新的人。” “那考虑考虑我?” …… 说话的是夏小乐。 虎啸和川半辞转过头,看到了喘息着跑过来的夏小乐。 看来对方也甩来了那群狂热信徒,来找他们汇合了。 理解了夏小乐刚刚说了什么的虎啸呆了一瞬,川半辞还没做出反应,旁边又传来一道新的声音。 “作为小辞的半个发小,怎么也应该先轮到我吧?” 鹿临突如其来的出现吓了几人一跳,夏小乐更是一脸见了鬼的样子。 夏小乐:“你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鹿临笑眯眯道:“大概是你们被信徒追的时候吧,太有意思了,就没忍住跟了过来。” 说到这个夏小乐就来气:“这都是因为谁啊,话说你为什么要把不辞充当他们的信仰?” 鹿临耸耸肩:“当时情况情急,迫切需要一个至善至美的形象来稳住这些人,可我阅历有限,想来想去,感觉最接近至善至美的只有小辞了。” “而且我也没完全说错,我们这些人的命的确就是小辞救的。”鹿临笑眯眯地转向川半辞,“你说对吗,小辞?” 川半辞歪了歪脑袋。 夏小乐也不跟鹿临鬼扯,回到现实:“那现在怎么办,他们知道川半辞就是主教大人了,我们以后还怎么正常生活?” “这个简单。”鹿临张口就来,“就说主教大人现在正在体验人生百态,不想被人影响日常生活,那些人就会收敛了。” 夏小乐将信将疑:“真的可行吗?” 鹿临笑道:“放心啦~” 夏小乐:……真的很难放心得下啊! 但事情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也没有别的办法。 心思回归,几人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夏小乐看向川半辞:“你说你想找新的人,是真的吗?” 川半辞点了点头。 夏小乐脸红了,之前按捺下的心思开始蠢蠢欲动:“其他人多麻烦啊,我们住的这么近,近水楼台很方便的,和我试试呗?” 川半辞眨了眨眼睛:“可是,我们不是朋友吗?” “轰隆”一声晴天霹雳,给夏小乐劈傻了。 旁边的鹿临乐出了声,夏小乐怒视过去:“你笑什么,你就可以了?你不也是不辞的朋友吗?” 鹿临却意味深长地转向川半辞:“我知道的哦,小辞,你以前一直拿我当备胎吧?所以才一直不愿意跟我做朋友。” 夏小乐状况外地看向川半辞:“哈?” 被戳中了心思的川半辞默默偏移了一点视线,那是单阙指使他的啊…… 当时的单阙为了不让鹿临和人走得更近,宁愿主动撺掇川半辞把人备胎,也不想让鹿临成为川半辞的朋友。 毕竟有他这个正主在,备胎到底也只是备胎,但是朋友这个身份可操作性就多了。 只是过去的单阙恐怕想不到,就是那些心思,反而让此刻的鹿临得了便宜。 鹿临继续道:“反正现在正主被你一脚踹了,我这个备胎顺势上位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夏小乐:“?” 川半辞:“好像有点道理。” 夏小乐:“道理在哪里啊!”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呢? 反正等夏小乐回过神来的时候,鹿临已经牵着川半辞,笑眯眯地朝他们挥别了:“我和小辞要去约会了,你们回去的路上的要小心哦~” 川半辞甚至在学鹿临说话:“要小心哦。” 但说是约会,两个人其实并没有做什么额外的举动,和平时相处没什么两样,只是换了个饭后消食的搭子而已。 川半辞侧目去看旁边的鹿临,心想是不是鹿临对约会没什么经验,如果对方实在不知道要做什么话,他也不介意来做那个主导的人。 大概是川半辞的目光实在太有实质性了,鹿临笑着偏过了头:“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川半辞:“我们不是在约会吗?” 鹿临:“对呀。” 川半辞:“那不亲嘴吗?” 鹿临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倒是非常乐意啦,但是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川半辞偏了一下头,有些没懂鹿临的意思。 鹿临收起了脸上略带轻佻的笑意,正色道:“我可不想成为你的那些只是玩玩的前任,我会很认真的。” 川半辞:“所以?” 鹿临道:“你真的打算永远不回直播间了吗,我可是听说那个人只差一点点你的情绪能量,就能重新复活了。” 川半辞面色平静道:“重新拥有身体而已,厄里斯和直播间相生相伴,就算没有完整的身体,他也能很好地待在直播间,还不用祸害其他地方。” 鹿临注视着川半辞:“我其实是想问,小辞,你真的打算放弃他,开始新的生活了吗?” 川半辞不懂鹿临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问这个问题。 他张了张口,却只道:“他欺骗了我。” 鹿临每次进直播间,临近副本结束都会被单阙骚扰一番,企图以两个人过去的交情,让他替人在川半辞面前探探口风。 但鹿临觉得,不管单阙再怎么想挽回川半辞,这种的活也轮不到他头上,他没给单阙使绊子就不错了。 不过单阙居然连他都找上了,估计也是实在没招了,开始病急乱投医。 他原本不想帮忙的,他没那么圣人,甚至想通过两人之间的信息差,直接来一个精准上位。 这次所谓的约会,便是观察川半辞意愿的一部分。 至于观察的结果嘛…… 鹿临道:“他说的也不完全算谎言吧,当时那个情况,他为了让你活下来只能出此下策了,而且如果不是那些话语,你也不会产生强烈的情感能量,他也不会因此送进直播间,得以幸存。” “发展到现在,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川半辞却持有不同的看法:“那都是看到结果之后的说法而已,如果我当时没有学会爱,或者没有进入直播间,这一切都不会实现了。” 但鹿临心里明白,川半辞说的这种假设是不存在的。 被单阙那样对待的川半辞,不可能不爱上单阙。 而异骸直播间也注定会席卷到每一个人,不管事情如何发展,现在的情况都是百分百会发生的意外。 鹿临道:“可是我认识的小辞,只要结果是好的,是不会在意过程如何的。” 川半辞:“……” 鹿临看向他:“还是因为他是特别的吧?” 川半辞:“……” 鹿临弯起眼睛:“因为特别,才会额外计较他的所作所为,才会和对待别人的方式不一样,你对他格外苛刻呢。” 的确,川半辞对其他人的包容度很高,就算是他明知道怀着鬼胎接近他的人,他也会因为好玩而留着对方。 川半辞垂下了眸,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怎么会这样? 鹿临却道:“你终于发现了?但怎么说呢,只能算那个人活该吧。” 作为同样在很早之前就认识川半辞的他,鹿临自然也很清楚。 川半辞是一张白纸,人事不通,单阙为了让对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不断提高川半辞对于恋人的要求。 永远爱对方,什么都能做到,不能有一点私心,为所爱之人舍弃所有…… 这些病态的、任何正常人都不可能做到的极致要求,是单阙自己一点点灌输给川半辞,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做川半辞的恋人。 付出生命,只是其中最低的一个要求。 川半辞很受用,就这样一点点筛选,最终只剩下单阙自己。 真可怕啊那个男人,为了驱除其他人,连自己都可以背叛。 但也只有这样极致的爱,才能带领川半辞走出那个地方吧。 “如果你真的放弃他选择我,确实会让我很开心,但是小辞,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呀。”鹿临道。 “不是你说的吗,做决定,当然要选那个最完美的选项,你玩游戏都那么完美主义,对待现实中的自己不应该更好吗?” 川半辞:“……” 鹿临送川半辞回家后,便独自走了。 穿过小巷,刚好遇到了回来的夏执衡。 夏执衡:“约会失败了?” 鹿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夏执衡:“不像你的作风,我还以为你会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和他在一起。” “如果我真的为了一己私欲跟他在一起,你也不会同意的吧”鹿临揶揄道,“大舅哥?” 夏执衡抬眼看他。 鹿临:“纸是包不住火的,况且小辞那样聪明。和那百分百的意外一样,他们未来见面的可能性也会是百分百。” “他总有一天会进入直播间面对单阙的,或早或晚而已,那个时候,我和他又要如何相处呢?” 夏执衡:“用尽手段的话,你也可以做到不让他们两个见面吧?” “和那个男人斗一辈子法吗?饶了我吧。”鹿临苦笑了一声,“况且做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我思来想去,感觉比起我自己的幸福,还是对方能得到幸福更重要吧?” “他们两个都是疯子,还挺配的。” 鹿临的话让川半辞思考了很久,太难想了,烦躁得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打了好几天的恋爱游戏。 他用这样的方式检视自己,发现自己确实被单阙影响得很深。 不止是游戏,现实也一样。 选择和单阙相似的人相处,已经成了他下意识的习惯。 不管他是否承认,单阙就是特别的。 这个认知刻入了他的大脑,贯彻在他的骨髓里。 而他在发现这一现象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是兴奋。 他被自己的怪异逗笑了。 单阙说得没错啊,他是个怪物,单阙也是,他们真是天生一对。 在开启下一个恋爱游戏后,界面出现了一个玩家姓名框。 非常常规的操作,他已经见到无数次了。 机械性地输入名字,川半辞却没有立刻开启游戏,而是突然盯起了自己的姓名栏。 他很突然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进异骸直播间,面对系统要取主播昵称的时候。 他一生中有许多名字,可每当问到的时候,他脑海里最快闪过的只有那一个名字,单阙为他取的名字,“不辞”,象征着不要离别。 川半辞眨了一下因为熬夜干涩的眼睛,忽然就这样关掉了游戏,躺回了被子里。 他这几天过得太充实了,身边有很多人,每一天都很热闹。 但他的心脏就是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久违地感到了些许寂寞。 突然……就很想见到对方。 —— 异骇直播间这几天蓬勃发展,一天一个大变样,这些厄里斯们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探索首领又整出了什么新花样。 不过有一批厄里斯,这几天过得不是很好。 【主人是不是不回来了?】 【听说和某人闹了矛盾,要放弃旧人找新人啦,我们被判给旧人了。】 【啊,不要哇,找了这么多代餐,还是主人最有意思,我们去求求他,就当是为了孩子,能把他重新请回来吗?】 【不知道啊,主人铁石心肠的,说不来就一次都不来哇。】 就在所有弹幕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道突如其来的提示音响起 : 【您关注的主播“不辞”已上线】 end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