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前夜,丈夫重回最爱我的那一年》 第1章 地震 “离婚协议,签了吧。” 一张轻飘飘的白纸,承载着七年的感情,打着旋儿飘到林镜双面前。 她微微垂眸,看清纸上的内容后苦笑一声。 “三套别墅,两台车,五千万人民币,还有元石科技的股份。” 她穿着一件丝质睡衣,夜风吹到身上,冰的刺骨,琥珀色的眸子有些悲哀,轻声道:“谢望津,我们的七年感情,最后就只剩这些。” 对面,谢望津神色平静疏离,身上的西装笔挺,却若有似无地飘过来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岁月似乎总是格外偏爱男人,即便已经过了七年,越做越大的企业和金钱的滋润也让谢望津的魅力不减反增。 即便是靠在沙发上,也掩不住的肩宽腿长,轮廓棱角分明,明明长了双温柔的桃花眼,瞳孔却漆黑锐利,透着股子冷淡和浅浅的不耐。 他“嗯”了一声,曲起指节在林镜双该签字的地方敲了敲,似乎有些不耐烦,“你该知足了,就算在京市这个圈子里,我给你的补偿也足够丰厚。” 见林镜双面色不太好看,谢望津叹了口气,语气稍稍放软了些,“镜双,让她闹到你面前,是我对不起你。” “但我们之前的感情不允许我在心里走进另一个女人的时候,继续对你虚与委蛇,我不愿意骗你。” “你已经不再年轻了,镜双。” “所以,我们都体面一点,好吗?” 体面? 林镜双苦涩一笑,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珠,瞥见镜子里自己的侧脸。 温柔,恬淡,眉眼精致,粗粗看去美的像一副水墨画。 可仔细一看,不过三十二岁的年纪,她的脸上长了细纹,鬓角生出了白发,哪还有体面可言。 林镜双起初是不相信七年之痒的。 人人都说林镜双命好,林家败落之前,她是高傲矜贵的大小姐,从来没吃过一天苦。 林家败落之后,林镜双父亲入狱,母亲自杀,她却走了狗屎运被京圈新贵谢望津孤注一掷的追求。 二十二岁的谢望津单膝跪地,给二十五岁的林镜双戴上戒指,满心满眼都是她。 除了创业初期,她几乎没过过一天苦日子,甚至天真的以为这样的生活能一直持续下去。 可是从许稚白出现后,谢望津就像变了一个人。 有的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小。 谢望津小的时候过的很不好,在他被现在的养母收养之前,曾经有过一段被人贩子拐卖的时光。 当时,小小的谢望津跟一群孩子挤在狭小的房子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几乎要了他的命。 危急关头,是一个带着水晶手链的小女孩把奄奄一息的谢望津拖出来。 谢望津找了那个女孩很久,却一直没有头绪。 直到许稚白在替他倒咖啡的时候,腕子上的手链不小心滑落。 找了数十年的人,一朝出现在眼前。 他慢慢对她动心,也是情有可原。 林镜双见过那个姑娘,或者说,在许稚白故意开放给自己看的朋友圈里见过这个姑娘。 照片上,许稚白一手勾着谢望津的脖子,笑的天真烂漫。 身后是谢望津跟林镜双求婚的那片薰衣草地。 林镜双向来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 更何况,她前几天刚刚经历过意外流产。 本来还在纠结怎么跟谢望津开口,如今看来,倒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只是沉默了一会,随后摘下自己的婚戒,扔到茶几上,伸手去拿离婚协议。 对面,谢望津看到林镜双的动作,没来由的心中一窒,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紧。 他偏过头,指尖的亮光忽明忽暗,忽然自嘲一笑。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签几千万的大单子眼都不眨,看林镜双签个离婚协议书怎么心跳的这么难受。 他眼睁睁地看着林镜双拿起笔,可还没等到签下名字,整个别墅便猛地一颤。 两个人的手机疯了似的响起尖锐的地震预警。 “警告!警告,地震波即将来袭,预计等级为5级,到达时间10,9,8……” 二人猛地抬头,还没等林镜双反应过来,谢望津就一把把她打横抱起,飞快地冲楼下跑去。 s市地震不常有,这个等级的更是罕见。 林镜双的心脏跳的飞快,下意识死死搂住谢望津的脖子。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谢望津抱着林镜双艰难地下楼,刚冲到别墅门口,不堪重负的房梁却突然发出一声古怪的呻吟,紧跟着在谢望津出门的瞬间忽然断裂。 “小心!” 林镜双骤然瞪大双眼,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护住谢望津的头颈。 细瘦的胳膊护在谢望津脑袋上的同时,谢望津眸光一暗,直接扯下她的手腕,转身把林镜双牢牢护在身下,弓起后背正对房梁。 “唔……” 林镜双被一块碎石砸到头,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幕,看到的是谢望津喘着粗气的胸膛,以及一大片鲜红的血。 …… “滴滴——滴滴——” 林镜双是被监护仪的声音吵醒的。 她猛地坐起来,手腕上传来一阵刺痛,痛的她惊呼一声。 “哎哎哎,这个患者,你的手腕有点骨裂,身上还有多处擦伤,小心点啊!” 小护士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检查了一下林镜双手腕上的夹板没有脱位后才松了口气,“你们俩昏迷了快两天,现在终于醒了一个,我这就去叫医生。” 你们俩? 林镜双头有点痛,这才慢慢的想起来昏迷过去之前的事情。 地震了,谢望津抱着她出门的瞬间房梁砸了下来。 他把自己护在身下,自己硬生生被沉重的房梁砸中。 林镜双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不顾小护士的叮嘱,连袜子都顾不上穿,直接跑到护士站,急匆匆问,“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男人,他在哪?” 小护士吓了一跳,下意识指了指走廊里的一间病房。 林镜双踉踉跄跄地跑过去。 病房里人很多,大部分都是谢望津秘书团的人,把VIP病房围的水泄不通。 见到林镜双,众人表情都有些古怪。 他们都从医生那里听说了。 这一男一女被救援人员发现送过来的时候,是在一堆废墟底下。 男的死死护着女的,救援人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个人分开。 尤其是以女主人的姿态坐在床边的许稚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见到林镜双浑身上下只有胳膊上夹了个夹板,许稚白画着精致淡妆的脸扭曲了一下,不咸不淡地阴阳,“我们谢总还真是善良。” 林镜双深吸一口气,扒拉开碍事的人走到病床边。 谢望津伤的确实很重,肉眼可见大大小小的擦伤就有十几处,一条腿上也跟她一样带着夹板,看着尤其可怖。 “……谢望津?” 林镜双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没有反应。 许稚白嗤笑一声,“林女士,别装老好人了,谢总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谁,你心里没数吗?” 林镜双没说话,心里一阵苦涩,见谢望津这里这么多人围着,她喉间干涩,自觉地抽手。 下一刻,指尖传来一阵温热。 病床上的谢望津小指微动,勾住了林镜双的手指。 “双双……别走。” 第2章 失忆 双双? 这两个字像一记闷雷炸在林镜双耳边,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不只是林镜双,周围的一群人也见鬼了似的看着床上缓缓睁开眼睛的谢望津。 许稚白精致的指甲停在半空,漂亮的脸上满是错愕。 林镜双的手指有些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她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好像只有在谢望津跟她刚在一起的那几年,他会这么叫她。 许稚白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眼底划过一丝慌乱,忽然挤开林镜双,凑到谢望津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委委屈屈的,“谢总,你可算醒了。” “滚开!”谢望津突然皱眉,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似的一把甩开她的手,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却在转向林镜双时一下子软了下来。 “双双!你管管她,她摸我的手!她……” 话说到一半,谢望津一下顿住了,视线落到她身上大大小小伤口的瞬间沉下脸来。 “你的手怎么了?为什么上着夹板?脸上怎么也有伤……谁干的?双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是不是那帮富二代?你等着,我去帮你报仇。” 什么富二代?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是在地震的时候被擦伤的啊。 见林镜双愣在原地不说话,谢望津以为她是吓着了,慌张地拖着断腿翻身下床,一把把人护在怀里,冲着门口的方向大喊:“医生?医生呢?!” “谢望津!” 林镜双吓的魂都要飞了,慌忙摁住他,“你快躺回去!” 谢望津就着她的力度靠回床上,顺势拉住林镜双的手,一把把人揽到自己怀里,大猫似的抱着不撒手。 “什么时候瘦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好好休息。” 林镜双想挣扎,又怕碰到谢望津的伤口,只能暂时待在他怀里,柔软的发顶一下下蹭着谢望津的脖颈。 满屋子的人被眼前的场景惊的说不出话来,目光在擦伤的林镜双和多处骨折的谢望津身上狐疑地来回游走。 怎么回事?不是听说谢总跟夫人快要因为感情不和离婚了吗?难道都是谣言? 许稚白更是脸色乌青,一句话都插不上。 一直到医生匆匆赶来,把满屋子乱七八糟的人都赶走之后,才看着这对缠绵的夫妻皱眉道:“林女士身上的伤口没什么大问题,倒是谢先生你,你腿上的骨裂比较严重,身上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患腿最好不要负重。” “医生,真的没问题吗?” 谢望津狐疑地观察着林镜双脸上大大小小的擦伤,心疼的眼眶发酸,“我们双双这么好看,脸上可不能留疤。” 医生看了看林镜双脸上再晚点来就要愈合的擦伤,喉间一哽,“没问题,伤口很浅,绝对不会留疤。” “你……” 林镜双从谢望津怀里挣出来,微微抬头,不确定地看着他。 眼前的谢望津还是那个谢望津,长相一点没变。 但浑身的气质变化很大。 在别人的印象里,谢望津成熟,沉稳,是手握元石科技的京圈新贵,是八年前的谢望津需要提前三天预约才能见到的人物。 但面前的这个谢望津,眸子里没有了属于谢总的审视和疏离,眼神澄澈明亮,透着股子年轻人独有的青涩直白,眼里似乎只有林镜双一个人。 谢望津察觉到林镜双对自己刻意的疏离,有些委屈,声音闷闷的,“双双,是不是我又做错什么了?你怎么不开心啊。” 他想了半天,突然想明白了,“你是不是还在为徐岩那件事生气?我跟你保证再也不随便不跟人动手了,好不好?” 徐岩? 林镜双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过了半天才从久远的记忆里扒拉出这么一个人。 徐岩是曾经追过她的一个富家公子哥。 七年前,在林家败落之后,徐岩把她堵在一个巷子里,差点动手。 当时谢望津才刚刚开始创业,不像现在这样身边一群保镖,出去跑了两个月的业务,回来就看到林镜双被堵在巷子里拉扯衣服,直接红了眼,赤手空拳地上去把三个公子哥打的爬都爬不起来。 事后,谢望津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的院。 正巧,医生检查完了谢望津身上的伤口,离开前提醒道:“病人伤到了脑袋,可能会导致记忆混乱或缺如,病人家属要多加注意。” “吧嗒”一声,医生关门离开。 林镜双心中突然有了一个近乎荒谬却合理的猜想,试探着问道:“你什么时候跟徐岩打的架?” “就前天啊?” 谢望津委屈巴巴地看着林镜双,脑门上的头发因为失落耷拉下来,纱布也挡不住的帅脸偷偷瞄她,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大金毛。 “双双,亲爱的……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那么莽撞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林镜双轻轻吸了口凉气,心里闷得透不过气,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沉重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都是为了保护她,谢望津才变成这样。 林镜双犹豫了半天,最终缓缓站起身。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将那张褪去了少女青涩却依旧美丽,只是眉宇间笼罩着疲惫与风霜的脸,清晰地呈现在谢望津眼前。 谢望津终于发现,这不是二十五岁的林镜双。 她还是那么素净漂亮,却带着病态的苍白瘦弱,像一朵被折磨到枯槁,即将彻底枯萎的花。 “谢望津,你地震撞到头失忆了,距离你记忆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年了。” 她有些自嘲地笑笑,“你看,我已经三十二岁了。” “你……双双你别吓我。” 谢望津愣愣地盯着她,似乎根本无法消化自己一觉醒来就失去了七年的记忆这件事。 直到林镜双拿给他一面镜子,一张明显成熟了许多的脸出现在眼前,谢望津才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是……我还没有……跟你求婚呢……” 谢望津语无伦次,突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拽住她的衣袖,力道大得几乎要扯破衣料。 他的眼睛很亮,声音里带着希冀:“双双,那我们现在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结婚”两个字在他唇齿间辗转,却始终难以说出口。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空气变得粘稠,缠在林镜双身边,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林镜双没想到他问出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到指尖。 她挣扎了半天,对着二十多岁的谢望津,一句“我们离婚了”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垂眸看着面前这个满眼期待的男人: “对,我们已经结婚七年了。” 第3章 呵斥 许稚白在门口等了整整一个小时。 周围秘书部的人都走了,只有她依旧倔强地站在门口。 跟她一起来的小周掩去眼底的一抹幸灾乐祸,瞟了眼仍然紧闭的病房门,安慰道:“你也别多想,谢总估计只是关心关心夫人的身体情况,那不是有句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吗?更何况谢总跟夫人可结了整整七年的婚。” “该是你的早晚是你的,放心吧,谢总跟夫人离完婚之后,估计很快就让你进门了。” 许稚白面色一僵,下意识地咬住下唇。 她并非听不出来小周话里淡淡的奚落和嘲讽,甚至公司里在背后骂她是破坏别人婚姻的小三的人也不少。 也就林镜双不想管,要是想管的话早就把她扫地出门了。 可她就是觉得委屈。 自己凭什么被人骂小三?明明谢望津的感情早就是一潭死水,他更喜欢的人是她许稚白。 她是谢望津的救命恩人,会说话会办事,林镜双这个老女人只是比她幸运,早遇见谢望津几年占了总裁夫人的位置而已。 不是有句话说吗?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更何况……谢望津给她买了那么多东西,就连出门工作旅游带的人也都是她。 这名存实亡的婚姻早就该结束了。 许稚白越想越不甘心,索性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和表情,上前一步敲了敲门。 过了几秒钟,屋内才传来一声低沉的:“进。” 许稚白推门而入,噙着一抹得体的微笑,“谢总,您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我让私厨做好了送……” 话没说完,她突然哑住了,笑容不上不下地僵在脸上。 宽敞的病床上并排躺着两道身影。 谢望津靠在床边,一只手护在睡着的林镜双头顶,一只手虚虚地揽着她细瘦的腰,以一个极强的占有姿态把人圈在自己怀里,指节甚至无意识地微微收紧,仿佛要将人揉进自己骨血里,墨色眸子暗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平日里雷厉风行,淡漠寡言的谢总,此刻半靠在床头,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梳理着林镜双散落的发丝,总是紧抿的薄唇勾着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细细描摹着她的睡颜 许稚白进来,谢望津一个目光都没给,极冷淡地开口:“小点声,别吵到我老婆。” 他刚刚已经从林镜双口中大致了解到了这七年来发生的事情,包括两个人结婚,联手创立元石科技,到后来林镜双身体不太好,退出了元石的管理层,退居幕后专心养身体。 为了防止公司人心动荡,影响到元石股票,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失忆这件事瞒下来。 至于面前这个没什么眼力见的,是他的特助,许稚白。 “谢总……” 许稚白强挤出一丝微笑,压低声音道:“快到午餐时间了,我想问您中午想吃什么,我去订私厨。” 打了快两天葡萄糖的谢望津这才后知后觉到肚子饿,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要份山药排骨汤,红枣燕窝,两份阳春面,其中一份不要葱花香菜,我老婆不爱吃。” “好的,”许稚白把菜品记下,抬脚自然而然地走向谢望津的床边:“谢总,您的衣服扣子开了,我帮您系上。” “别过来。” 眼看许稚白靠近自己,谢望津眉头一皱,眼底划过一丝明晃晃的厌恶和抵触,低声把她喝停。 “小姑娘家家的,自己也该知道点分寸,我老婆不喜欢我身上沾别的女人的香水味,以后少靠近我。” 他扭头,不再去看许稚白瞬间惨白下来的脸色,又把睡着的林镜双往怀里带了带。 见许稚白还站在原地没动,他微微有些不耐烦,“怎么,特助的工作就是站在老板面前碍眼吗?” 连着几句话直接让许稚白眼眶通红,一个字也没说,小跑着逃出了病房门。 门还没完全关上,外边就传来女人极力压抑的哭声。 谢望津拧的死紧的眉毛这才放松,餍足地把下巴搁在林镜双的发顶,直到周围全是林镜双发丝间的香气,才跟着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林镜双正抬眼看他。 纤长的睫毛好像一把小扇子,扇的谢望津刚睡醒的心痒痒的,直接凑到林镜双脸上亲了一口。 “你干嘛啊……” 林镜双太累了,刚刚小睡了一觉,声音还带着点鼻音,有些不适应地往边上躲了一下。 倒不是讨厌,只是谢望津已经很久没对她有过这么亲密的动作了。 谢望津有点委屈,脑袋蹭了蹭林镜双的脖颈,语调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偏执:“老婆为什么不让我亲啊。” 听到这话,林镜双沉默了一会,心头泛起淡淡的闷痛。 去年,谢望津的生日。 跟林镜双关系很好的江太太偷偷给林镜双送了一套颇有些大胆的内衣,告诉她,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林镜双长的漂亮身材又好,穿上之后保证让谢望津什么小三小四都不记得。 林镜双羞的把那个盒子直接塞到床底下。 等到结束晚宴后,在谢望津洗澡的时候,她又想到江太太说的话,鬼使神差地把那套极其大胆的内衣套在身上。 可谢望津洗澡出来,盯着她看了半晌,却只是给她披上了自己的睡衣,淡声道:“年纪大了,不比那些小姑娘,小心别感冒。” 巨大的羞耻和自卑让林镜双浑身发麻,脑袋一片空白,几乎瞬间夺门而出。 从那天晚上起,两个人开始分房睡。 思绪回归,林镜双垂眸,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谢望津,你不觉得我已经是个老女人了吗?” 谢望津眼底极快地划过一丝阴郁,随后轻轻捧起林镜双的脸,墨色的瞳孔中满是担忧,清晰地印出她的脸: “为什么这么想?老婆,是被人欺负了吗?” 林镜双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巨大的酸楚和委屈一下子涌上心间。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死了心,可以风轻云淡的提及那些不堪的往事,可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流。 谢望津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 “老婆,老婆你别哭,你告诉我是哪个混蛋敢这么说你?我这就去找他算账好不好?” 林镜双想说,如果那个人是你呢? 但她最终只是笑了笑,轻声道:“你会知道的。” 反正谢望津只是暂时失忆。 现在这个最爱她的谢望津,会慢慢记起来一切,记起来自己是怎样钝刀子割肉一般,一点点的把他们的感情切割的支离破碎。 第4章 许稚白的挑衅 刚醒没多久,护士推谢望津去检查。 林镜双和谢望津的手机都被埋在废墟底下了,助理送来了备用机。 她打电话叫人送来自己的电脑,动作娴熟地整理公司的人员分布和业务梳理,细白的指尖在键盘上嗒嗒作响。 她在国外学金融出身,从小又在林家受父母熏陶培养,跟谢望津结婚后,整个公司的财政和投资理财几乎都是她在打理,一直到后面身体不好,才从CFO的位置上退下来。 谢望津失忆了,在他能掌控公司之前,她不能让元石垮掉。 整理到一半,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 “谢总,夫人,午饭到了。” 许稚白挂着得体的微笑,推开谢望津单人病房的房门,手里拎着两个食盒。 除了眼睛尚且有些红肿,许稚白已经完全恢复了元石科技总助的所有光鲜亮丽,妆容淡雅,身上穿着精致的小套裙,每一根发丝弯曲的弧度都显得恰到好处。 谢望津不在,她也没说什么,依旧踩着小高跟来到林镜双身边,替她把吃饭的桌板推过来,轻柔地把食盒放到林镜双面前,动作自然的似乎二人从未有过那些龃龉。 “医院的检查结果我已经看过了,夫人您身体不太好,稍稍有些贫血,所以自作主张给您加了一道补血的菜。” 林镜双却微微皱眉。 她太知道许稚白的心思了。 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自以为得到谢望津的真爱,不知道多少次明嘲暗讽她是个缺爱的老女人,怎么可能这么快转变心态。 果然,食盒刚掏出来,一股极其浓烈的脏腥气直冲林镜双天灵盖。 林镜双一下子变了脸色。 她本来就有个娇贵的胃,吃不得一点动物内脏,哪怕闻到味道都会呕吐,再加上昏迷两天没吃饭,盒盖打开的瞬间她就胃里排山倒海般翻腾。 “唔……” 林双镜的胃里痉挛着往上反酸,踉踉跄跄地捂着嘴跑向卫生间的方向。 许稚白却挡在她的必经之路上,一只手抓着林镜双的手臂,声音甜腻柔和,眼底却带着掩不住的畅快:“夫人怎么了,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猪肝,是不爱吃吗?” 推搡间,桌边的山药排骨汤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满满一罐汤汁直接泼到了二人中间。 哗啦一声。 “啊!” 林镜双只感觉被病号服覆盖的小腿一麻,火辣辣的灼烧痛立刻顺着腿上的神经爬遍全身,疼得她浑身发抖。 许稚白也脚腕一扭滑坐在地上,手臂上几点通红,显得触目惊心。 “林稚白,这就是你的手段?” 林镜双疼的嘴唇泛白,被她幼稚的报复手段气笑了。 许稚白咬着下唇,娇美的脸蛋也有些扭曲,刚想说些什么,走廊忽然传来一阵粗跟皮鞋不疾不徐的踏地声。 下一刻,VIP病房被人猛地推开,浑身珠光宝气的女人气定神闲地走进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我儿子呢?哎呦!小白你这是怎么了?!” 见到来人,林镜双一下冒出冷汗,只觉得心跳骤然加速,手指不自然地颤抖起来。 周雅琴,谢望津的母亲。 刚结婚的时候,周雅琴对林镜双虽然不说有多喜欢,但也称得上客气,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林镜双早点给她生个孙子。 起初二人全身心投入到公司里,只是随着时间一年一年过去,林镜双退居幕后,二人却怎么也怀不上孩子。 周雅琴找来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偏方,让林镜双一个一个尝试。 林镜双不喜欢内脏的腥气,周雅琴就硬逼着她把生的猪肝猪肾猪血咽下去,一天一次中药,两天一次针灸,五天一次理疗。 大师说两个人怀不上孩子,是因为林镜双父母造下的业障缠身,周雅琴就要求她每天必须在供奉的佛像前跪三个小时,并辞退了别墅里所有佣人,让林镜双亲自打扫偌大的房子,不能有一点灰尘,只为了所谓的“消除业障”。 林镜双一直怀不上孩子,觉得有愧于谢望津,再难也一个人咬牙忍了下来,没想到周雅琴却变本加厉。 一年前,林镜双开始失眠,大把大把的掉头发,一听到周雅琴特有的低跟皮鞋触地声就不自觉地手抖和心悸。 她没告诉谢望津,一个人去看了心理医生,被确诊为创伤后应激,这才从房子里搬了出来。 之后,听说周雅琴去找大师算过,说许稚白是个多子多福的命,便隔三差五的跑来公司亲近许稚白,意图昭然若揭。 许稚白能这么嚣张,跟周雅琴脱不了干系。 病房里,两个女人都被汤罐烫伤。 周雅琴没有丝毫犹豫,踩着小皮鞋直接跑到许稚白身边,心疼地捏着许稚白的胳膊看了又看,随后冷冷地瞪了林镜双一眼: “幸好我放心不下,亲自来看一眼,不然小白岂不是要被你欺负死了。” 许稚白眸子里覆着一层水光,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周伯母,这件事跟夫人没关系……是我买了夫人不爱吃的东西,惹夫人生气,这才一不小心打翻了汤罐。” 果然,听完这话,周雅琴冷下脸来,把许稚白扶到旁边的床上坐下,慢悠悠道:“有些人啊,年纪大了,脾气也跟着见长,连小姑娘的好心好意也能当成驴肝肺。” “不过也是,这不能生养的女人,内分泌失调是容易暴躁,小白啊,你多体谅体谅,别跟她一般计较,伯母下周带你去拍卖会,买几件漂亮珠宝做补偿好不好?” 许稚白眉眼弯弯,连忙点了点头。 见林镜双靠在墙边低着头,周雅琴越发嫌恶,“这副模样不知道做给谁看,还想跟去年一样故意弄伤自己博得我儿子关注?” 许稚白声音温和:“伯母别这样说,那次夫人的确是无辜的,要不是为了保护我,谢总也不会不小心把夫人撞倒。” “我看她…… 林镜双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手脚冰凉,两个人说了一大堆,自己却什么都听不见。 她摇了摇头,颤抖着抓上旁边的扶手,想要让混沌的大脑清醒起来,视线里却只能看见许稚白的嘴巴一张一合,随后一阵天旋地转。 应激导致的低血糖发作起来几乎没有征兆,林镜双双腿一软,一头栽了下去。 面前就是汤罐尖锐的碎片,林镜双却没有丝毫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自己冲着碎片的尖角倒了下去。 身体腾空的那一秒,林镜双苦笑一声,自嘲地想,刚刚趁机喝一口汤就好了,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么狼狈的程度。 可是预料之中的剧痛并未来临。 她猛然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耳边是谢望津颤抖的声音。 “双双?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第5章 冲突 谢望津胸口不住起伏,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刚做完检查被推回来,满心欢喜期待着跟林镜双一起吃饭,没想到推开门就看到林镜双面色惨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面前就是一堆锋利的碎瓷片。 他根本不敢细想,要是自己晚回来哪怕一秒钟,要是自己没接住林镜双,她会不会…… “儿子!你这是干什么!快点把她放开!” 周雅琴吓了一大跳,小跑上去拉扯谢望津抱着林镜双的手臂,“哎呀!你腿上还有伤,怎么能跪在地上,赶紧回去床上好好躺着!” “妈,您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谢望津躲开她的手,怀里牢牢抱着林镜双,没看她,更没回周雅琴的话,身上肌肉紧绷,近乎偏执地一寸寸检查着林镜双裸漏在外的皮肤,压抑不住的冰冷怒意倾泻而出。 周雅琴的手指停在半空,皱了皱眉,依旧满不在意道:“你老婆金贵得很,小白特意给她带了补血的东西,都被她掀翻了,低血糖也是活该。” 闻言,谢望津目光落在地上的猪肝上,动作微顿,心疼地摸了摸林镜双的头发,“不爱吃就不吃,别怕,我去找医生。” “不用。” 林镜双稍稍找回点意识,勉强张开苍白的唇瓣,拉了把他的衣袖:“有点低血糖,喂我吃点东西就好,别麻烦医生了。” “好,听你的。” 谢望津微微垂眸,下颌紧绷,额前碎发散落,在眉骨处投下一片阴影,瞳仁里氤氲着一抹极暗沉的墨色。 许稚白坐在椅子上,莫名有些战栗。 周雅琴也许没见过谢望津这副模样,她却再熟悉不过。 谢望津现在非常、非常生气。 周雅琴从来没有被这样忽视过,整张脸愈发阴沉。 “谢望津!我跑大老远来看你,你就以这副态度对我?” 她不明白,自己听话懂事的儿子怎么一夜之间变成这样了。 一定跟林镜双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谢望津没管她,从食盒里拿出装着燕窝的罐子打开: “老婆,先将就一口,一会我再给你准备别的,可以吗?” 谢望津把病房里另外两个人当空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让林镜双靠在自己怀里,把燕窝小口小口地吹凉,递到她唇边。 林镜双也不跟他客气,毕竟事情也算是因他而起,当即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把燕窝吃了个干净。 周雅琴依旧连珠炮似的冷嘲热讽,从林镜双怀不了孩子,到一年多不回去孝敬她,再到现在教唆她儿子跟她离心。 一直到林镜双最后一勺燕窝吃完,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红润,谢望津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周雅琴,声音冰冷: “妈,我记得我跟您说过。” “双双是我的老婆,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您对她是什么态度,我对您就是什么态度。” 周雅琴一愣,依稀记起来,自家儿子几年前似乎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 她前几年对林镜双确实还说得过去。 只是后来,林镜双生不了孩子,再加上儿子对她也愈发冷淡,周雅琴便觉得林镜双可以任由她搓圆捏扁。 “态度?我对她什么态度?” 周雅琴气极,声音尖锐,“你倒不如问问你老婆干了什么好事!人家小白好心好意给她送吃的,她可到好,把小白送的东西全都掀翻了,还把小白烫伤了……见到我之后更是连句婆婆都不愿意叫,一个人杵在墙角跟受气包似的,不知道的以为我这个做婆婆的怎么欺负她了!” “她这样的儿媳妇,你想让我用什么态度对她?”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半晌,林镜双轻笑一声,杏眼明亮,眸子里却藏着一抹愠色,指尖指向地上散落的猪肝,“婆婆说的是,是我的不对。” “许特助在这么多补血的食材中千挑万选,特意精心选择了我唯一一个吃了会吐的猪肝给我,我怎么能不吃呢?” 她叹了口气,装作没看到许稚白发青的脸色,目光落在地上的瓦罐碎片上面。 “也确实是我的错,婆婆您刚进来的时候,许特助正好一个手滑把装汤的瓦罐推翻,虽然我烫伤了小腿,但也不该不跟婆婆您打招呼,毕竟您可是我婆婆,怎能对您失礼呢?” “林镜双!” 周雅琴保养得宜的手猛地拍在桌子上,脖子上的青筋绷起,声音尖锐,疾言厉色道:“你还知不知道尊敬两个字怎么写?” 说完又看向谢望津,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失望,“你看看她,她现在像什么样子?这就是你选的好老婆?你就任由她这样欺负你的救命恩人?” “哗啦”一下。 周雅琴抬起许稚白的手,恰好露出她腕子上的水晶手链。 谢望津瞳孔骤缩,死死地盯着许稚白的手腕,下意识松了搂着林镜双的力道。 原来这七年间,自己已经找到了她…… 余光中,林镜双看到谢望津失神的瞳孔,自嘲地苦笑一声。 看吧,只要对上许稚白,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的谢望津,都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扔到一边。 可伤腿刚刚挪动了半分,谢望津就猛然回神,又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就事论事。” 林镜双一愣。 谢望津原本冷硬的声音缓和了不少,抿着唇掀开林镜双的病号服裤腿,指尖极轻,近乎怜惜地抚过那片刺目的红肿,随后抬头看向周雅琴。 这一眼,让周雅琴满腔的怒火像是被冰水浇透,瞬间熄了一半。 谢望津的眼神安静的可怕。 眼中其实没有太多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阴鸷,目光像是淬了毒的细针,一点点缓慢地钉入周雅琴的神经。 “妈。” 他开口,声音平缓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不是在跟您商量,也不是在判断谁对谁错。” 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地上狼藉的猪肝和碎片,再缓缓移回到许稚白脸上,唇角甚至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双双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个拿薪水办事的外人不懂,难道您也跟着老糊涂了?” “您是我母亲,我敬您,所以过去您是怎么对待我的,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总是盛满对林镜双温柔笑意的墨色眼眸,此刻如同一抹深不见底的寒潭。 “但我希望您能记得,双双是我的爱人,如果您还是这么一意孤行的话……我保证,下次绝对不再像今天一样轻拿轻放了。” 说完,他直接摁铃叫了医生,随后扭头看向林镜双的脚踝,温声道:“还疼吗?医生很快就来。” 林镜双愣愣地看着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知怎么回事,她莫名觉得,眼前这个谢望津,似乎跟七年前的那个不太一样。 周雅琴被下了面子,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怡然自得,脸上的肌肉不自然抽搐着,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话,最终却只是冷哼一声。 “好得很,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外人给我脸色看。” 她有些不自然地扫视了谢望津一眼,扭头拽起许稚白,“小白,我们走。” 许稚白死死咬着下唇,低着头跟她出门。 她的确是从周雅琴口中得知林镜双不能吃猪肝,特意买来恶心她的。 原以为谢望津会像之前那样视而不见,可没想到他却忽然像变了个人一样…… 谢望津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心脏一点点下沉。 难道这七年,他就是任由他妈这么欺负双双的? 那他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还没等他想明白,门口便响起敲门声。 “请问是谢先生要的烫伤膏吗?” 小护士推着车子进来,被屋里乱七八糟的景象吓了一跳,但很有眼力见地闭上嘴,什么都没问,环顾四周后视线定格在林镜双泛红的小腿上。 她仔细看了看林镜双,忽然“咦”了一声。 “林女士,是您啊。” 第6章 我们之间怎么了 林镜双微愣,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抱歉,你认识我吗?” 小护士一边帮林镜双调配药膏,一边笑了笑,“您去年的时候来我们科门诊,是我老师给您上的药,我当时还是个实习生,就在旁边给老师打下手。” “当时您烫伤分度是二度二期,老师正好把您当做典型示例教我们包扎,所以对您的印象格外深。” 谢望津瞳孔微缩,攥着林镜双手腕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暂时按下提问的欲望,安静地听着林镜双和小护士的对话。 林镜双这才模糊地想起来,去年自己曾有一次很严重的烫伤,来医院处理的时候,似乎的确见过这个小护士。 她感激地冲小护士笑了笑,眸光如水般流淌开,“当时走的太急,忘了跟你和你的老师道谢,你们的手法很好。” 小护士看的愣了一下,随后脸一红,对面前这个苍白漂亮的人又多了几丝好感,手底下的动作又轻了几分。 “您能康复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只是当初那个分度,留疤是避免不了的事情,您皮肤这么白,真是可惜了……” 小护士叹着气把东西收拾好,嘱咐了注意事项之后推着车离开了,又帮她叫了一个清理病房的保洁阿姨。 几乎是门关上的同时,谢望津抓住林镜双冰凉的手,眼底满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双双,去年为什么烫伤了?在哪里?” 林镜双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腰侧。 那里有两片烧伤之后留下的狰狞伤疤。 第一片比较小,是她小时候出车祸烧伤的。 第二片则像蛛网一样霸道地盘踞在她腰侧,虽然已经消退了很多,可手指触摸上去的瞬间,还是会泛起细密的刺痛。 去年一场宴会,林镜双跟谢望津一起出席。 许稚白却也跟在谢望津身边,打着助理的名号,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跟林镜双交好的几个太太看不下去她的做派,替林镜双感到不值,不知是谁伸手,故意把她推向满是餐点的料理台。 眼看许稚白就要一头扎进蛋糕里,谢望津一把推开旁边的人,抓着许稚白的胳膊把人护到怀里,却没想到他下意识推开的人是林镜双。 不偏不倚,林镜双撞到了端着热汤的服务生,滚烫的油汤直接泼到了她的手臂和侧腰上。 太太们忙不迭地招呼着把她送去医院,可谢望津却只是冷淡地看着她,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与厌烦。 “林镜双,她只是一个秘书,你就这么容不下她,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这种手段?” 他看了看林镜双已经泛起水泡的手臂,勾起一个讽刺的微笑,“现在弄成这样,你满意了?” 林镜双原本想要开口解释,又缓缓闭上了嘴,安静又沉默地让司机带她去了医院,一个人挂号,一个人找医生。 真的太疼了,疼得她趴在桌子上浑身发抖,疼得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从头到尾,谢望津都没有出现过。 一直到林镜双上完药,才在许稚白的朋友圈里看到谢望津的身影。 她精心挑选的男式高定西装此刻正披在许稚白身上,映入眼帘的是许稚白俏皮的笑脸,比了个V,旁边是谢望津穿着衬衫的背影。 配文:裙子边边被蛋糕弄脏了,善良又好心的boss把外套借给我穿~~~ 自始至终,谢望津甚至没有问她一句疼不疼。 思绪收拢,林镜双按在自己腰侧的手一紧,摇了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说完微微掀起病号服的衣摆,露出一小片侧腰。 “已经没事了,当初被烫伤了没多久,你的合作伙伴就送来了很好用的祛疤膏,现在的疤痕已经褪的差不多了。” 她并不想把过去发生的事情告诉谢望津。 原因很简单,一旦现在的谢望津知道这几年间自己对她的种种伤害,对她来说会很麻烦。 但元石科技是他们两个共同的心血,以谢望津现在的状态,林镜双不会就这么离开。 她只想处理好公司的事情,让谢望津有能力接管公司,然后安安静静地离婚,出国,去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谢望津有些心疼地伸手,动作极其轻柔地摸了摸林镜双的侧腰,明明是缱绻温柔的动作,却带着某种想要抹去一切的偏执,似乎想把这片碍眼的痕迹直接从林镜双身上剜下来。 指尖太烫,林镜双下意识躲了一下。 她在抵触自己。 谢望津动作微顿,下一刻猛地揽住她的腰,一只手把她的双腕钳住压在墙上,以一种极端占有的姿态把林镜双背对着禁锢在自己和墙面之间,低声喃喃: “双双?你不对劲,我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他把头埋到林镜双颈侧,唇瓣一点点蹭过她耳垂,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极力压抑过后的惶恐和焦躁不安,“你不要我了吗?” 熟悉的木质香调将林镜双整个笼罩,她被谢望津紧紧箍着,动弹不得,整个人仿佛被野兽笼罩其中,不自觉地战栗。 耳垂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林镜双觉得陌生,半晌她忽然苦笑一声,微微侧头,对上那双氤氲着墨色的眸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 “谢望津,我们在一起七年了。” “人总会腻的,不是吗?” 谢望津沉默了很久。 久到病房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他埋在林镜双颈窝的头微微抬起,目光近乎病态地死死盯着她后颈凸出的一小块骨头,抚在她腰侧的手一下下摩挲,力道越来越重。 林镜双打了个寒战,几乎被腰间越来越重的力度箍的喘不过气来,喉咙里泄出一丝轻喘,“谢望津……放开我……好疼……” 下一刻,禁锢在她身上的力道瞬间消失。 林镜双双腿发软,踉跄着转过身,却发现身后的谢望津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手足无措地看着她,眼眶通红。 “我……对不起双双……都是我的错,我把你弄疼了。” 他小心翼翼地拉过林镜双的手腕,试图帮她揉开上面浅浅的指印,“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很无趣的人,所以你不喜欢我了?” 林镜双看着那双纯粹干净的眸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望津却权当她默认,微微垂眸:“没关系,如果双双不喜欢我这样,那我就改。” “你不喜欢的东西,我都可以改,你别不要我。” “大不了,我就再重新追你一遍。” “你……” 林镜双喉咙干涩,还想再说什么,半晌别过头去,“随你的便吧。” 见林镜双不想多提,谢望津也从善如流地闭嘴。 林镜双心里很乱,下意识侧过身背对他躺着。 因此也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转身,原本小心翼翼的谢望津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瞳孔幽深,视线近乎病态地死死黏在林镜双身上,方才的委曲荡然无存。 谢望津捻着她的发丝,慢慢地想。 他的双双,似乎不太喜欢他了。 为什么会腻了呢?是因为他那些肮脏恶心的心思被她发现了吗?还是他身边的人叫她受委屈了? 不管是什么都没关系。 无论如何,他们结婚了,他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只要这个身份还在,他就永远有资格站在她身边,替她把那些腻了的东西,还有伤害她的人和事清理的干干净净。 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让她重新爱上他。 第7章 曲小鱼 谢望津叫了私房菜,两人在病房里简单吃了一口后,他的助理小蔡也到了。 蔡圆是他秘书部里新上任的一个男生,一直在外跑业务,长的干净清秀,去年研究生刚毕业。 见林镜双乖乖靠在床边休息,谢望津稍稍松了口气,声音温和: “我让小蔡带我去楼下花园透透气,老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林镜双点了点头,打算把刚刚没做完的材料做完。 谢望津出了门,并没去花园,反而让小蔡推着他找到上午给林镜双上药的小护士。 “咦?你不是林女士的家属吗?是林女士的伤口有什么问题吗?” 谢望津冲她笑了笑,声音温和,略微低哑的烟嗓亲和力十足,骨子里却带着股不易察觉的冷意,“打扰您了,我找您,是想问问我老婆去年的事情。” 他并非不信任林镜双,只是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失去的这七年里,林镜双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护士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去年林镜双来医院的事情。 她犹豫了一下,神色有些狐疑,“我们医院一向对患者的情况保密。” 闻言,谢望津有些难过地低下头,一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下垂,在病号服的衬托下,整个人显得委屈又可怜。 小护士最受不了人这样看着自己,想了又想,最终凑到他耳边,“看在你是林女士家属的份上……你可不许说是我说的啊。” …… “老师给林女士上药的时候,伤口特别大,这种烫伤最疼了,林女士哭的可难过了,然后……” “小宋!你在做什么?” 小宋正讲的聚精会神,冷不丁身后传来一声低喝,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护士长?您怎么来了。” 护士长瞪了她一眼,视线扫过谢望津,压低声音道:“上班时间,是给你闲聊的?” 小宋心虚的不敢抬头,小跑着到配药室去配药了。 护士长只是瞥了谢望津一眼,淡淡道:“您还有别的问题吗?” 蔡圆正听得聚精会神,下意识想要把小宋叫回来再帮老板问两句,却见谢望津一抬手,冲护士长笑了笑,“没有了,多谢。” 随后让蔡圆推着自己离开。 转身的瞬间,他维持了半天的笑脸消失的一干二净,眼底覆上一层冰霜,指节无意识地叩着轮椅扶手,心里莫名的焦躁。 问不出来,怎么什么都问不出来。 一边走,蔡圆疑惑道:“谢总,您不是想知道是不是有人欺负夫人吗?怎么不问了?” 谢望津摇了摇头,“双双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没跟她们多说什么,再问也问不出来。” 听了这么久,只让他觉得心里难受,闷闷地钝痛。 当初居然是双双一个人来看医生,那么大一片烫伤,他根本不敢细想到底有多疼。 他想了想,扭头看向蔡圆,声音带着些许寒意:“我记不太清了,去年的这段时间,我没有陪在我老婆身边吗?” 蔡圆回忆了一下,歉疚地摇了摇头,“谢总,您也知道,我主要负责外拓业务,不太清楚这些,您身边大大小小的事基本都是许特助负责。” “许稚白?” 谢望津下意识皱眉。 蔡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仿佛事情本该如此,“您忘了吗?当初是您亲自要的许特助做您的首席秘书,很多事情,我们几个插不上手,也不敢插手。” 半晌,谢望津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许稚白当年救了他,他理应报答。 另一边,见谢望津和蔡圆离开,护士长紧绷的肩膀才松了下来,微微叹了口气。 “小宋,他刚刚问你什么了?” “魏姐……” 小宋怯怯道:“我再也不敢了。” “没有怪你,只是觉得这人很古怪,你以后说话最好小心点。” 护士长眉头紧拧,“去年他来问林女士情况的时候,你正好在休息,不知道这事。” “去年?他去年也来了?”小宋有些惊讶,随后又有些疑惑,“可如果他去年就来过,刚刚为什么还要再问一次?” 护士长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谢望津消失的走廊拐角,眼底划过一抹厌恶。 “你知道去年林女士烫伤是因为谁吗?就是因为他。” 小宋大惊,“怎么会?我今天去病房给林女士上药,他明明对林女士宝贝的很。” 护士长叹了口气。 “我有个亲戚,去年恰好跟林女士参加了同一个宴会,他跟我说,当初把林女士烫成这样的就是他,烫完了之后管也没管,甚至不愿意陪林女士一起来医院。” “可没想到,没过几天他居然来咱们科室,还砸了钱,要主任拿出林女士的病例报告,问的一清二楚特别仔细,谁知道拿去干嘛了。” 小宋倒吸一口凉气,后脖子汗毛竖起,“他他他……他有病吧?今天特意找我问他老婆的事,我还以为他有多爱他老婆呢。” 护士长厌恶地点了点头,“有钱男人都这样,长的人模狗样,作戏一套一套。” 病房里,林镜双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正被人埋头数落。 曲小鱼恨铁不成钢地坐在她身边,一下下戳着她的脑袋。 “你啊你啊!受伤住院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明明我就在这家医院,现在倒好,我成了最后一个知道你受伤的人,你说!还是不是好闺蜜了?” “小鱼别生气,我当然拿你当好闺蜜啦。” 林镜双自知理亏,抱着曲小鱼的腰讨饶:“看在我是个伤患的份上,曲医生饶过我这一次好不好?” 捏了捏闺蜜的脸,曲小鱼这才慢慢消气,仔细检查了一下林镜双受伤的手臂,终于放下心来,指了指旁边的大包小包。 “我特意问了骨科的同事,他们说这几样补品和药能让你恢复的快一点,你可得记得吃啊,不然我的钱都浪费了。” 林镜双心下感动,低声道,“难为你还想着我,你跟果果都没事吧?” 曲小鱼的动作一僵,勉强扯开嘴角。 “果果没事,就是最近林旭总来骚扰我们。” 林双镜一皱眉:“他还没放弃争果果的抚养权?” 曲小鱼打断她,疲惫的脸上飞快地划过一丝恨意,“我不可能把果果给他,律师又怎么样,是他婚内出轨家暴在先,他是过错方这一点改不了的。” “证据呢?都找到了吗?” 曲小鱼瞬间哑了火,蔫蔫地垂下头:“暂时还没找到,他跟小三藏的很好,我到现在还没找到证据。” 林镜双把曲小鱼搂在怀里,拍了拍她单薄的背安抚,“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她很心疼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 曲小鱼从小就没了爸爸,跟着妈妈一起长大,明明长的柔弱瘦小,脾气却暴躁的像个炸弹一点就着。 可惜遇人不淑,前夫林旭不仅出轨还家暴,现在曲小鱼正在跟他扯皮女儿果果的抚养权。 “噗嗤。” 曲小鱼被她逗乐了,仰起脸戳了戳林镜双,“用不着劳烦我们林大小姐,你不是快跟姓谢的离婚出国了吗?走了之后就别惦记着国内的这堆破事了。” “暂时走不了了。” 林镜双叹了口气,“我这边出了点问题,估计得推迟几个月。” 曲小鱼一下从她怀里翻出来,皱眉道:“出什么事了?姓谢的薄情寡义冷漠无情,不会又耍什么贱招不让你走吧?” 林镜双迟疑了一会,“谢望津他……” 话没说完,病房门就被人推开: “双双!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第8章 白天堂 林镜双循声看去,比谢望津先出现的是一大捧带着露珠的百合花。 “哟,谢总回来了?我们双双伤成这样,谢总怎么才来探望啊?” 曲小鱼本想奚落谢望津只顾着跟自己的秘书胡搞,一点也不在乎林镜双,看到谢望津屁股底下的轮椅后,未出口的话一下子堵在嗓子眼,憋的脸色通红。 林镜双无奈地拽了拽她的衣服,“地震那天我们待在一起,他也受伤了。” 谢望津并不知道,在这七年间,自己跟曲小鱼的关系已经从相看两厌处成了水火不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轮椅,唇角微勾,轻咳一声,“见笑了,保护双双的时候一不小心,被房梁轻轻砸了一下。” 曲小鱼狠狠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暗骂:装货。 谢望津自觉扳回一局,怡然自得地指挥小蔡:“快去给曲女士倒杯水。” 态度无可指摘,曲小鱼却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审视。 小蔡动作麻利地给曲小鱼倒了杯茶。 曲小鱼没接,见鬼似的上下打量着谢望津,“你疯了吗?这水里该不会下毒了吧?” 一年前,林镜双被周雅琴逼成ptsd之后,曲小鱼曾趁着周雅琴办宴会的时候大闹谢家,把周雅琴气的高血压进了医院。 自那以后,谢望津就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曲小鱼,更遑论给她倒水。 谢望津皱眉看着她:“虽然我的确看不惯你,但干嘛要给你下毒?” 他想了想,一下子想到准备跟曲小鱼结婚的林旭,想到二人这会估计孩子都有了,将心比心道:“如果我跟你说,希望林旭这就掉进水里淹死,你会怎么想?” 曲小鱼冷漠道:“那我会开心的连夜放鞭炮。”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林镜双赶紧挡到两个人中间,无奈道,“行了,听的我头疼,都别吵了。” 两个人默契闭嘴。 谢望津趁机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百合花,满眼期待地看着她:“双双,楼下的花店买的,你最喜欢的白天堂。” 可林镜双并未像他记忆里那样眉眼弯弯地接过。 她只是垂眸看,新鲜的花朵,叶子上带着露珠,散发着幽幽暗香。 “谢谢,我很喜欢。” 林镜双微微抿了抿唇,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伸手接过来,转头却交给蔡圆,“麻烦你帮我找一个花瓶插起来,好吗?” “啊啊?哦哦!好的夫人!” 蔡圆手忙脚乱地接过花束,出门去找花瓶了。 离开之前,他不自觉地在心里想,都说不管什么样的女人收到花都会开心,但为什么夫人反而显得有点难过? 其实林镜双并不是难过。 她只是不喜欢百合花了。 谢望津第一次背叛她,愧疚心作祟,给她带回来的就是一束白天堂。 林镜双当时天真的以为是谢望津对她的爱。 直到很久之后,她加上许稚白的微信,才发现许稚白在情人节那天发的朋友圈。 也是一束白天堂。 她只是捡了人家不要的东西。 曲小鱼当然也知道这件事,当即沉下脸来,“谢望津,你故意的吧?” 谢望津微微皱眉,“双双从小到大最喜欢的花都是这个,有什么问题?” “你他……” 曲小鱼暴脾气上来,拎着包就要往谢望津头上砸。 “小鱼!” 林镜双一把拉住曲小鱼的胳膊,把她拽回到自己身边。 “双双,这你也能忍?他都……” “他失忆了,记忆回到了七年前。” 林镜双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谢望津目光疏离,上下打量了一下曲小鱼,有些不确定地低声道:“告诉她,没关系吗?” 林镜双摇了摇头,“我本来就打算带你去看看脑袋,正好小鱼是脑科大夫,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信得过她。” 曲小鱼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开口道:“他那么多疑的人,能相信我吗?” “我听你的。” 两句话同时蹦出来的瞬间,曲小鱼才意识到,面前这个谢望津似乎真的不太一样了。 “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曲小鱼把林镜双拉到一边,眼神中满是狐疑,“别故意装疯卖傻骗你,万一他突然后悔不想跟你离婚了呢?” 林镜双无奈地点头,低声道:“醒来之后,把许稚白骂了两顿,差点就开除了。” 曲小鱼当即拍板,“过几天你带他去我那拍个核磁,估计是瘀血压迫脑组织造成的一过性失忆。” 正说着,曲小鱼放在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她打开看了一眼,“我得回去一趟,科里有个老太太,突然有个紧急手术。” 离开前,她又叮嘱了林镜双几句注意事项,随后盯着谢望津看了又看,挤出一句,“虽然这话有点丧良心,但我还真挺希望你一直失忆下去。” 说罢便急匆匆地离开。 谢望津敏锐地察觉到她话里的深意,轻声道:“小鱼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这七年里,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你想多了。” 林镜双笑了笑,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七年里,你不知道送了我多少白天堂,又怎么会对我不好呢?” “是这样吗……” 谢望津勾出一抹笑意,心底却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安。 但林镜双几乎不会对他说谎,他习惯了两个人相处之间的坦诚,因此也并未深究。 第二天,谢望津醒来的时候,林镜双已经把病号服换了下来。 浅米色风衣,里面穿了件简单大气的衬衫,下身搭着一条牛仔裤,衬得肤色越发冷白,几乎能看清裸露出来的肌肤上淡青色的血管。 听到声响,林镜双回头,琥珀色的眸子温和沉静,一头长及腰间的卷发被挽成一个丸子头,只留下几缕碎发垂在耳侧。 晨光熹微,林镜双不着粉黛,却美的干净纯粹,看向他的目光淡漠平静。 谢望津盯着她的身影,莫名有种巨大的陌生感。 “醒了?我今天去公司一趟,整理一下最近几个合作的动向,你好好养伤。” 谢望津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拿墙边挂着的衣服:“我跟你一起去。” 林镜双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拒绝:“你今天要复查一下核磁和ct,而且伤成这样还往公司跑,被员工看见该以为元石科技要破产了。” 谢望津动作微顿,缓缓松开手里的衣袖。 他记忆里的林镜双不是这样的。 在外人面前,她独立坚韧,但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林镜双会卸下防备的外壳,露出活泼又黏人的本性,出去拿个快递都跟他黏在一起。 原来林镜双对一个人腻了是这样的,冷漠,平淡。 谢望津苦笑一声,隐藏起眼底的失落,重新挂上笑脸,退而求其次道:“周妍负责公司内部的事情,我让她跟着你,可以吗?” 听见这个名字,林镜双微微皱眉,最终轻轻“嗯”了一声。 第9章 再回元石 周妍接到谢望津通知的时候,把他的要求反复看了又看。 什么叫做,他的老婆即将莅临公司参观指导,要求她一定要做好接待工作。 “老婆”两个字还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特意加黑加粗。 她在邮箱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忐忑不安地回复了一个“收到”。 对面的办公桌,许稚白已经冷脸整整一天了。 谢望津不知道怎么回事,地震之后对她态度大变,昨天甚至直接说出了要把她开除的气话。 就算知道谢望津只是一时生气,许稚白也觉得委屈至极,昨晚哭了半宿。 见到对面的周妍局促不安地扭来扭去,许稚白愈发烦躁,“周妍,你干嘛呢?” 周妍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夫人要来公司,谢总让我好好招待。” 林镜双? 她来干什么? 不会是来找她麻烦的吧? 想到林镜双昨天一改平日里温吞可欺的模样,一反常态的反击,许稚白心里越发不安,却还是挤出一个故作放松的微笑。 “夫人来了是好事啊,你快去接她吧。” 周妍古怪地瞥了她一眼,起身离开。 别人也许不清楚许稚白,她可了解的一清二楚。 两年前,她跟许稚白同期进公司。 在知道boss感情破裂的时候,许稚白对谢望津起了心思,她又何尝不想? 只是许稚白长的比她漂亮,嘴儿也比她甜,无奈之下,她也只能彻底收起心思,老实本分地做好一个秘书的分内之事。 昨天的事情她略有耳闻,甚至许稚白回公司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很显然是在谢望津那里受了委屈,所以今天才没贴在谢望津身边,一反常态地坐在办公室里。 周妍越想越心惊,暗自决定一会在林镜双面前一定要好好讨好。 没准就是林镜双不忍了,决定要来公司开撕许稚白。 想到这里,她有些期待,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刚到公司楼下,林镜双的车也到了。 上一次来元石,还是三年前。 公司大厅并没有什么什么太大的变化,作为业界庞然大物,每个人都匆匆的来,匆匆的走。 她压下心底的感概,径直走向前台,声音平和温柔:“我是林镜双,请你约一下人事部的苏总,资源部的纪总和财务部的萧总。” 前台刚刚入职一年,从来没见过林镜双,被她的长相和气质惊了一下,随后礼貌道:“您之前没有预约吗?” 说完她才后知后觉,这位林女士的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在哪里听过来着? 林镜双摇了摇头,“没有预约,请你尽快为我准备。” “可是……” “夫人!您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周妍刚从电梯下来,就见林镜双被前台拦住了,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责怪地瞥了前台一眼,“小姑娘刚入职,不认识您,实在是抱歉。” 前台一时有点发懵,听见周秘书叫面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夫人,下意识喃喃:“可是公司的夫人不是许……” “夏薇!你胡说什么!” 周妍急了,厉声打断她的话。 即使公司里有些人私底下为了巴结讨好许稚白偷偷叫她夫人,但只要谢望津没有公开离婚一天,林镜双就永远是谢夫人。 夏薇被这一嗓子吼的回过神来,猛然想起来。 林镜双……这个名字,不正是谢总的正牌老婆吗? 可许特助不是说她是个体弱多病的老女人吗?谢总嫌她带不出手,这才从来不让她来公司。 那眼前这个气质绝佳的病美人又是怎么回事? “抱……抱歉,夫人。” 夏薇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向林镜双鞠躬道歉,一瞬间连辞职报告怎么写都想好了。 “没关系,你没见过我,认不出也正常。” 林镜双虚扶了她一把,似乎并不在意,冲她安抚一笑。 周妍趁机转移话题,“刚刚谢总已经通知过我了,我提前跟三位部门负责人沟通过,资源部的纪总已经在等您了。” 林镜双微笑颔首,“多谢。” 随后便轻车熟路地走向会客厅。 周妍动作微顿,这才想起来,早在自己入职之前,林镜双就已经是这家公司的元老级人物了,只是三年前因为身体原因才退居幕后。 听说最早期的融资,都是林镜双靠硬实力和一次次酒局拉到的。 她深吸一口气,自觉地后退半步,微微低头,跟在林镜双身后。 会客室里,纪总听见门响,立即起身迎接。 “林总,好久不见。” 周妍微微讶异。 他们公司这位纪总向来自视甚高,除了谢望津之外,很少对人表现的如此尊敬和……信任。 二人简单寒暄,随后林镜双径直走向会议桌主位,打开电脑略做浏览,半晌开口: “纪总,上月的C市分公司数据偏差3.7%,我需要分公司董事的原始日志和修正说明。” 她语调柔和,却带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工作起来仿佛换了个人,“下周一三点前发我邮箱,可以吗?。” 纪总一怔,随即肃然点头:“明白。” 林镜双花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在纪总这里,刚把他送走,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热茶,苏总带着厚厚一沓人事变更报表就到了。 林镜双拿起报表,飞快地扫视了一遍,整个会客室都是她翻动纸张的哗啦声。 纪总有些紧张,看着林镜双微皱的眉头,掌心不自觉地汗湿。 他跟苏总都是公司的管理层,也都是林镜双亲手招进来的核心人员。 当年的林镜双哈佛商学院出身,又从小跟在父母身边在商战里摸爬滚打长大,无论是阅历还是眼界都站在整个时代的风口,可以说没有林镜双,元石科技绝不会在不到十年里就发展成现如今的庞然大物。 因此对待林镜双这个比他们小几岁的前cfo,他们不但不会看轻,甚至稍稍有些紧张。 过了许久,林镜双抽出来几张报表放在桌面上,指尖轻点:“这两个项目,三季度核心技术岗流失率异常,我想看看离职面谈记录和竞对薪资对标报告,还有后续问题我们邮件沟通?” 纪总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一点头,“您放心,三天内我叫人整理好发您邮箱。” 林镜双有些疲惫,却依旧强撑着点了点头,微笑道:“辛苦。” 纪总离开后,林镜双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揉了揉酸痛的伤手。 她已经很久没处理过这些,时过境迁,公司变动很大,她虽然天赋异禀,此刻做起来难免也有些吃力。 周妍轻声细语:“我去给您泡一杯咖啡。” 林镜双疲惫地点了点头,“财务部萧何什么时候到?” 周妍看了看手里的平板,“很抱歉夫人,萧总在外开会,不知道具体结束时间,如果半小时之内他没有给我明确答复,那我再为您约萧总明天的日程。” 林镜双点了点头,一边等萧何一边复盘今天整理到的几个业务信息。 财务这部分她很擅长,加之顶替她成为新任cfo的是她的亲学长,所以林镜双特意安排在了最后,让脑子稍微放松了一下。 可没想到,周妍刚出门,屋子里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第10章 她的身份 “林女士你好,我叫崔韵,是萧总的助理。” 林镜双循声看去,一个跟许稚白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站在门口,身材高挑,长相精致,正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她。 她点了点头,伸手示意,“你们萧总叫你来的?把我需要的资料都带来了吗?” 崔韵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在桌上,笑容标准,却隐隐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萧总还在开会,刚刚发邮件给我,让我先把资料送过来给您过目。” 林镜双点了点头,接过文件袋快速浏览。 的确是萧何的做事风格,她这位学长向来推崇效率至上,做事毫不拖泥带水,甚至有些时候手段过分雷厉风行,也就只有她能劝动几分。 看着看着,她微微皱眉,温声告诉崔韵:“我需要跟总表配套的明细账和原始凭证。” “明细账?”崔韵有些惊讶。 萧何刚刚的确在开会间隙吩咐她要把明细账打出来给林镜双看。 但她在去的路上遇到了许稚白,在她口中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诸如:“boss马上要跟夫人离婚了,这次过来只是为了查公司的总账,好尽可能的多从boss手里分财产。” 二人分开之前,许稚白嗤笑着挽着她的胳膊,凑近耳语,“她一个家庭主妇,能看懂什么呀?要我说,打印明细账都浪费了咱们公司的A4纸。” 崔韵把这话听进了耳朵里。 她跟许稚白关系好,从她嘴里听了不少林镜双的坏话,对林镜双根本没什么好印象。 再加上她此次以离婚为目的的查账行为,更是让崔韵讨厌到了骨子里,因此面对林镜双的盘问,也只是微微一笑: “林女士,您在说什么?这就是财务的明细账呀。” “您可能不知道,这些财务报表很专业,您看不懂也是情理之中,但其实您只需要知道公司运营良好就够了。” 林镜双抬眼,静静地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慢慢消失。 “崔秘书,你是觉得我看不懂吗?” 她手指微动,翻看了一下薄薄的十几张报表,随后抬手一扬。 “哗啦。” 白色的A4纸纷纷扬扬地从空中落下,飘到崔韵脚边,映出她错愕的表情。 “麻烦你现在回去,把Q3所有项目的明细账、银行流水及对应合同原件取来。” 依旧是细声细气,甚至堪称温和的语气,可崔韵硬是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她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语气也硬了几分:“那些材料很繁杂,调阅需要时间……” “不然呢?” 林镜双微笑着抬眼看她,“崔秘书,如果我是萧何,你也会像敷衍我一样敷衍他吗?” “我……” 崔韵一时哑口无言,脸色涨的通红,半晌突然道:“我做的又没错!” “林女士,就算你目前跟我们boss是夫妻关系,但你有什么权利什么身份调我们公司的内账?你一个家庭主妇,在家里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为了分boss的财产,三言两语就把我们部门闹的人仰马翻,归根结底还不就是为了钱吗?” “我有什么身份?” 林镜双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也许不知道,我曾经是你们公司的……” “镜双?” 就在这时,会客室的门被人推开。 萧何站在门口,气息不稳,领带微乱,显然是匆忙赶回。 见到林镜双,他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怎么突然回公司不告诉我一声?听说你受伤了,还没腾出时间去看你。” 林镜双看了眼错愕的崔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什么,以我现在的身份,怕是不够档次预约萧总。” 听到这话,萧何脚步微顿,眉头微蹙。 他这个小学妹表面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像个兔子,实际上生起气来可怕的很。 一生气,就萧总萧总的叫。 他叹了口气,越过旁边的崔韵,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怎么了,谁又惹我们林总生气了?嗯?” 林镜双手指在桌面上仅剩的一张报表上点了点。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想要一份公司的明细账,萧总一定是觉得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家庭主妇,所以只给我公司总账糊弄过去喽。” “谁说的?我明明……” 萧何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看向旁边低着头不敢说话的崔韵: “你怎么做事的?”萧何低声呵斥,“我让你准备的资料呢?你拿来的这是什么!” “我……对不起萧总,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镜双她什么都不懂,所以自作主张拿这个来蒙骗对不对?” 萧何冷笑一声,“崔韵,你知不知道,镜双她出任元石科技CFO,带领整个公司融资做大的时候,你还在上高中呢。” 崔韵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林镜双。 不可能,怎么会?! 稚白明明告诉她……林镜双是个什么都没学过的家庭主妇啊,她怎么会是元石科技的前任CFO。 那自己刚刚做的那些,岂不是…… 崔韵的脸瞬间血色尽失,整个人微微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气质温婉、却被萧何笑称“林总”的女人,脑子里嗡嗡作响。 萧何看着她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指了指门口,咬牙切齿:“去档案室,把林总要的所有材料,一件不差、全部拿过来!现在就去!” “是…是!萧总,林总…对不起,我马上就去!”崔韵如梦初醒,慌得几乎同手同脚,连忙推门出去,生怕下一秒就听到萧何要把自己裁了的消息。 萧何叹了口气,转向林镜双时,脸上带着些许歉疚:“镜双,底下人不懂事,是我管理疏忽,你别往心里去。” 林镜双脸上的冷意稍稍褪去,揉了揉眉心:“不怪你,我离开元石三年多,也就只有你们这些老人记得我了。” “没人敢忘。”萧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 “没有你,就没有元石的今天,这点,公司里的老人心里都清楚。”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只是……下面新来的,难免有些听风就是雨,你别往心里去。” 林镜双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谢望津和许稚白的事,也知道因为这个事情,萧何跟谢望津吵过不知道多少架。 但是毕竟这属于是个人私事,两人吵归吵,却从未影响到公司。 萧何即便有心,也无力去管这些风言风语。 想到这里,萧何心中苦涩,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林镜双单薄的脊背上。 自己这个学妹受过太多苦了。 林镜双并未察觉他的目光,刚刚看了太多的报表,她有些头脑发昏,一时忘记了自己的伤手,撑着桌子想要起身,一瞬间痛的她身子一歪。 “嘶……” 萧何眼疾手快,半握着她的肩把人揽在怀里。 林镜双反应过来,冲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谢谢萧哥。” “你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真是……” “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些许冰凉的声音。 林镜双看去,会客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谢望津坐着轮椅,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额间发丝垂落,看不清表情。 身后,蔡圆推着他,整个人噤若寒蝉。 第11章 吃醋 “你怎么过来了?” 林镜双下意识站直身体,与萧何拉开了距离。 谢望津操控着轮椅缓缓进入会客室,目光在林镜双和萧何之间扫过,最后定格在萧何身上,不自觉地攥紧扶手,指尖泛白。 “想你了。” 他唇角微勾,眸色晦暗,听不出什么情绪:“一个人在医院很无聊,想来公司看看你,手还疼吗?” “还好。” 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萧何身上,林镜双一下想起来,七年前的谢望津并不认识萧何。 学长是在她卸任之后才从国外回来,接手CFO的职位的。 她微微垂眸,解释道:“我跟财务部对接的时候落了点资料,萧何学长帮我送过来。” 谢望津淡淡地“哦”了一声,眸色深沉,“是吗?那还真是谢谢学长了。” 他从善如流地操控轮椅,稳稳嵌入了林镜双与萧何之间的空间,随后仰头看向林镜双,从膝上的毯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保温盒。 “老婆,给你带了东街那家虾饺,还有温着的红参茶,趁热吃点?” 随后,谢望津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冲萧何抱歉一笑,“着急见双双,没想到学长也在,忘了准备学长那份,还请见谅。” 萧何摇了摇头,见鬼似的看着他。 会客室里,气氛异常诡异。 屋外,因为咖啡机故障而不得不跑到别的楼层做咖啡的周妍,和抱着一沓资料的崔韵四目相对,两股战战。 “那个,周姐……你送咖啡的时候,能顺便帮我把资料带进去吗?” 崔韵都快哭了。 刚刚只有林总和萧总也就罢了,现在怎么谢总都来了?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干的蠢事,工作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周妍也没好到哪里去,听完崔韵跟她讲完前因后果,她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杀的,她只是做了一杯咖啡啊。 谢总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照顾好夫人,怎么就这么巧被崔韵见缝插针进去把夫人欺负了一顿。 她咬牙切齿地问崔韵,“你到底怎么想的?就算公司里有人说闲话,也不能……” “是许姐告诉我的。” 崔韵抽抽嗒嗒,“许姐说,夫人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家庭主妇,来查账就是为了离婚分财产,我才……” “胡说!” 周妍简直要气晕过去了,在心里把许稚白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们不知道也就算了,她许稚白是谢总身边的总助,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夫人的事?” “可是……” 崔韵哭丧着脸,忽然像明白了什么,喃喃道:“她把我当枪使,试探夫人的来意?” 周妍无奈地点了点头,余光瞟见走廊拐角处的一个穿着小香风套装的身影飞速闪过。 她刚想追过去,门里突然传来萧何有些僵硬的声音。 “没事儿,我不饿。” 萧何皱着眉头看来看去,忽然开口道:“谢望津,你是不是被砸到脑袋了。” “啪!” 林镜双一个没拿稳,手里的瓷勺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别碰。” 林镜双脑子很乱,下意识弯腰去捡,整个人却被揽着腰,强势地摁坐在轮椅边,“小心割到手。” 谢望津的大手环抱着她的腰身,一下下安抚她,扭头看向一旁看傻了的萧何,压下眼底的阴鸷,轻笑出声,“学长这是开的什么玩笑,吓到我老婆了。” 萧何这才反应过来,谢望津这是吃醋了,皱眉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绕着谢望津左看右看,“之前我跟镜双在一起的时候,你也不这样啊,最多是镜双走了之后跟我耷拉几天脸。” 谢望津,“是吗?那我之前脾气还挺好的。” 萧何:“?” “开个玩笑。” 林镜双却狐疑地转头看了谢望津一眼。 这几年谢望津并不在乎她,当然也不可能在乎她跟萧何偶尔的接触。 至于黑脸…… 她淡漠地想,估计只是因为男人的占有欲作祟吧。 谢望津看了看腕表,顶着下午四点的阳光脸不红心不跳地对萧何道:“该吃晚饭了,学长还不回家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 萧何要是再听不出来谢望津在变着花样的赶他走,就白当这么多年cfo了。 他呵呵一笑,却稍稍放下心来。 虽然不知道哪路大罗神仙显灵,让谢望津被狗吃了的良心长出来,但作为林镜双的娘家人,他还是很喜闻乐见这一幕的。 林镜双挣了两下,没挣开,对萧何无奈笑笑,“萧何哥,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你和嫂子。” “小事儿。” 萧何一摆手,目光复杂地看了看两人,“你……你们快吃晚饭吧。” 不知听到了哪个字眼,谢望津眼神一亮,侧头冲萧何笑的真心实意,“双双说得对,我跟我老婆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萧何脚下一绊,逃也似急匆匆地出了门。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林镜双冰凉的指尖覆上谢望津的小臂,“好了,人走了,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吗?” “为什么要松开?我的老婆,我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谢望津非但没松手,反而又抱紧了些,把头埋进林镜双颈窝里,贪恋她身上的香气。 林镜双用力推他:“你别忘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谢望津揽着她腰肢的手臂像是铁箍,最终,林镜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虾饺要凉了,怎么,谢总大老远带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的?” 谢望津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满足的喟叹,这才依依不舍地抬起头,微微松开手,夹起一个送到她嘴边。 “尝尝,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林镜双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微微张口,接下了那个虾饺。 味道没错,的确是她喜欢的。 也亏得这家店七年没换位置。 “好吃吗?” 林镜双点了点头,吃开胃了,自己伸手去夹第二个。 谢望津坐在轮椅上,眼底含笑,支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门外隐约传来周妍刻意提高的声音:“崔韵!让你给林总送的资料呢?怎么还磨磨蹭蹭的!” 屋内那粘稠而微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谢望津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被打断的阴郁和不悦,却又飞快消失。 林镜双咽下最后一口虾饺,“进!” 门被推开,周妍端着重新做的咖啡,身后跟着抱着厚厚一摞文件、头几乎埋到胸口去的崔韵。 “谢总,夫人。”周妍强自维持着镇定,“您的咖啡,还有……崔韵来送夫人要的资料。” 崔韵战战兢兢地上前,将文件放在桌角,声音细若蚊蝇:“林总……对不起……这是您要的全部明细和凭证……请您过目……” 林镜双看了看那摞文件,又看了看吓得快要缩成一团的崔韵,心中了然。 她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放下吧,辛苦你们了。” 这是不再追究的意思。 崔韵心口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周妍也如蒙大赦,连忙拉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崔韵退了出去,细心地带上了门。 会客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谢望津压根没看那摞文件,只是伸手,慢条斯理地将她颊边散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垂。 “刚才那个送资料的……” 他开口,声音低沉温柔,却莫名地让林镜双有一种毒蛇吐信般的感觉,“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第12章 七夕节 “一点小失误,我又不是周扒皮,不至于这点小事揪着不放。” 林镜双心头的异样感一闪而过,总觉得谢望津自从失忆之后整个人有哪里不太一样。 之前的谢望津也会经常吃些没来由的飞醋,但似乎并不会像这几天一样,对她的占有欲和保护欲这么强。 她甩了甩头,把这些没边没际的胡思乱想甩出脑外,开始收拾今天整理来的材料。 元石的体量太大了,即便只是近期正在进行的几个大型合作,她也只是粗略整理了一个框架,后续需要谢望津出面的会议,合作,投标会,很多都需要她的协助。 所以今天来公司,不单单是为了收集材料,更是要让自己露个面,压一压底下不服气的人,也好方便后续繁复冗杂的问题。 至于刚刚被她打压了一顿放出去的崔韵,就是她从许稚白手里抢过来的,最好用的一杆枪。 今天之后,公司里的风言风语将会不攻自破,起码在明面上,没人再敢议论她,更没人敢拿离婚的事情说三道四。 这也正好给了林镜双机会。 虽然她不怀疑现在的谢望津对她的感情,可一旦离婚的事情被他知道,只怕她不会走的那么轻松。 她只想在离开前好好处理好元石。 但总打着谢望津老婆的身份,在公司里是站不住脚的,元石管理层变动很大,基层员工更是指数型往上翻,认识她的人很少。 林镜双想了想,扭头看向谢望津,“我需要一个合适的职位。” “可以。” 谢望津几乎没多思考就答应下来,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动作一顿,微微垂眸:“今天有点晚了,明天我让小蔡去办,可以吗?” 林镜双没多想,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看了看一直等在门口的小蔡,“这边没什么事情了,推你们谢总回医院吧。” 小蔡没动,尴尬地左顾右盼。 “双双。” 谢望津拉住她的手,委屈巴巴地抬头看她,“我办了出院,医生说已经可以回家休养了,我不想住在医院里,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可是你的腿……” 林镜双微微皱眉,颇有些不赞成地看了看谢望津上着夹板的小腿,“真的可以吗?是医生允许的出院吗?” 蔡圆的掌心一下子变得汗湿,嗫嚅了半天,刚打算实话实说告诉夫人,其实医生说骨头还没怎么恢复好,一点也不允许出院,甚至不让他来公司,但老板压根听也没听,直接写了份免责协议书就跑出来了。 可刚要开口,谢望津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冰冷的视线瞬间让蔡圆打消了说话的念头。 下一刻,谢望津眸光闪烁,亲昵地搂上林镜双的腰,“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了,只要回家里再养一段时间,就能正常下地走路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好吧。” 林镜双的角度看不见谢望津的表情,叹了口气,只能任由他去。 可刚刚抬脚要走,林镜双动作微顿。 回家? 可是他们哪里还有家? 自从一年前林镜双搬出来后,她就自己住在远离市区的别墅里。 谢望津方便工作,便住在市中心的小独栋。 别说回家了,这一年间,两个人见面的次数都少的可怜。 察觉到林镜双的迟疑,谢望津抬头,“怎么了?双双?” “没什么……” 林镜双压下心底的焦躁,自然而然地挂上一抹微笑,“别墅那边把房梁震塌了,最近我跟你先住市区这边吧,我跟阿姨说一声,让她提前打扫一下。” 说完便打了个电话,让小助理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一下带过去。 打完电话后,她松了口气,从小蔡手里接过谢望津的轮椅,“今天辛苦了,你可以下班了。” 小蔡一下喜笑颜开,“谢谢夫人体恤!今天是七夕节,我正好跟我女朋友约会去。” 七夕节? 两人都愣住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谁都没想到今天居然是七夕。 “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我定了餐厅。” 二人同时开口,却心思各异。 林镜双有些好奇,“你什么时候定的餐厅?” “刚刚进来公司的时候,有两个小姑娘说,最近新开了家情侣餐厅,听说做泰餐做的很好,我……就跟她们要了地址。”谢望津难得有些害羞,掩唇轻咳了一声。 林镜双垂眸看他,思绪不自觉飘远。 很久之前,在他们还没还没结婚的时候,谢望津经常带她去吃一家泰餐。 当时两个人正在创业,挤在出租屋里穷的叮当响,谢望津每周末却总能变魔术般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带她去喝她爱的冬阴功汤。 每次林镜双追问的时候,谢望津总是摸摸她的头发告诉她,这是商业机密。 过了很久很久,林镜双才知道,这三百块钱是谢望津趁她睡着之后半夜起来悄悄敲代码赚的外快。 每周三天,每天敲到凌晨两点赚的三百块钱,是那时的谢望津能带给林镜双唯一的好东西。 回过神来,谢望津正眼含期待地看着她。 林镜双想了想,这会助理应该还没把她的东西收拾好。 她点了点头,“换家店吧。” 谢望津愣了一下,眼里的期待骤然落空,下意识追问道:“为什么,你不喜欢了吗?” 是不喜欢了吗? 不是不喜欢了,是不敢喜欢了。 那碗冬阴功汤的味道,早已和后来无数个被他冷漠以待的日夜混合在一起,变得酸涩难咽。 “嗯,不喜欢了,而且对身体不好。” 林镜双避开他的视线,指了指他受伤的小腿,“泰餐大多重口,香辛料足,对你养伤不利。” 她想了想,从手机上挑了家不远不近的私房菜,“我跟小鱼经常去这家,味道不错,也适合你。” 半晌,谢望津笑了笑,很好地藏起眼底的失落,像个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 “好,都听你的。” 第13章 隔壁的争吵 初秋的天气已经有些寒意。 司机把二人带到餐厅前,搬下谢望津的轮椅后就离开了。 林镜双推着他,走向订好的食尚居。 七夕节的氛围浓烈,就连这家向来环境清幽的私厨也不免摆了各种粉红泡泡和小爱心,随处可见身边摆着玫瑰花的情侣。 他们这对组合倒是独特,引得前台不少人都看了好几眼。 林镜双要了个雅间,娴熟地点了几道菜,便出门接电话去了。 不多时,服务生把菜一一上齐,离开之前大着胆子飞快地看了谢望津一眼,嘴里小声嘟囔: “真是奇了怪了,七夕节,一对两对怎么都不像结了婚的,更像离了婚的。” 服务生嘟囔的声音很小,却好巧不巧地顺着一缕秋风飘进了谢望津耳朵里。 他执筷的手顿在半空,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底掠过一丝极快极冷的厉色,并没说什么,只是缓缓将筷子放下。 象牙筷轻触骨碟,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你说……谁像离了婚的?” 谢望津抬头,唇角带笑,眼神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一寸寸刮过服务生的脸,声音不高,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真的只是没听清。 服务生猛地一颤,脸唰地白了,冷汗瞬间浸湿后襟。 “没、没什么!先生您听错了!对不起打扰了!”他慌里慌张地鞠了个躬,手忙脚乱地退了出去,甚至差点撞到打完电话回来的林镜双。 “怎么了?” 林镜双吓了一跳,掀开雅间的珠帘走进来。 她刚刚接到小助理的电话,听到她说已经把房子那边布置好了,这才放下心来,心情难得好了几分。 听到珠帘碰撞声的瞬间,谢望津就调整好了表情,和风细雨地冲她勾唇笑了笑,夹起一块最嫩的鱼腹肉放到林镜双碗里。 “无关紧要的人说了句蠢话。” 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别放在心上,双双。” 林镜双向外看了眼,没找到那小服务生,倒是看到一个背影有些眼熟。 她也没太在意,含糊地点了点头。 毕竟她是真饿了,自己的胃比人还娇贵,一顿都饿不得。 谢望津细致地剥着虾,将莹白的虾肉沾好酱汁一个个摆好放入林镜双碟中。 谢总位高权重,不会做这种伺候人的事情,七年前的谢望津却做起来得心应手。 林镜双只是给自己盛了一碗热汤,小口小口喝着,从头到尾没有一丝一毫的视线分给那碟虾。 谢望津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重新挂上笑脸,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汤。 吃到一半,隔壁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随后一个尖锐女声刺破宁静:“曲医生,工作都出这么大纰漏了,还有脸来争孩子?要我说,早点签字放弃,没准还能保得住工作。” 林镜双动作微顿。 这声音有点熟悉,好像是林旭那个小三! 她立刻起身,谢望津却轻轻按住她手背:“别急,先听听。” 一墙之隔,只听林旭冷笑:“小鱼,你连自己都顾不好,果果跟着你只会受苦,毕竟医疗事故可不是小事,我看你的职业生涯到头了。” “你放屁!什么医疗事故,是你们陷害我!” 曲小鱼声音发颤,带着明显能听出来的崩溃,“你们就是故意的!徐薇薇,你跟我隐瞒病史和病人的身体情况,结果手术台上出了问题,就诬陷到我头上,对不对?” “曲医生,口说无凭,你得拿出证据来啊。” 徐薇薇声音甜腻,志得意满道:“就算我没告诉你原发病又怎样?医院的术前访视单可写的一清二楚,是曲医生自己没看见呢~” “你个王八蛋,那是一条人命!不是你争风吃醋的工具!你……” “啪!” 一阵推搡摩擦声音后,响亮的耳光声响起,紧跟着是林旭的历喝:“曲小鱼!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说不过薇薇就动手?” 林镜双再也忍不住,四下看了看,拎起旁边的酒瓶快步走向隔壁。 谢望津擦净手指,示意门口的侍者推轮椅跟上。 雅间内,曲小鱼捂着脸,眼眶通红,刚打算跟林旭拼命,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挡在她面前。 林镜双拎着酒瓶,冷冷直视林旭:“林律师倒是有本事,公共场合暴力殴打前妻。” 林旭见到她,先是慌张了一下,四下看了看后又松了口气,讥讽道:“谢太太怎么也在这?这是我们的家事,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家事?” 林镜双冷笑一声,看了看抱着他一条手臂,楚楚可怜的徐薇薇,“说的也是,一个出轨成性家暴男,一个看上自己同事老公的小三女,你们两个凑一对倒还真是天造地设狼狈为奸的一家人。” 徐薇薇惊了一跳,被扎到痛处脸色涨红,立马回嘴:“你个贱人什么意思啊?跟你有关系吗?” “跟我怎么没关系了?” 林镜双扭头看向林旭,把曲小鱼往身后护了护,“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当初是谁还不上债务,跪着求小鱼复合,转头又跟小鱼手底下带的实习生搞在一起的?” “够了!” 林旭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想要动手。 就在这时,一个冰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林律今天火气很大,烧到我夫人头上了。” 谢望津的轮椅悄无声息地滑入雅间。 他目光扫过林旭和徐薇薇,最后落在林镜双身上,语气温和:“老婆怎么动这么大肝火?” 他接过林镜双手中的酒瓶,放在一旁,又捏了捏林镜双的掌心:“为这种人不值得。” 听到声音,林旭面色一僵,很快又冷静下来,“谢总,这是我们的私事,您能把您夫人带走吗?” 曲小鱼抓着林镜双的手臂猛地攥紧。 林镜双这才想起来,元石科技一直都是林旭律所的大客户,这几年二人私下有几分交情。 “不行!” 还没等谢望津说话,林镜双便冷冷地瞪了林旭一眼,随后扭头看向谢望津,掷地有声,“我要在这里陪着小鱼,我不走。” 林旭冷哼一声,笑的志得意满,“女人家就是感情用事,那你倒是看看,谢总愿不愿意为了你得罪我这个合作伙伴?” 屋内四双眼睛顿时齐刷刷落在谢望津身上。 谢望津没说话,只是拉起林镜双的手,轻轻拍了拍,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纵容。 “没让你走,别担心。” “想做什么就去做,我给你兜底。” 第14章 医疗事故 “你说什么?” 林旭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一点点碎成蛛网。 他猛地拧起眉头,不赞成道:“谢总,我之前觉得你是个拎得清的人,才愿意把你当合作朋友,现在一看居然也是个怕老婆的。” 谢望津倦怠地掀起眼皮,虽然是坐在轮椅上,身上的气势却隐隐压过林旭。 “怎么?林律师嫉妒我有老婆你没有了?” 他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徐薇薇,眼底划过一丝讥讽,“不过就算再婚娶妻,你这位小三上位的新老婆,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谢望津!你说什么?!” 林旭勃然大怒,气的脸红脖子粗。 谢望津脸上依旧是那副矜贵疏离的浅笑,但眼神已彻底冷了下来。 “林律师,”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想你搞错了几件事。” “第一,元石和贵律所的合作,是基于贵所的专业能力,而非你我的私交……不过现在看来,这份专业能力很值得商榷。” 林旭脸色微变。 “第二。”谢望津竖起两根手指,语气更淡,却更迫人。 “元石挑选合作对象,不但看水平,也看人品,像林先生这种靠着前妻发迹后就迫不及待的另娶娇妻的人品,我需要让法务部重新评估一下,林律师的律所是否够格。” 林旭额头渗出细汗,脸色极其难看:“谢总,你是个商人,为了这点女人间的口角,影响我们长期的合作,不值得吧?” “第三。” 谢望津完全无视他的话,缓缓竖起第三根手指,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哪来的自信让你觉得,我会选择你,而不是我夫人?” “你……真是不可理喻!” 林旭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狠狠踹了旁边的桌子一脚,精致的盘子碗碟碎了一地。 徐薇薇吓得尖叫一声缩在角落。 林旭却大步走向谢望津,恶狠狠地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谢望津,你让我替你干了那么多脏事烂事,现在想把我一脚踹远?我告诉你,没门儿!”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正安抚曲小鱼的林镜双,眼底划过一抹狠厉,“虽然不知道你怎么突然之间转性了,但我可告诉你,真要闹大了,最先遭殃的就是你老婆!” 谢望津突然冷冷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墨色翻涌,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拿林镜双威胁他。 林旭被看的浑身发毛,莫名有种被大型野兽盯上的感觉。 他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地一拽徐薇薇,“我们走!” 徐薇薇吓得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怯怯道:“你前妻还没签放弃抚养权的协议书呢。” “签个屁!下次再说!” “哗啦!” 珠帘被他甩的哗啦作响,加上旁边侍应生的尖叫,吵的谢望津心里极度烦躁。 谢望津用余光瞟了眼林镜双,确保她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之后才闭上眼睛暗自思忖。 脏事烂事?那是什么意思? 林旭既然敢这么说,就证明他真的知道点什么东西。 而且,这东西可能跟林镜双有关。 他眼睫微垂,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阴冷。 拿林镜双来威胁他? 林旭是吗? 另一边,直到林旭的声音彻底听不见,曲小鱼才扶着林镜双慢慢跪坐在地上,整个人脸色憔悴,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点没有昨天的精神气。 “到底怎么回事?你先别哭,慢慢跟我说。” 林镜双伸手摸了摸她红肿的侧脸,心疼地招呼旁边吓得跟鹌鹑似的服务生:“帮我拿一个鸡蛋,可以吗?” 服务生点头如捣蒜,连忙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曲小鱼这才反应过来,趴在林镜双怀里哭的声嘶力竭: “双双……双双……我的工作没了,我的孩子也要没了。” 林镜双抱着她坐在椅子上,拍着她的背安抚,“不会的,你的工作和孩子都不会没了,你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 曲小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一边抽噎一边说,“那个病人是我收进来的,徐薇薇是他的一线医生,负责术前访视和问诊。” “原本这项工作要两个人一起进行,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跟徐薇薇搭班的医生没来,检查结果出来后,徐薇薇隐瞒了严重的原发病,在我二次访视的时候,患者家属也没有告诉我……结果患者在手术台上发生大出血,现在还在ICU……徐薇薇联合病人家属,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咬定是我遗漏了这一点。” “现在医院已经停了我的职,让我配合上级调查,就连果果也被他强行带走了。” 林镜双最清楚自己这个闺蜜的细心程度,每次术前都会自己再去做一遍访视。 她想了想,皱眉问道,“术前访视和检查记录都有纸质记录和电子存档,难道她更改过?” 曲小鱼痛苦地点头:“她故意准备了两份纸质记录,我刚进手术室,她就修改了电子存档,做成是我漏看的样子,就连操作时间也被她更改了。” 谢望津淡淡道:“那就去后台找操作记录,世上哪有什么是查不到的。” 林镜双也点了点头,“操作时间的确可以更改,但系统后台的日志记录没办法改变。” 她安抚地抓住曲小鱼的手,“小鱼别怕,我陪你一起去查。” 曲小鱼原本黯淡的眼神一点点亮起来,从地上爬起来,匆匆抹了把自己的脸,“你说得对……我要去设备科!” 林镜双也松了一口气,替她整理了一下衣物,随后转头看向谢望津,“我先陪小鱼过去一趟,让司机来接你?” 谢望津点了点头:“不用管我,你去吧。” 他想了想,又道:“有什么问题及时给我打电话,我闲着也无聊,去帮你们查查病人的家属。” 曲小鱼动作一顿,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挤出一句细若蚊蝇的:“谢谢你……” 出了食尚居大门,曲小鱼猛踩油门,一路飙到医院。 设备科只有一个员工正在值班,被曲小鱼风风火火进来的声音吵醒。 听完曲小鱼的诉求,他抓耳挠腮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曲医生,这我真的帮不了你。” 第15章 无法查询 “查不了?为什么!” 曲小鱼一下脸色煞白,两步冲上前抓着负责人的肩膀,声音发颤,“只是往外调一下修改时间,为什么查不了?” 负责人吓了一跳,艰难地从她手底下挣开,给她指了指十几台黑屏的显示屏。 “曲医生,你来的真的太不巧了,我们今天接到院内通知,要给系统重装升级,这一批系统还是七年前买来的,医院决定淘汰掉,软硬件都要换了重装,明天就要把所有的硬件销毁。” “重装?那之前的记录还有吗?” 负责人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当然不可能了。” 曲小鱼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慌乱道:“那能不能趁着这些硬件还没运走,最后再让我查一下,就一下!” “这……” 负责人有些为难,“我说实话告诉你吧,曲医生。” “就算我们把系统再开启,想要修改和调阅这些记录也必须要院长或者是书记的权限。” 他抬头看了眼时钟,“而且我听说他们最近都在外地开会,您看看还能不能联系上?” “好……我来试试……” 曲小鱼双手颤抖的不像话,还是在林镜双的帮助下才打开通讯录,找到院长的联系方式。 打过去,不接。 再打过去,还是不接。 换成书记,还是一样的结果。 林镜双冰凉的手撑在桌面上,微微抿唇,心底一点点下沉。 两个人其实都大概猜到,这件事里一定有他们的参与。 不然,徐薇薇一个还没转正的实习医生,根本没有权限在后台造假。 可如今真的看到结果,林镜双还是感到浑身阵阵发冷。 林旭是真的要把曲小鱼置于死地。 “小鱼别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林镜双揽着她的肩膀安抚,低声道:“上面既然还没把你带走,就证明他们也正在调查,既然徐薇薇做了这件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她看了看满屋黑屏的显示器,扭头问负责人,“一定要他们两个的权限?没有别的办法了?” 就在这时,负责人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忍地小声道:“其实还真的有一个办法能帮你。” 曲小鱼眼前一亮,一把抓住他的手,“还有谁?” 负责人想了想,贴近她耳边,“你也知道,这批系统是七年前的老系统,并不像现在的新系统这么完善。” “当年偶尔也会碰到权限难以打开数据库的问题,所以原厂家就给我们设置了一个类似于‘后门’的密钥,只要厂家的修理人员带着这个密钥,就能通过后台直接侵入数据库。” 林镜双心中一喜,追问道:“那这套系统的原厂家是谁?” 负责人却又为难地看向曲小鱼,“这……其实我也不能完全保证,厂家就一定能留着这套密钥。” “你也知道,这套系统在两年前就该淘汰了,人家的售后服务期早已经过了,但是咱们医院为了省钱硬是又拖了两年,所以厂家那边能不能留着,还真不确定。” “没关系!你说!” 林镜双异常冷静,“就算再难,我也要试试!” 负责人叹了口气,从抽屉里翻了又翻,最终找出来一个泛黄的小册子。 “就是这家,现在人家越做越大,早就不搞系统方面的生意了。” 二人看去,册子正面印着一个极其熟悉的logo。 “元石科技?” 曲小鱼又惊又喜,“双双,是元石?” 林镜双也终于有了些许笑意,直接拿出手机给周妍打了个电话,让她去项目部找找这份七年前的系统业务。 周妍正好还在公司加班没走,接到电话后马不停蹄地来到项目部,按照林镜双给的项目编号挨个查询。 只是七年前的项目,加之当时正逢元石建立初期,事多且杂,周妍查起来很费力。 曲小鱼坐都坐不下,焦躁的在设备科来回踱步。 下一秒,设备科的门被猛地推开。 林旭带着四个工作人员走进来,洋洋得意的脸上满是讥讽。 “曲小鱼,医学会的同志需要带你回去协助调查,配合一下?” 林镜双脸色骤变。 怎么回事?按照一般流程,今天应该是医院自查的时间,医学会的人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 更何况,除非他们已经盖棺定论,否则不会轻易抓人走。 曲小鱼面色惨白,死死地盯着为首的林旭,“你就这么希望他们把我抓紧去?” “说什么呢,医学会的人只不过是公事公办。” 林旭语气轻慢,目光扫过曲小鱼带着恨意的脸,又添了一把火。 “哦对了,你被带走调查的话少说得十天半个月,我刚跟薇薇通过电话,她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去你家接果果,我爸妈会带着她出国,接受最好的教育。” 此话一出,就连他身后医学会的一个中年女人都狠狠皱眉,颇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于心不忍地戳了戳领队,“部长,这起事故还不算彻底查清,一定要把她带走吗?我听说她家里有个五岁的女儿没人照顾,是不是有点……” 部长回头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有你什么事儿?上头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得了!今天这个人,医学会一定要带走。” “先等等!” 林镜双猛地起身,眼尾泛红,语气焦灼,“病例修改时间有问题,我们还有一个关键证据没有提交,麻烦再给我们几分钟!” 林旭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林镜双,狠狠一皱眉,“又是你!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他飞快地扫了眼林镜双手底下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报告,往桌子上一拍:“医学会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这起事故就是曲小鱼失职导致的。” 说完便催促身后的人,“快把她带走啊,你们等什么呢!” 部长虽不满林旭对自己吆五喝六,但多少是拿了他的好处,冲手下的人一挥手,“曲医生,希望你配合我们医学会进行后续调查。” 就在焦灼万分的时刻,林镜双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如同一道惊雷贯穿整个房间。 她立刻接起,按下免提。 “林总……” 周妍的声音透着焦急,“项目部查到了,但那套老系统的物理密钥,据说在几年前一次仓库搬迁时遗失了,现在根本找不到!就算重新构建,我们的技术员也需要时间熟悉旧系统,至少需要三天。” “嗡”的一声。 曲小鱼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底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熄灭。 林旭松了口气,讥讽一笑:“现在能走了吗?曲医生?” 曲小鱼认了命,踉踉跄跄地迈出一步。 林镜双心如刀绞,捏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发白,不死心的追问:“真的没办法了吗?” 她可以等三天,等到密钥还曲小鱼清白,但果果不可以。 这次事情闹的这么大,一旦曲小鱼被带走调查,不论结果如何,在现如今的社会舆论下绝对会影响到她的工作,影响到她争果果的抚养权。 林旭就是这样的打算。 能把曲小鱼彻底踩进泥里爬不起来最好,就算能爬起来,她也不可能再有条件跟他争孩子了。 “真的……没办法了吗?” 周妍听到林镜双沙哑苦涩的声音,也感觉心里发闷。 “抱歉,夫人……” 她叹了口气,刚准备挂断电话,手机就被一只大手抽走,随后是一道冷淡又熟悉的声音。 “有办法。” 第16章 不需要密钥 谢望津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在场众人的心上。 林旭心里咯噔一下,可看了看满屋子老旧的系统硬件,他又缓缓放下心来,嗤笑一声:“谢总,就算你能把元石做大做强,但这可是七年前的旧系统了,就算是你,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复制一把密钥。” 林镜双没理他,轻声道:“七年前的系统,你真的能……”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顿住了。 是啊。 她怎么就忘了,这个谢望津正好是七年前的谢望津。 果然,听听筒对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双双,这是我们亲手卖出去的第一个系统,你忘了吗?” “它的名字,叫future。” “给我十分钟,我不需要密钥,也能调出系统的操作记录。” 下一刻,林镜双猛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扣:“十分钟!只要给我十分钟!” “不行!现在就要带人走。” 林旭见识过谢望津的手段,十分清楚他的实力。 眼见林镜双这么有把握,他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地打鼓。 他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把曲小鱼送进去,就是因为担心迟则生变,原以为只要借着更新的名义毁了这批系统,徐薇薇动的手脚就能瞒天过海,可没想到半路居然杀出来个林镜双。 一旦真的被她翻出操作记录,徐薇薇就彻底完了。 他慌张地看向医学会的部长,“孙部长,您看……” 孙部长却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在林镜双和林旭身上左右摇摆。 “我倒觉得,再等十分钟也无妨。” 他是收了林旭的好处不错。 但也仅限于模糊了一下医学会的办事流程,这才能让曲小鱼的事情查的这么草率。 但如今,曲小鱼很大可能会翻盘,她的朋友是元石科技总裁的夫人,就连元石科技的谢总都站在她这一边。 一个林旭,一个谢望津,孰轻孰重。 这桩买卖,看来还得考虑考虑。 林旭是个人精,看到孙部长这副模样,哪还能琢磨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气的七窍生烟。 见状,林镜双感激地冲孙部长一点头,坐回到椅子上,“我需要怎么做?” 听筒那边,谢望津正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代码,手速飞快,看的身后技术科年薪百万的精英们个个瞠目结舌。 他想了想,有条不紊地开口:“双双,听我说,医院那套系统我暂时没办法远程操控,但底层留了一个隐秘的硬件调试接口用于出厂维护,在主服务器机箱背后,是一个九针的串行接口。” “我需要你连接驱动,然后调出系统的接入页面。” 林镜双立刻抬头看向负责人:“机器背后有这样的接口吗?” 负责人愣了一下,连忙扑到一台布满灰尘的主服务器后查看:“有!有!真的有!” 他从抽屉里翻找出落了灰的连线和驱动,心虚地笑了笑:“我就是个负责人,我不会安这些。” “你说什么?可是你都不会的话,我们还有谁会?” 曲小鱼的额头上顿时沁出豆大的汗珠。 胜利在望,她不甘心在这一步放弃。 可就在这时,一双细白的手伸过来,把驱动和连线拿到自己面前。 林镜双稍微研究了一下,便伸手把几根复杂的线一一连好。 “叮”的一声,电脑屏幕亮起,弹出管理系统的界面。 她微微松了口气,喃喃道:“还好当年帮你打了不少下手,这点东西还没忘干净。” 谢望津眉眼柔和下来,“很厉害,双双。下一步按我说的做,我要通过预留下来的调试接口直接调取操作日志。” “好。” 林镜双把手机摄像头打开,对准电脑界面,随后按照谢望津的指示一条条输入指令。 屋子里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不管是曲小鱼还是医学会的人,都死死盯着林镜双面前的那块小小的显示屏。 林镜双全神贯注,指尖在键盘上飞速跳动。 围在谢望津身边的程序员看的啧啧称奇。 该说boss不愧是boss吗,七年前的系统居然还能记得这么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声,“好了,接下来是最后一步。” 众人都不由自主地走近了一步。 谁都没有注意到,林旭悄悄退到了电脑主机旁边,怨毒地看了林镜双和曲小鱼一眼。 下一秒,他突然拎起手边缘的实木凳子,对准电脑主机猛地砸下。 凳子很大,一旦砸下来,碎的不光是电脑主机,坐在旁边的林镜双一定会被波及受伤。 “双双!” 曲小鱼大惊失色,不管不顾地飞扑过去。 林镜双刚敲完最后一串代码,就看到曲小鱼飞扑出去,拿自己的后背护在她和电脑面前。 “小心!” “砰”的一声,连带着实木撞击皮肉的闷响,女人的痛呼,男人女人的尖叫,透过电话听筒直直地传到谢望津耳朵里。 谢望津瞳孔骤缩,猛然攥紧手机,直接从轮椅上站起来,声音发颤:“双双?双双你没事吧?” 林镜双没回答他,把瘫软倒地的曲小鱼抱在怀里,一摸满手的血。 她脑袋里瞬间空白,牙关不住发颤,失声大喊:“医生!医生!快送急诊!” 听到林镜双慌张的声音,谢望津快跳到嗓子眼的心脏这才缓缓落回原位,劫后余生地坐回到轮椅上。 负责人吓得魂都要飞了,一边打电话叫保安,一边冲到走廊外面叫急诊。 万幸的是急诊科距离设备科并不远,不到两分钟,急诊科的大夫就带着担架飞也似地冲过来,把曲小鱼抬到担架上送去抢救。 一旁的林旭手里还拿着半截凳子,怔怔地看着被抬走的曲小鱼。 他没想过要杀人的啊……他只是想毁了系统的硬件……是曲小鱼自己冲上来的……跟他没关系……没关系…… 医学会的人也看傻了,孙部长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偷偷往门口挪了挪,打了个110。 林镜双却没第一时间跟过去。 她冷冷地看了失魂落魄的林旭,在电脑上摁下回车键。 电脑屏幕卡顿一瞬,紧跟着跳出一个界面。 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几行字。 病人:赵xx 病例修改记录:手术日AM 9:47:23。 操作员:XUWW,执行更新。 原始记录创建于:手术前一日PM 15:11:05。 操作员:QUYU。 第17章 我要起诉 “啪!” 一巴掌狠狠甩到林旭脸上。 林旭被两个保安押着,踉跄了一下,几乎站不住。 “大律师,跟你的小三收拾收拾,等着吃官司吧。” 林镜双眼眶通红,压着怒意,甩了甩通红发胀的双手,把显示屏上的材料打印出来了两份,一份交给医学会的孙部长,一份留到自己手里。 “孙部长,这件事还请您多费心,曲医生的情况您也看见了,如有需要麻烦您联系我。” 林镜双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孙部长,还没等她开口,就见孙部长一张老脸笑开了花,“林女士您放心,这个证据基本可以帮曲医生洗脱嫌疑,如果有需要曲医生配合的地方,我一定联系您。” 林镜双稍稍松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那就先失陪了,我去看看曲医生。” 说完便急匆匆地赶到手术室门口。 代表“手术中”的红灯一直亮着。 林镜双站在寂静的洗手间,任由冰凉的水流冲刷自己手上的鲜血,鼻尖止不住的泛酸。 她看的一清二楚,林旭那一凳子对准的是自己的方向。 如果曲小鱼不扑上来,那现在躺在里面的就是她自己。 半晌,洗手间里响起一个极其压抑的哭声。 “小鱼,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看着镜子里疲惫憔悴的人影,不知道是在问曲小鱼,还是在问她自己。 “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就不会来医院,就不会跟林旭起冲突。” 她眼眶逐渐泛红,索性掬起一把凉水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可能会失去曲小鱼的恐慌。 如果小鱼死了,那她要怎么跟果果解释? 对不起果果,我证明了你妈妈的清白,但是你妈妈为了保护我死掉了。 果果是不是会恨她一辈子。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洗手间走出来,坐在冰冷的长椅上,哭的声嘶力竭。 不知过了多久,白日的疲惫和紧张一股脑涌上来,林镜双靠在长椅上,哭着哭着昏睡过去。 谢望津找到林镜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蜷缩在医院长椅上的画面。 林家把林镜双养的很好,起码在物质上十分富足,在谢望津还是个穷学生,高中时期经常被人欺负的时候,林镜双就明媚张扬地出现在他生活里。 她身材纤细高挑,爱跳舞,漂亮自信的像个小公主,作为优秀毕业生出现在台上表演的时候,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包括刚刚升入高中,像个见不得光的爬行生物一样,沉默阴郁的谢望津。 那抹明媚漂亮的颜色,贯穿了他从高中到大学的整个人生,几乎是他黑暗过往中唯一的亮色。 即便后来林家破产,谢望津追到林镜双后,每天再忙,也会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好吃的。 当时的林镜双对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是:“谢望津!你能不能别再投喂我了,我都胖了。” 所以谢望津从来没想到过,林镜双能瘦成这个样子。 她蜷缩在长椅上,那么小一团,一件风衣就能把她整个人包裹住,像一只受了重伤,耗尽力气后不得不蜷缩起来保护自己的小兽,轻的几乎一阵风都能吹走。 走廊光影交错,谢望津沉默地推着轮椅靠近,半个身子罩在阴影里。 她睡得很不安稳,即便是在梦里也死死皱着眉,昔日饱满白皙的脸颊此刻变成了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又尖又细。 明明记忆中昨天还明媚鲜活的人,怎么会变成一朵枯萎的花。 谢望津叹了口气,眼底划过一丝愧疚,很快又被浓郁到几乎化成实体的阴郁和偏执所取代。 在自己的保护下,他的双双变得这么憔悴,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双双对他腻了,跟他提了离婚,但他没同意,执拗地把人禁锢在自己身边。 太卑劣了。 谢望津病态地勾唇,轻轻吻了下林镜双苍白的手背。 可是,这大概是他跟七年后的自己唯一的默契。 初秋的夜晚很冷,谢望津来医院的时候,特意带了一个外套。 他小心翼翼地把外套披到林镜双身上,身后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谢总。” 周妍在距离他两米的地方站定。 “设备科的监控已经调出来了,警察也在,您现在要去看吗?” 谢望津目光仍然落在林镜双的睡颜上,半晌点了点头。 “走吧。” 周妍推着他的轮椅走向监控室,一路沉默无言。 监控室里,几个取证的警察和保卫科的保安早就准备就绪,监控卡在林镜双进门的那一刻。 “谢总来了,我们开始吧。” 屏幕冷光闪烁,映照着谢望津毫无表情的侧脸。 他双腿交叠,散漫地靠在轮椅上,幽深瞳孔看不清表情,整个人气质矜贵,无端透着冷意。 前半段一切正常,一直到林镜双开始按照谢望津的指示敲代码,谢望津才微微动了动手指。 这个时候,林旭已经悄悄挤了出去,正在左顾右盼,最终把目光放在了屋子角落的实木凳子上。 画面中,林旭死死盯着林镜双的动作,眼看代码就要完成,他突然举起凳子,没有丝毫犹豫地对准林镜双的方向重重砸下,动作又快又狠,显然是下了死手。 一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 谢望津扶手上的指节一下攥得死白,手背上青筋暴起,眼底骤然翻涌起滔天怒意。 还好最后关头是曲小鱼冲出来,替林镜双挡了一下。 谢望津这才缓缓松开手,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一旁的周妍心惊胆战道:“还好有曲医生,不然夫人她岂不是……” 话没说完,在场众人却都心知肚明。 周妍看向警察:“警官,他差点砸到我们夫人脑袋,是不是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罪了?” “故意伤害罪?这恐怕构不成。” 警察挠了挠头,“我们刚刚跟设备科负责人取证发现,林旭主要是为了损毁电脑,冲动之下才会动手,目标主体是电脑,而非曲女士和林女士。” “而且林旭的辩护律师已经到了,坚持此次事故定性为意外事件,最多定性为过失致伤,虽然的确造成了严重后果,但处罚不会很严重,您要是想以故意伤害罪起诉,恐怕……” “故意伤害罪,的确不合适。” 谢望津平静地打断,声音冰冷刺骨。 几个警官面面相觑,都松了口气。 他们都听说了,这位谢总的老婆差点就给人开了瓢,原以为谢望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居然还挺明事理的。 可接下来的话,把几个人直接钉在原地。 “周妍,通知法务部和我的私人律师团队,天亮之后,我要起诉林旭。” “罪名呢?” “故意杀人。” 第18章 接回果果 林镜双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被吓的心脏狂跳,猛地站起身,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摁下接听键。 身上盖着的西装外套因为她的动作绊在她脚下,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大手捡起。 “妈妈,你怎么还不回家呀,果果好困,好想睡觉。” 听筒另一头,小绵羊一样细细的声音响起,林镜双意识慢慢回笼,这才意识到手里拿着的是曲小鱼的手机。 屏幕上,闪烁着“宝贝女儿”四个字。 林镜双张了张嘴,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跟平时没什么差别,轻声细语地安慰:“果果是吗?我是你林阿姨。” 果果顿了一下,声音小了很多,怯怯地开口:“林阿姨晚上好,你知道我妈妈在哪里吗?” “你妈妈她……” 林镜双看了眼仍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又看了眼自己的腕表。 已经快九点了,手术还没结束。 她深吸了一口气,温声道:“妈妈今晚有一场很重要很重要的手术,没办法回家去陪果果,果果愿意来林阿姨家里一起住吗?” 对面一下安静下来。 林镜双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待果果回答。 由于林旭家暴的原因,果果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更加胆怯害羞,除了曲小鱼,几乎只愿意跟她说话。 过了半分钟,果果才小声说:“谢谢你阿姨,我可以自己睡觉,不需要林阿姨陪,妈妈明天早上就会回来的。” 林镜双鼻头一酸,喉咙里好像哽了一块石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撒了个善意的谎:“可是,林阿姨今天晚上要自己一个人睡,很害怕很害怕,果果可以陪陪林阿姨吗?” 电话对面,房子里灯火通明,果果一只手攥着自己的小裙子,听到林镜双的话后,眼睛一点一点亮了。 她其实也很害怕,一点都不敢自己睡。 但是妈妈告诉过她,林阿姨也受过很多伤,她不能给林阿姨添麻烦。 可如果是林阿姨害怕一个人睡觉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去保护林阿姨? 她纠结了半天,小声说:“我可以保护林阿姨,那林阿姨可以来接我吗?” “可以!果果在家里乖乖等我,谁敲门都不许开,阿姨有你家的钥匙。” 听到果果愿意跟她一起住,林镜双这才松了口气。 这边的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就算今晚能出手术室,曲小鱼也肯定没办法回家。 她早就打算好了,要把果果带到自己身边照顾,一直到曲小鱼好起来。 挂断电话,林镜双刚准备去找医生,自己的风衣下摆就被什么人拽了一下,同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咳。 “双双……” 她这才注意到,谢望津就守在自己身边,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了。 男人坐在轮椅上,一张帅脸上写满了委屈,手里可怜巴巴地拽着她的风衣。 “你怎么过来了?没回家?” 今晚的事情多亏了谢望津,林镜双也难得对他态度缓和,细白的下巴点了点,“小鱼的事,多谢你了。” “你对我,不必说这些。” 谢望津抬头看她,眼角眉梢俱是温柔,“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心。” 林镜双心头一颤。 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再睁眼时眼底已恢复平静。 “我要去接一趟小鱼的女儿,让司机先送你回家吧。” 谢望津微微仰头看她,眼底满是茫然,“送我来的是周妍,她不知道家里的地址。” 言下之意是,他等着林镜双带他回家呢。 林镜双一时沉默,看了看正站在十几米远处百无聊赖扣墙皮的周妍。 周妍被她看的一激灵,一下站直:“夫人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 林镜双叹了口气,“我去找一下医生,然后辛苦你再多跑一趟。” 到了车上,林镜双忽然想起来:“走之前医学会的好像报了警,警察来怎么处理的?” 周妍动作一僵,还没等开口就听谢望津淡声道:“把人带走了,一切走流程。” 林镜双点了点头,没再多想。 到了曲小鱼家里。 林镜双匆匆上楼,发现果果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等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放着自己的小睡衣。 “林阿姨。” 果果腼腆地笑了一下,主动抓住林镜双的手。 时间已经很晚了,林镜双直接把她带到了自己车上。 可打开后座车门的瞬间,果果一下子缩到了林镜双身后,摇着头怎么也不肯上车。 “果果,你告诉阿姨为什么不愿意上车呢?” 林镜双蹲下来,耐心地平视她。 可果果什么都不肯说,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时不时偷瞟一眼谢望津,很快又把视线收回。 很显然是害怕。 谢望津靠在后座上,看向果果的眼神没什么情绪。 他不喜欢小孩子。 但就算再不喜欢,按照他对自己的了解,自己也不至于掉价到为难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 所以这丫头这么怕他,多半是事出有因。 “算了,我抱着果果坐在前面吧。” 林镜双叹了口气,抱着果果坐在副驾驶位上,一直到近十点钟才回到市中心的小独栋。 她犹豫了一下,转头指着一楼收拾好的房间告诉谢望津: “果果今晚跟我一起睡,你睡这间,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孙姨,她就住在这里的保姆间。” 谢望津微微抿唇,虽然失落,却还是打起精神点了点头,“听双双的。” 太久没回这个所谓的“家”,屋里居然跟她离开之前没什么两样,就连保姆孙姨也没什么变化。 但时间太晚了,果果已经在止不住的打呵欠。 林镜双也累了一天,顾不上伤春悲秋,直接带着果果去上楼睡觉。 谢望津目送一大一小上楼关门,却并没直接回房。 他独自一人坐在轮椅上,沉思半晌,叩响了保姆间的房门。 “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那小丫头,来过家里吗?” 孙姨想了想,不确定道:“去年?还是前年,跟曲女士来玩过。” “来的时候,要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这次孙姨想了老半天,最终摇了摇头,“这我还真记不得了,当初我出去买菜,回来就看到,这小丫头哭着被抱走了。” 第19章 神秘邮件 从谢望津醒来后,意料之外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太多。 告别孙姨,谢望津并未直接回房睡觉,反而来到了一楼的书房。 他有很多事都想不通。 林镜双对他冷漠疏离的态度,周围奇怪的人和事,无不彰显着这七年中一定发生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才让局面走到今天这步。 书房里布置低奢极简,跟主人的格调相仿,其实并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谢望津一只手摇着轮椅,一只手从满书架的书上一寸寸挪过去。 他学的是IT出身,林镜双则是金融。 两个人的书各自密密麻麻塞了两个书架,泾渭分明。 像他跟林镜双。 谢望津嗤笑一声,脸色愈发难看,挨个检查抽屉,在最底层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抽屉。 他不知道钥匙在哪,烦躁地从旁边找出一个烟盒。 他从里面拆出一根,叼着没抽。 林镜双不喜欢他身上有烟味,所以他很少抽烟。 实在要抽的时候,就洗澡之前抽,不然双双闻到会不让他亲。 他把电脑前的椅子推到角落里,娴熟地输入林镜双的生日打开电脑。 默认屏保,桌面整洁,只有十几个文件夹,还有元石科技的公司内网。 他先是飞快地在内网上大致浏览了一下元石主要涉及的领域,商贸,金融,芯片,最近似乎又要进军房地产,的确如林镜双所说,如果仅凭他自己,很难在短时间内迅速掌控这么多产业。 随后又挨个打开桌面上的十几个文件夹,基本上也都是跟公司有关的项目和数据。 他没找到什么特殊的东西,准备关机。 可就在摁下关机键的前一秒,右下角倏然跳出一个弹窗。 谢望津动作微顿,眼眸忽明忽暗。 点开弹窗,里面是一个类似于邮箱之类的界面,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林家那个麻烦解决了?” 林家?麻烦? 谢望津微眯双眼,下颌肌肉绷紧,淡漠地扫过这一行字,手腕往桌上一放,没回信,开始反向追踪这个发件人的IP地址。 林镜双父母跟亲戚几乎没什么交情,在她父亲入狱,母亲死后,也没有任何一个姓林的找过她。 所以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很可能对应的是林镜双。 而且不是个褒义词。 “啪” 谢望津敲击键盘的声音飞快,直到最后一个回车落下,屏幕上闪烁跳动的一大串代码输出一个结果。 谢望津动作忽然顿住了,错愕地盯着屏幕上的一串数字。 这个定位,是他自己的电脑。 难道是他用自己的电脑,给自己发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还是有人的手段在他之上,想到他会追踪IP,所以套了一层保护罩? 谢望津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在七年之内变成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所以很大概率是后者。 他关掉界面,专心研究起面前的弹窗。 这个弹窗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一个聊天软件和邮箱,没有发件人,没有发件时间,只有一个输入框正在跳动,似乎是等待着他的回应。 他想了想,挑了个含糊其辞的说法发过去。 “如你所见。” 消息回复过去的下一秒,对面突然跳出来一句:“你是谁?” 谢望津猛地皱眉,忽然想明白了,瞬间脊背发寒。 他这个回答,虽然不能说天衣无缝,却让人看不出太大的破绽。 对方如果真的是因为这句话怀疑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 除非,这个邮件本身就是个幌子。 有人已经察觉到他的异常,所以故意试探他。 七年后的他,应该是跟对面的人约定了一句回复语,一旦回复的消息不一样,对方会立刻察觉到他身份的异样。 思及此,谢望津立刻回复:“是我,谢望津。” 虽然不知道这个弹窗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想掌握尽可能多的信息。 可没想到,这次的消息发出去,却再也没收到回复。 显然是对面的人已经跑了。 谢望津轻轻“啧”了一声,眼底涌上些许烦躁和寒意。 这七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望津暂时想不明白,长长出了一口气,疲惫地摁下关机键,一个人回到卧室。 一夜无梦。 林镜双醒来的时候,果果抱着她的手臂还在酣睡,小脸红扑扑的。 她小心地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早上七点。 门缝里已经飘过来熟悉的早餐香气。 林镜双给果果掖了掖被子,洗漱完后懒懒地穿着睡衣下楼。 “孙姨,今天早上做……” 看清厨房里的人,她一下哑住了。 孙姨旁边,谢望津坐在轮椅上,正在拌一碗沙拉。 谢望津穿着一套家居服,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将冷硬挺括的轮廓微微软化。 恍惚间,林镜双差点以为自己也回到七年前,谢望津总会早起二十分钟,做好两人的早饭再叫她起床。 “双双?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谢望津拌好沙拉放到林镜双面前的餐桌上,含笑侧头,“我有一个检查还没做,让小蔡约了今天上午,就不陪你吃早饭了。” 林镜双低头看去,碗里颜色各异,都是她爱吃的新鲜蔬菜水果。 她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 谢望津动作微顿,眼底闪过一丝欣喜,“没关系,我自己就……” “昨天晚上医生给我打了电话,小鱼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需要在ICU观察几天,我得去了解一下她的情况。” 谢望津的话堵在喉咙里,握着沙拉碗边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眼底那丝刚刚亮起的光芒慢慢黯淡下去。 原来……不是为了陪他。 他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失落,再抬眼时,脸上已经恢复了那副温和妥帖的表情,只是嘴角的弧度显得有些勉强。 “好。” 他低声应道,“那……一起吃点再出门?我给你热杯牛奶。” 他推着轮椅转向料理台,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林镜双把沙拉推到一边,端起旁边的小米粥,“不用,我不想喝。” 谢望津背影微顿,停下手里的动作,小心又无措地回头看了眼林镜双。 她并没吃自己的沙拉。 林镜双在喝孙姨熬的小米粥,粘稠清香,适合她这种胃病患者。 其实林镜双没有那么多心思去跟他置气。 只是因为沙拉太凉了,她现在的胃并不适合吃。 孙姨看的有些心疼。 她并不知道林镜双搬出去的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谢望津的状态,她还是悄悄凑到林镜双身边小声道,“夫人啊,先生之前确实做过很多错事,但他现在对你这么好,你要不就原谅他吧。” 原谅吗? 林镜双讥讽地勾起唇角。 原谅了,然后等他再次伤害自己吗? 现在的谢望津的确爱她,但他迟早会再次对她厌烦,然后爱上别人。 不是许稚白,也会是另一个人。 不过孙姨的确提醒她了。 上楼换衣服的时间,林镜双给小助理打了个电话。 “小田,别墅那边整理的怎么样了?” …… “好,离婚协议没有破损的话,改天我去找你取。” 第20章 许稚白救了她 到了医院,林镜双跟谢望津分道扬镳。 ICU里,曲小鱼还在昏迷。 林镜双找到她的主治医生问了又问,给她的账户里存了一大笔钱,确认曲小鱼会用上最好的药后才放下心来。 刚说完,设备科的负责人就带着一个科员大汗淋漓地上来,“你们科系统出问题了?” 旁边的小医生赶紧让开:“师傅你快过来看看,这台电脑重装了系统之后就一直启动不了。” 科员赶紧拎着工具箱上前。 负责人看到林镜双,凑近问道:“曲医生怎么样了?” “目前没什么大事,但还需要点时间苏醒。” “那就好,那就好!” 负责人长长舒了口气,“曲医生是个好人,没大事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提起昨晚的事,两人都心有余悸。 林镜双一下想起来:“林旭呢,昨天警察来了之后把他拘留了吗?” “拘留了,警察还找我取证了。” 负责人叹了口气,有些感慨,“真可惜,曲医生脑袋上那个口子那么大,但是听说那个律师在里面关不了多久。” 林镜双心里也憋着一股气,思索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虽然的确要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但她总是替曲小鱼委屈。 等到把手头的事情解决掉,她要给小鱼请最好的律师,争取把林旭多关几年。 ICU不能探望,林镜双惦记着跟孙姨一起在家的果果,站在ICU门口远远地看了一眼后,又拐到超市给果果买了点零食,随后径直回了家。 可刚打开家门,就听见二楼传来的激烈争吵。 “哎呦!老夫人!这是我们夫人的东西,您要拿走起码打电话知会夫人一声。” “谢望津是我儿子,整个房子都是他的,一条破项链,我怎么不能动?” “一个老妈子,也敢跟跟我们太太动手动脚?滚开!” “这个死丫头怎么又来了?赵妈,给我把她拉开!” 声音的来源,正是她的卧室。 果果! 林镜双脸色骤变,连鞋都顾不上换,匆匆地把包一甩,三两步上了楼。 “你们在干什么!” 林镜双冲进卧室,眼前的景象让她气的眼前发黑,指尖不住颤抖。 周雅琴正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捧着一盏热茶。 她身边的保姆赵妈正试图从果果怀里抢一个古朴的首饰盒。 果果死死抱着盒子,小脸憋得通红,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句话不说,但也倔强地不肯松手。 孙姨拉着赵妈的胳膊想让她松开果果,急得满头大汗,见到林镜双后像见了救星: “夫人啊,您可算回来了,老夫人她要拿走您带过来的项链,我想起码要等你回来之后,商量一下。” 林镜双深吸一口气,气的浑身发抖,猛地冲上前,一把将赵妈推开,将吓坏了的果果连同首饰盒紧紧护在怀里。 她自己见到周雅琴也不自觉地冒冷汗和发抖,但果果比她更需要保护。 周雅琴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嫌弃地打量着林镜双,语气轻慢:“回来了?正好,把你这条项链给我。” 林镜双把果果护在身后,冷冷地直视她:“这是我母亲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林家破产后,她母亲把所有的首饰都抵押了,只留下这一条虽然不怎么值钱,但却是老一辈传下来的古法项链,她很珍爱。 周雅琴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你母亲?林家现在还有什么东西称得上“东西”?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垃圾罢了,留着这种东西也不怕招灾。” “不过正巧,苏家的老太太过段时间生日,她就喜欢收集这些老玩意儿,前几天我去参加宴会,瞧着她收集的成套珠宝里就差你这一条项链。” “你既然占着谢太太的位置,就该帮着望津打点关系,做点实际贡献,而不是整天就知道守着这些死物斤斤计较。” “快把项链给我,稚白还在楼下等我一起去买珠宝。” 林镜双冷冷地盯着她,手指紧紧攥着首饰盒子,攥到发白,“我母亲的遗物,不是让你送出去做交际的。” 她转头看向孙姨,“既然婆婆这么想跟苏家搞好关系,正好前几天婆婆定了套首饰,我记得应该做好了,你去取了给苏家老太太送去,新鲜的总是要比老物件看着漂亮。” “放肆!我已经许诺了苏老太太,你难不成要让你婆婆被人看笑话?” 周雅琴勃然大怒,一拍桌子。 “笑话?” 林镜双气笑了,“公司的关系要靠这种东西维系,才是天大的笑话。” 周雅琴的眼神更冷了,“你以为生意是怎么做的?靠你那些纸上谈兵的金融模型?望津这几天就是太纵着你,才让你忘了自己该待的位置。” “婆婆既然这么喜欢这个位置,可以一直在这坐着,我先失陪了。” 林镜双懒得跟她掰扯,直接抱起果果,“阿姨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你敢走!把项链给我放下!” 周雅琴额角爆出青筋,显然气急,因为怒意,脸上的法令纹显得更深更刻薄。 林镜双加快脚步,一手拉着果果,一手拿着首饰盒走向楼梯。 自从下定决定离婚,她就看开了许多,就连表面功夫也懒得跟周雅琴维持。 周雅琴脸色完全沉了下来,“赵妈,你是死的吗?还不把她给我拦住!” 赵妈得到命令,眉毛一竖,大步走到林镜双身后,伸手去拉她的胳膊,“夫人,您还是听话点吧,不然闹的谁都不好看。” “放开我!” 林镜双猛地一甩胳膊。 但赵妈的腰足有她两个宽,林镜双一时挣脱不开,两人在楼梯口推搡起来。 果果吓得躲到角落里,死死扣着自己的衣角。 孙姨一边哎呦一边冲上去要把两人拉开,可狭小的楼梯口突然挤了四个人,一时极为混乱。 林镜双一只手还要护着首饰盒,脚下一个踩空,失重感传来,猝不及防下猛地向后倒去。 身后就是尖锐的楼梯拐角。 “林阿姨!” 林镜双脑海中一片空白。 眼看她的脑袋就要嗑到楼梯上,千钧一发之际,余光中突然闪出来一个粉色的身影。 “夫人!小心!” 下一秒,她的腰被人搂住,身下尖锐的楼梯拐角换成了一具柔软的身体,下冲的力道减缓了百分之八十。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熟悉的痛呼,“啊!” “砰”的一声,林镜双被人带着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她顾不上擦破的掌心,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扑上来给自己当肉垫的人。 “许……稚白?” 她伸出去的手停滞在半空,惊愕地看着面前熟悉的年轻侧脸。 许稚白额角磕破了一个小口子,鲜血直涌,漂亮的脸蛋上全是血。 可她却笑了笑,声音甜的像掺了毒的蜜糖,目光越过她,看向门口坐着轮椅的男人,“还好,夫人没事。” 第21章 是谁推了你林阿姨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 谢望津今天回来,身后带了两个人。 他深深地看了许稚白一眼,低声道:“小蔡,带她去医院。” 蔡圆看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抱起许稚白往车里跑。 离开之前,许稚白嘴唇微动,对谢望津用口型比了几个字。 谢望津垂眸,情绪复杂地看了她半天,最终淡漠地收回眼神。 林镜双察觉到他落在许稚白身上的目光,微微移开视线。 “等一等,我也去……” 即便林镜双再讨厌许稚白,也必须得承认,今天也多亏了她救了自己。 如果没有她,现在头破血流的恐怕是自己。 林镜双想追上去陪她一起去医院,冷不丁被谢望津拉住小臂,“掌心擦伤了,给我看看。” 林镜双这才注意到,自己掌心有一个明显的血印子,火辣辣的疼,正往外渗血。 实在是祸不单行。 林镜双抽出手臂,“小伤,我去看看许稚白。” 可被谢望津这么一打扰,蔡圆早就抱着许稚白上了车,离弦之箭一般开去医院。 “等等我啊!我得陪着小白一起去医院!” 周雅琴一看受伤的人是许稚白,急得什么首饰项链都抛到脑后了,忙不迭地下楼,“赵妈,快点开车,我要去医院看小白。” 刚走到楼梯口,谢望津就反手关门落锁,倦怠地掀起眼皮,看向楼梯上站着的四个人。 一脸着急的周雅琴,凶相毕露的赵妈,手足无措的孙姨,还有角落里抽泣的果果。 “账还没算,我让你们走了吗?” 谢望津声音不高,却带着股极强的威压,瞬间冻结了客厅里的空气。 周雅琴强自镇定,抢先一步开口:“望津,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一场意外,我们都看见了,是林镜双她自己踩空掉下去的。” 她使了个眼色,示意赵妈从谢望津跟门之间的缝隙里挤出去,一直跟在谢望津身后的一名高大黑衣保镖却沉默地上前一步,拦在赵妈的必经之路上。 林镜双这才注意到他。 谢望津的保镖,萨沙。 中俄混血,身高一米九,眉眼间能明显的看出来西方人的深邃长相,据说上一份工作是在俄罗斯做雇佣兵,在二人感情破裂后,不知怎的被谢望津聘来身边做贴身保镖,偶尔在谢望津需要调查一些事的时候出现。 前段时间,谢望津给萨沙休了年假,算一算今天正好是他回岗的日子。 见林镜双打量自己,萨沙冲她点了点头,随后抓着赵妈的腕子一转一拧,直接把她反扣在大门上。 赵妈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号叫,随后被萨沙用目光逼视,讷讷地闭上嘴。 “你!谢望津!真是反了你了!” 周雅琴气的七窍生烟,只能停住脚步乖乖站在门边。 “果果。” 谢望津有点不耐烦,干脆利落地打断她,把目光投向角落里拽着裙子抽泣的果果。 “你来告诉叔叔,是谁,推了你林阿姨?” 果果紧紧抿着嘴巴不说话,看了看赵妈,又看了看孙姨,似乎是在抉择什么。 林镜双看到果果害怕的模样,不忍地摇了摇头:“真的是一不小心脚滑,我并没感觉到谁推我。” 她看了看萨沙,“把她松开吧。” 谢望津点了点头,一摆手,赵妈这才一瘸一拐地回到周雅琴身后。 周雅琴松了口气,随后听见林镜双淡淡道:“不过,既然谢望津在这,婆婆要是没钱买珠宝的话不妨跟你儿子直说。” 她从地上捡起来被甩开一条缝的首饰盒,从中拿出项链,珍爱地擦了擦宝石上的灰尘:“总惦记着我妈留给我的遗物,想来也不太合适,您说对吗?” 话是对着周雅琴说,可林镜双却直直地看着谢望津。 她就是在利用谢望津的愧疚和对她的爱。 谢望津是知道这条项链的存在的,当初她的母亲自杀去世,林镜双抓着这条项链,哭了很多很多个晚上。 谢望津的嘴角果然缓缓下垂,微微迷起眸子,周身温度一度降到冰点,阴鸷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妈这么想要双双的项链,是因为别的都不喜欢了吗?” 谢望津眉眼似笑非笑,透着股子尖锐的嘲讽,“既然这样,那也不必留着了。” “萨沙,下午去我妈的房子里,把她买的那些珍珠宝石都砸了,记得让我妈听个响儿。” 萨沙微微低头,“是。” “你说什么?!” 周雅琴愣了一秒,气的面色扭曲,再也顾不上贵妇人的形象,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谢望津!你是不是疯了?我真是造了孽了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你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这样对我?你……” “周雅琴。” 谢望津淡漠地看着她,眼尾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嘲弄,“有些话,说出来骗骗别人得了,说久了,自己可别当真了。” 周雅琴一愣,猛地缩回手,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两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谢望津。 难道他都知道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知道的话,按照他的性格,怎么可能留自己活到现在。 想到这里,周雅琴稍稍定心,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 这一波赔了夫人又折兵,周雅琴现在也实在摸不准他的心思,灰溜溜地带着赵妈走了。 林镜双也匆匆上楼,把吓傻了的果果一把抱起来,坐在沙发上安慰,“果果刚刚吓到了吗?别怕,林阿姨好好的呢。” 果果怔怔地看着前方,不哭也不闹,目光涣散。 林镜双心里咯噔一声,紧张地看着果果,“果果?能听见林阿姨说话吗?” 谢望津也察觉到不对劲,让萨沙把他推过来,轻声道:“怎么了?” 林镜双有些着急,抱起果果就要出门,“林旭和小鱼当着果果的面打过几次架,离婚的时候又闹得很大,果果在那个时候确诊了分离性障碍……我猜刚刚我们几个抢项链的场景刺激她发病了,现在恐怕是回忆起过去的事情了。” “我陪你去。” 谢望津当机立断掏出手机查找最近的心理疾病诊所,可手机里的定位刚刚跳出来,就听见一个细小但清晰的声音。 “我看到了。” 林镜双动作一顿,小心地开口,“果果,你看到什么了?” 果果茫然地转过头,似乎是在努力辨别什么,“我看到了,是谁推了林阿姨。” 谢望津声音骤冷,“是谁?” 果果缓慢转了转脖子,目光扫过客厅里的三个人。 半晌,她伸出手,直直地指向谢望津。 “是你。” 第22章 谢望津,我们离婚吧 屋子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即便是当过雇佣兵的萨沙也觉得毛骨悚然。 “果果,你是不是看错了?” 林镜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忘了吗?谢叔叔刚刚才进来呀,他根本就没有……” 话说到一半,林镜双猛地一僵。 不对。 谢望津的确推过她。 在她还没搬出去住之前,曲小鱼曾经带着果果来她家里玩。 当时恰好也是这些人,周雅琴,赵妈,谢望津。 争执的起因已经记不清了,无外乎就是,周雅琴嫌弃她生不了孩子,曲小鱼理论着理论着起了争执,她上去劝架,没想到却被刚回家的谢望津误以为是在对周雅琴动手。 谢望津直接把她甩到了地上。 虽然万幸的是她摔倒的那一片恰好是柔软的地毯,没受什么伤,但果果却被吓了一大跳,一直到回家的时候都在哭。 难道,果果是因为分离性障碍的缘故,把这两次的场景弄混了? 她陪着果果去看过两次医生,对这个病稍微有些了解,如果患者陷入这种解离状态,周围的人必须想办法让她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跟意识里的环境是不同的。 林镜双艰难地动了动僵硬的胳膊,把果果的头放在自己胸口,一边拍背一边笨拙的哄着她,“果果不怕,那都是噩梦,谢叔叔把林阿姨保护的特别特别好。” 她看了看旁边神色晦暗不明的谢望津,顾不得多想,破天荒地主动拉起他的手。 “你看,谢叔叔对我这么好,怎么会故意推我呢?” 指尖突然出现的温热触感让谢望津浑身一僵,紧跟着浑身开始不自觉地细微战栗,像是在在干涸沙漠中因缺水濒死,忽然见到一汪清泉的旅人。 他强压下眼底病态的悸动狂喜,尽可能把自己的呼吸调整到正常,修长的指尖一寸寸爬到林镜双的手背上,反手死死扣紧。 “嗯,你林阿姨说的没错,谢叔叔永远,永远爱她。” 他伸手把林镜双和果果都揽到怀里,不知过了多久,果果的眼神才慢慢恢复清明,小小羊一样细细的声音叫她:“林阿姨。” “林阿姨在呢。” 林镜双悄悄松了口气,温柔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果果刚刚做了一场噩梦,现在噩梦醒来了。” 果果似乎知道自己刚刚又发病了,红着眼睛把头往她颈窝里埋,细绒绒的发丝扎的她脖颈发痒,“对不起,林阿姨,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林镜双把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笑的温和,“果果保护了阿姨的项链,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小女孩,果果才没有给我惹麻烦呢。” 小孩子总是喜欢夸奖的,就算果果也不例外。 听到这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肚子突然“咕噜”一声。 孙姨见到谢望津和林镜双难得有这么温情的时候,也止不住的高兴,连忙把果果牵走,“孙姨刚刚烤了蛋挞,果果来尝尝。” 果果一步三回头,腼腆地跟着孙姨离开。 林镜双这才想起来自己买了好多适合小孩子吃的零食,回来的时候好像被自己顺手扔到门边上了。 她想站起来去拿,肩膀处却忽然传来一阵不容忽视的力气。 谢望津的手臂还放在她身上。 她小幅度挣扎了两下,皱眉道:“……谢望津?” “怎么了,双双?” 谢望津明知故问,非但不松手还把她搂的更紧了些,唇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唇瓣蹭过她耳边:“不是要跟果果证明,我对你很好很好吗?” 冷硬厚重的木质香调瞬间把林镜双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她只觉得阵阵窒息涌上心头。 七年前的谢望津对她越好,她就越能想起来,七年后谢望津有多么冷漠。 林镜双唇角勾出一个嘲弄的弧度。“不过是逗小孩子玩的,谢总怎么当真了。” “谢总记性是真的不太好了,总是忘记,你我之间,早就没什么感情了。” 看着谢望津愈发难看的表情,林镜双试探性地开口,“谢望津,我们离婚吧。” 谢望津愣了一瞬,眼底的温柔骤然消失,脸上的残存笑意瞬间被阴鸷的占有取代。 “不!行!” 他扣着林镜双的指节猛地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却压得极: “离婚?双双,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直勾勾地盯着林镜双,眼底的偏执浓郁的几乎要化为实体,“我什么都能忍受,但除了这个。” 周围冷硬的木质香调仿佛有了实体,化作无形的牢笼将林镜双紧紧禁锢。 林镜双没想到一句话能让谢望津疯成这样,被他眼底翻涌的疯狂慑住,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抓着手腕牢牢锁在原地,根本退无可退。 惊惧之余,她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谢望津目前还并不知道离婚协议的事情。 也并不知道,其实两个人早就已经有名无实了。 林镜双微微垂眸,掩下眸子里的情绪,淡淡道:“开个玩笑而已。” “我舍得你,可舍不得元石。” 谢望摩挲着她的脸,内心深处忽然升起一丝淡淡的异样。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脱离他设定好的轨道发展。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不论如何变化,七年后的他都不可能会允许双双跟他离婚,这是唯一的底线。 他可以满足双双的所有要求,除了这个。 思及此,谢望津慢慢收回手,又重新恢复到面对她时温和平静的样子,替她揉着手腕。 “抱歉,双双,我只是……太爱你了。” 林镜双安静地看着他,忽然道:“那你会永远爱我吗?” “会。” “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会” “你会为了别的女人欺骗我伤害我吗?” “不会。” “你会跟我离婚吗?” “不可能。” 林镜双笑了,抽手起身,逆着光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望津,“嗯,我相信你。” 她突然很期待,七年前的谢望津发现他亲手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之后,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第23章 以后少惹她不开心 两个小时前。 许稚白在楼下车里,百无聊赖地盯着毫无动静的门口。 周雅琴听说林镜双又搬回来,迫不及待地去找她要项链。 许稚白记得,这东西是林镜双妈妈的遗物。 要是放在以前,许稚白大概就直接跟着周雅琴一块上去了。 但自从谢望津清醒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许稚白百思不得其解。 她有一个猜想,但暂时没有证据证实。 因此今天周雅琴主动来找事,她找了个理由没进去,打算观望一下谢望津的态度。 但可惜两个人似乎都不在屋子里。 过了二十多分钟,林镜双才开车回来,匆匆地进了屋。 里面隐约爆发了一阵争吵,许稚白手指烦躁地在方向盘上一点一点,却不小心碰掉了车里的挂饰。 她低头去捡,还没直起腰就听到了外头开关车门的声响,紧跟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谢望津声音平淡,顺着车窗缝隙飘进来。 “你是……” “萨沙,您的保镖,年假结束了,我来上班。” 总是跟在谢望津身边那个混血保镖声音沉闷,带了一丝隐隐的疑惑。 随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萨沙给谢望津看了什么,谢望津似乎对他很信任: “抱歉,前几天地震,稍微伤到了脑袋。” 许稚白脑袋里“嗡”的一声,连大气都不敢喘,额头上沁出冷汗。 她猜对了。 谢望津真的失忆了。 怪不得他之前对自己那么好,醒来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怪不得他看到自己的手串之后就对自己态度好多了。 谢望津回答完这句话后沉默了一会,直到许稚白的腰开始发酸,准备坐起来的时候,她突然听见谢望津开口:“你觉得,我跟我夫人的关系怎么样?” 萨沙似乎不太理解谢望津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回答:“夫人似乎不太喜欢您。” 过了一小会,谢望津才冷淡地开口:“我知道了。” 眼看他即将推门而入,许稚白心里涌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坐起来拉开车门,巧笑倩兮地站在谢望津面前:“谢总!好巧。” 谢望津动作微顿,狭长的眸子微微迷起,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的冷意稍稍淡化,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你在这里做什么,找我有事吗?” 看起来是知道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许稚白脑袋转的飞快,微微垂眸,眼眶微红,准备像之前一样委委屈屈的跟谢望津卖惨。 “我是来跟夫人道歉的,上次是我不好,不知道夫人不能吃内脏,她明明生着病,还惹她不开心了。” 谢望津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没事,你有这个觉悟就好,以后少惹她不开心。” 许稚白:? 许稚白一下噎住了,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半晌才挤出一个微笑,“好的谢总。”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回家了,老婆等我吃饭呢。” 眼看谢望津就要离开,许稚白连忙叫住他:“谢总,周夫人又来了,她要抢夫人母亲留下的遗物,谢总快点进去看看吗?” 正巧这时停好车的小蔡从车库里跑过来,疑惑道:“大家怎么都在这站着,为什么不进去?” …… 为了安抚果果,林镜双今天下午哪里也没去,陪果果玩了一下午玩偶。 曲小鱼工作忙,果果性格又孤僻,很少有人跟她一起玩,今天下午玩的格外开心。 但给玩偶搭房子的时候,果果总是瞥向外边。 林镜双透过半开的门缝,看到轮椅的一条边,微微侧了侧身。 “果果,在想什么呢?” 她捏了捏果果圆嘟嘟的脸蛋。 果果犹豫了半天,小声凑到林镜双耳边,“没有人陪谢叔叔玩,他一直在偷偷看我们,谢叔叔好可怜。” 林镜双失笑,“昨天不是还害怕谢叔叔吗?今天就不怕了吗?” 果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怕的,但我之前也没有小朋友愿意跟我玩,很孤独,很难过。” 她又偷看了一眼谢望津,“谢叔叔现在,是不是也很孤独,很难过?” 小孩子的话总是童言无忌。 林镜双又侧了侧身子,门外的谢望津慌忙地往旁边躲了一下,似乎害怕被林镜双看到。 她叹了口气,拍拍果果的小手:“那,我们要不要叫谢叔叔一起玩?” 果果开心的点了点头,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门外不知道说了什么。 随后谢望津把门推开,脸上带着些许被抓包的无措,缓缓停在距离林镜双一米远的地方。 “果果跟林阿姨一起玩吧。” 他冲着果果挤出一个最温柔的微笑,“谢叔叔只要能在这里看着,就很好了。” 一直到吃完晚饭,果果都很开心,也没有那么怕谢望津了。 林镜双也难得能好好休息,抱着果果很早就睡下。 …… 半夜。 林镜双的房门被悄悄推开。 谢望津静静地看着林镜双在月光下的睡颜,过了许久,才轻轻地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 第二天清晨,林镜双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医院看望曲小鱼。 到了厨房,发现里面只有孙姨一个人在忙碌。 她自嘲一笑。 不过一天,谢望津就坚持不下去了吗。 想到他昨天看许稚白的那一眼,林镜双坐到餐桌前,愈发坚定了早日处理好元石然后离婚的念头。 孙姨却从厨房里探出头,拿出一个保温食盒。 “夫人,先生前脚刚走,您就出来了。” 她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鸡丝小米粥,太阳煎蛋,还有一个三明治。 “谢谢孙姨,我……、 “哎呦,这又不是我做的,您跟我说什么谢。” 孙姨一脸姨母笑:“先生昨天看你没吃沙拉,喝了小米粥,特意跟我请教了做法,今天早上早起专门给你熬了粥。” 林镜双沉默半晌,问道:“他去哪了?” 孙姨想了想,“先生跟我说过,他好像是……去公司了。” …… “嘀嗒” 许稚白一个人躺在病房里,空荡荡的房间很安静,几乎能听见输液管内液体滴落的声音。 昨天上午,为了取得谢望津的信任,她不得已冲过去救了林镜双。 代价是额头磕破,流了很多血。 今天,她受伤的消息传到公司,陆陆续续有人来看她。 许稚白刚刚应付完一波,才躺下休息了一会,门口处又传来开门的声音。 许稚白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赶忙坐起身。 “谢总,您怎么来了?” 第24章 谢望津又骗了她 萨沙推着谢望津,在距离许稚白病床两米元的地方站定。 “过来看看你,顺便想问你一些事情。” 谢望津漫不经心地看看天看看地,愣是不看她,显而易见,问事情是主,看她是次。 许稚白微微叹了口气。 她猜到了谢望津一定会来找她,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谢望津姿态散漫地靠在椅背上,似乎有点没耐心。 其实他也并不是很想跑这一趟,万一被自己老婆发现跟许稚白共处一室,按照林镜双的脾气,她肯定要伤心的。 但萨沙是一年前来的,而且经常被外派,并不太清楚他们的家事,他能这么信任萨沙,也是因为他拿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三个人影,谢望津和萨沙分别站在中间的男人左右。 那个人是谢望津从小到大过命交情的兄弟。 至于其他的人,就更不好问了。 所以,目前最好的选择,是这位据说跟了好久的许特助。 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西装,冷峻的轮廓掩在阴影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轮椅扶手,半晌忽然开口,“稚白,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许稚白没有想到谢望津会从这么早开始追溯,下意识回答道:“三年前,跟我一起进来的还有周妍。” 她想了想,微微向前倾身,“我知道您想问什么,您是想问您跟夫人的关系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对吗?” 提到林镜双,谢望津稍微来了点精神,挑眉看她,“你都知道些什么?” 其实许稚白知道的并不多。 但她还是仰头看向谢望津,表情诚恳,“其实您跟夫人之间真的没发生什么大事。” “谢总,生活不是言情小说,您跟夫人走到这步,跟您没有丝毫关系,真的只是因为,夫人她不爱您了。” 话音落下,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谢望津脸色渐沉,整个人从骨子里透着一股阴郁。 “有别的男人勾引她?” 许稚白一噎。 她倒是想编造一个男人来构陷林镜双,起码也能给她添堵。 但是林镜双的交际圈小的可怜,除了几个富太太之外,上到闺蜜下到助理,就连她很久之前养的那只狗都是母的。 许稚白就算再舌灿莲花,也不能凭空捏造一段情史,更何况她根本不确定谢望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忆的。 她诚实的摇了摇头,“夫人并没有背叛您。” 闻言,谢望津眼底划过一丝无措。 他是个很有手段的人,元石科技发展至今,明里暗里多少危机都被他轻而易举避开。 但他唯一没有任何办法的,只有林镜双。 如果是因为林镜双爱上别的男人所以才不喜欢他,他可以想方设法的让那个男人无声无息的消失。 但偏偏是因为不爱了。 他有些不甘心地追问,“那别的事情呢?真的没有一点点原因吗?” 许稚白状似惋惜地摇了摇头。 “很抱歉,谢总,夫人没有任何原因,就是不爱你了。” 跟林镜双说的原因一样。 谢望津痛苦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没关系,没关系。 起码他们还是夫妻,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重新变回之前那个冷峻淡漠的谢总,忽然开口道:“我为什么要把你留在身边?” 他看向许稚白的视线中带着隐隐的审视,像是在评判一件物品的价值,“恕我直言,虽然你曾经对我有恩,我也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报答你,从这几次的表现来看……你似乎并不能般配我为特助这个职位开出的高昂薪水,而且……” 他微微侧头,眸子里尽显冷淡,“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你似乎对我的老婆有些敌意?” 许稚白一僵,大脑瞬间疯狂运转,冷汗瞬间浸湿了掌心。 完了完了,现在的谢望津跟她认识的那个完全不一样,万一他死不认账怎么办。 要是被他发现她曾经给林镜双发去示威的照片…… 等等,照片? 许稚白眼珠一转,慌忙地开始翻找手机,从微信聊天框里找出一张照片,尽可能镇定下来,看向谢望津: “谢总,您看看这个吧。” 萨沙推着谢望津来到许稚白床前,看向手机里的照片。 下一秒,“吧嗒”一声。 许稚白的手机直接掉到地上,一大片薰衣草背景下,是她跟谢望津二人亲密拥吻的照片。 对话框显示,手机另一边,正是林镜双。 “呃……放开……我……救命……” 许稚白被猛地掐住脖子,拼命地拍打着谢望津的手臂,憋的脸色涨红。 “你给双双看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们都做过什么?” 许稚白没想到一张照片就让谢望津有这么大反应,挣扎着从嗓子眼挤出只言片语,“谢总……这只是您……为了测试……夫人……是不是还在乎您……的手段……” 她指着手机,满脸痛苦,“您仔细看看,照片里,是借位的。” 谢望津一愣,眼底的阴鸷和滔天怒意渐渐散去。 他缓缓松开许稚白的脖子,重新坐回轮椅上,声音冷的像千年寒冰,“你最好不要骗我。” 他刚要说什么,忽然心有所感地向门外看了一眼。 椭圆形的玻璃上,似乎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谢望津皱眉,给萨沙使了个眼神。 萨沙会意地开门查看,随后向谢望津摇了摇头。 谢望津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应该是他神经太敏感,看错了。 只是一件差不多颜色的衣服而已,林镜双怎么会来这里呢。 门外,走廊里。 林镜双躲在医院走廊的展板后面,死死咬着下唇,靠着墙面缓缓滑落,忽然泄气般笑了笑。 谢望津又骗了她。 今天上午她本来要去公司,却在车上接到医院电话,说曲小鱼醒了,目前没什么生命危险,已经挪出到了监护病房。 她赶紧拐弯来了医院,忙前忙后跑了好一通,还把手机给曲小鱼,让她和果果打了视频电话。 打电话的途中,她出门准备看望一下许稚白。 可刚走到病房门口,她就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望津站在许稚白床前,离她很近很暧昧,从动作看来,似乎是在给她整理衣服 匆匆一眼,让林镜双的心脏沉入谷底,心脏一揪一揪的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知道谢望津早晚会被许稚白吸引,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好奇怪,她不是已经对谢望津死心了吗? 为什么受了他几天好,看到他跟许稚白亲近,自己又变成这样了? 旁边的护士见到她这副模样,担忧地上来想要扶她。 可还没等碰到林镜双,一只带着黑色腕表的修长大手就出现在林镜双面前。 “刚回国就马不停蹄的来找你,大小姐,怎么又哭了?” 第25章 回国的青梅竹马 林镜双一愣,慌张地背过身去,三两下抹掉眼泪,红着眼睛回头看向来人: “陆阙?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面前,男人穿着一身骚包的花衬衫,一看面料就价值不菲,胸口欲拒还休地扯开两枚扣子,隐隐露出锻炼过的痕迹,一头黑发吹了个造型,加上宽肩窄腰一米九的身高和帅气张扬的脸蛋,瞬间吸引了走廊里上到八十下到八岁的妇女目光 闻言,陆阙夸张地一挑眉,“大小姐,你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林镜双深知自己这个青梅竹马不着边的性格,修长单薄的身体靠在墙边,无奈道,“我们才刚见面一分钟,我又哪里伤了你的心了?” “当然是因为……” 他微微俯身,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掏出来三朵玫瑰递到林镜双面前,“我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他折断玫瑰的茎,灵巧地把三朵玫瑰绕成一个小小的装饰品,塞到林镜双的风衣口袋,“但如果我面前这位迷人的小姐能够笑一笑,就算用全天下人的眼泪来换,我也甘之如饴。” 周围响起一片小小的抽气声。 几个护士窃窃私语。 “这人谁啊,长的好帅好会撩啊。” “谁知道啊,但好像是咱医院的,我见过他好几次了,身边围了好几个领导点头哈腰的。” “医生?还是管理层的?能不能要微信啊。” 林镜双早就习惯了他的不着调,被这么多人盯着不太自在,叹了口气,“少爷,找个地方坐坐吧。” 她的确有点需要赶快换个环境,把刚刚看到的一幕暂时埋在记忆的最底下。 陆阙微微勾唇,替林镜双摁下电梯,绅士地伸手示意。 大门打开,里面两个没牙的老大爷跟陆阙对视一眼,一边夸奖,“这年轻人真有礼貌。”一边互相搀扶着走下电梯。 陆阙僵了一瞬,随后泰然自若地摁亮了电梯。 但不是出院,而是去顶楼。 “三年没回国了,你一回国就来这里干什么?” 电梯空无一人,林镜双有些疲惫地靠在电梯轿厢上,细瘦修长的指尖搭在扶手边一点一点,忽然反应过来,“这家医院也是尚泰医疗的?” “最近出了点问题,老爹忙得很,正好我最近在A国没事做,他嫉妒我清闲自在,所以把我搞过来。” 陆阙话说到一半,微微俯身,凑近林镜双的发顶轻轻嗅了嗅。 突兀的木质香调,跟林镜双身上原有的淡雅香气格格不入。 “你又跟谢望津同居了?” 又这个词用的很妙。 林镜双指尖的动作停下,抬头看向陆阙,似笑非笑道:“陆大少不是在国外搞拍卖行吗?怎么这么关心我的事,连我跟谢望津分居又同居的事情都知道?” 陆阙向她走近一步,眉眼带笑,姿态散漫,就着这个微微俯身的姿势,声音极轻地问了一句,“大小姐,你说呢?” “叮”的一声,顶楼到了。 二人默契地不再提这事,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整个顶楼全部打通,原本的杂物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透着鲜明个人特色的室内装潢,角落里甚至放着一台健身用的练臂机,纸醉金迷的气息扑面而来,差点让林镜双以为自己是进了陆阙家的客厅。 陆阙熟练地做了杯咖啡,递给林镜双。 “好了,现在大小姐总可以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哭了吧?” 林镜双坐在窗边,双手捧着咖啡,任由玻璃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剪裁合体的米色风衣,里面穿了条黛青色长裙,衬得腰很细,鼻尖和眼眶被咖啡的热气熏的微微泛红,显得整个人可怜又可爱。 “没什么,一点小事。” 她不擅长诉苦,更不喜欢跟人说自己的家事。 陆阙的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无名指上,眼底情绪浮动,忽然开口问道:“离婚了?” 林镜双含糊地嗯了一声,“很快了。” 屋子里顿时又安静下来。 陆阙低沉地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笑脸。 “三年前就该离了,要是你当初选了我……” 其实陆阙追她的时间比谢望津要更早。 只是他着实不是林镜双喜欢的类型,在林家破产后,她就更不愿意嫁给陆阙了。 三年前,是谢望津对她态度转变的时间节点。 陆阙是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跟她从林镜双七岁那年车祸失忆出国疗伤开始,一直玩到现在。 好不容易定下心来,准备跟朋友合资去国外搞一个什么拍卖行,在知道谢望津干的混账事后,陆阙半只脚都踩上飞机了又跑回来,要带着林镜双去A国。 林镜双当然没同意,她当时还抱着可怜又天真的幻想。 后来,陆阙劝不动她,直接飞去A国,三年内二人几乎没怎么有过联系。 林镜双不太想谈这个话题,转而问他,“你呢?陆叔叔特意把你叫回来,要处理的问题应该不小吧?” 陆阙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多情又帅气的脸蛋皱得像个橘子。 “事儿是不大,不过被人咬着不放,可怎么是好。” 他微微前倾,眼里好像包了一团雾气,直勾勾的引着林镜双往里跳,“大小姐,既然喝了我的咖啡,那你帮帮我呗?” 林镜双后知后觉,这人其实早有预谋。 她气笑了,手里的咖啡往桌上重重一搁。 “不好意思啊,我一口没喝,这忙我帮不了。” 她其实大致猜到了。 陆阙突然回国,这事儿肯定不小。 最近曲小鱼没跟她吐槽过医院什么不当人的事情,唯一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陆阙就是为了曲小鱼这次的医疗事故回来的。 可很快她又反应过来,疑惑道:“按照陆叔叔的人品,这种事故一般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难道这次你们要包庇?” 陆阙眼尾染上一抹烦躁,抽出一根烟叼着。 “不是包不包庇的问题,这事儿其实原本不算太大,我们一定不会保徐薇薇,但是院长跟我爹有点关系,我们的意思是从轻处理,但是吧……” 他声音沙哑含糊,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林镜双,“但是,曲医生那边的律师团队咬死不放,一丝一毫都不肯让步。” 林镜双微微一愣,眼底飞快地划过一丝困惑。 “律师团队?可我还没来得及给小鱼请律师啊?” 陆阙动作微顿,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从茶几下面翻出一个平板,打开推向林镜双。 “这不对吧?这家狼狗似的咬着我们不放的,难道不是元石的律师团队吗?” 第26章 重新入职元石 陆阙再不着调,也很少拿这些事情开玩笑。 林镜双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在确认元石的手笔后,几乎一秒钟就靠回到沙发靠背上,视线温和又锐利,带着笑音道:“尚泰能给到什么好处?”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陆阙笑着摇头,“我要是没准备能来找你吗?” 他从另一边掏出一份项目书,“把这个给你那好闺蜜看看,她会同意的。” 林镜双拿起项目书,大致翻了翻,唇角笑意扩大。 这个项目跟曲小鱼专业对口,是一个由他们院牵头,国家级的科研项目。 曲小鱼跟她吐槽过好几次,她对这个项目非常非常感兴趣,自身实力也过硬,如果能参与这个项目拿到这个国奖,那自己升主任就更有希望了。 但因为她没什么背景,根本就进不去这个项目组。 “那我就替小鱼谢谢你了。” 林镜双心下一暖,直接把项目书放到包里,“律师那边我会去谈,你等我消息。” 陆阙虽然表面吊儿郎当,但做事其实非常细心。 当初林家破产,林镜双的妈妈还不上债务被逼自杀,债主很快找到林镜双。 当时又恰逢谢望津在外出差,林镜双被逼的几乎要拿刀跟他们拼命。 陆阙当时还是个二世祖,家里管的严没什么现金流,直接卖了自己名下所有的车替林镜双还债。 后来元石科技越做越大,林镜双也按照银行利息翻倍还了陆阙的钱,人情却一直承着。 陆阙显然没当回事,嘴角噙笑,“不着急,叫那群人再上火几天,也长长记性,别总给我老爹惹麻烦。” 他刚想收起平板,动作一顿,又道:“那个差点打到你的律师……是叫林旭吧?” 林镜双点了点头,“问这个干嘛?他又不是你们医院的人。” 他忍俊不禁扒拉下平板,一下跳出另一桩案子,“大小姐,你知不知道,我看到这个故意杀人罪的时候,吓得魂都快飞到天上去见上帝了。” 什么故意杀人?林旭? 林镜双这下是真懵了,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这才确认,林旭真的是以故意杀人罪为由被起诉的。 往下一滑,元石的律师团队耀武扬威地出现在介绍栏里。 “怪不得……这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镜双心里五味杂陈。 元石的律师团队咬的死紧,很明显是谢望津在给她出气。 想到她刚刚在病房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她心里堵堵的,顿时有些烦闷,拎包起身,“我还有事,回见。” 太失礼了,她想。 陆阙也没留她,只是摆了摆手,给了她一张电梯卡,“最近一段时间我都会待在尚泰,大小姐,什么时候需要,随时来找我……当然,你要是下次来的时候能顺便带上离婚的消息,我会比现在更开心~” 林镜双匆忙地“嗯”了一声,又被陆阙叫住。 “下个月,苏老太太的生日晚宴。” 他盯着她,目光灼热,“你会去吗?” 林镜双微微一愣。 生日晚宴。 正好是去年谢望津为了救许稚白,让她烫伤的那个晚宴。 那场晚宴过后,两个人的关系降至冰点,再无缓和。 她没回答,转身走了。 屋内,陆阙轻轻搅动着林镜双那杯没动过的咖啡,曼特宁豆子的香气从咖啡杯里逐渐蔓延至整个房间。 一直到咖啡渐凉,他才举杯一饮而尽,随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去年的监控录像,找到了吗?” “很好,到时候找个理由,在苏老太太的生日晚宴上放出来。” 林镜双跟曲小鱼打了个招呼,又帮她请了个护工。 她现在身体不太好,林镜双打算过段时间再跟她提项目书的事情,免得她自己还没好全就往科研组里一扎。 处理好这些事务,她没回家,反而直接给谢望津打了个电话。 “我的职位安排好了吗?” 谢望津刚打算叫她回家吃饭的声音一堵,抿了抿唇,指尖用力的泛白,最后轻笑一声,“安排好了,项目金融协调官,跟萧何平起平坐,权限互通,你想什么时候上岗都行,可以吗?” “可以。” 林镜双没有多说一个字,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只要一想起医院里的那个场景,就仿佛有一柄利刃反复洞穿她的心脏。 实在是太难堪了。 她现在不太想回家,只想抓紧一切时间处理好公司的事情。 距离谢望津出事不过四五天时间,公司里的事情就积压了一大堆,等着谢望津做最终决策。 林镜双在楼下的快餐店简单吃了一口,就来到谢望津给自己准备的办公室。 跟他自己的在同一层的最后一间,距离几个副总的位置都不远。 办公室里,林镜双的助理田甜已经帮她初步筛选文件和邮箱,并把事情按重要等级分类。 “辛苦你,小田。” 林镜双冲她笑笑,“接下来可能要忙上一段时间,等忙完后,想去哪个国家玩告诉我,给你报销。” “哇塞!林姐万岁!” 田甜欢呼一声。 她跟了林镜双很多年,从元石cfo到离职做家庭主妇,再到现在回归元石,是林镜双最看重的心腹。 林镜双屁股刚挨到椅子,田甜就递过来一张薄薄的A4纸。 “林姐,从别墅里拿出来的离婚协议,稍微弄脏了一点,但是没有破损,应该没问题吧?” 林镜双拿起协议,盯着上面谢望津行云流水的签字微微愣神。 半晌,她“嗯”了一声。 “没关系。” 随后拿起签字笔,在谢望津的下面签上自己迟到了好几天的名字,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放进去锁好。 元石现在正在进行的几个项目都是上亿的大合作,她不敢掉以轻心,调整好情绪后,林镜双打开电脑,开始分析繁冗的各类报表。 刚刚看了一小沓,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 “谢总,您好,我是萧总手下的项目总监,沈青城。” 另一边,谢望津垂眸坐在餐桌前,面前是一桌子已经冷掉的菜。 孙姨小心翼翼地从厨房探头,“夫人刚刚来了电话,说不会回来吃饭了,先生,您要不……” “你知不知道,夫人上午去了哪里?” 孙姨的话被打断,愣了一下才回答,“夫人早上说,她今天好像要去公司了。” “是吗?” 谢望津神情冷淡漠然,眼底积蓄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所以,她并没看到自己跟许稚白独处一室。 见谢望津表情不太好看,孙姨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来,“您别想太多,夫人大概是真的在忙……您看,早上您做的鸡丝粥,夫人把一整碗都吃了。” 听到这话,谢望津眉目才稍稍舒缓了些,心底却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太好的预感。 第27章 奇怪的项目 “萧总最近要飞国外考察学习,特意叮嘱我听您吩咐,配合您的调度。” 办公桌前,站着一个看起来刚毕业的男人,长相清秀干净,身材瘦高,脖子上挂着工牌,上面写着“沈青城”三个大字。 林镜双莫名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听过,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索性摇头作罢。 “萧何为什么特意让你来找我?金融评估?还是理财并购?” 林镜双说话声音温声细气,做正事的时候却莫名带给人一种极强的统摄力和信服感。 沈青城坐在林镜双面前,下意识挺直了脊背,摊开手里的文件夹面向林镜双,“林总您可以看一下这份收购意向表。” “思域科技是这几年新兴的一个小公司,他们自主研发了一款芯片,在ai视觉识别领域非常非常适配我们公司的一个核心科技,但思域规模太小,无法承担后续的技术研发,在上个月,谢总和萧总就有明确的收购意向。” 林镜双翻看着意向表,抬眸问他,“那个时候就有意向,为什么现在还没动作?” 谢望津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如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绝不会拖到现在。 “后来出现了一点小意外。” 沈青城叹了口气,眼下隐有乌青。 “原本我们已经在跟思域谈收购条件了,都已经到了审核材料和评估风险那一步,但中间突然冒出来个尚泰横插一脚,在我们的基础上加价五百万要收购思域,双方已经僵持了一段时间。” “尚泰?” 陆家的产业。 林镜双有些错愕,“尚泰不是做医疗的吗?思域这项技术明显跟我们更契合,为什么他们会参与进来?” 沈青城道,“尚泰医疗正在进行的国家级项目,刚巧用的到思域这项技术。” “现在的情况是,思域那边正在纠结,如果跟元石合作,我们有强大的科研力量,显然不必担心后续研发,尚泰那边则只是想要目前的技术,而且一个医疗企业,根本不会投入时间和精力去研发芯片……但话又说回来,尚泰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林镜双拧眉沉思。 她商业嗅觉极其敏锐,总觉得这件事情哪里不太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索性又低头看了看沈青城带来的金融评估资料。 见林镜双没有明确表态,沈青城有些着急。 “林总,您最好快点做决定,思域那边隐约透露出来信号,他们的老总似乎更倾向于尚泰。” “目前我觉得尚泰给的价格超出这个公司应有的价值,但需要再内部讨论,两天之内给你答复。” 林镜双把资料收好放到桌面,“你还有别的事吗?” 沈青城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那,有什么后续进展,我第一时间联系您,还希望您能快点给答复。” 林镜双点了点头。 沈青城离开后,田甜嘟囔了一声:“赶着投胎啊这么催?” 林镜双也微微皱眉,“是有点太急了,也太巧了。” 总觉得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催着他们快做决定。 …… 两个人一直忙到下午四点。 田甜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强度工作过了,饿得脑袋发晕,趴在桌子上说胡话。 “林姐~你给我传授传授经验呗~” 林镜双没反应过来,“什么经验?” “当然是……”田甜一脸哀怨,“能连着工作四个小时的经验啊。” 林镜双“噗嗤”一声,手里的报表却还是没放下:“嗯,知道你饿了,想吃什么下午茶就订,我报销。” 田甜瞬间喜笑颜开,美滋滋地打开手机,还没等点开外卖APP,走廊里就传来一阵嬉笑欢呼声。 “许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伤还没好呢。” “来来来,都来吃下午茶。” “许姐请客,我来发,每人都有份。” 田甜眼睛一亮,“林姐,外边好像在发下午茶哎。” “是吗?” 林镜双正好也有点饿了,从椅子上直起腰伸了个懒腰。 田甜美滋滋地把门打开一条缝,等着下午茶发到她们的办公室。 但过了五分钟,外面反而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 田甜眉头一拧,打开门探出头,“你好,我们这里需要两份下午茶。” 正围坐在茶歇区吃下午茶的员工一下愣住了,视线透过田甜,落在电脑后坐着的林镜双身上,额头上逐渐渗出冷汗。 “夫……夫人……那是夫人吗?” “夫人什么时候来的?” “好像是中午……还有没有多余的下午茶?” “没有!许姐告诉后勤之后,后勤直接按照原来的人数定的,根本没想到夫人这么早就……” 林镜双离得远,不清楚外面的情况,抽空问了一句,“怎么了?” 田甜脑袋一转,笑着关门,“许姐,我刚刚看了他们下午茶统一定的芒果千层,我不想吃,咱们定别的吧……你看这家巴斯克蛋糕怎么样?就在公司楼下,很快就送到。” 林镜双不太关心这些小事,点了点头,“可以,你定吧。”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大门就被人敲响。 “夫人,田助。” 门打开,许稚白一手拎着一个甜品袋子,笑意盈盈。 “打扰你们工作了吧?”许稚白走进来,将两个精致的甜品袋放在桌角,语气温婉。 “我刚从医院回来,让后勤买了些下午茶给大家,他们不知道林总监和田助理也在,招待不周,你们别嫌弃。” 这话听起来客气周到,却隐隐透着一股排外感。 尤其是不远处茶歇区的员工,一个个都竖着耳朵听着,看向林镜双的眼神都有些小心翼翼。 田甜心里有点别扭,但还是客气道:“谢谢许特助,让你破费了……但我们定了别的下午茶,这两份还是你们拿回去吧。” 许稚白垂下眼皮,显得天真无害,“林总,我把我的那份拿来给你赔罪了,你要是不收的话,我心里会过意不去。” 林镜双垂眸看了看千层的壳子,明显是被人打开但还没来得及吃,又塞回去,在心里冷笑。 看来许稚白长记性了,知道不能明目张胆的针对她,开始玩这一套,暗讽她只能要自己玩剩下的。 不远处已经传来阵阵窃窃私语。 “夫人怎么突然过来了?她能干嘛?” “听说是谢总暂时行动不便,很多事情都需要夫人出面。” “你们新来的别看不起夫人,夫人可是名校毕业,之前是咱们公司cfo,听说整个元石有夫人一半呢。” “天啊,第一天就忘了给夫人定下午茶,夫人肯定会生气,这下可完了。” 林镜双忽然笑了笑,把甜点往许稚白的方向推了推,“许特助,我跟小田已经定了别的,这些还是留给其他同事吧。” 许稚白没动,眼角忽地挤出两滴眼泪,眼眶红红的,好不可怜。 “夫人是嫌弃我吗?” 林镜双静静地盯着她,明明是仰视的角度,硬生生给人一种莫大的压迫感。 “嫌弃你?那倒不是。” 她轻笑一声,“只是,被别人碰过的东西,我嫌脏。” 许稚白漂亮的脸蛋瞬间僵硬。 第28章 把她的下午茶给了许稚白 林镜双没再理她,放下手里的报表,款步走到茶歇区,并没有像众人想的那样摆架子,反而温声道:“你们不用觉得拘束,这几天谢总行动不便,我替他来处理一些事情,大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环视一周,笑容清浅,“最近是各个项目的关键时期,诸位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这样吧,晚上我请客,请大家吃小龙虾。” 原本有些紧张的公司众人看见林镜双这么好说话,提着的心慢慢放下来,听见林镜双要请他们吃饭,之前小心翼翼的态度一扫而空,齐齐欢呼起来。 身后,许稚白背对着她,漂亮的脸蛋微微扭曲,攥紧了掌心,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意有所指,“夫人,您还真是……慷慨。” 林镜双谦虚一笑,“过奖,许特助还有别的事吗?” 言下之意是,没有的话就请滚吧。 许稚白刚准备找个借口离开,人群外,忽然响起一个冷淡的声音。 “公司是菜市场?这么多人围着干嘛呢?” 听见这个声音,众人顿时齐刷刷地让开一条路。 谢望津坐在轮椅上,膝盖上还放着一个保温盒。 萨沙长的实在太有威慑力,谢望津来公司一般都把小蔡带在身边。 见到人群里的林镜双,他眉眼柔和下来,穿过人群,把手里的保温盒放到林镜双办公室的桌子上。 “算算时间你该饿了,给你带了养胃的粥和茶点,粥是我做的,茶点是孙姨现蒸的。” 周围的人一边挤眉弄眼一边识趣的离开。 看来传言都是假的了,明明谢总跟夫人的感情好的不得了,怪不得不吃许特助定的下午茶,原来只吃谢总亲自准备的。 见人走的七七八八,谢望津伸手去拉林镜双的手腕,却被人不着痕迹地躲开。 “双双,不喜欢吗?” 他抬头,表情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被拒绝的失落和细微的疑惑。 他有些困惑,自己绞尽脑汁机关算尽才好不容易跟林镜双拉近一丁点距离,为什么顷刻间又回到原点。 林镜双没理他。 门口,许稚白整理好表情,刚打算跟着人群离开,就被林镜双叫住。 “许特助,你把下午茶给了我,这怎么能行?你砸伤了脑袋,最近正是需要补营养的时候。” 她打开餐盒,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 里面是一小碗海鲜粥和几个精致的茶点,还散发着热气,的确是一份不错的下午茶。 “这份给你,拿去吃,好好补补身体。” 许稚白起初还以为林镜双要羞辱她,眼眶都准备好红了,听到这话后一下愣住了,狐疑地看了林镜双一眼,随后自然而然地接过食盒,嘴角微微上扬。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夫人了。” 谢望津眼底的笑意寸寸龟裂,冰冷的视线缓缓扫过许稚白,声音极淡地开口,“稚白,想吃我叫私厨送,这份拿回来。” 办公室内,气压骤然降低,安静的如同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田甜和小蔡尴尬的脚趾扣地,恨不得变成纸片从门缝里飘出去。 许稚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端着食盒僵在原地,递出去不是,收回来更不是,用力到指尖微微发白,最终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把食盒放在桌上,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谢总还真是心疼夫人。” “项目部还有事等我处理,谢总,夫人,我先去忙了。” 谢望津“嗯”了一声,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她,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直直地看着林镜双:“双双,我给你准备的下午茶,为什么要给别人呢?” “不可以吗?” 林镜双泰然自若,明明处在风暴中心,却慵懒地靠在椅子靠背上,甚至对着谢望津露出了一个更诚挚的微笑:“毕竟,许特助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于情于理都该好好补补……而且一份粥而已,谢总不会这么小气吧?” 林镜双的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根针扎在谢望津的心上。 他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猛地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微微抿了抿唇。 气压愈发降低。 几秒的死寂后,谢望津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让周围的空气更冷了几分。 他目光锁着林镜双,声音放缓:“双双说得对,一份粥而已,许特助想喝,我让小蔡现在去买,买十份,让她喝到尽兴。” 他话音一顿,视线扫过那个保温盒,语气轻描淡写,一字一顿道:“但这一份,就是不行。” 他操控轮椅上前,亲手将保温盒的盖子盖好,重新放回林镜双的桌面上,随后抬眼看她,墨色眼眸翻涌着浓厚到几乎要化为实体的偏执,“是你的,只能是你的,如果不喜欢,就倒掉。” 林镜双看着桌上那份重新被推回来的食盒,唇角那点虚假的笑意慢慢淡去,只剩下一片复杂的冰凉。 “咳咳,那个……” 田甜硬着头皮插进二人之间,略略提高音量,“谢总,林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俩今天就是想吃点甜的,刚刚才定了公司楼下的布朗尼蛋糕。” 正巧这时,楼下甜品店也把布朗尼蛋糕送上门。 田甜松了好大一口气,故意把蛋糕举至胸前,似乎要彰显自己绝不是在胡说八道。 小蔡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虽然不知道夫人跟boss之间到底怎么了,但总觉得照现在这个氛围,下一秒就会吵起来。 他们boss的脾气是真的不好,往常工作里出纰漏被他骂哭的大有人在,更别说今天被夫人不留一点情面的拒绝。 可没想到,下一秒,谢望津抬头,和风细雨地笑笑。 “是我的疏忽,明天让孙姨做点甜的?” 往日里矜贵冷淡的谢总,此刻好声好气地揪着林镜双的衣角,小心地观察着她的情绪,“抱歉双双,我没考虑到你的喜好,但是我不太会做甜点……你给我一点时间学,好不好?” “不好。” 林镜双低头看他,往日温柔的琥珀瞳里没有丝毫温度,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衣摆从他手里扯出来。 她说,“谢望津,原来你这样的人,心思被人糟践,也会难过啊。” 第29章 双双,别走 在林镜双和谢望津之间的隔阂还没有这么大的时候,谢望津曾有一次因免疫力紊乱导致的爆发性过敏,很多东西都不能吃。 林镜双本来是不太会做饭的。 但那段时间,孙姨刚好请假,公司食堂和私厨的东西林镜双又不太放心,就自己学着做菜。 其实她很有天分,但谢望津对很多种调味料过敏,所以即便是她步步跟着教程来,做出来的东西,味道也不尽如人意。 起初,谢望津还会当着她的面把饭都吃干净,后来就开始拿各种理由推脱。 林镜双没有多想,每次送到之后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直到有一次,她在电梯外遇到了萧何,两人多聊了几句公司的事情,离开的晚了点。 因此也就看见了,公司楼下的角落里,正在喂一只流浪小狗的谢望津和许稚白。 小狗吃的很香,面前正是她花了两个小时做的饭。 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那天的心情。 难过,屈辱,愤怒,迷茫。 她歇斯底里的跟谢望津大吵了一顿。 许稚白当初还只是个新入公司的小姑娘,被她吓得一直哭,周围也吸引了很多员工围观。 起初谢望津还耐心的跟他解释,只是因为自己今天没什么胃口,后来被她吵烦了,扯着她的衣摆把她拽到楼里,留下一句略带厌恶的,“你有没有尝过自己做的东西到底有多难吃?我连着吃了一周还不够吗?” 在那之后,林镜双再也没给他做过吃的。 …… 谢望津脸上的和风细雨瞬间凝固,如同冰面骤然裂开无数细纹。 “糟践?”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茫然的无措。 “双双,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 这个词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他混乱记忆的深处,开启某扇被他遗忘的门。 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撞击着他的脑海。 公司楼下、流浪狗、倒掉的饭菜、林镜双苍白的脸和极力隐忍的抽泣,还有他自己……他那张似乎带着不耐烦的嘴脸。 他好像作为一个旁观者,站在上帝视角旁观这起冲突。 剧烈的头痛猛地袭来。 谢望津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谢望津?” 林镜双眼神微动,眼底划过一丝慌乱和担忧,本能的伸手去抓他的手臂。 指尖刚刚触碰到他冰凉的皮肤,谢望津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瑟缩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触碰。 这个下意识的躲避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谢望津不明白,自己的潜意识为什么要躲开她。 林镜双的手也僵在半空,心底那点刚刚升起的担忧和本能的心疼被谢望津一个动作彻底熄灭。 她看着谢望津惨白的脸和痛苦的神情,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苦涩顿时弥漫上心头。 原来,他那么讨厌自己啊。 她缓缓收回手,指尖蜷缩进掌心,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扭头看向小蔡: “带你们谢总去医院。“ 谢望津此刻正被剧烈的头痛和汹涌而至的模糊记忆折磨得几乎无法思考,却并没错过自己下意识躲开她伸过来的手后,林镜双落寞的眼神。 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比头痛更甚的剧痛将他席卷。 “不,我不去!” 他艰难地喘息着,努力对抗着脑中翻江倒海的混乱景象,声音断断续续,急切地解释。 “我不是……躲你……双双……我是……我是……” 他是什么…… 谢望津自己也说不清。 他只知道身体里有个冰冷又熟悉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嘶吼:离她远点! 可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受伤和后退的动作,谢望津眼眶猩红,颤抖着伸手,想要去拉她的小臂。 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发黑,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硬是跟林镜双只差一点距离。 只差一点点。 他咬紧牙关,用尽浑身力气向前一扑。 “咚”的一声,他半跪在林镜双面前,终于拉住了那片衣摆。 “双双,别走……” 他仰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浸湿了额发,平日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因剧痛而泛红,里面盛满了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 他就这样半跪在她面前,紧紧攥着她的衣摆,像是一个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脆弱得不堪一击。 林镜双僵在原地,垂眸看着他。 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在心口翻涌,叫嚣着让她立刻甩开他,让他也尝尝被无情践踏的感受。 可是……可是…… 看着他此刻狼狈不堪地跪在自己面前,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痛苦和乞求,看着他因为头痛而几乎撑不住的身体,看着他一边颤抖一边翕张着哀求他不要走的唇瓣……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的疼痛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上帝真的是一个好导演。 为什么要在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彻底离开的时候让他失忆? 为什么又要让他以这样一副全然无辜、饱受折磨的姿态出现,一遍遍撕开她的伤口,又一遍遍搅动她早已死寂的心? 明明受伤最深的人是她! 她该恨他的。 她也确实恨着。 可恨意底下,曾经深入骨髓的爱并未完全消亡,反而交织在一起,变成一种更复杂、更磨人的痛苦,拖着她一点点在那片名为谢望津的海里溺亡。 “小蔡!”她的声音微微拔高,却掩不住干涩沙哑,眼眶通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说,带你们谢总去医院!” 小蔡赶忙从后面绕过来,可谢望津依旧执着地抓着林镜双的衣摆不肯放手。 “别赶我走,双双……” 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谢望津痛苦地蹙紧眉头,几乎支撑不住身体,额头无力地抵在她的小腿上,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无助呢喃:“别不要我……双双……求你了……我只有你了……” “啪嗒”一声。 一滴泪顺着林镜双脸颊滑落,砸在谢望津因为剧痛而苍白的脸上。 林镜双终于缓缓俯身,没有推开他,而是轻轻抚上了他颤抖着,布满冷汗的侧脸。 第30章 他的记忆恢复了? 办公室里,谢望津意识模糊,陷入短暂昏迷。 田甜举着手机打120。 小蔡也已经冲到了楼下。 可林镜双的手贴到谢望津侧脸上后,他居然奇迹般的平静下来,方才还皱成了“川”字的眉头也逐渐舒缓。 剧烈的头痛下消退后,谢望津脑袋里断断续续地浮现出一个有些眼熟的场景。 似乎是在他办公室里,双双看起来比现在年轻一些,笑脸也更多一些,拿着保温盒进到办公室。 他站在旁边,像一个观测者,看着“谢望津”的一举一动。 “谢望津”敷衍了几句,等林镜双走后十几分钟,便带着保温盒下楼,来到一片隐蔽的空地。 然后,“谢望津”亲手打开那个保温盒,把食材丰富摆盘精致的饭菜倒进公司楼下喂养流浪小狗的饭盆里,中途似乎有一个女人凑过来跟“谢望津”搭话,但是他看不清女人的脸。 喂到一半,耳边突然传来林镜双委屈中带着哭腔的质问,画面偏移,对准了林镜双泛红的双眼。 画面里的“谢望津”,并没有如自己所想一般立刻抱住林镜双认错道歉,反而跟林镜双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眼睁睁看着那张鲜活漂亮的脸在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下,一点点爬满失落和难堪。 他疯了一样试图冲上去抱住林镜双,想要擦掉她的眼泪,再一遍遍的告诉她,你做的东西很好吃。 可他根本碰不到林镜双,只能任由耳边极力压抑过后的细微啜泣声一点点把他重新拉入绝望的黑暗。 直到脸上冰凉的触感将他叫醒。 谢望津猛地睁开眼,涣散的瞳孔缓缓聚焦,清晰地映出林镜双的脸。 见人醒了,林镜双睫毛微颤,不自然地收回手。 腕子却忽然被一只更加灼热的大手攥住,力道大得惊人。 “双双……” 谢望津声音嘶哑的厉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忽然苦笑一声。 “你说得对,被人糟践心意,真的是一件很痛苦……很痛苦的事情。” 林镜双瞳孔微缩,眼神极其复杂,随后扭头看向田甜,“帮我做一杯咖啡,可以吗?” 田甜知道林镜双有话要说,识趣地替二人带上门。 “你都想起来了?” 林镜双声音有些沙哑,想说,那我们现在可以离婚了。 可下一刻自己就被人死死抱住,衣领渐渐传来湿润的感觉。 “对不起,双双。” 谢望津抱的很紧很紧,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的骨头里,语无伦次地一遍遍重复,“是我的错,我不该糟践你的心意,也不该把你做的饭拿去喂狗。” 林镜双恍惚了一下。 这件事其实已经算是谢望津做过伤害她的事里很微乎其微的一件了。 所以,他只想起来了这些? 一时间,不知是喜悦还是失落的情绪在林镜双心里蛛网般蔓延。 她想要把谢望津推开,细瘦的手指贴上他的胸膛,男人却纹丝未动,甚至把她搂的更紧了些。 “双双,我为什么我会变成那样。” 因为强烈的自我厌恶,谢望津的肩膀微微颤抖,完全失去了平日里所有的冷静和矜贵,像只茫然无措的大型猛兽,喃喃道:“双双,是我活该……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起码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机会吗?可是自己已经给过他很多次了。 林镜双看了他许久,忽然勾了勾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她想要谢望津许诺,离婚后不再纠缠,彻底离开自己的世界。 谢望津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手臂又收紧几分。 他连问都没问,只是低头,无比虔诚地吻了下林镜双的发顶:“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你。” 不知道是不是记忆逐渐恢复的后遗症,谢望津依旧有些头痛。 林镜双不太放心,驱车带他来到医院做了个全套检查。 结果显示,谢望津的脑袋里的确有一块瘀血压迫,导致他暂时性的记忆缺损,但由于位置极其刁钻,导致医生也无法准确判断瘀血消退的时间。 但也同样因为位置刁钻,导致谢望津除了记忆区块受到影响,基本不会影响到其他区域的功能。 听到医生说瘀血不会影响到谢望津的其他功能,林镜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起码自己出国后,可以把元石放心的交给他了。 之后的日子,谢望津一边养伤,一边开始摸索整个公司的管理体系,并在极短的时间内熟练掌握了差不多一半的项目和流程。 林镜双虽然是金融出身,但早期参与谢望津的项目研发,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行业相关的知识和内幕,教谢望津一点点把整个元石的核心权利重新抓回到自己手里。 曲小鱼出院之后,果果就被她接了回去。 家里却并没有因此清冷下来,每天下班后,谢望津都会跟着孙姨学做林镜双喜欢吃的甜品。 林镜双照单全收,甚至偶尔还愿意跟他多说两句除了工作之外的话。 谢望津却并不觉得开心,反而有一种莫大的恐慌。 表面平静的外表下,他只在林镜双身上感到一种不在意。 跟他相关的一切,她都不在意。 与此同时,他的伤口也逐渐痊愈。 彻底能丢掉轮椅步行的那一天,刚好是公司内部高层的月度大会。 也是林镜双入职后第一次跟谢望津一起出席大会。 原本,屋子里的人还在窃窃私语。 公司里除了一开始陪着二人打拼的老人,剩下一部分都是谢望津从各个公司高价挖来的新锐精英,各个眼高于顶,又分外敏锐。 这段时间,虽然有林镜双以谢望津的名义签署和下发了不少合同,但多少有人能看得出来,谢望津的行事风格不如之前那样大刀阔斧,保守了很多。 再联系上前段时间的地震事故,难免不叫人多想。 一屋子的人,西装革履却各怀鬼胎。 直到开会前十分钟,“吱呀”一声,大门打开。 先进来的是林镜双,一席剪裁合体的西装西裤,胸口一枚蓝宝石胸针,挽了一个大气利落的丸子头,稍微上了点妆。 往日里清冷温柔的眉眼此刻变得略有攻击性,气势十足,昂首阔步地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冲参会的人点头致意。 她身后,谢望津缓步而入。 他并未借助任何外力,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清俊冷淡,步伐沉稳,带着一股久违且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一身量身定制的墨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线条利落冷硬,下颌线条紧绷,墨色眼眸如同淬了冰的深潭。 他走到主位坐下,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了两下,却让会议室的众人不自觉挺直了脊背。 整个会议室瞬间落针可闻。 主持会议的许稚白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暗色,随后打开投屏,微微一笑。 “各位经理,副总,董事,大家上午好。” “我们今天要讨论的主要内容,是思域科技是否并购的问题。” 第31章 决定并购 会议室里,各个部门依次发言。 虽然思域并不是个很大的公司,但其研发的视觉识别芯片技术很有创新,跟元石旗下正在推进的一个核心项目相当契合,如果元石自主研发起码需要十年左右,所以项目部的人三番五次的找到她,希望能够尽快并购思域。 最近这段时间,林镜双在整理公司金融报表的同时,一直在处理沈青城发来的数据报表,评估思域背后的价值和风险。 正巧这时项目部负责人发言完毕,众人齐刷刷看向林镜双,等待她做风险评估。 林镜双收回思绪,纤细的手指点了点面前的文件夹,眼神平和,丝毫不见当了三年家庭主妇再上职场的无措。 “我估算了思域能带给元石的利润,如果加价六百万并购,我有信心可以在五年内回本,并可以做到后续持续营收。” 周围的人互相对视,纷纷面露喜色。 林镜双身后,沈青城坐在离她两步之遥的凳子上。 话音刚落,她就听见沈青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吹得她鬓角的碎发也跟着微微扬起。 谢望津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整个项目的流程,见众人都没有异议,便点头道:“既然如此,一周内起草合同,我们……” “等等,我还没说完。” 林镜双打断他的话,余光中,瞥见沈青城猛然攥紧的拳头。 项目部负责人有些着急,“林总,您还有什么问题吗?这次并购真的不能再拖了。” “给我几分钟,听我把话说完。” 林镜双皱眉道:“刚刚我说的,只是关于思域这个公司能给元石带来的利润,但思域最大的问题在于它本身。” “从文件看来,思域的财务报表干净,营收增长曲线亮眼,负债率也控制在健康水平,从纸面上看,的确算得上一个优质公司,但是,问题就是太完美了。” 她微微抬眸,“前两年的金融危机,倒闭了数以千计的中小型企业,就连元石都难免受到影响,而思域这个小公司的财务报表做的比元石楼下花大价钱挖来的两棵观赏树还漂亮,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项目部负责人也有点懵,迟疑道:“但……这也只是你的猜想,从报表上看没有什么问题,不是吗?” 林镜双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刚要说话,身后的沈青城就“腾”地站起来。 “林总,我们不光看了思域提供的审计报告,同时也做了交叉验证,目前没发现什么问题,时间紧迫,如果要进行更深度的尽调,恐怕尚泰那边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窗。” 田甜被他吓了一跳,嫌弃地上下打量他。 会议桌上,不少人也对此提出了质疑。 研发部负责人有些不悦地看了林镜双一眼:“林总,我承认你当初的确很厉害,但据我所知,你这三年应该都是家庭主妇吧?这几年大环境一直在变,元石自然也不能再套用你那套温水煮青蛙的思路。” “你是觉得我太优柔寡断?” 林镜双勾唇笑了笑,大大方方地转头看他,“商总监,我并不觉得,给一只野狼喂食三年,它就能从捕食者变成任人宰割的小兔子吗?” 商总监一时语塞。 他只是想催林镜双快点下决策,没想到反被她堵了一手。 谢望津也适时开口,声音低沉,眸光淡淡地看向因为激动而青筋暴起的沈青城。 “你好像很希望元石并购思域?” 沈青城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却很快又调整好了呼吸,冲谢望津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谢总,这个项目主要是我在跟,毕竟关系到我的年终奖,当然希望这个项目能顺利落实。” “随口问一句,别那么紧张。” 谢望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向林镜双,“林总,所以你的建议是……” 林镜双说的很中肯,“我的建议是再进行一次深度尽调,这样可以把风险降到最低……但不可否认的是,尚泰可能的确等不到那个时候。” 一时间,底下议论纷纷,但大多数人还是坚持现在并购。 最后还是谢望津放下手里的文件,揉了揉眉心,极快地扫了圈底下神色各异的一群人: “虽然林总说的很有道理,但不可否认买断这项技术可以省下元石最少十年的时间,所以……项目部在后续进行资质审查评估的时候,一定要格外当心。” 这是同意的意思了。 林镜双也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收拾东西起身,“后续进展需要的话,随时来办公室找我。” 田甜比林镜双稍慢一步,自然也听见了林镜双离开之后,众人的议论。 “听说这个项目拖到现在,都是因为林总一直在卡思域那边的审核,没想到过去这么久,就查到些模棱两可的东西。” “有没有可能是林总思维太敏感了?好像年纪大一点的女人都会东想西想。” “我早就说了吧?她用的那套都是四五年前淘汰的东西了,现在都是高风险高利润时代,谁会给她时间慢慢查啊。” 田甜气鼓鼓地跟出来。 “什么素质啊,背后嚼舌根。” 林镜双淡笑着看了她一眼,“怎么,适应职场适应的比我还慢?” “我就是为林姐你打抱不平,明明你这个月一直在操心思域的事,谢总他居然不把你当回事……” 田甜叹了口气,“我们真的要放任这次并购吗?我总觉得思域鬼鬼的。” “毕竟我们手里没有关键证据,而且……这样才好混淆视线,不是吗?” 林镜双微微一笑,“据我所知,尚泰医疗出手阔绰大气,一次不成还有二次三次,这次却迟迟没有拿下这么个小公司,你猜,思域是不是在故意等我们?” 田甜停在原地,显然是大脑过载,半晌才磕磕绊绊问出一句,“林姐,你的意思是……” 林镜双比了个“嘘”的手势。 “只是我的猜测罢了,究竟是什么情况,还得实地考察。” 她没回办公室,反而径直走向停车场。 “走吧小甜甜,跟我跑一趟尚泰,正好我在那有点人脉。” 另一边,会议结束。 许稚白扭着腰去下面的部门催流程,蔡圆则抓耳挠腮地跟在谢望津身后。 “身上长虱子了?” 蔡圆被谢望津斜了一眼,立马站直身子。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谢望津的神情,才开口问,“您前几天不是通过测试局域网发现思域那个程序有不对劲的地方了吗?为什么还要答应并购?” 谢望津懒散地垂下眼皮,瞟了他一眼。 “在你眼里,我是那种被人算计了会忍气吞声的软弱无能好老板吗?” 蔡圆的头摇的像拨浪鼓。 “这不就得了。” 谢望津笑的凉薄,“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第32章 意外的消息 一段时间没来尚泰医疗旗下的医院,这里发生的变化让田甜不住咋舌。 “这制服,这装潢,这设计……怎么回事啊,尚泰最近难道救了沙特的王子吗?” 看着眼前眼花缭乱的装饰,林镜双微微扶额。 “毕竟现在这家医院的名誉院长是陆阙。” 她不用想就知道,多半又是那位公子哥的手笔。 陆家财大气粗,除了在陆阙年少轻狂的时候曾经严格把控过他手里的现金流,其他时间小陆总基本上没怎么缺过钱。 再加上他本人也很有商业头脑,去国外搞什么拍卖场,很快就把陆家投给他的本金赚了回来。 林镜双拿出陆阙给她的电梯卡,一路直达顶楼。 客厅空荡荡的,陆阙在最里面的办公室,似乎正在见客。 林镜双坐在沙发上,自给自足做了两杯咖啡,顺路观察了一下陆阙的客厅。 不知是不是新运进来的一批家具还没来得及收拾,陆阙这里比上次逼仄了不少。 元代的小青花旁边放的是英国皇室的琉璃杯,百鸟朝凤的东阳木雕下面压着一柜子凌乱的各色彩宝。 林镜双看的牙疼,轻轻抽了一口气。 贵是真的贵,乱也是真的乱,明明哪一个单拎出来都能买下一块地皮,被陆阙这么乱七八糟的一摆,反倒衬得像街边的两元店。 她看不下去,按照自己的审美帮他简单地把其中几样藏品调换了一下位置,整体色彩看起来一下就和谐了许多。 林镜双这才满意地坐回原位,鞋底却忽然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似乎是刚刚她挪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 “这是什么,琉璃?宝石?” 林镜双把那个小小的蓝色不规则晶体捡起来,对着灯转了转,“里边好像有个字母,写的是……X?” 屋子里的光不算太亮堂,她刚打算对着太阳光再仔细看看,眼前突然一暗,紧跟着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 “大小姐,来尚泰不找我玩,怎么跟一块破石头较上劲了?” 陆阙手腕一翻,林镜双手里的蓝色石头就换成了一枚闪烁着冷光的蓝宝石戒指。 “那种废料子小玩意儿配不上你这么漂亮的眼睛,起码得是这个品相的才行。” 田甜旁观着陆阙这一套又一套的撩妹把戏,看的脸红心跳,自己对面的老板却半点不解风情,直接把戒指扔到桌子上。 “陆少爷,终于忙完了?” 陆阙一挑眉,“知道你在外边等,还不得快点把不相干的人赶走。” 办公室内,款款走出来一道倩影,声音哀怨:“陆,怪不得你风流寡情,原来你的情啊……都在这呢。” 林镜双循着声音看向来人。 迎面而来的是极其有冲击力的明艳长相,黑色旗袍勾勒出前凸后翘的身材,一头波浪卷发长至腰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极有韵味的媚意,剪水秋瞳,红唇微勾,上下打量着林镜双。 “这位妹妹这么漂亮,见到就是缘分,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 还不等林镜双回答,陆阙就挡在二人中间,看狗都深情的眼神在对上来人的时候带起一阵微寒,“斯黛拉,你该走了。” “陆,你可真是小气,看都不给看一眼吗?” 被叫做斯黛拉的妩媚女人也不生气,没骨头似的靠在陆阙身上,意味深长地越过他冲林镜双笑了笑,“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就转身离开,带起周围一阵香风。 陆阙挠挠头,坐在林镜双对面,难得有些沮丧,“你别管她,她就一疯子。” 林镜双浅啜了一口咖啡,浅笑着看垂头丧气他,“怎么,终于阴沟里翻船,被逼婚逼上门了?不过这位这么漂亮,配你倒是绰绰有余。” “说的什么跟什么,不是逼婚……” 陆阙失笑,“斯黛拉是我在A国一个合作伙伴,软磨硬泡非逼着我答应跟他们的合作……但你也知道A国那地方乱得够可以,她的势力不干净,我本来不想掺和,但是这女人有点手段,把我身边的人调查了个清清楚楚,逼着我就范。” 林镜双听得微微皱眉,放下咖啡杯:“需要我帮忙吗?” “那倒不至于。” 陆阙摆了摆手,“最多是被她吞个几千万的生产线。” 说完又可怜巴巴地凑到林镜双跟前,“大小姐,你说的没错,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你看我都被她欺负成什么样了……要是破产了,你可得收留我。” 林镜双被他的不着调搞得一时语塞,用一根手指头把他推开,“别跟我贫这些没用的,我找你是来说正事的。” 提到正事,陆阙眼底的玩笑消失,微微坐正了身体,“怎么了?” 田甜从包里拿出文件夹,平铺到陆阙跟前,“陆总,您请看。” 陆阙拿起来,简单翻阅了两下。 “思域这个合作,这段时间一直是尚泰跟元石在竞争。” 林镜双漫不经心地搅着手里的咖啡杯,“但我总觉得思域这公司有古怪,所以来问问你们这边是什么情况。” 陆阙想了想,打了个电话,“前段时间你们一直在催的那个项目,拿过来我看一下。” 放下电话,他正色看向林镜双,“思域这个项目我稍微了解一点,的确他们研发的这项新技术很有吸引力,尚泰本来都要签协议了,谁成想元石过来横插一脚。” “什么叫元石横插一脚?” 林镜双跟田甜对视一眼,有些惊愕。 “陆总,您是不是记错了,明明是我们先来的啊?” 正说着,陆阙的助力来送资料。 陆阙也没多说,直接把初始文件夹展开,给二人看日期。 纸上写的清楚明白,的确,尚泰居然比元石更早接触思域。 林镜双紧紧皱眉,”思域完全对我们隐瞒了这一点,直到元石表现出并购倾向的时候,才跟我们透露尚泰的存在,这段时间元石一直在处理这件事。” “扯的什么犊子。” 陆阙“啪”地把文件一甩,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点后知后觉被耍了的恼怒,“尚泰一直都以为是元石要横刀夺爱,所以才这么着急。” 林镜双身体后仰,眼底也有些怒意,“思域倒是有点意思,跟两边都搞这种饥饿营销,这么着急想要把公司出手,到底瞒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第33章 找到突破点 陆阙从回国以来还没被人这么吊过,皱眉跟尚泰总部的经理要了思域的资料。 但他看完后,结论跟林镜双一样。 由于这几年一直在国外,陆阙甚至根本看不出来思域有任何问题,根本就是个十足的完美公司。 “这什么东西啊……大小姐,你说有没有可能思域老板根本就是个自恋狂,就喜欢看这种2v1的修罗场情节?” 虽然思域现在已经归了元石,但陆阙刚回国就被当狗耍,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林镜双含笑看着陆阙把文件夹一甩,靠在沙发靠背上装死,悠悠竖起一根手指,“一个办法,要不要听?” 陆阙猛地坐直,眼前一亮,“什么办法?” “我通过对比调查,发现思域最大的人员变动,就是财务总监在一年前离职,但根据我的经验和分析,这位姓刘的总监正处在职业上升期,薪资和待遇也足够合理,小田调查了一下思域的其他员工,也没听说职场霸凌之类的传言。” “而且最奇怪的是,以刘总监的履历和能力,他完全可以短期内跳槽到另一家待遇相当的公司,甚至元石也曾对他抛出过橄榄枝,都被刘总监婉拒。” 说完,她从文件夹最底端抽出一份文件。 “这是元石当初对刘总监做的背调,当时他已经有足足八个月的空窗期,却一直没有入职其他公司,他正值青壮年,家里有儿子有老婆有房贷,不可能在没有官司纠纷的情况下,空窗这么久,所以我觉得,应该是其中另有隐情。” 陆阙也盯着文件上刘总监的脸,陷入沉思。 “大小姐,所以你是想借尚泰的系统找人?” 林镜双大方点头,“猜对了。” “虽然随便动用系统找人不太光明磊落,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了……再过几天就要签并购合同,我希望能在签合同之前,彻底排除这个隐患。” 陆阙想了想,微微颔首,“我可以帮你,但是……” “我答应你,如果思域没什么问题,元石愿意把研究成果共享。” 林镜双微微勾唇,眼角轻眯,笑得像只小狐狸,“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给你打八折优惠。” 此话一出,就连田甜都臊的脸红。 自家老板是不是有点过于的抠门了。 可没想到,对面财大气粗的陆总却只是啧啧两声,“大小姐是不是有点太瞧不起我了?别说八折优惠,就是让尚泰替元石把并购的钱出了,我也……” 林镜双借坡上驴:“那就麻烦……” “咳咳!!!” 过来送材料的总部经理魂都差点吓飞,急忙咳嗽了两声。 林镜双这才收了开玩笑的心,拎着包站起身,“既然如此,那就提前谢谢小陆总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陆阙皮够了,笑的阳光灿烂,目送林镜双出门,随后斜眼看向总部经理。 “要求你都听见了吧?需要我再重申一遍吗?” 总部经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委婉劝诫自家色迷心窍的大少爷:“刚刚那位,是不是元石新上任的项目金融协调官?” 陆阙自豪又得意地点了点头,“她是不是很优秀?” 总部经理憋的脸色通红,再次委婉道:“但是据我所知,这位林总她好像已经有了家室……当然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起来这码事……” 不知听到了哪个字眼,陆阙嘴角一撇,咬牙切齿,“老邓,你也觉得她那个老公是个死渣男对不对?我跟你说……” 两个小时后,总部经理迈着虚浮的步子从陆阙的办公室里出来,只感觉眼前一片片的冒金星。 他再也不会自告奋勇的来给陆总送材料了。 两天后,林镜双要的东西终于送到手里。 正好今天是中秋节,林镜双一刻也没耽误,买了点东西,一个人马不停蹄地来到刘总监家里。 出乎她意料的是,刘总监居然只住在一片矮小的城中村居民楼里。 林镜双微微皱眉,察觉到一丝古怪。 按照道理来说,刘总监年薪近百万,不说住豪宅开豪车,但也不会带着老婆孩子住在这种逼仄拥挤,交通也不便利的老旧小区。 她按照资料上的门牌号,查到刘总监家的地址,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左右的中年女子,脸蛋保养得宜,却硬生生透着股子疲惫和憔悴。 “你好,你找谁?” 林镜双冲她和善地笑了笑,“请问这里是刘靖刘总监家里吗?” 女人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林镜双,看起来有些警惕,稍稍把门往里掩了一下,确保林镜双不会闯进来后才低声问:“找我老公干什么?” 气氛不太对劲。 林镜双敏锐地皱眉。 正常情况下,一个陌生女人敲门找自己老公,就算女人有敌意,也不该是这样的敌意。 不像是对待情敌,倒像是……对待仇人。 于是,林镜双到嘴边的,“想找刘总监了解一下思域的事情”绕了个弯,变成了: “我是刘总监在蓝河设计工作时的下属小林,当初刘总监对我多有提携,让我有了出国工作的契机,这不,刚回国就过来看刘总监和嫂子了。” 蓝河是刘总监在思域之前任职的公司。 她把手里的燕窝往外露了露,笑的一脸温良无害。 女人脸上的防备这才消失了些,左看右看,确认林镜双确实是一个人后,才微微让开一条路,“你进来吧,老刘他出门了,还要等一会才能回来。” 林镜双挤进门后,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圈。 家里没什么值钱的摆件,客厅主卧都只是草草布置了一下,只有一间开着门的儿童房,看起来应该是小女孩的房间,布置的格外粉嫩用心。 “嫂子,几年不见,你们怎么搬到这里来了?我昨天去你们家里找,结果跑了个空,问了一圈刘总监之前的同事,这才找到。” 女人给她倒了杯水,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老刘爸妈那边出了点事,欠了债,就暂时把那套房子卖了,搬到这里过渡一下。” 林镜双故作惋惜地点了点头,刚想再套点话,大门忽然响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抱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走进来,由于玄关挡住视线,他并没看到屋子里的林镜双,一边换鞋一边说,“我今天去崔医生那里给小豆检查,医生说她的自闭症有了一些好转,但是……” “老刘!” 女人有些着急地喊了一声。 刘总监这才意识到屋里还有别人,看清她的脸后,脸色登时一变。 还没等林镜双开口,刘总监就一把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甚是不客气地指着门口,咬牙切齿道:“出去!” 第34章 攻心为上 “砰!” 大门在林镜双面前狠狠拍上,震的墙壁上灰尘簌簌落下。 林镜双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刘总监直接赶出家门。 连着一起被扔出来的还有她的燕窝。 夕阳西下,风景颓丧萧瑟的如同林镜双的处境。 她闭了闭眼,认命般叹了口气,把燕窝捡起来擦干净灰尘,慢慢地下楼。 虽然这次碰了一鼻子灰,但是起码也证明刘总监是知道一些内情的,甚至这部分内情很可能跟元石有关。 原因无他,林镜双并没有表明身份,刘总监却直接把她赶了出去,就证明他认识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元石的人。 林镜双早些年代表元石参加过大大小小无数次商务宴请和金融会议,两人又是同一专业,觥筹交错间也许跟这位刘总监有过接触,让对方记住了自己。 她慢慢地走,走到最后一阶,眼里的光渐渐亮起。 如果没听错的话,刚刚刘总监似乎提到自己有一个自闭症的女儿,主治医生姓崔。 崔莺,她见过这个名字。 几十公里之外,京市最大的心理诊所。 崔韵撅着嘴,一边帮崔莺搬东西一边嘟囔:“姑姑,为什么你一定要走呢?明明是那些人犯的错,最后却把你给挤走,这太不公平了。” 崔莺看起来好几天没合眼,眼下一大片乌青,微微叹了口气,“小韵,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也不想走,我也知道这里有很多病人需要我,但是很多时候这些事情由不得我……自己手段不够狠,就只能当成别人往上爬的垫脚石。” 崔韵有些赌气,手里的动作越来越重。 “叮铃铃” 就在二人打包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门口的风铃忽然响了。 崔莺疑惑地探头,“抱歉,我已经停诊了,前台没有告诉您吗?” 纱帘后面,隐约露出一个纤细修长的女人。 林镜双之前被周雅琴折磨的精神不太正常,就是在这家心理诊所治疗,曾经无数次经过门口挂着的荣誉墙,记住了墙上每一个名字。 “崔医生,听说您要离职了?。” 听到声音的瞬间,崔韵“啊”的一嗓子拧身,见鬼一般看向来人,手上的病历本“吧嗒”一下掉到地上,表情扭曲。 “林总,您怎么来了?” 林镜双见到崔韵也有些意外,但想想二人一样的姓氏,便也没过多深究,微笑着冲她一点头,“我来找崔医生。” 崔韵如同见了班主任的小学生,尴尬的不知道手往哪里放,索性直接冲到走廊里,“林总,姑姑,那你们慢慢谈,我先去给你们倒杯水。” 林镜双目送她离开,刚回头,便迎上一双略带探究的目光。 “林女士?如果我家韵韵之前多有冒犯,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愧是心理学博士,稍微打个照面就能看穿这么多东西。 林镜双在心里啧啧感慨,面上却不动声色,优雅落座,“崔韵是个好员工,不过……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找您的。” 崔韵不着痕迹地一皱眉,笑的温和,“林女士,想必你也看到了,因为工作调动,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职。”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林镜双笑了笑,“据我了解,您是因为诊所内的党派纷争,所以才‘自愿’辞职的,您并不想离开京市,不是吗?” 崔韵动作一顿,扶了扶鼻梁上夹着的眼镜,“林女士,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林镜双索性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您应该也知道,我是您侄女所就职的元石科技的话事人之一,希望能邀请您来担任我们公司的心理咨询师,薪资可以开到这个数。” 她比了个让崔莺的眼神一下亮起来的手势。 但很快崔莺又皱眉道:“林女士,我想你搞错了什么,我的专业是小儿心理健康,似乎跟贵公司……” “不碍事,针对别的员工,我们有别的心理咨询团队,您只需要负责员工子女里适龄儿童里的心理咨询就好。” 崔莺犹豫着点了点头,忽然道:“所以,是我的患者里有你的目标群体,对吗?” 林镜双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聪明人,开门见山道:“您猜的没错,如果没意外的话,昨天应该有一个姓刘的小孩子层来找过您?” “如果你想要什么这个孩子极其家人的私人信息,那恕我无可奉告。” 崔莺眼底飞快地划过一丝厌恶,准备起身送客,“抱歉,我有我的职业道德。” “您误会了。” 眼尖崔莺要走,林镜双急忙拦住她,“我只是想请您继续为这个孩子进行心理治疗,她的费用由我来出。” 听到这话,崔莺的神色才稍稍和缓下来,却还是说:“我需要征得他家人的同意。” 林镜双大方点头。 不多时,刘总监就来了,脸上带着些许愁容。 林镜双在隔壁房间等待,但即便她并未露面,也能透过墙壁听到刘总监欣喜的声音。 “真的吗崔医生,您还能继续为小豆进行治疗?” “刘先生,您先别激动。” 崔莺声音和缓,“您也知道,原本我即将跳槽去南方,是有人给我提供了一个更好的岗位,我才能继续留在京市,而那位客人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我能继续治疗小豆,而且费用由她负责。” 刘总监也咂摸出点别的味道,迟疑道:“这个人是……” “吱呀”一声,门开了。 林镜双静静地站在门口,琥珀色眸子沉静温和,“又见面了,刘总监。” …… 崔莺贴心地关好了门,给二人留下交谈的空间。 刘总监抹了把脸,重重的叹了口气,脸上满是饱经风霜的沧桑。 “林总,您说吧,想问什么。” “刘总监果然认识我。” 林镜双笑了笑,拿起杯子抿了口水,“既然知道我是元石的人,那您应该也知道,我想找您了解什么。” “思域,是吗?” 刘总监苦笑一声,眼底飞快地划过几丝恐惧:“林总,就算您家大业大,但我也想劝您,最好别跟思域染上一丝一毫的瓜葛。” 林镜双眸光微闪,遗憾地摇了摇头,“元石已经敲定了协议,不日就要并购思域,利用他们的新技术来研发我们的核心科技。” 见到刘总监瞬间煞白的脸色,林镜双试探着开口:“我调查了思域的各项资料,都显示没有什么问题。” 可刘总监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嘴上黏了胶水,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眼看面前的人软的不吃,林镜双轻轻地“啧”了一声。 她是真的不想这样,但看来,似乎也只能来硬的。 “刘总监,我能找到你家一次,就能找到你家第二次,你明白吗?” 面前的女人敛起笑意,琥珀色眸子极淡,氤氲着深不见底的冷色,“我希望你能识相一点,这样对我,对你,对小豆都好。” 刘总监被她的气势一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压的极低,“我告诉你,但你要发誓绝对不会透露给任何一个人我的存在!” “思域所有的金融报表和资料,全是我夜以继日,一个数字一个数字造假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