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未眠》 第1章 把衣服脱了 “盛总傍晚去了灵修会,并与一女子有亲密接触。” 助理发来照片的时候,纪凌正在应酬一群银行老登。 看到未婚夫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的辣眼照,纪凌恶心。 “纪总,说好今夜不醉不归,继续喝啊!” 李行长往纪凌杯里倒洋酒。 纪凌回神,拿着酒杯站起身:“李行长,这杯我干了!贷款的事儿,您一定要多帮忙啊!” 她仰头把一整杯高度洋酒全喝了,姿态豪迈。 “会的会的!必须的啊!”李行长趁她喝酒,把手放到她腿上。 纪凌不着痕迹拨开咸猪手。 李行长笑眯眯给她倒酒。 一杯接着一杯。 五十几度的苏格兰威士忌,给纪凌喝麻了,借口上洗手间,离开包间。 站在走廊窗边吹了会儿风,她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咬到嘴里。 候在一旁的江翊递上火。 纪凌咬着香烟,偏过头取火。 火星在夜风中闪烁,尼古丁让纪凌的脑子清醒些许。 她边抽烟边眯眼瞧着照片。 盛岳坐在主驾上,一身英式高定西服,矜贵禁欲,却侧过身伏在副驾位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穿一身白色的灵修服,大概率扮演明妃的角色。 灵修班只是一个噱头,实则是互换或群体游戏。 他们关在一个秘密房间,干着肮脏龌龊的事。 这是盛岳第二次出轨。 盛家有纪家需要的资源,既然无法解除婚约,那就给盛岳警告。 纪凌缓缓呼出一口烟雾,问江翊:“鹭州行的贷款,确定明天能下来?” 江翊低声:“是的,下午周行长说了,贷款已经批了,明早就放款。” 纪凌唇角稍勾:“那就不怕他使绊子了。” 一旁包间的隔音门打开,一个穿白衬衫、浅蓝色牛仔裤的年轻男孩走了出来。 他单手抄兜,举着手机,站在门边讲电话。 敞开的包间门,传出几道熟女的大笑声。 看来是这里的男模。 纪凌倚在窗边,隔着白烟打量他,毒辣的视线,从他艺术品一般的脸,来到身上。 略微宽松的休闲白衬衫下,隐约看到公狗腰的廓形。 这年头,鸭子素质这么好的吗? 纪凌脑中闪过一计,摁灭未燃尽的香烟,朝他走去。 “买你一晚,需要多少钱?” 男孩收起手机,落眸瞧她,看清楚她的脸,瞳仁一缩。 见他没吭声,纪凌再次问:“多少钱?” “买我做什么?” “陪我演一场戏。” 男孩默了几秒:“两万。” “要价不低啊。”纪凌抬手摸了一把他的脸,“不过冲你这张脸,值了。” 她交代江翊说:“带他去车上。” “是。” 纪凌返回包间,一进门,就听李行长开黄腔:“年纪小,管得紧,可不得舒服呐?” 纪凌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想起参加多人活动的盛岳,再瞧瞧面前这群恶心的老登,她突然胃底一阵翻涌,再没兴趣喝下去,随手从吧台取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狠灌了几口才回座。 双手撑着圆桌桌沿,长长呼出一口酒气,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李行长。 “李行长,这会儿也没外人,您要不先给我透个底儿,我们公司的贷款,有戏么?” 李行长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从高挺的胸脯,来到纤细的腰,最后止于腿间。 “有没有戏,那得看纪总今晚的表现。” 纪凌笑了下:“听您这意思,今晚没喝尽兴?” 李行长把手放到她大腿上,隔着白色西裤轻轻摩挲着,脸凑到她耳边:“**长,岂是几杯酒下肚,就能尽兴的?” 纪凌知道,这老登想她陪睡,否则不给批贷款。 既然这样,那就没有应酬下去的必要了。 她用力拿开腿上的咸猪手,提包站起身:“我还有个局,就先走了,各位继续喝,喝得尽兴,回头我的人会买单。” 李行长脸色一变,臭着脸威胁:“纪总,你这一走,贷款可就悬了呐!” 纪凌垂眼瞧他,嘲讽地笑了下:“那就拉倒吧。” 她拎包走人。 身后,李行长气急败坏道:“纪凌,你会回来求我的!” 纪凌边给盛岳发微信,边走出会所大门。 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奔驰开了过来。 她上车,身体往后靠去,仰着脸,长长呼出一口酒气。 “我刚得罪了李行长,城商行的贷款没戏了。” 江翊说:“鹭州行的贷款明天就下来了,能撑一阵子。” 纪凌松一口气:“过几天就该发工资了,贷款再不下来,厂子要被工人给拆了。” 车子开出会所,融入夜色中。 江翊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后排:“纪总,现在去哪里?” “青峦隐。” 青峦隐是附近的半山度假酒店,纪凌和盛岳平时约会的地方。 纪凌揉了揉太阳穴,缓解头痛。 “需要我演什么戏?” 年轻男孩的声音,像山涧溪流,干净清澈,带着春夜的凉,沁入纪凌烦躁的心头。 纪凌这才想起自己带了个鸭子上车。 她睁眼,侧过脸打量他:“你叫什么名字?” “秦骁宇。” 迎面有对车开过,车灯打在他脸上。 他眼睛湿润清澈,像小鹿似的,可精致高挺的鼻梁却又透着锐利。 很好看,纪凌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她好笑道:“这么一看,你比刚才还好看。” “要我演什么戏?” 纪凌回过脸,重新闭眼休息:“床戏。” 车子抵达青峦隐。 纪凌带秦骁宇进入一栋禅式别墅。 她随手把包丢到吧台上,弯身从冰箱拿出两瓶矿泉水,丢了一瓶给秦骁宇,自己拧开一瓶,边仰头喝水,边走到阳台。 不多久,就见一辆豹子号的红旗国礼开了过来,稳稳停在她的奔驰旁。 纪凌旋即转身进房,命令秦骁宇:“把衣服脱了,躺到床上!” 说完,自己也进浴室换上浴袍。 门外,盛岳敲门:“纪凌?” 纪凌走出浴室,见秦骁宇还定定站在原地,衣着完整,压低声音:“脱衣服上床!” 盛岳拍门:“纪凌,开门!” 见秦骁宇不动,纪凌上前,双手扯住他衬衫领口,快速一撕—— “哗啦啦”,扣子掉了一地。 纪凌把衬衫丢到一旁,又俯身解他的裤头。 刚解开扣子,手就被秦骁宇一按。 她抬头看他,就见他脸色涨红,眸光却冷如寒霜。 “还杵着干嘛?把裤子脱了!” 秦骁宇还按着她的手,垂眸瞧她,嗓音紧绷:“我帮了你这个忙,你要怎么报答我?” 第2章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盛岳就在外面。 只要秦骁宇愿意脱光上床,陪她演一出戏,她就能羞辱盛岳一番。 报答? 鸭子能要什么? 不就是两万块吗? 纪凌嘲讽一笑:“只要你配合,怎么报答都行。” 秦骁宇松手。 纪凌拉下他牛仔裤的拉链,将牛仔裤往下一扯,旋即直起身,干脆利落道:“去床上!” 她转身,扯开浴袍的领子,开门,双臂环胸,瞧着站在外头的盛岳。 盛岳浓眉大眼、高大壮实,一身昂贵的英式手工西服,衬得他俊朗、贵气。 “在洗澡?”他一把将纪凌拉入怀里,唇往她额头抵了抵,柔声问,“你不是说晚上有局,不见面么?” 纪凌侧开身子:“进来吧。” 盛岳进屋,在贵妃椅坐下,架起右脚准备脱皮鞋,视线自然而然地看向对面大床。 秦骁宇光着身子,被子一角堪堪遮住腿间,慵懒地半靠在床头。 盛岳脱鞋的手一顿,后背往贵妃椅靠去,眯眼瞧向纪凌:“纪凌,这是什么意思?” 纪凌慵懒地靠在吧台边,揉着腰,佯装刚和男人大战一场后的酸楚。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盛岳愠怒:“纪凌,你不是这种人。” 纪凌好笑道:“那你认为我是哪种人?像你妈、像我妈那种忍辱负重的人?” 盛岳咬了咬牙,双手五指收紧:“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凌点烟,咬在嘴边:“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很公平不是?” 这话意味着纪凌确实出轨了。 盛岳面上挂不住,怒目看向床上的秦骁宇,吼道:“滚出去!” 他阔步走到纪凌面前,握住她的手腕往上扭:“跟我走!” 纪凌挣扎:“放开!” 盛岳不放。 纪凌吼道:“你再不滚,我就把你去灵修班的事情抖出来!” 盛岳面色一震,正想解释,纪凌蓦地被秦骁宇拉入怀中。 盛岳一拳头挥过去。 秦骁宇反应极快地偏了偏脸,盛岳没打中他,一拳又过来:“敢碰老子的女人,找死!” 俩人扭打在一起。 纪凌打电话让江翊进来帮忙。 江翊练过,盛岳很快被他控制。 纪凌怒视盛岳,对江翊下命令:“把人给我带走!” 江翊:“盛总,对不住了。” 盛岳恨恨望了纪凌一眼,拂袖离去。 门被江翊从外面关上,房内恢复安静。 纪凌平复情绪片刻,又点了一支烟咬上。 她走到阳台后,在窗帘的掩盖下,边抽烟,边瞧着被江翊带出门的盛岳。 见他怒不可遏地踢了几脚车胎,大仇得报的快感在纪凌心中散开。 她转身回屋。 秦骁宇穿上牛仔裤,没穿上衣,裸着上身,弯身坐在床边看手机。 纪凌走到吧台边,从包里拿出手机给江翊发去语音:“送两万块进来。” 江翊把钱送来。 牛皮纸袋丢到秦骁宇身旁,纪凌后腰抵着吧台,冷声说:“你可以走了。” 秦骁宇收起手机,双臂往后一撑,两条大长腿微敞,与倚在吧台边抽烟的纪凌对视。 他裸着上身,手臂这般一撑,胸肌就涨得更大了,像要撑破皮肤似的。 可细看之下,胸口却有一处不甚明显的疤痕和数字纹身。 纪凌抽着烟,眯眼打量他,视线从他紧绷隆起的胸肌、粉色的**,来到紧致的腹肌。 她笑着抖了两下烟灰:“你看着瘦瘦的,没想到身材挺好。” 秦骁宇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身体:“喜欢么?” 纪凌失笑:“喜欢又怎么样?” “你可以甩了刚才那个人,跟我在一起。” “甩不了。” 纪凌缓缓呼出一口烟,眯眼回想往事。 纪家这两年资金紧张,前阵子又因为材料问题,被欧盟巨额罚款,资金链即将崩裂。 盛家入股了多家当地的股份制银行,纪家需要她和盛岳的婚约,来获得续贷。 一旦她和盛岳解除婚约,纪家大概率要破产。 所以她即便知道盛岳屡次出轨,也很难提出分手。 纪凌再度把香烟举到唇边。 女士香烟细长,她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狠狠吸一口,脸颊凹了凹。 秦骁宇望着她,视线扫描她纤细的腰身、丰满的胸脯,眸色晦暗不清。 纪凌把燃尽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呼出最后一口白烟:“你多大了?” “26岁。” 比纪凌还小一岁。 纪凌下巴点了点他胸膛部位:“伤怎么来的?” 秦骁宇抬手抚上胸膛,摩挲着心口的伤疤。 他情绪暗涌,胸膛的起伏和呼吸都急促起来:“小时候,家里仓库着火,烧伤。” 这副模样在纪凌看来,像极了自慰,颇具**冲击。 纪凌心头发痒,别过脸的同时,瞥见他胸口的纹身,圈着双臂往前探了探身子,仔细瞧那串纹身。 纹身是两行数字,尾部分别缀着和E。 她抬眼看向秦骁宇:“这是哪个地方的经纬度?” 秦骁宇眼底闪过极细微的情绪:“仇人的家。” 纪凌笑着直起身:“你挺有意思。正常人把爱人的家纹在身上,你把仇人的家纹在身上。” 她进浴室换衣服,穿戴好一身出来,交代道:“房钱我付过了,你可以住到明天。走了。” …… 纪凌宿醉,中午醒来头疼欲裂。 刚上车,就接到财务总监的电话:“纪总,鹭州银行刚才来电话,说咱们的贷款今天下不来了。” 纪凌看向开车的江翊:“怎么回事?” 江翊说:“周行长说,总行没批下来。” “什么?”纪凌脸色大变,“昨天不是说已经批了吗?怎么又没批下来?” 她昨夜宿醉,脸肿了一圈,这会儿没化妆,又逢坏消息,整张脸都是惨白的。 江翊担心她的身体:“您先不着急,我去找周行长问问。” “一起去!” …… 黑色奔驰驶出鹭州支行。 纪凌白着脸看窗外:“刚才周行长的意思,这笔贷款,是今早被总行紧急叫停的。有人故意卡贷款。” 江翊看一眼后视镜里的她:“我会调查,您一定要注意身体。” 纪凌叹气,拿手轻按心脏部位,缓解疼痛。 还有一周就该给工人发工资,可如今贷款却被卡了。 到时候没钱发工资,工人会闹、会罢工。货做不出来,纪家会破产。 纪凌怀疑是盛岳搞的鬼,抬手按胀痛的太阳穴:“我昨晚那么处理和盛岳的关系,是不是太冲动了?” 第3章 外头的脏东西 江翊默了半晌,委婉道:“盛总和您订婚后,接二连三出轨,如果您一直忍让,也不是个办法。” 您的忍让,只会换来他的得寸进尺,最终您会和这城里大部分富太太一样,一辈子忍受丈夫的朝三暮四,甚至性病、私生子。 后面这句话,江翊没敢说出口。 但纪凌全都明白。 她白着脸看向窗外,气道:“就像我爸,六十了,还弄一私生子出来,花光家里的现金流给二奶买豪宅不说,还卖了大部分股份。他如果不这么搞,我何必到处求银行贷款?” 江翊提醒她注意身体,不敢再多言。 纪凌身体不舒服,今儿早些回家。 她住在公司附近一处望海平层。 刚出电梯,迎面遇上正要进电梯的秦骁宇。 纪凌意外又防备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海景豪宅小区,一套房八位数,她不认为他一个鸭子有能力住这里。 秦骁宇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单元:“我住这里。” 纪凌蹙眉:“你们这行,收入这么高的吗?” “还可以。” 秦骁宇打开双肩包,从里头拿出牛皮纸袋递给她。 是她昨晚装钱给他的袋子。 纪凌接过,沉甸甸的,钱还在。 “钱你不要?” “这是买一晚的价格,但我昨晚只配合了几分钟。” 从小的教育告诉纪凌:当你有求于一个人,提出给他钱,他却不要你的钱,那他必然想从你身上索取更有价值的东西。 纪凌觉得秦骁宇想傍自己,反感地把钱塞进他包里:“拿钱走人。” 秦骁宇抬手挡了一下。 拉扯间,电梯门开。 盛岳一身深色英式手工西服,阔步走出电梯,冷眼瞧着俩人片刻,走到秦骁宇面前,从他包里拿出纪凌刚塞进去的牛皮纸袋。 打开一看,发现是钱,冷笑了下:“纪凌啊纪凌,你现在是打算长期包养小白脸了是吧?” 他把那包钱丢到秦骁宇脚边:“给我滚蛋!别再让老子看见你!” 说完,拽着纪凌的手,把她拖进家里。 他把她堵在玄关小小一角,单手将她双腕反锁到头顶,重重吮上她的唇。 纪凌觉得恶心,咬他的舌头。 盛岳吃痛,侧脸啐了一口血水。 他咬牙切齿地看回纪凌:“念在你初犯,我可以原谅你!只要你跟外头那个小白脸断干净!” 纪凌觉得可笑,反问:“你跟外头的女人断干净了么?” “我那只是逢场作戏!” “我也是逢场作戏。” 盛岳眯眼瞧她,舌尖舔了舔后槽牙,忽然间笑:“你在鹭州银行的贷款,是不是被拒了?” 纪凌骇然:“真是你搞的鬼!” “如果你昨晚没碰外头的脏东西,这笔贷款,今天就会下来。”盛岳用拇指指腹搓了一把纪凌苍白的唇,“钱没到位,一切都还有变数。” 他落眸瞧着自己的手:“至于是什么变数,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纪凌怒及攻心,抬腿往他腿间用力一顶。 他痛苦地嚎了一声,登时往旁栽去,松手放过纪凌。 纪凌松了松被他扼过的手腕:“你踩到我的底线了!你明知道这笔贷款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这是打算要我纪家破产!” 她给江翊打电话:“盛岳在我家里,来把人带走!” 江翊车刚出小区,立刻又掉头回来。 一进门,瞧见盛岳一脸痛苦地捂着裆部,惊道:“盛总他?” 纪凌轻描淡写:“你送他上医院瞧瞧,看看蛋破了没。” 江翊白了脸:“好的纪总。” 人一走,纪凌就把门锁的密码给换了。 她从冰箱拿出一份简餐放到微波炉加热,站在岛台边,望着窗外翻滚的大海,就吃了起来。 江翊发来微信,说盛岳不上医院检查,自己开车走了。 纪凌没说什么,退出微信。 她头疼、心脏疼,胃也有些抽痛,饭没吃几口,倒是服下大把的药,冲澡准备睡觉。 刚闭上眼睛,手机忽然震起来。 纪凌掀开眼罩。 是三叔的电话。 她接起:“三叔?” “出事了,回祠堂一趟!” …… 纪凌赶到纪家祠堂时,已是夜里十点多。 夜色下,祠堂屋顶燕尾脊上的腾龙,发出金灿灿的光,像一只吞噬天地的猛兽。 纪凌拾阶走进祠堂正厅。 除了她那长期跟二奶混在澳洲的爹,纪家所有人都在,大家低声说着什么,瞧见她进来,都默契地噤了声。 纪凌走到贡桌前,拿出三根香,合成一小束,挨到烛火上取火。 她双手举香,抵着额头,对着纪家先贤的牌位敬了三下,然后把香插到描金香炉里。 她走到父亲的位置坐下。 话事人三叔开口:“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开始吧。” 他一身深色中山装,与这压抑的祠堂一样,庄严古板,不容置喙。 “这么晚让大家过来,主要有两件事。”三叔食指往屋顶方向举,厉声说,“昨天晚上,祠堂的燕尾脊,有一脊裂了!大家都知道燕尾脊裂脊,意味着什么。” 燕尾脊裂脊,意味着家族即将分裂,风雨即将来临。 纪凌联想到公司最近的困难,头皮发麻。 “第二个事,就是纪家和盛家的关系。”三叔怒目看向纪凌,“纪凌!” 纪凌已有心理准备:“是。” 三叔:“你明知纪家向盛家所有银行都借了钱,你还和盛家二儿子闹?” 看来是盛岳晚上被她踢了蛋,恼羞成怒,找三叔告状。 纪凌没吭声。 三叔下了命令:“明天,你和我上盛家赔礼道歉,和盛岳和好!” 纪凌平静道:“我不去。我不知道盛岳和您说了什么,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请您让我自己解决。” 三叔手中拐杖重重砸了几下地板,百年红砖发出的响声,在彰显他的怒火。 “今天当着纪家列祖列宗,和所有纪家人的面,我告诉你——如果你明天不和我上盛家道歉,不和盛岳和好,那么你和纪云的继承权,都将被取消!” 纪云是纪凌的妹妹,如今在隐国留学。 众人都不吭声,无人愿为纪凌说话。 纪凌父亲这一脉的继承权一旦被取消,意味着其他脉能继承到更多份额。 大家乐见其成。 纪凌反问:“我和我妹,继承的是我爸的份额,你们有什么权力取消?” 三叔怒道:“因为在闽南,女儿是没有继承权的!家族愿意给你一席之地,除了因为你爸没儿子,还因为你是盛岳的未婚妻!如果你连盛家的婚约都失去了,那么你对纪家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纪凌闻言,既心寒又生气,站起身:“我和我妹的继承权是法律赋予的,不是你们赋予的!” 三叔:“那我明天就宣布取消你在公司的所有职位!你给我滚出纪家!” 如果被逐出公司,纪凌就彻底断了经济来源。 她恨恨望向宝笼罩上象征权力的三色楦头,咬了咬牙:“好!我明天跟您上盛家道歉!” 第4章 屈服 翌日,三叔带纪凌上盛家道歉。 江翊双手提着名贵茶酒,跟在他们身后。 盛家长辈不在,只有盛岳在。 他黑脸瞧了江翊一眼,又笑着邀请三叔入座,然后得意地看向纪凌:“来了?” 纪凌站在三叔身边,冷着脸,并不搭理他。 三叔赔笑脸:“纪凌昨晚在祠堂跪了一夜,反省!她跟我保证过了,以后不会再胡闹,你看在俩家的交情上,这次就原谅她吧。” 盛岳眯眼瞧着纪凌:“我给三叔面子,这次可以原谅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三叔:“别说一个条件,就是一百个条件,纪凌都能答应!” 盛岳:“我要纪凌亲口答应。” 纪凌懒懒抬眸:“什么条件,你说吧。” “进书房说。”盛岳起身,不忘招待三叔,“三叔您先坐,我和纪凌说会儿话就出来。” 三叔求之不得:“去吧去吧,别管我,你俩尽管说去。” 纪凌跟着盛岳到书房。 盛岳把房门关上。 纪凌浑身不舒服。 她担心盛岳这个脏东西提出龌龊的要求。 但盛岳倒是没挨近她,一关门就站得离她几米远。 看来是怕再次被踢蛋。 纪凌率先开口:“什么条件,说吧。” “把江翊开了!和那小白脸断了!” “你这是两个条件。” “总之你身边不能有公的存在!这就是唯一的条件!” 纪凌猜到他会要求自己和鸭子断了,倒没料到他连江翊也容不下。 不过也是,江翊收拾过他,他这人记仇着,肯定要拿江翊开刀。 但纪凌不可能开掉江翊。 江翊不仅身手了得,办事能力也强,没有他,纪凌单枪匹马的,拿不下公司。 “我只能接受二选一,”纪凌在一旁的沙发坐了下来,“把江翊开了吧。” 盛岳登时怒道:“你果然舍不得那个小白脸!” 纪凌从包里摸出烟盒,点上一支烟:“我说了,我只能接受二选一。” 盛岳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拿手锤了一把书桌,转过身去,望着落地窗外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坪。 他曾多次想象过,自己和纪凌在这片草坪上举办婚礼的样子。 抉择片刻,他咬紧了牙根:“和小白脸断了!留下江翊!” “可以。”纪凌吐出一口烟,“那鹭州银行的贷款?” 盛岳当即拨了一通电话出去:“王行长,斐路的贷款可以下了。” 斐路是纪家公司的名字。 纪凌目的达到,狠狠吸了一口烟,走到书桌前,将未燃尽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盛岳转身看她,黑脸警告:“纪凌,你记住,下一次,我不会再忍你。” 纪凌笑出两个可爱的梨涡:“咱们彼此彼此。” 她很少对盛岳笑,眼下一笑,盛岳仿佛看见了年少时的她,一颗心都软了。 他口气软了下来:“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抽烟喝酒就算了,你还玩小白脸?纪凌,你让我很失望。” “我认识你那会儿,你也不是这样的。你现在,玩小明星就算了,你还参加群趴?盛岳,我很难过你知道吗?” 纪凌按着心口,佯装伤心痛苦。 她心脏不好,盛岳也知道,瞧她一脸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紧张地从书桌后绕到她跟前,将她搂进怀里,吻她的眉眼。 “我没参加什么群趴啊,我就算不嫌脏,也怕被抓啊。” 变相承认没有参加群趴,但有跟车上那个女人啪啪。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纪凌一脸嫌恶,却又故意夹声夹调:“那你答应我,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哦。” 她对盛岳一贯冷淡,眼下难得夹一次,盛岳整颗心都软了,什么都想给她。 他抱紧纪凌,柔声说:“纪凌,我爱了你这么多年才能跟你订婚,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你也一样,要好好维护咱们来之不易的感情,好吗?” 纪凌想吐。 心道:等我拿下公司,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盛岳抓着她的手摸向裆处,轻笑道:“还有啊,这里可不能随便乱踢,万一踢坏了,以后你用什么?你说是吧?” 纪凌恶心,立刻缩回手,轻轻推开他:“三叔还在外面等我,我先出去了。” “咱俩一起出去。” 瞧见俩人手牵手出来,盛岳笑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三叔就知道纪凌把人哄好了,松口让纪凌回公司。 纪凌临上车前,盛岳在她耳边低声警告:“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如果让我发现你没和那小白脸断了,斐路被银行抽贷,可怪不得我。” 抽贷意味着马上就得把银行的贷款还清。 纪凌掩在墨镜下的脸颊,咬肌鼓了鼓。 “没问题。”她转身上车。 把三叔送回纪家老宅,纪凌和江翊回公司。 在车上,纪凌对江翊说:“我们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江翊问:“盛总说了什么?” “他这次尝到甜头,知道我会因为资金对他屈服,他很快会拿资金做文章,要求我做其他事。一旦我不如他愿,他就会让银行抽贷。” 江翊气道:“那您岂不是要永远被他卡着脖子?” “是的。银行贷款这条路快走死了,是时候引入投资人了。” 可一个做仿鞋起家的鞋厂,拿什么吸引投资人? 纪凌冷静道:“目前有两个办法。一:解决含毒材料的问题,重振出口。二:研发新品,交出一款让投资人满意的产品,吸引投资。” “您打算做哪个?” “我两个都要!” 下午,鹭州银行的贷款准时到账。 财务总监在计算器上敲打一顿后,笑着汇报:“纪总,鹭州银行这笔贷款,能解决咱们目前所有资金缺口。” 纪凌问:“如果年底银行要咱们把贷款都还上,有办法吗?” 她已在提前布局。 “那肯定没办法啊。咱们的贷款加起来,几十个亿,可一年的销售额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个亿,这还不算成本费用。” 纪凌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财务总监离开,换江翊进来。 “纪总,我打听到台湾有个环保工程师,手头有生物胶专利,或许可以替代DMF胶水达到欧盟的环保要求。” 第5章 童子 纪凌激动起身:“真的吗?” “真的!”江翊把平板放到桌上,“这是台湾的专利检索系统,专利名称写着《菌丝体粘接技术》,您看看说明。” 纪凌拿起平板细看。 确认这款用茶叶发酵、培养的菌丝,能够用于强化粘接作用,纪凌惊喜道:“茶叶发酵,那肯定是纯天然的对吧?” “听说这项技术已经在医学上进行人体试验了,既然人体都能用,那用在运动鞋上,肯定没问题!” 纪凌欣喜若狂,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 “江翊,你马上去找到这个工程师,务必在同行找到他之前,先找到他!” “好的纪总!” 纪凌转身:“你说这个工程师叫什么名字?” 江翊低头看平板:“陈永伦。” “找到他!一旦我们拿到这项专利的授权,出口就没有任何阻力!甚至比之前更好!” 江翊也很振奋:“是!我这就去办!” 纪凌一下午的心情非常好。 江翊忙着查台湾工程师的事,她自己打车回家。 一上车就收到盛岳的微信,说晚上七点过来吃饭。 这是知道贷款放下来了,来邀功,来享用她的感谢。 纪凌懒得应酬他,谎称还在公司开会,备战月底的电商节。 从电梯出来,迎面撞上秦骁宇。 他一身运动装,单肩运动包,似乎要下楼运动。 纪凌才想起他说自己住在这里,同时也想到盛岳的警告。 如果被盛岳撞见秦骁宇住在她隔壁,又要生事。 得让秦骁宇搬走。 纪凌拦下秦骁宇:“你真的住这里?” 秦骁宇淡淡瞧着她:“是的。” “这里可不便宜。” “还好。” 见他装傻,纪凌便不跟他拐弯抹角。 “我有未婚夫,就那天跟你打架的那男的。” “那个热爱出轨的脏东西,我知道。” “我不养小白脸。” “我不是小白脸。” “你为了傍我,租一个月大几万的房子,到头来只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劝你赶紧搬走,或者把房子转租,尽量减少损失。” 纪凌今天心情好,跟他多说了几句话。 “我没有想傍你。” “即便我要找男人,我也不会找男模。赶紧搬走!” 纪凌说完,转身朝家门走去。 身后,秦骁宇喊道:“纪总。” 纪凌转身,一个牛皮纸袋飞了过来,落在她脚边。 等她捡起来,电梯门已经关上。 是那天的两万块。 纪凌提着钱进家门,随手丢到玄关柜上,踢掉脚上的尖头细高跟。 微信进了视频请求,是妹妹纪云。 纪凌笑着打开,把手机放到岛台上,双臂撑着台沿,笑着看视频那头的纪云:“云云,吃午饭了吗?怎么没午休?” 隐国时间,现在是中午一点。 纪云笑道:“上午没课,我才起床。” 纪凌也笑:“多睡点好。” 说话间,她习惯性观察纪云的嘴唇。 瞧见纪云唇色发紫,她敛笑:“最近身体怎么样?” “姐,我挺好的,你呢?” 纪云边说话,边把手机镜头转向厨房,母亲正在厨房忙碌。 镜头又转回纪云苍白的脸上。 看着妹妹发暗的嘴唇,纪凌心如刀绞。 她和纪云心脏都不好。 纪云如今还在苦等供体更换心脏,而她则要努力赚钱,在供体到来之前,攒够纪云换心的钱。 用钱的地方很多,可父亲偏偏不争气,把所有钱都花在二奶和私生子身上。 纪凌只剩在公司卖命这条路。 姐妹俩聊了会儿天,有新视频通话进入,纪凌结束和纪云的视频。 闺蜜元溪邀请纪凌周末去她老家看游神。 纪凌想为纪云和公司祈福,应下。 周六中午,江翊送纪凌来到游仙县城。 车道两旁都是等着看游神的人,本就不宽松的两车道,行驶愈加艰难。 纪凌担心稍后游神开始,车出不来,让江翊把自己放在路口。 元溪出来接她,挽着她,兴奋道:“游神一点钟开始,还有半小时,咱们先去庙里拜拜!” 热闹的炮竹声中,纪凌问:“今年人好多啊。去年好像没这么多人看游神呢。” “听说今年换了净炉手,大家都想来瞧瞧。” 净炉手是游神时,在队伍前方为神明开辟洁净道路的人士。 关键是,净炉手必须是童子。 纪凌笑:“怎么?去年那个净炉手破处了啊?” 元溪捂嘴:“肯定是咯!不然为什么今年干不了了?” 俩人笑着朝寺庙走去。 纪凌手持香火,抵着额头,在神灵面前跪了下来,祈求神灵保佑妹妹和母亲,保佑公司。 她把香火插进金色大香炉里,又跪到蒲团上大拜三下。 元溪帮着在烛台点蜡烛。 纪凌从包里拿出一个大红包,塞进香油箱里。 守香油箱的老人正和同伴寒暄:“今年这净炉手,是我甥孙,刚从台湾回来!” 同伴:“哎呦!是台湾人啊?” 老人:“十岁才去的台湾,是台胞!” 庙外,敲锣打鼓声、鞭炮声响起。 “游神开始了!”元溪拉着纪凌的手,穿过人群,跑出庙外。 晌午阳光正烈,纪凌拿出墨镜戴上,抻长了脖子往庙院里瞧。 随着一群人涌出庙院,马夫手持马鞭跑了出来,开好路,净炉手和神灵随即出来。 那净炉手看上去很高,白白净净的,颇年轻,穿一件黑色长袖T恤和黑色工装裤,外头罩一件红色马甲。 他背着人群,举着香炉,在神灵面前用特有的步伐进行开路。 元溪挨到纪凌耳边:“新净炉手好帅啊!又高又帅,能评上我们村史上第一帅净炉手!” 纪凌笑:“没看到正脸呢就说帅?” “身材和气质已经很好了啊。” 纪凌将墨镜往下拉:“看看脸再说。” 视线清明的一瞬间,净炉手恰好转过身。 看到秦骁宇那张妖孽脸,纪凌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闭了闭眼睛,再次看去。 是那只鸭子没错! 纪凌小声问元溪:“净炉手是不是必须童子身?” “对呀!” “那如果不是呢?” “那神明要生气的。” “有人伪装童子当净炉手吗?” “那肯定没有啊!谁敢得罪神明啊?这是很严重的事情,会整个村倒霉的……” 纪凌没再往下说。 秦骁宇是会所的鸭,一晚两万块,不可能是童子。 好你个秦骁宇,胆大包天,鸭子装童子,欺骗神明。 纪凌咬着墨镜腿,眯眼瞧着秦骁宇表演神明开路,心中闪过一计。 第6章 你不干净了 夜里,纪凌和元溪到附近小酒馆喝酒。 闽南红砖厝改成的酒馆,空气里有老酒曲的酸涩味,黄铜吊灯在玻璃酒柜上投下光斑。 她们找了个正对吧台的卡座坐下。 纪凌问元溪:“最近销量怎么样?” 元溪是斐路鞋的线上代理之一,平时在直播间卖鞋赚佣金。 元溪抿唇喝一口果酒,踟蹰几秒才说:“最近老有人上直播间说鞋子胶水味儿大,成交量比起上月,下降了一半不止。” 纪凌静静听着,左手举着洋酒杯晃着,腕间钻石表的光折射在酒瓶上。 “去年纪圣珩把合作多年的胶水商换了,鞋子就出问题了,不仅是内销,出口也是,上月刚被欧盟罚了很多钱。” 纪圣珩是纪凌大伯的儿子,也是集团的副董,在纪家地位仅次三叔。 元溪担心:“那怎么办?公司会有影响吗?” 纪凌叹气:“我在想办法了,别担心。” 说话间,有人推开木门进来,风铃轻响。 来人在吧台坐了下来,将玻璃培养皿推向酒保:“老规矩,台湾红玉18号打底。” “好嘞小宇哥!” 酒保接过培养皿,倒入酒杯制作。 菌丝在棕红色液体里舒展成珊瑚状,逐渐吞噬杯沿盐粒。 元溪下巴点了点吧台:“是白天那个净炉手。” 纪凌侧过脸看去。 还真的是秦骁宇。 纪凌挑眉喝一口洋酒,观察着他。 酒保配好酒,秦骁宇单手拎着酒杯走到最里头的卡座。 纪凌观察他片刻,发现他一个人,和元溪打了声招呼,拎着没喝完的龙舌兰和酒杯走了过去。 “这么巧?” 秦骁宇抬头,见是她,极淡地笑了下:“请坐。” 纪凌入座,给自己倒了半杯酒。 “搬走没?” “我为什么要搬走?” “你如果不搬走,那我可要告诉神明……”纪凌压低声音,“你不干净了,没资格当净炉手。” 意思是,要向村里的长辈告发他不是童子。 秦骁宇弯唇,拿起酒杯喝一口酒,没说什么。 纪凌夸张道:“你这样欺骗神灵,可是要害全村遭殃的啊。” “我没有欺骗神灵。” 见他嘴硬,纪凌索性摊开了讲:“两万块就能买你一晚,但净炉手要求童子,你说你合适吗?” 秦骁宇单手放在桌面上,五指并拢,轻叩桌面,白皙的小臂上,粗壮的血管盘旋着。 “那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做,钱我也还你了。” “我们是没做什么,但你跟其他买你的富婆,也不做?” 秦骁宇耸耸肩:“我只卖给过你,没有卖过别人。” 纪凌嘲讽一笑:“这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吧?” 秦骁宇好笑地瞧着她:“为什么不信?” 纪凌就觉得这人冥顽不灵,也不跟他客气了:“鸭子说自己是童子,谁信啊?” 秦骁宇却不气:“我不是鸭子。” “那你是什么?” 秦骁宇挑眉,手中的酒杯,碰了下纪凌的杯子:“我是一个对纪总感兴趣的男人。” 纪凌差点被口水呛到。 闽南民风封建,对男女之事、追求之事,向来不会摆到台面上讲,即便要讲,也婉约含蓄。 纪凌从小到大被不少异性追求过,这么打直球的,秦骁宇独一份。 她狐疑地瞧着他:“你真不是鸭?” 秦骁宇好笑道:“我想当鸭,在台湾就能当,何必漂洋过海来当鸭?” 话糙理不糙。 纪凌冷静回想当晚认定他是鸭,除了他那包间有熟女笑声,就是他开价两万卖自己。 但后来他又把两万退了回来。 可他住到隔壁的事,怎么解释? 纪凌从风衣口袋拿出手机,给江翊发去微信,要他回看她家门口的监控,确认秦骁宇是何时搬进去的。 两个单元大门紧挨着,纪凌家门口的监控可以拍到去隔壁单元的人。 江翊很快发来监控截图。 会所初见前一周,监控拍到秦骁宇推着大行李箱经过纪凌家门口。 所以秦骁宇不是为了傍她,才搬到她隔壁住。 会所买他之前,他早就住在她隔壁了。 一切都是误会。 纪凌熄了手机,笑着给秦骁宇倒酒:“都是误会,来,干了这杯酒,这茬算过去了。” 她先给秦骁宇满上,然后才给自己倒酒。 见酒快见底,她立刻又将瓶口往秦骁宇的杯子挨去,把最后几滴酒倒在他杯里。 “那天晚上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既然你不要钱,那么这最后一滴酒,送给你,祝福你!” 秦骁宇眸光一动:“最后一滴酒?” 纪凌笑着把空酒瓶放到一旁:“最后一滴酒的祝福,听过么?” 她边说边拿起酒杯,轻抿一口龙舌兰。 秦骁宇眼底闪过细微情绪,眼眶微红:“小时候,我父亲跟我说过——法国某些地区认为,最后一滴酒代表好运,应倒入心仪之人杯中。” 纪凌纠正:“应倒入想祝福的人杯中。话说回来,你能换个地方住么?搬家的损失我来支付。” 这才是她今晚坐到这里的重点。 她答应过盛岳,要“甩了”秦骁宇,如果秦骁宇继续住她隔壁,盛岳早晚有一天会发现,到时候害纪家被抽贷,就麻烦了。 秦骁宇不答反问:“这是你未婚夫的要求?” 纪凌大方承认:“是。” “纪总看上去可不像听话的女性。” “‘听话’在你看来,是贬义词么?”纪凌喝一口龙舌兰,“‘听话’对我来说,是中性词。” “何必受人摆布?” “借力而行。” 秦骁宇不知道,他早已被纪凌用来换江翊。 他眼底情绪浓烈,望着纪凌。 头顶昏黄的黄铜灯自上而下倾泻,照得他眉眼温柔:“他既然已经出轨了,为什么不和他分手?” 纪凌无所谓地笑了下:“在利益面前,出轨算什么?” “所以,只要给你利益,你什么都愿意做?” 纪凌敛笑:“话不是这么说。” “那怎么说?” 纪凌闭眼摇了摇头。 大约是酒精的作用,四肢有点飘忽。 “搬家,损失我承担。再见!” 她拎着酒杯要走,经过秦骁宇身边,听到他问:“纪总明天还在游仙县么?” 纪凌耸了耸肩:“也许。” “距离这里二十公里,有座灵山庙,据说很灵验,纪总要不要去求求姻缘?” 第7章 美强惨 纪凌嘲讽一笑:“我纪凌从不求姻缘。” “那纪总今天在庙里求什么?” 纪凌落眸瞧他:“所以今天在庙里,你看见我了?” “是的。” 纪凌仰头笑了下,只觉得这一切都太戏剧性了。 她打算走,瞧见桌上的培养皿。 褐色液体中,有些白色丝线绽放着,像密密麻麻的网。 她下巴点了点培养皿:“那是什么?” “台湾红玉18号。” “那白色的丝线。” 秦骁宇看向培养皿,唇边勾起一抹饶有深意的微笑。 他把培养皿放在掌心,递到纪凌面前:“一种养在茶水里的菌丝,只要温度合适,就可以繁殖。” 纪凌蹙眉:“细菌?” “有益菌。送给你养?” 纪凌摆手:“算了。看着怪瘆人。所以你的工作,就是捣鼓细菌?” 秦骁宇脸色稍变。 虽然面上还笑着,但眼底却闪过冰凉:“是的。” “挺别致。走了。” “晚安。” 纪凌回到和元溪的卡座。 元溪笑得一脸暧昧:“你和净炉手,认识?” “他也住我那个小区,偶然碰见过。” 元溪目光迷醉地瞧向秦骁宇的卡座,兀自说道:“他妈妈是我们村的人,听说长得跟电影明星一样漂亮,难怪生的儿子那么帅。 但是他身世有点惨。十岁就没爸了,然后他妈妈带他去台湾生活,把他供到博士毕业……他在台湾好像是很厉害的工程师。” 纪凌回复手机微信,没吱声。 元溪难过地说完,看向她:“是有点美强惨哈?” 纪凌抬头:“什么?” 元溪瞧着她按手机的手:“公司的事?” 纪凌出门很少看手机,也不怎么聊微信,有事直接打语音,见她罕见地按手机,元溪就觉得是公司的事。 “我让技术部去查查你直播间的黑子。” 元溪笑出两颗可爱的虎牙:“我就知道你对我好。” 纪凌熄了手机,看一眼腕表:“不早了,咱们回去吧,我明早想去灵山寺拜拜。” “好呀!明天我陪你去!” …… 转天早上,纪凌和元溪去灵山寺。 却在寺门口遇见了秦骁宇。 他一身户外运动装,站在一旁阴影处喝水。 元溪兴奋地朝他喊道:“嗨,净炉手!” 他看过来,看到纪凌,掩在墨镜下的唇角弯了弯,朝她们走来。 “纪总不是说从不求姻缘么?” 纪凌反问:“求健康、求事业,不行?” 秦骁宇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当然行,一起?” 元溪拍手:“好呀好呀!一起!” 众人往寺里走。 进门看到一个硕大的金色“佛”字,纪凌双手合十,虔诚抵额。 一路从偏殿拜到主殿的神灵。 她跪在蒲团上,祈求神灵保佑妈妈和妹妹身体健康、公司日益壮大。 下山途中,元溪跟秦骁宇聊天:“我是元溪,我和你妈妈是一个村的。” 秦骁宇:“你好,秦骁宇。” 元溪:“你们台湾口音好好听哦,软软的,很温柔。” 秦骁宇:“是吗?我没什么感觉。” 元溪:“你有女朋友吗?” 秦骁宇:“……” 纪凌闻言笑着看向元溪。 元溪佯装难过:“我就说嘛,你长得这么帅,肯定有女朋友了。” 秦骁宇轻咳一声:“没有。” 元溪惊喜:“真的吗?但肯定有很多女孩子追你,你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 秦骁宇:“不好意思,个人**,不方便回答。” 元溪:“好吧。” 纪凌笑着看回山景。 路上经过小卖部,众人进去买水喝。 纪凌倚在观景台栏杆上,边喝水,边眺望重重的山。 一支尖筒雪糕递了过来。 金粉色包装纸在阳光照射下,发出刺眼光芒。 纪凌怔住,脸色不好。 秦骁宇帮她撕开雪糕纸。 金粉色的雪糕纸,沿着脆尖筒,在纪凌面前,像光晕般一圈圈地撕下来。 纪凌面前闪过几个痛苦的画面。 她带着妹妹跟在堂哥堂弟身后,求他们也给妹妹尝一口雪糕。 他们像魔鬼一样,肆意嘲笑她和妹妹,把雪糕砸在地上,大喊:“想吃是吗?舔啊!像狗一样舔啊!” 在重男轻女的家族里,她们是女儿,没有零花钱,买不起雪糕。 “姐姐,我有钱,我买雪糕请你吃,你不要哭。” 隔壁鞋厂厂长的孙子,拿出仅有的十元钱,买了三支雪糕。 纪凌永远记得他把草莓味的雪糕给了自己,就像现在的秦骁宇一样,一圈一圈地帮她撕开雪糕纸。 手机响,纪凌回神,抬手挡开秦骁宇递来的雪糕,走到一旁接电话。 “纪凌,你在哪里?”是盛岳。 纪凌深呼吸一记:“我来游仙县拜神。” “晚上回来一趟,陪我去个局,我六点派人接你。” “不用,坐标发我,我自己过去。” 纪凌说罢就要挂上电话,那头盛岳又交代:“打扮得漂亮点。” 挂了电话,纪凌转身朝元溪和秦骁宇走去:“突然有事,我得回鹭州了。” 傍晚,她如约抵达鹭州一处私人会所。 一进门,侍应就认出了她,上前来,朝她鞠了一躬,恭敬道:“纪总,您来了,盛总在南糯山包间。” “不用带了,我自己过去。” “好的纪总。”侍应为她按了电梯,随即退至一旁。 纪凌凭印象找到南糯山包间,推门进去。 对门一大面南糯山山水图屏风。 里头传出男人的说笑声:“昨晚那小明星怎么样?电视上看着挺漂亮的,卸了妆,什么样儿?” 盛岳嫌弃道:“卸了妆跟鬼一样!比不上我老婆半点。” 有女人问:“既然盛总觉得纪总漂亮,为什么还要找小明星?” 第8章 冷暴力 “请那小明星代言了一个产品,人就黏上来了,我也没办法。” “那盛总昨晚和小明星睡了?” “……那倒没有。” 听到这里,纪凌嘲讽地勾了勾唇。 都知道小明星卸了妆什么样,能没睡吗? 她故意用力甩上包间的隔音门,踩着细高跟,挺直脊背朝屏风后走去。 那边听到声响,立刻噤了声。 盛岳笑着站起身,朝她迎来,揽着她朝大圆桌走去:“路上堵吧?” 纪凌穿一袭黑色一字领连衣裙,露出纤细性感的锁骨和香肩,掐腰包臀,衬得身材愈加高挑玲珑。 只是眼下脸色不大好,一点笑意都没有。 她在盛岳身边坐下。 邻座网红脸女生甜甜地喊道:“纪凌姐,好久不见。” 应是盛岳朋友的女朋友,可能以前在饭局上见过。 纪凌对她点了点头:“你好。” 网红女生冲她笑,眼里有怜悯。 都知道盛岳昨晚睡了小明星,看见她,能不可怜她吗? 纪凌最烦别人的同情,烦躁地从包里拿出香烟,夹在指间。 盛岳瞧见了,眉心一蹙:“你在干什么?” 这个传统封建的圈子,要求女人贤良淑德、压抑需求、以夫为天。 抽烟喝酒,会被当成坏女人。 盛岳向来反对纪凌抽烟,但情感上,纪凌压制他,他只能接受她私下抽。 眼下,纪凌公然在他朋友面前抽,他没面子,又威严道:“收起来!” 纪凌侧过脸瞧他,眼神如刀,像要把他活剥了。 盛岳昨晚干了坏事儿,自己理亏,微憷,声音低了些:“现场还有女士,我们几个男的都没抽,你抽什么?” 想到正事,纪凌咬了咬牙,将指间的香烟对折摁断在掌心。 盛岳满意:“这就对了嘛!抽烟对你身体不好,我也是为了你好。” 见俩人和好,尴尬的众人这才重新说起笑。 一顿饭吃得纪凌提不起劲,像应酬一样忍着恶心。 这些人都是本地的富二三代,没个正事,从小跟着盛岳厮混。她不喜欢来这种局,盛岳也知道,但架不住虚荣心,时不时要带她出门炫耀。 “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地毯上。 纪凌还未看清楚掉了什么,就听斜对面一男胖子对女伴骂骂咧咧道:“好好吃一顿饭,也能把碗摔了,你是没长手吗?” 女生缩了缩脑袋,有些无措:“刚才手滑了。” “长手是摆设啊?碗都拿不好?” “对不起。” 这一幕,纪凌无比熟悉。 小时候,母亲或者她和妹妹摔了碗,父亲也是这样骂她们,好像摔碎一块碗,是天大的事。 男的还在骂骂咧咧,纪凌看不过眼,说了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不就是摔个碗么?至于么?” 男的白了女友一眼:“我最看不惯的就是笨手笨脚的女人!” 纪凌讽刺地笑了笑:“看不惯是吗?忍着。” 男人脸色一变,没料到她这般不给面子。 在这个封建传统的地方,男人面前,女人没有说话的份,更别说像纪凌这样说话。 瞧见朋友不高兴,盛岳佯装威严:“好了好了,人家管教老婆,你插什么话?” 纪凌冷眼瞧他一记,抓起腿上的餐巾往桌上一扔,拿着包站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她迈腿就走。 盛岳追上来,在包间外扯住她的手臂:“你到底在不爽什么?” 纪凌转身,满目失望地看着他:“你昨晚在哪里睡觉的?” “我……”盛岳噎了几秒,“我在家里睡觉啊我还能在哪里睡觉?” “是吗?我下去看看你的行车记录仪?” 一查记录仪,就能知道他的车昨晚停在哪个酒店,几点离开。 盛岳抬手抓了抓头发:“昨晚不是品牌发布会嘛!我喝多了,他们扶我去酒店睡了一晚。” “你喝醉了,还能看清楚小明星卸了妆跟鬼一样?怎么?昨晚是小明星给你解的酒?用什么解?” 盛岳不吭声了。 纪凌抬起三根手指,失望道:“三次,你已经被我发现三次了!” “男人逢场作戏都是会有的!最爱的肯定还是老婆!你爸、我爸、你三叔,都在外头养女人,我至少不养!” “这么理直气壮?你要脸吗?”纪凌甩开他的手,“分开吧!” 盛岳一惊,跟进电梯:“纪凌,昨晚是我错了,你原谅我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 他把纪凌拉进怀里,要吻她。 纪凌恶心地推开他。 她越这样,他就越紧张:“你说,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我一定做!” 纪凌看都不看他,冷着脸说:“半个月前,我在城商行提交了贷款申请,资料都做好了,卡在李行长那边,你帮我解决了这笔贷款,我就原谅你。” 电梯门开,她迈腿往外走。 盛岳追上来:“城商行我不熟,我没办法。我买房子给你,当做赔偿,行不行?” 房子能值几个钱? 纪凌走出会所大门,江翊将车子开过来。 “城商行的贷款下来之前,别来找我!”纪凌冷冷说完上了车。 盛岳愤愤捶了一把掌心,转身进大堂。 车子驶离现场。 江翊问:“送您回家还是?” “回家。” 纪凌往后靠去,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 过了几日,纪凌在公司上班。 江翊敲门进来,手里拿着手机,麦克风位置抵着掌心:“纪总,盛总让您接电话。” 纪凌视线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销售日报表,扬了扬手:“不接。” “好的。” 江翊离开,过了会儿又敲门进来:“盛总说好些日子联系不上您,很担心您,让您有空给他回个电话,否则他就来公司找您了。” 纪凌一脸冷漠:“如果他来了,把他拦下,别让他进我办公室。” “好的。”江翊踟蹰道,“您是打算和盛总……分手吗?” “我在逼他帮我解决城商行的贷款。” “万一盛总生气了,会不会又去纪董那儿告状?说您对他冷暴力?” “他前阵子睡了个小明星,如果他敢去三叔面前告状,我就说我因为他出轨太伤心,难以面对他。” 纪凌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单手叉腰望着脚下的鹭州CBD。 “他这次犯错,该怎么弥补,方案我也给他了,在他做到之前,我不会理他。到底怎么回事,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不会跟任何人告状的。” 江翊不解:“之前鹭州银行放的款,暂时够用了,您让盛总帮忙拿下城商行的贷款,咱们不是又多了利息支出吗?” 第9章 用这里嗯 纪凌望着远处海岸线上冒头的岛屿,抬手在玻璃上画了个圈:“这里。” 那是台湾岛。 见江翊还是不解,她转身回座:“生物胶的专利人有消息了么?” 江翊醍醐灌顶:“城商行的贷款,您打算用来买生物胶?” “是的。”纪凌重新看回电脑屏幕,“我想拿下生物胶的独家采购权,这是我们的鞋子杀出重围的唯一机会。” 江翊明白了,颔首道:“专利人我在找了,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您。” “出去忙吧。” 江翊带上门离开。 纪凌重新投入工作。 不多时,技术总监敲门进来。 “纪总,不仅元小姐的直播间、咱们的直播间,还有小红书,这几天也有不少人黑咱们的产品,说咱们的鞋有很臭的胶水味。” 纪凌问:“其他家的运动鞋呢?有没有这种情况?” “其他家没有,就咱们家。” 纪凌转笔思考着。 电商节大促就快来了,这么搞,目的是要截断纪家的资金回笼。 目前,除了银行和盛岳,还有谁知道纪家资金困难? 银行不会搞这种事,纪家倒了,最先受损失的就是银行。 至于盛岳…… 他想让纪家破产很简单,直接让盛家旗下所有银行对纪家抽贷,纪家资金链马上崩裂。 简单粗暴,效果立竿见影,何必请人上网阴暗发帖? 纪凌没有头绪,只能交代技术总监:“和平台交涉,交出黑子的P,如果平台不配合,就报案。还有,电商节之前,请技术部的同事辛苦一点盯着,有黑子造谣赶紧处理,不要让影响继续扩大。” “好的纪总。” 门关上,纪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头又开始疼了。 …… 技术部与平台交涉无果,选择报案,但作用不大。 依旧有许多人在线上黑纪家的鞋子,夸大鞋材鞋胶的毒性,甚至有测评博主做了一期测评,得出的数据对纪家鞋子很不利,转发点赞达几万。 原本纪凌期待电商节能带来现金流,现在看来,希望渺茫。 资金压力重新压到纪凌肩上。 “纪总,”财务总监敲门进来,“公户收到一笔城商行的贷款,金额正好是咱们之前申请的那笔。” 纪凌回神:“城商行的贷款?” “是的,”财务总监将笔记本放到她桌上,“您看,就是这一笔。” 看清楚那一长串的零,纪凌长长呼出一口气:“下来就好。” 她交代道:“这笔钱先不要动,我有其他用处。” “好的纪总。” 财务总监走后,江翊进来。 纪凌说:“城商行的贷款下来了,生物胶的专利人有没有消息?” 江翊摇头:“我根据备案书上的机构单位,联系台湾当地的人帮忙找,他们说这个工程师目前在国外度假,联系不上。” 纪凌蹙眉:“除非离开地球,否则怎么可能联系不上?” “不排除是故意不见咱们。” “是不是有其他鞋厂也在争取生物胶?” “我去调查!”江翊带上门离开。 纪凌起身,双手掖在身后,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如今虽然拿到城商行的贷款,即便月底电商节销量不理想,资金链也不至于立刻断裂,但贷款至多只能撑上一季度。 三个月后,将再度面临资金短缺的问题。 还是得有进账才行。 正想着,手机响。 纪凌走到桌前,拿起手机一看,是盛岳。 她冷着脸接起:“是我。” “纪凌,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城商行的贷款下来了,你辛苦了。” “你们纪家负债率太高了,本来已经贷不了钱了,你可知道城商行这笔贷款,我是怎么帮你们谈下来的?” 纪凌知道他是来邀功的。 如果这次不给他个甜头,下次很难再让他做事。 纪凌深呼吸一记,强忍内心对盛岳的厌恶,软着声音说:“我知道你因为我,很辛苦,我都知道。” “晚上下班,来青峦隐。” 纪凌闭了闭眼睛:“好。” 挂上电话,她烦躁地把手机反盖到桌上。 即便内心已经十分反感盛岳,纪凌还是在傍晚出发去了青峦隐。 黑色奔驰驶入禅式别院。 纪凌眼前突然浮现秦骁宇那张过分清秀、却又神秘莫测的脸。 想起他手持香炉,在神灵面前舞步的样子,纪凌脸上浮现久违的笑意。 又想起初见那夜,他单手撑在床上,另一手自摸紧绷胸肌上的伤疤,纪凌小腹有暖流滚动。 “纪总,到了。” 纪凌回神,提包下车,从后门进别院。 盛岳单手抄兜,站在阳台讲电话。 纪凌随手把包放到酒柜上,进浴室洗手。 正洗着,盛岳突然进浴室,从后面抱住了她,手从她西装领口伸入,精准地握上一侧浑圆。 纪凌闭眼容忍几秒,把他的手拿开,扯过纸巾擦手。 他便就掐着她的腰,逼她转过身面向自己。 他一手掐着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重重吻她。 想到他这张嘴不知吻过多少女人,纪凌恶心得要吐了,猛地推开他。 “我饿了,先吃饭吧。” 他转而抱着她蹭来蹭去,时不时吻她的脖子、耳朵。 “纪凌啊,你不能总这么吊着我啊。我是个有需求的正常男人,你老是不让我睡,我受不了的啊。” 纪凌平静道:“我来例假了。” “每次咱俩要办正事,你都来例假,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盛岳说着,手往她腿间探去,摸到硬硬的触感,知道是姨妈巾,叹了叹气,继续抱着她蹭。 热气喷洒在她耳边、颈窝,他用拇指指腹搓揉她的唇瓣,低笑道:“用这里?嗯?” 第10章 姘头在隔壁 盛岳要纪凌给他口。 纪凌听明白了,又愤怒又恶心,恨不得当场把他打一顿! 但眼下却不是和他撕破脸的最佳时机。 纪凌闭眼,胸膛上下起伏,眉心紧蹙,拿手抵着心脏部位:“我不舒服,你别这样。” 盛岳以为她又犯病了,顿时性致全无,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纪凌佯装虚弱:“我让江翊送我去,你还没吃饭不是?” “行吧。”盛岳搂着她出浴室,“难受就赶紧去看!顺便问问医生,你身体这样,以后能不能正常生孩子。” “好。”纪凌拿包换鞋,“那我先去医院了。” “去吧。”盛岳送她上车。 他站在副驾车门边,俯身瞧着江翊,命令道:“赶紧送纪凌上医院看看!回头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 “好的盛总。” 黑色奔驰缓缓驶出别院。 纪凌冷冷瞧着后视镜里盛岳打电话的样子:“我一走就打电话,这是找哪个备胎来替补?” 江翊问:“需不需要我稍后折返回来瞧瞧?” 纪凌收回目光:“不用。最近先不用抓他出轨,集中精力找生物胶的专利人。” “好的纪总。”江翊问,“那现在是送您回家还是去医院?” “回家。” 回到浪琴湾,纪凌提包下车,散步走进小区。 这处靠海豪宅,因紧挨钢琴岛,整体建筑风格又像一把竖琴,所以取名“浪琴湾”。 是鹭州最贵的楼盘之一,纪凌也买不起,只是租着。 刚走进大堂,纪凌就见秦骁宇从电梯出来,手上提着垃圾袋。 他穿一件白色的圆领T恤,头发似乎刚洗完,黑亮微湿,看上去更显少年感。 纪凌眼前闪过那夜在青峦隐房里,他坐在床边,自摸胸肌伤疤的诱人模样,咽了咽嗓子。 他朝纪凌走来,眼神清澈明亮:“下班了?” 纪凌顿步:“你还没搬走?” “搬不走。” 纪凌蹙眉:“你这不是租的么?有什么不能搬走的?” 见他不语,纪凌又道:“你如果真喜欢这里,就换别栋,差价和损失我承担。” 她背对大门而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人拿着手机往这里拍。 秦骁宇看见了,却没声张,转而问:“你稍后忙不忙?” “不忙,怎么?” “我先丢个垃圾再聊。” 纪凌点头:“行,我在这里等你,你去吧。” 她在一边的沙发坐了下来,摸出烟盒,点燃一根香烟。 白烟缭绕中,眯眼瞧着秦骁宇小跑出大堂的年轻身影。 不到一支烟的功夫,秦骁宇折返:“走吧,上去聊。” 纪凌抽着烟走到电梯旁,把未燃尽的香烟摁灭在一旁的立式烟灰缸里。 电梯缓缓上升中。 纪凌问:“游神结束了?” “是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 电梯门开,俩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秦骁宇打开家门,弯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客拖:“进来坐。” 纪凌边换拖鞋边打量环境。 格局和她家一样,厨客一体的大横厅,一大面的落地窗外,大海浪潮翻卷成墨色旋涡。 秦骁宇在岛台处倒水,纪凌双臂环胸,看了会儿海景,转身问:“所以搬家的事,你怎么想?” 说话间,视线被对面一整面发出荧光的玻璃墙吸引。 她缓步走去,在玻璃墙前驻足。 玻璃墙很薄,也就二十公分左右,顶天立地,里头是浅绿色的液体,以及白色的丝线。 丝线极细,像蒲公英一般,或缠绕,或随着液体飘荡。 纪凌想起游仙小酒馆那夜,他桌上的培养皿里也有类似的丝线,只不过那天的液体是暗红色的。 她望着这一整面的玻璃墙,突然猜到秦骁宇为什么不肯搬家了。 “喝水。”秦骁宇递了水过来。 纪凌接过:“谢谢。” 她没喝,只是拿在手上,望着玻璃墙,问:“你不搬家,是因为它们?” 秦骁宇双手抄兜,也望着玻璃墙:“它们一旦离开恒温环境,就会死亡。如果我要搬走它们,势必得断电,那就会破坏恒温环境。” 句句未提“生命”,却字字都是生命。 纪凌用手背探了探玻璃墙,温度确实比人体略高一些。 “我知道了。”她捧着杯子转身,“你不用搬了,我自己想办法。” 她把杯子放到岛台上:“走了。” 人在玄关换鞋,门铃忽然急促地响起来。 可视屏幕上,是盛岳气急败坏的脸。 纪凌十分意外,却也猜到盛岳跟踪自己而来,并且确认她现在就在秦骁宇家里。 预料到接下来即将有一场恶战,纪凌烦躁扶额:“外面那个人是我未婚夫。” “我认得他。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你先回避,我自己处理。” 可纪凌话刚落,秦骁宇就把门打开。 纪凌要阻止,来不及了。 盛岳阔步走进来,恶狠狠盯一眼秦骁宇,看向纪凌:“好你个纪凌,你在你三叔面前,答应过我什么?啊?” “出去再说!”纪凌拉着他的手出门,反手把秦骁宇家的门给拉上。 俩人站在纪凌家门口对峙。 纪凌解释:“我是来叫他搬家的。” 盛岳大吼:“搬家哪里不能谈,一定要进家里谈?你是不是打算边谈边和那个小白脸上床啊?” 纪凌平静道:“我如果和他有什么,就不会开门让你进来了。” “你如果和他没什么,你就不应该在他家!”盛岳怒极反笑,“我就说你为什么不让我碰!原来是姘头就在隔壁!有他满足你,不需要我了是吧?纪凌,你真他妈贱!” “我贱?”纪凌笑得一脸讽刺,“那你呢?我就算出轨,也就这一个,你多少个了?到底谁更贱?” 盛岳一噎,食指戳着纪凌的肩膀:“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男人出轨不贱,女人出轨就贱?这么双标?” “你爸、你三叔,不一样出轨吗?你爸还在外头包二奶!我有吗?” 纪凌觉得好笑:“哦,跟我那废物老爸比,你觉得自己很优秀了是吧?” 她不想打扰其他住户,把盛岳塞进电梯。 电梯下行,她一脸冷漠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既不解释,也不安抚盛岳。 盛岳更气了,电梯门开的那一刻,无情道:“城商行、鹭州行,还有盛家旗下所有银行,将不会再给你纪家续贷的机会!纪凌,你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大步流星走出电梯,朝大门口走去。 纪凌一脸淡漠地按了关门键。 她回到家,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大海抽了会儿烟,转身回岛台坐下。 平板上,美女主播在直播间卖力推销纪家的运动鞋。 今天线上启用了前所未有的优惠机制,抢在电商节前出货,避免在电商节和大牌卷。 纪凌要看看反馈怎么样。 此时直播间人数是两万多人,比平时多了十倍不止。 低价策略引流成功了。 纪凌用力吸一口烟,眯眼瞧着直播间左下角的评论,手中的香烟在水晶烟灰缸里抖了抖。 【码数正吗?】 【鞋子好便宜啊!质量怎么样?】 【这家的运动鞋胶水有毒,收到货很臭】 【胶水有甲醛,会得白血病】 【材料不好才这么便宜】 公司群里,销售总监把直播间弹幕截图发了出来。 技术员在对黑子进行禁言,已经疯狂把弹幕往上顶,但没用,黑子似乎有很多,禁言了一波,又出现一波,禁不完。 直播间这两万多人里,有一半都是黑子。 纪凌退出直播间,去元溪的直播间。 情况一样。 纪凌头痛。 银行贷款的路被盛岳堵死了,现在线上销售似乎也要被搞死。 难道纪家就要这么完了吗? 第11章 早慧 纪凌一晚上没睡好,转天上车时,脸跟死人一样白。 江翊担心:“纪总,您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送您上方主任那儿瞧瞧?” 纪凌戴上墨镜,白唇轻启:“我没事。开车。” 她一到公司,立即通知各大部门到会议室开会。 销售总监汇报昨晚直播间大促的情况。 “鞋品销量一共是11520双,客单价为87元。” 纪凌坐在会议长桌主位上,侧身看着投影幕布上的数据:“踏浪昨晚也直播了,他们的销量有多少?” 踏浪和纪家的斐路,都是鹭州本土运动鞋品牌,客群有交叉,但俩家长辈关系不错,从不搞恶性竞争。 “踏浪昨晚卖了有十万双以上。” 纪凌讽刺一笑:“十万双是我们的目标,结果隔壁踏浪做到了?” 销售总监委屈:“昨晚太多人在公屏说咱们家的鞋有毒,这种情况,十万双的目标太难做到了。” 纪凌:“那些黑子哪来的,追踪出来了么?” 技术总监:“黑子的P很散,全国各地都有,应该是有人买网络水军黑咱们。我问过律师了,单日销量骤降超30%,就已经够刑事立案。” 纪凌怒道:“让律师配合警方取证!一定要查出来幕后黑手,给我往死里告!” 说话间,反盖在桌上的手机震起来。 纪凌翻过来一看。 是盛岳。 她想都没想,直接按掉,拒接。 技术总监:“好的纪总。” 结束会议,纪凌回办公室,江翊送参茶进来。 纪凌心烦暴躁,边抽烟边来回踱步:“有人在搞纪家!” 她狠狠吸一口烟,走到大班桌边抖了抖烟灰:“昨晚直播间全是黑子,鞋子几乎打到四五折,都还卖不出去!” 江翊眸光一凛:“我这就去查!让我查到了,非断这人双手!” 纪凌扬了扬手,把手中燃尽的香烟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双手按着桌沿坐了下来。 “这事儿已经报案了,先让律师处理,你专心找生物胶的专利人。得快点找到人,快点谈下生物胶的独家采购权,争取秋季恢复出口,回笼资金才行。” 她把昨晚盛岳看到她在秦骁宇家、威胁她续贷没戏的事情告诉江翊。 江翊蹙眉:“所以昨晚您从青峦隐离开时,盛总打的那通电话,其实不是打给备胎,而是叫人跟踪您?” 纪凌闭眼点头:“是。” 她头疼不已,按了按太阳穴,还是无法缓解,白着脸从抽屉里翻出常用的止疼药服下。 江翊见她这样,担心道:“纪总,这些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您要不先回家休养几天吧。” 纪凌放下马克杯,白着脸:“不行,得做两手准备。万一年底还不上银行的贷款,厂房、仓库、办公楼全都会被银行收走拍卖,那样纪家就真的完蛋了!” 她仰头闭眼,调整呼吸半晌,头疼缓解了些,便开始给商场上的朋友打电话,询问他们最近是否需要代工。 挂了电话,她拿包站起身:“咱们去一趟踏浪总部找夏镇,他说踏浪在找代工厂。” 夏镇之前是纪家工厂的质检经理,去年跳槽踏浪。 纪凌在踏浪总部楼下的咖啡厅见到了夏镇。 夏镇说:“这次电商节,踏浪开了预售,量超出预期,生产力跟不上,所以才决定招一家有实力的鞋厂做代工,纪总您今天赶紧把标书准备一下。” 纪凌笑道:“谢谢你啊夏经理。你看我们斐路中标的希望大吗?” “大!”夏镇笃定道,“斐路做鞋的经验比踏浪还长,是鹭州当地人人都知道的老牌子,肯定没问题的!” 听到他这么说,纪凌也挺有信心。 寒暄片刻,夏镇要赶着上楼开会,纪凌和他握手道别,约好过几日请他吃饭。 回去的路上,江翊说:“夏经理去年要离职,所有人都骂他白眼狼,特别是纪董。只有您为他办了践行。” 纪凌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鹭州CBD高楼:“都是打工人,都希望多挣点钱养家糊口,何必因为人家有了更好的去处就骂人家没良心?鹭州就这么大,什么时候需要人家拉一把,也不好说。” “所以夏经理今天告诉了您踏浪招标的事,也算是报答您了。” 纪凌却是叹气:“爷爷花了二十年时间,才把‘斐路’这个原创品牌做起来,现在我又倒回去做代工,三叔怕是不会同意。” 就此事,纪凌下班后去了一趟三叔家。 三叔唯一的儿子纪圣邦,躺在客厅的黄花梨沙发椅上抽烟、玩手机。 纪圣邦要比纪凌小一岁,瞧见纪凌进门,不仅没打招呼,甚至冲她翻白眼:“又来要饭呐?” 纪凌毕业前,需要生活费,都是她那个在澳洲定居的渣父把钱转给三叔,她再来找三叔拿。 每次她来拿钱,纪圣邦都嘲笑她是“乞丐来要饭”。 想起这些,纪凌咬着牙走进客厅,在纪圣邦对面坐下:“你还没找着工作?” 纪圣邦一噎。 纪凌冷笑道:“是不是中专文凭不好找工作?要不这样,你到公司来,我安排个保安岗给你。” 纪圣邦叼在嘴里的烟一扯,站起身,吼道:“纪凌,你他妈说什么笑话呢?老子堂堂纪家二少爷,你让老子当保安?” “不然呢?你以为中专文凭能找到什么工作?” 纪圣邦手里的烟一摔,一个箭步,冲到纪凌面前。 “纪家二少爷?”纪凌轻笑出声,“你以为现在的纪家还是以前那个纪家?现在的纪家,早在前几年纪圣珩玩金融、投资房地产的时候就亏成空壳子了!” 纪圣珩是纪凌大伯的儿子,纪家的长子嫡孙。 见纪凌说自己好大哥的坏话,纪圣邦气得要打她。 “圣邦!住手!”三叔缓缓走下楼梯,“你在对你姐姐做什么?” “老爸!纪凌说纪家是空壳子!她还说大哥坏话!” 三叔看一眼纪凌:“你跟我进书房。” 纪凌起身。 闽南老式书房,满是海南黄花梨做成的家具,空气里有淡淡的降香味。 三叔在茶台前坐了下来,开始烫洗茶具。 “圣邦岁数小,不懂事,你跟他说纪家的事有什么用?他又不懂。” 纪凌入座:“圣邦今年也26了,不小了。我26的时候,已经撑起公司了。” 说话间,手机震动。 纪凌落眸看向手机,见又是盛岳来电,再次按掉。 三叔边烫洗茶叶,边道:“女子早慧,男子晚熟。男孩子得等三十之后才懂事。” 字字句句都是重男轻女。 这种养法,只能养出废物。 纪凌冷笑:“圣邦可千万别遗传了他二伯,六十多了还不懂事。那可就真的是晚熟了。” 她在讽刺纪家男人没屁用。 三叔脸色稍变,给她倒茶:“说说吧,今天找我什么事。” 第12章 耻辱 纪凌就将公司最近被黑子盯上、导致线上销售不佳的事全盘托出。 三叔怀疑是竞争对手搞的鬼,可除了叮嘱纪凌找律师和报案,也没什么办法。 铺垫完毕,纪凌才说起代工的决定。 “踏浪在找代工厂,我打算代表公司投标,如果这次能中标……” 话没说完,三叔手中的茶杯就往茶台上用力一掷。 “不行!踏浪当初可是帮咱们代工的小作坊,你现在让咱们去给踏浪代工,你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纪凌平静解释公司目前的困境。 不想三叔还是不能接受,强硬要求纪凌不许投标。 纪凌没办法,只能说:“盛岳说,纪家的负债率过高,不仅拿不到新的贷款,下半年的续贷,也不好谈了。” “什么?”三叔立刻就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又和他吵架了?” 纪凌没说话。 “你今年就和盛岳结婚!如果你成了盛家的儿媳妇,盛家就不会为难纪家!甚至还会多贷款给纪家!” “您这是为钱把我卖给盛家,”纪凌隐忍,“我不同意。” “当初和盛岳订婚,是不是你自己同意的?”三叔气得手指戳着茶台用力点了点,“现在又说我把你卖给盛家?难道和盛家的这桩婚事,不是你自己找的?” “盛岳是我自己找的没错,但这不意味着我愿意用自己的婚事,去换纪家的贷款。” 这话把三叔气得黝黑的脖子起了青筋,脸红脖子粗的。 “你难道不是纪家人?纪家好的时候,你享受了纪家给你的荣华富贵,现在纪家落魄了,你开始和纪家做切割了?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纪凌反问:“我享受了纪家什么富贵?我老爸卖股份的钱,没半毛钱花在我和我妹身上!我现在住的房子是租的,车是公司的,我到底享受了纪家什么荣华富贵?” 三叔怒道:“你和纪云上大学、出国留学花了大几百万,这些钱难道不是你爸、不是纪家给的?是大风刮来的?” 纪凌激动:“他生了我们,就有责任让我们受教育!这是他为人父母应该做的!” 三叔一噎,没说出话来。 怒气使他气息急促,猛喝了几口茶,平复片刻,才指着纪凌身后的地砖说: “一年前,你跪在这里,求我把公司交给你!你说你要和盛岳订婚,你有盛家的关系,你有办法把公司办好!我信了你,把公司交给你! 你每年从公司拿两三百万的年薪和奖金,用这些钱养打手、送纪云去国外留学!没有纪家,你能干成这些事?你还好意思说你没享受纪家的富贵?” “那您怎么不说我每天工作超过十二小时?不说我为了给公司拉贷款、谈账期,喝酒喝到胃出血?我过去一年给公司省下的钱,是我年薪的几倍,我问心无愧!” 三叔并不顺着她的话,还指着她身后的地砖:“四年前,你大学毕业,你爸不让你出国留学,你跪在这里,求我支持你出国念书,你可还记得你当初怎么允诺我的?” 纪凌咬紧了唇,不吱声。 三叔点燃一支雪茄,边抽,边眯眼瞧着纪凌。 “那天你说——三叔,你今天帮了我,从此我纪凌就是你的女儿,将来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纪凌一定赴汤蹈火……” 眼泪在纪凌眼眶中积聚成河,她喉咙哽得难受,强忍泪意。 当年下跪才能出国留学这件事,是她永生难忘的耻辱。 去年,纪云也想出国留学,她不希望妹妹也跪在这里,所以她第二次跪求三叔把公司交给自己。 她为公司卖命,用薪水供妹妹出国读书。 身为这种家庭的女儿,她们生来一无所有,唯有努力学习,才能改变命运。 纪凌也曾恨老天不公,让她们姐妹俩生在这种没有责任感、没有爱的家族,可恨完了呢? 她还是得踽踽独行,用病残的身体,撑起摇摇欲坠的小家。 公司是她和妹妹唯一的机会。 想起往事和未来,纪凌泪流满面,却也清醒过来。 她站起身,退至当初下跪的地方,对三叔鞠了一躬。 “三叔,我会和盛岳结婚的,但也请您退一步,让公司接踏浪的代工。” 她的退让,不是因为三叔pua她成功,而是她权衡之下的隐忍。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时的快意恩仇。 三叔抽着雪茄,眯眼瞧着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和盛岳结婚?” “明年。” 三叔满意:“你听话,我就能放权给你。踏浪的代工,你自己看着办,我不管。” “谢谢三叔,那我先回去了。” “回吧。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纪凌失魂落魄地回到车上,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似的。 江翊见她双目微红,问:“纪董不同意吗?” “同意了,但前提是我明年得和盛岳结婚。” 江翊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那我最近需要留意盛总在女人方面的情况么?” “不需要。集中精力找生物胶的专利人。” “是。” “送我回家吧。” 回到浪琴湾,天正要入夜。 深灰色的云层吞噬最后一缕微弱的光线,黑暗即将笼罩天地。 纪凌疲惫地下了车,提包往大堂走。 远远就瞧见电梯前一抹高大的身影。 秦骁宇单手提着购物袋,正在等电梯。 纪凌走过去,与他平身而站。 瞧见他一身休闲,T恤、运动长裤、包头勃肯拖,纪凌问:“出去买菜?” 秦骁宇闻声看过来,提了提手上的购物袋:“晚上打算做卤肉饭,纪总要不要一起?” 纪凌一整天没吃饭,听到“卤肉饭”三个字,咽了咽嗓子。 她笑着看回电梯门:“行。今天你请我吃卤肉饭,改天我请你吃我们老家的特色菜。” 秦骁宇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老家的特色菜是牛三宝?” 牛三宝是纪凌老家晋州的特色菜,而非鹭州。 她意外:“你知道我老家晋州的?” 秦骁宇脸色微变,转而笑问:“所以你要请我吃牛三宝是么?” “不是牛三宝,是一种更滋补的食物。” “我很期待。” 说话间,电梯门开,秦骁宇绅士地抬起手臂挡了挡,让纪凌先进。 进门后,秦骁宇去岛台备菜,纪凌看了会儿落地窗外的大海,又走到菌丝墙前。 数不清的白丝,在荧光绿的液体中舞动。 “昨晚,你和你未婚夫没事吧?” 第13章 纪总想试试么 纪凌看着菌丝的眼神一凛。 昨晚盛岳敲门时,她让秦骁宇先回避,不想秦骁宇直接把门打开,于是盛岳一下就看见他俩在一块。 盛岳当场发疯,情况紧迫,她没工夫细想秦骁宇主动开门的动机,眼下一想,才发现不对劲。 纪凌在岛台边坐了下来,右手撑着下巴,丹凤眼凌厉地瞧着秦骁宇:“你希望我们有事?” 秦骁宇切卤肉的刀一顿,笑了下:“既希望你们分开,又不希望你受伤。” 他转身将切好的卤肉放进锅里翻炒。 纪凌盯着他背影半晌,从包里摸出香烟,夹在指间用力吸了一口后,缓缓吐出烟雾。 白烟在她唇边散成嘲讽的弧度:“我和他,是家族联姻,没那么容易分开。” 这话也在告诉秦骁宇,她有对象,无论他做什么,他们都没可能。 包里手机响,纪凌拿出来一看。 又是盛岳打来的。 她这回也不按掉,就把手机放在岛台上,边抽烟,边眯眼瞧着。 秦骁宇回头看一眼:“谁的电话?怎么不接?” 纪凌挑眉笑了下,香烟在骨碟里抖了抖:“一个要对我经济制裁的人的电话,有什么好接的呢?” “你未婚夫?” “是。” “昨晚的情况,按理说,应该是他不理你才对,你们怎么反过来了?” “贱呗。”纪凌眯眼抽烟,“打电话求我哄他。” 一支烟的功夫,秦骁宇做好了两份卤肉饭。 他在纪凌身旁坐下,把一份卤肉饭放到她面前。 纪凌摁灭香烟,拿起勺子,挖一口卤肉饭进嘴。 很香、很嫩,卤肉入口即化。 纪凌许久没吃过家常菜,把一整份卤肉饭都吃光。 胃被填饱,心情也好起来。 纪凌收起餐具,笑着侧过脸:“没想到你岁数不大,厨艺挺好。” 这一侧脸,就看到了秦骁宇吃饭的样子。 他咀嚼食物时,双唇紧闭,只有紧绷的下颌骨一动一动的。 吃个饭,都美得叫人赏心悦目。 “我就当纪总在夸我了。” 纪凌笑着拿起水杯喝水:“是夸你没错。” “平时谁做饭给你吃?” “做饭?”纪凌放下杯子,“没有人做饭给我吃。” “你家人呢?” “我妹妹在隐国留学,她身体不好,我妈妈也在隐国照顾她。” “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做饭给你吃。” 秦骁宇的声音很软很温柔。 不愧是宝岛人,说话又软又清澈,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纪凌唇角溢出了笑,紧绷的情绪松弛不少。 她再次侧过脸看秦骁宇。 他在喝水,玻璃杯口抵在他淡粉色的唇瓣上。 纪凌想起他的ru头,也是粉色的。 透明色的玻璃杯、男孩粉色的唇、白净的肤色,在此刻组合成世上最干净的三种颜色。 纪凌视线一路往下,从他尖锐白皙的喉结,来到厚实的胸肌,最后止于腰间。 他微微弓腰而坐,就显得后背更加壮实,更具性张力。 那夜在青峦隐,秦骁宇**上身、撑着双臂坐在床上、胸肌又白又鼓的样子,再次闯进纪凌脑中。 “你真的是童子?” 秦骁宇喝水的手一顿,无奈地笑了下:“纪总想试试么?” 纪凌浑身燥热,点了一支烟,企图用尼古丁纾解。 “叮。” 打火机盖弹上的声响,打破暧昧的沉默。 火苗裹上香烟,纪凌手肘撑着台面,眯眼用力吸了一口,脸颊凹了凹。 秦骁宇侧着脸看她,下腹忽然一阵紧绷。 他抽走她手中的烟,丢到自己的杯子里,然后双手按住她的肩头,带着她的身体面向自己。 他低下脸,用舌头舔她的唇角。 片刻后,吻顺着唇角,来到她唇上。 纪凌嗓子里还含着一口烟,全数渡到他口中。 烟从俩人紧贴的唇瓣缝隙漏了出来。 纪凌内心的躁动再也无法抑制,双手捧着他的脸,主动而猛烈地回吻他。 俩人滚烫的唇瓣,辗磨彼此,舌头探进对方口中,试探着、嬉戏着。 秦骁宇双手掐着纪凌的腰,将她抱起,双臂托着她的屁股,走向落地窗,将她抵到玻璃上。 她却不满这样的体位,一个转身,单手与他十指相扣,反将他抵到身下。 舌尖扫过他的唇,带着尼古丁的滚烫气息喷洒在他喉结上,手从他T恤下摆滑了进去。 温热细腻的掌心贴上他的髋骨,一路往上,直至肋骨,轻轻摩挲着。 秦骁宇喉间溢出闷哼,后颈的凉意,腰侧的温热,仿佛冰火两重天。 纪凌在他耳边轻笑:“真是一把好腰。” 他哑着嗓子问:“纪总想试试么?” 纪凌笑着再次吻了上来,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掌心贴着他的腰侧、腰肌,一路往下…… 身后,是大海翻滚的惊涛骇浪。 来电铃声打破一室暧昧。 纪凌松开秦骁宇,抬手抓了抓头发,转身朝岛台走去。 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见是江翊,立刻接起:“什么事?” “纪总,宝岛那边联系上生物胶的专利人了!” 纪凌一喜:“需不需要我飞一趟?” “中间人说,那人接下来要回国一趟,到时候会第一时间约咱们见面!” “知道了。” 纪凌挂上电话。 这是这些时日以来,为数不多的好消息,她没忍住,唇角溢出笑。 秦骁宇走了过来,从身后抱住她。 他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轻拢她耳边碎发,细嫩的唇瓣柔柔地含住她的耳垂。 男人滚烫的气息钻入纪凌的耳道,直达脑仁。 纪凌浑身战栗,暖流在小腹滚动。 秦骁宇嗓音灼热粗粝,带着没被满足的压抑:“什么事这么开心?” 纪凌闭眼享受他的吻:“我想拿下宝岛一个生物胶独家专利,把出口鞋的胶水都换成生物胶。” “生物胶一般用于医学,用在鞋子上,岂不浪费?” 说话间,秦骁宇的手,从她西裤裤头钻了进去。 纪凌难捱,闷哼道:“我用环保胶,欧盟就没理由再给我下罚单了。” “公司被欧盟罚了多少钱?” “将近三亿欧,资金链快断了,不得不帮踏浪做代工,为了这事儿,我晚上……” 想起晚上在三叔家的屈辱,纪凌猛地惊醒。 她睁眼,双眸从**浓重转为清明。 按住他的手,纪凌语气恢复一贯的干脆利落:“我还有一份投标材料要准备,得走了。” 秦骁宇还抱着她,低头吻她的脖子:“需不需要我过去陪你?” 第14章 止痒 今晚,纪凌如果让秦骁宇陪自己,俩人必然要上床。 她也有**,碰见赏心悦目的异性,也会想试试。 但标书更重要。 纪凌转身面向秦骁宇,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下唇。 “改天吧。” 她拎包就走。 秦骁宇送她到家门口。 纪凌开门,回头对他笑了下:“谢谢你的晚餐,改天我请你吃饭。” 他望着她,眼底还有滚烫的**:“晚安。” 纪凌进门,手机又震起来。 她以为是江翊,拿出手机一看,却是盛岳,想都没想,直接按掉。 …… 转天,鼎盛集团,总裁办公室。 盛岳举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烦躁地松了松领带。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电话又被纪凌拒接。 纪凌现在是微信不回,电话拒接,他都数不清这是被她拒接的第几通电话了。 想起纪凌不仅玩小白脸,还对他冷暴力,盛岳狂怒,将手机砸向沙发。 秘书敲门进来:“盛总,斐路的纪董找您,要让他上来吗?” 盛岳转身,转怒为喜:“快让三叔进来!” “是。” 盛岳重新拉紧领带,走向茶台,烧水烫洗茶具,准备泡茶。 秘书带三叔进办公室。 盛岳起身,笑得一脸爽朗地朝三叔走去:“三叔,欢迎您莅临鼎盛指导工作!” 给足了三叔面子,三叔笑得合不拢嘴。 “我没预约就过来,没打扰你工作吧?” 盛岳热络道:“没呢!不耽误!来,您请坐!” 俩人在茶台边坐了下来。 盛岳给三叔倒茶:“三叔,您今儿过来,是?” “你和纪凌也订婚一年多了,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三叔叹气,“纪凌今年也27了,老大不小了,我着急啊。” 他表面关心侄女的终身大事,实则想知道,纪凌还入不入得了盛家的眼。 所以今天特地前来试探盛岳的态度。 他的算盘,盛岳一清二楚。 脸上笑意加深,慢条斯理地往茶叶里冲开水,不答反问:“公司现在很缺钱是么?我前阵子又帮纪凌谈了一笔城商行的贷款。” 三叔无奈摇头:“营收占比最大的出口业务被堵死了,差很多了。” 他没说太多公司的情况,但看过纪家财报的盛岳很清楚,纪家目前很难。 所以,纪凌年底是还不上贷款的。 她还是得乖乖回来跟他求饶。 想到这一层,盛岳有些兴奋。 他夹一杯茶到三叔手边,然后拿出手机,给三叔看纪凌拒接的记录。 “三叔,不瞒您说,纪凌这两天,又不搭理我了。” “什么?”三叔浑浊的眼珠子一瞪,掏出手机,“我现在就让她过来给你道歉!” 盛岳按住三叔的手,笑着摇摇头:“三叔,没事,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您晚上让她来魅境找我就行。” 三叔一诧。 魅境是鹭州有名的夜场,里头什么样的美女都有,想从哪里进去都行。 都是男人,盛岳要纪凌去魅境,打算做什么,三叔很清楚。 但只要能讨好盛岳,纪凌做什么他都不反对。 “行!”他向盛岳保证,“我一定让纪凌晚上过去!她不去,我押也要把她押过去!” 盛岳满意,舒心笑开。 俩人喝了会儿茶,三叔借口公司还有事,从鼎盛集团离开。 上了车,斜坐在后排玩手机的纪圣邦问:“盛岳哥怎么说?” 三叔摸着下巴,想起盛岳手机上被纪凌拒接的记录:“我算是看明白了,盛岳和纪凌,还是纪凌占上风啊。” 他横了眼纪圣邦:“以后你对纪凌客气点!别再欺负她们姐妹俩!” 纪圣邦不屑地哼笑出声:“我就是见不得她那爱出风头的衰样!穷鬼一个!装什么富家千金?” “你二伯股份再少,她也是纪家小姐。” 纪圣邦丢开手机,囔道:“她家就9%的股份,咱家有51%!我才是斐路的老板!她凭什么装得一副公司是她的样子?” 三叔让司机开车。 又对纪圣邦说:“纪凌还是有点本事的,有她操持公司,你躺着分红,不好?” “就算我同意,大哥也不会同意!”纪圣邦重新捞起手机,“大哥说他会找到证据把纪凌赶出公司!” 三叔没说什么。 他默许纪圣珩与纪凌对立。 有纪圣珩遏制纪凌,防止纪凌在公司一方独大,是好事。 另一边,纪凌把标书送到踏浪总部。 回公司的路上,收到三叔发来的坐标和包间号,以为三叔要带她应酬,连忙让江翊改道前去魅境。 只是一推开包间门,就见坐在面门沙发上的盛岳。 盛岳一身深色英式手工西服,领带将白衬衫领口束得紧紧的,同样紧的,还有他无名指上铂金圈戒——那是他们的订婚戒指。 可此时,他却是双腿分开,任由女人坐在他大腿上扭动下身。 他双手掐着女人的细腰,挑衅地望向纪凌。 纪凌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冷笑了下,朝他竖起大拇指,走到他对面沙发坐下。 两条裹在白色西裤下的大长腿自然交叠,从包里拿出香烟咬在嘴里,侧过脸取火。 纪凌用力抽了一口烟,单手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另一手搁在沙发扶手上,微抬下颌,眯眼瞧着盛岳。 盛岳抱着女人,视线却是暗暗看向她这儿。 她半眯着眼,启唇吐烟,白烟漫过脸颊飘散,半张脸隐在烟雾后,烟头明明灭灭。 瞧见她只是吸烟,对自己与女人的亲密举动毫无反应,盛岳突然觉得没劲极了,把腿上的女人推向一边,站起身。 女人“啊”的一声往沙发栽去,马上又爬起来,抱住他的腰,夹声夹调道:“盛二少,人家好难受,你别走嘛!” 纪凌嗤笑道:“她都这么难受了,需不需要我给你俩开间房,好让你帮她止止难受?” 盛岳一把扯开女人,阔步朝纪凌走来。 他单手撑着沙发扶手,俯身睨着纪凌,一把抽掉她咬在嘴里的烟,然后用力扣紧她的下巴,强势地吻了下来。 纪凌推开他,抬起手,照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这是纪凌第一次对他动手,他怔愣几秒,也来火了,按着纪凌的肩膀往后压去。 他撕开纪凌的衬衫领口,压到纪凌身上,吻纪凌的脖子,纪凌照着他的脸又是一巴掌。 女人尖叫着跑过来,拉开他,将他护在身后,与纪凌对峙:“你是新来的公主?你在干什么?” 第15章 今天一定要睡了你 纪凌松了松手腕,下巴点了点盛岳,轻笑道:“我哪来的,你问问他。” 女人转身:“盛二少,她是谁呀?她怎么打你呀?你认识她吗?” 盛岳恨恨盯着纪凌,并不吭声。 女人起先觉得纪凌和自己一样,也是这夜场的公主,可细看之下,又觉纪凌不同。 纪凌穿着职业,浅蓝色丝质衬衫扎进白色阔腿西裤里,腕间钻石表折射出来的光,在昏沉的环境里投下星光点点。 最不同的是,她不疾不徐、丝毫不谄媚的气质。 她像这里的老板,不像公主。 女人瞧一眼盛岳脸颊的五指印。 他一连被打了两巴掌,却只是敢怒不敢言。 整个鹭州城,谁敢对首富盛家二少爷动手? 想来只能是老婆。 可他明明没结婚啊。 女人纳闷,小声试探纪凌:“你是盛二少的?” 纪凌双手搁在沙发扶手上,冷冷睨着盛岳:“哑巴了?还不赶紧跟你床伴介绍介绍我?” 盛岳没面,对女人吼道:“滚一边去!” 女人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坐到角落沙发上。 盛岳气得胸膛上下起伏,失望地瞧着纪凌:“以前我出轨,你好歹生气、反击,现在都没情绪了是吧?” 他晚上安排这出戏,原本是打算让纪凌吃醋、生气,他再哄她,俩人顺势和好。 不想纪凌竟毫无反应。 “你是不是爱上那个小白脸了?” 在他的感情认知里,纪凌对他出轨无感,必然是感情转移了。 他当即就想到那个和纪凌开房、住在纪凌隔壁的小白脸。 纪凌不说话,只是挑眉瞧着他。 这在他看来,无疑是默认。 盛岳怒火中烧,无处泄火,只能单手握拳砸向墙壁。 血顺着指关节往下淌。 躲在暗处等待机会表现的女人伺机冲了出来,弯身跪在盛岳脚边,捧着他流血的手,哭道:“盛二少,您千万别为一个出轨的女人伤害自己啊!” 为一个出轨的女人伤害自己? 这话叫盛岳没脸。 他是鹭州城内最有实力的男人之一,却叫纪凌这样的落魄千金玩弄于股掌。 可纪凌是他从小爱慕到大,苦追多年无果,最后还是因为她要进入纪家公司、需要拿资金作为投名状、他连夜为她办妥贷款,她才愿意与他订婚的女人啊。 纪凌一直都是他求而不得的女神。 即便她为了报复他而出轨,他也不舍得与她解除婚约。 因为这一解除,就是彻底的结束了。 想到这些,盛岳被怒火蒙蔽的双眸,猛然间清明。 “盛二少,您跟我走,我帮您包扎!”女人拉着他的手臂。 “滚出去!”他大吼,“再不滚,老子把你舌头割了!” 女人吓得白了脸,连滚带爬逃出包间。 现场只剩盛岳和纪凌二人。 盛岳抬手抓了抓浓密粗硬的黑发,拉过一把圆凳,在纪凌面前坐了下来。 他微俯身子,双腿敞开,双肘撑在膝盖上,与纪凌平视。 “纪凌,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那个小白脸了?” 昏沉的环境中,他声音低沉而落寞。 纪凌双腿交叠,冷眼睨着他:“倒不如你先告诉我,你跟那些女人上床的时候,是不是爱上她们了?” 盛岳激动:“我和她们上床,但我爱的是你!” 纪凌笑了:“你爱我?你怎么还能睡得下别的女人?” “因为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我有**!有需求!你不让我碰你,我能怎么办?” 这就是这个环境的男人。 从小被宠坏了,有**就得立即发泄,有想法就得即刻满足。 这也是纪凌一身反骨的原因。 她冷冷睨着盛岳,两条长腿交叠,翘起的右脚鞋尖,朝盛岳腿心探去,轻轻摩挲着。 盛岳落眸一看。 纪凌今天穿白色阔腿西裤、黑色尖头细高跟,黑与白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鞋尖抵着他的腿心,有一下没一下地刺挠着他的胯下。 盛岳闭眼,呼吸骤然粗重几分。 再睁眼,双眸被**蒙上,呼吸滚烫急促。 纪凌冷眼瞧着他被**牵制的模样,问:“说吧,咱俩的婚约,是继续还是不继续了?” 盛岳浑身紧绷,灵魂和声音却在颤抖。 “只要你愿意和那个小白脸彻底断了……你就还是我老婆……” “那我纪家明年的续贷?” “续!” 纪凌佯装没听清楚,把脸凑过去:“续多久?” 说这话的时候,手从他衬衫扣子之间的间隙滑了进去。 盛岳闷哼一声,低吼道:“两年!” 纪凌满意,干脆利落地抽出手,站起身:“很好。你今天的表现我很满意。我走了,你可以去为刚才那个女人止痒了。” 盛岳扯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抵向身后的沙发。 他扣着她的后脑,想吻她,却被她别过脸躲开。 他就去吻她的脖子:“纪凌,我今天一定要睡了你!” 他趴在纪凌身上,将纪凌一条腿夹在自己两腿间蹭着。 纪凌抬腿,膝盖抵上他的腿心,往上顶了顶。 他身体瞬间一僵。 那日被纪凌踢蛋的恐惧爬上心头。 纪凌挑眉瞧着他:“还不起开?” 他咽了咽嗓子,缓缓直起身子,坐到一旁。 纪凌整理着衬衫和头发,目视前方,声音没有半丝情绪:“我很期待我们的婚礼……和初夜。” 那天之后,纪凌正常接盛岳的电话,正常去青峦隐和他一起吃晚餐。 说来也怪,盛岳人高马大,浓眉大眼,体毛异常发达,**也很旺盛。 可见体内雄激素水平之高。 可他却热衷吃素食,去灵修会。 到底是什么癖好,纪凌搞不懂,也没心思去搞懂。 公司的事就够她忙的了,她实在无暇关注一个明年就要甩掉的挂名未婚夫。 正想着,江翊敲门进来,急道:“纪总!咱们的投标被踏浪撤掉了!” 纪凌骇然:“你说什么?” 江翊把平板递了过来:“踏浪早上十点刚发布的公告,说接到举报,咱们家的制作工艺有问题,鞋材有毒!所以把咱们撤了!” 纪凌拿手机和包,站起身:“走!去踏浪见一见夏镇,问问是怎么回事!” 第16章 喝酒 踏浪总部,一楼咖啡厅。 纪凌和夏镇面对面而坐,谁都没心思喝咖啡。 江翊候在纪凌身侧。 夏镇歉意道:“纪总,本来董事长是很希望把代工交给斐路的,他说他以前租纪家的车间做鞋垫,他知道老纪总做鞋做人的原则,可是……” 纪凌:“可是有人举报,高层反对,他也没办法。” “是的。举报人提供了斐路被欧盟调查的结果,鞋胶确实甲醛超标太多了,而且线上也有不少消费者说斐路的鞋子太臭了……踏浪这边担心交给你们代工存在风险。” 纪凌解释道:“我们可以用踏浪指定的鞋胶,甚至由踏浪提供材料也可以。我们只出人工和工艺,这完全不用担心材料的问题啊。” 夏镇为难:“是可以这样没错,但客群不清楚内情,只知道斐路做的鞋子甲醛超标,那么踏浪这批由斐路代工的鞋子,肯定也有问题,他们不会去思考鞋材和鞋胶由踏浪提供,那就是安全的。” 纪凌听明白了,很无奈:“是的,与其找一家将来可能需要花钱花力气去公关的代工厂,还不如一开始就选一家完美的代工厂。” “纪总,我在斐路工作了很多年,我很清楚斐路工艺优秀,鞋子质量好过市面上大部分品牌,你们只要把鞋胶供应商换了,斐路还是能东山再起的!” “我已经把鞋胶供应商换了,但影响似乎才刚开始。”纪凌对夏镇笑了下,“夏镇谢谢你。” “纪总不用客气。” 夏镇借口还要开会,起身要离开。 纪凌起身:“夏镇,能不能再帮我一件事?” …… 从踏浪总部出来,纪凌和江翊回公司。 纪凌一路上没说话,只是用手按着胸口看窗外。 江翊担心她的身体,几次透过后视镜观察她的脸色。 一路低气压地回到公司。 一进办公室,纪凌就把包砸向沙发。 江翊关上门。 纪凌走到落地窗前,单手叉腰,气得胸膛上下起伏:“给踏浪发举报信的人,和网上的黑子,肯定是同一伙!” 江翊咬牙:“纪总您放心,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帮孬种找出来!断了他们的手脚!” 纪凌来回踱步:“纪家肯定是得罪什么人了!” 她转身回大班桌,拨内线给技术:“直播间黑子的事,有什么进展吗?” 那头说:“警方根据几个本地P传唤了几个水军,他们招供了。是从水军群领的任务,发一条几毛钱。” 纪凌问:“那发任务的人呢?抓到了吗?” “警方说发任务的P在境外,抓捕有困难,让咱们别抱太大希望……” 纪凌气得把电话挂了。 她点了一支烟,边抽边思考,半晌后又摁灭香烟:“江翊,送我去找三叔。” 彼时是明媚的春末,高尔夫球场草坪嫩绿,远处薄雾青山。 三叔一杆进洞,十分开心,把球杆和手套递给助理,笑着朝纪凌走来。 纪凌把水递给他。 “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打球?” “我有事想问您。” 三叔坐上停在一旁的球车,纪凌也跟着上去。 “纪家,曾得罪过什么人吗?” 三叔喝一口水,想了想,摇头:“应该没有。咱们纪家人,从不惹是生非,在老家是能出钱就出钱,能出力就出力。在厂里,对工人也好,从不拖欠工资。能得罪什么人?” 这些,纪凌倒是信的。 她和纪云在晋州老家的老宅长大,从未听说过纪家和谁有过矛盾。 爷爷一辈子待人宽厚,在村里颇有名望。 奶奶虽然重男轻女,但也从不和人有龃龉。 纪凌想不出是什么人要报复纪家。 她将公司被人举报、导致失去踏浪标的的事告诉三叔。 三叔笃定道:“纪家不会得罪人的!肯定是恶性商业竞争!去查查哪家鞋企替补了咱们的出口份额!” 纪凌的意见却不同:“他们成功拿走了属于咱们的出口订单,他们已经赢了,有什么必要再去举报咱们、让咱们做不了代工呢?” 这么做对他们没利益。 商人不做无利之事。 见纪凌冥顽不灵,三叔怒道:“纪家没有得罪人,也没有仇人!除了嫉妒咱们做出口的人,还能是什么人举报咱们?” 看来三叔这儿也问不出什么,纪凌借口离开。 她让江翊去查纪圣珩和纪圣邦最近有没有得罪人。 江翊把她送回家,立刻去查。 纪凌身心俱疲,泡了个澡。 正准备和妹妹打视频,门铃突然响了。 纪凌从浴缸中起身,套上浴袍。 是秦骁宇。 纪凌笑着开门。 最近不知怎么的,看到他就自然而然地想笑。 秦骁宇一身白T加浅灰色纯棉长裤,唇红齿白,干净得像附近鹭州大学的学生。 他双手抄兜,笑着看纪凌:“吃晚餐了么?” “没有,你呢?” “我做了红烧面和蚵仔煎,要一起吃么?” 两样都是纪凌最爱的食物。 “好啊,我冲个澡就来。” 纪凌回浴室,简单冲了下身子,换上家居服就去了隔壁。 隔壁大门虚掩,她拎着红酒推门而入。 岛台上摆放两份热气腾腾的红烧牛肉面,还有一盘煎得质地香脆的蚵仔煎。 纪凌在岛台边坐了下来,举了举红酒:“你请我吃面,我请你喝酒。” 秦骁宇拿了两个高脚杯过来,挨着她坐下:“那我得小心点了。听说漂亮女人请喝酒,通常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纪凌弯唇,并不否认。 她单手撑着一侧脸颊,侧过脸看秦骁宇,视线从他挺直大气的鼻子,来到笔直纤长的五指。 他的手,修长而笔直,肤质白皙细腻,指甲修得圆润整齐,甲缝干净。 鼻头大、手指长,那里肯定很大。 纪凌身体有些燥热。 “你脸色不太好,最近工作很忙?”秦骁宇把倒好的红酒放在她手边。 纪凌回神,想起公司的糟心事,叹了叹气:“本来可以中标的,但有人举报,代工的活儿没了。” “对公司影响很大?” “还好。本来年底要还的贷款,又延了两年续贷,暂时安全。” “贷款,是你未婚夫帮你解决的?” “嗯。”纪凌想起那晚在魅境发生的事,有些反胃。 她拿起酒杯,轻抿一口红酒。 酒液还未下咽,秦骁宇就倾身抱住她,吻上她的唇。 第17章 草莓印 男孩的吻,清新干净,没有难闻的气味,反倒有淡淡的薄荷香气。 纪凌把嘴里的酒渡给他。 他咽下这口酒,嗓子滚了滚。 吻从纪凌的唇瓣,来到脖颈,一路往下。 天旋地转间,她被秦骁宇抱着压向沙发。 她不满足于这样的体位,一个翻身,坐到他身上,俯身想吻他,一靠近,就发现他呼吸更粗重滚烫了。 纪凌吻了一下他的鼻尖,**般轻笑道:“真是没出息……” 说着,双手放到他T恤下摆处。 他很配合地抻起双手,让她脱下衣服。 纪凌欣赏地看着他又白又鼓的胸肌,轻轻用指腹碰了碰。 他忍不住闭眼,闷哼一声。 纪凌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颗硕大的草莓印。 还想制造第二枚,他不允许了,翻身将她压回身下:“脖子有动脉,种草莓印会死人的。” 纪凌一条腿勾住他的腰,手指在他胸膛上画圈圈:“种这里,就不会死人了吧?” 说着,就要去吻他。 放在岛台的手机忽然震起来。 这个点,会找她的,只能是江翊。 而江翊没事不会找她。 纪凌按着秦骁宇的胸膛,直起身子,下了沙发。 她边拉褪至腰间的卫衣,边走向岛台。 果然是江翊来电。 纪凌接起:“什么事?” “纪总,举报邮件拿到了。” 纪凌一喜:“你现在在哪里?” “我现在在您家楼下,需不需要送上来给您看看?” 纪凌正要说话,秦骁宇从后面圈住她的腰…… 猝不及防的袭击,纪凌没有防备,不受控地闷哼一声。 电话那头,江翊问:“纪总?您没事吧?” 纪凌按住秦骁宇兴风作浪的手,轻咳一声:“我没事。我这就下去,你稍等。” 她挂了电话,转过身看着秦骁宇:“我突然有事,得走了。” 秦骁宇双手掐着她的腰,低头吻她:“纪总这是要当逃兵?” 纪凌回吻他:“我总有一天会吃了你。别急。” 秦骁宇满意地放开她,送她到门口。 纪凌下楼,瞧见黑色奔驰停在大门口,快步走去,拉开后排车门上了车。 “邮件是夏镇拿到的?” “是。” 纪凌点点头:“夏镇这回帮了大忙,帮我送点购物卡给他。” “好的纪总。” 纪凌伸手:“邮件给我看看。” 江翊递了一个密封牛皮纸袋过来。 纪凌接过,打开,就着车内昏黄的灯光快速、仔细地查看内容。 看完后,将手中的材料甩向椅背,怒不可遏道:“给踏浪的举报材料里有欧盟出具的调查结果复印件!果然是举报咱们出口的那帮人!” 她一急,又想抽烟,手本能地摸向口袋,发现没带烟下来,烦躁得捶了一把座椅。 江翊问:“需不需要我下车帮您买烟?” “不用!让你去查纪家那俩废物最近有没有得罪人,查得怎么样了?” “我查了,他俩没有得罪人,和以前一样,一个整天在办公室钻研房地产,一个在家玩手机。” 纪凌骂道:“这俩废物也没本事得罪这种能把事情捅到欧盟的‘能人’!” “我认为有可能是公司的员工,否则没人能拿到咱们的鞋胶样本,还清楚知道咱们的出口数据!” 纪凌阴沉着脸点点头:“看来内部有叛徒了!给我查!” “对了,还有件事。” “说!” “台湾那边的中间人说,陈博士计划下周到鹭州,到时候会约见咱们。” 陈博士是生物胶的专利人陈永伦。 纪凌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不全是坏事。” 她捞起邮件下了车。 一出电梯,看到秦骁宇家的门,却是半点继续的心思都没有。 公司有内鬼,她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没心情睡他。 纪凌直接回了自己家。 她研究举报材料至半夜才稍稍合眼,第二天正常时间上班。 一进办公室,就把邮件甩到大班桌上,后背往大班椅靠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黑子在内部,公司这次麻烦了。如果他把含甲醛鞋胶批次的鞋子都公布出来,那会导致大量的退货或仅退款!现在公司根本没钱退款!” 江翊捏紧拳头:“您放心!我会尽快把叛徒查出来!” 纪凌落眸看向桌面,片刻后直起身子,拿过邮件,蹙眉盯着发件人的邮箱地址。 ChSao-u@ “江翊你过来。” 江翊走到纪凌身边。 纪凌指着邮箱地址:“ChSao-u,是不是港台罗马注音名?” 江翊点头:“是的。” 纪凌拿出手机,在搜索栏输入ChSao-u三个注音。 跳出来的答案是—— 作为人名,“Ch”常对应“陈”姓或者“秦”姓。 “Sao”常对应“晓、小”等字。 “u”常对应“玉、瑜”或“宇”等字。 秦骁宇? 纪凌瞳仁一缩,空气瞬间凝固,耳畔嗡嗡作响—— “我用环保胶,欧盟就没理由再给我下罚单了。” “公司被欧盟罚了多少钱?” “将近三亿欧,资金链快断了,不得不帮踏浪做代工……” 这是那夜,秦骁宇从后面抱着她、吻她的脖子,俩人之间的对话。 纪凌煞白着脸怔坐片刻,拿着手机站起身。 江翊准备离开:“我马上去查员工里有没有人的名字对得上。” 纪凌按住他的手臂:“先送我回家一趟。” 江翊就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您哪里难受吗?” 纪凌摇头:“我没事,赶紧送我回去一趟!” 回到浪琴湾,纪凌一出电梯,立刻冲向秦骁宇家,用力敲门。 可敲了许久都没人开门。 江翊递了手机过来:“您家门口的监控拍到他早上八点半从这里离开。” 纪凌夺过手机,把监控画面往后拉。 她要确认秦骁宇有没有回来。 江翊说:“我刚才看过了,还没回来。” 纪凌把手机塞回江翊手里,怒道:“我先回公司,你在这里守着!人一回来,立刻抓起来!然后告诉我!” “是!” 第18章 迷雾 纪凌回到公司,让人事部把在职和离职的员工花名册发给自己。 她检索与ChSao-u同音的名字。 不管是陈晓玉还是秦小雨,但凡名字的注音能对上的都筛查过两遍。 没有。 一个都没有。 所有的可能性都指向秦骁宇。 纪凌细想认识秦骁宇以来,俩人说过的所有话,才发现,所有关于她工作的事,都是他主动问起,她被动回答。 他总是趁着撩拨她的时候问起。 想到这些,纪凌气得扇了自己一耳光。 江翊一整日没有音信,说明秦骁宇还没回去。 纪凌一下班就赶回家。 出电梯,看见江翊坐在边上,问:“人没回来过?” 江翊站起身:“没有。” 纪凌从包里摸出烟盒,拿出一支香烟咬到嘴边。 江翊递上火,低声说:“纪总,这个秦骁宇,肯定是竞争对手派来的黑手!住您隔壁,也是一早就安排好的!” 纪凌吸着烟,眯眼瞧着秦骁宇家的门,缓缓吐出几口烟雾。 “如果他是一个能被利益收买的人,那事情就简单了,就怕他不是。” 这天,江翊在门口守了一夜,秦骁宇没回来过。 纪凌认为秦骁宇有意躲着,守下去没意义。 她让江翊先回家休息,后续再想办法找秦骁宇。 她同时让销售部把涉甲醛运动鞋的销售金额统计出来,先提前准备钱。 如此这般,就还需要再找银行贷一笔钱。 纪凌打电话约盛岳去青峦隐吃饭。 上次应酬李行长,她就看明白了,与其去应付这帮老登,还不如哄好盛岳,让盛岳帮纪家拿贷款。 她难得主动邀约,盛岳很高兴,进门的时候,笑得一脸灿烂,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吻她的眉眼。 他把宝石蓝的绒布袋递给她:“订婚500天的礼物。” 纪凌意外地接过:“订婚500天?这你都记得?” 盛岳换上拖鞋,牵着她的手进客厅。 “我连咱俩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是几月几号都记得清清楚楚。” 纪凌忍不住嘲讽:“每个跟你牵手接吻的女人,你都记得这么清楚?” 盛岳原本挺高兴,闻言瞬间拉长了脸。 纪凌打开绒布袋里的宝蓝色首饰盒,是一条水滴蓝宝石项链。 皇家蓝的宝石在暖黄的灯光下发出璀璨光泽。 纪凌观察宝石的成色:“多少钱?” “喀什米尔蓝宝石,30克拉左右,我让人从港湾区拍回来的,你猜多少钱?” 盛岳接过纪凌手中的项链,帮她戴在脖子上:“我看你平时从不戴首饰,是不喜欢戴还是没有?” “没有,也不喜欢戴,感觉碍事。”纪凌落落大方道。 “平时不戴可以,但出席一些朋友间的聚会、家族聚会,还是得戴。你成天脖子空空的,人家不知道,还以为是我舍不得买好东西给你。” “所以这条项链到底多少钱?” “一千七百万,港币。” 纪凌吸了吸牙齿,玩笑道:“如果公司缺钱,我能把它卖了么?” 盛岳抬手,食指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干脆把我也一起打包卖了得了。” 纪凌开玩笑的。 明年和盛岳退婚,他送她的礼物,她会一并退回。 俩人在圆桌边坐了下来。 酒店上菜,都是一些素食。 纪凌心不在焉地吃着,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素食?男人不都喜欢吃肉食么?” 盛岳挑眉看过来:“别人不知道,但我晚上吃肉容易冲动,所以我尽量晚上吃素食,就不太想那事儿。” 纪凌嘲讽一笑:“你吃的肉被人下春药了吧?管不住下半身就直说,赖什么肉食?” “我没骗你。我去看中医了,中医说我气血旺,肉吃得多,是容易有冲动。” 纪凌懒得理他,兀自吃饭。 盛岳看向里间的原木色禅式大床:“那晚,你和小白脸来青峦隐,是故意气我的,对吧?” 纪凌夹菜的手一顿,抬起清亮的眸子:“什么意思?” “我让人查过监控了。那晚我进房之前,你和小白脸也刚进来没几分钟。我走后不久,你也走了。” 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所以他认为纪凌是故意找人气他。 纪凌放下筷子,舌尖舔了舔后槽牙,想了想,干脆大方承认:“是。” “但你怎么解释你在小白脸家里的事?” “我就是找邻居帮我演一出戏气你,后来你让我甩了他,我认为他再住在我隔壁不合适,所以去他家和他谈搬家的事。” 合情合理,毫无漏洞。 盛岳甚是满意,起身走到她身后,俯身抱住她、吻她。 他呼吸滚烫而急促:“宝贝,所以你还是处女,对吧?” 纪凌有意讨好他,故意夹起声音:“讨厌。” 盛岳狂喜,小心翼翼地吻她的脖子、后颈。 纪凌仰头,闭眼忍受。 盛岳以为她很享受,吻得越发卖力。 “公司最近可能会有退货潮,我需要贷款,你帮我……” 盛岳含住她的耳垂舔弄:“要多少钱?” “三个亿……” “没问题。” 纪凌一颗心落了地,又装了片刻,手肘顶了顶盛岳的腹肌:“好了,我饿了,先吃饭吧。” 盛岳又抱着她吻了片刻,才满意地站起身,回座继续用餐。 结束晚餐,盛岳抱着纪凌蹭,想发生关系。 纪凌依旧不愿意,他这回没逼她,显得超乎寻常的包容。 回去的路上,纪凌问江翊:“人找到了么?” 江翊摇头:“没有。那天到现在都没出现过!这厮绝逼有问题!” “陈博士抵达鹭州的时间确定了么?” “只说在下周,具体时间得等那边通知。” “好。”纪凌闭眼,“我歇一会儿,到家叫我。” 转天,盛岳给纪凌发来贷款材料,要她尽快准备好。 这次是一家省外的银行。 纪凌把材料转发给财务总监,然后点开电脑一个秘密文件夹。 正输密码,忽然有人急促地敲门。 纪凌立刻退出秘密文件夹,起身去开门。 公司副总急道:“纪总,不好了!质监局和环保局的人去厂里了!说咱们的鞋材含毒,要咱们停业整顿!” 第19章 筹码 纪凌赶到厂里时,质监局和环保局的人正要走。 她立即笑着上前,对为首的男人客气道:“局长您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纪凌。” 王局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有人向我们实名举报你们的鞋材含毒。我们来之前,抽检了市面上你们销售的鞋子,均在鞋胶里发现甲醛、苯、DMF超过国家规定的安全范围。这是停业整改通知书。” 纪凌解释道:“我们之前确实有一批胶水出了问题,但我们现在已经换了胶水供应商,鞋材鞋胶全部都是合规的。我们厂里这么多工人需要养家糊口,一旦停业,让他们怎么办呐?” 双方走到车间门口。 王局顿步,转身看一眼周围环境:“你们要整改的,不止是含毒鞋材问题,还有排污问题!环保局刚才检查过了,你们的排污系统存在老旧、不规范的问题,这次要一起整改了!” 说完,就往公务车走去。 纪凌亦步亦趋跟着,央求道:“局长,我们一定整改!但能不能不要让我们停业?这么大的厂子一下停业,撑不住的,万一倒了,税也就缴不上了。去年一年,我们缴了六七千万的税。” 王局叹气:“我知道你们斐路是纳税大户,如果没人举报,我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现在是有人实名举报,我们没办法不处理呀!你们尽快去整改吧!” 他说完,拉开车门上车。 纪凌直起身子,目送公务车离开。 一转身,脸上小心翼翼的赔笑瞬间收得干干净净。 她捏着停业整顿通知书,快步朝厂区办公室走去,边走边交代江翊:“实名举报!去给我查!我要看看到底是谁要整垮纪家!” 江翊亦步亦趋跟着:“是!我这就去查!” 纪凌和厂长等人开会,决定聘请第三方机构整改排污问题,并且召回市面上所有涉污染运动鞋。 这么一整,一两个亿又没了。 但没办法,只能按要求尽快整改,否则一直停业,纪家就真的完了。 江翊傍晚带回消息。 “向质监局和环保局实名举报的材料是通过邮寄,我试着找关系拍举报信上的举报人姓名,但都被拒绝。” 纪凌望着车窗外晋州的夜景,说:“关系不够硬。即便钱给到位,也没人敢帮你做这件事。” 江翊问:“那现在怎么办?” 纪凌头疼,揉太阳穴:“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不用管了。” “好的纪总。” 同一时间,鹭州帆船俱乐部。 纪圣珩搂着网红脸小女友下船,走出帆艇泊位,沿着栈道往餐厅走。 迎面几个年轻男子说说笑笑经过。 “呦!这不是纪家大少爷么?” 纪圣珩顿步,看向来人。 看清楚对方是死对头踏浪集团的二少爷,立马黑脸骂道:“呦!这不是我们纪家的看门狗么?” 他在讽刺踏浪是曾经租用纪家车间、帮纪家做鞋垫、仰纪家鼻息过活的狗。 对方当然听出来了,却不恼,反而笑着说:“听说你们纪家的厂子,被质监局和环保局给端了啊?” 纪圣珩一愣:“你说什么?” 对方拍拍他的肩膀:“没有了那个小破厂,你这废物上哪儿当大少爷去呢?啧啧,真是可怜啊!” 他和同伴大笑着扬长而去。 纪圣珩一张脸难看到极致,双手攥成拳,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 纪凌人刚回到鹭州,又接到纪圣珩秘书的电话,要她立刻回老家祠堂。 江翊担心道:“咱们这才刚回鹭州,又折回去,得**点了,您身体受不住的,要不跟纪副董请假吧。” 纪凌说:“他大概率是知道了厂子停业的事,喊所有宗亲出来罢免我,如果我今晚不回去把事情说清楚,会被他赶出公司。” 江翊叹气:“一会儿路上我帮您买份饭,您吃点吧。” 纪凌却说:“不用。开车去盛家接人。” 她给盛岳打去电话,要他陪自己回一趟老家。 盛家的关系,现在是她最大的筹码,如果今晚她不把盛岳带着,恐怕顶不过众人的压力,三叔也不会支持她。 毕竟厂子是在她手上被停业的。 纪凌在盛家楼下接到盛岳。 盛岳一身深色英式手工西服,浓密粗硬的黑发往后码去,露出英俊大气的五官。 他一上车,就皱眉问:“怎么这么晚突然回老家?” 纪凌把停业通知书递给他。 他看完,骂道:“哪个兔崽子举报的?” 纪凌摇头:“不知道。没有质监局的关系,根本查不出来是何人举报。” 盛岳气得捶了一把座椅,平复情绪几秒,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他称呼那头的人为叔叔,让对方帮忙约见晋州质监局的局长,时间定在明晚。 挂上电话,他紧紧牵着纪凌的手:“找到关系了。放心吧,配合整改,问题不大。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举报的兔崽子揪出来扒了他的皮!” 纪凌低声:“谢谢你。” 盛岳举起俩人握着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我是你老公,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言谢。” 说话间,见纪凌脖子上依旧空空,问:“项链怎么没戴?不喜欢?” 纪凌摇头,声音很低:“上班不想戴,太招摇了。” “今晚不是回老家祠堂么?得戴上啊!让纪家那帮狗眼看人低的老东西都瞧瞧好东西,也告诉他们,你有我盛家疼!” “下次戴。”纪凌疲累不已,“我有点累,先睡会儿,到了你喊我。” 盛岳就把她拥到自己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胸膛入眠。 纪凌太累了,很快睡着。 她做了个梦,梦见小时候父母吵架,父亲提着行李要离家,母亲哭着拦住他,求他不要抛弃两个孩子。 他大骂母亲:“你生的两个女儿都有心脏病!都是废物!不要也罢!这个家散了!” 母亲崩溃的哭声,妹妹害怕的抽泣声,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 “不要!不要!”纪凌惊醒。 “怎么了?”盛岳搂紧她,“做噩梦了?” 纪凌挣出他的怀抱,坐直身体,白着脸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看向窗外:“到哪儿了?” “刚下高速,快到了。” 纪凌整理头发和衣服,换上一脸厉色。 黑色奔驰沿着村道往里开,很快豁然开朗。 灯火通明的纪家祠堂外,停着多部豪车。 纪凌下车,和盛岳一起朝祠堂走去。 上石阶前,她特意抬头看一眼祠堂红砖厝顶的燕尾脊。 脊上的裂缝越来越大了。 燕尾脊裂脊,意味着家族即将分崩离析。 纪凌回想公司连日来的灾难,深吸一气。 她挽上盛岳的手臂,抬脚迈上石阶,走进祠堂。 第20章 何时完婚 一众纪家宗亲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上,见盛岳也来了,立即热情地同他寒暄。 纪凌走进内厅的佛堂,点了三支香,举在手上,对着祖先的牌位拜了三拜。 香在描金香炉插好,她回到前厅,在纪圣珩身侧入座。 这是属于她父亲的位置。 纪圣珩恨恨盯着她:“纪凌你真是能耐了啊!让所有长辈等你一个人?怎么?觉得自己是公司的总经理,牛逼了是吧?骑到三叔头上了是吧?” 纪凌没吭声。 盛岳笑着开口:“纪家大少爷好歹在美国留过学,说话这么难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流水线上的工人一个水准。” 他在讽刺纪圣珩粗鄙、没文化。 纪圣珩晚上刚被踏浪二少爷侮辱过,眼下又被盛岳嘲讽,气得脸红脖子粗,瞪着眼骂道:“这是我纪家的家事,没你一个外姓人说话的份!” 盛岳笑着翘起二郎腿:“我一个外姓人,借了你们纪家几十个亿,说句话都不行?” 纪圣珩一噎,转而看向纪凌。 他手指着天,赤红着眼,大声道:“爷爷和我老爸,辛辛苦苦把公司做起来!你接管公司一年,就搞得公司要倒闭!你就不怕爷爷他老人家死不瞑目吗?” 现场立刻安静下来,正和宗亲说话的三叔也看过来。 三叔大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纪凌平静道:“有人向相关部门实名举报咱们的鞋材含毒、排污系统不合规,现在他们要求咱们停业整顿。” 两件事都不是纪凌任上发生的事,三叔很清楚,没吭声,掖着双手,来回踱步。 不清楚内因的某位宗亲激动道:“好好的鞋材为什么会含毒?啊?” 纪凌看向纪圣珩:“那是因为纪副董在我进公司之前,把合格的鞋胶供应商给换了!” 纪圣珩瞪着双眼,脖子上青筋暴起:“其他品牌的鞋胶,或多或少都含有甲醛,人家没事,就咱们被查,你赖鞋胶吗?我看是你经营不善,得罪人,被人盯上!才害公司被举报!” “圣珩说的没错,哪家鞋厂的鞋胶没甲醛?人家为什么没被查,就咱们被查?” “还有那排污系统,纪凌你到公司一年多了,应该要发现排污系统有问题,早点解决才是啊!怎么搞得让相关部门查呢?” 又把责任引到纪凌身上。 纪凌早有心理准备。 “我刚进公司,就发现排污系统有问题了,我也想过整改,但没钱。去年我从纪副董手里接过公司的时候,公户只剩一万多块钱,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拿什么整改排污系统?” 纪圣珩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解释,宗亲们就炸开了锅: “什么?公户只剩一万多块?” “钱呢?钱都到哪里去了?” “这么大一个公司,公户只剩一万多块钱?这像话吗!” 纪圣珩大吼:“当时公户没钱,是因为钱拿去投资房地产了!又不是我贪污了!” 纪凌冷笑:“哦,把公司的钱,全拿去山里囤地皮,现在地皮丢着长草,既卖不掉,也开发不了,连抵押给银行,银行都不要。你这和自己贪污了也没差别啊。” 纪圣珩涨红了脸:“等几年,再等几年,房地产好起来,我囤的那些地皮就值钱了!到时候能几倍几倍地赚回来!” 纪凌笑着看向众宗亲:“各位长辈,你们说说,这房地产还能好起来吗?” 纪家宗亲在公司都有少量股份,以前公司好的时候,拿了不少分红,有钱了就买楼,对房地产态势有一定了解。 无人看好房地产。 众人激动。 “圣珩,你买地皮的事,没有跟大家商量!我们不认!” “对!我们不认!你把那些破地皮转你自己名下,把钱还给公司!” 纪凌冷冷睨着纪圣珩:“抽资投资房地产是一回事,还有欧盟的罚单。当初你为了把资金拉去做房地产,换了合作多年的胶水商,导致出口到洲域的鞋子全部含毒。上月公司被欧盟罚了2.9亿欧,折合人民币25亿,正是这笔罚款压垮了公司!” 纪圣珩解释:“换胶水商,是因为他们坐地涨价!年年涨价!我才把他们换掉的!” 纪凌并不顺着他的思路,又道:“我接管公司后,拼了命想把销量做上去,但因为鞋胶的问题,鞋子在网上被黑,导致线上销售也死了。可以说,公司现在没什么进账了。没钱,什么都做不了,包括排污系统,而导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 她手指纪圣珩:“就是你,纪圣珩!公司是被你给做倒闭的!” 纪圣珩恼羞成怒地盯了她几秒,忽然站起身,跑到内厅贡桌边上,取下宝笼罩里的三色楦头。 他跑回前厅,用楦头指向纪凌。 盛岳以为他要打纪凌,一个起身,将纪凌护到身后:“你敢?” 纪圣珩高举楦头:“我是纪家的长子嫡孙!今天我就以爷爷的名义,撤掉纪凌在公司的一切职位!” 盛岳:“行,如果纪凌离开斐路,那我给斐路的所有贷款,全部要提前收回。” 纪圣珩:“姓盛的!你别因为你有俩臭钱就了不起!收回就收回!” 他看向三叔:“三叔,咱们把办公楼、厂子、门面都卖了!把欠银行的钱都还了!重新开始!当年爷爷可以从一个小车间把公司做起来,我就可以!” 三叔阴沉着脸,目光落向他手中的楦头。 楦头是木头制作的鞋模。这是纪家第一双原创运动鞋的鞋模,象征纪家的发家。 它平时被摆放在纪家祠堂贡桌上的琉璃宝笼罩里,唯有纪家的话事人,才有权力取下它。 见楦头,如见已逝的纪家老爷子。 三叔眯眼瞧着纪圣珩,骂道:“混账!把楦头给我放回去!我还没死,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纪圣珩急得口不择言:“爷爷还在世的时候,说过将来纪家我做主!” 三叔吼道:“那是因为你爷爷不知道你这个混账,会把公司搞破产!圣邦,把楦头放回去!” 纪圣邦赶紧跑到纪圣珩身边,小声劝道:“大哥,给我吧,别跟我爸硬刚,他脾气不好。” 纪圣珩红着脸把楦头甩给他,气呼呼回座。 “好了!都别吵了!”三叔双手掖在身后,走到前厅正中,“我来说几句。” 他一脸权威地看着众人:“公司的情况,纪凌说的属实,这次被停业整顿,圣珩也有责任,不全是纪凌的责任。” 众人捶手,悔不当初。 “说什么长子嫡孙!我呸!” “小时候他就不学好,长大能干好才怪了!” “扶不起的阿斗!废掉算了!” 纪凌讽刺一笑,收回视线的同时,发现三叔正盯着自己和盛岳。 她知道,三叔是看在盛岳的份上,才为自己说话。 这就是她今晚带盛岳一起前来的原因。 三叔转身看一眼内厅纪家先贤的排位,又看向纪凌和盛岳。 “纪凌,今天当着纪家列祖列宗和所有宗亲的面,你给一个准信——什么时候和盛岳完婚?” 第21章 举报信 纪凌心里很清楚,三叔是因为她和盛岳的婚约,才会支持她留在公司。 一旦她表示不和盛岳结婚,那今晚,三叔就会借纪圣珩的提案,要求她离开公司。 她不能离开公司,她所有计划,都必须利用公司去实现! 思及此,纪凌牵上盛岳的手,佯装温婉地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好呢?” “我听你的。” “那我们就年底结婚吧。” 盛岳大喜:“行啊!” 纪凌看向三叔。 三叔满意,对众宗亲说道:“纪凌管理公司的这一年,一直很努力,不仅解决了公司的资金问题,也开发出几个颇受年轻消费者喜爱的系列!我认为公司应当交给有能力的年青一代去经营!大家觉得呢?” 众宗亲小声交换意见,看看纪圣珩,又看看纪凌。 大概是在商量,选废物纪圣珩,还不如选纪凌。 有人说:“现在关键不是谁经营,而是停业整顿这事儿怎么办?如果公司倒闭了,给谁经营有差别吗?” 三叔看向纪凌:“纪凌你打算怎么解决?” 纪凌就把自己的方案提了一道。 “行吧,公司就让纪凌接着管。” “纪圣珩囤的那些地皮,没有经过我们这些股东的同意,我们现在要求他个人把地皮买回去,钱还给公司!” “对!纪圣珩还钱!谁同意你搞房地产的?” “还钱!” 见战火烧到纪圣珩身上,纪凌和盛岳准备离开。 三叔送他们出祠堂。 他歉意地看着盛岳:“晚上让你看笑话了。” 盛岳笑道:“我家也一样,每次那些小股东亲戚聚在一起,要么吵架要么打架,大家利益不同,我理解的。” 三叔瞧着他和纪凌,欣慰道:“你看你们俩站在一起,多登对啊!好好处,别再吵架了!” 盛岳搂紧纪凌的肩膀:“三叔,您老就放心吧!我们现在很好!以后也会很好!” 瞧见纪凌脸上毫无笑意、身体僵硬,三叔的脸一下阴沉起来,但盛岳在,他不好说什么,让俩人先回鹭州。 一上车,盛岳就把纪凌搂进怀里,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小声问:“晚上去青峦隐?” 这个点去青峦隐,只能是睡觉。 纪凌也知道盛岳今晚帮了自己,该给他点甜头,可她实在没心情。 她步步为营了这么久,却越来越糟。 出口、线上、代工,三大业务板块,全都被堵死。 原以为厂子只要正常运转,总还有办法,可如今,厂子也停业了。 这些破事,像一块大石头捶打纪凌的心脏,痛感穿透骨缝,向后背蔓延。 纪凌轻轻推开他,抬手按住心口,用力深呼吸。 盛岳狐疑:“又疼了?” 纪凌知道他在怀疑自己装病躲避和他上床,顿时烦躁道:“公司现在这个情况,我一点心情都没有!你别乱想!” 求欢再次被拒,盛岳难免丧气。 可他又拿纪凌没办法。 逼急了,纪凌就对他冷暴力,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他。 盛岳只能忍。 他侧过脸看纪凌,视线从纪凌精致冷感的脸,来到纤长的腿。 纪凌身高超一米七,又高又瘦,虽然五官偏中性,但清冷干净的气质一绝。 她这款,在盛岳的圈子里独一份。 盛岳就喜欢她劲劲儿的样子。 想到这些,盛岳又颇满足,再次把纪凌搂进怀里,含着她的耳垂,哑声道:“今儿就饶你一回,等年底结婚了,天天睡一张床,看你往哪里跑……” 纪凌没吭声。 承诺年底结婚,不过是缓兵之际。 生物胶专利人下周就到鹭州,到时谈妥独家采购权,公司就能盘活。 现在,只有生物胶能救公司。 别无他法。 无论用什么代价,她都要拿下生物胶! …… 转天晚上,盛岳接纪凌前去晋州见质监局的人。 推开厚重的隔音包间门,纪凌一眼就瞧见坐在正中、戴金丝框镜的中年男士,正是昨天去厂里的那位。 她立即换上笑脸迎了过去。 “王局,您好您好,感谢您今晚特地拨空前来。” 王局认出了她,笑道:“原来是纪总,幸会幸会! 盛岳也迎过来,和王局握手问好。 中间人热情介绍道:“盛岳,鹭州鼎盛集团的总裁,我大侄子,纪凌是我侄媳妇!” 王局这就知道都是自己人。 众人入座。 纪凌在王局身边坐下,首先表明今天就已召回市面上所有不合格的鞋子,再表明已经请第三方做排污系统的整改方案。 先表决心,让王局放下担心,然后才问起正事儿。 “王局,您昨天说,有人实名举报,不知是何人举报?” 见王局面露难色,盛岳补充道:“我们绝对不会找举报人的麻烦,既然已经举报了,我们改就是。我们主要想知道得罪了什么人,以后避免,不能再让人二次举报。” 中间人也帮忙说话。 见王局还是没有透露的意思,纪凌一不做二不休,拿过桌上的茅台,先帮王局满上,然后又给自己满上。 “王局!这杯我先干为敬!” 她仰头把一杯一两的茅台一口闷了。 五十多度的白酒过喉,胃瞬间像被火灼烧过,抽痛起来。 纪凌强忍着。 王局欣赏地看着她,却不动酒杯:“没想到纪总年纪轻轻,这么能喝。” 纪凌再给自己倒酒。 盛岳起身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喝。 他拿纪凌的酒杯,和王局干杯:“王局,您是我叔的好兄弟,那就是我叔!这杯侄儿敬您!” 鼎盛集团每年给鹭州当地纳税几十个亿,就是鹭州主管历铮,都要给盛家几分面子,更何况区区质监局副局。 王局当然也得给盛岳几分面子。 见他举起酒杯,盛岳的酒杯赶紧挨了过去。 推杯换盏间,中间人接了一通电话,匆匆离开包厢,很快就带一位穿黑色夹克的男士进包间。 纪凌认出此人就是鹭州主管历铮。 历铮不过四十出头,上任几年,政绩亮眼,坊间传说他将来要进入核心领导层。 他今夜前来,看来是中间人和盛岳搞不定王局,才把他请出来。 思及此,纪凌立刻起身,站到盛岳身侧。 盛岳和历铮握手,搂着纪凌介绍道:“历叔,这位是我未婚妻纪凌,斐路的总经理。” 历铮目光平稳地落到纪凌脸上,笑道:“我早先就听说侄媳漂亮能干,今日一见,果然所言不虚。” 他面上带着善意的笑,掩在金丝框镜后的目光,却有惊艳。 纪凌笑道:“很高兴见到您。” 众人入座。 纪凌忍着胃痛,给历铮敬酒。 她喝得大刀阔斧、干脆利落,给足历铮面子。 历铮眼中全是欣赏。 几杯高度白酒下肚,纪凌的胃像要被撕开,脸色惨白、冷汗直冒。 盛岳不让她再喝。 历铮稍坐片刻,接了一通电话,起身准备离开。 盛岳和纪凌送他上车。 临上车前,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纪凌一眼,那眼神叫纪凌不舒服。 把人送走,纪凌和盛岳返回包厢。 王局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塞到盛岳手中,又笑着对纪凌说:“纪总,知道是什么人就行,别把事儿闹大,闹大了对你们斐路没好处。” 这话更像是警告。 纪凌忙不迭点头:“王局,我一定谨记您的教诲!您放心!这事儿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王局笑着点点头,拍拍盛岳的肩膀,和中间人一起离开。 纪凌立刻打开信封,抽出里头的复印件。 只有一张纸,是举报信的最后一页。 上头有举报人姓名的亲签,以及摁手印。 就着包间昏黄的灯光,纪凌眯眼仔细辨认纸上三个龙飞凤舞的繁体字。 第22章 奸细 举报人:秦驍宇。 认出这三个字,纪凌大脑空白片刻,本就灼痛的胃,忽然涌上大量液体到喉咙。 她没忍住,当即吐了出来。 鲜血喷在白色桌布上、白色的西裤上。 触目惊心的红。 盛岳一惊,上前将她拦腰抱起,吼道:“我跟你说不要喝了不要喝了!你看看!都喝吐血了!” 他边吼边把纪凌抱出包间,冲向大门外,朝站在车边抽烟的司机大吼:“把车开过来,快!” 司机见纪凌满嘴的血,手一抖,手上的烟赶紧扔了,钻进车里。 …… 纪凌醒来时,窗外黑成一片。 盛岳站在窗前讲电话。 “贲门撕裂,做胃镜的时候一起缝上了,血止住了,但还得住院养几日。” “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纪凌,三叔您放心。” 电话挂上,他转过身,看见纪凌正望着自己,叹着气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你感觉怎么样?” 纪凌白着脸说:“嗓子疼、肚子疼。” 盛岳把手探进被子里,轻轻在她小腹揉了揉。 “我睡多久了?” 盛岳看一眼腕表:“这会儿晚上八点多,睡了22小时了。” 纪凌抬手拍了拍脑门,想坐起身。 盛岳扶着她起身,帮她拉好枕头靠着。 “我手机呢?” 盛岳把包递给她。 纪凌翻出手机,给江翊打电话:“你在哪里?” 江翊说自己在浪琴湾蹲秦骁宇。 纪凌让他马上来病房。 盛岳酸道:“刚醒就找江翊?” 纪凌在包里翻找信封:“工作的事。” 见她刚醒又惦记着工作,盛岳来气了:“医生说,你再这么喝下去,会变成肝硬化!会死!” 纪凌找到信封,松一口气。 “纪凌,把工作辞了吧!”盛岳叹着气劝道,“等你养好身体,咱们就结婚,做盛家的少奶奶,享清福,别再掺和纪家那些破事了!” 纪凌把复印件折好放回信封里,随口问:“结婚,然后在家带孩子、伺候老人、伺候你?” 盛岳急道:“家里有阿姨,哪里需要你伺候?” 纪凌反问:“你是阿姨带大的?你妈妈在你的成长过程中,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盛岳一噎,没说出话来。 盛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全都是盛岳的母亲一手带大。 除了带大三个孩子,她还要照顾公婆,外加斗外室。 虽说有阿姨帮忙,但养育孩子这件事,大部分还是妈妈亲力亲为。 所以男人话都说得很轻巧:当少奶奶,享清福。 在婚育这件事情上,纪凌看得比任何人都通透。 有人敲门,应该是江翊。 纪凌对盛岳说:“去开门,我要单独和江翊说点事。” 盛岳不满:“咱俩是未婚夫妻,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听的啊?” 见他不动,纪凌就要自己下床去开门,被他按回去。 盛岳去开门,把江翊放进来。 江翊带上门,走到病床边:“纪总,您好点了吗?” 纪凌白着脸点头:“我没事了。” 她把信封递给江翊:“举报人是秦骁宇。他不仅举报到质监局,还举报到环保局。” 她面若静湖,内心早已沸腾成焰,紧握成拳的左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什么?”江翊大骇,“那厮为什么要这么干?” 纪凌摇头,视线望向窗外黑色的天幕。 江翊看完复印件,又折好放回信封。 他咬牙道:“这厮在踏浪的举报材料上附了欧盟的调查结果,出口那事儿就是他干的!” “是。” “网上的黑子,绝逼也是这厮干的!” 纪凌默认。 江翊低吼:“出口、线上、代工、厂子停业!所有事,都是这厮干的!” 纪凌问:“还找不到人是么?” “这厮肯定猜到会东窗事发,跑路了!已经好几天没回过家了!” 纪凌想了想,说:“你这样,找他的房东,让他的房东打电话跟他说,明天会停电。” 江翊不解:“为什么要骗他明天停电?” 纪凌眯了眯眼睛:“他家有一面玻璃墙,里头的东西需要恒温,如果他知道明天要停电,有可能会回家处理。” 江翊听明白了:“我这就去办!明天那厮一回去,我就把他抓来见您!” 纪凌又问了些公司的情况,才让江翊走。 盛岳回病房,问:“和江翊说什么了?那小子怎么气哄哄地走了?” 纪凌拉掉身后的枕头:“我累了,眯会儿。” “肚子饿了吧?” “还行。” “你那贲门刚缝好,暂时还不能吃东西,饿也先忍着。” 盛岳上前来检查她的白蛋白,发现快滴完了,按铃让护士进来撤掉。 …… 纪凌住了一周院。 这一周,盛岳白天回鹭州上班,由护工照顾纪凌,他晚上下班再开车一小时前来陪护。 他告诉过三叔纪凌的情况,但纪家无人前来探望纪凌。 对此他相当不满,当着纪凌的面大骂纪家人,怂恿纪凌不要为纪家卖命。 另一边,江翊买通秦骁宇的房东,通知他停电,但他始终没有出现过。 江翊没抓到人。 纪凌出院回鹭州的前一天,让江翊送自己去纪家祠堂。 她把签有秦骁宇名字和手印的举报信,折成长方形,塞进汉服裙的腰封里。 她要带着这封举报信,去向纪家先贤认错。 是她引狼入室,才害得公司濒临破产。 “纪总,好像快下雨了。”江翊关上车门,抬头望向又低又暗、毫无星点的云层。 “没事,你在车上等我。” “好的纪总。” 纪凌提着汉服裙的裙摆,抬腿迈上石阶。 她走进内厅,从贡桌上取了三支香,合成一小束,挨到烛火上点燃,然后举在额前,跪在拜凳上,拜了三下。 她举着香火,望着贡桌上纪家先贤的牌位。 身后传来脚步声。 纪凌转身一看。 就见秦骁宇一身黑色西装,胸前帕巾部位别一朵白菊,缓缓朝内厅走来。 纪凌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涌,双眸如刀地看着他。 他缓步走到纪凌面前,脸上带着一贯的浅浅笑意。 纪凌起身。 猛地站起身,差点没站稳,手往后撑了一把贡桌,才让自己站稳。 她不等平复情绪,抬手照着秦骁宇的脸就是一巴掌:“你到底是哪家鞋厂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