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并盛大魔王》 1、被撞见的意外 “京弥,对不起!” 如往常一样被塞了别人的值日,只是中途去洗了把手,沢田纲吉刚走到教室门口,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从开头来看,里面的人似乎在进行很重要的对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后退几步,在走廊里等候片刻。 “对不起?”那是一道轻柔的女声。她重复了一遍,仿佛很困惑一般,“怎么了,凉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 沉默。 里头发生的交谈实在很吸引人的注意,即使打定主意不去偷听,两人的对话还是罔顾意志地传到他的耳中。 是京弥和高桥同学啊。 话说,之前就有传言说这两个人在交往,虽然只是小范围的传播了几天,但是现在看来,莫非是真的…? 抱着这样的心情,沢田纲吉有些好奇地从窗户外探了一眼。 男生的脸色有些微妙,混杂着内疚、耻辱、不甘等种种情绪,仿佛正在酝酿什么难以启齿的话。 与之相对的,是素来冷静的京弥同学。 虽然在心底说的是“京弥”,但其实沢田纲吉与她几乎没有交集,只是因为下意识地忌惮她的姓氏,所以才用了名字作为称呼。 “其实、是因为云雀学长。” 就在这时,踌躇许久的高桥凉介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 “昨天放学风纪委员找上我,和我说,‘既然要和云雀小姐在一起,就要做好面对委员长与风纪委员的觉悟’,然后把我带到了风纪委员的接待室,直面了云雀学长……” 呜哇! 躲在走廊的沢田纲吉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和京弥同学在一起、居然还要被风纪委员威吓吗!这也太恐怖了……! 紧接着,便听见云雀京弥轻声问:“哥哥和你说了什么?” 她微微低着头,神色隐没在额发之下,看不出作何感想。 高桥凉介有些惶恐地摇了摇头,极为刻意地忽略了这个话题。 “总之,真的很抱歉,京弥。我想,我们之间还是——” “嗯,分手吧。” 想说出口的话被堵在嘴边,前男友微微一愣,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 云雀京弥略一抬眸,不咸不淡地望了他一眼。 “我同意你的分手请求了。”她说,“现在,请离开教室,回家吧。” “……” 有那么一时半刻,她的表情被笼罩在阴影之下,看起来几乎有些吓人。 高桥凉介下意识地点点头,带着一点困惑与恍惚,打开教室前门,转身,关上,沉默地离开了。 云雀京弥叹息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抬手打开窗户,坐到课桌边缘,感受着微风拂过发丝。 ……从确认关系到分手,居然只用了三天。 之前最短的一段恋爱好歹还维持了一周,这次算是打破纪录了吧……啊啊,开什么玩笑,她被风纪委员诅咒了吗。 这样想着,她有些烦躁,右手不自觉地伸进外套口袋,从中摸出一支烟来。 之前因为帮了点小忙,国三的学姐一边感谢一边说着“你的表情很苦闷或许需要这个喔”,于是口袋里被塞了一盒女士香烟,现在看来,学姐的话说不定还真有点道理。 明明无论是学习还是人际交往、都费尽心思去做到完美了,却总是在刚有起色的时候,被“云雀”这个姓氏以莫名其妙的方式束缚住。 反抗永远不会有结果,隐忍也不会迎来转机……啧。 这样想着,她又从后桌抽屉里摸出打火机,“啪”的,在火光里点燃了香烟,正打算试着咬下—— “吱呀”一声,后门开了。 紧接着,是男生的短促的惊呼: “呃——云、云雀同学!” 云雀京弥:“……” 沢田纲吉:“……” 细长的香烟还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她微微一怔,随即飞速掐灭了烟。 “啊,是沢田君啊。”她若无其事地说,“有什么事吗?” “……” 点了烟吧,刚刚是点了烟吧!不,不如说到现在为止都还是夹着烟半靠在课桌上的、很不好惹的不良少年的姿势……居然还能装作无事发生吗! 不过、京弥同学的表情,似乎不太开心。 沉默片刻,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云雀同学,没事吧…?” 话说回来,他刚刚好像目击失恋现场了啊。 而且京弥同学,平日里一向是那种自尊心超强的优等生啊…… “没事哦。” 果然被敷衍了。 心里略微有点庆幸,还好没有被卷入什么麻烦的怪事里。 紧接着,便听见云雀京弥说: “只不过是因为哥哥的超强控制欲导致从小到大没有一次恋爱时长超过一个月、新交上的很喜欢相貌的高桥更是在三天之内就被风纪委员恐吓而被迫分手,这样就算了一会儿回家说不定还会被云雀恭弥冷嘲热讽说什么‘这就是你看上的人吗眼光好差’之类欠揍的话,于是一气之下拿出了学姐送的烟结果刚点上还没抽就被班上的倒霉鬼撞见,来保持着超级好学生的人设就已经很吃力了还要面对这种糟心烂事,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挫折罢了……” 沢田纲吉:“……” 不,听语气已经可以说是相当大的挫折了吧…… 还有、那个倒霉鬼说的是我吧!居然当着本人的面这么说吗! 他心中升起汹涌的吐槽欲,很快又被对云雀这一姓氏的畏惧所压下。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啦……如果换作是我,被风纪委员警告之后肯定也不敢再靠近京弥同学一步的。毕竟是那个风纪委员会啊!】 虽然是这样想着,但站在云雀京弥本人的角度想,似乎也是相当凄惨啊。 一年级的男生私下里也流传着“想让她当女朋友的同学排名”,除了大家一致认同的校园偶像笹川京子之外,提名最多的就是如高岭之花一般的云雀京弥了,尽管沢田纲吉并不赞同这种排名的存在,但从受欢迎的程度来看,京弥同学显然不应该就这样轻易被分手的。 窥探到校园风云人物不为人知的一面,他心中浮现出一种极不应当的、微妙的窃喜。 在这种奇异情绪的驱动下,沢田纲吉鼓起勇气,有些磕巴地安慰道: “云、云雀同学很受大家欢迎,所以之后一定会遇到比高桥同学更适合的人的……那个,今天的事,我也会装作没看见的!” 云雀京弥沉默片刻,和颜悦色道:“谢谢你啊,沢田君。” 随后,她拿起课桌上的背包,顺手将烟扔进教室前门的垃圾桶,准备离开。 路过黑板一角张贴着的值日表时,京弥脚步微微一顿。 周二的值日生……吉田葵? 隐隐约约有点印象。似乎是因为经常开女生的低俗玩笑、喜欢打压人,在班上风评很差劲。 她不动声色地将这个名字记下来,转头看向沢田纲吉,冲他点了点头,算是告别,顺带提醒道: “值日结束后你也早点回家吧,今天放学会有风纪委员校内巡逻,逗留太久会被盘问的。” “啊,好的…!” - 回到家的时间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 打开门的时候,兄长已经吃完了晚餐,正拿着手帕,慢斯条理地擦拭着他的浮萍拐。 等我换上拖鞋,他才勉为其难地抬起眼,淡淡地说:“今天晚了三十分钟,京弥。” “什么‘今天晚了三十分钟’……平时到家的时间也根本不是固定的吧。”我吐槽,“而且你对自己做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吗?我会在学校逗留根本就是因为风纪委员啊。” “哦。”云雀恭弥略一扬眉,不咸不淡地问,“那个人找你麻烦了?” “不是找麻烦啦……反正就是道歉什么的。”我随口回答。 本来想就这件事找他点麻烦的,不过老实讲,我和高桥凉介才交往三天,实在称不上情深义重……而且回家路上我的气勉强算是消了个七七八八,加上兄长也没有欠揍地说“眼光真差”之类的风凉话,我决定暂且放下这个令人不爽的话题。 于是我没有继续说什么,趿拉着拖鞋,在餐厅门口往里探了下头,“哇,今天是寿喜烧。” “你前天一直说想吃,就让家政做了。” 本想说两句好话回应一下,但今天心情属实一般(显然原因就是他本人)。 尽管决定不讨论分手相关的话题,我还是撇了撇嘴,试图以简短的回复表达自己的不满: “喔。” 讨人厌的兄长无视了我的情绪,闻言只是瞥了我一眼,相当漠然地站起身,抛下一句“牛奶在冰箱记得喝”,便拿着他的浮萍拐上楼了。 头也没回。 我:“……” 唉。 我忍不住在心底叹气。 说是孪生的同胞兄妹,但我能大致了解他心事也不过是在国小时期。尤其后来我生了场病,耽误了国中的入学时间,没能和恭弥在同一年级,缺乏相同的经历,有时候便更加琢磨不出他的想法了。 正如现在。 我困惑于兄长对我奇怪的、微妙的控制欲,正如他似乎也不理解我因此而产生的种种情绪。 学校里偶尔也有流言,说风纪委员长是太关心妹妹才会严格筛查她的交往对象……不过在我看来,会做出这种行为,更多还是因为兄长自身的脑回路不太正常。 ——毕竟他可是看到“扰乱风纪”的人就会提拐上去揍一顿的恐怖国中生啊。 不过,说到这里…… 今天放课后遇到的沢田,虽然平时没什么存在感,但意外的是个很不错的人。 已经好几次看到他留下来做值日了……明明不是他该负责的东西。 之前也是,放学后去办公室问了老师两道题目,回来收拾东西时发现沢田还在做值日;偶尔一两次留在教室等兄长处理完风纪委员会的事务,也总是沢田纲吉在打扫卫生。 偶尔也听到有同学叫他“废柴纲”,这种称呼侮辱性有点强吧?真亏他忍得下来。 嗯……既然他愿意为我保守一点小秘密,我也不介意帮他一把。 想了想,我把从冰箱里拿出的牛奶瓶随手放到茶几上,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楼,敲了敲云雀恭弥的卧室门。 “恭弥、恭弥——喂喂?云雀恭弥先生?” 门没开。 我:“……” 这个小心眼的混蛋。 我深吸一口气,又敲了两下,面无表情道:“哥哥。” 过了大概半秒,“咔哒”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云雀恭弥:“什么事?” 他看起来像是刚脱下校服背心,只穿了一件白衬衫,正双手环臂,斜靠在门框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感觉自己额角似乎蹦出一道青筋。 “学生推脱值日、把工作推给同学也算违反校规吧?明天早上和你借几个人。” “喔。”他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不感兴趣地说,“又要去给小动物打抱不平了吗。” “比你整天乱揍学校的‘草食动物’好吧。”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顺便解救 我跟云雀恭弥的矛盾永远持续不到第二天。 倒不是因为跟他关系有多好……只是这家伙在“无视他人情绪”这个领域,实在是太有造诣了,以至于即使我被他惹得一脑门火,也只能对着虚空发脾气。 因此,我只是将“被高桥凉介分手”这项耻辱事宜默默列入复仇手册,以待来日。 往好处想,至少兄长并不介意我狐假虎威,颇为大方地派了五六个风纪委员跟在我身后,方便我对沢田纲吉进行报恩。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如往常一样,在迟到前五分钟抵达校门口的我,身后还辍着两排面容肃穆的飞机头。他们穿着风纪委员会特供的黑色外套,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气势汹汹。 我往前一步,风纪委员跟一步。 周遭传来了其他路过学生的窃窃私语,男生与女生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听不太清,只是隐隐有关于“那个云雀”的讨论。 高桥凉介——疑似被风纪委员恐吓后火速与我分手的前男友,此时正背着包,脸色难看地走在一边。 从表情上来看,他大概以为这是针对他的打击报复…… “需要帮忙吗,大小姐?” 身后的风纪委员显然也认出了高桥,于是微微低头,在我耳边小声问道。 “……大小姐这个称呼太丢脸了吧,下次请正常一点。” 我露出了死鱼眼,在对方“不愧是大小姐低调做人真是太有深度了”的崇敬目光中,顿了一顿,还是说: “算了,还是别找高桥麻烦了。” 毕竟是恭弥自己上去恐吓人家的。这家伙恶名在外,还动不动就爱揍人,换谁来都得紧张一下,高桥没做到威武不屈,实在不是他的错。 于是我将目光从他身上匆匆移开,扫视了一圈人群,正打把那个推诿任务、霸凌同学的周二值日生吉田揪出来,准备杀鸡儆猴,却听见身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我忍不住皱起眉,扭头一看,居然又是高桥凉介。 他微微低着头,嘴唇紧抿,看起来有些紧张。 在我开口之前,身后的风纪委员已露出戒备的神色,伸出手,把我挡住,冷声问:“你要做什么?” 他们的身高与飞机头本身就极有压迫感,加上人数优势,高桥的腿已经开始有些颤抖了。 随后,我看见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俯身,就这样,维持着有些苦闷的神情,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很抱歉辜负了你,京弥!!!” 他紧闭双眼,大声道。 我愣了一愣,下意识道:“什么?” 高桥又道:“请原谅我的负心!!” 周围的学生本就观察着此处,闻言更加兴奋,纷纷与身旁的人低声交谈……我甚至看见有人拿起手机在拍照。 “是云雀和高桥!我就说他们之前走得很近吧……” “那个男生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个云雀’居然也会被辜负吗?” “那几个风纪委员也是云雀恭弥派过来的吧,给妹妹找场子的?呜哇,真是——” 流言蜚语一瞬间从四面八方袭来,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想避开那些或好奇或窥探的视线。 “……”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想抱着书包落荒而逃,再也不管什么人设或体面。 人遇到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第一反应都是逃避。 对于我来说,被议论是一件讨厌的事情,而如果那些人议论我时,怀抱着心情的是消遣、或者是隐约的恶意,那便更令人恐慌了。 我感受到自己手臂上不受控制地跳出了许多鸡皮疙瘩,看着深鞠躬着、疑似道德绑架的前男友,一时难以说出适宜的回应来。 然而,就在这时,我听到校门前,远远传来一阵高亢的喊叫: “——复活!!” 随后,仿佛特效电影中的场景,我看到一道瘦弱的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向我的方向冲过来。 “拼死也要向京子告白!(顺便解救一下看起来很困扰的刚刚失恋了的京弥同学!)” 我:“……?” 后半句是什么……虽然语速很快但是我听得懂啊!这种奇怪的心声也要讲出来吗!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随后,我看见那道身影——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他不但没有穿衣服,前额还冒着奇异的火光——他飞快地掠过我面前,顺脚把高桥凉介踢到一边,然后在人群中一个女孩跟前停下了脚步。 高桥发出一声惊呼,居然就这样被他踹到远处、还摔了个跟头。 我和身后的六位风纪委员,表情木然地看着沢田纲吉裸奔到那个女孩面前。 “笹川京子,我喜欢你!!” 这时,我已经听到其他学生大声议论的声音了。 沢田纲吉不比我,在学校里常常因为课业成绩与体育能力,被同学戏称为“废柴纲”,加之他的性格温和到有些怯懦,因此路过的学生并不在乎自己议论他被本人听到。 “咦,这个人认真的?” “废柴纲受什么刺激了吗?居然连衣服都不穿了!” “啊啊逊毙了……” 留着橘色短发的少女先是一怔,随后睁大双眼,发出了“呀!”的惊呼,捂着脸扭身跑走了。 只留下赤.裸着上半身的沢田纲吉,迎风面对着众人的耻笑。 我眨了眨眼。 正如历史上众多伟人所说的,苦难若有人分担,便不再是完全的苦难。 在我已经足够局促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比我更丢人现眼……总觉得心里宽慰了不少。 我回头,冲着风纪委员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跟上来,便放轻了脚步,走到沢田纲吉旁边。 这时,他额前金红的火焰才缓缓熄灭,原本有些凶恶的下三白眼眨了一眨,又恢复了原本的温驯模样。 随后,仿佛是为了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一样,他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圈四周,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发出一声惨叫。 紧接着,他满脸痛苦地抱住了脑袋,开始在原地团团转,嘴里还碎碎念着什么话。 “我怎么就这样和京子表白了……大家一定会笑话我的啊!” 我:“……” 什么嘛,你居然知道后果吗。 沢田纲吉:“已经没脸再去见人了……都是那个小婴儿!啊啊…真是的,那家伙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我:“小婴儿吗?” “就是那个自称家庭教师的奇——咦?!” 回答到一半的沢田纲吉猛然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我,结结巴巴地说,“京、京弥同学?!” 我略微歪了下头,没想到他会称呼我的名字。 之前都是叫“云雀同学”的。 然而沢田纲吉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相反地,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再一次抱住了脑袋,如同被施加了某种无法停止吐槽的魔法似的,又开始小声念叨。 “对了……刚才好像还说着顺便给京弥同学解围那种奇怪的话来着,不会这也被本人听到了吧?!” “……” 总感觉还是装作没听到最好。 沉默片刻,我低下头,解开校服外套的纽扣。 “!?”沢田纲吉露出惊恐的眼神,看起来好像是在担忧我脱下外套是为了方便揍他一顿。 不知道做了怎样的心里斗争,这家伙闭上眼,咽了咽口水,又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上前。 在他紧张的目光之下,我脱下制服外套,递到他面前。 “因为偶尔需要在里面多添衣物,所以外套额外订了大一码的,男生穿应该没问题——披上吧,沢田君。” “……欸?” 沢田纲吉下意识地接过外套,怔怔地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刚想开口,便听到一道稚嫩的声音横插.进来。 “真正的绅士可不会拒绝女士的好意哦。” 我低下头,才发现沢田纲吉脚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一身西服的小婴儿。 “ciaosu~” 注意到我略带困惑的目光,他仰起脸,露出了纯真的表情,黑漆漆的双眼注视着我,开口又是可爱稚嫩的声线: “我叫reborn,是阿纲的家庭教师,正在为了把他培养优秀的家族首领而努力。” 我睁大眼:“居然有私下里偷偷请家教吗,沢田君。” 沢田纲吉:“……不对吧!比起这个不是更应该在意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会自称家庭教师吗!还有家族首领这种东西也很奇怪吧!” reborn一脚踢到他脸上:“少废话,把衣服穿上,在校门口赤身裸.体太不像黑手党的boss了。” 沢田纲吉倒吸一口凉气,吃痛地捂住脸,含泪道:“到底是因为谁才赤身裸.体的啊!” reborn抬头望天:“哎呀,到底是谁呢……” 交谈间,沢田纲吉还是含泪套上了我大一码的制服外套。 时值春末夏初,换季期间常常会刮不小的风,我看见他上半身穿着外套(因为没有扭上纽扣,风吹的时候会露出一点皮肤),下半身却是宽松的短裤,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欲盖弥彰”四个字……看起来更奇怪了。 帮人帮到底,我正想着要不要拜托带来的风纪委员,替沢田找一套备用的校服,忽然一种古怪的预感涌上心头,我下意识地回头。 ——带来的风纪委员们都开始对我挤眉弄眼。 鉴于他们平日的表情都很严肃,五官似乎都有点僵硬,我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分辨出他们的用意,似乎是想提醒我,在身后有什么东西来了。 等等,有什么东西来了…? 恍惚间,我仿佛听到嘈杂的校门口传来了激昂的钢琴演奏声,空气中莫名其妙地浮现起紧张的氛围…… “委、委员长来了!” 我听到谁说。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外套 云雀恭弥今天心情很糟糕。 负责早餐的家政一周前请了假料理家事,消息发来时他当时正忙于殴打路边群聚的小混混,收回浮萍拐的时候已经彻底忘记了。 ……因此,今天是没有人做早餐的。 当然,家政不在也没关系,他和京弥小时候多少也跟在管家屁股后面观察过她做饭,煎个鸡蛋不成问题。 于是他和妹妹选择了猜拳做饭。 妹妹的运气一向不怎么样。三局两胜之后,作为胜者的他打着哈欠坐回餐桌,却看见京弥脚步一绕,走到他背后,两手撑在他椅背后,小声说: “恭弥啊,告诉你一件事……” 他眼睛一斜:“嗯?” “今天有考试我要提前去教室,好像来不及做早餐了,下次家政课我给你带吃的,总而言之今天先吃面包片吧!” 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速说完了这些话,飞快地从冰箱里拿了瓶椰汁扔进书包,又扔了一包吐司在他桌上,顺手从里头掏了两片,便逃也似的穿鞋走了。 云雀恭弥:“……”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桌面上的吐司,又想起云雀京弥带走的似乎是最后一瓶椰奶,沉默片刻,握住了自己的浮萍拐。 -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兄长心情应该不太好。 我下意识地向角落里靠拢了一下,拍了拍沢田纲吉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提醒他: “躲起来别被看见喔,平时说不定,但今天一定会被揍的。” 沢田纲吉缩了缩身子,和我一样往角落靠了靠,小心翼翼地觑了眼拎着浮萍拐走过来的云雀恭弥,随后也小声问:“云雀学长今天心情不好吗…?” 我说:“因为他没吃早饭。” “……”沢田纲吉不合时宜地露出了想要吐槽又非常畏惧的表情:“就因为这种事要来学校找人揍吗——咿,好恐怖!” “也不能这么讲吧,”我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补充道,“严格来说,本来是要我去做早餐了,但是因为我骗哥哥说今天有考试要提前到校,还顺便把冰箱里最后的椰汁拿走了。他又被我骗又饿了肚子,所以才会这么生气吧。” 沢田纲吉惊恐地扭头看我:“……你是魔鬼吗!” 在我和沢田交谈的时候,云雀恭弥已经穿越了两边夹道欢迎的风纪委员,直直地向着我们走来了。 他先是看了我一眼,随后冷笑了一声,才移开视线,望向了我身旁瑟瑟发抖的沢田纲吉。 “不穿校服…裸奔吗?”云雀恭弥自上而下地扫视了他一番,慢悠悠地念出了(奇怪的)罪名,扬了扬眉,勾起一个充满危险的笑容,“哇哦,胆子不小嘛。” 随后,他又走进一步,垂眼看上了眼沢田外套上的铭牌。 沢田:“……” 我:“……” 毫无疑问,上面写着的是“云雀京弥”四个字。 沢田纲吉已经僵成了一根木棍,此时咔吧咔吧地将脑袋转向我。他明显已经预测到了不幸的后果,因而试图以眼神向我求救。 他看起来快碎了。 从结果来说,沢田同学帮我把讨人嫌的前男友一脚踹走,是帮了大忙;另一方面,我虽然很想表达谢意,但借了外套给他,似乎又引发了不必要的误会,反而给他添了麻烦。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站出来。 “不穿衣服只是意……” “嗯?” 云雀恭弥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略显不耐的气因,眯起眼睛看向我,浮萍拐在日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鲜。 我:“……” 他狭长的凤眼里闪烁着寒光,面容冷漠,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我: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京。” 生气了、绝对生气了,而且是超级生气那种。 这家伙平时可从来不会喊我“京”的啊! 我目光游移,欲退又止。 沢田纲吉含泪望向我……说起来、这家伙明明刚才还有余力吐槽来着,结果我哥一来就哑火了吗! 然而想起自己早晨犯下的恶行,又对上沢田可怜巴巴的视线,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我费劲地举起书包,拿它抵住兄长落下的浮萍拐,挡在了沢田纲吉面前。 “严格来说,沢田同学是穿了校服的吧。” 在众人惊诧的视线当中,我微微顿了顿,才反驳说。 沢田纲吉:“……” “不,总感觉这个不是重点啊……”我听见他虚弱地吐槽。 我充耳不闻,对着兄长道:“而且哥哥,早上喝冰椰奶的话胃会不舒服的,我是为了你好喔。” 云雀恭弥冷哼一声,显然没有听信我的话,眼也不眨,抬起的拐子略一施力,将举着的书包打回我怀里。 然后,他再次举起浮萍拐…我感觉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死神般的阴影。 我:“……” 还是逃不掉吗…啧,小心眼的云雀恭弥,下次家政课一定要在饭团里加巨量芥末带给他,盯着他吃到肚子里! 想是这么想,不过此时此刻,我只能紧闭双眼,微微偏过头,期待兄长的拐子不要划伤美少女的脸庞—— “还有五分钟上课。” “…?” 在心底默数三秒,拐子还没落下。 我试探性地睁开左眼,便看见恭弥略略抬起下巴,嘴角挂着一抹恶劣的浅笑。 大概算是“放你一马”的意思,他平静地垂下右手,居高临下地望了我一眼,示意我带着同学滚蛋。 “如果让我看见你迟到,你知道后果的,京弥。” “好、我上课去了!” 我在心里捏了把汗,一把抓过沢田纲吉,飞快逃离了现场。 沢田纲吉显然已经陷入疯狂的内心吐槽状态,逃出生天时居然没能反应过来,就这样顶着空白的神情,被我踉踉跄跄地带走了。 等到跑出云雀恭弥的视线范围,看到仍旧只穿着外套、一脸苦相的沢田纲吉,我才意识到现实的严峻。 第一,我原本是打算带着风纪委员去找吉田葵的麻烦、让他们那群人不要再随意推诿值周生的责任的。 可是此时此刻,我实在不敢原路返回,当着兄长的面去把那几位风纪委员找回来。 第二,尽管穿着我的外套,沢田纲吉毫无疑问地依然属于裸奔状态——尤其是他的小腿肚,似乎正在寒风里打颤。 且不说会不会着凉的问题,以这种状态进教室绝对会被围观嘲笑的…… 很显然,沢田纲吉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备用的校服还在家里啊……这个时候再从校门出去拿衣服一定会被揍的吧…!” 他满脸绝望地抱住脑袋,急得团团转,又碎碎念着什么“都怪reborn”,虽然我暂时没弄明白他裸奔和那个小婴儿有什么关系。 不过,想到自己似乎帮了倒忙,我也有点歉疚,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有点不自然地道起歉来: “啊,原本想着你入口储物柜里可能会有能替换的备用校服,所以擅自拉着你跑了……抱歉,沢田君。” 他似乎有些惊讶,先是飞快地瞄了眼我,随后又埋下头不看我:“不,不是云雀同学的问题!是我……” 他越说声音越小,我注意到他的耳根有点发红,不确定是不是错觉。 他顿了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一瞬间居然严肃了下来。 “倒不如说,刚才云雀同学愿意站在我面前……我很感谢你。” 沢田纲吉认真地看着我。 我还从未受到过这样的感谢,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问他: “沢田君没有备用校服的话,运动服之类的有吗?” “没有喔。因为前天上学时被路边的吉娃娃追了,狂奔的时候不小心摔坏了衬衫,在学校换上运动服之后喝芬达又撒到身上了,所以今天才没有衣服可以换的。” 我:“……” 沢田纲吉:“……” 稚嫩的嗓音从火栓箱里响起。 我寻声望去,看见校园内的火栓箱“啪”的一声自动弹开,然后穿着黑色西服的小婴儿气定神闲地从里头跳了出来……顺带踹了沢田一脚。 “好逊呢,废柴纲。” 我眼睁睁地看着沢田纲吉耳根的红色蔓延到整张脸上,他堪称气急败坏地喊:“reborn!” 天哪,他甚至没有吐槽reborn为什么能从学校的火栓箱里跳出来! 我努力压下(因为确实觉得沢田君有点好笑而忍不住)翘起的嘴角,假装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漫无边际地想着这孩子是怎么能从火栓箱里跳出来的、哥哥知道了会不会偷偷生气。 然而很快地,reborn便转头看向我,黑漆漆的眼睛里看不出心绪,他勾起一个笑容,声音天真: “既然如此,就和京弥去风纪委员的部活室,看看能不能借到多余的校服吧。” 沢田纲吉:“你不要擅自麻烦云雀同学啊!” “那你愿意吗,云雀京弥?”reborn睁大眼睛望向我。 我摸了摸下巴:“嗯……刚好我找风纪委员有点事,这样也好。” 沢田纲吉微妙地沉默了片刻,随后露出了“啊想起来了她居然是云雀恭弥的妹妹来着”这样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 “不要想很失礼的事情啊。” 我微微抬起下巴,身上气息一敛,眯起眼睛看向他,拉长了声音,幽幽道: “咬杀你哦。” “咿——!” 我亲眼看见沢田纲吉身上争先恐后地蹦起了鸡皮疙瘩。 他寒毛直竖,盯着我,似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惊声道:“云、云雀学长!” 我:“噗——”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4、大小姐 所谓的“风纪委员部活室”,其实就是学校的接待室。 据知情人士称,接待室有着超级豪华的柔软沙发、质感厚重的木制办公桌,乃至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落地盆栽,完全不是一个普通的学生部门应该有的部活室水准。 沢田纲吉私下里曾偷偷怀疑过,云雀前辈是不是曾经威胁过校长什么的,否则很难解释风纪委员会能有这样的权力。 望着京弥轻车熟路推开门的背影,他放缓了脚步,有些踌躇地停在了接待室门口,不自觉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说起来,明明平时和她几乎没有交流,却因为如此丢脸的事情和京弥同学产生了交集,现在还给要麻烦她来帮忙借制服,总觉得些内疚。 和自己这样的人走在一起,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呢? 这样想着,便丧失了踏入接待室的勇气。 “还是云雀同学先进去吧,”他挠了挠脸,说,“我的话,在外面等着就好了…?” 京弥同学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 这个有着云雀姓氏的女孩子,虽然和风纪委员长有着同样典雅优美的面容,但性格却与她的兄长大相径庭。 看着自己有些局促的神情,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色略微柔和了一些,弯起眼睛,对着他露出一个浅淡的、带有安抚意味的笑容。 而后,她温和地说:“你胆子很小呢,沢田君。” 沢田纲吉:“……” …顶着温柔的表情说出了很恶劣的话! 鉴于自己一早就以裸奔的姿态被她看见,刚刚又被reborn揭了老底,沢田纲吉已经放弃了对尊严的维护,有气无力地应声说: “是是,我就是这样的人啦。”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作为每天都在校门口目睹云雀学长痛殴挑衅者(是真的在挑衅还是被他看不顺眼存疑)的普通并中学生,想若无其事地踏足风纪委员的地盘,真的需要不小的勇气。 更何况他是胆小软弱的“废柴纲”啊。 然而,等了半晌,没有等到云雀京弥嘲讽的声音。 沢田纲吉有些不确定地抬头看了一眼,便见京弥同学双手环臂,面容严肃地盯着他看。 这个时候,她与云雀学长八分相似的面庞几乎要重叠在一起,出于对风纪委员的畏惧,沢田纲吉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怎、怎么了?” “不要摆出这副丧家之犬的样子。”云雀京弥说,“你可是掌握了我秘密的男人,如果一直这么颓废我也会很丢脸的,请振作起来。” 虽然语气很严肃,但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很奇怪。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吐槽: “所以知道云雀同学的秘密和我是怎么样的人根本没有关系吧……还有居然当着本人的面用丧家之犬来形容吗!” “……”云雀京弥不动声色地理了理发尾,表情又回到了平日里的冷淡矜持,“那我就先进去了喔,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因为被吐槽而直接无视我转移了话题啊!” 京弥同学回头冲他笑了一下,似乎心情不错地摆了摆手,走进接待室。 “好了,等着吧。” 不知怎么地,沢田纲吉的内心也略微安定下来了。 在云雀京弥进入接待室之后,他终于有时间来反刍一下自己这两天经历过的事情了。 先是被吉田交付了剩下半个学期的值日任务……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无所谓了啦。 然后是目睹学校的风云人物云雀京弥被男友分手、第二天早晨就被奇怪的小婴儿告知自己是黑手党的继承人,被开了一枪然后裸奔着向京子告白,导致自己到现在还没有衣服穿,只能拜托昨天才开始有交集的京弥同学去风纪委员会借校服……呜哇,这么一想自己的人生也太失败了…… 不过话说回来,京弥同学本人、倒不像看起来那样有距离感。 想起校内流传着的“接近京弥同学就会被风纪委员严查”“惹恼云雀京弥的人第二天会被暴揍”“京弥同学根本就是女版云雀”之类的诡异传言,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然后又觉得匪夷所思。 虽然偶尔会说出些犀利的话,不过京弥同学本质上还是一个和善的人,心思也很细腻,和云雀学长完全不一样嘛。 即便是对着出了大糗的他,也没有露出看待异类的眼光。 “说不定那个女孩和你很像呢。” “?!” 沢田纲吉愕然回头,reborn正坐在消火栓上面,晃着脚,慢悠悠地擦拭着手枪。 reborn却没有为他解答疑惑的想法,只是若无其事地说: “云雀京弥是个很有黑手党潜质的家伙,她的哥哥也相当厉害呢。如果能和她建立不错的关系,把这两个人一起纳入家族,成为你的部下,可是对彭格列统一里世界很有帮助的喔。” 沢田纲吉:“自顾自地就安排起我的人生了——而且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和那两个人打好关系啊!再说了,‘统一里世界’什么的,我根本没说过要做吧!” 小婴儿勾起唇角,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 沢田纲吉下意识地收敛了声音,有些紧张地转头望去,还没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已经冲到了眼前。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那个人已经瞪大眼睛,隔着两步的距离,指着他的鼻子问道: “喂,你就是沢田纲吉吧?” 对方来势汹汹,一脸不善。 沢田纲吉:“是、是的?” “哈,那家伙说得没错,果然一看就很没用……”黑头发的男生嘟囔了些什么,随后竖起眉毛,开始了自我介绍,“我是剑道社的社长持田薰。” 然后,在沢田纲吉回答之前,他又自顾自地开口继续道:“吉田已经和我说了,你早晨居然敢让京子难堪——听好了,放学后的体育馆,我在那里等你较量一场,我绝对不会放过让京子哭的人!” “……!!”果然被当成变态了! 早晨因裸奔告白而被围观的糟糕回忆再度涌上心头,沢田纲吉一时失语,他手忙脚乱地想去寻觅reborn的身影,却发现刚才还擦拭着枪.支的小婴儿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持田学长还沉浸在自己下达的战书之中,根本没在意沢田纲吉的走神,只是没有听到回复,又大声问了一句:“喂,你听到没有!” “呃、是!?” 迫于对方的压力,他违心地应答着,默默在心底流下了宽海带泪。 【持田学长的气势太强了,根本无法拒绝… 持田:“那么就说好了,放学后体……” “——你们,在接待室门口吵吵闹闹地做什么?” 一道略显冷淡的嗓音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 被解救了的沢田纲吉睁大双眼,回头望去,果然是云雀京弥。 她平日总是微微垂下的眼皮难得抬了起来,完完全全显露出苍色的虹膜,因为上扬的眼尾而显得有些凌厉。 说话时,她怀里还抱着一套校服,分明是一副忙着办事的普通学生模样,既没有风纪袖章,也没有可怕的浮萍拐,神态却与校门口的云雀恭弥意外地重合了。 ——想必持田学长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听到了对方倒抽凉气的声音。 “这里是风纪委员的地盘,”京弥说,“在这里吵闹,是想被‘处理’吗?” 大概是因为那张与云雀恭弥过于相似的面庞,几乎不需要多余的猜想,持田薰立刻便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非、非常抱歉!”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剑道社长立马变了脸色,对着身为后辈的京弥飞快鞠了一躬,“我这就离开!” 沢田纲吉:“……” 区别对待太明显了吧。 然而,没有给他吐槽的机会,持田学长就已经拔腿跑远了。 “好了,烦人的家伙走了。”京弥说着,将怀里的衬衫长裤一股脑塞给他,又挂上了平日里矜持的、有点散漫的表情,“沢田君先把衣服换上吧?” - 在卫生间里换完衬衫,第一节课的时间已经过半了。 他一边低着头整理领口,心不在焉地走出去,心里还盘算着要不要干脆就把第一节的数学课翘掉……反正半途去上课也只会被根津以“连上课都迟到的人以后一定是浪费社会资源的人渣”这种理由痛骂的啦。 然而,半只脚刚踏出洗手间,便听见走廊上传来的交谈声。 “人已经带到了吗?”是京弥同学的声音。 “带到了,大小姐。”这道声音也有点耳熟,有点像是哪个风纪委员……总觉得在校门口听过。 “都说了不要叫我大小姐啊……嘛,算了。已经处理完了是吗?把他的名字登记一下,以后巡查时额外关注这家伙。” “唰唰唰”,提笔记录的声音。 一瞬间,沢田纲吉额角滴下豆大的汗珠。 黑.帮、完全就是黑.帮吧!无论是称呼还是说话的口吻,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学校里出现的场景啊! 然而,秉持着对风纪委员的天然畏惧,他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走出去,只好躲在洗手池的墙后,听着外面的交流。 只听见风纪委员又说:“吉田葵——敷衍值周生任务、影响同学正常学习…啊,还有最严重的私下群聚。” 所以最严重的罪行居然是群聚吗……真不愧是风纪委员会…… 紧接着,便听见了吉田同学的声音。他似乎有点口齿不清,沢田纲吉胆战心惊地猜测他也许是被风纪委员揍到鼻青脸肿了才会这样的。 吉田:“我错了云雀!我不该把一学期的值日都推给废柴纲、不该课上扔小纸条讨论山本的追求者、不该放学后和持田学长他们一起去游戏厅的,我错了!” 吉田同学认错倒是很快,话说这些罪行真的至于被揍到说话都困难吗……等一下,刚才是不是有提到他来着? 京弥“啧”了一声,仿佛很是不满: “所以说,这种绰号也很失礼啊。知道为什么让人把你带到我这里吗?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认清教训啊——” 随后,如同时代剧里的主上一般,云雀京弥挥了挥手,淡淡地说:“行了。带下去吧。” 吉田:“云雀、草壁学长、小的知错了,不要啊!” ……真的在演时代剧啊! 而且,“废柴纲”什么的,他从小被喊到大其实已经习惯了…不过话说回来,只是一个绰号而已,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尽管因为京弥话语里微妙的维护而产生了奇异的触动,但这种情绪很快因为吉田的哀嚎而消弭。 听着对方凄厉的求饶,沢田纲吉踌躇了一阵,最终还是良心战胜了胆怯。 虽然确实被吉田交付了半个学期的值日任务没错,但其实对方也没有刻意胁迫什么的…非要说的话,会变成现在这样只是他自己不争气、根本不擅长拒绝别人而已…… 而且吉田同学的声音实在太凄厉了,根本没办法视而不见啊…… 这样想着,他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对风纪委员的恐惧,大步走了出去: “请、请等一下,云雀同学!” 那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距离在他的身上。 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的沢田纲吉:“……” 太冲动了,根本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就站出去了…! 在京弥充满压迫感的注视下,沢田纲吉张了张嘴,鼓起勇气,闭上眼: “那个,吉田同学他,只是把值日交给了我,除此之外并没有做特别过分的事,请放过他吧!” “哦?” 京弥似乎有些惊讶,然后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向左侧让了一步,恰好露出了吉田葵的身影。 “啊,也好。”她很好说话地回答,“既然如此,吉田,你就把那几套试卷带回教室去做吧。” 沢田纲吉:“……诶?” 他这才想起去看吉田同学。 只见吉田口中叼着一根棒棒糖,腮帮子鼓起,面部毫发无损…甚至听到他的话,这个人的眼睛还亮了起来,一边咬着糖,一边含糊地对着京弥道起谢来: “谢谢你网开一面,云雀、试卷我会完成的!” 沢田纲吉:“……”等一下?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以为是被风纪委员揍到鼻青脸肿的吉田,口齿不清的原因,其实只是在吃棒棒糖而已。 那这么一说,主动站出来的他岂不是—— “心地很善良呢,沢田君。”云雀京弥说。 “大小姐也是,对违反风纪的学生太宽容了。”草壁学长有些不赞同地望向京弥,“想让他们吃到教训,果然还是要按照老方法……” …老方法是什么!拖出去揍一顿吗! 原本的尴尬与不知所措瞬间被强烈的吐槽欲取代,他双眼变成两条横线,转头看向云雀京弥。 像是终于想起来应该解释两句,京弥同学略微歪了一下头,冲着沢田纲吉笑了一笑,露出小小的虎牙。 “本来是想采取‘把人关到接待室写八套试卷、不写完不准出’这种策略的,但是好像被误会了。”京弥同学说,“嘛,不过沢田君都这么说了,也好吧。” 用着“真拿你没办法”的语气、解释了自己做过的(比被风纪委员揍还恐怖的)事情! 沢田纲吉扯起嘴角,勉强跟着她笑了两声:“…哈,哈哈。” “毕竟我也不想一直看守在这里啊。刚刚还听吉田说,他鼓动持田学长去和沢田君用剑术一决高下,一年级的大家都很感兴趣。”京弥说着,兴致盎然地将目光挪到他的脸上,“我也打算去看看呢。” 剑、剑术决斗? 沢田纲吉表情呆滞了一瞬,才想起刚才表情凶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持田学长。 “………” 良久,他诚恳地抬起头,认真道:“不,还是请把吉田同学继续关在接待室写试卷吧……”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5、这样的我与你 虽然嘴上说着会去看沢田君放学后的决斗,但真正到了时间,我却有点抽不开身了。 “37.6c。” 校医院的佐藤老师接过温度计,皱着眉下了结论。 “上周是急性肠胃炎,这周又发低烧了……真是的,不是叮嘱过你要注意保暖了吗?怎么连外套都不穿?” 因为已经是医务室的常客了,这位年轻的保健室老师丝毫没有在意我的面子,明明还在药柜里翻翻找找,嘴里却还念叨个没完: “保暖可是很重要的,不要仗着年轻就胡作非为啊,而且你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强吧?我看了记录,上个学期你来医务室足足二十一次,身为年轻人也太过多灾多病了吧……啊,是不是你哥哥在家欺负你了?如果是这样我也会和校长说明的,有困难要和老师讲喔。” “……” 越说越离谱了,果然成年人一旦坐班坐久了精神就会不正常吗? “佐藤老师太多心啦。”我捧着温水,慢悠悠地啜了一口,“今天早晨外套借给同学了,下午比较暖和就没穿备用的,结果体育课出汗后吹了风就这样了……不过最近天气转暖,估计过三四天就好了。” “天气再暖和,自己不好好珍惜健康也没有用喔。”老师说。 这时,她才把找到的药盒拆开,从里头抽出一板,交到我手上:“抗生素不可以滥用,你先拿着这个,吃两天观察一下情况——咦,京弥,你上哪儿去?” “体育馆。”我说,“同学在那里有活动举办,我打算去看看。” “哈…?” 在佐藤老师做出其他回复之前,我已经半只脚踏出了保健室。 感冒药已经收好放在口袋里,病假证明也由医务室盖了章,我自觉一切妥当,左手扶在门框,冲她道别:“多谢老师,那我就先走……” 佐藤老师没有回答,神情古怪地看着我——慢着,也许不是我,好像是…我身后? 我敏锐地察觉到不对,然而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身体快过大脑,另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 然后,我感觉自己的鼻梁撞上了冰冷的金属。 “……”糟糕。不祥的预感。 我缓慢地、木然地抬起眼,意料之中地望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今天本来要去收保护费的。”那个人面无表情地说,“因为你耽误了呢,京弥。” 说话时,他将浮萍拐轻轻往前推了推,顾及着自己的鼻梁,我不得不顺着他的力道,窝窝囊囊地退回了医务室。 ……是哥哥自己要过来的,耽误收保护费关我什么事啊!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说出口搞不好会被扣零花钱。 没错,这个没礼貌的、一来就堵住保健室出口、开口就倒打一耙的混蛋,正是我烦人的兄长,云雀恭弥。 云雀恭弥:“回保健室坐好。” 我:“……” 虽然和他一母同胞,但我有时候还是难以理解他的思维模式。 作为兄长,这家伙大多数情况下对我都采取着放任自流的态度,但在某些奇怪的方面却有着相当的掌控欲……比如干涉恋爱、以及身体健康。 后者倒是可以理解。国小毕业那年,我因为种种原因感染过重病,状态一直很差,在家休养了整整一年,才勉强能够出门。 而我明明只比云雀恭弥晚出生两分钟,却还在读一年级,也是这样的原因。 当时恭弥被父母痛斥“不负责任”“失败的兄长”,还扣了生活费,连着几个月心情都很差劲。 我想他现在如此关照我的健康,是因为妈妈威胁他说过“再有第二次就取缔你的校园组织”这种话。 但作为当事人,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其实很有数,今天毫无疑问地只是受凉而已,就算什么都不做,过阵子也会痊愈的。 于是我也这么说了。 “只是受凉引发的低烧而已,不是大问题,哥哥还是收保护费去吧。” 一边说着,我一边弯下腰,如同松鼠一样灵活地从浮萍拐之下钻出去,顺便冲他摆了摆手中的药片:“而且佐藤老师开药了,我晚上回家会吃的,别太担心啦。” 兄长伸腿拦住我,冷漠无情地给予了回应:“能确保自己明天就康复吗?” 当然是不行的。 花言巧语对着他一向行不通,想溜走的话也很快会被追上。我环顾了一圈保健室,只看见一个佐藤老师眼观鼻鼻观心地看文件…话说太明显了,完全就是怕惹麻烦上身的样子啊! 想让老师帮忙作证恐怕也是不可行的。思忖片刻,我决定放弃无用的抵抗,真诚地告知兄长: “我要去体育馆。” 云雀恭弥:“。” 我说:“和同学约好了所以必须要去。”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 已经是听都不想听的表情了! 话又说回来,其实我不去的话沢田也并不会怎么样……可是今天提到“剑道决斗”时,他明显露出了困扰的表情,加上持田薰那个人在高年级的风评也不太好。以沢田的性格,去赴约的话会被欺负的吧? 虽然和他没那么熟,但是我不太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保健室的时钟嘀嗒作响,我抬头望去,距离放学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我倏地站起身。 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决定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都会做到,云雀就是这样的处事作风,无论是哥哥还是我。 “承诺是一定要践行的,所以恭弥可以跟在我后面,但不能阻拦我。” 最后,以这样有些任性的话语作为结尾,我甩开保健室的云雀恭弥,径自离开了。 - 并中体育馆的大门常年敞开,因此走到门口时,我便听见了里头的动静。 “等等,那个是!” “噫,又来了吗?” “废柴纲那家伙,到底要干什么啊…” 不同的低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围绕的主人公似乎都是同一个人。 挤在四周的学生实在太多了,从门口望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非要挤进去也可以吧,但是未免有点煞风景了,一露面搞不好又会被议论,大家说着“云雀来了”然后四散而开什么的。 犹豫了片刻,我走向阴影处的楼梯口,登至二楼,挑了个视野开阔的角落,不动声色地俯视着人群。 然后,我看到了赤身裸.体的沢田纲吉。 “复活!拼死也要拿到一本!” 用于对决的竹剑被扔下,向来软弱怯懦的沢田同学又一次露出了险恶的表情,堪称狰狞地把持田薰推到在地。 我:“……” 这个人头上又在冒火了!从安全方面来讲真的没问题吗…? 而且居然就这样把持田薰推倒在地了吗?明明上午提起对方还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沢田君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各种吐槽在脑内呼啸而过,我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两步,双手撑在扶手上,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随后,便听见一声轻飘飘的感叹。 “今早你就是帮这个人借制服的吗?” 我回过头,便看见云雀恭弥站在我身后,正双手环臂看着体育馆下方,目光落在沢田纲吉身上,以一种混合着兴味与嫌弃、还有隐约不爽的语气评价: “哇哦,裸奔。” 浮萍拐又一次出现在他手中。 而这个时候,沢田纲吉已经单手按住面容恍惚的持田薰,右手在他头上狂拔起来,口中疯狂大喊着: “——有一百本了吗?这样有一百本了吗?” 看着沢田纲吉手中大把的头发、近乎昏厥的持田,我的兄长露出了若有所悟的神情。 云雀恭弥:“哼…拔光头发吗,原来如此。” “不要顿悟奇怪的东西啊。”我不咸不淡地吐槽了一句,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一楼忽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欢呼声。 “沢、沢田纲吉获胜!”担任裁判的剑道社学生面色惨败地举起一边的旗帜,觑着半死不活的光头部长,宣布了胜者。 沢田纲吉额前的火焰渐渐熄灭,凶恶的三白眼又变回了原本下垂着的暖色圆眼,他似乎有些错愕,但又像松了一口气似的,下意识地望向了身后的人群。 随后便是各种各样不同的赞誉。 一年级的学生们一拥而上,将赤.裸着上半身的棕发少年团团围住,男孩子们摇着他的肩膀欢呼着,女生们也露出笑颜,着彼此交谈着。 “阿纲,你这家伙也太厉害了!” “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能打败持田学长!” 在熙攘的人群正中,沢田纲吉还站在原地,神情恍惚地垂着眼望着自己的双手,似乎难以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我悬着的心也算落了地。 持田薰原本是想给他难堪的吧?没想到沢田居然用这种方式打败了他,还赢得了大家都称赞……看来是我多虑了。 虽然也很想鼓励他,不过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了。毕竟像我这样的人出现,也只会让气氛变得僵硬吧。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我转过身,看见兄长背靠着墙壁,正低头拿着手机回复消息,脸上带着些许不耐,大概是在厌烦体育馆的吵闹。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收起手机,单手插在口袋中,先一步走向楼梯: “走了。” “嗯。” 这样应答着,我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 ——越过吵闹的人群,我与被簇拥着的、抬起头、神情怔忪的沢田纲吉,视线交汇。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6、不可以点燃的炸药 “外套已经烘干叠好装在袋子里了,纲君出门时记得带上喔。” “嗯,我出门了——” 有些心不在焉地和妈妈告了别,沢田纲吉抓起装着校服外套的手提袋,推开家门。 因为平时出门总是匆匆忙忙,今天难得早起一回,不需要狂奔到校门口,居然还有些不习惯。 “居然会害怕迟到,真是太没出息了。”reborn跳上墙沿,迈着猫一样轻盈的步伐与他并行。 “想成为合格的黑手党boss,优秀心理素质也是很重要的哦。” 沢田纲吉:“…不,害怕迟到和心理素质到底是怎么联系上的,而且谁说要成为黑手党boss了啊?!” 而且迟到可是并盛中学每个人的心理阴影啊——毕竟那个云雀学长,可是会在校门口把所有迟到的人都揍一顿的! 这样一想,他忽然就产生了前进的动力,即使心里知道大概不会迟到,却还是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更何况…… 往常自己抗拒去学校,是因为不愿意面对同学们的嘲笑、不想承担不属于自己的值日;而现在,这些似乎都不那么值得担心了。 昨天击败持田学长后,大家一拥而上,不住地夸赞他,就连暗自憧憬着的京子也上前与他搭话,为自己早晨失礼跑掉而道歉。 一夕之间,大家的态度都变得不一样了。 “那不是很好吗?”仍然是天真无邪的声音,reborn盯着他说,“你自己也很想改变吧,之前的情况。” “是这样没错啦,”沢田纲吉下意识地回答,“可是……” 可是什么,他连自己都不太清楚。 只是想起了昨天在体育馆,若有所感抬起头时,与云雀京弥对视的那一眼。 那时候。 明明没什么表情,却好像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寂寞。 随之而来的,便是无端的内疚。 京弥同学是个内心温柔的人,他这样认定着。 或许是因为与她有过共同的秘密,或许是因为面临没有衣物替换的尴尬局面时,受到了她的关照,又或者是目睹她小小的教训了吉田同学,为自己出过头—— 所以,在被大家围绕的时候,忽然抬头看见形单影只的她,内心不自觉地产生了愧疚,仿佛背叛了某种东西一样。 怀着这样难言的心思走向学校,沢田纲吉想着,今天一定要好好向京弥同学道谢。 “是该好好道谢呢。”小婴儿意味深长地说,“在落魄时关照你的人可不多,云雀京弥是个好女人喔。” “……所以说!”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又是抱怨又是惊疑地瞪着他,“为什么我心里想着的事情你也能附和啊!而且还要用这种封建家长的语气对京弥同学评头论足——你这种小婴儿懂什么啦!” reborn一脚踢到他的脑门上,在他“痛痛痛”的哀嚎中,镇定自若地说: “我可是有读心术的世界第一杀手哦。” “…到底谁问你了啊!” - “啊,云雀同学吗?”班长翻了翻请假记录,略微思索了一下,“她请了假,好像说是发烧了。” “欸、发烧?”他重复了一遍,蹙起眉,棕色的双眼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担忧与关怀,“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披上过的她的外衣。 是因为那个吗?京弥同学说着“穿上防止着凉吧”,将外套递给他,可是最后自己却生病了——果然不管怎么想,都是自己的问题啊! “怎么了,沢田?”注意到他的走神,班长皱了皱眉,“云雀她不是经常请病假吗?昨天看她脸色还好,应该和平常一样,过几天就好了。” 说完,班长合上记事本,推了推眼镜,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唔”了一声。 “对了,今天会有转学生来,得提前和老师说一下,保留云雀同学的座位。” 沢田纲吉一脸恍惚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如果云雀京弥在的话,大概会吐槽“你这满脸败犬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毕竟他现在左脸写着“忧心”,右脸写着“自责”,俨然已经把对方生病归咎在自己身上。 哪怕京弥本身就是个隔三差五生小病的人。 “这位是从意大利归国的转校生,狱寺隼人。” 班主任介绍着讲台上的银发少年时,沢田纲吉还沉浸在“因为我的原因京弥同学才会发烧”这样无止境的纠结与自责中,没能够察觉到对方不善的目光。 然后…… “砰!” 抬眼的工夫,对方已经来到了自己跟前,一脚踹上了自己的课桌。 课桌立刻移了位,发出声响,连带着周围的同学都投来了视线,或惊讶或疑惑。 沢田纲吉:“!!!” 思绪被迫收回,他有点惊恐地看向狱寺,谁料对方竟然也正打量着自己,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反感与轻蔑。 怎、怎么回事! 【咿——仔细一看,这个人的眼神真的好凶恶!难道我有惹过他吗…!】 面对这样的眼神,沢田纲吉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狱寺隼人“啧”了一声,收回视线。 大概是因为被很多双眼睛盯着,满脸不爽的转校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双手插兜,大摇大摆地走向了空位。 等到他坐下时,原本安静的教室又传来了低低的交谈声。 “啊,那个位置……” “要提醒狱寺君吗?可是他的表情有点吓人啊。” “但毕竟是那个云雀的……” 在一片窸窸窣窣之中,沢田纲吉敏锐地捕捉到“云雀”两个字,情不自禁地回过头(他甚至努力地控制了转头的幅度,以免和神情可怖的转校生对上视线),试图弄清楚狱寺隼人的座位。 【话说、班长不是有说过,会提醒老师不要让转校生坐错位置吗…】 抱着这样微妙的侥幸心理——他“嘎吱嘎吱”僵硬地转过头,然后,再一次和坐在云雀京弥座位座位上的凶恶转校生对视了。 转校生瞪了他一眼。 “……!!!” 沢田纲吉惊恐地收回视线。 - 【有关理科竞赛的讲义都已经打印出来放在教师办公室了,请参与同学在24小时内领取,逾期取消参赛资格。】 原本在家普通地睡着午觉,手机忽然响起,而后收到了这样的消息。 我顶着凌乱的头发放空了一阵,终于想起来自己确实有报名参与竞赛、为此还免了一个月的理科作业。 这样毫无人情味的简讯显然是根津发的。那家伙仗着自己东大毕业,在班级里奉行起社会达尔文主义,稍有不慎就会被他痛骂……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请同学帮忙带过来也可以,但由于兄长的缘故(比如经常以群聚为由揍人之类的),除了个别善良且心大的同学,其实根本不会有人敢上门的。 不过,送作业的山本君大多数时候都有棒球部的训练要做,与其麻烦对方,还不如自己去学校一趟。 这样想着,我打了个哈欠,从衣柜中翻出便服,潦草地换上后,推门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抵达学校时恰好三点半。 踩着放学的铃声,我从办公室带走了自己的讲义,根津的声音还在背后阴魂不散: “学校里最有希望拿下第一名的就是你了,决不能辜负老师的期望啊——” 我有点不耐,扬起声音,不情不愿地回答:“是,是。” 与此同时,心里想的是:就算第一也不会让你拿到奖金的,王八蛋。 一边想着,我又慢悠悠地转向教室方向,准备顺便把其他科目作业带回去。 此时已经过去了一刻钟,就连值周生都收拾完工具,背包离开了。我站在座位前,西斜的日光柔柔地从窗户洒落进来,空荡荡的教室只有微风拂面。 想到明天还能以生病为由请假,心情就更加好了。 我哼着歌,随手将讲义放在桌面上,低头去抽屉里翻找练习簿—— “……” 等一下。 我看了眼桌肚内。 揉揉眼睛,再看一次。 我:“……?” 我:“……??” 我:“……哈??!” 只看见原本塞着三四本习题簿的课桌之内,已经被橙黄色的、印有“dunamis”标签的炸药塞得满满当当,几乎看不看空隙。 这是什么?一天没见本拉登已经入侵并中想要从一年级a班开始对整个日本实行爆破了吗?! 不不,往好处想,或许只是一些做成炸药的玩具……话说回来为什么全塞在我的位置上?难道其实是什么校园霸凌、对方其实看我不顺眼很久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普通国中生即使是校园霸凌也做不到这种地步啊。幻术,是幻术吧?据说这个世界上存在幻术师这种东西的,搞不好我其实是那种被选中的孩子—— 我到吸一口凉气,各种诡异的猜测在脑海中疯狂刷屏,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发高烧产生了幻觉。 与此同时,我还想起来,自己口袋里有一只来自三年级学姐赠送的打火机。 实践出真知,如果想判断眼前的东西是不是真炸药的话,果然还是点燃了最有效率。 这样打算着,我蹲下.身,和满抽屉的炸药平视。 “咔哒”一声,火苗从指缝中窜出。 带着摇曳的火焰,我神色凝重地将其靠近了引线。 然而,就在点燃它们的前一刻,我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大声的呵止。 “——不可以!!!” 我下意识地回头望去。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7、明天见 “…总之,一切都是误会!” 说实话,到底到底总了什么,我完全没听懂。 方才,在我尝试着以打火机点燃(疑似)炸药的引线时,沢田纲吉忽然穿着赤裸着上身、冲进来大喊不要啊很危险什么的。 紧随其后的就是那个一身叮铃哐啷挂饰的白毛……对了,这人叫什么来着,狱寺隼人? 在我诧异地望过去以后,沢田便开始吭吭哧哧地解释起来,解释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为什么我的座位里有炸药、“十代目”是什么东西,以及他为什么又没穿衣服。 我很努力地试着去理解,但除了“狱寺君是今天刚来的转校生只是不小心坐错位置”以及“狱寺君明天就会整理好你的位置并且坐到真正的空座上”之外,没有听懂任何东西。 “…所以,其实这些长得和炸药一样的东西其实是烟火?” “……”短暂的沉默之后,沢田纲吉额冒出一滴冷汗,艰难地说,“是的。” “‘十代目’其实是游戏中的称呼?” 狱寺隼人闻言,立马瞪过来,张口想说些什么,沢田立马抬高声音,像要掩饰什么似的,超大声的回答说: “没、没错!是黑手党游戏啦…!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他以一种会使肌肉抽搐的频率对着狱寺使着眼色。 “?” 狱寺隼人缓缓闭上嘴。 他的表情由困惑转向沉思,又从沉思变成恍然,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最后定格在审视的表情上,以一种家庭主妇挑剔超市打折过的蔬菜品相的表情,拧眉盯着我。 我:“…嗯?” 是在考察我的意思吗? “——那么,你要加入吗,云雀京弥?” 课桌忽然从中间分裂开来,紧接着,一个小小的平台从地面匀速升起。 reborn如同某种展品一样,站在平台之上,突然整个冒出来。 随后,课桌又缓缓合并成原样,黑色西装的小孩轻快地跳到桌面上,睁着圆圆的眼睛,抬头和我对视。 在沢田纲吉“你怎么又莫名其妙在学校出现了啊!”的背景音中,reborn说: “现在家族人数还很不足。以你的资质,完全可以成为boss心腹喔。” 然而,不知道这句话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刚才还一声不吭、沉浸于思考当中的狱寺,眼神忽然变得极为可怖。 “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成为十代目心腹!” 他瞪着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单方面开始竞争起来了:“能成为十代目左右手的只有我!” 另一边,沢田却炸了毛一样地对着reborn大喊:“都说了不要把京弥同学牵扯进来啊!” reborn哼了一声,一脚踹到他的小腿上,沢田纲吉一个踉跄,狱寺立刻大喊着“十代目请当心!”冲上去搀扶他…… 场面一时极其混乱。 “比起心腹,我平时比较喜欢充当‘领导的心腹大患’这种职位来着。”思考了一会儿,我摸着下巴说,“非要说的话,就算当‘boss的脚趾甲盖’也是可以的,当然前提是工资到位啦。” reborn跳回桌上,赞赏地看着我:“利益优先吗,你果然很适合当黑手党呢。” 狱寺似乎也对我的答案很满意:“脚趾甲盖吗…哼,你这女人很有自知之明嘛。” 沢田纲吉:“…………” 他张了张口,露出了仿佛很想吐槽点什么,但由于槽点太多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无力表情。 “但是果然脚趾甲还是有点寒酸吧?”想了想,我又说,“要说我个人,还是更喜欢既不需要承担责任、又可以获得收益的职位。这种位置要等版图扩张之后才有吧?只有三个人的话做企业蛀虫还是不太方便呢。” 狱寺表情一滞,眼睛上笼罩了一层深深的阴影: “彭格列怎么可能会有你这种人……” 沢田纲吉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两道横杠,神色中显露出纯粹的无言以对,我猜测他应该在心底吐槽着“为什么说出了野原广志一样的台词”之类的,因为他的表情是这样告诉我的。 “对、对了!” 大概是意识到再不终止这个话题就会引发新的麻烦,沢田竖起一根手指用一种略显僵硬的语气转移起话题,说: “云雀同学的衣服!” 他从座位上找寻了一翻,将装着外套的手提袋,双手递还过来。 我低头望去,并中鹅黄色的西服外套被工工整整地叠放在其中,隐隐约约能闻到洗衣液的清香。 我不由一怔,接过袋子,下意识地回答:“…多谢。” “先前因为衣服的事情,给云雀同学添了很多麻烦,还因此害得你生病了……”顿了一顿,他抬起眼,认真地看着我,轻声说,“对不起。” 不知怎么地,我有点难以和他对视。 说实话,此前的十五年人生中,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对我认真又诚恳地表达着感谢或歉意,因此我也不知道怎样的应对才是合理且得体的。 少顷,我移开了视线。 “不用道歉。”我干巴巴地说,“倒是沢田君,一会儿叫我‘京弥同学’,一会儿又是‘云雀同学’的,听起来很辛苦啊。直接叫名字我是不会介意的喔。” 他怔了一下:“…诶?” “朋友应该都是这样的吧。”我想了想,从袋子中取出洗好的外套,抖开,如此前一样,不太熟练地把它披在了沢田身上。 “而且你今天又没有穿衣服,即使洗干净了我也还是会把它披在你身上的啊,沢田君。” 话又说回来,身为风纪委员长家属的我(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放在并盛中学就合理了),衣柜里是完全不缺校服的,所以制服外套是否归还对我来说也无关紧要。不过出于对同学的关怀,是不是要多带几套校服比较好呢? 思维不自觉地发散起来,我眨了眨眼,强迫自己回神,却发现周围一片微妙的沉默。 “没穿衣服只是意外啦…!”最后,沢田纲吉底气不足地反驳说。 他的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身后却传来了狱寺阴沉的低语: “可恶,竟然没有及时为十代目披上衣服,让那个女人捷足先登了…” 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入戏过头了? 我没有太在意,将桌面上的讲义与作业一并收好放入袋中(正是沢田递给我的原本装着外套的那个),冲着两位同学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 鉴于明天还有一天病假,此时我的心情十分不错,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黑巧克力,弯下腰,轻轻放到reborn手上。小 婴儿从善如流地收下,仰头注视着我,对我勾起一个纯真的笑容,表情仿佛在说“下次见”。 而后,我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准备走啦。沢田君和狱寺同学也早些回家吧?毕竟带着小孩子,还是不要让家里担心为好。” 这两人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放学后还留在学校,如果运气不好,撞上心情糟糕的哥哥,搞不好他们俩都要被痛扁一顿。 抱着这样的关怀,我又提醒了一遍:“这个时间段,学校里可能会有危险的东西哦。” 虽然似乎很因为某种原因看起来有些虚弱,沢田纲吉还是尽责地吐槽: “危险的东西是指云雀学长吧!?” 这时,我已经走到教室前门,正打算道别走人,忽然有一种熟悉到诡异的预感,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抿唇。 “……” “危险的东西已经来了呢。”身后,reborn幽幽地说。 而后,挡在我跟前的人发出一声轻飘飘的鼻音。 “嗯?” 不用抬眼,我知道又是他。 不等我开口,教室里的沢田便发出了“咦——云雀学长?!”如此这般的哀鸣,尽管他似乎很努力地想要控制音量,但云雀恭弥还是听见了。 不过,今天兄长的心情显然不错。他只是淡淡地扫了眼教室,随口说:“现在逗留是违反风纪的。” 随后,在沢田惶恐、狱寺不满的目光之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居然什么话也没说),恭弥单手按住我的肩膀,理所当然地无视了其他人。 “走了。” “……” 这让我回想起了国小时候哥哥来接我放学。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旁若无人地扔下一句“走了”就在大家的目光下把我带走,以至于一直毕业我都没有交到愿意一同上下学的朋友。 思绪在这里略微卡了壳,我又想起沢田纲吉。 说实话,刚才虽然看起来游刃有余地说着“朋友不都是这样吗”,但其实我并未有过多少交友经验。甚至,我还相当担心“朋友”这种程度的关系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会是一厢情愿吗? 这样想着,步伐不知不觉便缓下来。我忍不住转头,也不知道期待着什么,最后一次看向身后。 教室里,夕阳透过薄云,从敞开的窗户里洒落橘红的光,将桌椅讲台,连着教室里的少年,一并渲染出温暖的橙色。 我看见沢田纲吉被落日映照着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金光。 他张了张嘴,声音很小,隔着太远的距离,我听不太清;但这并不妨碍我从口型读出他轻声说的话。 “明天见,京弥同学。” 他说。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8、学生会 “…这是什么?” 和往常一样与哥哥面对面吃完饭,他将一张信封推到我跟前。 象牙白的信封,压纹用的是纤细却板正的字体,直白的印着“hibari”,旁边附带一张极为普通的蓝色储蓄卡。 云雀恭弥略一挑眉:“你没睡醒?” “这只是对当前状况表示不理解的方式,”我诚恳地吐槽,“你真的很没幽默感,恭弥。”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云雀恭弥说完,靠回椅背,略昂起下巴,示意我打开信封。 我问:“你不看吗?” “这封是给你的,连同银行卡。”哥哥说,“我的已经看过了。” 我于是索然无味地拆开家书的信封。 虽然工作要求他们常年在国外,但我的父母其实相当传统,在这个网络普及的年代,他们仍然喜欢通过写信的方式对我与兄长进行安排。 在我的印象里,父母几乎没怎么着家过。打有记忆开始,照顾我和兄长的都是父母请来的人,而在我们稍微能自理之后,更是连这种“代理监护人”都被取消,只让我们自己聘请家政,勉强处理家务而已。 我一度怀疑这是不符合日本法律规定的。 不过无所谓,毕竟我从小到大都不太喜欢依赖长辈,而兄长更是一个人风生水起地混成了地头蛇。 话说回来,凭他时不时去商业街收保护费的举措,总感觉我们就算被断了生活费,也不会和平时有太大差别。 这样一想,这两个甩手掌柜完全没什么存在的意义啊!非要讲的话,好像风纪委员会使用接待室的权限是母亲打电话和校长说明的……除此之外,这两个人真的有起到什么作用吗? 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一边随意地拿起信纸,慢慢读起来。 这封信来自母亲。 【亲爱的京弥: 闲话无需多谈,多余的关怀想必你也不需要。总之,我从校长さん那里已经了解你与哥哥的近况。 身为云雀家的孩子,恭弥所建立的风纪委员会已有起色,这令我与爸爸深感欣慰。 同时,我注意到,你优异的成绩与得体的举止在学校中也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然而恭弥那小子主意太多,竟敢三番屡次地坏我女儿姻缘,真是不可饶恕! 听说你已被棒打鸳鸯数次,妈妈很心痛。想要帮你,可想起你哥哥只在乎他的风纪委员会,又束手无策。毕竟这是他一手建立的东西,为人父母,总不好连这点权力都剥夺(读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怀疑自己是不是烧糊涂了)。 不出意外的话,恭弥欣赏战斗力卓越的男人;另一方面,我也不希望我的女儿活在她兄长的阴影之下(虽然我确实因为风纪委员而分手了几次,但是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综上所述,妈妈决定给你提供一个机会。 在你兄长的风纪委员会略有起色后,我们和校长沟通,取消了并盛中学学生会的存在。但是现在,我认为,京弥必须要拥有足以和哥哥抗衡的东西,才能追求想要的男人(我连续看了两遍,才确实她说的真的是这两个字)。 所以,我向校长さん提议,重启并中学生会,并且已经内定你为会长,与你哥哥抗衡。从此以后,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ps:另附一张储蓄卡,作为你势力的启动资金并活动经费。 永远支持你的妈妈(和爸爸)。 20xx年4月16日】 “……” “…………” “………………” 我一把将信拍回桌上。 云雀恭弥眼皮掀起,气定神闲地瞥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一种“意料之中”的表情,这隐隐的悠然闲适让我有点想揍他。 少顷,我问:“妈妈和你说了吗?” “你是指学生会?”他颇为淡定地哼了一声,在我问出口前抢先回答,“知道。” 我更加无话可说。 之前虽然提过,我的父母是一对毫无责任心的甩手掌柜,然而在读完这封信之前,我还是对他们抱有一些幻想的……例如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教育理念什么的。 现在,我可以笃定,这两个人完全就是吃饱了撑着、把自己家的双胞胎当蛐蛐斗! 蛐蛐一号说:“恭喜,京弥会长。” 他居然还兴致勃勃! 我倒吸一口凉气。 昨天的低烧其实当晚就退得差不多了,今天下午自己回学校拿讲义也是这个原因。然而此时此刻,我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股头晕目眩,宛如路过的狗被人莫名其妙踹了一脚,心里充斥茫然、困惑,以及一股无名鬼火。 平心而论。 由于晚一年入学,我升入并中时,“云雀”这个姓氏早已因兄长的缘故响彻全校,所以从最开始,我就被众人以“云雀妹妹”的目光打量着。 最开始,搭讪的人其实很多,无论男女,要么是出于对云雀的试探,要么是想通过我获得某种特权,出自本心想要靠近的人其实很少。 而我一向反感被人过多注视,为此私下(独自)大发了一通脾气,结果不知怎地被云雀恭弥察觉到了,隔天,所有试图和我搭讪的人都被风纪委员揍了一顿。 从此以后,我周身遍布流言蜚语。 对此,我的惯用手段是冷处理。然而这种方式在国小、家里尚且有监护人存在、一定程度能限制兄长的时候还算管用,到了国中却很难奏效了。 原因其实也就那样:云雀恭弥不会突然停止他对校园的管控,而我也不会突然就与哥哥一刀两断。 如果只是如此,我尚且可以忍受。但最令我不满的是,兄长对我的人际交往也有着超乎寻常的掌控欲。 对我表达出好感的异性,轻则被风纪委员恐吓,重则受浮萍拐一顿打。 ……正如之前那位交往不过三天的高桥同学。 这一点实在令人窒息。 平心而论,我与云雀恭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孪生兄妹。父母鲜少着家,苦情一点地说,我和他几乎是相依为命。 一方面,我讨厌他总是管东管西、影响我平凡的校园生活,另一方面,我又深知兄长对我难以言表的关怀,恰如我常常担心他有没有按时吃饭一样。 认真沟通他从来不听,而我也无法说出更绝情的话。 ……这样一想,其实。 其实,用母亲说的方式,是不是会更管用呢? 思绪百转,现实里不过也才过去三五秒种。 最终,我默默拿起手机,对比着信末附带的银行卡号与密码,冷静地查询来自父母的启动资金。 ……然后,盯着余额后面的六个零,露出了恍惚的神情。 - 人心中一旦有了挂念的事,时间就会变得飞快。 距离我欣然接下“成为学生会主席”的支线任务,已经过去了一个礼拜。 当时,在我默不作声地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没有表达更多抗拒之情后,兄长终于慢半拍地意识到我的态度。 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微微歪头,以一种平淡中带着困惑的语气问:“京弥,你很缺钱吗?” 每个月都要收保护费的人就别问了! 我当即否决,并且严酷地告诉他:和钱没关系,这封信是事关云雀尊严的战书。 云雀恭弥:“哇哦,战书。” 于是,我刚获得新任学生会主席的称号,就立刻收到了风纪委员会下达的通知。 通知如下: 【学生会凑不齐五个人的话,就地解散。会长也会被咬杀。】 我:“……” 这通知出自谁手,不用看都知道。 不过,风纪委员会的日常事务,一般都是由副委员长草壁学长处理的。 这就代表着,如果让云雀恭弥自己下达某些通知,就很容易因为不熟练而出现纰漏。 比如—— “相关事项我已经收到了。但是,由于风纪委员会的通知只要求凑齐五人、并没有规定截止日期,所以我决定等自己熟悉学生会具体事务后再进行招新。” 我客气地说。 第一节课刚刚下课,留着飞机头的风纪委员就把我喊到走廊,吭吭哧哧地和我交代了来自风纪委员会的询问与催促。 然而,根据我的了解,云雀恭弥交代人做事从来不会超过两句话。想要应对这种情况,当然是一口一个规章制度、半句不离章程条例才行。 毕竟,我比谁都清楚风纪委员的选拔标准——出类拔萃的战斗力,以及一颗对委员长的敬畏之心——简言之就是武斗派,除了草壁学长那种个例,这些人的嘴皮子根本斗不过我! “可是委员长已经催促三回了……”风纪委员有些困扰地皱起眉。 然而,由于相貌过于老成(倒不如说风纪委员都这样),他的表情似乎被偷偷关注着这边的同学们曲解为“生气”之类的状态了。 于是,收到的来自四周的视线更多了。 我对这样的围观有些接受不良,勉强忽视,面无表情地回答:“之前的通知文件还在,我都是按流程办事的。” 言下之意:如果对这种处理方式不满意,就去找云雀恭弥,让他反思自己的通知是不是下得有问题。 风纪委员额角滑过一滴冷汗。我毫不怀疑他在我脸上看到了某人的影子。 “至少需要让风纪委员会看到进度……” “蓝波,快停下!” 走廊里忽然传来谁的叫喊。 这声音有点耳熟。我愣了一下,往声源处望去,便看见一只黑白相间的、矮小的不明生物“啪嗒啪嗒”地从远处窜过来。 这东西一边奔跑,一边抬手在疑似头发的黑色不明物里掏啊掏,掏啊掏。 我被吓了一跳,眼看它越来越近,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 这生物——靠近了看似乎是个奇装异服的小孩——跑着跑着忽然从爆炸头里摸出两个手榴弹,反手扔向身后,口中还带着哭腔大喊。 “去死吧reborn!!” 然而,由于力气不够,其中一只手榴弹没能飞出去,而是颤颤巍巍地撞上了走廊一侧的墙壁,然后“啪”一声掉落到地面。 我的目光追随着被抛出的东西,一路转头,最后沉默地低下头,看着脚边。 紫色的手榴弹孤零零地落在那里。 然后。 “——轰!!!” 走廊一阵惊天巨响,空气中是爆炸带来的滚滚烟尘。 我单手捂住口鼻,在浓浓烟尘中费力地把走廊的窗户开到最大。 隔着浓烟,我只看到离自己最近的风纪委员……他一脸茫然,大概也没想到学校里会忽然出现诡异的爆炸事故,呆滞地和我对视。 我:“……” 我怎么知道学校为什么会爆炸啊! 借着直觉,我弯下腰,从浓烟中用力一抓,一使劲,提起一只灰头土脸的奶牛服……小孩? 好奇怪的毛发,这东西真的是小孩吗…? 我睁大双眼,端详着被提着后颈的生物。 后者瞪着眼睛和我对视两秒,忽然“呜”了一声,四肢疯狂挣动,仿佛一只溺水的乌龟,在半空中笨拙又狼狈地游起泳来。 “蓝,蓝波大人被抓起来了……”他结结巴巴地说。 完全不知道他在说给谁听。 我拎着他后颈,用力将他抖了抖,直到他双眼变成转动的圈圈,还是什么道具都没掉落,才问:“你刚刚扔出去的手榴弹是哪里来的?” 自称蓝波的小鬼:“葡萄软糖……” “哈?”我说,“手榴弹会从软糖里变出来吗,你是哆啦a梦吗?话说长得确实奇形怪状的……” 这时,爆炸头小鬼脑袋上转圈的星星终于勉强消失,人似乎也清醒了。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指着我大喊道:“啊,黑色头发的老巫婆!” 我:“……?” 老巫婆…? 我倒吸一口凉气,捏紧拳头。 旁观的风纪委员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一只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灰尘,瞪大眼,冲着我大喊:“大、大小姐!委员长也不打小孩的!” 云雀恭弥不打小孩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莫名其妙,刚想回答,手里的蓝波却挣动起来。 这小孩某种意义上相当敏锐,或许是察觉到我方才的情绪波动,立刻扭着身子大声重复起来: “黑头发老巫婆!黑头发巫婆!老巫婆!嘘嘘——巫婆巫婆~” 我:“……” “大小姐!!” “闭嘴。”我扭过头,阴沉地看向风纪委员。 对方汗流狭背。 “风纪委员会不是要看我的启动进度吗?”我拎着蓝波,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说,“爆炸的事情,由学生会来处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9、成员 原来最开始听到的声音不是错觉,刚才沢田纲吉确实也在附近。 直到领着他们走到天台,关上门,我才停下来,观察了一下涉事人员。 除却满脸苦相的沢田之外,还有那个在抽屉里塞满炸.药的奇怪转学生狱寺隼人,以及一向好人缘的山本……哦,还有那个乱扔炸药的小鬼。 我多看了两眼蓝波——这小鬼被沢田抱在怀里,趁他哥哥不注意,正拉着下眼睑冲我吐舌做鬼脸。 …这孩子真的是沢田的弟弟吗? 沢田纲吉浑然不觉怀里小孩的动作,还在苦兮兮地点头哈腰: “……总之,破坏了走廊真的很对不起,京弥同学!” “……” 我盯着疯狂鞠躬的棕发男生,堂而皇之地走起了神。 说实话,因为学生会的事情始终没有头绪,我一直很发愁。本来觉得这次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借机宣扬“学生会重启”的消息,想借机会此大干一场的,结果—— 结果蓝波的监护人居然是那个善良软弱的沢田纲吉。 抛开他的性格不谈,单是看他无奈又悲惨地道歉的样子,就能看来此事对他也是无妄之灾……真是的,总有种一脚踢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是别人倒也还好啦,沢田平时已经那么倒霉了,我实在不忍心刁难啊。 思忖片刻,我将视线挪到平时很倒霉的沢田君脸上。 对方对我的心理一无所觉,此时此刻,已经低着头,满脸无奈地和怀里的小孩开始了(毫无作用的)沟通。 沢田:“真是的蓝波,不是说过了不要在学校里乱扔奇怪的东西吗?” 蓝波:“奇怪的东西是什么?蓝波大人想找早上妈妈给的葡萄软糖——啊,我要吃巧克力,阿纲!” “刚刚不是还说要葡萄软糖的么?真是的,这种时候哪里去给你找啊……等等,别无视我的话,赶紧向京弥同学道歉啊!” “我不管,蓝波大人要吃巧克力,笨蛋阿纲~蠢纲~” “你倒是好好听人讲话啊!” 我:“……” 再抬眼,我将视线移向沢田身后站着的山本和狱寺。山本单腿微曲,神情松散而快乐,正弯着眼看沢田君和蓝波对话,要吵起来的时候才摆着手打圆场说“好了好了”;狱寺隼人我不太熟,但此人脾气似乎不太好,正黑着脸瞪向蓝波,背后隐隐散发出要揍人的黑暗气息。 两个人如同rpg游戏中的主线npc,对目光极为敏锐,而且一旦和他们对上视线就会开始说话。 狱寺:“你这蠢牛竟然敢这样和十代目说话!” 狱寺(对上视线后):“喂,你还想扣留十代目多久!” 山本:“好了好了。不过阿纲说得对,在走廊乱扔东西是很危险的,下次不要这么做啦。” 山本(对上视线后):“hi,云雀?” 我:“…………” 怎么回事啊,看到这几个人之后就更加不想计较了,这群人浑身上下都是一股“走到哪里都会人仰马翻”“不管怎么样都会再犯”的气质啊。 好诡异。 但是刚刚在走廊,已经和风纪委员放出了狠话,想必很快就会传入哥哥耳中。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一定会被他狠狠嘲笑的。 除此之外,如果他心情不好,搞不好还会对(根本还没成型的)学生会下手,到时候我的启动资金和尊严岂不是一块丢了?! 这样一想,眼神就情不自禁地犀利了起来。 “沢田君。”我说。 “…是?!”他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有些紧张地望了过来。 想了想,我严肃道:“请在这周内交一份八百字的检讨给我。” “好,好的。”他紧绷地回答,听到我长久不语,又目光闪烁着觑了我一眼,小心翼翼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 我皱起眉:“然后把小孩看好,下次不要再带到学校里了。” 沢田纲吉:“欸……” 我:“没什么疑问的话就回去吧。” “等等,”一直沉默着的山本武忽然举起一只手,笑着看向我,“阿纲的意思应该是,除了检讨之外还有什么惩罚吧?” 狱寺似乎有点不满,压低声音驳斥道:“喂,既然已经让十代目回去了就别再问惩罚的事了!” “嘛,嘛,有什么关系。云雀是个好人,就算是惩罚也不会太过分的。” 就这样当场发上好人卡了吗!还有这个真的不算道德绑架么? 我简直想要叹气了。 随后,就见山本挠挠头:“毕竟我和阿纲是走在一起的。而且刚刚走廊损毁还挺严重的,没能制止阿纲家的小鬼我也有一份责任,所以云雀,把我也一起惩罚了吧?” …狱寺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没等我开口,他便向前迈了一步,有些激动地盯着我,目光灼灼: “给我下双倍的惩罚!” 我:“……哈?” “身为左右手,必须与首领有难同当,而不能让其他人招摇显摆。”他说着,回头瞪了一眼山本武(山本似乎完全在状况外),严正道,“你不是学生会的人吗?要惩罚十代目就先双倍惩罚我好了!” 我:“……” 沢田:“……” 别在这种事上产生胜负欲啊!而且这话说得好像我是什么恶人一样,这人到底在燃什么! 我扭头看了眼,沢田纲吉果然露出了同样的表情,显然正在心里吐槽。 还好刚才把他们带到天台了,如果在走廊上的话一定会被围观的。 但说实话,我又不是云雀恭弥,就算要惩罚也不能冲上去把他们揍一顿。可是要说将功补过,也不能让他们去把被炸毁的走廊立刻修好。 我伸手摸了摸下巴,一时竟有些为难。 “既然如此,让他们加入学生会如何?”一道耳熟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我愣了一下,抬眼,才发现天台紧闭着的铁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走过来的人是…咦,这人是谁啊? 仿佛看透了我的不解,对方勾起嘴角,迈着悠然的步子走到我面前。 “我叫柏林,是并中学生会特聘的指导教师。”一身黑色西装、打着整洁领带的小孩子对着大家说。 “……” 我有些困惑地注视着他,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抬高手臂,举在我面前。 “这是聘请文书,上面有校长的印章、还有云雀理事长的签名喔。” 他睁着黑黢黢的眼睛望向我。 “?!” 我微微睁大眼,低头盯着那份文书,一路扫视,果真在这份文件末端看见了母亲的签名,几乎想要倒吸一口凉气。 说好交给我学生会却派了指导教师来吗…呜哇,不会是眼线吧!埋伏在学校里偷偷观察我和哥哥的动向,再定时汇报给父母什么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总觉得这个叫柏林的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很眼熟的指导教师:“怎么样?” 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反倒是沢田,抱着扭来扭去的蓝波看了一眼他,眼神忽然变得极为麻木,连语气都无力了起来:“reborn……” “你是说那个英俊的世界第一杀手吗?我只是个普通的指导教师,不知道呢。”自称柏林的小婴儿语气天真地回答。 沢田纲吉:“……” 柏林没再管他,反而又看向我:“学生会不是正缺人手吗?风纪委员会刚刚下了第二份通知,说如果24小时内凑不齐规定的人数,就要原地解散学生会呢。” 我顿了顿,扫了眼面前四个人(沢田还在试图让蓝波安静下来,狱寺则单方面和山本陷入争论),又低头看了眼举着文件、看起来很眼熟的柏林老师,干巴巴道:“其实解散了也未尝不……” 柏林:“理事长拨下的活动经费也全部没收。” “绝无可能!”我当即说,“并中学生会一定不可能被解散的!” 沢田纲吉:“变脸好快!” 我以一种极端冷酷的目光注视着他,顺便在心底默数了一下:抛开自己不说,如果算上同班的这几人,学生会也才四名成员,还是不能和风纪委员会交差。 还差一个。 我将目光移到蓝波身上。 爆炸头小鬼嘬着手指,目光呆滞地盯着我,和我对视两秒后,咬着手含糊不清地说:“费○罗…巧克力?” 我眼皮一跳,额头上蹦出井字。 “学生会还缺个打杂的,暂时没有人手的话就让他替上吧。”我冷冷地说。 “欸?!”沢田露出惊愕的表情,一时没控制住声音,“蓝波也要加入学生会吗?!” 等我和他对上视线,他又“唰”地低下头,随后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如同某种谨慎的草食动物,仿佛是斟酌着开口,带着明显的商量语气问:“一定要是蓝波吗?” 随后,他有些紧张地摆了摆手,又找补说:“没有质疑京弥同学的意思!只是蓝波他笨手笨脚的不太适合……” 咦?他居然没有吐槽“这年纪的小孩怎么可能进学生会”之类的话,看来真的很紧张啊。 想了想,我回复道:“如果能找到顶替的人就可以。” 沢田似乎松了口气,但很快又露出了“到底能让谁来顶替啊”这样痛苦纠结的表情。 我若无其事地强调道: “为了校园内部的公平与正义,务必要在24小时之内找到喔。” “……不,你完全是为了活动经费吧!”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0、只要有爱就可以 “这是学生会的成员名单,人数已经够了喔。” 我将填好的表格拍到云雀恭弥面前。 此时刚好是午餐时间,风纪委员今天给他上供的午餐是汉堡和椰奶,而这位并盛地缚灵(据说二三年级的前辈都是这样称呼他的),此时已经享用完他的安格斯牛堡,正慢条斯理地打开易拉罐的拉环,准备饮用他的椰奶。 我睁大眼,紧紧盯着他。 云雀恭弥:“……” 他哼了一下,终于在我目光的催促下拿起了表格,扫视两眼。 随后,他抬起头,问道:“碧洋琪是谁?” 我说:“后勤部部长。” 他说:“学校里有这个人吗?” 我:“有的。”其实我也不确定。 兄长放下手中的a4纸,面无表情地看向我。 通常来说,被他这样直视的学生都会瑟瑟发抖地说“对不起委员长我错了”,不过这样的眼神我已经记不清看过多少次了,所以内心毫无波澜。 老实讲,大家会怕他这种表情,不过是因为这家伙经常一言不合就揍人。而就像宝○梦训练家对上视线一定会开启战斗一样,被他用这种盯着超过三秒的人都比较容易挨打——尽管他说不定什么都没想。 因为哥哥思考“晚饭吃什么”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 因此,我理直气壮道:“就连柏林老师也承认名单合格、在教务处登记过了,你现在要驳回也来不及了,因为一个新的王朝正在冉冉升起,而我将成为推翻旧时代的第一人!” “哇哦,”云雀恭弥笑了,“你对自己很有信心吗,京弥?” 我微微扬起下巴,算是默认——其他不提,我对学生会的活动经费是真的很有信心。 只是没等我再说点什么,他便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黑色的袖章,稳稳地抛到了我怀中。 我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低头望去。 深黑的袖章上用红线绣出了“生徒會”的字样,红线在阳光下明暗流动,远远看上去相当醒目。 “下周一的例会上,草壁会正式通知,上任时记得戴上。”他似乎在思考要交代的内容,顿了顿,又说,“记得提前选好部活教室汇报给草壁,需要更改制服的话也尽早。” …他是真的想教我当会长吗! 不对,话说回来,这么一提的话风纪委员那个一看就是不良少年的特殊制服果然是恭弥一手操办的啊,亏他当时还死活不回答…… 我想了想,问:“如果部活教室已经被其他部门占领了呢?事先沟通吗,还是说校级部门有优先使用权?” 云雀恭弥眉毛一扬,仿佛很不解地偏了偏头,以一种“你在说什么”的眼神望向我。 我:“?” “当然是抢走了。”他回答说。 我:“……”很好,不愧是你。 - 回到教室时已经快要上课了,中午吃便当时拼起的桌子也恢复了原状,大家抓紧这课前的几分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 我半只脚刚踏进后门,便听见窗边传来的招呼声:“哟云雀!名单提交得还顺利吗!” 转头看去,果然是山本武。在身旁满脸不爽的狱寺与忧心忡忡的沢田的衬托下,他阳光得简直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我从善如流地走到他们课桌边,随口道:“还行吧,程序上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沢田纲吉原本正紧张地盯着我,听到这句话,才终于松了口气,很庆幸似的小声自语:“居然通过了,太好了…!” 这表情完全就是暑假作业只随便写了两页,开学第一天提心吊胆了好久、终于等到老师宣布大家都过关的样子啊! 联想到名单上那个一眼就是外国人的名字,我抱起手臂问:“碧洋琪是谁?” 沢田纲吉:“!!!” ……现在变成了“通过作业检查后刚松了口气又被同学传话叫去老师办公室”的表情。 原本其实没想太追究的,不过看沢田君的表情,难道那个碧洋琪是什么很不得了的人物? 想了想,我又追问道:“而且我看填的还是‘后勤部部长’,原本以为会是沢田君担任的…对方莫非是很有管理能力的高手?” “那个碧洋琪吗……”沢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肉眼可见地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随后,他才想起糊弄似的,颇为刻意地挠了挠头,强颜欢笑着说:“啊!那个,碧洋琪确实,是个很有魄力的人……啊哈哈……” 我:“嗯?” 被我目不转睛地直视,沢田纲吉的笑容愈发僵硬了。 仿佛做了复杂的心里斗争,他顿了许久,才微微提高音量,开口道: “京弥同学,其实——” “不管你的事吧!” 另一道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狱寺隼人臭着脸看向我,硬邦邦地插.入了对话:“昨天不是你说只要凑够人就可以吗?既然蠢牛都可以,那个人是什么身份根本不重要吧?”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家伙的语气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我说:“因为蓝波还是小孩,未来也有可能会在并中上学,但万一碧洋琪是个八十岁的老爷爷呢?那就真的和学校没有关系了啊。而且我是会长,关照一下后勤部部长的身份也没问题吧?” “碧洋琪这个名字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八十岁的老爷爷吧!”沢田纲吉当即吐槽。 这时,我看到墙壁上有块瓷砖略微松动了一下。 紧接着,便看见那块瓷砖如同大门一样被推开,里头缓缓走出一个黑色西服的小婴儿。 我认出那是之前沢田君的家庭教师……不过除此之外还是很眼熟啊,总感觉昨天好像刚见过这张脸,是错觉吗? “碧洋琪可不是八十岁的老爷爷哦。”他三两下跳到课桌上,抬起头与我对视,嘴角微微翘起,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reborn说,“而且,你一会儿就可以见到她了。” 在沢田“你怎么又从奇怪的地方出来了”的吐槽声中,我略一思考,随后惊呼:“碧洋琪原来是女性!” 狱寺隼人:“你是白痴吧,这种事情还要有必要思考吗!” 山本:“嘛,嘛,因为阿纲在表格上填的是片假名,云雀也不认识她所以很正常吧。” 终于,在教室嘈杂的背景音中,从办公室回来的班长踩着上课铃声推开了前门。 “樱井老师因为突发事故请假,所以今天的家政课由代课老师安排,各位现在可以准备前往教室了。” - 家政的代课老师是一位留着粉色长发、穿着帅气的年轻女性,光看外表就给人可靠的感觉,不止是我,周围已经有不少同学开始窃窃私语地讨论着这位老师。 “呜哇,好帅气!话说这是石田君喜欢的类型吧?” “虽然很对不起樱井老师,不过我更希望她能长期来教我们呢……” “而且是外国人呢,和狱寺君一样,五官很立体呢——咦,狱寺君的脸色怎么有点奇怪?”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同学们的讨论,忍不住顺着她们的话,瞟了一眼旁边的狱寺。 只见他脸色发青,低下头,左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声不吭。就连一向粗线条的山本都注意到了,问他要不要让自己或者沢田扶他去医务室。 我:“……” 等等,好像不止是脸色有点奇怪的问题,这个人看起来好像要死了啊! 这时,站在最前面,一直没有开口的代理教师终于开始了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是碧洋琪。今天起担任你们家政课的代理教师——现在可以开始做你们的料理了。” 站在她旁边的班长愣了一下,有些错愕地看着碧洋琪,等待了片刻,发现对方已经低下头开始确认桌面上调味料的品牌、貌似是真的不打算再说话了,才有些焦急地小声问: “碧洋琪老师、不教大家一下料理的制作过程吗?” 碧洋琪:“啊,你说得有道理。” 随后,她敲了敲桌面,制止了大家的交流,又开口道: “我的宗旨是,有爱就可以做出美味的料理。所以不需要其他流程细节,只要用爱去制作就可以,无论做什么料理都没问题——最后我会对你们的料理进行评分,现在就开始吧,让我看看你们用爱意制作出来的成品!” 好燃、但不知道在燃什么! 由于下个礼拜学生会就要开的运作,期间还有不少事项需要大家共同处理,沢田纲吉主动邀请我加入了他们的烹饪小组,刚达成家政课小组的最低需要人数。 沢田和狱寺不谈,山本家可是开寿司店的,手艺必然不会差。我假意犹豫了一下,欣然答应。 按照之前樱井老师的上课流程,评分最高的小组不仅可以得到额外的加分,评分最低的小组成员最终的家政课平时分也会有一些影响。 如果学期末课业全优的话,就可以从母亲那里得到一大笔奖励金,因此即使是家政课也不能松懈——哪怕在其他组商量着“为了吃到帅气的碧洋琪老师的料理一定要全力以赴”的情况下,我也要拿到额外的加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我话的沢田纲吉“噫”了一声,露出了惊惧交加的恐怖表情,好像预感到了某种可怕的事情。 没等我多问,脸色一直很差的狱寺竟然“呃”的一声跪了下来。 我看见他右手颤颤巍巍地撑着地板,左手仍然捂着胃,仿佛拼尽全力一般抬起头看向我,上半张脸已经彻底被奇怪的阴影所笼罩。 “不要……” 我:“什么?” “不要拿第…第一名……”他奄奄一息地说。 然后,这位一向暴躁的转校生,释然地闭上眼。 我:“…?”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1、家政课 鉴于唯一一个脾气不太好的狱寺隼人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倒下了,剩下的沢田和山本君都是比较好说话的性格,本节家政课的料理最终由我拍板,决定做蛋挞。 “因为老师说了‘爱’之类的话啊。就像半命题作文,甜品会更容易切题一些,说不定能拿到更高的分数呢。” 我双手环胸,认真地竖起一根手指:“有时候谜底就藏在谜面上,即使是自由度超高的实践课也要时刻注意察言观色,这可是取得高分的关键喔。” “好闪耀!该说不愧是优等生的京弥同学吗…!”沢田纲吉望着我小声感叹。 我哼笑一声,正打算发表一番应试技巧,沢田纲吉无意间瞥到靠在墙边、脸色铁青的狱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顿时大变。 “等、等等!但这是碧洋琪的课啊!如果真的拿到第一名的话会变得不幸啊!” 他抱住脑袋,在原地团团转,周遭的气息忽然变得绝望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结合reborn所说,这位应该就学生会补位的后勤部部长了,沢田也说过“碧洋琪是很有魄力的人”之类的话,而且她接触调味品的样子也很游刃有余,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位能力出众的女性啊。 “啊,说起来刚刚狱寺也说不要拿第一名什么的。”山本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恍然大悟地抬头,“难道是什么控分挑战吗?” 我:“咦?” 沢田:“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吧!” 我倒是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指了指一旁。 其他小组也已经聚在了各自的岛台前面,大部分人都对新任家政老师的气场表示憧憬,纷纷摩拳擦掌,讨论着一定要得到老师的夸奖、最好拿到第一名品尝老师的料理什么的。 “因为大家都很想拿到第一名喔。”我说,“毕竟也不是只有课堂评分最高才会有额外加分,在自己也方便的话前提下,满足同学们的小小愿望也没什么不好……这么一说,第二名或许才是最优解呢。” 沢田君瞳孔地震:“怎么回事,居然好像很有道理…!” 我若有所思:“狱寺隼人那家伙,居然只在短短几分钟里就想通了这些关窍吗,真是不容小觑。” 沢田君看了眼气息微弱的狱寺,很快变成了死鱼眼,吐槽道: “…不,狱寺君根本只是不想吃到碧洋琪的料理吧。” 不过,在嘈杂的背景声中,我完全没有听清沢田说的话,正在低着头研究桌面上的食材。 除了最基本的盐糖酱油等调味料外,牛奶鸡蛋甚至锡纸托都有准备,不过这些也只能说勉强够用,还差点什么…… 然而,正当我数着鸡蛋个数的时候,其中一颗鸡蛋忽然动了动。 我愣了一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一定睛,那颗鸡蛋居然从正中裂开一道横着的缝。 “?!” 我吓了一跳,忍不住向后仰了仰,却发现这颗碎掉的鸡蛋竟然没有流出蛋液,只是掉落了些许蛋壳碎片。 ……? 用于料理的鸡蛋总不可能真的孵化出来吧? 下一秒,一个头顶鸡蛋壳、身上系着小鸡围裙、疑似带着泰迪卷假发的小婴儿从蛋盒中跳了出来! “哦嚯嚯,分数的排名不仅仅代表个人能力,还包含着很多人情世故喔。” 小婴儿发出了京都人一般阴阳怪气的笑声,举着锅铲,直直地指向我们三个: “身为校级部门,学生会要做到的可是分数与人际的均衡,这就是你们的第一课!精准的拿到第二名才算胜利,如果没做到,就一起去西伯利亚吃罐头吧。” 我:“……” 沢田:“reborn!” 他似乎对这个奇妙小婴儿地出现感到不满,隐隐有些焦虑的模样,堪称气急败坏地凑过去,伸手想要抢回锅铲,还叫着:“不是说了不要把京弥同学牵扯进来的吗!”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两人。 沢田君被小婴儿一铲拍到脸上,左脸颊瞬间多出一道锅铲形状的红印,只得眼泪往往地退了回去,看起来有点可怜。 随后,顶着蛋壳的小婴儿在围裙口袋里摸索摸索,摸出一个小小的八字胡,若无其事地贴到了自己脸上。 “reborn是谁?”他睁着漆黑的眼睛,神情天真地看向我,“我是学生会的指导教师,柏林哦。” 我:“……” 演技太拙劣了! 哪有人一副家庭妇女打扮还往脸上贴八字胡的,太诡异了啊! 我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你不是……” 柏林:“对了,老夫目前还负责管理学生会的财务哦。如果挑战成功的话,可以向理事长申请更多经费呢。” 我:“柏林老师说得对,我们会争取拿到第二名的!” 沢田:“……”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两三秒间仿佛经历了一次世界观的崩塌,脸上对reborn的质疑逐渐转换成了对自己的怀疑…… 这时,山本君也笑起来,卷起了袖子。他的眼神罕见地认真起来: “总之,就是‘一定要拿到第二’的控分游戏对吧?我们可不会输的,对吧,阿纲、云雀?” 我低下头,在随身携带的手提袋中认真翻找,一边应和: “那是当然。” 沢田纲吉目瞪口呆。 【这两个人完全沉浸进去了!狱寺君还半昏迷着,根本没办法阻止啊……真是的,reborn这家伙……】 沢田纲吉忍不住瞟了眼cosplay成家庭主妇、脸上还贴着八字胡的家庭教师,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嘛…虽然有点危险又很麻烦,不过能够大家一起做甜点,其实也挺不错——等等?!】 他好像看到京弥同学从袋子取出了什么,正在往碗里倒……还有其他的东西……等一下,那个是蛋挞皮吧?! 定睛一看,云雀京弥手上拿着的纸盒、上面写着的,正是“蛋挞液”三个大字。 而京弥同学正满脸镇定地将它倒满了小碗,随后又悄悄把剩余的蛋挞液收回了手提袋中。 沢田纲吉:“……” 说着要在烹饪课做蛋挞、结果是用蛋挞皮和蛋挞液做吗!这跟坐到拉面馆里发现店员端出来一碗日清的泡面一样,完全是诈骗吧! 周围完全没有人在意吗?! 他顿了一顿:“京弥同学……” 听到他的声音,云雀京弥微微偏过头,冲他笑着眨了眨眼,给抛给他一个相当标准的wink。 “!” 他当即闭上了嘴,感觉到自己心跳有点不规律。 虽然并不是那种正义感十足、看不得人走捷径的类型,但沢田纲吉还是在心底偷偷为京弥捏了把汗,同时忍不住替她观察起了四周。 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准备自己的料理,隔壁小组干脆选择了奶油意面,好像是因为碧洋琪是意大利人的原因,不过石田同学因为很喜欢夏威夷披萨而打算在里面加入菠萝。 自己组里的话,reborn说完那段慷慨激昂的动员词后就消失了,狱寺君还捂着肚子在一边休息,山本正低着头熟练地敲鸡蛋……哇啊,该说不愧是山本吗,一提到游戏就变认真了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人,居然连一个注意到京弥同学的都没有。 沢田纲吉忍不住替她松了口气,心里居然不自觉地替她找补起来:虽然不太相信reborn,不过这毕竟这是学生会下达的第一个任务,京弥同学是优等生又是学生会长…而且她还特意将第一名让了出来,做这样的事情根本无可厚非嘛。 没错,京弥同学的做法根本没问题! 家政课结束之后,大家会和朋友或者有好感的同学互相交换料理,之前听说京子经常会去甜品店,应该也会对蛋挞感兴趣吧?而且京子似乎对京弥同学也很有好感,刚好他们一组,今天下课或许能把自己那份的甜点送出去…… 正当他想入非非的时候,耳边忽然传进了其他同学小声的交谈: “怎么……是云雀……” “诶,居然是云雀!” 随后又是一阵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 “?!” 沢田立刻回了神,下意识地以为是他们在议论京弥同学,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屏住呼吸,想听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云雀学长很少来家政教室门口巡视的啊,他不是喜欢去二三年级的吗?” “现在才下午第一课,这个时候他经常在午睡吧。” “话说啊,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到他了,就算是特别教室栋,同一楼层也不需要巡查这么多次吧……” 沢田纲吉松了口气。 原来是云雀学长啊,那就没事了……才怪啊! 这么一想的话,今天午休京弥同学刚去接待室提交了学生会成员的名单,云雀学长看了似乎没说什么。不会是现在察觉到了问题,打算来找他的麻烦了吧! 心里瞬间忐忑不安起来,他顺着大家的视线,朝着门外望去。 恰好这时,京弥出声问他: “沢田君,能帮忙把这些蛋液倒进挞皮里吗?” “啊、嗯!”他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勉强收回视线。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碧洋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自己的有毒料理放进了烤箱(她居然真的在家政课担任代理教师的时候也不会忘记做这个),此时已经百无聊赖地走过来,开始巡视起大家的进度。 众所周知,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假装自己很忙,而每一个沐浴在老师目光下的学生更是如此,绝对不可以表现出无所事事的样子。 看来京弥同学也深谙此道。在碧洋琪走过来的那一刻,她已经飞快地将多余物品都整理好,此时正把一个碗里的蛋挞朝着另一个碗中缓缓倾倒。 借着余光,沢田纲吉悄悄观察着她——只见京弥同学微微锁着眉,垂下的目光极为专注,捏着瓷碗的指节甚至微微泛白,仿佛此时不是在上家政课,而是在某间化学实验室里。 好厉害!……虽然不知道把蛋挞液从一个碗往另一个碗里倒有什么意义。 不过,考虑到碧洋琪一直致力于让他莫名其妙消失而能和reborn一起回意大利,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此时此刻,山本在敲鸡蛋,京弥同学在倒蛋液,狱寺君捂着胃坐在一边,碧洋琪正靠近他们的岛台,云雀学长第三次从家政教室前路过。 如果不考虑暗藏的危机(指被狱寺误炸、碧洋琪毒杀、被云雀学长揍),勉强算是一副恬淡安宁、岁月静好的景象。 如果没有出现其他意外的话。 【总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盯着……是错觉吧。嘛,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尽力做出美味的蛋挞,下课后送给京子好了!】 这样想着,他略微安下心,卷起袖子,准备好好操作一番。 到现在为止家政课都很平和,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直到沢田纲吉的目光无意识地转向窗边,和趴在玻璃上的蓝波对上视线前,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呜哇!!!” 他被吓得一个后仰,直接把手里的蛋挞给甩了出去。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2、地狱绘卷 “——呜哇!!!”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沢田,他似乎被窗外贴脸的小孩吓了一跳,一个激灵,手中的蛋挞瞬间被甩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抛物线。 由于还没有送进烤箱,蛋挞液没有凝固,那些稠状液体也顺着力道飞撒出去,星星点点,大部分都落在了碧洋琪的外套上。 “……” 碧洋琪微微眯起了眼,仿佛沉思了片刻,随后,目光骤然犀利了起来。 我眨了下眼,忽然看到她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碟蛋糕,此时正目光凌厉地望向沢田君,看起来好像想把蛋糕砸到他脸上。 话说这位不应该是沢田君认识的的人吗?怎么好像有深仇大恨一样……等等,她手上的蛋糕,外层奶油是紫色就算了,为什么上面好像在发散黑气啊?! …这个真的没问题吗? 与此同时,沢田君却已经手忙脚乱地拉开了窗户,半个身体探出了窗外,开始费力地把趴在窗上的蓝波往里面抱。 大概是抱着“快点把蓝波拉上来然后立刻和碧洋琪道歉”的想法,沢田纲吉顶着碧洋琪犹如实质的冷酷视线,艰难地拉着附在窗外的蓝波。 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想快速把人拉进教室却又拉不动,沢田君的身心显然都承受了不小的压力,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 然而,不知道蓝波身上都装了些什么、还是说天生就比较沉重,沢田君闭眼咬牙,由抱改拖,肉眼可见地使出了全力……然而还是没能成功。 “你最近是吃了多少巧克力啊,怎么拽都拽不上来了!” “阿、阿纲……”小牛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地看向他,听上去快哭了。 “真是的,快把你身上不该带的东西扔出去啦!” 沢田不客气地提着他抖了抖,看着他身上掉落了不少鸡零狗碎,探出头往窗外看了眼,谴责道:“我昨天刚买点薯片果然被你偷了!” 于是沢田君又开始抖抖抖。 而后,就在一旁的我亲眼见证了一切:那孩子从爆炸头里掉出了一块咬过了的巧克力、一包薯片、三颗手雷、以及一个rpg火箭筒。 我:“……” 不对吧,前面两个还好说,后面那都是什么东西!我是眼睛出问题了吗?! 就在我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精神出现了问题时,那边的沢田君如同拔萝卜一样,拼尽全力终于把减轻重量的蓝波从窗户上拔了下来。 “咦!” 因为惯性,他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又要屁股着地,我连忙扶住他的肩膀。 似乎是没想到我会搀扶,他偷偷摸摸地觑了眼我搭在他肩上的手,顿了一下,竟忽然结巴了起来:“京、京弥同学!” 我说:“沢田君,你家小孩……” 沢田纲吉当即慌乱起来,手足无措了两秒,仿佛缓解尴尬似的,把怀里的蓝波塞进了山本手中。 与此同时,一直观察着沢田君的碧洋琪,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机会。”她似乎已经沉浸在了某种幻想里,喃喃道,“如果这时候把彭格列十代目做掉,reborn就能和我一起回意大利了……reborn,我这就来救你了!” 不顾周围大家的目光,碧洋琪立刻抄起手上的盘子,三步并作两步,脚下生风地冲向了沢田君—— 随后,就如同猫鼠大战一般,衣着飒爽的碧洋琪举着她的诡异蛋糕,紧紧跟着狼狈逃窜的沢田君,在宽阔的家政教室里追逐起来! 这下,即使是原本沉浸在烹饪过程中的同学们也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我一定会把rebron带回去的,等着吧,彭格列!” 碧洋琪似乎充满了斗志,背后隐隐显现出熊熊怒火,疾步如飞;反观沢田,虽然勉强跑在前头,但已经气喘吁吁,有些无以为继了。 “这种话你跟我说没有用啊!什么彭格列十代目,根本就不是我想当的——呜哇!” 这时,他一个趔趄,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倒,扑通一声,摔倒在我跟前。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绊倒沢田君的,居然就是他自己刚刚甩出去的那块蛋挞。 我:“……”太倒霉了吧! 抱着同情的心理,我再一次向他伸出援手,抓住他的右手,想把他拉起来。 而就在此刻,碧洋琪忽然抬臂,将手里的蛋糕砸向沢田的小腿! 所幸,因为沢田君直觉惊人,加上我双手用力地拉住了他,沢田君勉强躲了过去。而那块冒着黑气的蛋糕最终落到了地上,居然把地板给腐蚀了一块下去。 沢田纲吉呼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把额角的汗:“好险……” 我:“好险什么啊!这是家政课吧,怎么和生化危机片场一样!” 他对我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不知为何,我从这个苦笑中阅读出了无数难以言喻的心酸…… “运气不错,沢田纲吉。” 碧洋琪走到跟前,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移开视线,又望向了我。 “哦,这女孩救了你吗。”她单手抱胸,摸着下巴,端详着我,少顷点了点头,“这种为爱出手的态度我很欣赏…不过。” 碧洋琪的语气再一次凌厉了起来,又看向了沢田纲吉。这一回,她的手里出现了一盘三层蛋糕,上面布满了某种蠕动着的生物,整盘东西都充满了不详的气息。 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后退一步。 然后,我发现这位代课老师手中很快便出现了第二盘、第三盘,乃至第四盘黑暗料理。 碧洋琪:“不过,都是为了爱,我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 不、不对吧!本来以为这东西只有一个,结果是量产的啊!而且这种东西只要沾上就会死的吧! 很显然,身旁的沢田君再一次和我想到了同一处去。 “完蛋了!reborn那家伙,这种时候跑到哪里去了啊!被碧洋琪的有毒料理砸到就算了,这里可是家政教室,会误伤到其他同学的啊……” 我听见他似乎小声念叨着“reborn”什么的,也不知道是在抱怨还是在求助。 趁着这时候,我转头望去。一旁的蓝波早已跳下来,此时正躲到了山本的裤腿后,而山本君还一脸状况外,好像以为只是在打闹。至于其他同学……他们居然已经自发地让出了一大块空地,完全就是氛围组啊! 这时,我忽然福至心灵。 “坚持住沢田君!”我扭过脸,对着沢田纲吉小声说,“我有一计,等我马上就来救你!” 沢田纲吉刚狼狈地躲过一盘有毒料理的袭击,听到我的话,震惊地看着我三两步跑到后门,反应了一下,才惊恐交加的看向门外: “京弥同学,你不会是要…!” “没错。”我一手拉住门把,一面回头,对着他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微笑。 随后,我干脆利落地拉开后门,冲着走廊探出脑袋,拉长了声音,大喊道: “——云雀恭弥!!!” 走廊尽头,披着黑色外套的少年听到声音,面无表情地回头,与我对上视线。 对方提着浮萍拐,脸色不虞地走过来。 成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冲着他疯狂招手,试图通过大魔王来制止家政教室里的战争。 如果是恭弥,最差也就是把教室里所有人都揍一顿,大家一起住院而已!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就这么一回头的工夫,教室里的战况好像升级了。 具体表现在沢田君的衣服忽然消失,头上冒出了火,正打算冲上去和碧洋琪拼了;山本君以拿球棒的姿势举起了锅铲,并且把一盘黑暗料理击回了墙面上;蓝波的眼睛变成了荷包蛋的形状,咬唇喊着“要忍耐”,从头发里拉出了紫色的火箭筒。 此时此景,堪称百鬼夜行,地狱绘卷。 “……?”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场景,默默退了一步。 好巧不巧,就在这一瞬间,碧洋琪的有毒料理忽然砸到了蓝波脚边,腐蚀了整块瓷砖。 奶牛小鬼被吓得一哆嗦,没绷住,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要…忍耐……” 然后,掏出一半的火箭筒脱手而出,直愣愣地朝着后门弹射过去。 不出意外的话,那只火箭筒本该朝着我来的,只是我刚刚被这副场面惊得退了回去,以至于那只涂着紫色油漆的火箭筒—— “到底什么事,京弥?” 戴着风纪袖章的兄长满脸不耐烦地推开门。 我失声大喊:“哥哥小心!” 周围似乎安静了一瞬。 下一刻,眼前炸开了大片粉色烟雾。 ……没有爆炸? 我怔怔地望着面前。很快地,烟雾散去,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西服、身形挺拔的年轻男人。他似乎也有些错愕,哈欠打到一半,放下了手,微微眯起眼,扫视着面前的场景。 这人生着一双狭长的凤眼,嘴角微微下撇,看起来脾气不太好…呃,我的意思是,这个人,怎么好像和云雀恭弥长得有点像? 而他环顾了一圈四周,似乎弄明白了什么,终于收回目光,低下头,和我对上了视线。 然后,他又抬起头,看了眼前方赤身裸体、表情凶恶的沢田君。 我看见他原本毫无波澜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了一种名叫“兴致勃勃”的表情。 “哇哦。”他挑起眉毛,不知从哪里举起了那双浮萍拐,吐出了熟悉的语句。 “沢田纲吉,这次一定咬杀你。”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3、极恶修罗场 “所以,那个人是十年后的恭弥?” “没错喔。”小婴儿压了压帽檐,勾了勾嘴角,事不关己地点评道,“看样子,十年后的云雀对阿纲很不满呢。” 我沉默片刻,顺着视线看过去。 虽然不太愿意相信世上有这种能跨越时间的发明,不过也没有其他能解释现状的说法了。 那位据说是十年后兄长的男人,行事作风的确很像恭弥本人,无论是身形步态还是攻击方式,几乎都能看出现在的影子。 …但是,他为什么对沢田君有这么大的怨气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沢田君癖好特殊,在并盛裸奔了十年,能不被警察抓到就说明没有违法犯罪,哥哥也不至于下手这么狠吧! 原本把哥哥喊来,是想让他制止碧洋琪乱扔危险物品的来着。 结果reborn一露面,碧洋琪就立刻抛下了那些料理,冲过去把小婴儿抱在怀里了,导致现在看起来在违法乱纪的,只有裸着上身的沢田君一个人了…… 更糟糕的是,沢田君刚刚爆衣时喊着的口号是“拼死也要战胜碧洋琪”,而由于碧洋琪已经退出了战斗,他额头前的火焰也渐渐熄灭,整个人都气质又变得软弱了起来……呜哇,不管怎么看都很难从大魔王手下逃脱啊? “哇啊!”沢田纲吉狼狈地蹲下身,勉强躲过了浮萍拐的一击,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一边慌乱地冲着reborn问: “明明之前被死气弹击中云雀学长也没这么生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名合格的boss也要学会应对部下的怒火喔,这是你自己该解决的问题。” reborn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装束,又变回了原本的黑西装,坐在碧洋琪怀里,用稚嫩的声音回答他。 碧洋琪…碧洋琪正满脸陶醉地看着他。 小婴儿睁着无辜的双眼盯着缠斗在一起(倒不如说是某人单方面在攻击)的两人,疑似心情不错,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才给出了宝贵的提醒: “或许是十年后的你哪里惹到了云雀,夺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嘛,谁知道呢。” 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目光似乎隐隐投向了我,但等我想望回去时,小婴儿却已经收回了视线。 我:“……” 老实说,我说不定能猜到他的意思。 目前来看,沢田君和哥哥唯一的交集就是学生部门了。 哥哥对他的风纪委员会一向十分热忱,沢田君却加入了学生会,而学生会毫无疑问是和风纪委员对立的……莫非这种立场一直持续到了未来,那时候的沢田君已经成为了兄长的劲敌? …不愧是头上能冒火的沢田君,真是不容小觑! 然而,仓皇逃窜着的沢田君目前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潜力。得到reborn提示,还边逃跑边抱住了脑袋,想也不想就反驳道: “真是的,我怎么可能会抢云雀学长的东西——咿,好险!” 云雀恭弥:“呵。” 我暗中观察,不由睁大双眼。 ——哥哥冷笑了! 通常情况下,云雀恭弥只有在极端情况下才会发出这样的冷笑,结合当下的情境来看,他应当是认为自己被挑衅了。 这证明我的猜想基本无误,沢田君在未来果然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威胁吧? 想到这里,我更加无法袖手旁观。 眼看着云雀恭弥快要追上沢田,似乎打算朝他肚子上来一拐,我连忙拔高音量制止道: “恭弥,快放开沢田君!” 云雀恭弥的动作略微一滞,随后竟然真的收回了拐子,回头看了我一眼。 这家伙平日里就很少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十年后更是显山不露水,即便是我,仔细观察后也没能准确判断出他的情绪。 “我可没伤到他的脸。你还要为沢田纲吉说话吗,京?” 十年后的兄长冷冷地说。 “……?” 虽然态度不明,但我总觉得他其实并不是很生气。因为以他的实力,如果认真出手,沢田君现在可能已经被抬上担架了。 非要说的话,更像出气恐吓之类的。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我如果心情很差的话,也会故意加重脚步,吓跑路边警惕的流浪猫狗——说实话,以哥哥的恶趣味,搞不好还真会对别人这么做。 以及,他的前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不等我深思,他似乎已经自己哄好了自己,一眼不发地收回了浮萍拐。 “不过你说得对,针对十年前的他也没什么用。”兄长这样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沢田君。 沢田纲吉炸毛一般,瞬间露出了惶恐的表情:“咿!” 我:“……” “真是太糟糕了,”我忍不住谴责,“明明都二十五岁了还要欺负国中生,而且还喜欢当谜语人,你说的那些话谁听得懂啦!” 沢田:“等、等等!这样说云雀学长不要紧吗!” 我:“而且明明惹你生气的是十年后的沢田君吧?干嘛一来就要揍十年前的人啊,就算不打脸也很不合适吧!” 沢田君闭上嘴,开始惊疑不定地观察哥哥的表情。 我:“冤有头债有主,哥哥平时就算殴打不良少年也知道先找头目,如果真的生气的话当然要回去找十年后的沢田君,狠狠揍他一顿才对去!” 沢田君的表情由感动逐渐变成淡淡的无语。 “虽然很感谢你这么说,但是请对十年后我的也好一点吧!”他顶着死鱼眼吐槽道。 云雀恭弥:“……” “十年后的沢田纲吉我当然会去收拾。”他哼了一声,冷脸看着我,语气中带着些讽刺地说:“不过,你现在胆子很大呢,京。” …那当然是因为reborn告诉我十年火箭筒只有五分钟的有效期! 仔细算来,十年后的哥哥追着沢田君出气已经用掉不少时间了,就算他真的气不过想揍我,我也可以利用嘴炮拖延到五分钟后,完全没问题嘛。 然而,他似乎没有想再出手的打算。 我怀疑云雀恭弥其实已经偷偷计算过了时间,因为他忽然突兀地转移了话题。 我看见他微微拧起眉,没有再看其他人,而是定定注视着我,用一种难得认真的口吻告诉我说: “离沢田纲吉远点,京弥。” 印象里,兄长几乎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过话——家中从来奉行“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准则,如果是平时,就算他想让我远离谁,也是自己动手,让那个人知难而退的。 所以,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直觉让我不愿深究。我抬眼试着和他对视,却发现他已经移开了目光,看起来不打算再多说其他话了。 于是我转过视线,观察着沢田君。听到云雀恭弥的话,他先是微微一愣,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可是很快,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沢田君微微睁大了眼睛,忽然露出了然的神色。我发现他垂下了头,抿起唇,目光几乎有些悲伤,又似乎很寂寞。 我听见他几不可闻地念出了那个有点耳熟的名词:“彭格列……” …他为此感到不安了吗? 鬼使神差地,我出声反驳了表情认真的兄长。 “你知道的吧?如果只是教我怎么做却不给出原因的话,我是不会听的。”我说,“沢田君是值得信赖的人,所以在我改变看法之前,暂时没有远离他的打算。” 云雀恭弥:“……” “所以,哥哥是有什么合理的原因吗?” 然而,没有等他开口回答,粉色的烟雾又一次在教室中弥散开来,五分钟到了。 粉烟褪去,少年的身形逐渐显露出来。 ……来不及困惑了,现在到来的是看起来更加生气的、十年前的云雀恭弥! 而且,不知道他在未来受到了什么刺激,虽然还是那张冷脸,但方圆半米内的气压似乎变得格外的低。 他掀起眼皮,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我和沢田纲吉,在我们两人之间逡巡片刻,最终落到的沢田君身上。 光裸着上半身的沢田君打了个寒噤,表情逐渐惶恐。 云雀恭弥的嘴边又浮现了恐怖的微笑。 “是你啊……又在裸奔吗?”他的语气有些阴森,缓步逼近,淡淡道,“刚好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不过,我会给你叫救护车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无论是现在还是十年后,莫名其妙都好像对沢田君很有意见啊! 考虑到沢田君刚才已经被十年后的哥哥恐吓过一回,现在再让他独自面对生气的大魔王未免太可怜了。我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想起来还有刚才胡乱塞进烤箱的半预制蛋挞,于是不顾烫手、匆忙捞出几个放进盘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沢田君身前,将它一股脑塞进了哥哥手中。 云雀恭弥表情空白了一瞬,端着盘子,不太确定地看了我一眼。 半熟不熟的蛋挞香气飘散在空中。 “……吃吧,哥。”我心焦力瘁地说,“特地做给你的,吃完就不许再揍人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4、每一任男友都在这里被打过 由于我把蛋挞全部塞给云雀恭弥换取和平,导致无论是作品评分还是试食交换,都因为缺少成品而无法进行。 不过到最后,作为代课老师的碧洋琪还是给了我们极高的分数。 “9.8分,”她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嘴角微微扬起,“虽然没有尝到味道,但我感受到了当中的爱意……哦对了,剩下0.2分扣在沢田纲吉。” 我微微垂下头,有点赧然地别开视线:“您谬赞了。” 其实只是全部都是半成品做的,而且还为了制止哥哥而提前取出蛋挞,无论从哪个方面都不算成功的料理吧…? 不过考虑到碧洋琪自己的料理也有些诡异,我决定不去考虑她的评判标准。 除此之外,不知道怎么回事,参与家政课的其他同学第二天集体请了病假,据说是吃坏了肚子,而且回归之后,几乎每一个人都说不记得家政课发生了什么。 “唔,非要说的话,总觉得如梦似幻、有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呢。莫非这就是家政课的独特魅力?倒是云雀同学能清晰地记得吗?可以具体和我说说吗?”石田君真诚地问。 我额角滑过一滴冷汗,扯了扯嘴角:“大家都忘记的事情,我当然也记不得啦。”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对方失望地低下头。 ……那种回忆不要也罢!又是有毒料理大战又是时空穿越,期间还有超龄风纪委员大战内裤超人什么的,普通人就是做梦也很难梦见吧? 虽然是这么说,但最终奇怪的家政课算是圆满收尾,我们甚至真的获得了第二名的成绩,得到了不错的加分。 后来柏林老师(我确信他就是reborn)私下告诉我,我得到了后勤部部长的认可,学生会重启的通知会在礼拜一的学校礼堂,由风纪委员进行宣读。 槽点太多了不知从何说起,我认真思考了片刻,决定从最想吐的那个开始: “结果那个乱七八糟的家政课居然是考验吗?而且碧洋琪加入学生会为什么要考验我啊!” “……”贴着八字胡的reborn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了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了翻盖手机,戳戳戳,然后放到耳边,“请问是理事长女士吗?” 我:“……” “对不起!”我屈服了,含泪收回前言,“我认为柏林老师您做什么都是对的,之前的话当我没说。” reborn双手背在身后,欣慰地点点头:“你能有这个觉悟很好。” 这个家伙似乎抓到了我的把柄,总是拿经费的问题说事,不过大部分情况,他对我还算客气——至少比起沢田君来说。 - 午休,天台。 如往常一样解决了便当,大家坐在天台上吹着风的时候,忽然从树上掉下一颗颗布满尖刺的球状物。 沢田纲吉捂住脑袋,有些奇怪地抬头望去:“好奇怪,昨天树上有这些东西吗…?” “没有吧。”我叼着袋装牛奶,随口回答,“有害校园环境的东西风纪委员都会定期清理的,可能是新长出来的什么树果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地上那颗海胆一样的球体好像动了动……等等,这个的尺寸怎么好像有点大? “我可不是什么危害校园环境的东西喔。” “?!”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球状物展开,伸出四肢,露出了小婴儿的脸。 “彭格列需要家族基地,学生会也需要宽敞的部活教室。” reborn穿着疑似海胆的cos服,靠近了沢田纲吉,并举起手指宣布道: “为了防止大家午休再被砸到,作为boss以及初始部员,阿纲要在今天之内找到合适的教室才行。” 沢田纲吉:“你怎么擅自替我做决定了啊!” 海胆啪地一声跳到沢田君大腿上,表情纯真地看向我,澄清道:“不是海胆,是栗子哦。” ……完全无视沢田君了! 而且他是怎么看出来我的想法的啊? 然而,在场的几人似乎只有沢田君能明白我槽多无口的感受。我一转头,发现狱寺隼人已经完全被带跑了思路,睁大眼睛看向沢田君: “真是太周全了!身为黑手党家族,我们的确需要秘密基地这样的地方,不愧是十代目,果然深谋远虑!” “喔!家族基地兼部活室吗?感觉很有意思啊,我也来帮忙好了!”山本也兴致勃勃地接话。 事已至此,完全没办法拒绝的沢田君偷偷转过头,对我露出了无意识的求助眼神。 【秘密基地什么的太奇怪了!而且很容易被当成不法分子被风纪委员制裁的吧?京弥同学也快说些什么吧t_t】 他的表情是这样告诉我的。 【比起秘密基地,其实我更在意狱寺君说的话……虽然知道你们在玩黑手党游戏,不过居然还要有秘密基地,难道优先度已经和学生会差不多了吗?】我试图用眼神传达出我的疑问。 【?!】 随后,沢田君忽然眼皮抽筋一样,表情乃至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一瞬,假装没有看懂似的移开了视线。 其实只是随口问问,他反应居然这么大吗…… 不过,没等我开口说些什么,reborn便将目光投向了我,微微勾起嘴角。 “既然如此,就让狱寺和山本加入,让身为会长的京弥来评判吧。”他一边说,一边窸窸窣窣地从口袋(完全不懂那种cos服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我,奶声奶气地问,“你觉得呢?” 我:“……” “没问题。”我干巴巴地说,“我会配合的。” - 答应reborn的后果就是,接下来的整个下午,我都和沢田君他们跑前跑后,甚至翘掉了一节体育课。 狱寺君找到的是特别教学栋一层的钢琴教室,教室背靠着一片隐蔽的空地,很适合在这里商议重要事务或者练习炸药……虽然我觉得只有他会想练习这种东西。 “这样无论是战术规划还是战斗练习都可以在一个区域解决了!”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似乎沉浸在某种想象之中,“如果在这里驻扎,彭格列一定可以很快统一里世界,成为黑手党中唯一的头目——对吧十代目?” “嗯……啊哈哈……”沢田君干笑了两声,眼睛似有若无地瞟向我,看起来有些坐立不安。 注意到他的眼神,我抬起头。只是,刚和他对上双眼,他便有些僵硬地移开了视线,同时解释道:“狱寺君说得只是黑手党游戏而已!京弥同学不要在意!” 狱寺:“……”他臭着脸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这时,消失已久的reborn又从教室里挂着的贝多芬肖像中浮现了出来——这家伙居然浑身涂满了油彩,像变色龙一样隐匿在画上。 真是恶趣味…… “呜啊!”原本还在假装四处看风景的沢田君被吓了一跳,随后有些恼怒地冲他喊,“你怎么在这儿啊!” 小婴儿露出无辜的眼神,同时一脚踹上了倒霉的沢田君:“注意你的措辞,沢田同学,我可是学生会的指导教师哦。” 沢田纲吉:“……” 指导教师慢悠悠地走到我跟前,抬起头:“你觉得怎么样,京弥?” “真的要让我说?”我看了眼狱寺。 他似乎势在必得,尽管好像对我有点意见,不过还是略微扬起了下巴,似乎完全不担心被否定啊。 “你可是会长。基地选得不好是他们的问题,你有权力否决他们任何一个人喔。”reborn意味深长地告诉我。 反而是沢田君,有些担忧地望着狱寺。 【虽然很平易近人,不过京弥同学在某些方面还是很严格的……而且这个教室总觉得有点引人注目,呜哇,狱寺君不会被批斗吧……】 当然,我对沢田君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 考虑到这也是接下来学生会的部活教室,我认为不能太讲究,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坦诚道: “老实说,完全不合适。” 狱寺先是一滞,随后瞪大了双眼:“什…!” “这里的贵重乐器很多,如果想利用教室后方的空地来练习炸药的话,无论是否直接破坏教室内部,炸药都会对乐器有损害。所以你说的练习根本是不切实际的。” 山本睁大眼:“喔,确实是这样呢!” “而且这里是一层最靠楼梯口的教室,来往人群很多,就算关上门窗,多少也会听到外面的声音,在里面办公很容易受影响。” 沢田:“欸,真的!” 除此以外…… 顿了顿,我又说: “而且。” 这下,就连狱寺也看了过来。 “而且,这片空地不止你一个发现过。”我慢吞吞地说,“其实,风纪委员如果想偷偷处理什么人,一般都会带到这里来。因为音乐教室闲置的时间更多,所以无论是揍人还是勒索,在这里都很方便。” “……” 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 在沢田君“风纪委员果然很恐怖”,山本“果然是风纪委员会的作风呢”的目光之下,上半张脸覆盖着阴影,无言以对但明显不太服气的狱寺君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可恶…你这家伙怎么知道这些的?” “因为前男友都在这里被打过。”我客气地回答。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5、正义执行 “虽然狱寺君的音乐教室被否决了,但是体育馆未免也太离谱了!”我吐槽道,“不管是哪个学校都没有部活教室在体育馆的学生会吧?” ……没错,挑选秘密基地的我们,目前正站在空荡荡的体育馆中。 在狱寺选择了音乐教室而被我提出质疑之后,山本君就马不停蹄地带领我们来到了他心中合适的场地。 合计六百平米、一共两层的校体馆。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山本摸了摸鼻子,指向上方的看台,看起来很认真地对我说,“上面的座位很多啊,很适合大家一起交流呢。而且下方也很宽阔,无论是棒球还是狱寺的烟花都可以在里面练习,很不错对吧?” “我看你根本就是自己想打棒球吧,嘁,真是棒球笨蛋……”狱寺撇了撇嘴,脸色很不好地看向我,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喂,快否决他啊,哪里有人会拿这种地方当基地的!?” ……这个人虽然某些地方很脱线,但意外的有常识啊? 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在狱寺炸毛之前,清了清嗓子,宣布道: “完全不合格。” “哎呀,果然是这样呢……”好脾气的山本君苦笑着挠了挠头,很快便打起了精神,将目光转向沢田君,“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靠阿纲了啊。” 狱寺捕捉到关键词,当即答到:“十代目找到的基地绝对比你好靠谱多了!对吧十代目?” “哈……”沢田纲吉扯着嘴角笑了下,额边滑过一滴冷汗。 【完全没有啊!照我看来其实狱寺君最开始选的那一间教室已经很不错了……虽然会被风纪委员找茬…】 “你很受部下们的信任呢。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辜负他们了。” 空旷的体育馆内,又传来熟悉的稚嫩声线。 阳光透过天窗洒落在整洁明亮的地板上,我环顾了一圈,没看见小婴儿的身影,不由“咦”了一声。 “reborn?”沢田君也有些疑惑地四顾望去,没有找到对方,小声嘀咕,“这家伙又躲到哪里去了……真是的。” “——在这里哦。” 安静停在一边的篮球车忽然发动,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向我们冲撞过来。 不锈钢篮球车的轮子疯狂转动,整辆车在偌大体育馆里横冲直撞,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在搞鬼。 我猜reborn心里有数,不会真的撞到我,干脆单手插进口袋,歪了歪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然而,沢田君却似乎非常紧张。他咬着牙挤到我前面,将我向后方轻轻一推,声音干涩地提醒我:“小心,京弥同学!” 我不由一愣。 与此同时,最中间的篮球忽然发出“啪”的轻响,伴随着奇怪的彩带与礼花,reborn如同复活节彩蛋里的兔子一样,从篮球里跳了出来。 “surprise~”他尾音上扬着说。 “什么‘surprise’啦!”沢田纲吉有些不满地对他喊道,“篮球车里可是满的,你这样做很危险啊!” 不过,大概是他抱怨过太多次,reborn干脆已经无视了他。小婴儿睁着圆圆的双眼,对我说:“既然只剩下一次机会,就由京弥再陈述一下要求好了。” 在沢田君“别总无视我啊”的背景音中,reborn略微停顿了一下,又直直地看向沢田纲吉,语气平淡无波地补充道: “对了,如果第三次还是没能成功找到合适的基地,你们四个就去澳大利亚的袋鼠家里学习拳击吧。” 沢田纲吉:“……” 我:“……” 什么,居然是“我们四个”而不是“他们三个”吗?!根本就是连坐啊,他早说的话我就选第一个音乐教室了! 不过真的在震惊的好像只有我和沢田君,不知道为什么,狱寺和山本好像对沢田怀抱着了迷之自信,甚至看起来有点期待我列出非常困难的需求…… 考虑到reborn掌握着理事长女士的联系方式,如果挑唆取来说不定真的会把我流放到澳洲去,我只能含泪接受了这位世界第一杀手的连坐制度。 我说:“只要环境安静,容纳人数合理就可……” reborn:“如果放水的话就先去动物园里和袋鼠一起拳击。” 我:“…你是魔鬼吗?!” reborn一言不发,漆黑的眼睛望过来,同时脑子上的小变色龙爬到他手中,缓缓幻化成了一部手机。 “……” 虽然很想吐槽这条变色龙魔幻的功能,不过情况紧急,来不及了! 我只能一边观察着reborn的脸色,一边若无其事地继续: “只要环境安静,容纳人数合理,楼层足够高,设施齐全,有单人沙发,坐北朝南,窗帘遮光效果好,空调制冷出色,窗边视野好,室内有一定的绿化,不容易被打扰……就好。” 沢田君同样对我露出了“你是魔鬼吗”的惊惧表情,但因为我也是受到了reborn的胁迫,他的脸色几经转换,最终变成了“为什么reborn连京弥同学也能威胁到”的无力表情。 …当然是因为他掌握了我的经济命脉!话说回来,沢田君的表情也太好懂了点,黑手党boss这副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我决定给他一些时间去消化这些需求。 于是,在长达两分钟的沉默之后,命很苦的沢田纲吉君,终于在大家的注视之下,举起一根手指,满脸勉强,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校、校长办公室…?” “回答错误。”reborn举起一块画着红叉的牌子。 “怎、怎么会?!呜啊,不会真的要去澳大利亚和袋鼠拳击了吧……”沢田纲吉抱住脑袋,脑中很快浮现出了另一幅画面。 夕阳吸引,广袤的澳洲大草原上,他被迫只穿着平角裤,双手戴着拳击手套,被一群袋鼠追在身后,身后跑出滚滚浓烟。同样衣衫褴褛的朋友们站在一旁,热泪盈眶地为他呐喊。 而他回过头,刚看了一眼京弥,就被留着飞机头、浑身肌肉的袋鼠包围,拳打脚踢起来,其中一只还披着黑色外套,戴着红色的风纪袖章。 【不要啊!无论是去澳洲和袋鼠拳击就已经很恐怖了,连累京弥同学的话会被云雀学长追杀的吧,太恐怖了!】 他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宽海带泪:“reborn……” 我:“……” 等等,怎么回事啊?沢田君好像脑补了很不得了的东西,简直像是看到了人生尽头一样啊? 不对,仔细一看,好像连狱寺君的脸色也很凝重……山本君更是已经开始拿“没关系我们三个加起来应该可以打过袋鼠”这种话在安慰大家…这几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眼看着气氛逐渐变得悲情,我忍无可忍,只能顶着reborn深邃的目光,艰难开口: “实在不行的话,让我来找也可以吧?” 小婴儿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确定吗,云雀京弥?”他说,“只有彭格列家族的成员才能参与基地的正式选择哦。” “那你刚刚说要流放的时候倒也把我排除了啊。”我忍不住吐槽。不过很快地,我又正下神色,冷静地说: “因为我提出的要求太多了,对于沢田君他们来说也很为难吧。不过,其实我心中早就有合适的教室备选了。” - 之前已经说过,接待室有着豪华的柔软沙发、质感厚重的木制办公桌,价格不菲的落地盆栽,是风纪委员会专用的办公室。 之前还说过,身为并盛地头蛇、风纪委员长的云雀恭弥曾经告诉我,如果心仪的部活教室已经被其他部门占领,那就抢过来。 ——没错! 事已至此,为了不让大家一起去澳洲打袋鼠,我的计划就是率领大家占领接待室! 目前是下午2:35分。根据我的观察,这个时候的云雀恭弥刚刚结束午休,大概率在操场或者教学楼巡视。 通常来说,他巡视一个区域所花费的时间刚好十五分钟。保险起见,我们最好按照他只巡视一个区域的用时来算。 我低下头,慢悠悠地从口袋中取出生徒會的袖章,慢条斯理地别上衣袖,又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与衣摆。 狱寺山本跟在我身后,表情隐隐有些兴奋。 “我们有最多十五分钟的时间。只要干掉里面的风纪委员,这间全校最豪华的接待室就是我们的了。”我说。 狱寺已经将炸药捏在五指间,此时眉毛一扬,目光炯炯地看向头顶写着“接待室”的门派。 “身为左右手,我一定会为了十代目抢下这间教室的!你们两个离我远点,别添乱。” “啊。”山本武应了一声。他单手拿着球棒,将它背在身后,冲着我笑了笑,“云雀的提议很有意思,而且我对占领地盘的游戏可是很擅长的,也不会输的。” 沢田纲吉有些踌躇地看向我:“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京弥同学…?” 我也笑起来,对着他眨了眨左眼,露出尖尖的虎牙。 “当然没问题。”我大方地说,“哥哥的就是我的。就算我们抢下接待室,它也还是姓‘云雀’,对吧?” “话是这么说……” “嗯嗯,就是这么说的。”我说着,一脚踢开接待室的大门,带着兴致勃勃的狱寺与山本,在风纪委员怔愣的目光当中,抬起胳膊露出学生会的袖章。 “学生会要务执行,无关人员速速散开。”我扬起声音道。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6、我来造反咯 “大、大小姐,你这是?!” “我来造反咯。”云雀京弥颇具幽默感地回答。 此时大部分风纪委员都分布在校内巡逻,因此接待室里只坐着三五个飞机头。 这群人用见了鬼的目光眼神瞪着云雀京弥与她身后的人,看起来cpu快烧干了。 直到其中一位风纪委员憋出来一句:“啊?” 京弥客气地说:“接待室现在是我的了,麻烦你们出去。” “什…?!” 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狱寺君已经将点燃的炸药甩了出去。 “砰——!” 仿佛是狱寺针对“在音乐教室后殴打同学”的风纪委员的报复,距离窗户最近的那位,在滚滚烟尘中直接被轰飞了出去,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来。 同一时间内,山本也以挥舞球棍的姿态,从背后敲晕了一个人。 余下的飞机头们纷纷紧张起来。不过,他们毕竟在委员长手下工作,对于这些混乱场面意外地接受力很强,没过多久,便已经捏着拳头冲过去,和狱寺山本君扭作一团。 另一方面,狱寺君有着威力不小的炸药作为武器,山本则陷入了击打棒球般的玄妙状态,两人面对风纪委员居然毫不发怵,二对多甚至还游刃有余。 接待室里充斥着“炸裂吧”“本垒打”“救命啊”等乱七八糟的呼叫,场面堪称鸡飞狗跳。 然而,始作俑者的京弥同学只是斜靠在门边,若无其事低头端详着手中的硬币…不过她一向都不是很健康,纲吉也没办法想象她加入混战的模样。 老实说,那种场面大概会和云雀学长面露微笑向大家打招呼一样惊悚吧…… “呜啊!” 风纪委员的哀嚎把他愈发飘远的思绪扯了回来,沢田纲吉回过神,才发现接待室的风纪委员居然都已经被解决了! “狱寺君,山本…”他流着冷汗叫住另外两个同伴,看了眼倒地不起的风纪委员们,有些犹豫地说,“这样就够了吧?” 总不能把他们都扔到窗外去吧?这里可是三楼,扔下去怎么说也得住一个月院、说不定之后还会被打击报复! 更重要的是,他总有种预感,如果被发现,云雀学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一定不能让云雀学长看见!】 怀抱着这样的心情,他走到窗边,掩耳盗铃般地拉上窗帘,打开日光灯,才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是需要满足reborn说的条件没错啦,不过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风纪委员真的没问题吗?”他说着,有些紧张地看了眼京弥,想从她的回答中寻找一些令人心安的线索。 虽然他完全没有参与斗殴,也根本没有提出什么主意,但还是忍不住操起了最多的心。 然而,京弥指了指另外两人(主要是狱寺),很认真地回头看向他,反问: “欸,你们不是很厉害的黑手党家族吗?怎么还会怕风纪委员?” 沢田纲吉:“……”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承认黑手党的设定了啊! 狱寺:“哼,你倒是有点眼光。” 山本:“哈哈哈,云雀说得也没错呢!” …而且这两个人也完全没当回事! 发现只有自己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沢田纲吉绝望地抱住脑袋: “但是那个可是云雀学长啊!虽然不用被流放澳大利亚了,但是被他发现我们抢了接待室他一定会生气的——呜哇,说不定会被杀掉的啊!” 彭格列十代目已经彻底沉浸在对世界末日到来的恐慌之中了。 “别担心十代目!身为左右手,我一定会干掉那个云雀,解决您的烦恼——彭格列绝对不会输给一个小小的学生组织!” 狱寺隼人拍案而起,左手撑着桌面,右手握拳,微微昂起头,眼中忽然亮起来熊熊火焰: “这就是我证明自己的机会!” ——这个人又擅自燃起来了! 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一时半会没想到该如何劝狱寺君放下这个念头。虽然狱寺君很厉害没错啦,不过云雀学长可是能一个人单挑一群不良少年的恐怖存在,完全不是普通人类的范畴了…… 他最终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放回到京弥身上。 注意到他的视线,云雀京弥微微蹙眉,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想到什么似的,对着沢田纲吉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大概是“没问题”的意思。 沢田纲吉心中对她的敬意油然而生。 【太可靠了……京弥同学不愧是传闻中的超级优等生,即使是陷入自己世界里的狱寺君也有方法应对!】 毕竟狱寺君可是把风纪委员扔下楼了啊,这对他来说未免过头,如果能劝说狱寺君冷静下来的话,他也不用这样提心吊胆了。 如果是京弥同学的话,绝对是可以相信的! 他睁大双眼,充满期待地看向京弥。 他看见云雀京弥面不改色地走到狱寺跟前。 狱寺君似乎对她被reborn看好这件事耿耿于怀,见到京弥靠近,立刻拧起眉,有些警惕地看向她: “做什么?” “‘小小的学生组织’这种话,说出去可是会挨揍的。”云雀京弥说,“还有,现在大家都是学生会的成员,可别小看学生组织喔。” “什么?”狱寺愣了一下,随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是在挑衅吗?” 本来以为她是在维护云雀学长,结果只是很在意学生会被小看这件事吗……?! 一边在心底尽职地吐槽,一边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死鱼眼,纲吉心中叹了口气,还是认命地靠近过去,准备在冲突之前解决好两人的矛盾。 京弥道:“我只是在提醒狱寺君,你太敏感了。” “用不着你提醒,更何况加入学生会不是你强迫的吗?”狱寺君的脸更臭了,“那种学生组织里大部分都是杂鱼,根本不……” 忽然。 “砰——” 门从外面被一脚踢开。 沢田纲吉抬起头,随后,整个人僵硬成了一座行将风化的石像。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披着外套、神色冷淡的黑发少年缓步走进来。 狱寺隼人睁大眼,坚持吐出了最后几个字:“……不足为惧。” “……” “哇哦。”云雀恭弥似乎笑了,重复了一遍,“不足为惧。” 他说完,垂下眼,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接待室,在看到地上横躺着的风纪委员后,眉头微微一扬。 紧接着,他的目光准确锁定在了云雀京弥身上。 云雀恭弥:“你很厉害啊,京。” 沢田纲吉:“……”咿!!! 是在嘲讽吧、云雀学长已经生气到出言嘲讽了啊! 他小心翼翼地觑着这对兄妹,不由在心底抓狂呐喊。 总觉得下一秒云雀学长就要出手了…太危险了,成为学生会成员搞不好比变成黑手党还危险啊! 接待室里出现了诡异的沉默。 接收到兄长心情不虞的信号,京弥忽然露出了前所未见的无辜表情。她眨了眨眼,微微抬脸看向云雀,以一种格外无辜、几乎与reborn折磨他时相似度100%的表情,慢悠悠说道: “我只是谨遵哥哥教导,把想要的部活教室抢过来了而已喔。” 随后,顶着另外三人或诧异或惊恐的目光,她走上前,抬手按住云雀恭弥的肩膀,若无其事地把大魔王向门外推去: “这里现在还没整理好,有点脏乱。哥哥先去外面等一下吧,我收拾好了你再进来坐。” 云雀恭弥:“?” 他好像愣了一下。 随后,委员长抽出浮萍拐,冷着脸转向沢田。 沢田纲吉:“?!” 好像是因为被京弥同学用奇怪的方式糊弄所以很不爽、但是没办法真的对她出手,于是想在其他人身上发泄怒火的样子啊…? 这个人、难道是什么不能对妹妹出手的妹控吗?! “…对不起云雀学长,我们这就出去!” 他极为识时务地出声道歉,拉着不太情愿(甚至看起来很想和云雀学长一决高下)的狱寺君,以及完全没看出气氛诡异的山本,强笑着向门外走去。 “哥哥出去就好。沢田君他们还要和我一起收拾接待室呢。”京弥说。 “……” 立刻逃走躲避麻烦的愿望告罄,他只得含泪望向京弥。 所幸,或许是他的倒霉表情取悦了云雀,他们老虎脸上捋须的行为竟然没有遭到报复。 …倒不如说,云雀学长居然真的听了京弥同学的话,收起浮萍拐,又臭着脸离开了接待室! “居然真的从云雀学长手中活下来了……”他睁大眼,盯着云雀恭弥远去的背影,有些不可思议地呢喃道,“难不成京弥同学真的有什么办法吗?”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京弥同学飞快跑过去关上门,将它反锁,又麻利地拉起窗帘,把窗户打开到最大,最后看向他。 云雀京弥:“大家动作快点吧。” “…欸?” “窗户下面有空调外机,踩着下去的话就可以跳到隔壁的会议室,再从会议室另一扇窗户跳下去,能踩着平台到二楼。这样就可以从二楼的走廊逃走了——恭弥的耐心很差,动作得快一点才行。” 她顿了顿,注意到他有些呆滞的神色,贴心地问:“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沢田纲吉:“…所以说根本只是在拖延,然后趁着这段时间赶快逃走吗?!” 不出意外的话,上一章的最后她还势在必得地说着“没关系哥哥的东西就是我的”这种话吧,结果真的遇上云雀学长还是要逃跑吗! 京弥叹了口气,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眼神看着他:“如果不跑的话就要被揍了,我是为了你好啊,沢田君。” “不是这个问题吧!”他吐槽道。 “这也是迫不得已呀。reborn不是说了找不到合适的秘密基地就要去澳洲么,如果他真的联系上母亲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把我们送出去的,而且那种话当然只是骗骗你们啦,如果不那么说的话大家一定会因为要和哥哥对上而没有勇气和我一起的。 “退一万步来说,被哥哥打进医院可比被流放好多了,澳大利亚可是有很多蜘蛛的喔。” 出现了!和最开始一样,用大量长难句来掩盖尴尬的事实! 而且被蜘蛛咬真的比直面云雀学长要好吗?! “——什么?居然是骗我们的吗?!” 已经从窗台爬下去、正挂在空调外机上的狱寺惊愕地抬起头,瞪着京弥,咬牙切齿地自语道:“你这家伙,reborn先生居然会相信这种女人……” 京弥:“以防万一,狱寺君请再快一点。” “知道了!”狱寺满脸不耐,下意识地抬头吼道。不过很快,已经从空调外机爬上去,站在隔壁教室窗口,探出头的他略微停顿了片刻,又露出了有些迷茫的表情,“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啊…?” 不过,没等他思考出结果,被催促着离开的山本武也爬了上来。 “咦?狱寺说得有道理啊。”山本摸了摸后脑勺,也露出了稍许思考的表情,“其实我原本也想着和云雀好好说说、让他不要追究的,结果不知不觉就听了京弥的话呢,哈哈。” 狱寺已经摸着下巴,彻底陷入了沉思。 “当初蠢牛也一直叫她‘女巫’,莫非……” 在沢田纲吉一边吐槽,一边颤颤巍巍爬上去时,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 “…莫非云雀京弥真的有异能力,能让人按照她说的做?!” 他一抬头,看到狱寺的头顶亮起了灯泡。 17、沢田君很担心你 总而言之,抢夺接待室的计划还是圆满完成了。 放跑大家之后不久,听到动静的兄长就察觉到了不对,抽出浮萍拐,连门带锁一同破坏掉,满身低气压地踏进了接待室。 然后,在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下,云雀恭弥终于屈服于“你亲口说想要就抢过来”的论据之下,勉强放弃了对学生会成员的追杀。 “接待室你想要就让给你吧。” 他冷哼了一声,垂下眼,在我露出欣喜的表情之前,又缓缓开口: “作为赔偿,风纪委员会新部活教室的家具费用,全部从你的零用钱里扣除。” “……”晴天霹雳! 两个月零花钱付诸一炬,我眼前一片天旋地转,顿觉前途无亮,还不如就让母亲把我抄送去澳大利亚。 而我甚至很难做出抗议,因为根据我的判断,真正算下来的话,如果要接全部重购接待室的家具,需要的金额至少在三个月以上。 云雀恭弥甚至给我打了折…… 更糟糕的是,不知道那天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狱寺看我的眼神变得格外诡异,虽然还是很不耐烦,但是其中又包含着微妙的探究欲,让我如芒在背,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衣服穿反了。 然而,每当我转过头,想抓他正着时,狱寺又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收回视线,毫无破绽——这家伙是什么猫科动物吗,把我当逗猫棒玩呢? 这样的生活对我而言实在太煎熬了,因此,我只能一有空就躲进接待室玩手机,以此逃避自己血亏的人生。 鲔鱼:【今天要一起来天台吃便当吗…?狱寺君和山本也都在的】 打飞大魔王:【如果碧洋琪さん也在的话就可以 鲔鱼:【欸、为什么?!】 鲔鱼:【碧洋琪的料理很恐怖——如果和她一起的话一定会吃到奇怪的东西然后进医务室的啊!】 鲔鱼:【[恐慌][恐慌]】 打飞大魔王:【因为这样狱寺君就不会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了】 鲔鱼:【哈……】 鲔鱼:【我会和狱寺君说的!t.t】 鲔鱼:【要来吗?】 我瞟了眼桌上吃到一半的饭团,忍不住阖上眼我,幽幽叹了口气。 打飞大魔王:【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下次一起吧】 鲔鱼:【[兔子担忧]】 我切出和聊天界面,食不知味地咬了口饭团,点进另一个对话框里。 上一次聊天还是在昨晚,我没有回复。 nagi:【我现在都很好】 手在按键上停滞了片刻,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随手选择了一张贴纸,发送。 打飞大魔王:【[兔子可怜]】 打飞大魔王:【下午去找你,可以吗?】 对方的在线状态很快亮起,最上方的id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我耐心等候着,显示输入的字体来来回回变了四五次,才收到对方发来的消息。 nagi:【好】 - 我和nagi的缘分,要追溯到更久远的小学时期。 大概是在四年级的时候,母亲因为工作刚好要回国,那时候我恰好因为换季感染了肺炎。 由于此前我小病不断,总是调理不好,她便干脆把我接到了医疗系统更出色的文京区,在誠之小学暂读了一个学期。 nagi是我在誠之小的第一个朋友。 她性情内敛,有些怕生,因此在班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透明人的状态。 誠之小这种排位极前的学校,里面的学生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优越感,八九岁又是小孩没有树立起正确价值观的时候。身为插班生,她性格不讨喜、成绩只能勉跟上,父母也不太在意,于是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大家排挤的对象。 只是我在民风淳朴的并盛多年,又沾了恭弥横行霸道的光,根本没有这种奇妙的“阶级意识”,于是毫不犹豫地靠近过去,逐渐和她有了更多交流。 后来我才知道,她不叫“nagi”,而是叫凪。 就如誠之小的大部分学生一样,凪的母亲是演员,继父是外资企业的高管,看起来有着不错的家庭条件。 后来我渐渐发现了问题。凪不太擅长与人交流,这没什么,可她的母亲认为这种孤僻是“精神有问题”,继父对此更是不管不问。凪和我说,她来誠之小只是因为母亲需要这份体面,而继父又刚好调任,在文京过渡。 我想她一定很彷徨。 “我的家乡在并盛。”我告诉她,“那里是个很小但很平静的城镇。” 那时候,凪看着我,微微睁大眼,脸颊泛起憧憬的红晕。 “你可以离开那个家。”我竖起食指,认真地说,“我的零花钱很多,可以攒够你小学到中学的食宿费,到那时候,你就来并盛吧?” “可,可是……”她低下头,避开我的视线,语气低落下去。 “我哥哥很厉害,他谁都能打得过,到那个时候谁也不会欺负你,就连你爸爸妈妈也不会。” “……” 我凑近了凪,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又伸出另一只手,在她面前屈起小指: “就这样决定了。来拉勾吧,好不好?” 在长久的沉默后,她终于轻轻地嗯了一声: “…好。” - 减去日常开销,再减去赔偿给恭弥的,以及留给学生会应急的金额之后,我目前手头上只有二百万円;以每个月十五万的开销来算,也不过只能花一年多一点,还不算其他意外支出。 甚至对于凪来说,每个月十五万绝对是消费降级了…… 一想到这里,我就为九岁时自己的口出狂言感到无比羞愧。 明明自称零花钱很多,但为什么根本攒不下来啊! 更重要的是,“帮助凪逃跑”是我当初亲口许下、现在也仍然想实现的承诺,可是如果直接和凪说,一定会被她以“不可以麻烦京弥”类似的借口所婉拒。 因此,只能先斩后奏,一鼓作气攒够钱转给她,才不会功亏一篑。 凪目前和母亲一起居住在涩谷的代官山,新干线大概需要两个半小时,单程票价在一万五左右……哇啊,有点肉疼,早知道上个月不买nslite了!现在的也能用来着! 越想越不得劲,我长叹一口气,囫囵吞枣把没吃完的饭团咽下去,把手机塞进外套,准备光明正大地翘掉周五下午的全部课程。 “从这点来说,学生会会长真是不错的特权阶级啊。”我自言自语地感叹道,“就算是翘课也可以说成是处理事务,天高皇帝远,真好啊,就是有些缺钱……” “缺多少呢?” “大概四百五左右?如果学生会发展得不错的话说不定可以从妈妈那边拿到更多的资金,那样攒起来就很快……等等!” 我忽然意识到不对,止住脚步,低下头。 “ciaosu~”穿着燕尾服、戴着单片镜的小婴儿冲我摘下高顶礼帽致意,“午休还没结束呢,现在就要翘课吗?” 我:“……” “虽然大概已经习惯了你的神出鬼没,但是这样真的有些吓人。”我僵着脸说。 “是吗,我看你没有被吓到的样子呢。”reborn满脸无辜地回答。 “而且在我说缺钱的时候就立刻以资本家的打扮冒出来了,很诡异啊。”我顶着死鱼眼继续吐槽。 reborn假装没有听见。 他三两下跳到办公桌上,从怀里摸出一张边角微卷的羊皮纸(就连这种配件也要契合打扮,这个人真的很诡异啊),伸手抬了抬单片镜,念道: “迄今为止,学生会已经完成了‘后勤部长的试炼’,‘秘密基地的试炼’两项活动,再完成第三项的话,就可以从理事长女士手中获取一百五十万円的活动资金。” 我:“?!” reborn将羊皮纸翻转过来,上面果然以英文花体勾选了两条任务,和他刚刚所说的如出一辙。 …话说回来,这种东西没点英语门槛还看不懂,连任务字体都要符合资本家的设定吗,也太入戏了点吧!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我还是努力地睁大双眼,尽可能真诚地问: “那么第三项任务是什么呢,尊敬的reborn阁下?” “不是reborn,是柏林哦。” 他眨了眨眼,抖了一下手上的羊皮纸,趴伏在帽檐上的变色龙列恩忽然爬到他手中,变成了一支鹅毛笔。 鹅毛笔落在纸上,传出一阵“唰唰”的轻响,reborn边写边道:“三。” 我:“三?” reborn:“二。” 我有些困惑地拧起眉。 “一。”小婴儿举起手中的羊皮纸,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定定地望着门的位置。 “哗——” 与此同时,接待室的门被大力拉开,沢田纲吉微微弯腰,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抬起头。 那双柔软的、下垂的,犹如草食动物一般棕色的双眼,饱含着关切与真诚,直直地闯入了我的眼中。 “京弥同学!” 大概是他路上跑得太卖力,在室内时忘记压低声音,也可能是我被自己心神不宁,听到沢田纲吉的声音,我的呼吸竟然不由自主地滞了一刻。 我忍不住想要后退,却被沙发挡住路线,于是只能勉强与他维持着对视:“怎么了?” “啊、其实也没什么……”他仿佛这才回过神,也莫名其妙地红了脸,从怀中取出一只便当盒,有些扭捏地递到茶几上。 我注意到他似乎刻意避开了我的视线。 “因为京弥同学说已经吃了一半,但是大家都很想和你分享。” 他挠了挠头,有些赧然地说:这是狱寺君新买的便当盒,还没有用过,里面装了妈妈做的天妇罗,还有山本家的鲣鱼寿司…对了,还有狱寺君自己做的沙拉。” 我有些愕然,张了张口,到底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像白痴一样,愣愣地注视着他。 “因为京弥同学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有什么事情的话也可以和大家说的。”沢田君说着,又抬起头,再一次露出了认真而温柔的神情,“大家都会帮你的。” 18、碰瓷凤梨头(修) “给我四百万。”我说 沢田纲吉:“…哈?” 我诚恳地说:“实际上,因为抢占接待室的原因,我被哥哥扣了一大笔零花钱,所以很需要用钱。沢田君不是说怎么样都可以帮我吗?请给我钱。” 沢田纲吉:“……我没说那种话吧!而且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可能拿出四百万的啦!” 思忖片刻,我低下头,发出幽幽一声叹息。 沢田纲吉:“……”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满脸都写着“你到底在失望什么啊”的无奈,看起来有点好笑。 “——既然如此,我就下达给你们这次的任务吧。” reborn抬起头,单片眼镜上闪过一道白光,由手握着列恩化作的手杖,直直指着我与沢田君,摆出了丑恶资本家的嘴脸: “那就一天之内在代官山赚到四百万好了。” 甚至因为沢田君没有听到我们两个刚才的对话,他还状似亲切地额外补充道: “只要一天内在代官山赚到四百万,就可以获得一百五十万的奖励金喔。” “四、四百万?!”沢田纲吉瞪大了眼,随即立刻指着reborn叫嚷起来,“怎么可能一下子挣到那么多钱啊!就算是代官山也不可能的!” reborn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哼,我们可是黑手党喔。” 沢田君的表情更加惊恐了:“是叫我们去抢吗?!” “我可没这么说哦。” 沢田纲吉:“不,你就是这个意思吧!” “总之,不挣到四百五就别回并盛了,永远在代官山生活吧。”reborn选择性无视了他的话,扬起可爱的笑容,“顺便一提,你们的证件都在我这里,所以如果留在代官山的话,只能按黑户来算了。” “黑、黑户……”沢田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时露出了绝望的表情,整个人变成了黑白色,感觉随时要灵魂出窍了。 说实话,我觉得“变成黑户”这种说法大概率只是在恐吓沢田君,不过毕竟事关奖励金,一天之内挣四百万还是太夸张了。 “可是我的目标是一共再挣四百万……”我摸了摸下巴,用商量的语气说,“减去奖励的一百五十万,其实只需要挣到二百五十万就可以了?” reborn爽快地说:“好啊,那就二百五十万好了。” 我:“!!!” …糟糕了,好像被骗了! 只是稍微提出减了一百五十万就立马答应了,感觉就好像去景区买纪念品时,因为提前做好了被坑的准备所以一上去就砍了半价,结果店主笑容满面地说成交了一样! 好像还是亏了啊,莫非其实应该直接打一折,说大家挣钱也不容易、所以目标就定成四十万,这样比较好? 我欲言又止。 仿佛看穿了我的思绪,reborn将羊皮纸卷起来插进口袋,黑漆漆的双眼注视着我: “时间不多了,还不出发吗?” - 就这样,原本要单独前往代官山与友人会面的我,莫名其妙地接取了“一天之内赚取二百五十万円”的任务,并获得了一个只有吐槽能力一流的废柴同伴。 由于路上耗费的时间也有两个多小时,我干脆放弃了回家换衣服的想法,所幸现在刚好是下午一点,算好时间,抵达代官山的时间差不多也是正常的放学时间,所以不用担心被当成逃课的学生惹来麻烦。 沢田纲吉瞪圆了眼睛,相当捧场地惊叹道:“好周到!” 我还没来得及发表一番心得体悟,他便又想到什么似的,小声说:“不过居然连逃学都表现得这么熟练,该说不愧是京弥同学吗……” “什么叫逃学啊,太失礼了,沢田君。”我皱起眉,不满地看向他,认真纠正,“这次行动成功之后就能获得部活资金,这可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是事关学生会乃至整座学校发展的重大活动!” 沢田君似乎被唬住了:“是、是吗…?!” “当然是这样了。” 我义正言辞地回答。 直到沢田君半推半就地和我坐上了新干线,满脸复杂地盯着窗外思索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意识到问题。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去代官山啊?” 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因为要去那里见一位朋友。” “……”沢田纲吉露出思索的模样。 他的脸色从沉思到困惑皱眉,再到恍然大悟,最后变成无语谴责,期间也才过去两秒钟。 “所以还是因为自己想翘课啊!” 他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嘴上说着为了部活资金什么的,我差点信了——真是的,本来车票的钱是我想用来买漫画的……” 这个人真的只有在吐槽这方面很敏锐啊?本来以为忽悠过去了的…… 但是,身为云雀家的人,我在做坏事上的潜力是无限的。 于是,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凑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煞有介事地警告他: “小点声喔沢田君,万一被别人听到可是要出麻烦的,搞不好会传到风纪委员耳朵里,被云雀恭弥追杀呢。” “!” 沢田君顿时闭上嘴。 因为震惊,那双有些下垂的、小狗一般的圆眼略微睁大,一眨不眨地看向我,脸颊与耳朵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也许是手捂着他不太舒服,在我的注视下,他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 我感觉到掌心被某种东西擦过,触感干燥而柔软,不由一愣,随后被烫到似的飞快收回手。 大概是我收回手掌的速度太快,沢田纲吉没有反应过来,那双亮晶晶的棕色双眼还怔怔地注视着我。 说实话,时下更流行狱寺和山本君那样帅气而具有攻击性的长相,就连凶名远扬的哥哥也因为脸蛋而得到了不少女孩子的爱慕,可是沢田君显然不是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 或许正是因为他拥有这样的气质,对于刚才那样明显超过社交距离的接触,我并没有觉得反感。 我若无其事地把鬓边的碎发别至耳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低头看了眼时间: “哎呀,快到了呢。” 沢田纲吉略微沉默了一下。我猜他大概是想说点什么的,不过此时气氛实在有些微妙,因此他也只好假装忘记刚才的尴尬: “是,是啊。” - 下车的时候恰好四点,天仍然蓝得透彻,但阳光已经微微向西,没那么炽热了。 街道两边种满了葱郁的香樟,微风一吹,便会随着沙沙声摇曳。 我拉着沢田君躲到树荫下,借着阴影遮挡,在手机上飞快地敲下一行字: 【我到了。还是之前的甜品店吗?】 对方几乎是立刻回复。 nagi:【嗯】 nagi:【我给你点了抹茶千层和冰淇淋苏打】 打飞大魔王:【[喜欢]】 打飞大魔王:【我还带了朋友来……你介意吗?】 又是正在输入中。 我拉住沢田纲吉的衣袖,低头盯着手机,耐心等待着,终于看到凪发来的消息。 nagi:【没关系,朋友さん要吃些什么呢?】 哇,好问题。虽然也认识有段时间了,不过我也不确定他喜欢什么甜食和饮料……倒是午休的时候,如果reborn或者蓝波偷偷吃了他的汉堡肉他就会很生气,不过从这一点上也没法推断什么吧?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等他到店自己点,忽然感觉到手腕传来一股拉力,我被迫止住脚步。 与此同时,沢田纲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京弥同学,小心…!” 我抬起头,发现自己险些撞到人,连忙后退一步:“抱歉。” 险些被撞的是个有些瘦削的少年,嘴边挂着浅浅的笑容,穿着单薄的衬衫黑裤,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 我皱了皱眉。 “啊,没关系的。”他对我笑了一下,余光扫过沢田纲吉,深蓝的双眼似乎眯了眯,“不过下次可要注意些啊。” 我注意到他手中提着的大号购物袋,里面被各种膨化食品塞得满满的,除此之外,聪溢出的部分看,好像还有杯面与口香糖、一看就很不健康的碳酸饮料——呜哇,他是去超市进货了吗? ……说实话,这家伙本来身上还隐约散发着点高深莫测的气息,只是一看到他手上的零食就觉得完全是错觉,搭配上此人奇异的发型…总感觉他是那时回家之后会玩galgame、幻想着在路边拯救并养成被父母遗弃的柔弱美少女,沉迷于二次元还会说出“错的不是我是世界”的御宅中二病啊。 正当我暗暗思索这家伙的成分时,身旁的沢田君忽然“咦”了一声,低头看着脚下,迟疑着提醒对方: “那个,你的口香糖好像掉到地上了?” 我也望过去,掉在地上的好像是最近广告打得火热的某款口香糖,因为里面附赠美少女贴纸所以很受宅男欢迎…啧,这个人果然是那种御宅吗? 顶着奇异发型的少年“啊”了一声,弯腰想捡,却因为购物袋塞得太满,动作幅度太大,引得最上面的罐装饮料都滚落下来。 沢田君刚想帮忙去捡,我伸脚挡住滚落的饮料,眼疾手快地抓到手中,连带着印有双马尾美少女的口香糖一起,塞回到对方手中。 热心的沢田君于是收回了手。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身旁似乎有谁散发出了不快的气息,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如果实在装不下的话,还是再拿一个购物袋吧。”我提醒说,“而且里面的东西太多了,很容易被偷走喔。” ……其实根本就没有人会偷这种零食,我只是想提醒他他的美咲酱口香糖露出来了,不过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希望他懂。 那少年闻言低头看了一眼,目光触及到大半部分露在外面的口香糖时,眼角一跳,连带着嘴角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 “……嗯,多谢您。”他扯着嘴角冲着我点了点头,随后假模假样地向远处看了几眼,指了指离得很远的两道身影。 我顺着目光看去,一个戴着帽子、一个顶着黄色的乱发,两人站在超市门口,手中更是抱着巨大的购物袋,看起来像是进行了一番大采购。 “我的同伴在那里,先走了。”蓝色菠萝头说。 说完,他便招呼也不打,迈着有些仓促的步伐走远了。 我忍不住回头,盯着他如同凤梨般诡异的发型,目送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奇怪的人。” 沢田纲吉“欸”了一声,有些诧异地看着我:“京弥同学也有这种感觉吗?” “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啦。”他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只是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总觉得笑容不太真心,似乎还有些危险,什么的……嘛,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啦。” “喔,是这个层面吗?”我说,“我是觉得他审美有些奇怪,那个发型一般人想不到的吧?搞不好是什么中二病,为了在学校里特立独行或者是cos动漫人物才照着水果理了发。” 沢田纲吉:“……” 他再一次露出了无力吐槽的表情:“怎么会有人为了这种理由去理凤梨的发型啊。” 我:“这可不好说喔。这年头的中二病还会在学校里建立自己的政.权,和三○无双一样想争霸天下呢,相比起来理发已经是非常保守的选择了。” “即使是这种情况也要含沙射影吗……不,仔细一想你和云雀学长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啊!话说你们两个的关系是三国○双里的袁○初和袁○路吗?!” 呜哇,把我和云雀恭弥类比成袁○初和袁○路吗?沢田君吐槽起来倒是意外的博学,这家伙难不成真是天才? 当然,想是这么想,这种比喻我绝对不会赞成的,毕竟这两位角色都没什么好结局,可不能随便套用。 话说回来,今天出行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和哥哥报备…虽然那家伙应该不会在意,但待会儿还是和他说一下吧。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摸摸鼻尖,又低下头。 “……咦?” “怎么了?”沢田君转过头望向我。 “没什么,”我摇摇头,从口袋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指边缘的伤口,“好像是刚刚被易拉罐划伤了,只有一小道伤口,不是大事。” 说着,我将手帕叠放回去,指了指不远处:“对了,约定的地方就在那里,是那家墨绿色门头的甜品店。沢田君想吃点什么?” “有伤口的话还是要及时处理啊,京弥同学真是太不认真了,如果路过药妆店的话还是先进去买创口贴吧…唔,甜品的话,我都可以啦。” 我低头打字:“那就试试新品好了,芥末松饼和洋葱拿铁——据说是只在代官山出售的限定款喔。” 沢田纲吉:“完全不听我说话吗……话说回来,那是什么限定款啊?!” 19、酸酸的 当然,最后的最后,沢田君还是拒绝了芥末松饼和洋葱拿铁。 “你一开始就是想单独来见朋友的吧?”他好像有些不自在,伸出手指挠了挠脸,对着我牵起一个笑: “如果是不惜翘课乘新干线也要来见面的人,对京弥同学来说一定很重要,我想还是不要打扰你们比较好。” 他说这句话时正站在甜品店门口的樟树下,春季下午,阳光明媚,温暖的日光穿过树叶,在他发间留下细碎斑驳的光影,一路洒进眼里,折射出忽明忽暗的光。 我余光里已经看见凪的身影,心里略微安定下来,于是郑重地看向沢田君,同他解释:“我和凪提前说过,会和朋友一起来,她也是愿意的。”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 “虽然是因为reborn的要求才一起来的,但一天挣到二百五十万怎么看都太离谱了,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京弥同学,还是不要在乎他的话了,按照原定计划做自己的事情比较好…而且,毕竟对方是你的朋友,我不在的话你们应该会更自在…吧?” 我微微皱起眉,盯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底气不足的沢田君:“怎,怎么了?” “又变成最开始的败犬模样了喔,无论是耳朵还是尾巴都垂下来了。”我忍不住说。 停顿了片刻,我又耐心地问:“如果按照沢田君说的,那么在这期间,你又要去哪里呢?难不成这段时间就在甜品店外面站着?” “……那也太可怜了!”他吐槽道,“我的话,应该会去书屋看漫画什么的…” 在我的目光中,他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 大概是脱离了熟悉的环境,而总是很吵闹的山本、狱寺君也不在身边,沢田纲吉一路上始终表现得有些心事重重,现在看来并不是错觉。 因为reborn提出了很难达到的要求,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完成,因此一直视自己为多余的人么? 果然和最初遇见他时那副样子很像……话说回来,他居然连“败犬”的形容都没有反驳啊。 为什么会这样呢?同样是朋友,在山本狱寺面前明明一直表现得那么自然,可是与我在一起时,却总是垂头丧气一般——是我让他不安了吗? 想到这里,心里便如失重一般,生出一种没由来的无所适从。我放缓了呼吸,极力将这种陌生的情绪从内心甩开,踟蹰片刻,还是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脸上掐了一下。 “一个人去书屋看漫画也没有很幸福吧。”我说,“你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难道就是在想这种事情?” 沢田“哇”的一下捂住脸颊,又露出了看起来很好欺负的表情。他似乎有些羞愤,又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微微抬高音量,反驳道: “可是京弥同学和重要的朋友见面,带上我这种人也没必要吧!” “……什么叫‘你这种人’啊?” 我也有些生气了,扬起眉,几乎是想也没想,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冷静地与他对视,质问道: “沢田君认为自己是哪种人?和重要的朋友见面为什么不能带上你?” 他好像被吓到了,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干涩的字节:“我……” “就算二百五十万円的目标看上去很困难,努力一下也可以做到,当初被持田学长下战书的沢田君不就是这样获胜的吗?沢田君自己都忘记了吗?” 想说的话不自觉便到了嘴边,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放缓了语气: “而且我早就说过了,沢田君是我的朋友。这一次也只不过是因为学生会的任务,要提前把你介绍给另外的朋友认识。沢田君,为什么这样妄自菲薄呢?” 他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干脆拉着他的手腕,将垂着尾巴般的沢田君拽向甜品店中,一边推开半掩的玻璃门,一边强硬地说:“就算没能完成任务得到部活资金,我也想跟沢田君一起在代官山好好游玩,所以请和我一起去。” 隔着薄薄的衬衫,我感觉到他手腕上传来的温度——真是不可思议,即使是只是这样的接触,也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比我要高,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是这样像小火炉的吗? 沢田纲吉仍然垂着眼,但我感觉手上的拉力小了不少。他一言不发,最终还是顺从地卸下力道,跟着我走了进去。 挂在玻璃门上的风铃发出叮铃铃的声音,倚在前台翻看杂志的店长小姐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我与沢田时愣了一下,随后扬起笑脸。 “欢迎光临。下午好,云雀ちゃん——唔,这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吗?” “才没有吵架,我和沢田君只是朋友啦。”我说。 店长小姐“哎呀”了一声,瞅了两眼沢田君,又笑了一下,没有再问。她指了指最靠里的卡座:“凪ちゃん就在那里等你哦。” “谢谢。” 我于是拉着沢田向店内走去。 “京弥同学…”沢田君似乎终于缓过神来。他略微使了使劲,挣脱了我的手,仍然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和往常一般,带着包容与些许无可奈何地看着我,小声道,“这种时候就不用再抓着我了吧?” “……” 的确是这样来着。 因为刚才短暂的有点上头,所以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放手。但在沢田纲吉提醒之后我才收回手,会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了点? 微妙地停顿了片刻,我转过头,假装严肃地发表免责声明:“因为沢田君总是满脸‘想要逃跑’的模样,我是怕你真的跑掉才这样做的。” “都进店里了怎么可能跑得掉啦!”他下意识地吐槽了一下,随后不知想起什么,忽然脸颊浮上红晕,看了眼四周,“——总、总之,京弥同学的朋友不是还在等着吗?快过去吧!” 虽然沢田君岔开话题的手段相当拙劣,但因为刚才那场小小的冲突,其实我也有点尴尬,于是欣然决定彼此放过,走向甜品店角落的卡座。 凪正低着头,用小匙搅着杯中的巧克力,看起来百无聊赖。 算下时间,现在刚好差不多是放学的时间,不过她并没有像寻常放课后的国中生那样穿着校服,一身白裙,外面套着浅色格子短衬衫,看起来像认真打扮过。 远远看到她这样,我的心情就不自觉雀跃起来,弯起眼睛:“凪!” 她寻声回头,惊喜地睁大眼,也笑起来,冲我招手:“京弥…!” 我点了点头,而后让出一步,向她介绍身旁的沢田君: “这就是我说的那位朋友,沢田君。” 沢田纲吉似乎已经完全放下了刚才的芥蒂,有些紧张地挺直了身子,仿佛新生入学后例行的每人自我介绍一般,略带僵硬地说:“你好,我是沢田纲吉……” 由于我提前和她发了消息,凪对于沢田纲吉的出现接受良好。只不过她也并非外向健谈的性格,因而只是有些腼腆地对着沢田君笑了一笑: “…我叫凪。” 正常来说,自我介绍时都应该是连名带姓的,但是凪的家庭情况的确有些复杂。无论是已经不在身边的生父还是母亲与继父,对她都只有冷漠与疏远,加之父母都是有名气的人物,报出姓氏反而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而在这种情况下,她通常只说自己的名字。 但正是因为这一点,更多同龄人都会好奇并追问凪的姓氏,如果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便会对她略有微词;可这种人若是真的得知她父母的身份,对她的态度只会变得殷勤,更加令人不适。 就像陷入恶性循环一样,凪与人交往时总受到家人或直接或间接的负面影响,让她难以正常社交;越是如此,她的父母就越认为她孤僻,更加对凪漠不关心,影响着她的心态。 ……不过,我相信沢田君一定和那些人不同,这也是我愿意把他带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我安静地注视着他。 果然,沢田纲吉听到她的介绍,只是微微一怔,随后便礼貌地对着她微笑了一下,没有对此过多置喙。 我悬着的心落了地。 依照我对他们的了解,无论是沢田君还是凪,都是温柔而心思细腻的人,他们的相性应该会不错。 最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我轻松不少,落座后,也强装无事地把菜单塞进沢田纲吉手中: “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就随便点吧,不要芥末松饼和洋葱拿铁的挑剔的沢田君。” 沢田纲吉乖乖接过菜单,刚翻了一页,听到我的话,就如同触发被动一般变成了死鱼眼:“喂,后面那句话没必要吧!芥末松饼和洋葱拿铁那种东西到底是什么人会去点啊?” 我:“嗯……做视频的探店博主?” “没有真的问你的意思啦…!”沢田纲吉从善如流地吐槽着,停顿了一下,又看向我,将菜单推回来,“还是京弥同学先点吧?” “我已经有抹茶千层和冰淇淋苏打。”我无情地拒绝,“沢田君选自己喜欢的就好。” “明明口味很正常还要给我推荐那种奇怪的东西……”他的额角挂出三道黑线,翻看着菜单,似乎暗自纠结了一会儿,才跟走近的服务员要了一份香蕉可丽饼与草莓奶昔。 呜哇,沢田君的口味意外的很甜啊。还以为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会因为太在意面子而点一些看起来很商务(?)的东西,比如美式和提拉米苏…… 反正每次周末拉着哥哥去买甜品,他点的都是那些带苦味的东西,毫无反差感,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这样想着,在沢田君与服务员交流具体口味时,我不由托腮偏头,明目张胆地观察起他来。 大概是因为之前经常被人叫做“废柴纲”,他在与陌生人社交时总是显得不太自信,一旦与人对视就会飞快移开视线,和吐槽人的时候截然不同啊。 ……明明刚才闹别扭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那么就要正常甜度的就好,麻烦您了。” 与店员结束最后的交流,一转过头,沢田纲吉就被吓了一跳:“——京、京弥同学?!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我神情自若地收回视线,实则掩饰尴尬地拨弄起鬓发。 “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巧克力或者抹茶那类的东西呢,这家店的提拉米苏可是很不错的,凪每次来都会点喔。” “是这样的…”凪的脸颊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对着我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露出回忆的神色,“我和京弥最开始,也是因为提拉米苏认识的。” “啊,说起来代官山距离并盛也有一段距离,如果不是特意过来,应该不太有机会遇到吧。”沢田君思索了一下,眼中流露出几分好奇,有点犹豫着问,“那么凪さん和京弥同学是怎么相识的呢?——啊,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不方便回答也没关系的…!” 他对待其他人还真是礼貌…… 我忍不住眨眨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凪。她略微抿唇,思索了一下,对着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于是垂下眼,陷入回忆,慢吞吞地说:“我和凪么……与沢田君那次相比,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情况呢。” 20、她与她 “带这孩子来文京主要是为了接受治疗,但是东大病院实在是太忙了,急诊结束的时间也不能确定,我们不得不提前预留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等待,请您见谅。” “没关系的,云雀女士。”主任微微点头,对着她笑了笑,“令爱非常出色,上周的数学竞赛还为誠之小赢得了全区第一,我们很放心她的成绩,何况儿童时期的治疗至关重要,我们衷心祝愿她能早日康复。” 穿着白色西服的母亲微笑颔首:“感谢您的体谅——小京,还不道谢么?” 年幼的她立刻低头鞠了一躬,抬起头,认真道:“谢谢您,小林老师。” 主任摆了摆手,俯身将打印好的讲义递给她:“这周的学习任务不重,知识点都在讲义里,云雀同学回去稍微复习一下就好,不用有压力。” “我知道了。” 和小林老师道别之后,母亲揽着她,又在手机上确认了一遍,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复查还需要抽血,真是辛苦你了,京弥。”裕子用有些难过的眼神望着她,又解释说,“最多半年我就需要回美国,之后可能很难有时间回家陪你和哥哥,所以要趁着这段时间,尽量多做一些检查。” 京弥点点头:“我知道的,妈妈是为我好。” “……”母亲又叹了口气。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止住了。 也许云雀的孩子都是这样,独立是不需要学习的天赋。即使京弥还是满脸稚气,却已经学会了得体地应对所有人,对父母也很少有依赖的情绪。 …不过也正常。由于工作原因,兄妹上了小学以后,云雀夫妇就和之前一样,不管不顾地往全球各地飞去处理工作。家里大小琐事都请过专业人士负责,即使主人不在,也能将两个孩子照顾得很好。 比起恭弥,京弥对她虽然尊敬有余亲密不足,但至少表面上看得过去……啧,想想真是来气,云雀恭弥那小子,还上小学就想着称王称霸,将来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麻烦。 这样一想,就觉得眼前的女儿更加可亲了——比起一身反骨钟爱打架的哥哥,她听话懂事、成绩优异,只是身体不太健康,但自己又从来不吭声,更叫人心里不好受了。 又在心里长吁短叹了好一阵,云雀裕子女士勉强挤出温柔的笑脸,不太熟练地哄着孩子:“昨天哥哥还给我打了电话,问你的情况呢。他说商业街新开了一家甜品店,里面的提拉米苏味道很不错,等你看病回来,要带你去吃呢。” 京弥歪了歪脑袋,敏锐地指出了问题:“恭弥怎么可能去店里吃甜品啊,肯定是草壁学长给他买的。” “……” 云雀女士完全不知道草壁学长是谁,面对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像对待儿子一样,给体弱多病的女儿暴栗,只好无视她的回答,状似惊喜地指着不远处: “哎呀,这里也有一家甜品店呢!京弥想吃什么,进去看看吧?我们打包放进车里,等抽完血再吃。” 京弥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这毕竟是来自母亲的好意。她接过母亲递来的钱包,认真地道了谢。 云雀女士:“那么我在车里等你。慢慢挑,多买一些也没关系,我们预约的时间在下午三点半,还有一段时间。” 京弥点了点头。 店门口悬挂着的风铃响起来,柜台后的墙面上挂着时钟,她抬起头,此时正是中午十二点。 这个时间点没什么生意,柜台前的店员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听见风铃声才挂起营业的笑容,对她说:“欢迎光临,喜欢什么可以随意挑选喔。” 因为甜品店坐落在小学附近,所以柜台正中摆的都是会吸引小朋友和年轻家长的品类,大多都是草莓或者纯奶油的口味,京弥看了眼便收回了视线。 她想起刚才妈妈说过的话,想起平时只喜欢苦味甜品的哥哥,抬头望向店员。 “请问还有提拉米苏吗?”她问。 “哎呀,提拉米苏吗……” 店员姐姐皱起眉,对着她歉意地笑了笑:“抱歉,上午的最后一份已经卖给那边的小客人了。” 京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一位穿着誠之小校服的同龄女孩。她留着深紫色的长发,发尾修剪得不太整齐,身影有些瑟缩,不知怎么的,看起来有些眼熟。 不出意外,现在应该是午休时间,未经允许,学生是不可以擅自出校门的吧?就算离校也应该有监护人接送……这样子没问题吗? 店员小姐没有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还在友善推荐:“巧克力口味的话,我们这里销量比较好的还有萨赫蛋糕和舒芙蕾,你需要吗?” “那么请给我一份打包的巧克力舒芙蕾,谢谢。”京弥飞快地说。 支付完相应的金额后,她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多管闲事一次,走向了店里唯一的客人。 那个女孩的桌面上摆着一份提拉米苏、一盘布丁,以及一杯牛奶,书包安静地放在一旁,面前是一本读到一半的精装书,阳光从一侧的玻璃窗外洒下来,落到书眉上,是夏目漱石的《我是猫》。 贸然靠近也许会吓到对方,京弥担心她遇到什么麻烦,在原地观察了片刻,却发现那女孩虽然低着头,却始终没有翻过一次书页,微微耸着肩,情绪似乎很低落。 这种情况搭话可能有些冒犯,只是她的状况看着实在不太好……算了,果然还是没办法置之不理。 下定了决心,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对方身旁,小声道: “请问——” 坐在卡座里的女孩似乎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露出了发红的双眼。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努力地做出若无其事地样子:“什么……?” 京弥微微一怔。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自发女孩,她有些不确定地报出她的名字:“风间…凪?” 对方也愣住了。 只是很快,风间凪便反应过来,拿起纸巾胡乱擦了一下眼角,看着她,略微回忆了一下,才有些慌乱的和京弥打起招呼:“云,云雀同学。” “……” 凪的羞怯内向不必多说,只是京弥那时也还年幼,还没有学会在这种情况自然地与人正常交往,因此,在一段微妙的沉默后,她只能勉强开口,不太熟练地问: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啊,当然。”凪也有些局促地回答。 她先是将书包往里推了推,自己也向那边挤了挤,随后才意识到对面是空位,京弥完全可以坐在那里,于是抿了抿唇,低下头。 京弥状似未察,欣然坐在了凪空出的位置上,微笑着对她道了一声谢。 好在卡座的空间够大,京弥与凪又都是小学生,即使加上书包,座位也还很宽敞。 “因为下午复检,所以打算来甜品店打包提拉米苏过去的。”京弥说,“没想到最后一份在你这里。味道怎么样呢?” 凪几乎没有像这样与同龄孩子有过正常的交流,面对京弥的提问,她几乎是立刻红了脸,磕巴了一下,才说:“味道…味道很好,不是很甜。” “是吗。我哥哥也很喜欢这种口味的甜品,说不定你和他很有共同话题呢。” 京弥似乎想到什么一样,不自觉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不过他从来不会自己去买,可能是觉得有损自己的威风——说起来,风间同学,这个时候来甜品店,是要在这里解决午餐吗?” “……”凪沉默了稍许,随后慢慢点了点头。 在京弥的注视下,她忽然又垂下了眼。 随后,凪声音有些低落地开了口:“爸爸从大阪回来,想和我见面,所以拜托妈妈和学校请了假,约在了这里。” 京弥从只言片语中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父母疏离的关系,因此没有冒昧打断,只是安静地等候着她的下文。 “和爸爸相见了大概十分钟,他接到现在儿子的电话,于是和我道歉后就离开了。” 凪说:“但是妈妈以‘要和一直在外地的父亲见面’为理由为我请了假,所以我不能回学校。” 她的解释很含蓄。但京弥在某些方面有着超乎寻常的洞察力,因此她几乎一眼就看出了凪的困境:如果立刻回到学校,几乎是和所有人宣告自己的家庭关系,而班上其实早就有“风间同学与家人关系冷淡”的传言。 对于心智成熟些的青少年来说,他人的议论也许可以视作过眼云烟,但对于八九岁的儿童来说,这已经是极为重要的、关乎自尊的事情了。 京弥当然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回家。也许凪的住址离学校很远,也许她没有钥匙,也许她母亲并不愿意看到她在这时候回家。 因此,她只是靠近了凪,睁大双眼,竭尽全力地用表情传递着自己的真诚与认真。 “虽然可能有点冒昧,但是我下午准备去医院…医院附近有寿司店和书店,我家的公寓也在那里。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可以邀请风间同学和我一起去吗?” 她的复检可能会耗费一个下午的时间,但如果凪愿意,她至少可以请求母亲将她载到餐厅请她吃午饭,或者是可以看漫画绘本的书屋,甚至请她去公寓做客。 至少不是在这里守着甜品,寂寞地等到放学。 凪的脸一瞬间又变得通红。心脏砰砰跳动,可是除了惊讶诧异之外,她的心里竟然前所未有地萌生出一种欣喜,这真是奇怪。 鬼使神差地,她也问出了古怪的问题:“嗯。云雀同学…喜欢提拉米苏吗?” 京弥怔了一下,点点头:“嗯,喜欢。” “…那么,这一块请你吃,好吗?” 尽管医生再三叮嘱过复检抽血之前不可以进食,可是面对着凪那双饱含着期冀与胆怯的双眼,京弥最终还是答应了。 她的敏锐与细心总是在奇妙的时刻发挥着作用,例如她能感受到,老师隐隐的奉承、母亲的内疚,以及此时此刻,凪深切的寂寞与期盼。 她最终与凪成为了朋友。 不说在文京区,誠之小在整个东京的排名也极为靠前,校风算得上优良。但即使明面上的霸凌不存在,隐性的排挤与孤立却很难忽视。因为京弥大部分时间都要请假去医院,在学校里的时间比别人少得多,所以对于这种情况,她也只是有所察觉,感触并不深。 后来与凪熟识了,她才对此有了更深的体悟。无论是课堂分组或是体育小测,交换礼物还是便当分享,总有那么几个人是可有可无的……而她当然不可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所幸小学的放学时间很早,如果坚持要等到放学再去医院也并无不可。母亲对此并无置喙,甚至欣慰于京弥交到了新的朋友,于是她便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与凪的相处上。 她费尽心思地想抹消掉凪的孤单,凪也会在她留院观察时每天探望,有很长一段时间,母亲都会感叹,说小京和哥哥都没那么亲近呢。 “…怎么拿哥哥和凪作比较呀?”她半躺在病床上,小口吃着凪带来的提拉米苏,有些不满地抗议道,“哥哥连电话都只打给妈妈不打给我,凪ちゃん却每天都会来。我当然和她更亲近了!” 母亲于是只能笑着附和。 以至于后来与凪的约定、每个月定期从并盛跑到代官山造访她,偷偷存钱准备履行自己的承诺,甚至于每年生日许愿也会贪心地附带一句“希望凪幸福”……也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21、同居体验卡 “原来还有这种事情啊……”沢田纲吉忍不住感叹着,偷偷看了眼身旁的京弥。 说实话,凪的大部分经历,他都能够感同身受。 父亲早早消失,妈妈性格又有些脱线,可他自己又胆小软弱,无论是学习还是运动都不擅长,到后来大家甚至给他起了“废柴纲”的绰号。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他本来已经做好了永远无人问津的准备…却能在某一天能遇到像京弥同学那样、温柔而勇敢的朋友,这种情况,无论是谁都会感到庆幸的吧? 凪露出了有些羞涩的、浅淡的笑容:“是的。所以京弥能来见我,我很开心。” 【凪さん会这样想…也不奇怪呢。】 沢田纲吉这样想着。 真要说起来,虽然最开始和她有交流是因为目击了分手现场,但后来也是京弥为他披上了外套、躲避了云雀学长的追杀,甚至替他教训了总是推诿值日的吉田。 尽管只是第一次接触,但他意外地非常理解凪——虽然行动偶尔不合章法,但京弥同学的确有这样神奇的能力,让人期待能与她的每一次见面。 在他看来,有着“云雀”姓氏的京弥同学,哪怕容貌气场上和那位风纪委员长有着极相似的地方,却有一颗温柔而充满勇气的心。 思及此处,他不由也展露出一丝笑意。 “……拜托你们二位,请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了。” 仿佛对某种气氛过敏一般,京弥皱起脸,将视线从两人脸上移开,低下头,报复性地挖了一勺千层塞进嘴里,嚼嚼嚼。 随后,她才平复下情绪,若无其事地说:“因为我和沢田君还有些事情要做,所以不能在店里待太久…对不起,这次只能待这么久。凪一会儿也早点回家吧?” 凪“啊”了一声,微微垂下眼帘,似乎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她还是打起了精神,带着些许忧郁地笑了一下: “没关系的,京弥能过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啊,说起来,这一次因为事发突然没有来得及准备礼物,等下次来代官山,一定会给你带来的。” “好…!”凪抿起嘴,笑容更明显了一些,“是京弥上次说的明信片吗?” “那个也有啦。还有就是我做的蛋挞,家政课的老师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喔。”京弥也笑了起来。 凪的眼睛闪闪发亮:“好厉害…” 沢田纲吉:“……” …虽然非常理解凪さん对于京弥的感情,但这个真的很难不吐槽啊! 说的是上次用成品蛋挞皮和蛋挞液做出来的东西吧,烤到一半没全熟就被取出来塞给云雀学长了,当时云雀学长好像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而且话说回来,会相信碧洋琪料理评价的人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吗?!而且还是见识过她的有毒料理之后! 仔、仔细一看,京弥同学完全是信心满满啊,这样没问题吗?! 怀揣着澎湃的吐槽冲动,他跟在京弥身后,礼貌地与凪道了别,在风铃叮铃铃的响声之中,推开店门,再一次回到了被夕阳笼罩着的代官山的大街上。 这一带是当地颇有人气的小商业街,除了各种咖啡店与烘焙店外,还有不少饰品店、书屋与游戏厅,因而尤其受到高中生欢迎。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学生大多放了学,又是周五下午,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几乎全是嬉笑着的情侣与好友,没有一人注意到他们所在的角落。 太阳西斜,微风拂过,路边樟树上悠悠飘下一片落叶,在风中打着卷,默然停在两人脚下。 京弥打起精神:“好了,从现在开始就要正式进行任务了——所以,关于这次的行动,沢田君有什么想法吗?” 沢田纲吉:“……” 云雀京弥:“……” 太阳都落山了,所以今天之内到底怎么才能赚到二百五十万円啊……这太强人所难了! 然而,还没思考出来如何赚到钱,他忽然想到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以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计算,再扣去(不一定存在的)打工的时间,他们真的能正常时间内回到并盛吗?! “京,京弥同学…”他忽然冒着冷汗转头看身旁的少女,颤抖着问,“从代官山往并盛,最晚的班次是几点的…?” 京弥稍加思索,答道:“我记得是九点半。” 沢田纲吉:“这样的话,回到并盛岂不是要十二点了?!” 再减去等候电车的时间、路上消耗的时间,就算现在立刻找到打工的地方,也只有三个小时能用啊——! 更重要的是,他原本只是抱着“解决完reborn甩出的麻烦就立刻回家”的心态乘上电车的,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有可能根本回不了家! 而且从刚才甜品店菜单上的价格来看,代官山的消费比他想像的还要高……呜哇啊,晚上不会要连累京弥同学和他一起睡天桥了吧?! 而且reborn那家伙还说扣留了证件什么的…这样岂不是连回平安地回到并盛都很困难了吗?! 脑中瞬间出现了自己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衣,蹲坐在桥洞下,与京弥同学一起瑟瑟发抖的场面。 沢田纲吉:“……” 眼看着街道边数对捧着奶茶咖啡、说说笑笑着朋友或情侣路过,沢田纲吉心中天打雷劈,已然凝固成了石雕,僵立在了树下。 “嗯?”注意到他的不自然,正凝眉思索着的京弥侧过脸,看了眼他,问:“沢田君怎么忽然一副很颓废的样子,最近没有考试吧?” “这个时候也不忘调侃一下我吗!”他悲愤地抱住脑袋,流下两行宽面泪,“如果九点半是最后一班列车的话,不说能不能完成任务了,我们真的能够回家吗?!” 京弥“啊”了一声,忽然转过头,又认真地看了他几眼。 沢田纲吉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恐怖的联想之中,甚至已经开始默默祈祷,希望reborn能从天而降赐他一发死气弹了——在代官山裸奔至少比露宿街头要好! “这个的话,不用担心。”京弥说,“因为经常来探望凪的缘故,家里帮我在代官山置办过一间公寓,也请过保洁定期清理的,如果实在来不及的话可以住在那里。” 纲吉有些没反应过来:“——欸?” 仿佛看穿了他的隐忧,京弥又重复了一遍:“我在代官山是有一间公寓的,所以沢田君不用担心露宿街头喔。” 沢田纲吉:“……” 完、完全忘记了!妈妈是理事长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京弥同学她,完全可以说是大小姐什么的…! 甚至为了拜访朋友而在代官山有一套自己的公寓……怪不得她对任务根本不焦虑啊!这个人该不会对物价没什么了解吧?! 这样一想,虽然燃眉之急是解决了,但总觉得出现了某种更危急的情况…… “如果沢田君实在很焦虑的话,现在就回并盛也可以,我明天早晨再乘车过来也是一样的。 “因为一开始说的是‘一天之内在代官山赚到二百五十万’,如果从抵达这里开始算起,距离24个小时还有一些时间……而且,这毕竟是柏林老师交给我的任务,一定要完成也只是因为我需要钱,作为学生会长,我总不能拖累身为成员的沢田君吧?” 京弥说完,冲着沢田又弯起眼笑起来,露出右边小小一颗虎牙。 沢田纲吉怔怔地看着她对自己微笑,不知怎的,思维忽然就发散起来,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被抛之脑后,转而又想到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真是奇怪,明明京弥是那样冷淡沉静、甚至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的相貌,却长着漫画里象征着活力的小虎牙,笑起来时竟然也很可爱。 说起来,之前在班上、反而很少见到她笑…… 他不着边际地思索着,忽然又听到京弥开口,悠悠道:“不过,没想到沢田君居然能想到这么多,还真是出乎意料地可靠啊?” “……”果然还是那个京弥同学! 沢田纲吉回过神,习惯性地露出自己想要吐槽时的无力表情: “喂,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啊!” 京弥:“…野○大雄?” “所以你是哆啦○梦吗!” 随后,他又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既然这样的话,还是先留在代官山,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吧…?” “要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吗?”京弥有些诧异地望向他,“沢田君一直表现得很没有信心,我以为你更愿意直接回去呢。” “怎么可能把京弥一个人留在这里啊……” 停顿了一下,纲吉叹了口气,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地、神色认真而温柔地说: “虽然我还是觉得reborn定出的目标太离谱了,不过来之前我也说过吧?因为你最近看起来不太开心,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帮助京弥同学啊。” 这一次,反倒是京弥浮现出错愕的神色。 不过她反应很快,只是若无其事地抬手,将自己脸颊两旁的碎发别至而后,才抬起眼。 她忽然问: “沢田君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表现得很需要钱吗?” 沢田纲吉一愕,抬起头,却没有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任何意图,于是微微摇头。 “既然京弥同学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们,证明这是你不愿意说的事情。”他说,“既然如此,就不要说了。我相信京弥同学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想做的事情也都有自己的道理。” 京弥:“……” 她叹了口气。 “这种话也太犯规了,总觉得你对我本人有些误解啊。”她难得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对着沢田纲吉撇了撇嘴,有些泄气地说,“如果云雀恭弥能像你这样就好了……算了,总而言之先带你回公寓吧,去兼职网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居——” 【居然拿我和云雀学长做比较吗!我这种废柴和并盛霸王的他完全没法比吧?】 听到京弥的话,他下意识地想要这样说。 然而紧接着,某个念头猝不及防地钻进了他的脑袋,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化作一句语焉不详的心声,平铺直叙地摊开在他心里。 【不想被京弥同学视作……】 沢田纲吉这样想着。 可是,一向敏感细心的他,这一次没能敢直面自己的想法。 于是话音戛然而止。 “嗯?”京弥有些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在紊乱的心跳闹出更多动静之前,纲吉强行将这段心绪压下,对着眼前的她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 “没什么。”沢田纲吉说,“那就先…一起回家吧。” …可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底,却莫名涌上了雀跃的情绪。 22-30 第22章 【职位:演唱会·物料分发 时薪: 1500円 工作时间:16:00-21:00】 “很正常的薪水与工作时间。平时可能会考虑, 不过现在差太远了。” 我毫不犹豫地点击【不感兴趣】。 下一条: 【职位:便利店店员(夜勤) 时薪: 1800円 工作时间:22:00-06:00】 “两个人通宵工作八个小时也才三万不到……完全不行啊。” 我皱着眉喃喃,继续下滑页面。 下一条: 【职位:配送·仓库作业 时薪: 2400円 工作时间:不限】 “啊,这个时薪高一点呢。”我拿起计算机,戳开始戳戳, “…不过,就算这样,两个人一直工作12个小时,到手也不过六万円……” 我低头看着得出的数字,忽然沉默了。 沢田纲吉也露出了愁云惨淡的表情: “这样的话, 完全不够啊——” “早知道就把狱寺君和山本君都喊过来了。”我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沉吟片刻,再一次开始狂敲按键。 计算器上的数字不断缩短又增长,我紧紧盯着最终出现的两个数字,还是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怎么了?” 沢田君有些紧张地看向我。 我飞快地说:“假设我们每个人不眠不休工作12个小时,一个人一天能获得2.88万円。如果想要一天之内获得250万円的话,差不多需要——” 沢田君配合地睁大了眼睛。 “——让我考考你,沢田君。你能在三十秒内算出我们需要多少人吗?” “…这种情况下就不需要开设课外补习班了吧,你是班主任吗!”他有些无语地吐槽道。 我举起计算器, 示意他看结果。 “是868.05喔。”神情严肃地戳下减号,我公布答案:“再算上我和沢田君,还有远在并盛的狱寺君与山本君,还需要864.05人。” 沢田纲吉:“……” “小数点后面那些是什么啊,一个蓝波吗?而且这种需要几百人的工作,就算加上山本和狱寺君也无济于事吧……”他有气无力地说。 没有得到设想中强烈(吐槽)的反馈,我有些失望地放下了计算器,拿起鼠标,继续滚动着向下翻页,顺口安慰道: “你太悲观啦,沢田君。其实这份工作一定程度上也是可行的,只要恳求一下哥哥,让他想办法把全校师生都搬到代官山来打12个小时工,一天之内是可以得到250万收益的。” 沢田君倒抽一口冷气,果然瞬间恢复了精神,扬起了声音: “…不,还是请你放弃这个想法吧!” 其实我也根本没想实施啦。 电脑屏幕泛蓝的光鲜投射在他与我的脸上,我看着沢田君拖过电脑椅,又一次靠近了屏幕,望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叹了口气。 “一天挣到几百万,真的存在那种工作吗……”他低声自语。 “……” 我没有回答,微微偏过头,偷偷看着身旁的他。 从傍晚到家就开始在网站翻看招聘启事,现在太阳已经落山,我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开灯。 昏暗的房间里,借着苍白而微弱的光线,我看到沢田纲吉微微皱起眉头,有些干燥的嘴唇不自觉抿起,目光粘在屏幕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 ……真是的,明明说过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想给别人添麻烦那样的话,这个人怎么还是这么真心实意地在担忧啊? 当初“没收证件留在代官山”的那种威胁,无论怎么看都是Reborn随口一说吧,难道他连这也看不出来吗? 右手机械地滑动着鼠标滚轮,屏幕上的信息还在不紧不慢地加载,我则漫无边际地思索着后续。如果今晚还是找不到机会的话,干脆明天打电话去求一求哥哥好了,请他以招聘员工的形式先借二百五十万,和Reborn交差之后立刻还给他,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这样想着,却注意到沢田君忽然凑近屏幕,如临大敌一般,紧紧盯着屏幕角落的某条信息。 我立刻回过神:“发现什么了吗,沢田君?” “啊,这个,我也不太确定……”他挠了挠头,有些迟疑地看向我,踌躇了一会儿,问, “ Fitworrk是正规网站,应该不会出现诈骗什么的吧?” “?”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职位:日语·家庭教师 时薪: 50000円 工作时间:面议】 …时薪五万元?日语的家庭教师? 就算是哪家富人想给孩子补习功课,也应该标注的是国文而不是日语吧?这个工作内容和薪水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出现在日本兼职网站上的,难怪沢田君会那样问…… 抱着这样的疑惑,我点进详情页面。 【我是从来自意大利的企业经营者,因为因为重要的项目合伙人目前在日本,所以需要临时补习日语。 本人性格温和,态度端正,有一定的语言基础,除此以外,薪水方面还可以上涨,希望能寻找到合适的老师,年龄性别职业均不做限制。 有意者请于明早九点至大仓酒店面试,希望您明天下午就能到岗。 】 我:“……” 说实话,好诡异…! 虽然详情界面的表达方式都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因为态度好过头了,其中又出现了奇怪自我介绍 ,再加上工作本事亳无门槛、薪水奇高,导致整体看起来充满了浓浓的可疑气息。 几乎是同一时间,沢田君也针对这段匪夷所思的详情页发出了灵魂叩问: “虽然乍一看很正常但总觉得很奇怪——话说这个人真的只是找家庭教师吗?” “的确很不靠谱呢。”我说着,又切回原本的界面,飞快向下拖动,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 五位数和四位数的字节差得很明显,我一口气将界面拖拽到最低短,只看到零星几条招聘启事是五位数的,其中要么是看起来就不妙的“酒吧hostness” ,要么就是线上陪聊那种微妙的职业,稍微好一点的也是“现金回收”什么的,总而言之都不太合法。 虽然我也差不多清楚,“来钱飞快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之类的,不过眼下是特殊情况,只能寄希望于现在真的有冤大头了。 “但是没办法吧?现在看起来只有这个选择了。” 我再次切回家庭教师的招聘详情页,朝着椅背上一靠,端起茶杯,说给沢田君,也说给自己听: “…而且面试地点在公共场合,我们两个一起去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沢田君仍然是不太放心的模样。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试探性地抬起眼看我:“京弥同学,要不然还是……” 杯沿抵在鼻梁上,我捧着茶杯慢吞吞啜了一口,借着这个动作,眨了眨眼,与他对上视线。 “——!” 沢田纲吉蓦地闭上了嘴,移开目光。 我的心思已经全然被奇怪的招聘广告所占领,一时半会没能领悟到他的未尽之意,干脆就此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倏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总而言之,能找到机会也算好事吧?”我打了个哈欠,把桌上的手机拿起来,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居然已经七点出头了。 “沢田君要吃些什么吗?我记得小区楼下有家寿喜烧还不错,或者你要洗澡吗?如果先洗澡的话也可以提前点外卖,这样我们两个洗完之后说不定就到了……咦?” 房间里的光线实在太差了,我只能靠着屏幕与窗外的光线勉强看清,但沢田纲吉似乎真的有些脸红。 说起来,这家伙今天一整天都有点怪怪的,果然还是因为朋友们不在,对新的环境不太适应吧? 这样一想,就觉得点外卖不太合适了。 毕竟沢田君午休时也不忘记分享便当给我,之后更是义无反顾地跟着我跑来打黑工,于情于理,身为朋友的我都应该关照一下他的心理健康。 还是去楼下吃寿喜烧吧? 我看了他一眼:“沢田君?” “啊…嗯!”似乎在走神的沢田君胡乱答了两声,随后才不太自然地站起身,将电脑椅推进桌里,手指挠了挠脸,“那就吃寿喜烧吧?我是无所谓啦…京弥同学需要先洗澡吗?我现在不是特别饿,所以等外卖的话也可以的……” “那就现在下楼吃晚餐吧。”我拍板。 我啪嗒啪嗒地溜到阳台,朝下探了一眼,没看到餐厅门口有人排队,刚松了口气,就被微凉的夜风迎面撞上,打了个喷嚏。 代官山的夜晚比并盛还要冷,只穿校服衬衫太容易感冒了。所幸,客房的衣柜里还有两三件哥哥过来时会穿的私服,我好不容易才从里头翻出一件尺码差不多的牛仔外套,立刻塞给了沢田君,要求他穿上。 沢田君犹豫地看了我两眼,露出有些拘谨、又好像有些紧张的神情,单手抱着外套,捏着一角,扭捏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 “京弥同学…我穿这件外套,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了。”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件的尺码沢田君应该可以穿,而且厚度也刚好,不会着凉的。” “不是这个问题啦!”他好像有些没辙,又一个人局促了半天,才艰难地开了口,“我是说…你的衣服给男孩子穿,没关系吗?” “……?” 我诧异地回过头,看着视线无处安放的沢田纲吉,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啊,那个是哥哥的衣服来着。” 良久,我才若无其事地说道。 沢田纲吉:“……” 他抱着散发着木制洗衣液香味的牛仔外套,直挺挺地站在原地,陷入了石化。 - 虽然沢田君对“外套居然是云雀恭弥的”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震惊与恐慌,但条件所迫,我还是找了哥哥的衬衫给他。 “这个是前几年买了没有穿的,只在洗衣机里洗过一次,沢田君放心吧。”我安慰道,“因为他觉得外面的衬衫都不如校服,所以连试都没有试呢。” “哈…还真是云雀学长的风格呢……”他顶着一双黑眼圈,有气无力地吐槽道。 现在是早晨六点十五分,太阳刚刚升起,窗外城市寂静,只有鸟鸣啁啾。 ——按理说不该这么早就起的。 日语家教的面试时间在九点,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特地多预留了一些时间,定了七点半的闹钟…没想到六点钟时,我就在客厅和沢田纲吉打了照面。 那时我刚睡眼惺忪地从洗手间出来,迎面撞上端着水杯出来、头发凌乱的沢田君,下意识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结果他似乎吓了一跳,连带着我也清醒了大半。 “京、京弥同学?!” 他有些惊惶地叫出我的名字,仿佛没想到我在这里,表情空白了一瞬。整整两三秒过去,他才反应过来似的:“啊,这里是……” “这里是代官山,我的公寓。”我提醒说。 “…!!” 一瞬间,他的脸上先后浮现出了困惑、恍惚、顿悟、懊恼等多钟表情,让我不禁怀疑人类的情绪怎么能如此丰富。 ——随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冲我大喊了一声“对不起!”,便踩着拖鞋飞快跑回卧室,“啪”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我:“……” 这又是怎么了? 事已至此,再回卧室肯定也是睡不着了。我干脆去洗手间洗漱了一番。洗完脸,我凑近镜子,研究起自己反翘的刘海。 由于需要面试,“无视刘海直接出门”的想法不得不被我放弃,几番挣扎下,我终于决定为了五斗米折腰,从置物柜的角落翻出了卷发筒,不太熟练地打理起刘海。 我刚将刘海卷上,就听见“咔”一声,客房的门从里头打开了。 沢田君顶着和往常无二的发型,换下了睡衣,有点不自然地走了出来。 我顶着卷发筒,从洗手间探出头看了一眼:“沢田君?” 沢田纲吉立定:“是?!” “怎么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呀。”我皱起眉,“要去面试的话总不能还穿校服——我去给你找几件衣服。” - 总而言之,沢田君最后还是穿上了我找出来的衬衫和长裤。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要求沢田君带上昨天的牛仔外套。 …而我自己,因为昨天顺手把穿过的开衫扔进了洗衣机里,一时半会儿没能找到合适的衣服。 “还是没找到吗?”沢田纲吉有些担忧地站在衣柜旁,看着我眉头紧锁地检查衣柜,忍不住出声,“实在没有的话,京弥同学穿我身上那一件好了…我的话,吹吹风没关系的!” 我:“倒也不是没找到啦,只是……” 翻箱倒柜了半天,我找到的唯一一件应季外套,居然是沢田纲吉身上同款的HelloKitty牛仔外套。 依稀记得当初是因为店里有联名款的抽奖活动才一次性买了两件,想着款式中性尺码宽松所以哥哥也能穿,借着这样的机会抽到了布丁狗的茶杯……反正买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云雀恭弥会不会穿。 “怎么了?” 我将外套取出来,将背后的HelloKitty刺绣展示给他看。 沢田君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说话时甚至磕巴了一下:“是,是同款吗?” …果然还是有点尴尬! 毕竟当初沢田君可是在我的面前向笹川同学告白过的,虽然我和他是朋友了,但是两个人一起穿着同款外套,无论怎么样都会的引起误会吧? “是的。”我干巴巴地说。 此时此刻,就算是我也感受到了几分别扭,只能假装不在意地轻咳一声,若无其事道: “虽然不是在并盛,但这么穿着还是容易让人多想,给沢田君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呢。反正现在时间还来得及,还是下楼找家店现买一件好了。” “…没关系的!”沢田君沉默了一瞬,忽然微微拔高了声音说。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啊,我的意思是,”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有些僵硬地笑道,“我不介意产生误会什么的……毕竟这里不是并盛嘛,啊哈哈。” “唔。” 我垂下眼,思索起来。 “那个,已经六点半了!京弥同学肚子饿了吗?”沢田君指着墙上的挂钟,忽然说,“我有点饿了,要不要去楼下吃早饭呢?” …… 早上六点多就出门的结果是,到招聘启事所显示的地址时,距离面试时间还有整整两个小时。 更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才七点钟,大堂的沙发上竟然已经坐着三四个人了。 也不知道那位意大利企业家是如何与酒店沟通的,居然能让这种奢侈酒店松口,让面试者聚坐在一楼大厅,真是奇怪。 不过,人多反而让我松了口气,毕竟我们最担心的就是碰上诈骗,如果一不小心踏入什么灰色产业,想抽身的话说不定得脱层皮。 …不过,沢田君不是什么黑手党家族的BOSS吗?从这个角度来说,搞不好踏入灰色产业算是一种洗白? 话又说回来了,他那个彭格列家族好像也是意大利的?面试的时候能不能直接威胁老板说“不雇佣我的话就杀了你”什么的? 越想表情越严肃,我眉头紧锁,满脸深沉地化作雕塑,低头沉思。 与此同时,意大利家族的黑手党BOSS: “竞争者看起来都好专业——咿,总觉得完全赢不了啊!” 我:“……”算了吧。 想是这么想,但面试前仔细观察竞争者的状态也是战术的一环。 这些人俱是西装革履,我仔细审视了一番,发现这些面试者真是卧虎藏龙,实在不容小觑。 具体表现在,其中有一名戴着细框眼镜、梳着背头,衣冠笔挺的商务人士,正在打着电话安排“ Linda对齐一下颗粒度”;另一位女士则更加专业,此时已经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叠讲义,拿起红笔,一言不发地批改起了学生作业;最后一位金发碧眼,看起来倒是很悠闲,口中哼着一首外语小曲——这家伙干脆就不是日本人! ……对比起来,我和沢田君横看竖看都只是两个普通的国中生而已,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竞争力。 身旁的沢田君已经开始流冷汗了。 老实讲,别说是一向不太自信的沢田君,就算是我,看到这几位竞争对手,心里也有些没底。 不过五万円的时薪摆在那里,就算只是看起来门槛很低的兼职,求职者的水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沢田君整个人已经紧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 我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声,将手伸进外套口袋,摸出一块巧克力,偷偷塞进他手中。 “?!” 沢田纲吉有些紧张地扭头看了我一眼,随后立刻低下头,看到手中的巧克力,双眼微微睁大,头顶仿佛有一双不存在的耳朵,一瞬间立了起来。 我觉得很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说: “快吃吧沢田君,吃巧克力了就不紧张了喔。” 大概是受我的感染,他也笑了一下,学着我放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半真不假的埋怨,悄声道: “什么吃了巧克力就不紧张了啊,真是的,京弥同学把我当小孩子了吗?” 虽然是这么说着,他还是很利索地撕开了包装,小心翼翼地将松露巧克力放进了嘴里。 这还是前阵子妈妈随家属一起从德国寄来的,口味相当不错,前几天云雀恭弥带风纪委员去收保护费,我还趁机偷偷从他床头柜里抓了一把放兜里,现在刚好派上用场了。 “味道怎么样?”我问。 沢田君刚想答话,却听见“嘀”的一声,不远处的电梯大门应声打开。 我循声望去,看见一道身量高挑的人影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那人穿着一身军绿色的薄夹克,下半身是浅色的工装裤与马丁靴,露出脖颈上纹着深色的火焰骷髅,金发棕眼,五官俊朗,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看起来简直像某家牛郎店的顶流。 这副相貌打扮,再加上有些怪异的下楼时间…这位先生是刚刚结束工作吗?干这一行也不容易呢,劳累了一整晚了,还要赶在这个时候离开房间,果然各行都有各行的艰辛啊。 这样一说,如果真的看中昨晚那份hostness的工作,搞不好之后就会像这个人一样,每天劳劳碌碌还要大清早下班回家——呜哇,感谢来自意大利人傻钱多的不知名企业家,还好他提供了这份工作机会。 我无所事事地想着,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慢条斯理地剥开包装。 “啪嗒。” 脚步声忽然停在跟前。 我微微一愣,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才发现刚才的年轻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们面前,此时正笑容满面地低头看着我。 “你们是来面试家庭教师的吗?”他问。 我第一反应是警惕——虽然这位疑似牛郎的先生的确生着一张欧洲人的长相,但他年纪这么轻,穿着打扮又很时髦,看起来并不像外企的工作人员。 于是我礼貌地规避了回答,对着他微微一笑,反问:“您有什么事?” “啊,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他并没有对我的敷衍表现出不满,反而冲我笑了一下,说,“我的名字是迪诺·加百罗涅,刚从意大利来,目前正在寻找合适的日语老师。” 我:“……” 结果这个人居然是老板本人吗? ! 虽然他的衣服材质版型都很不错,看上去的确不像缺钱的人,但是这人笑起来时,眼神里总是透露出一股微妙的清澈,看起来更像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叫人完全没办法和招聘启事上的“意大利企业家”联系到一块去。 我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却发现另外几位面试者都已经若有若无的投来了目光。 我顿时闭上了嘴,想要回看过去,没想到刚一抬头,几人便纷纷收回视线,又若无其事地做起了自己的事。 …虽然勉强能够忽略,但说实在的,我真的很讨厌陌生人打量的目光。 勉强压下心中的厌烦,我牵出一个笑容,对着迪诺点了点头,客气地打了招呼: “很高兴见到您,加百罗涅先生。我们的确是打算来面试的……” 迪诺·加百罗涅的眼睛一瞬间便亮了起来。我看着他飞快扬起阳光开朗的笑容,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如同一只金毛犬,连背景都阳光明媚了起来: “太好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你们回套房——” “…?!” 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太理所当然了? ! 我有些错愕地和沢田纲吉对视了一眼,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茫然,以及熟悉而汹涌的吐槽欲。 随后,沢田君有些尴尬地打断了他:“等等迪诺先生…不先面试吗?” 言罢,他还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另外三位(看起来明显比我们专业多了的)求职者。 由于日本人普遍比较重视体面,几位同行并都还坐在原处,并没有擅自过来打断,然而他们的视线已经快把我和沢田君烧穿了——很明显,这几人都对自己充满了自信,看来是对时薪五万日元的工作志在必得了。 别说他们了,就算是我,看到他们的那一刹那,也对自己产生过动摇。 迪诺:“……” 他终于注意到了背后传来的灼灼目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后微微挪了下位置,背对着另外三人,对着我和沢田君,露出了“怎么还有这回事啊”的不靠谱表情。 鉴于当事人就在眼前,我们还需要从他手上圈到工资,因此善于吐槽的沢田君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我看见他的头顶滑下了三道黑线,看起来相当无语。 “居然忘记这茬了!糟了,罗马里欧还不在身边……”迪诺搔了搔鼻子,小声地抱怨了两句,随后神色一转,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飞速拨通了某个号码,表情沉静地对着电话里交代了几句话。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令人怀疑是不是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 随后,他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脸上又挂起了笑容: “好了,没关系了。面试的话,我已经打电话叫人过来处理了,我们先上去吧?” …这么随便吗? 原本因“同行的求职者看起来很靠谱所以应该不会出大事”而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我对这位疑似富二代的金毛男又升起些许警惕,不由多问了两句。 “您的意思是,我们两人当选了是吗?” “呃…应该是?老实讲的话,应该是小姐你当选了,因为你身边这位朋友看起来不太像家庭教师的样子呢。”他有些犹豫地瞥了沢田君一眼,回答说。 “可是您不仅什么也没有问,甚至连我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啊?”我顿了一顿,忍不住添了一句,“而且我的朋友只是性格温和,并不是不会教导。” 不知怎地,我好像在迪诺眼中看到些笑意。 “好吧。那请问二位的名字?” “……”虽然总觉得他的态度有些不对,但报上姓名的确是最基本的,我只能有些不爽地开了口。 “我叫云雀京弥,他叫沢田纲吉。” “唔,京弥。”迪诺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思索片刻,又说,“其实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位很合眼缘,所以才想要聘请的,并没有其他意思。” 我皱了皱眉,刚想说话,便听迪诺又道: “因为我认为家庭教师最重要的是投缘,如果聘请一位不让人喜欢的家庭教师,反而会更没有心思听课,对吧?” “哈…是呢。”一旁的沢田君忽然开口。 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额角忽然沁出一滴冷汗,露出了明显感同身受且心有余悸的表情,强笑着说:“家庭教师的话,果然还是要选择温柔和蔼一些的呢。” “对嘛!”迪诺拍手应和道,“反正不能找那种看起来天真无邪、其实动不动就想要杀掉你的家庭教师!” 沢田纲吉:“那种总是会给自己布置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做不到就要遭受非人惩罚的——” 迪诺:“早上会用炸药或者电击喊你起床,一出大事就假装睡着了的——” 两人:“那种家庭教师!” 我……我竟然完全插不进嘴。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啊,忽然就找到共鸣了!而且“动不动就要杀掉”“布置不可能的任务”“一出事就假装睡着”什么的,虽然莫名其妙很眼熟,但完全不是正常家庭教师会做的事情吧?那个家庭教师难道是本拉登吗? ! 还有那个沢田君,明明一开始还露出那种槽多无口的表情,结果在这种时刻反倒加入了进去啊? ! 明明这种吐槽工作不是我应该做的…… 我正震惊于这两人口中对于家庭教师的理解,这时,电梯忽然又响了。 与第一次不同,电梯门刚打开,一群身穿黑色西装,人高马大、相貌狰狞的外国壮汉便鱼贯而出,动作整齐地向大堂正中间走来。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顺手抓住沢田君的袖子,拉了拉他。 沢田纲吉忍不住“咿”了一声,明显也受到了惊吓,但还不忘提醒一下自己刚结交的心灵之友,唤道: “迪诺先生!” 迪诺单手插兜,对着他摆了摆手,这才回头,对着西装壮汉中领头的中年男人笑了笑。 “你带的人也太多了吧,面试的也才三个人而已。”他半是埋怨地说了一句,从对方手中接过两张卡,“谢了,罗马里欧。” 罗马里欧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过身,带着那群面色不善的壮汉走到另外三人面前,俯身对着他们说了几句话。 接下来,我便亲眼目睹商务精英、专业教师以及外国人,在听到对方说了什么之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变了脸色,诚惶诚恐地起身对着罗马里欧鞠躬道别,然后拎着公文包,逃也似的离开了酒店。 我:“……” 沢田君:“……” 最终,还是心地善良的沢田君艰难地开了口。他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满脸茫然地看向迪诺:“这、这是……” “别担心。”迪诺拍了拍他的肩,“只是答应之后联系他们支付车旅费,总不能让人白跑一趟嘛。” …但是因为带了太多黑衣男所以看起来像恐吓啊,这种情况就算是主动提供补贴,那些求职者也不敢要吧? 我欲言又止。 迪诺低头看了眼表,“哎呀”了一声,将房卡塞进口袋。 “居然已经八点了…教材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先带你们去套房吧。对了,你们吃过饭了吗?这里的早餐味道还不错,没吃过的话可以让罗马里欧带你们去试试。” “已经吃过了。谢谢您,加百罗涅先生。”我干巴巴地拒绝了。 我和沢田君跟着迪诺走进电梯,他刷了卡,按下楼层按钮,才回头冲我笑笑: “不用这么生疏,和阿纲一样叫我迪诺就可以了。对了,你的名字很好听呢,叫你京弥可以吗?” ——你刚刚不是叫过了吗? 我对这种自来熟感到无所适从,又因为戒心未消,所以整个人都有些紧绷,右手伸进口袋,紧紧捏住里面的两枚硬币,同时目不转睛地顶着电梯的楼层按键。 “请便。”我说。 我感受到身旁的沢田纲吉投来了担忧的视线,他似乎是蹙起了眉,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京弥同学……” 迪诺却似乎没发觉似的,笑着说:“那我之后就叫你京弥或者京弥老师啦。” 很快,电梯“叮铃”一声,停在了21层。迪诺神色自然地领着我们向前。 走着走着,他忽然回头,笑容中带着点促狭地问: “说起来,刚才在楼下没来得及问,你们是情侣吗?同款的外套很可爱呢。” 我:“…!!!” 糟了,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这下,我连冷处理都忘记了,张了张口,刚想否认,却听见身旁的沢田君先一步的解释。 “还…呃、不是的!同款外套只是意外,迪诺先生不用在意!”他有些紧张地看了我一眼,才说,“不会对教学造成影响的…!” 我飞速接话道:“沢田君说得对。” 严格来说,我和沢田君目前属于同事,就算穿一样的外套,也属于同款工服,从专业性上来说,完全无可指摘。 不过,他是不是太紧张了,怎么感觉否定得很奇怪啊…? —— 作者有话说:家教之前和三丽鸥有过联名,雀哥hellokitty的牛仔外套是真实存在的,我一度觉得这种反差非常萌! 严格来说担任迪诺日语家教的只有京弥,阿纲是助教!指环战特训期间应该会出现迪诺作为哥哥师父(?)时还称呼京弥为老师的情况……[垂耳兔头] 第23章 除了面试过程中出现过些许意外, 我们的日语教学堪称风平浪静。 在我看来,迪诺·加百罗涅是个相当不可思议的人。一方面,他不知是真的倒霉还是笨手笨脚,不仅在给我们倒茶的时候打翻了茶壶,想去拿毛巾,还被地毯绊倒摔了一跤…就连一向被称作“废柴纲”的沢田君都忍不住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大概的确没想到世界上有人能比自己还没用。 另一方面,他似乎又非常靠谱。在罗马里欧先生回来之后,他又很快恢复了先前爽朗而游刃有余的姿态,以令人安心的效率和我们商议了教学时长与酬劳,约定在下午三点结束补习,并提前支付了六个小时的酬劳。 ——没错,他提供的薪水,甚至比原定的筹款目标还多出了五十万! 除此之外,迪诺还提供了对应的教辅资料,甚至考虑到我与沢田君有两个人,连教材都是双人份的。哪怕沢田君连连摆手说自己只能算助教,不用教材也可以,罗马里欧先生还是尽职尽责地将复印后的资料摆放在他面前,态度堪称无可挑剔。 在这样的情况下(主要还是因为提前拿到了高额酬金),我对于迪诺的态度也有所缓和。 “其实迪诺先生的口语已经完全够用了,虽然还有一点口音, 但毕竟不是母语使用者,您的日文水平,日常交流已经不成问题了。” 在与他进行了简短的沟通之后,我给出了这样的判断。 “是这样吗?”他挠了挠头,又露出了金毛犬一般的阳光笑容, “京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既然已经预付了学费,总不能什么都不学习,不如你们考考我,就当做查漏补缺了?” “也好。” 正巧这时罗马里欧端了果盘过来,我干脆伸手接了过来,指了指着盘中的不同果切,教他每一种水果的发音。 老实说,他的日文水平完全没有必要再请老师了,只是我们的确非常需要这笔薪酬,因此只能多教他一些实用的语句了。 …… “——所以,原来你们称呼姓氏更多一些吗?” 迪诺转着一支笔,饱含兴致地望向我们。 我有意让沢田君产生更多的参与感,因此没有立刻回答,和迪诺一起看向了他。 “这么说也不完全对……像是面对长辈或者上司,通常是用姓氏和敬称,关系好的平辈才会彼此称呼名字,呃…后辈的话,也是要分熟悉与不熟悉的情况讨论。” 他断断续续地解释着,一边说,一边显露出紧张之色,时不时抬眼看我,生怕自己说错。 我认为他说得基本没问题,因此没有插话,只顺势点点头:“沢田君说得没错。” 迪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我直接叫你们京弥和阿纲其实不太常见?哎呀——我是真的觉得我们一见如故,很亲近才这么叫的。” 随后,他想了想,很快说服了自己:“反正我们现在已经很亲近了,所以没关系了,对吧,阿纲?” …这个人完全没反思过自己的自来熟啊! 话说回来,这种不拘小节到偶尔有点大条的性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不会有个姓山本的日本亲戚吧? 脑中浮现出一张握住棒球棍、“啊哈哈”笑着的开朗面孔,我不由露出了死鱼眼。 很快,迪诺又直起身,对着沢田君抛出了一个全新的问题,仿佛很感兴趣地问: “既然如此,为什么阿纲要用名字夹带敬语的方式称呼京弥,而京弥却称呼你为沢田君呢?” “……”这个问题倒是问得相当刁钻。 就我个人而言,称呼平辈的姓氏是多年以来的习惯,若非特别亲近,是段然不会更改的;至于沢田君,是我当初让他更改称呼、直接叫名字的,至于后面跟着的敬称,大概是他有自己的想法…? “嗯……称呼不同的话,也许是习惯作祟吧。在意这方面的人,不管什么情况都会使用敬语,这一点也和个人性格有关系。”略微思索过后,我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言罢,我抬头望了眼沢田君。 然而,不知是怎么了,沢田纲吉的神情有点恍惚,和我对上视线后的第三秒,才如梦初醒般,猛然移开视线。 而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挤出一丝笑容,附和道:“嗯…!说的也是呢。” 我:“嗯…?” 自从来到代官山之后,他走神的频率就显著提高,让我怀疑是不是他与此处气场不合,才会如此不在状态。 所幸,迪诺是一位非常会体谅人的老板,虽然偶尔有些粗心大意,但大部分情况下还是很符合我对意大利男性的刻板印象,体贴而善解人意。 每当沢田君表现得心不在焉时,他便会提出暂停学习的请求,请罗马里欧先生端来新的茶水点心,与我们闲谈。 从喜欢的食物饮料,聊到家人朋友,他总是微微弯起眼,仿佛很认真地倾听我们的故事。 “…山本的棒球打得很厉害,在学校里也很受大家欢迎。狱寺君的头脑很好,即使不听课也能考到前几名。蓝波那家伙很调皮,但一平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会帮忙制止他…对了,还有碧洋琪,经常会做出奇怪的料理,大家都有点怕她……” 沢田君这样叙述着。提到不同的朋友,他会露出或憧憬或困扰的表情,渐渐的便不再那么紧绷了,嘴角也噙起温柔的笑意。 最后,他偏过头,偷偷看了我一眼,停顿片刻,才认真地说: “还有京弥同学,也是我重要的朋友。” 我怔了一怔。 在这方面,沢田纲吉似乎比我坦诚得多。换作是我,是断然没有可能在别人面前郑重其事地说“沢田君是我重要的朋友”的。 无论是我还是哥哥,都发自内心地认可一件事—— 感情是不必说出口的。 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更重要的永远都是行动而非言语。 就像云雀恭弥对我的恋爱有着超乎寻常的掌控欲一般,我明明知道他是出自关心,却从来不会戳破,反而乐此不疲地与他作对; 对于沢田君,其实我也是怀抱相同感受的。 在这之前,朋友自然也是有的,只是她们往往因为兄长的缘故有所保留,相处的时间不多,当然也难以成为真正交心的挚友。 ……所以,像这样明目张胆说着“重要朋友”的沢田君,对我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好闭口不言,安静倾听。 还好迪诺是个从来不会让话题落到地上的健谈性格,他戳起一块哈密瓜扔进嘴里,托腮笑道: “是这样吗?看来你和朋友们的感情都很不错啊,阿纲。” 他看着沢田纲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被一阵轻快的铃声给打断了。 迪诺低头拿出手机,看了眼,不由“咦”了一声,有些惊讶:“居然已经三点了吗?” “哎呀,看来你们的工作时间到了,不能留你们加班了呢。”他从座位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摸摸口袋,将写着银行卡密码的便签折好塞进我手中,又露出了闪闪发亮的笑容,“今天辛苦你了啊,京弥老师!啊,还有阿纲助教。你们现在要回并盛了吗,不急的话可以在这坐坐,我让罗马里欧给你们定票。” 沢田纲吉已经彻底沦陷在迪诺的热情攻势之下,迷迷糊糊地应了两声,露出了“迪诺さん真是大好人”的感动表情……真是的,这家伙也太好收买了吧? 我撇了撇嘴,一把抓住沢田君,又转身对着迪诺微微鞠了一躬: “不必了,再不回去的话家里人会着急的。我们先告辞了,迪诺先生。” “欸?”沢田纲吉有些惊诧地看向我,见我神情有些严肃,不由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京弥同学,不是已经和家里打过电话了吗…?” 我一言不发,由着迪诺为我们刷完卡,电梯门缓缓关上,才松开了手。 “太大意了,沢田君。”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提醒道,“我们有和他说过要回去哪里吗?” “——?!” 他这才反应过来,露出了大惊失色的表情。 “难、难道那个迪诺先生,居然是坏人吗?!” “坏人倒说不上吧?”我单手抱臂,撑着下巴思索起来,“就算是要绑架,也不可能挑这种地方还白白赔了三百万进去。非要说的话……” 电梯铃声响起,不锈钢门缓缓打开。我走出电梯,沢田君立刻跟了上来,像小狗一样,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非要说的话,搞不好是家里长辈认识的朋友,刚好路过所以帮了一把?如果是理事长女士的话,真的有可能让朋友做出这种事情呢…咦,沢田君,怎么脸色忽然变得这么难看?” “……没,没什么,啊哈哈,只是忽然想到点小事情。” 沢田纲吉干笑着回答,后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浸满了冷汗。 ——完全不是小事情啊! 【这么说来,迪诺先生的意大利国籍,口中“想杀自己的家庭教师”,穿着黑色西装长得很恐怖的部下,还有高到离谱的薪水……】 想到刚才笑容满面、言行爽朗的男人,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那个人、其实根本就是——】 “是吗?那种事情就别多想了,我们可是货真价实地挣到了三百万、可以回去和柏林老师交差了喔?他应该也很惊讶吧,想不到这种任务居然也能成功什么的。” “呃,柏,柏林老师……” 【——根本就是黑手党啊! 】—— 作者有话说:迪诺先生努力想要给师弟和小老师留下好印象,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反而被提防了呢(……) 第24章 不管过程有多离奇坎坷, 至少我们的确在限定时间内获得了二百五十万日元。 据Reborn所说,听闻我们去代官山后,狱寺君不管怎么说都要乘新干线与我们同行,一边嚷嚷着“云雀京弥那家伙一看就不可能挣到钱”一边把阻拦的山本君甩开,直到碧洋琪赶来后才消停。 即便如此,他也早早地等候在车站,只等着迎接凯旋的十代目…以及学生会长。 按理来说,在抵达车站之后,我们就可以闲聊两句,然后高高兴兴地各回各家,等着周一去学生会提交奖金申请。 ——然而,我忘记了一件事。 “京,京弥同学,那个是……” 沢田纲吉戳了戳我,颤巍巍地指向不远处。 不仅如此,以他所指的那块区域为中心,方圆五米,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头从那个人身旁走过,没有一个敢抬头多看。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人。 明明是礼拜六,他还穿着校服,单薄的黑色外套照旧披在肩上,写着“风纪”的红色袖章随风扬起。我看见他斜斜地倚靠在金属栏杆上,正百无聊赖地望向玻璃窗外,指尖栖息着一只黄色的小鸟。 正是云雀恭弥。 我:“……” 忘记了,如果去外地的话, 他偶尔会自己跑来接站。 只是这种情况上小学的时候比较多,自从哥哥一个人升入国中,就一直在捣鼓自己的风纪委员会,那段时间往往都是草壁学长来接我。 一开始我还觉得怅然,可渐渐地,与他的矛盾愈发不可调和,我也就不再期待在车站看到等待着自己的云雀恭弥了。 …没想到,今天居然又看见他了。 我一时说不上来什么情绪,便移开视线,刻意回避了云雀恭弥,回转看向朋友们。 山本君有些意外地看着那头:“哎呀,那不是云雀吗?” 狱寺君则皱起眉,照旧是很不耐烦想样子:“那家伙来这里干什么,来找麻烦的吗?” 沢田纲吉却很快放了紧张的情绪,眸光微微亮起,偏过头,含着笑意看了看我,仿佛在为我开心一般地说: “云雀学长是来接京弥同学的吧。” 我说:“可能是来车站巡查风纪的。” 沢田纲吉:“……”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想他的确应该是在等我。思索片刻,我从口袋中拿出存放着工资的储蓄卡,连带着银行卡密码一起塞到沢田君手中。 “这是今天的酬劳,就拜托沢田君替我转交给Re…柏林老师了。” 言罢,我飞快地扭过头,远远看了眼云雀恭弥。 他显然已经注意到我了,身体微微站直,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与沢田君交谈,刚才的小黄鸟不知飞到了何处,不见踪影。 “啊,没问题的。”沢田君将银行卡收好,见我仍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有些疑惑。偷偷观察了我片刻,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那个…京弥同学,还不去找云雀学长吗?” 我立即反驳道:“他是来维护风纪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沢田纲吉:“……” 他嘴角一抽,露出了“完全就不是这回事吧”的、充满浓浓吐槽欲的表情。 这时,山本武探过头,不解地插嘴道:“咦,是这样吗?可是云雀他一直在看你啊,我还以为他是在等你呢,哈哈哈。” 我刚想反驳,就见他指了指我背后: “喏。” 沢田君一抬头,顿时如炸毛的动物一般,露出满脸惊惶。 我转过头,才发现云雀恭弥已满脸不爽地靠近了我们,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的外套。 而后,他又将不善的视线有如实质地扎向了沢田纲吉,同时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 我:“…!” 我这才想起沢田君和我的外套。 虽然我不确定他是否记得这是我当初买了两件的外套,但毫无疑问地,在看到沢田纲吉和我身上的同款后,四周的气压明显低了一个度。 云雀恭弥:“呵。” 沢田君扯出一个欲哭无泪的笑容。 ——糟糕,如果被他误会了的话,搞不好真的要被拉到音乐教室后面威胁的啊! 思及此处,我只能掐灭不想搭理哥哥的心思,趁他还没发难,立刻扑过去抱住云雀恭弥的手臂,扯出一个营业式的假笑,冲着身旁的三人组摆摆手: “那么,我先回去了!各位周一学校见!” 我紧紧拽住兄长的衣袖,拉着他走向出口。 意外地,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的兄并没有挣脱,反而顺着我的力道向前走了几步,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最近心情很不错呢,京弥。” 他抛出了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 礼拜一,学生会接待室。 “什么——建设校运会吗?!” “没错。理事长得知大小姐完成了柏林老师一日挣到二百五十万的任务后倍感欣慰,决定将校运会的筹备全权交与学生会,为期半个月。” 站在接待室正中的草壁哲矢拿着通知单说道。 环顾了一圈,看到端坐于正中间的黑发少女皱起眉,这位来自风纪委员会的副委员长才停顿了一下,语气温和地补充道: “不过各位也不用太担心。由于是初次筹备,理事长女士特意和校长打了招呼,总务处会尽可能帮助你们的。 “除此以外,如果实在有困难,会长也可以来风纪委员会寻求帮助——委员长是这样交代的。” …委员长? 沢田纲吉愣了一下,很快想起那天云雀恭弥不善的眼神。 虽然那时候的云雀学长看起来有点生气,不过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是愿意给学生会提供帮助吗? 【京弥同学和云雀学长,关系真的很好呢。 】 沢田纲吉忍不住在内心感叹了一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云雀京弥的脸色并未因为这句话而好转,甚至在听到“寻求帮助”四个字时,她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 沢田纲吉注意到,她一向平静的面容上出现了些许愠色,嘴唇微微抿起,看起来心情反而变得更加糟糕了。 接待室的空气凝滞了两秒。 随后,京弥蓦地开口: “正常来说,从筹备到运动会开始,不应该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吗?” “是这样的。”草壁学长回答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说风纪委员会尽力帮助。” “……” 云雀京弥倏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礼貌而克制地对着草壁点了点头: “具体要求,草壁学长可以先和学生会干事们讲清楚,之后由他们告知于我就可以。我有点事情需要解决,先失陪了。”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令人意外的是,一向公事公办的草壁学长望着京弥离去的背影,竟然露出了点忧色,连带着沢田纲吉心中也不由产生了些许不安。 还好,最重要的通知都放在最前面,接下来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补充,例如应援团的人数限制、相关器材的租借时限云云,因为在文件上都有表明,因此也不需要特意记住。 “总是,具体要求差不多就是这些,届时请务必传达给大小姐。” 草壁学长最后冲着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辛苦了”,便带上了门。 那份被他留在办公桌上,足足三十一页的通知说明正安安静静躺在那里。沢田纲吉小心地将其翻开,的确和草壁说的那些注意事项无二,只是在最后一页,他看到两行龙飞凤舞的签名。 决策人:云雀裕子 发起人:云雀恭弥 沢田纲吉:“……” 决策人的话,不出所料应该是理事长了,但是发起人居然是云雀学长吗? !原来风纪委员会的话权限已经大到连这都可以影响了…不对,难怪刚才京弥同学表情那么奇怪,原来是早就意识到了吗! 他忍不住流下了宽面泪: “运动会这么大的事情,云雀学长居然敢放心交给我们吗——呜哇,而且还是发起人,如果做不好的话,一定、一定,一定会被风纪委员咬杀的啊!” 他越想越觉得恐怖,转头一瞟,对棒球充满热忱的山本已经兴致勃勃地研究起了棒球比赛的时间与场次,狱寺君则骂骂咧咧地谴责着“凭什么家政老师也要出席”…对了,碧洋琪现在还是代理家政老师来着! “……”这两个人看起来也靠不住啊! 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头顶笼罩着的死神的阴影…… “如果连校园运动会这种小事都无法举办成功,将来可是很难管理好一整个家族的喔。” 熟悉的孩童声线从身后传来。 沢田纲吉眼泪汪汪地扭头看去,刚想像野比大雄喊着“哆啦A梦帮帮我”一般扑上去,看见对方的那一刹那,却僵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来的黑色假发,身上穿着熟悉的并盛校服,肩披外套,就连袖章也一比一复刻—— Reborn这家伙,居然在这里cospy起了云雀学长啊! 仿佛是对他惊恐与不可置信的表情很满意,Reborn头顶列恩变成的小鸟,气定神闲地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不管纲吉满脸的彷徨,小婴儿忽然仰起脸,语气认真地问: “你觉得云雀他为什么要把这件事交给学生会呢?” “……因为我们抢了接待室?”他不确定地回答。 “回答错误!” Reborn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浮萍拐,狠狠砸到纲吉脸上,在他“好痛”的哀嚎声中,又指了指山本武: “山本,你来回答。” “嗯……”山本屈起食指,搔了搔脸,盯着运动会文件思索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竖起手指,“莫非是为了锻炼云雀?” “哼。” 回答他的是Reborn的另一支浮萍拐。 最后,风纪委员长打扮的小婴儿目光一转,望向了唯一没有回答过问题的人。 他黑漆漆的双眼直直看着狱寺隼人:“狱寺,你觉得呢?” “……” 狱寺君碧绿的双眼略略垂下,眉头蹙起,看起来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尽管仍然对答案抱有困惑,沢田纲吉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朋友的情绪,见狱寺长久沉默不语,轻咳一声,干笑着打了圆场: “云雀学长的想法本来就很难揣测啊, Reborn你真是的,问这种问题做什么…啊,对了狱寺君,文件这里还需要学生会全体成员签——呜哇,好痛!” Reborn泰然自若地收回了踹他的脚。 很快,他又向狱寺抛出了一个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如果你是京弥,你刚才为什么会想去找云雀恭弥呢?” 这回,就连沢田纲吉也愣住了。 虽然心中隐隐约约有些预感,但在Reborn点出、发现京弥同学真的去找云雀学长之后,他的心中又漫上了对京弥的担忧。 与此同时,在这片茫然与忧虑中,他似乎、也模模糊糊地触及到了部分答案。 “——啊,因为。” 他听见狱寺君开口,屏气凝神,在得到答案的那瞬间,不由睁大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新副本来了! 自从学生会成立以后兄妹就正式走向对抗路了……委员长看到自己的衣服(其实根本没穿过)被暂借给草食动物很不爽,但是根本不可能说出口,所以干脆做个局整学生会一下(…) 已经构思出了很多体育祭上很有意思的活动,真希望早点能写到啊~ 第25章 礼拜三, 商业街。 “所以说为什么运动会还要供应午餐啊……” “这是学校最开始拟订的方案啦,”我说,“说着给向参赛选手提供午餐与甜点,一定程度上可以调动大家参与的积极性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啦, ”沢田纲吉神情恹恹地看了眼手上的单据,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是我们已经在商业街跑了一上午了…明明之前询问了那么多家店,结果一家愿意的都没有吗?” “哈……”我有些汗颜。 不错, 由于中途接手了校运会的筹备, 我们不得不继续完成总务处的计划,承担起“为运动员提供便当”的责任。 ……如果说是普通的筹备活动倒也算了,只是这次运动会仅仅留给我们半个月的时间,说是“之前总务处已经忙了一部分”,结果只是照搬去年的规划、整理出一份日程表而已。除此以外, 就是想出了“提供午餐”的主意。 另一方面,因为理事长给予的一百五十万円补贴,总务处干脆没有再拨款,而是让我们充分利用起这些活动资金,力求圆满举办校园体育祭。 ——为此,我连着发愁了好几夜。 活动资金倒是一码事,毕竟补贴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我迟早能想办法筹到足够的钱。 …问题是, 这次运动会,说起来算是学生会第一次接触的大型活动。 目前学生会总共才五个人,除开我自己,只剩下沢田君,狱寺君和山本君,以及完全是凑数的碧洋琪,人手不足就算了,大家完全没有处理这种事务的经验,因此都有些束手无策。 而那天我去风纪委员办公室,找到云雀恭弥想与他理论时,他是这样和我说的。 “嗯。成立学生会不也是你自己的意愿吗?” 我于是反问道:“所以你就把运动会交给我们办?通常举办校级活动都要提前至少一两个月,即使是校务处也无法确保半个月内做到完美无缺。” 当时他正懒散地靠在皮革椅上,闻言也只是勾起嘴角,哼笑了一声。 “想挑战风纪委员会就要做好这样的准备。体育祭如果举办失败的话,学生会就此解散好了,你的那些部员也会被我咬杀——所以京弥,现在要认输吗?” …我已经看到他背后黑色恶龙的幻影了。 说到底,这家伙就是想逼我放弃“打败自己”的想法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 我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兄长,一字一句地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绝无可能。” ……总而言之,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虽然并不是自愿加入学生会的,但在听到哥哥“做不到就解散”的威胁之后,无论是一向对这些事情很冷淡的狱寺君,还是平日里乐观爽朗的山本君,都表现出了相当的斗志。 “——哈?那家伙是在小看我们吗?” 听到我的话,狱寺君有些不满地竖起眉头,嘁了一声,表情凶恶地捏紧拳头: “彭格列可不是他说解散就能解散的,就算为了十代目我也会竭力完成这次校运会!…喂、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我礼貌地说,“只是不知道学生会什么时间改名叫彭格列了。” “——!” 沢田君登时露出了紧张的表情,冲着狱寺君使了好几个眼神,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一旁的山本所打断。 “嘛,狱寺说得也没错呢,我们可不是这么容易被打败的——更何况这可是一年一度的校园体育祭,我也想在棒球比赛中拿到第一呢,所以一定会举办成功的,对吧,阿纲、京弥?” 山本君冲着我眨眨眼,露出了一贯志在必得的笑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绝对、会成功的!”他说。 我望着两位性格迥异、却同样斗志昂扬的伙伴,第一次有些无所适从。 …然而,站在身旁、始终没有说话的沢田君,却在这时,对着目露茫然的我,扬起了温暖的笑容。 “我也相信狱寺君和山本的话,”他笑着对我说,“京弥同学也不用担心,大家一起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 在交流之后,大家一致决定先处理最难办的午餐部分,热心的山本君则自告奋勇,说自己家的寿司店可以承包一部分的便当,价格以店里的八折计算。 只是竹寿司店面有限,平时也只有两三个帮厨,在回家与父亲沟通后,山本君遗憾地告诉我们,即使提前一天准备食材,满打满算,竹寿司也只能完成大约一半的份量…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去寻找能提供另外二百多份便当的店家。 于是任务就这样安排下来:狱寺与山本君去处理竹寿司那部分的订单,而我与沢田君则前往商业街,挨门逐户地物色合适的商家。 最开始一切都还很正常,当我询问到能否给学校提供午餐便当时,大部分商家都亲切地回答没问题。 “是要当天中午全部送往绿中吗?”笑眯眯的店主一边在便利贴上记录着需求,一边问我。 “嗯…是需要在中午都送到学校,”踌躇了一下,我诚实地纠正道,“不过学校是并中,不是绿中。” “……” 店主唰唰记录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同学。” 店主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放下便利贴,对着我满怀歉意地摇摇头,干笑着说: “我忽然想起来,最近店里的食材有些短缺,恐怕不能给你们提供午餐了…真是抱歉,你去别家看看吧。” 看他的样子,分明是不愿意做。 我若有所思地看了这家两眼,最终还是没有纠缠,礼貌地和店主道了谢,又向着第二家店出发。 一整个上午,我去的每一家店,误以为我是绿中学生的店家都会笑吟吟地说没问题,而每当我提出订单来自并盛中学,他们就都忽然变了脸,要么推脱时间太紧,要么就说人手不够,一言以蔽之,就是做不到。 而与我兵分两路的沢田纲吉,待遇则更加凄惨——或许是因为绿中是女子中学,他又穿着并盛的校服,完全不可能认错,加上沢田君看着就一副好说话的面孔,因此那些店家几乎毫不避讳,张口就说“并中的订单做不来”,就如同约定好了一般,无有不同。 我疑心是风纪委员会作祟。 虽然以我对哥哥的了解,他绝对是不屑于在这些小事上给我使绊子的,但防不住风纪委员实在太多了,有人打着委员长旗号来为难学生会,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毕竟当初争夺接待室时,我们的确是对几个风纪委员下了重手。 真要把那些人揪出来未免太费时间,更何况是我们出手在先,我们想要对峙也不占理;要我去找云雀恭弥、请他开口更是不可能,在学生会与风纪委员会的斗争中,先开口服软的人就是败者。 ……这样一想,商业街这条路似乎完全行不通了。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沢田纲吉忧心忡忡地望着我。 “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下午去看看流动摊点好了。风纪委员虽然能影响商业街,但未必能通知到那些流动商贩,在那边应该能找到机会。” “流动商贩…吗?” 沢田君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前忽然一亮。沢田君刚想说话,却被一道狂奔着的白色身影所打断。 “抱歉,请让一下!” 穿着拉面店白色制服的女孩提着木箱,气喘吁吁地从我们之间穿过——呜哇,是拉面的味道! 我这才意识到时间,掏出手机看了眼,居然已经十一点了。 肚子有点饿了……不如中午也去吃拉面吧? 这样想着,我扯了扯沢田君的衣袖。 然而他却没有转头,反倒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那道白色身影,语气中带着震惊: “十、十年后的一平!” 留着长长麻花辫的女孩猝然回头,提着拉面箱,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有些诧异地看着沢田: “——欸,沢田先生?”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更加惊讶了:“还有京弥小姐?” ——京弥小姐? 可我印象中,好像没有认识过这样的女孩子啊…? 刚刚沢田君叫她“十年后的一平”,莫非这个女孩和之前Reborn口中的十年火箭筒有关? 我正想出声询问,被叫做一平的女孩子却已经小跑过来。 可是不知怎地,她竟然被石子绊了一下,脚下踉跄,“哇”的一声,失去了平衡,就要带着拉面一起摔在地上。 “小心!” 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立刻伸出手,紧紧抓住一平的胳膊,勉强拉住了她。 “京,京弥小姐……” 一平睁着乌黑圆润的双眼,半靠在我怀中,怔怔地望着我,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话,第一个音节还没吐出来,周遭却忽然漫开一阵熟悉的粉色烟雾,我被熏得难受,不得不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臂弯里的重量陡然一轻。 我低下头,发现方才提着便当盒、面露羞怯的黑发少女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呃,一个红衣服的辫子头小孩? 我有些困惑地盯着她。 那孩子穿着熟悉的唐装,留着奇怪的发型,被我抱在怀中,眯着一双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显然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小孩:“…!” 紧接着,我便见证了一股热气从她天灵盖顺流而下,将这孩子整个染成了粉红色,眼睛也变成一对爱心,宽阔的额头上随之出现了奇怪的图案。 “……?”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女孩从怀中跳下来,又直直冲向我,紧紧抱住了我的小腿。 沢田纲吉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如临大敌地瞪着那孩子,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糟了!一平的筒子炸弹!” 而后,我看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满脸焦急地单膝跪下,双手使劲,硬生生把一平从我小腿上拽了下来。 然后,在我呆滞的注视下,他用尽全力,两步助跑,将小孩投掷到天边,化作一道白日流星。 —— 作者有话说:下章有新角色! [熊猫头] 关于上章狱寺君的回答,其实是会在后面的内容中简单出现的,本来想着要不要放在这一章,但感觉有点突兀,所以还是按照原来的版本发了。毕竟狱寺君也是局外人,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云雀兄妹,所以其实答案也仅供参考…不过我猜大家应该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来一点,亲缘关系说来说去矛盾就那么多啦[熊猫头] 第26章 “轰——” 天边猛然炸开一朵蘑菇云,伴随着巨响,沿街的商铺招牌上掉下几粒细碎的石子,让人怀疑是不是原处发生了什么中型爆炸。 结合沢田君刚才的言行来看,爆炸的源头就是那个叫一平的孩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额头上那个会随着时间变换的异形图案就是某种倒计时,所以沢田君才会那么慌张。 除此以外,那个送拉面的同龄少女应该就是十年后的一平……说起来,这些事情未免太反常识了!如果不是亲眼见证过总是在cospy的小婴儿以及火冒三丈(物理)的沢田君,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相信这种事情的! 甚至没等我想好无视还是追问,刚才还发出轰鸣的天空又滑过一道夺目的闪光,紧接着,刚才被抛飞的小孩就如陨石一般极速下落,沢田纲吉像经历过无数次一样,异常淡定地跑过去接住了一平——然后就被砸进了地面的神坑。 我:“……” 他是什么搞笑漫画的男主角吗?为什么身边总是出现这种超自然现象、而且总是这么倒霉啊! “好痛……”沢田君揉着脑袋爬起来。 而后,他又认命似的,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把迷迷糊糊、两眼转圈的一平拉了起来,扶正了站好。 在这之后,灰头土脸、满脸倒霉的沢田君才想起来要向我介绍,于是绷紧了身子,勉强扯出笑容,手舞足蹈地掩饰着什么: “啊,那个!这个是暂住在我家的孩子,名字叫一平…刚刚是她随身携带的烟花啦,京弥同学不要在意,啊,啊哈哈……” 我棒读道:“原来是这样吗,刚刚真是吓我一跳呢,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种话谁会信啊!这孩子和Reborn一样很不简单啊——话说回来,之前蓝波也是把手榴弹当成小石子到处乱扔啊,沢田家到底都养着什么样的小孩啊? 沢田纲吉犹疑地望着我,似乎不确定我说的是否是实话,额边很快滴下豆大的汗珠。 “对、对了!”也许是为了遮掩尴尬,他微微拔高了声音,说,“说到流动商贩,我刚刚忽然想到了一家!一平好像和老板很熟,经常去他那里买东西、而且味道也很不错…!”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对着一平笑了下:“对吧,一平?” 一平重重点头。 “包子烧卖、好吃!”她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日语,中日混杂着比划,“一平,带你去!” 我毫无障碍地听懂了她的话,也笑了起来,对着她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哦,一平?啊,还有,我的名字是京弥。” “……” 小朋友愣愣地望着我,很快又脸红红地转身跑开。 - 根据沢田君所说,一平是来自中国、修习武术很多年的啊哈哈(此处身份被他含糊过去了),而她的师父则暂居在并盛,以路边的包子摊大叔作为身份,偶尔给她派遣任务,或者帮助她解决一些麻烦。 “…派遣任务?”我忍不住重复了一遍,有些诧异地扬起眉。 根据我对影视文艺作品的理解,会用到“派遣任务”这种短语的职业,通常都是杀手或雇佣兵什么的。 “!” 沢田纲吉立刻露出了紧张的神色,自知失言一般紧紧闭上了嘴,大脑飞速运转了几秒,才语速飞快地找补道:“…因为一平还在努力修行当中,所以她师父经常会让她去锻炼!” 恰好,走在最前头的一平此时也放缓了脚步,指了指前面的小摊: “就是这里。” 我于是不再追究。 这辆卖包子的小推车几乎称得上平平无奇,甚至连招牌也没有,小小的桌面上只有两排竹制的蒸笼,笼上热气腾腾,隐隐散发着面食的香味,看上去很是地道。 与我想象的不同,那位据说隐姓埋名的武术家,居然是一位戴着紫色六合帽、身穿同色唐装的矮小男人,下半张脸隐没在高领之下,双目则被瓶底厚的镜片所遮挡,整个人被武装得密不透风。 “……”我皱眉打量着他,一时没法评判。 虽然包子闻起来确实很香,但这位先生的着装实在是太可疑了……一点面孔都不露,他是惹上什么仇家了吗? “要吃一个吗?”摊主忽然开口。 他说话也被厚厚的衣领所遮挡,声音明显失真,辨不出声线,连大致的年龄也无法判断。 我看着这位神秘的武术家打开蒸笼,在一片升腾的热气里挑拣出三个白白胖胖的包子,挨个递到我们手中。 我眼尖地注意到,他甚至连手的皮肤也半点没露,就连包子也是隔着长长的衣袖,用一层笼屉纸垫着交给我们的。 然而,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这样一想,甚至就连包子的气味也似曾相识…… 站在一旁的沢田君谨慎地观察着我的神色,大气也不敢出,看起来很怕我对此不满意。 我正打算咬下去,忽然感到身后一股凉风袭来。紧接着,一道矮小的、黑白相间的身影从脚边飞速掠过,又停在了不远处。 “哇哈哈哈!蓝波大人要吃包子!” 奶牛装扮的小鬼单手叉腰,举着一只香喷喷的肉包,仰天长笑了几声,得意洋洋地喊道。 被他抢走了包子的一平立刻小跑过去,有些生气地叫道:“蓝波!不可以抢别人的东西!” 眼看着一平追过来,蓝波三两下将包子塞进嘴里,囫囵咽下,转身对她做了个鬼脸,拍拍屁股:“笨~蛋一平!蓝波大人已经吃完咯~ !” 我:“……” 好欠揍的小混蛋。 “蓝波!” “一平是笨蛋~!” 显然,被抢走包子的一平比我生气得多,她一边喊着蓝波的名字,一边举起拳头紧追上去,蓝波则不停做着鬼脸,两人一前一后,脚下生风,转眼就跑没了踪影。 “对了,刚才看到十年后一平就应该意识到的,蓝波肯定在旁边……” 望着两个孩子奔跑着的背影,沢田纲吉露出了无力的表情,如同被迫加班到十点,打车想去商场买特价食材、结果发现只剩下一堆叶子发黄还很昂贵的进口蔬菜的疲惫社畜,看起来已经不想去管这件事了。 除了那两个一看就很闹腾的孩子之外,家里还有堪称鬼畜的Reborn 。除此之外,连那个出手就是有毒料理的碧洋琪也暂借在沢田家,难怪他这么绝望。 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擦了擦手。 “怎么样?”摊主问。 “味道非常好。”我礼貌地回答,“我年幼时曾经在香港居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吃到的正宗中式料理,和您做的几乎一模一样。” 隔着厚厚的镜片,我感到摊主的目光在我身上逗留了片刻,但他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那种熟悉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犹豫片刻,我还是没能忍住,定定地注视着全副武装的包子摊主,轻声说: “其实本来是打算找您商量订单,为我们学校体育祭供餐的,但见到您的时候,总觉得很熟悉——虽然有些冒昧,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让我见一见您真实的模样吗?” “……”摊主仍然没有说话。 在这种时候,先一步移开视线就代表着妥协,是毫无疑问的输家。写在基因里的胜负欲让我坚持着与这位看不清神情的武术家先生对视,良久,我才感觉到他收回了端详的视线。 “你是特地挑在一平不在时说这些的吗?”他的声音隔着一层外衣传来。 “…有这方面的考量。”我诚实地回答。 毕竟这位武术家先生都把自己武装成这副模样了,居然还要坚持每天在外面摆摊,看来是真的很担心自己的徒弟…这样看来,最好还是不要在一平面前提多余的事情。 我是这样想的。 更何况,比起大部分时候都在惹麻烦的蓝波,一平看起来只是个容易害羞的、懂事的小女孩,我也不想让她为难。 “……”摊主看着我,又沉默了。 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从长长的衣袖中伸出手,摘下了挡住大半张脸的墨镜。 随后,他又有条不紊地拉下衣领,将头顶的六合帽摘下,放到一边。 “这样可以了吗?” 黑发棕眼的小婴儿带着无奈的微笑,对着我扬了扬手里的墨镜。 我:“…!” ——果然是他! 沢田纲吉:“…!!” 一直没能插得上话的沢田君,这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先是看了看摊主,又扭头看了眼我,用力眨眨眼,再一次望向摊主。 然后,发出了惊讶的叫声。 “欸——?!!”沢田君瞠目结舌地后退两步,瞪着我与摊主,磕巴了好一阵,才艰难地找回了语言系统。 “京、京弥同学,怎么会和一平的师父长得一样?!”他顿了顿,又降低了音量,小声说,“而且还是和Reborn一样的小婴儿……” 虽然没办法看穿他的心理,但是从表情来说,他似乎联想到了非常多不可能的事情,以至于整张脸都变得惨白,连目光都透露出了慌张。 “Stop!”我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思维请不要太发散了,沢田君。”我面无表情地说,“我和风只是以前在香港有过一些交集…勉强算父母的朋友什么的,请把你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删掉。” 沢田君下意识地挺直腰,低头道歉:“对不起!” “不,大体上你为什么会看出我在想什么啊…!”他忽然反应过来,垮起脸吐槽道,“不要表现得像会读心一样来谴责我啊!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吧!” “你的脸上可是写满了私生子豪门恩怨这种词哦?” 我毫不犹豫地戳穿他,同时摆出了老气横秋的姿态,像老奶奶一样拉长声调教育道:“你才十来岁,可不能被八点档荼毒了呀,哎呀哎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要疯啊…” 一旁袖着手围观的风也点点头,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他站在京弥旁边,顶着那张与她——不,严格来说是与云雀恭弥一模一样面孔,语气温和地说: “是这样呢,我和京弥可没有那种关系呢。” 沢田纲吉:“………” 谁信啦!—— 作者有话说:一张脸不说两家话,建模都复制粘贴了,就把风拉出来给学生会做两个包子吧(?) 话说最近存稿写到火焰相关的内容了,大家要不要猜猜看京弥是什么火焰捏?看看有没有宝宝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之前就有看到评论猜到一部分没写到的设定了,不过怕涉及剧透就没有提,不过火焰属性应该是可以猜猜看的[垂耳兔头] 第27章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作为父母的熟人, 我在香港看病的时候,风先生帮助过我许多。” “原来如此…”沢田君莫名其妙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他心有余悸地望了眼与云雀恭弥相貌无二的一平师父,飞快收回视线, 默默咽下了“风先生真的不姓云雀吗”的灵魂之问。 “所以、风さん是愿意接受我们的订单了吗?”他谨慎地询问道。 风点了点头,将六合帽又戴回头上。 “如果是两百份的话,可能需要起得更早一点。”他笑着说, “包子铺没有接过这么大的订单,不过我可以试试看。” “太好了!” 沢田纲吉有些欣喜地看了我一眼,嘴角也不自禁扬起了笑容,仿佛打心底里感到开心:“那么午餐的问题就算是解决了呢,京弥同学!” 受到他的感染,我也忍不住笑起来,对着风微微鞠了一躬,礼貌地表达了谢意: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风先生。” “不用在意。”风温和地注视着我与沢田。他收拾着自己的摊位,像是顺口一问: “——不过, 你与兄长的关系现在还好吗, 京弥?”- 因为受到学校总务处的委托,所以在筹备校园体育祭的半个月里, 学生会的成员可以自由行动,即使不去上课也能借“执行学生会要务”之名而不受惩罚。 在得到了包子摊风さん的承诺后,云雀京弥以“劳累了一个上午、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为理由,告诉他可以提前回家,并说剩余的报备工作,她会回学校自行解决,让他不用担心。 看着京弥同学稍显冷淡的侧脸,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听从她的话,从商业街附近找到了正在相互追逐的蓝波一平,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虽然完成工作提前放学听起来很不错,但果然还是有些在意……” 沢田宅,已经换上便服的沢田纲吉躺在床上,单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从代官山回来后,天气就明显转了暖。一整个上午都阳光明媚,可是在那样灿烂的日光之下,他仍然感觉,云雀京弥的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影。 “哦,在意什么呢?” “我也说不太上来。只是风さん在提到和兄长的关系后,总觉得京弥同学有些……喂等等,你不要随便探听别人的内心啊!” “时刻关注家族成员的心理健康,这也是合格的Boss应有的素质哦。” 小婴儿完全忽视了他的抗议,翻身跳上他的床头,睁着黢黑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过,云雀京弥最近的确有些心不在焉呢。阿纲,你有什么想法?” “……” 沢田纲吉从床上爬起来,靠着床尾盘腿而坐,单手托住下巴,皱着眉开始思考。 …那天在接待室,他与山本都没有回答出的、有关云雀京弥内心的那道问题,狱寺君最终给出了那样的答案。 “事先说出做不到就求助,本身就是假借关心之名的打压。我看他就是想让云雀京弥向自己低头——啧,那家伙还真是傲慢……” 而京弥同学今天的异常,似乎也是在风问出“你与兄长的关系还好吗”之后,才变得尤为明显的。 虽然学校里都流传着“云雀学长很在乎妹妹”“接近云雀京弥的人都会被咬杀”这种传闻,但无论是最初还是现在,在他看来,这对兄妹之间的感情都相当复杂,并不仅仅是一句“关系好”足以形容的。 ——京弥同学与云雀学长,真的是大家想象中的那样吗? 注意到他思索的神情,家庭教师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既然这么在意,不如去找找答案,试着把它解决了吧?” - “想要弄清楚一个人与家庭的关系,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从人际关系入手。” 一身英伦风大衣、叼着烟斗的Reborn含糊不清地说着,拿起手中的放大镜敲了敲白板,上面正拿油性笔写着几个名字,“云雀京弥”四个字赫然位于正中间。 在这周边,分别存在着写有“朋友”“亲属”“恋人”等字迹的定向连接线。 坐在一旁的山本武颇为捧场地发出了“喔”的赞叹声。 根据他们已知的信息,朋友一栏零零碎碎填着“凪”“黑川花”“铃木结爱”“草壁哲矢(存疑)”,恋人栏则只有一个“高桥凉介”,除此之外,就是亲属这边的“云雀恭弥”与“云雀裕子”了。 …实际上,这就是他们所知的、京弥同学的一切了。 因为在这之前,他只是班级中最不起眼的存在,与人气超高的云雀京弥几乎毫无交集,而山本一心扑在棒球上,从来不会关心这方面的细节……至于狱寺君,身为转校生,他对京弥的人际网更是一无所知。 虽然说着要解出云雀兄妹之间真正的关系,但是仅凭这样简陋的人际网,真的能找出有用的东西吗…… 沢田纲吉不由有些忐忑。 在提出“寻找答案”之后,他跟Reborn便来到了山本家的竹寿司,恰好山本狱寺两人刚刚结束了订单的报备与交接,大家干脆决定从这里开始,试图找出两人关系的蛛丝马迹。 “…这种东西都用不着推理吧?”狱寺君对此似乎很不以为然,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地说,“云雀京弥和她哥哥的关系一看就很差劲啊,不然成立学生会还专门和风纪委员会对着干做什么?” 沢田纲吉:“……”意外的很有道理! 虽然狱寺君平时很暴躁,但是头脑的确很好,之前说云雀学长是想让京弥同学低头的话也让他醍醐灌顶,可他又隐隐约约有种直觉,认为这并不是全部。 “嗯…狱寺说得也不全对吧?我之前经常看到云雀给京弥带便当啊,好像是因为风纪委员不用担心迟到,所以如果来不及的话京弥就会去他那里吃午饭。” 山本摸了摸下巴,有些不确定地说:“…其实他们兄妹关系也没有那么差?” 沢田纲吉微微瞪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 那个杀气腾腾的云雀学长,居然也会给京弥同学带饭吗? ! 然而转念之间,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啊,对了!”他说,“当初被发射死气弹的时候,京弥同学也说过,本来应该她做早饭却没有做、还把云雀学长想喝的椰汁拿走了什么的,但即使是那样,云雀学长的拐子也没有真的碰到她……” 山本:“喔!还有这回事吗?不过真要说的话,周末偶尔也能看到京弥过来买两人份的寿司套餐,那两个人果然还是兄妹呢,哈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关系应该还是倾向于流言里说的那样,是比较好的吧? 虽然不明缘由,但沢田纲吉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狱寺再一次拧起了眉。 也许是单纯看不惯山本理所当然的态度,也许是在某一时刻与云雀京弥感同身受过,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又冷冷地开了腔: “既然如此,高桥凉介又是怎么回事?十代目之前也提过,与云雀最开始有交集,就是因为目睹了他因为被风纪委员恐吓而分手吧。而且云雀自己也说过,那种事情不止一次了——既然一直在做,就说明她一直在反抗吧。” 狱寺君的表情非常不耐。他似乎很不愿意参与这方面的讨论,但又忍不住想要反驳某些事情,因此语气也比平时要冷漠了一些,只是他自己好像并没有察觉。 【说起来,狱寺君和碧洋琪也是姐弟呢…】 沢田纲吉忍不住想。不过碧洋琪显然比云雀学长要更关心自己的弟弟,虽然关心的方式一般人难以承受,但至少不会让人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看来狱寺认为云雀兄妹的关系很差,而山本觉得他们两人的关系很好呢。” 已经坐在吧台边,刚刚风卷残云吃完最后一贯贵价寿司的Reborn擦了擦嘴,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站起身。 列恩跳到他的手上,很快幻化成符合侦探人设的手杖,Reborn干脆利落地指向了白板,用稚嫩的声音宣布道: “那么就从关系网上的人口中获取答案吧!最先为首领获得想要答案的人才能算是真正的左右手,怎么样?” “…!” 气氛忽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无论是略显烦躁的狱寺君,还是笑容盈面的山本,脸色都微微沉了下来,显然对于“真正的左右手”的头衔很是在乎。 就连这种东西都要比赛吗!而且以真正兄妹关系作为评判标准的话,也只有京弥同学和云雀学长本人才能做裁判吧…… Reborn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沢田纲吉头上滑下几道黑线。 只是,在他出声调解氛围之前,两位同伴已经飞快起身,推开门向他道别了。 “请等着吧十代目!我一定会证明云雀京弥和她哥哥关系糟糕的!”狱寺隼人踌躇满志。 【不,这种事情请不要随便去证明啊! 】 “我可不会输的啊,等我好消息吧,阿纲!”山本武也笑着挥手。 【说得好像打猎啊!到底要去做什么! 】 “等——” 他张了张嘴,第一个音节还没说出口,两人便已经朝着反方向飞奔而去,只留下滚滚烟尘,不见踪影。 沢田纲吉:“……” 沉默良久,他才看向打扮成福尔摩斯的家庭教师。 “嗯?”小婴儿满脸无辜。 “嗯什么啦!”他炸起毛,“本来只想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下的,你直接让狱寺君和山本去学校找人调查,会给京弥同学添麻烦的吧!” 他越想越不满,干脆扑上前去,想要抓住Reborn。 列恩手杖顿时又幻化成重锤, Reborn像猫一般轻盈地后跳,反手将锤子砸到他的脑门上,嘴边又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怎么确定京弥会生气呢?”他说。 然而,没等沢田纲吉反应过来,他便又接着道,“更何况,身为Boss的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作者有话说:是的,狱寺君的答案在这里! “事先说出做不到就求助,本身就是假借关心之名的打压。我看他就是想让云雀京弥向自己低头——啧,那家伙还真是傲慢……”←只是狱寺君的个人观点,仅供参考。 [熊猫头] 上一章所说的火焰,没错就是雾属性啦!大家都太聪明了怎么会这样,我还想着说出来吓读者一大跳的(?) 不过具体怎么个雾法就先不透露了! [摸头] 第28章 “——更重要的事情?” “没错。既然是因为风的话而感到困惑,为什么不干脆去问风本人呢?” 热衷于惹事生非的的家庭教师这次难得没有为难他,轻飘飘地抛下了这样的建议,便又坐回了原本的位置,对着山本爸爸举起了手。 “再给我三份北极贝寿司。” 纲吉露出死鱼眼:“你不是已经吃了五份了吗……” “不过是区区五份而已,可不要小看黑手党的食量哦。” Reborn动作闲适地将盘中的军舰塞进嘴里,用天真的眼神望向他, “我会一直吃到你得到答案回来找我为止,嚼嚼嚼。” “嚼嚼嚼什么啊!”他大惊失色, “昨天刚刚发的零花钱、我还没用就要被你全部吃掉了啊!” “对学生的财务进行合理的安排, 这也是家庭教师的职责之一,你不用谢我,嚼嚼嚼。” “……” 总而言之,被迫宴请家庭教师吃了寿司自助的沢田纲吉,最终又折返回了风的摊位。 虽然长着与云雀恭弥一模一样的脸,但风さん的性格却好得令人惊讶,在听说了他的请求后,先是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两眼,注意到他真挚而急切的目光,这位武术大师才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原来是因为记挂京弥,所以才想着来问我云雀家的事情吗?”他微微展颜,那张婴儿的面庞上流露出一种近乎慈蔼的神色。透过那张脸,纲吉几乎看到了一个温柔的年长者,风感慨道,“看来,她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呢。” 正如京弥所说,风的表现的确像是“父母的朋友”,但似乎比那还要更亲近一些——如果不是个小婴儿,单凭那张脸,他都要怀疑风是不是京弥的爸爸隐姓埋名在这里卖包子了……话说回来,他这么慈祥又唏嘘,真的很像啊! 尽管心里这么想,沢田纲吉却非常有眼色的没有开口。 诚然,他对于京弥有着真切的憧憬与关怀,但“很好的朋友”这种评价却并没有让他感到欣喜。 纲吉维持着表情,试探着看了眼风,轻声问: “那么风さん愿意告诉我吗……有关京弥的事情?” 小婴儿微笑注视着这位未来的教父,良久,微微颔首。 - “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领着小孩、西装笔挺的云雀夫妇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口中说着有些生疏的中文,面色憔悴: “我们本来不想打扰您的…只是这孩子实在让人担忧,无论吃什么药都不见好,我们听闻您对中国医术也有所涉猎,因此才冒昧前来,希望您可以暂时替她诊断。” “……”他略微凝眉。 与那位杀手朋友一样,自从变成阿尔克巴雷诺,他摒弃了所有的亲缘关系、改换了姓名,甚至放弃了大部分原有资产,暂时隐居在香港的私邸之中,学习着适应新的生活。 可惜,与那位来自南意大利的友人有所不同,他所生长的东亚社会往往更注重亲缘关系的维系,如果锲而不舍地打探,家族的人的确有可能找到他的下落——就像面前这对夫妇一般。 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家人。 无论是从衣着还是气质上看,这对夫妇都属于传统观念中的“上流阶级”,有着无可挑剔的品味与修养,只是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疲惫与无力,那是他在走投无路的求医者脸上最常见的表情。 尽管他最响亮的名号是“世界第一的武道大师”,但在此之前,他的确在中国医术上也有所造诣,想必这也是云雀家找上门的原因。 紧接着,他便看到那位母亲轻轻推了推站在中间的女孩。 那孩子立刻上前一步,对着他微微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那句中文竟说得很流畅: “很高兴见到您,风先生。” 虽然像被精心打扮过,但风一眼就看出来这孩子的羸弱。她面色苍白,苍色的双眼略有些黯淡,瘦削的身体笼罩在厚重的大衣里,声音也带着明显的中气不足。 “真的很抱歉,先生,我们知道您现在不愿被打扰。”云雀女士微微低头,看着弱不禁风的孩子,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今年日本的冬天格外寒冷,她前阵子刚生过一场大病,我们担心……所以,可以恳求您收下她吗?” “无论是什么条件,我们都会尽力满足的。”云雀先生也恳切地望向他,“就算您日后需要隐藏行踪,我们也会不遗余地力帮助您,也绝不会打扰,只要——” “——可以。”他说。 站在父母中间的女孩也微微睁圆了眼睛,似乎有些惊讶。风意识到她似乎对此不抱期待,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既然你们已经找到我了,我也没办法拒绝了啊。”他叹息了一声,随后,动作轻盈地跃上红木八仙桌,平视着云雀夫妇,“先让她在我这里住半年吧。如果情况好转的话,我会联系你们的。” - 就这样,云雀京弥以病人的身份住进了风的私邸。 变成阿尔克巴雷诺的他看起来只是个小婴儿,而这位小病人自己,也不过才六七岁。 从外表上看,两个人加起来不到十岁,病人又不得不受到悉心照料,风别无他法,只得另外聘请员工,每周采购需要的药材送到家门口。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叫做京弥的小病人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难以处理,她的细心让真实年龄难以计量的风都有些不可思议。 每当采购人员按下门铃时,她都会以“放假了来帮家中长辈的忙”自居,径自开门之后又仔细分辨药材与采购单的内容;为了防止雇员之后敷衍了事,她会拿出合理的现金充当小费;甚至到后来,她会自称帮家长跑腿,替风寄出写好的信件,好让他不需要费心乔装打。 总而言之,云雀京弥仅仅花费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彻底取得了阿尔克巴雷诺的信任。 当然,在这之后,风也渐渐了解了更多有关于她的事情。 “……所以,按照血缘关系来说,风先生其实是爸爸的远亲吗?” “以前是这样的。”风说,“不过现在不是了,因为我有了更重要的新身份。” “是这样啊。”京弥托着下巴说。 这是深冬的下午,香港难得下了一场雪。来自东京的客人裹着厚厚的毛毯,与穿着单薄唐装的小婴儿一起坐在窗边,望着星零小雪落下又化作水滴,神情难得显现出几分寂寥。 “大家都是这样,在家庭之外会有更重要的身份,是吗?” 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提问。他望着京弥,反问: “为什么会这么想?” “爸爸妈妈送我来这里,除了让我看病以外,还有哥哥的原因。”京弥说。 “你还有哥哥吗?” “嗯。”她说,“但是哥哥很讨厌我。” 风有些怔忡地看了眼她。 因为先天不足的缘故,京弥大部分时候都被禁止外出,在室内的活动往往局限于与冥想,这使得七岁的她同龄人都要早熟,并且擅于洞察。风认为这是一种极佳的天赋——他所认识的这样的人中,上一位这样的人,还是那个被戏称为“有着读心术”的第一杀手。 所以,云雀京弥说出这样的话,大概不会只是小孩子的玩笑。 于是他耐心地询问:“为什么呢?” “因为我和他一起出生,前后只差两分钟。可哥哥就算一月份穿着衬衫在庭院一整个下午也不会生病,而我就算窗户缝隙开大一点也会感冒。”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他不应当感到庆幸吗?”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妈妈就只会在乎我开不开窗,从来不去想哥哥为什么只穿着衬衫去庭院。” “…那么,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哥哥想在新年之后揍人更厉害,所以要在庭院里练习武器的使用。” “……”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风几乎想要叹息出声。 虽然把孩子养到六七岁才意识到需要关照她健康的云雀夫妇很不负责任,但从京弥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看出来,这家的孩子…也是格外与众不同。 当然,他的性格一向温和,对孩子也很有耐心。抱着些许的好奇,风摸了摸京弥的头,难得又追问道: “听你的意思,他并不是为了吸引父母的关注而那么做的。既然这样,京弥的哥哥又为什么会讨厌你呢?” 京弥眨了眨眼,凝望着窗外细碎的雪花落到树叶上,眨眼化成水珠。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说:“下次再告诉你。” 风哑然失笑。 这是她难得有点孩子气的时候。身为医生,他有时候也将自己视作云雀京弥的长辈,因此看到她这时的表现,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满。 不过后来,京弥还是说了更多有关于哥哥的事情,似乎在七岁的她的世界里,最重要的烦恼并非来自于羸弱的躯体,而是冷淡的哥哥。 她说每次家长嘘寒问暖时她都很担心,因为哥哥会像猫一样不声不响地走出她的视线;说爸爸妈妈不知道哥哥喜欢吃什么,但她注意到哥哥每次吃比目鱼时都会在桌上停留更久,因此总是主动要求吃比目鱼,尽管她其实不喜欢;说哥哥以前在家里练浮萍拐,打碎了爸爸在英国拍卖会买下的古董瓷器,所以她主动拦下了责任说是自己打碎的,哥哥反而很生气。 其实她喜欢哥哥,想要接近哥哥。云雀京弥和风说,她其实害怕父母对自己的关怀,因为这时候她总是觉得自己愧对哥哥。 她还告诉风一个秘密:其实自己一开始也很喜欢风,主动帮他做事也不止是因为自己多懂事,而是因为风长得和哥哥小时候一模一样,她想看到哥哥对自己笑。 “笹川同学的哥哥会接她放学,给她买冰淇淋,还会把欺负她的同学赶跑。”京弥似乎很向往,又有些惆怅地放低了声音,“但哥哥看到我只会转身。” “……” “我从来不和爸爸妈妈说这些,但是负责照顾我们的桥本夫人是个细心的女士……她注意到了。”她垂下眼帘,微微抿起唇,本就苍白的面容显得更加缺乏血色。京弥说,“其实不想来,因为他们说要借此机会好好和恭弥谈谈,我很害怕。” 于是风也意识到,除去身体的虚弱外,她也许还存在着一些心病。 至于这份心病,却不是他能够解决的了—— 作者有话说:终于能写到童年了!风所讲述的仍然只是一小部分,不过很显然,心软的沢田君已经深受触动了…… 话说这章算是第一次正面提到京子,之前一直没有写她也有一部分原因在这里,倒不是因为其他,只是京弥从小就很在意笹川兄妹(在她认为)很健康的关系,越是在意就越是故意装作不在意呢[抱抱] 第29章 “…我觉得京弥和她哥哥关系如何?” 黑川花有些迟疑地重复了一遍。 “没错。”狱寺隼人硬邦邦地说, “你直说就行了,他们之间关系挺差劲的吧?” “?” 留着长卷发、气质成熟的黑川像是终于弄明白了他的意图,抱着手臂,面色古怪地看了眼他: “他们兄妹之间关系还可以啊,倒是你,忽然跑来问这种事情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拿到准确的答案, 证明自己是最适合成为十代目左右手的男人了!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也相当清楚眼前这位特立独行的黑川并不会相信——根据他的观察,这女人对学校里的男生都是一副看猴子的心态,就算是认真问话她也不一定会回答,反倒是对十年后的蠢牛很感兴趣…为此,他相当有先见之明地从老姐房间里偷出来一打她前男友的照片,准备借此贿赂黑川。 狱寺胸有成竹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叠照片,“啪”一声, 扔在黑川的课桌上。 仔细一看,相片上清一色是穿着奶牛纹衬衫、留着黑色卷发的年轻帅哥,除了没有井字面纹以外,和十年后的蓝波一模一样……都是一副欠揍的嘴脸。 狱寺:“我问你答就是了,作为报酬, 这些照片之后就是你的了。” “哈?你在说什么啊……”黑川花用一种令人不爽的目光打量了他一阵,仿佛是怀疑他脑子烧坏了,目光中带着隐隐约约的嫌弃。 然而很快地,她的目光接触到照片上的男人,脸色骤然一惊,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眼他,又低下头,手速极快地翻看着后面的照片。 “…!虽然好像有点不一样, 但确实是……” 她喃喃自语地翻阅着照片,少顷,脸色微霁地抬起头,放缓了语气:“你要问什么?” 狱寺隼人哼了一声:“详细说说,你说的关系还可以的兄妹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 “终于找到你了!” 带着无懈可击的爽朗笑容,山本武一把搭上了高桥凉介的肩,相当自来熟地凑过去:“我有点事情想问问你,高桥学长。” “!” 身为云雀京弥的前男友,高桥凉介曾迫于风纪委员的压力在三天内主动提出分手,第二天又出于内疚(以及担心被报复)心理,在清晨校门口向京弥郑重道歉,以至于连着被大家说了快一周的闲话,之后又以莫名其妙的理由被风纪委员抓去揍了一顿……导致到现在,他看到与云雀京弥有关的人就会头皮发麻。 不过他显然没办法逃离山本武。这家伙因为种种原因在学校相当受欢迎,目前还和他同在棒球部,平日里也未曾有过嫌隙,所以只能强忍着惊骇,若无其事地对他回以笑容。 “有什么事情吗,山本君?” “啊,我是想打听一下京弥的事情。她和云雀的关系怎么样?” 高桥凉介的笑容僵住了。 短暂的沉默后,他干巴巴地说:“其实我也不太……山本君问这个做什么?” “稍微有点疑惑啦。高桥学长之前和京弥有过交往,一定知道这些事情的吧?能拜托你告诉我吗,之后请你吃寿司啦!” 说实话,经历过风纪委员会的折磨之后,他对于“云雀”这个姓氏几乎产生了心理阴影,只不过越想忽略越是在意,他对于最近“风纪委员会VS学生会”的话题也有所耳闻——身为学生会的成员,山本和风纪委员应该出于对立阵营……这个时候,就算说点云雀恭弥的坏话也不会被发现吧? 高桥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 “啊,真要说的话——我觉得那对兄妹,关系其实很差吧?”- 下午三点,竹寿司。 带着风友情馈赠的新鲜肉包子,沢田纲吉紧赶慢赶,终于成为了最后一位抵达的学生会成员。 工作日的下午,店内没什么生意,山本叔叔颇为慷慨地将大部分场地都让给了他们, Reborn的白板也还摆在中央。 “终于回来了啊,阿纲。”碧洋琪冲着他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扭过头,嚼嚼嚼。 “碧洋琪——?!” 心里浮现出某种恐怖的预感,他有些紧张地扫了眼店内,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空荡荡的寿司店里忽然异常热闹,不只是原本的狱寺君与山本,碧洋琪、蓝波和一平也都在,并且大家坐着的角落里,居然已经堆了两大摞的寿司碟, Reborn面前甚至还摆着新鲜的海胆! 沢田纲吉:“……” 这家伙、不仅自己一直在吃自助,甚至还把其他人都喊来一起吃了啊! 想到自己干瘪的钱包,他顿时觉得一阵地裂山崩,连刚刚得到的答案都抛到了脑后,三两步冲到桌边,一把抓住Reborn ,惊恐地叫道:“你到底吃了多少啊!” “没关系的。” Reborn完全无视了他,靠着椅背,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碧洋琪的投喂,又吃下一贯寿司后,才慢悠悠地说: “这次的行动我也和理事长汇报了喔。如果大家能找到正确答案的话,餐费会由学生会全额报销。” “是这样啊……”纲吉舒了一口气,随后忽然意识到什么,瞪大双眼,“等等,这种事情也要和理事长汇报吗?!!” “毕竟我是学生会的指导教师,也要兼顾会长的心理状况与干事们的凝聚力呢。”Reborn说,“而且必须要吃海胆才行。” “…你只是单纯想吃海胆吧!” “废话少说,” Reborn面无表情地将一只空碟砸到他的脸上,无情道,“快点给我汇报调查结果。” “……” 难得没有对家庭教师提出抗议,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沢田纲吉忽然沉默下来。 对于独生子女的他来说,京弥的自白是他难以理解的。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从风的描述中,隐约窥见她潮湿冰冷的童年,正如故事里那个飘着小雪的冬季,充满着稚童湿漉漉的困惑与不安。 出于对京弥的尊重,也含着某种隐秘的心态,他不大愿意将这些故事向大家讲述,因此在须臾的沉默之后,他犹豫着开了口。 “还是狱寺君先说吧…?” Reborn悠哉悠哉喝了口茶,没有插话。 “是,十代目!” 他的推脱似乎被狱寺误解成了对自己的器重,不过眨眼的工夫,狱寺就已经戴上了半框眼镜,后发也被皮筋扎起,此时正低着头,满脸认真地盯着手中的笔记。 “通过对一年A班黑川花、三年C班铃木结爱的访问,我得出的结论是……”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微微一皱,略微停顿了片刻,才念道,“云雀京弥与其兄,关系属于还不错。” 说到这里时,碧洋琪似乎抬头看了眼他。 “根据黑川花所说,虽然提到兄长时常有抱怨,但大部分情况下,云雀京弥购物时都会买两份,第二份毫无疑问是回家送给其兄的;日常生活中,也经常会有家政请假、两人猜拳分配家务的情况…除此之外,如果云雀京弥生病,其兄经常会借巡视之名去探查她在医务室的情况,也会帮她送药……综上所述,这对兄妹的关系的确属于还不错的范畴里。” ——意、意外的非常正常!甚至连“东西会买两份”都和山本说的对上了。难怪狱寺君的脸色不太好看,毕竟他当初一直认为京弥同学和云雀学长的关系很差啊…… 这样说来的话,莫非最终会是山本胜出?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京弥同学和云雀学长的关系很好,看来风さん所说的、童年的心结也解决了…而且还不用付寿司钱,真是松了口气……】 沢田纲吉暗自感叹着,不觉露出有些宽慰的笑容。 随后,便听见山本“咦”了一声。 “狱寺在女孩子那边推断出的是这样的结果吗?和我问前男友们的倒是完全相反呢。” “前、前男友们?!” 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有些炸毛,再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大家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只有碧洋琪满脸若有所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山本笑着挠了挠头:“其实也就三四个啦,不过因为高桥学长和我都在棒球部,算是比较熟的,就多问了他一些。他和我说,觉得云雀兄妹关系很差……说起来,倒是和狱寺之前的推断很接近呢。” “欸?” “嗯…怎么说呢。”山本摸起下巴,作思索状。显然,他没有像狱寺君那样做笔记,因此回忆起来也是断断续续的,“高桥学长说,其实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告了白,结果京弥当场就同意了,但要求是在四十八小时之内让风纪委员知道这件事。学长认为很奇怪,于是私下设法问了其他的前男友,发现大家都是这样、而且每一个都是一周之内就分手了——所以他觉得京弥根本就是故意想和云雀学长对着干,唔,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意思。” “哈?”狱寺眉头一竖,毫不客气地吐槽,“就因为这种原因,太牵强附会了吧。” 紧接着,他便露出有些洋洋得意的神情:“棒球笨蛋这些理由根本站不住脚!这么说来还是我略胜一筹, Reborn先生——” “啊,想起来了!” 山本忽然眼前一亮,又道: “高桥学长还说,京弥她曾经抱怨过云雀的事情,说他让巡逻的风纪委员每隔两节课就要去检查她的储物柜,如果看到情书就要销毁,导致她自己课间写了想寄给父母的信也被扔掉了…如果男生想和京弥搭话,次数多了就会被风纪委员警告、导致她一开始以为自己被孤立了什么的——也难怪京弥会生气呢。这么看来,说他们关系很差也很有道理啊。” 这时,Reborn终于解决完所有的海胆,拿出手帕,慢悠悠地擦了擦嘴,跳到了空桌子上。 “那么你的判断呢,阿纲?与风交谈之后,你应该对真正的答案也有数了吧——究竟是狱寺胜利还是山本呢?” 小婴儿轻飘飘地把问题抛给了他。 —— 作者有话说:十代目你说句话啊by狱寺君 真是难解的兄妹关系啊[熊猫头] 第30章 “如果两人的答案都不正确, 就只能自己付寿司钱了喔。” “到底是在替谁付钱啊!”他悲愤地冲着Reborn吼道。 “……”小婴儿漆黑的双眼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纲吉被他盯得发毛,疑心这家伙又要借着机会折磨他,犹豫片刻,才不确定地开口:“我觉得狱……” “哎呀, 觉得两个人都不对吗?”Reborn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真是太可惜了呢。” “咦?!” 他不是决定判狱寺君胜利了吗? ! 纲吉愕然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表情松弛、慢悠悠喝着茶的碧洋琪露出了警惕的神色,蓝波也立刻将咬了一口的寿司囫囵塞进了嘴中,脸颊上还沾着饭粒,不知在紧张什么。 紧接着,便听见Reborn稚嫩的童声: “——店长,这位客人要结账。” 与此同时,如短跑比赛的哨声吹响一般,碧洋琪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向了店门口,路过他身边时,顺手便将站在桌上的Reborn夺入怀中飞奔而去,并撂下一句“多谢款待” ,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像仓鼠一样腮帮子塞满寿司的蓝波也跳下椅子,一边跑向门外,一边含糊不清地大喊着“等等我”,两腿转出了残影,很快也消失在视野里。 沢田纲吉:“……” 他低头看向了唯一没有离开的一平。 一平:“?” 她先是看了眼纲吉,又望了望身边的空座位,最终,还是将目光移向了寿司店敞开的大门。 踌躇了片刻,小女孩跃下椅子,对着纲吉作了一揖,用带着口音的日语说了一句“对不起、沢田先生”,也转过身,毅然决然地朝着蓝波的方向追去。 转眼之间,竹寿司只剩下刚刚回来的三人。 空荡荡的门口,一阵萧瑟的凉风吹过,卷走地上的落叶。 沢田纲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离开的位置,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说实话,关于“云雀兄妹关系究竟如何”的问题,他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尽管狱寺君认为他们关系糟糕、却找到了两人相处不错的证据,山本也做出了自己的推断,可是对于接近过京弥童年的他而言,这些似乎都显得片面。 Reborn其实说得没错,他内心,其实是不愿意给这个问题明确答案的。 风也说过,京弥小时候其实非常渴望接近兄长,而现在又因为他过于可怕的控制欲而感到厌烦,他们两个生活在一起,想必作为兄长的云雀学长也有相同的困扰。也许连他们自己都没弄清自己的感情,旁人又怎么好妄加评判呢?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沢田纲吉反倒对京弥升起一些难言的歉疚。即使并非出自恶意,可从他人口中窥见她童年的一隅,触碰到她年幼的隐痛,就像误闯进她的私人领域一般,令人惶惑不安。 可是,更让他无所适从的是,除了那些愧怍与揪心之外,他居然感觉到一些隐秘的、近乎卑劣的雀跃。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却不得不悲哀地承认,也许自己就是这样的无耻不堪——他窃喜于窥见云雀京弥的脆弱、哪怕是年幼过期的那部分,就好像如此就能拉进与她的距离,让自己离她不那么遥远。 …可这到底是出于何种原因,现在的他心中一团乱麻,总是理不清楚。 这样胡思乱想了好一阵,才看见店长擦着手走过来,看到一团狼藉的桌面,略微诧异。 “哎呀,要结账了吗?” 山本叔叔说着,感叹了一声,“喔,吃得不少嘛!这么多的话大概是二十五万日元,看在是阿武的朋友上就给你打八折吧,给二十万就可以了。” “那个,我……” 终于回过神的纲吉颤巍巍地拿出钱包,低下头,连零带整地数了一遍又一遍,艰难地抬起目光。 “……” - “打扰了。” “哎呀?好久不见呢,京弥。是来买晚餐回家的吗?” 时间是下午四点。如往常一般,店主的山本叔叔正在准备着晚餐时段的食材,切好的蔬菜端端正正地摆在案边,他抬头冲我友善地笑了一笑。 虽然门店里只有一两个店员,但后厨却似乎很热闹。隔着一道门帘,隐隐约约能听到“十代目、这个盘子请让我来洗!”“等等狱寺君!”以及“哎呀又打碎了”的熟悉声音…… 穿着白色职人服的山本叔叔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些动静,有些奇怪地朝后方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笑着问:“还是两份松寿司吗?” 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露出有些困扰的神色:“不过今天的海胆全部卖光了……需要的话可以给你换成大腹或者虾,对了,店里还有新到的蜜瓜。” “……” 沉默了片刻,我礼貌地对着他笑了笑: “家政今天会做晚饭的,所以暂时不需要了——其实,我是来替部门的沢田君他们付钱的,请问需要支付多少?” 话音刚落,后厨的方向又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隔着吧台与餐桌,我没能听清里面的人说了什么,不过很快,便听到里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随后是什么重物砸到地上的巨响,“哐当”一声,直叫人压根发酸。 …是打碎盘子还摔倒了吗?听起来也太惨烈了吧。 我吓了一跳,连忙望向后厨的方向,正打算说些什么,便看见山本叔叔皱起眉,有些凝重地对我说了句“失陪”,便挽着袖子往后厨里走。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半小时前,正在房间里投掷飞镖的我忽然接到了一通来自Reborn的电话,这家伙坚持自称学生会的柏林老师,并且提醒我狱寺和沢田君他们在竹寿司吃了霸王餐,目前不得不洗盘子还债,让我注意他们明天会不会迟到早退。 我:“…?” 狱寺君先不提,依照沢田君的性子,他吃霸王餐的可能性还不如饿成木乃伊、不,饿到去吃碧洋琪的料理高,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一定是被他做局了啊! 虽然这么腹诽着,但是为了后面几天的学生会工作着想,我还是去找了ATM机,特地取了二十万现金打算赎人。 竹寿司属于相对老派的寿司店,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开设信用卡支付的渠道,为了以防万一,除了这二十万之外,我又另外带了几张五千円的纸币,准备履行身为会长的职责。 然而—— “啊,吃掉的食材和打碎的盘子加起来的话,应该要有三十五万了吧?” 山本叔叔蹲下.身,在满地狼藉里挑挑拣拣,拾起几个没摔碎的碗碟,有些苦恼地说: “下午结账的时候没注意,刚刚才发现连明天的食材也被带走了……哎呀,明天又要早起去市场了。” 沢田纲吉:“!!!” 我:“!!!” 到、到底吃了多少啊!这群人是卡比兽吗? !吃完海胆就算了,第二天的食材居然也要偷偷带走……到底是什么人能在吃寿司花掉三十五万啊?迪诺·加百罗涅吗? ! 我简直瞳孔地震,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 糟糕了…本来想着三五个人最多也就吃十来万的,还特地带了两倍的现金,以为完全够用所以连信用卡也扔在家里,这样的话,岂不是连我也要洗盘子了? ! 刚想说等我回家再去一趟钱什么的,却听见身旁的狱寺隼人有些紧张地看了我一眼,屈起胳膊捣了捣我,急切而小声地说: “喂,你不是带了钱来的吗?先付清再说,之后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这群人刚才果然是听到了我和山本叔叔的对话…话说回来,这家伙看起来也完全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所以才这么急迫地想要摆脱眼前的窘境吧。 我也小声回答:“我只带了一部分,不够付清的。” “什么…!”狱寺君的双眼顿时被阴影所笼罩,但依旧克制着声音,面露不甘地喃喃自语,“难道要在棒球笨蛋家的店里打工到死吗……”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但付了钱总好过分文不花,迟疑了一下,我还是将手伸进口袋,想着先把那二十三万还上再说。 然而,还未等我将手伸入口袋,忽然感到手腕被人轻轻碰了碰,抬起头,才发现是始终没有与我讲过话的沢田纲吉。 与我想象的不同,此时此刻,他望向我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叫人困惑的的悒色,抿着唇,对我轻轻摇了摇头。 在我看来,沢君虽然性格温和,但其实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相识这么久也只会称呼我为“京弥同学”,平日里也只会有事说事,几乎没有多余的肢体接触。 然而刚才那一下,我却感觉到他带着潮意与淡淡柠檬气息的温度,像是分外着急才做出的举动,正因为一触即离,反而让人觉得反常。 我微微偏了偏头,不解地看向他。 “这件事与京弥同学无关,你不用为我们破费……”他说得有些艰难,目光躲闪,良久,才憋出一句,“我和狱寺君在这里打工还清就可以了。” 明明上午还表现得很正常,现在却又是一副对不起我的表情…这家伙的心思还真是细腻过头了,狱寺和他一比,完全就是霸王龙的程度啊。 这般想着,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坦诚道:“沢田君不用担心,就算破费了也没用,因为我根本没带够钱。” 沢田纲吉:“……欸?” “但是没关系。”我神态自若地从另一边的口袋里拿起手机,低头戳出一串数字拨通,手机举到耳边,顺势对他歪了歪头,心情愉悦地眨眨眼,语气欢快地说: “前几天刚刚发了生活费,这下正好,可以狠狠宰风纪委员长一笔咯。”—— 作者有话说:经典霸王餐来了! 对抗路兄妹再度袭来,这次一定要让云雀恭弥破费不可(?) 30-40 第31章 “一共是三十五万零二十五円……这样就好了,承蒙惠顾。” 店员冷汗涔涔地清点了现金,对着面前的人鞠了一躬,说完结账用语便立刻低下头,如蒙大赦地离开了前台。 “慢着。” 顶着飞机头、一身黑色诘襟的不良少年皱起眉,叫住他。 店员哆哆嗦嗦地回过头,才发现对方两指中间夹着一张印着樋口的千元纸钞,语气礼貌地提醒道: “你落下了一张。” 店员受宠若惊地抬头望了眼他,叠声说了好几句多谢抱歉,才捏着纸币,恍恍惚惚地走了。 “这下就全部结清了。”草壁学长收起钱包,对我笑了一下,“委员长接到电话就立刻带人赶过来了,他很关心你呢。” 我扭头看了一眼门外,风纪委员们排成两列, 如同某种迎宾队伍一样,背手立在外面, 气势逼人…我已经看到好几个路人在门口犹豫不决, 最终选择了转身离开。 我:“……” 还好山本叔叔刚才去市场商量进货了,否则是真的解释不清了——云雀恭弥付钱就算了, 还带了二十几个风纪委员过来,如果不是真的把那三十五万结清了,连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退一步说,比起我被迫支付的、装修风纪委员会新办公室的金额数,这顿饭钱实在算不得什么。 想到这里,我便又坦然起来,随口道: “如果哥哥只送钱过来,我会更加感动的。” 草壁:“……” 云雀恭弥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据我观察,他最近实在有些阴晴不定,虽然大部分时候都还是板着扑克脸不说话,但偶尔会隐隐约约散发出“我很不爽”的气场…尤其是这几天迟到挨揍的学生大量增加,就连平时没什么交往的同学都会来偷偷问我,是不是云雀学长最近心情不好什么的。 我说他可能是青春期到了,正在跟妹妹搞叛逆。 就比如刚才,原本带着风纪委员踏入店内的哥哥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大概是去隔壁商业街收保护费时取得了大丰收,肩膀上栖着之前见过的小黄鸟,单手插兜,嘴边甚至带着若有似无的浅笑,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草壁说话(虽然基本都是草壁学长单方面讲话)。 可是一打帘进来,还未站定,看到我身后的沢田君,那一点点的笑意便立刻消失无踪了,连带着身后那群风纪委员也不敢吱声,他缓步走到我面前,竹寿司立刻时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 “多少?” 他面无表情地问。 “三十五万円。”我说,“零头多少我不记得了,得麻烦店员さん计算一下了。” 云雀恭弥没说话,略微挑眉,以一种“你三天没吃过饭吗”的表情,有些挖苦地朝我的方向看了眼。 站在我身后的沢田君似乎格外紧张,毫不夸张地说,我几乎能感觉到他小腿有些打颤,简直像是感觉到危险的草食动物一样,叫人感觉有点好笑。 除了我以外,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粗线条的山本君……就连狱寺君都变得有些紧绷了起来,我什至看到他暗自将手伸进了口袋,露出了炸药的引线——他似乎对云雀恭弥格外警惕。 ——这样的环境是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了。 反正钱已经结完,几位苦力也不至于因为洗盘子而无法参加学生会的工作,我干脆低下头,若无其事地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状似惊讶道: “哎呀,已经快五点了?” 草壁学长深谙我心,当即接茬:“是呢,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呢。” 我从善如流地上前一步,拉住云雀恭弥的胳膊,转身对沢田君他们扬起一个笑容,不太真诚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回……” ……赶紧回家了!再和云雀恭弥待在外面,绝对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关注的! 然而,没等我把话说完,一直神情紧张、不敢开腔的沢田君,却抬起头,欲言又止地望向了我。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抿起唇,眼中再次闪过先前所见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郁色,张了张口。 那神情似自惭似恻隐,转瞬即逝,让我不禁怔了一怔,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只是,下一秒,便见沢田君敛色屏气,像是鼓起勇气一般,出声道: “那个——京弥同学和云雀学长,要不要、去我家吃晚饭…?” “?” 原本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云雀恭弥,听到这句话,忽然扭头望向他。 “因为很感谢京弥同学和云雀学长替我们付了钱…”他顿了顿,移开视线,特意不与我对视,言语渐渐流利起来,“作为感谢,想请你们来家里吃饭……可以吗?” 我:“…!!” 居然敢邀请云雀恭弥去家里吃饭吗…之前真是小看他了啊,沢田君。 虽然敬佩于他的勇气,不过在我的印象中,除了小时候被父母强制带出去吃饭或拜访熟人,哥哥从来没有主动在外面吃过东西,最多就是提着鲷鱼烧在路上走……那还是我硬塞进他手里、让他帮我先拿着的。 根据我多年以来的观察,云雀恭弥上门,从来只会做一件事——收保护费。 正当我耐心地等待着哥哥的拒绝与讥讽时,却感觉手中微微一动。云雀恭弥抽出胳膊,忽然将微凉的手放在我的头顶,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 随后,他一脸平静地看着沢田纲吉,淡淡道: “好啊。”-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到站定在沢田宅门口,我都没想明白这件事。 向来胆小的沢田君会开口邀请哥哥去家里吃晚饭,这件事本身就够奇怪的了,但更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从来没有主动答应做客的哥哥,居然真的点头答应了沢田纲吉的请求。 从立场上来说,我们和云雀恭弥应该属于对家,因此路上本应该可以聊起的内容——例如体育祭的筹备事项或者狱寺君异常时尚的配饰——这次都无从聊起,从竹寿司到沢田宅,整整十分钟的路程,我们只能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度过。 不过,相比起我与沢田君的局促,哥哥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一路上都在听那只叫“云豆”的小鸟唱他的并盛校歌(意识到鸟在唱校歌时,沢田君果然和我露出了相同的无语表情),连步伐都比平时轻快一些。 哪怕我自诩世界上和他最熟悉的人,此时此刻,也完全无法解释他为什么刚见到沢田君表现得就很生气、转头又接受了他的邀请,三个人一路无话走到家门口,他却好像又变得很愉悦。 也许正如我所说,这位大我两分钟的孪生兄长正处于青春期,喜怒无常都是正常现象…什么的。 所幸,这样的尴尬气氛在我们按响门铃的时候就被打破了。 “哎呀,纲君回来啦——咦?” 开门的是一位留着棕色短发的女人。 就像所有刻板印象中的温柔母亲一样,她的毛衣半裙外套着粉色的围裙,手上湿淋淋的,似乎刚洗过手,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虽然带着笑,但神情有些诧异地望向我与哥哥。 “啊、妈妈!这位是京弥同学与云雀学长——” 沢田君有些紧张地开口。 我立刻挂上优雅得体的营业式微笑,对着她微微鞠了一躬,礼貌道: “您好,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云雀京弥,这位是我的兄长,云雀恭弥,请多关照。” 刚才还优哉游哉的哥哥,此时终于遇到了第一重障碍。他既不愿意开口就说一长串客套的敬语、又不愿意表现得像块呆滞的木头,于是微微拧起了眉。我暗自捅了他好几下,风纪委员长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对着沢田阿姨略微颔首,挤出来一句: “你好。” 反倒是一旁的沢田君,刚刚还暗暗注意着我们,此时已经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大概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打招呼。 云雀恭弥一言不发地看了眼他,沢田君立刻一脸惊慌地收回了视线。 我:“……” 连云雀恭弥会打招呼都不敢相信,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心理准备才敢邀请他的啊,难怪之前一副不敢开口的表情! 不过这些暗流涌动都没有被沢田阿姨所注意。她先是微微睁大眼,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两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哎呀,你就是纲君说的京弥同学吗?真是漂亮的女孩子,之前的事情纲君也和我说过,真的要多谢你呢!我是沢田奈奈,叫我奈奈阿姨就可以了哦。” 她说着。一拍手掌,双手合十地贴在脸边,微微闭上眼,背后冒出了粉色的小花,满脸陶醉地说: “哎呀哎呀……纲君能认识这么可爱的女同学,妈妈真的很开心呢!还有云雀哥哥,也是一表人才,真期待纲君有一天也能变得这么稳重啊~” 我:“……” 哥哥:“……” 沢田君:“……” 意、意外地很大条!总感觉在她身上幻视了另外两个熟人的身影…… 还好,奈奈阿姨很快便回过神来,向后退了一步,拉开门: “快请进吧~因为纲君提前通知了妈妈,所以我今天去超市特意买了A4和牛做了牛丼喔!” “打扰了。” 我在玄关处脱了鞋,跟着奈奈走进客厅,还未来得及观察布局,便听见头顶传来一声熟悉的招呼: “ Ciao su~” 我循声望去,才发现Reborn正坐在楼梯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们。 “今天要多谢你们请客了呢,京弥,还有云雀。”小婴儿睁着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们。 “哇哦,小婴儿。”哥哥望着他,忽然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略微歪了歪头,“你居然住在这里。” “是呢。”Reborn勾起嘴角,不紧不慢地压了压帽檐,“这是你们第一次来访,所以很认真地准备了晚餐来招待呢。” 我:“……” 这家伙省略了主语啊!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正这时,便听见厨房的方向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我回头望去,一身家常服装的碧洋琪正端着盘子走出来。 “哟,京弥。”她冲我招了招手,极为淡定地寒暄道,“来了吗。” “嗯…” 我点点头,艰难地将目光从她手上散发着不明绿气的料理(从形状看疑似是毛毛虫蛋糕)中移开,不自觉吞咽了一下,背后渗出了冷汗。 目送着路过客厅的碧洋琪离开,我才倒吸了一口凉气,抓住哥哥的手。 “要、要不然还是逃走吧,恭弥。”我眼含热泪地看着他,“总觉得在这里吃饭,会变得不幸啊…!” —— 作者有话说:神秘的修罗场出现了!话说哥在阿纲面前拍妹妹头还蛮刻意的,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出来…恭咪哥纯粹就是想排挤一下草食动物,既不想表现得很刻意,又不想让沢田纲吉顺心(指放任这小子在妹妹身边碍眼),于是选择了同意。 阿纲:好感动,忍不住了一定要做点什么!请京弥去家里吃饭吧,糟糕云雀学长也在,但还是想做点什么,哈哈云雀学长顶多也就是拒绝而已啦,还是有很大概率可以请京弥到家吃饭的,什么云雀学长答应了?虽然没做过准备但还是接受吧毕竟云雀学长也付过钱了,更何况京弥和他之间关系有点怪怪的,我看看怎么个事……完了忘记提醒妈妈不要乱说话了!完了忘记家里还有碧洋琪了! 第32章 很显然, 没有目睹过碧洋琪用料理腐蚀掉大理石的哥哥,根本不会听我的话。 相反,他似乎对此很有兴趣, 勾起嘴角, 偏过头反问我:“你害怕她?” “……”我干巴巴地回答, “如果哥哥上过家政课, 一定也会害怕的。” 沢田君大概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露出心有余悸的死鱼眼,附和道: “哈…确、确实呢。” 云雀恭弥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另一边,奈奈阿姨从厨房端出了热气腾腾的味增汤,碗底和桌面相撞,发出“哐当”一声, Reborn立刻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大家,可以吃饭了哦——” 此话一落,就如同传递出某种讯号,二楼忽然传来门被踹开的声音,随后,一道熟悉的黑白色身影从楼上冲刺下来,乳燕投林般地奔向了餐厅,身后还缀着大喊“不要撞到人”的一平。 “——晚饭!蓝波大人要吃许多冰淇淋土豆泥!” “哎呀?”奈奈惊讶地看着小牛扑过来,有些无奈地笑起来,“对不起啊蓝波君,今天只做了土豆泥,没有冰淇淋呢。” 沢田纲吉吐槽道:“…哪里有冰淇淋土豆泥这种菜啊!话说你下午刚刚吃了三十五万円的寿司,现在居然还想吃晚餐吗?!” “阿纲说得没错。”Reborn干脆从楼梯扶手上跳了下来,狠狠地踩到了蓝波的爆炸头上,面无表情道, “已经吃过寿司的人就不用再吃晚餐了喔。” “你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吧!” 与此同时,碧洋琪踩着拖鞋,慢悠悠端着一盘色彩迷幻的球形物出来,顺口道:“好了好了,我这里有冰淇淋,快来吃饭了。” 蓝波:“蓝波大人要吃、冰淇淋土豆泥——” 大概是因为有我与哥哥在场,一向负责哄小孩的沢田君看起来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蓝波的神情,反而有些紧张地看了眼我们,随后才轻轻推了推他,语气中带着点习以为常的无奈: “好啦蓝波,先去吃饭啦。” Reborn火上浇油地发出一声嗤笑,毫不犹豫地无视了嚷嚷着吃冰淇淋的蓝波,三两下跳上了座位,对着奈奈的位置喊道: “妈妈,我要蛋黄酱。” “是是…来,蛋黄酱在这里,请用。” ……虽然鸡飞狗跳,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称得上一片祥和了。 一直在这种环境下生活,沢田君居然到现在还没有神经衰弱,还真是不容易…换做是哥哥的话,感觉全家都会被打进医院啊。 正这样想着,忽然感觉一旁传来了诡异的呜咽声。 我抬头环顾一圈,不仅没有找到声音来源,还发现哥哥竟趁我不注意,已经挑了心仪位置坐下了——甚至位置就在沢田君正对面,而此时此刻,拉开椅子的沢田君已经冒起冷汗了……呜哇,看来他大概是吃不下饭了。 正寻思着要不要和沢田君换个位置,忽然又听到了刚才的呜咽声。 那声音越来越大,我终于听清了声源,低头一看,才发现蓝波瘪着嘴站在餐厅门口,而唯一有可能照顾他的奈奈阿姨,正背着身,忙于给大家盛饭。 “呜呃…要、忍耐……” 眼见着餐厅里一片其乐融融(?),吃不到冰淇淋还被无视了的蓝波终于无法忍受,两眼一眨,泪水便如瀑布一般哗哗落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出声。 “忍耐……不了了,阿纲——蓝波大人要吃冰淇淋!!!” 不仅如此,就如同最开始那样,他一边哭嚎,一边胡乱翻起了自己的爆炸头,边翻边扔,我的脚边很快被吃了一半的棒棒糖、用过的餐巾纸以及色彩绚丽的手榴弹所淹没。 我:“……” 这小鬼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与神秘,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被塞进头发里的…… “等等蓝波!快住手!” 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手榴弹,沢田君蓦然起身,满脸惊恐地冲过来,似乎想要制止蓝波。 几乎是同一时间,哥哥也站起身,皱着眉想要走过来。 然而—— 又是那阵粉色烟雾。 在我意识到蓝波掏出什么的时候,那只被命名为“十年火箭筒”的武器,已经直直地从天花板降落下来,而我却像被某种未知力量固定住一样动弹不得,连眨眼都做不到,只能听着耳边两道重叠在一起的呼唤。 “京弥!” 很快,烟雾渐渐散尽,原本我站着的地方,被另一道身影所取代。 - 耳边是一阵呼啸的风。 我感觉自己双脚悬空,耳边的发丝随着晚风狂乱飞舞,隔着单薄的衣衫,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奇异的热源。 ……什么情况? 原本还在温暖的室内,我连外套都脱下了,现在骤然被置换到室外,感受到狂风掠过,我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还没弄清楚到底是在哪里,便听见头顶传来一道熟悉而陌生的声音。 “抱歉,京弥。”那个人轻声细语地说,“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到十年前的你,不过公寓马上到了,稍微忍耐一下,可以吗?” 我忍不住抬起头,却只看到对方收紧的下颌,这似乎是个清俊的成年男人。 好熟悉的感觉,可是我认识这样的人吗? 此时将夜未夜,深蓝的天空边际还弥留着淡淡的紫霞,月光极亮,借着这朦胧的夜色,我看到对方棕色的、毛茸茸的碎发,再一眨眼,顷刻对上一双带着略微笑意的金红色双眼。 “…!”我终于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下意识地叫道,“沢田君?” “嗯。”他弯了弯唇,低眉看我,“好久不见,京弥。” 这时,我才发觉他与以往的不同。并非是因为年龄增长所带来的、相貌上的差异,而是整个人的气质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只是,处于紧张时刻的我并不能立刻抓住这种感觉,唯独能看到他额前有一抹极耀眼的金红火焰,如同被赋予生命一般跳跃着,映照着他暖色的双眼。 那抹火焰亮得惊人,我艰难地把视线移开,想去观察自己的地理位置,却发现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沢田纲吉将身上的披风撑起,挡住了我大半的视野,以及所有迎面吹来的风。 我只能望着眼前漆黑的披风,漫无边际地数着自己的心跳,在第三次数忘记之后,他终于熄灭了火焰,带着我从空中降落,停在了谁家的阳台上。 “到了,”沢田君说着,堪称体贴地转过身,任由我整理凌乱的衣摆,一面自然地拉开阳台的门,“请进吧,京弥。” 室内融融的暖气顿时扑面而来,我眨了眨眼,刚想开口,便见他微微笑了笑,先一步回答:“这里是你在意大利的公寓。” 怎、怎么好像变得完全不同了!这真的是那个说话偶尔还会磕巴的沢田君吗? ! 我对此相当震惊,同时又对自己十年后的公寓颇为好奇,一时左支右绌,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搞清楚刚才的情况。 “所以刚才是怎么回事?”顿了一顿,我还是忍不住道,“不出意外的话,沢田君刚才好像是头顶火焰抱着我在天上飞吧…这十年来你是觉醒了什么新身份吗,难道是奥○曼什么的?” “怎么可能啦,而且奥○曼根本没有头顶火焰那种设定吧…!”他下意识地吐槽。 随后,他轻咳了一声,敛了表情,自顾自地从吧台那边拿了玻璃杯,倒了杯热水递给我: “路上的风可能有点大,以防万一,京弥还是先喝点热水暖暖吧?” 我接过水杯,低头啜饮起来。 他看了眼时间,很快抬起眼,神色自若地说: “十年火箭筒的实效性很短,京弥再在这里休息两分钟就可以回去了,有什么需要的话就和我说吧。” …完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 不过也是啦,十年前的沢田君就拼命想瞒着我某些事情,十年后肯定也希望我一无所知吧? 我并不介意为了他的心情装一装笨蛋,于是也不再追问,话锋一转,又道: “话说回来,总觉得沢田君对我的公寓很熟悉呢。” 沢田纲吉:“!” 那张看似从容的成熟面庞上,再一次出现了我所熟悉的惊愕与无措。可惜的是,那些情绪转瞬即逝,没等我看第二眼,他便又成为了那个有些陌生的,十年后的沢田纲吉。 那双略微下垂的眼睛天生就能让人感觉到无辜,他似乎变得擅长利用这一点,闻言只是眨了眨眼: “是吗?也许是我经常来京弥同学家做客的原因吧。” 呜哇,他甚至连称呼都换回去了……十年后的沢田君,难道已经变成狡猾的大人了? 我正困惑于他言语中的真实性,忽然感觉头顶一沉。 沢田纲吉的手落在我头上,动作很轻,只是略微揉了揉,便收回了手,只有发顶残留着一点单薄的温度。 我不解地抬起头。 “你对未来的好奇心太重了,但京弥其实不是喜欢偷看故事结尾的人。”他温和地望着我,眼里闪烁着近乎包容的微光,“不用担心未来,无论是京弥还是云雀学长、或者是大家,都过得很好。所以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可以了。” “……” 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真是不可思议,沢田君以后,会成为这样的人吗? 可是,在讶异与触动之间,我所最先想起的,竟然是更早更早之前,在那个静谧空旷的接待室里,他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将装着大家便当的食盒递到我面前,说“大家都会帮你的”; 代官山夜色将至的熙攘街道边,他说“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时,认真到稚拙的神色; 以及公寓白炽灯下,听见我说“外套是哥哥的”之后,抱着衣服呆滞而沮丧的他。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怔忡地望着手中的玻璃杯,杯中的水面平静无波,映照出沙发上满目茫然的自己。 “…沢田君。” 我倏地抬起头,鬼使神差地问出了某个问题: “未来的我和你,到底……” “砰——!” 门忽然被用力踢开。 话音被迫戛然而止,我忍不住皱了下眉,未待说话,却听到另一道极尽熟悉、略微低沉的嗓音。 “哇哦。” 那个人说: “你又把她偷走了吗,沢田纲吉?” —— 作者有话说:来了!喜闻乐见的十年后[猫头] 现在出场的是很想在十年前的京咪面前表现得靠谱从容但还是控制不住吐槽欲的十代目!以及惊鸿一瞥的小言纲! (改了一下错字希望没人发现……) 第33章 甚至根本不需要听后半句, 我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循着声音望过去,我在敞开的正门旁,果然看到了那道身影。 他的头发剪短了许多,穿着一身挺括的西装,仍然是那副稍显冷淡的眉眼,却明显是成年人的轮廓,身量也比更加高挑,与印象中年轻时的父亲尤为相似。 ——果然是十年后的云雀恭弥。 可惜,我的心神几乎被刚才未说出口的问题所占尽,在满心迷惘之间,难以生出更多惊喜与好奇,因此,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只能不尴不尬地扯了扯嘴角,冲他挥了挥手。 “……晚上好?”我说。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十年后自己和云雀恭弥的关系会怎么样。 小时候我千方百计地想接近他、引起他的注意, 青春期却充满反抗的心思。我想不到自己与他谁会低头, 也许那样的僵局会维持十年,我与哥哥会一直不冷不热地相处下去。 乐观来说, 云雀恭弥也许会回应我的招呼,顺带嘲笑两句;悲观的话,这家伙说不定干脆就把我无视了…反正他以前闹脾气也这样做过。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看到(明显不是二十五岁的)我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撇开头,冷冷地质问沢田君: “连外套也没有, 你就这样带她出来?”- “——京弥!” 火箭筒飞向她时,沢田纲吉下意识地喊出了她的名字,迫切地希望她能避开。 大概先前家政课,无意间被置换过来的十年后的云雀学长,曾对京弥所说的那句“离沢田纲吉远点”,还是在自他心中留下了印记,纲吉下意识地想要规避一切与十年后京弥有关的事物,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心安理得一些,不去想自己也许会给她带来的负面影响。 没想到的是,一向冷淡自负的云雀学长,在这种时刻下,竟然也抓起拐子,难得流露出几分紧张的神色,同样叫出了京弥的名字。 可惜他们的动作都不够快,几乎是眨眼的工夫,火箭筒便将她整个人吞噬进去,粉色的烟雾在餐厅弥散开来,再回过神来,十年前的云雀京弥已经消失无踪。 沢田纲吉瞪大眼。 “这…这是……”- 我完全没办法理解哥哥对沢田纲吉的恶意。 说实话,十年后的云雀恭弥看起来不是成熟的一星半点…至少他没有顶着一张成年男性的脸还穿着并中校服、戴着风纪袖章,而是换了一身相当商务的定制西装,我还以为他的中二病已经治好了。 但是,当我看着他问出那句话之后,一声不吭地掏出了浮萍拐,又感觉隐隐有些不妙。 话说回来,当初家政课上,十年后的哥哥也把沢田君撵得满屋乱窜,还说要亲自找十年后的沢田君报复——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虽然十年后的哥哥唯一与我说的一句话是“离远一点”,但从他的问话与对沢田君态度中,我多少有了一点想法,可这毕竟只是我单方面的猜测,未经证实,也就算不得真了。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帮看起来很无害的沢田君一把。毕竟从制衡之道来说,我习惯于扶危济困,沢田纲吉是绝对打不过哥哥的…吧? “……” 眼见哥哥提起浮萍拐、气势汹汹地走向沢田君,拐身上也逐渐燃起奇异而不详的紫色火焰,我呼吸一滞,还是放弃追究火焰的问题,大喊道: “哥哥手下留情!” 云雀恭弥动作一顿,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莫名其妙地,我从中读出一点类似“胳膊肘往外拐”“十年前也靠不住”的谴责与不满,而后我便听到了一声来自十年后哥哥的冷哼。 “不是你说让我去揍十年后沢田纲吉的吗?”他说,“我可是按照你说的做了啊,京。” 我:“……” 沢田纲吉:“……” 他怎么还记着这回事啊!当时那个只是权宜之策,而且我可是掐着时间才说的…话说回来,怎么这次的五分钟格外漫长一点? 没等我细思,就听见身旁的沢田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好脾气地劝道: “就算是想教训我,云雀学长也稍微等一等吧……在场的可是十年前的京弥哦?难道云雀学长没什么想和她说的吗?” ——不愧是十年后的沢田君吗?真的脱胎换骨了啊!如果是十年前的话,应该只会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吧,现在的他居然面对超级加辈的恶龙也如此游刃有余,真是不可思议! 我捺下震惊,故作镇定地点头:“沢田君说得对。” “…想对十年前你说的话?” 云雀恭弥勾起唇角,看我一眼,毫不犹豫道: “离沢田纲吉远点。” 我:“……” 沢田纲吉:“……” 总觉得他变得爱笑了不少,但是笑容里的嘲讽含义未免太明显了。 …说实话,就算沢田君携手狱寺山本君每天躲在他公司楼下,用开水浇死他的发财树、躲进公司拔他的网线、造谣他不交五险一金,也不至于非要让我也一起孤立他吧? 我刚想吐槽,便看见哥哥一个晃身,趁着沢田君分神之际,反手甩出一拐,毫不顾忌何为趁人之危,狠狠冲着他脸抽去。 我惊了一惊,伸手欲拦: “哥哥!” 然而,在我被浮萍拐的罡风波及到的前一刻,却见沢田纲吉伸出手,游刃有余地接下了这一击。 他的手指修长,堪称骨节分明,手的模样几乎可以媲美印象中的钢琴家,可接下攻击的动作却异常熟练——我敢肯定,就算是十年前的云雀恭弥,在应对这种攻击时,动作也不会娴熟至此。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手上又燃起了我先前见过的、金红色的纯净火焰,那火焰宛然如生,毫不客气地驱散了浮萍拐上的异色火焰,却并不包含攻击性,只是沉静地跃动着。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右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造型古朴的指环,指环正中镶嵌着一枚湛蓝的宝石,宝石正中则镌刻着某种复杂的纹样,我只勉强看出其中有一只贝壳。 猎猎的紫焰在靠近他的那刻尽数消弭,而棕发青年仍然是那副温和平静的模样,只是面上含着苦笑,似乎真的无可奈何。 我对此仍然有些难以置信,不由分心,暗暗打量着十年后的沢田纲吉。 ——虽说过了十年,但一个人的变化,真的会如此之大吗…? 哥哥却像是习以为常地冷哼一声,并未纠缠,面色淡淡地收回双拐,反而又看向了我。 随后,他略略扬眉,似有得色,对我说出了今晚的第四句话: “看吧,这就是你眼中柔弱无害的沢田纲吉。” 我:“……?”- 眼前的人的确很像云雀京弥。 但是对于沢田纲吉来说,他更希望眼前的这位小姐,只是眉目与京弥相似的陌生人。 “怎么了?” 十年后的京弥理了理衣领,歪歪头,对着他露出了熟悉的微笑: “唉,还露这样种难过的表情…难道恭弥欺负你了,十年前的我没有帮你报复回来吗?” “……” 纲吉微微抿唇。 眼前的女性留着及腰的黑发,仍然是杏眼柳眉,只是瘦了大圈,单薄的躯体外罩着蓝白色的诊疗服,袖口宽得惊人,几乎称得上形销骨立。 仲春时节,天气已经极暖了,她却还套着一件厚重的棉服,身形微微瑟缩,虽然脸上带笑,面色却极为苍白,唇上亦不见血色,不用人说,也看得出来得了重病。 有那么一时半刻,他的世界疯狂回溯,又到了那天下午,熙闹的家政教室里,那位被十年火箭筒带来的不速之客,脸上带着近乎冷漠的表情,深深凝视着京弥,用听不出喜怒的语气,冷静地告诉她: “——离沢田纲吉远点。” 那时候大家都没有当回事。现在,他却感到一股深深的、不可名状的惊惶,某种直觉告诉他,十年后京弥会变成这样也许与自己——或者说彭格列有关,而他恐于这样的事实,不敢与十年后的京弥或是云雀学长对视,几乎没出息地想要逃走。 他的嘴唇颤了颤,终于犹疑着开口:“京,京弥同学…?” 还好,早在十年火箭筒出现时,奈奈就被Reborn用借口支走了,否则他表情这么难看,之后一定没办法在妈妈面前蒙混过关。 他看到云雀学长的脸色也极为阴沉…就连素来从容的Reborn,此时也压低了帽檐看不出情绪,也许他的家庭教师也没有料想到这样的未来。 可京弥还是和以前一样洞若观火。几乎是在纲吉开口的那一刻,来自十年后的她便已经好了措辞。 “气氛未免太沉重了吧,各位?” 京弥轻轻叹了口气,抱起地上呆愣愣吮着手指的蓝波,神色自若地将他在空座位上安置好,才道: “只是换季引起的肠胃炎而已,刚从医院出去想兜兜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传送到这里来……真是的,总觉得被误会了,十年火箭筒能不能提前十分钟给个预告啊?” 沢田纲吉的视线跟随着她,在某个瞬间,忽然注意到她的中指上戴着一枚形态奇异的指环,指环正中矗着一只银色的尖角,形状狰狞,隐隐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这时,京弥蓦地瞥了他一眼。 他微微一怔,视线再投向她双手时,却发现上面空无一物。那只戒指,连同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已然不见踪迹—— 作者有话说:一些伏笔回收! 看似玻璃渣,但未必真是玻璃渣,毕竟现在还是未经锤炼的十代目,之后还有大把大把可以改变未来的机会呢[垂耳兔头] 第34章 十年火箭筒似乎出了点差错。 好不容易挨过五分钟,他不动声色地注意着时间,避免透露出多余的信息,饶是如此,也才艰难地度过了两分钟。 十年前的京弥已是极为敏锐, 再加上云雀前辈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煽风点火, 即便是已成为教父的他, 应付得也颇为吃力。 万幸,十年火箭筒的故障还没有那么严重,终于在他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那阵粉烟才再度弥漫开来,沢田纲吉终于松了口气。 半靠在沙发上的,又变成那个穿着诊疗服的、熟悉的云雀京弥。 “哎呀,真是惊险。”她拢了拢外套,心有余悸道, “原本只做好了要面对一个人的准备,结果十年前的哥哥和阿纲都在场…好像是阿纲请我们到家里做客的那回呢, 真叫人紧张。” “毕竟谁也没想到,京弥会在这种时候被十年火箭筒砸到呢。”沢田纲吉叹息一声,有些无奈, “十年前的我应该被吓到了吧?” “啊,看到我脸都白了,大概脑补了什么很恐怖的桥段吧?”京弥顺手端起桌上茶杯,抿了一口,“当时阿纲好像还打算擅自帮忙修复我和恭弥之间的关系…这下不用担心了,看十年前哥哥的脸色,接下来恐怕要换人折腾了。” 云雀恭弥:“……”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又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莞尔的京弥, 当即不近人情地宣布: “现在是六点二十。你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之后立刻和我回去,路斯利亚马上就到。” “哥哥太严格了。”京弥说,“明明已经和入江君联系上了,再过不久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吧?” “你还真是乐观。” “因为不乐观也没有用啊。”她托起腮,转头望向沢田纲吉,“失败的话世界毁灭,治疗当然也没有必要了…对吧?” “…话是这么说啦。”沢田纲吉牵了牵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但在这之前,一切都要照常进行下去呢,京弥。” - 自从那天被十年火箭筒击中,周围的环境就变得有些诡异。 最开始是沢田纲吉,在处理体育祭事务的过程中总是心不在焉,而且似乎有意无意地在躲着我,和他说话时也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偶尔看到他一个人,也是愁眉不展的模样,似乎有什么心事。 然后是风纪委员会。 明明是双方一直在明里暗里较劲,我与云雀恭弥也都默认了这件事一旦求助风纪委员就算我输,可是在之后几天,最难处理的场地与物资不至却在莫名其妙中顺利完成,哥哥的脾气也莫名其妙好了不少。 前几天忙着发放通知,大家没来得及吃午饭,草壁学长还特地叫了肯德基的外卖进来,尤其点了相当多的蛋挞……如果不是信任他的人品,我简直怀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除此之外,狱寺君和山本也有些古怪。总觉得他们这几天与沢田君走得格外近,和我反而略显生疏,不过考虑到他们私下里还有建立“彭格列”的隐秘组织,而我暂时放置着那份offer ,所以也没有太过上心。 说实话,如果是平时,我大概还会想办法去探究一番,然而运动会举办在即,身为会长,我每天忙得像陀螺,偶尔有空闲歇息一下,想的也是之前放不下的问题答案。 ……我和沢田纲吉,十年后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呢? 其实真要追溯起来,大家态度变得微妙,也是我从十年后回来的时候。我猜那时一定有某种奇异的情况出现。 可我当时成功出现在沢田君怀里,身下又没有骨灰盒,足见自己好好活到了日后;揣测十年后沢田君与哥哥的态度,他们又都表现得似是而非,语焉不详叫人迷惑。旁敲侧击问过了一平碧洋琪,她们又一致表示十年后我没什么问题,还和大家都认真打了招呼。 这样说来,就算我真的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想弄清真相,恐怕也很难抓住什么线索了。 因此,我直接放弃了思考,一心扑在了运动会的筹备之上,誓要让学生会接收的第一项重大任务圆满完成,证明自己的能力。 说来大概也有逃避的心理,但我绝无可能承认。所以哪怕就是现在,已经到运动会的前两天,所以事项都已经报备完成,今早出门去学校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抓着事项清单,翻来覆去地检查着缺漏。 “分组…已经确定了。项目和时间表也没问题,场地物资…昨天刚刚检查过,应援……” 我顿了顿,忽然放下清单,抬起头来。 ——总觉得有点奇怪,刚才有人在看我吗? 此时不过七点出头,街道上多是出门的学生社畜,零星也有结束晨跑的同龄人,隔着河流,远远还能看见运载快递的货车,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我完全无法确定刚刚感受到的视线出自哪里。 …是最近太忙,有点神经衰弱了吗?运动会结束之后一定要好好休息几天,去甜品店整点提拉米苏好了。 这样想着,我又低下头,默默盘算起了体育祭的事情。 往年的活动都是会请专业人员全程录像的,虽然今年一样请了两人过来,但依照总务处提供便当的思路,如果能提供相机给学生自由录像,他们应该也会支持吧? 家里倒是还有爸爸收藏的单反,器材是不愁了。人手的话,之前学校里还流传过一阵山本后援团的私摄,她们的技术很不错,之后考虑一下吧…… “哈咿?!危险请闪开——!!” 不远处忽然传来女孩的尖叫。 我当即抬起头,看清声音的源头,先是一愣,随后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 ! 我不确定地再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看错,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让开道路。 那是一个穿着奇装异服、艰难踩着自行车的女孩。 她身上穿着纸板裁剪成的火炬演出服,脖子以上则是EVA泡沫做成的红色火焰,正中挖出一个圆洞,刚好从中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只是,由于服装太过笨重,她的视野似乎被衣服挡住,看不见脚踏,连人带车都有些失衡,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向我撞来……而我的背后,正是运河。 “真的对不起!” 她艰难地伸脚去够自行车的脚踏,闭紧双眼,胡乱挥舞着右手,脸上写满了视死如归: “因为多看了一眼路边的小狗所以够不着脚踏了,请让小春自己撞到护栏掉进运河里吧!请不要管小春了!” 我:“……” 好、好诡异!虽然看得出来情况很危急,但是前因后果交代的太清楚反而让人感觉很可疑啊! 而且好像是冲我来的啊、刚刚偷偷看我的也是她吧! 我的脑中立刻浮现出种种不太阳光的可能性,然而视线触及到她的着装,又觉得这位自称“小春”的女孩也许只是性格有些电波…毕竟她还提前让我闪开了呢。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真的不怀好意,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掉进水里啊! 电光石火间,我便做下了决定,飞快取出口袋中的百円硬币,攥在指间。 好在自行车的速度不算太快。 我紧紧盯着前胎,凝神屏息,掐算着时机。 然后,手腕与三指同时发力,狠狠将两枚硬币掷出—— 中了! “哈咿?!!” 自行车的前胎骤然干瘪下去。车身险伶伶的划过运河护栏,带着小春靠倒在路边。 棕黑马尾的女孩瞪大眼睛,腿脚却软下来,勉强扶着把手,蹲下.身来,单手捂脸。 “……” 应该是吓到吧,刚才的情况的确太惊险了点。 踌躇片刻,我走上前去,轻声问: “…你没事吧?” 小春低着头没说话。 我于是同样蹲下来,从口袋中摸出一枚巧克力,摊开手心,递到她跟前。 “要吃巧克力吗?” 她的耳朵似乎动了动。 我耐心地伸着手,又道:“即使是自行车也要小心喔。你刚刚有受伤吗?我可以先陪你去医院,如果要联系家里我也可以帮忙。” “好……” “什么?” 小春猛然抬起头,一把抓住巧克力,定定地盯着我。 我忽然背脊发凉,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好酷!!” 她满脸通红,捧着脸兀自羞涩了一会儿,忽然起身靠近我。我分明看见她背后绽放出了无数小花,诡异的粉红色气息飘满了四周。 “要吃巧克力吗、要小心喔、刚刚有受伤吗——” 她模仿着我的声音,陶醉地重复了一遍,忽然又将脸扭回来,直直盯着我看了三秒:“长得也很可爱!” 我:“……谢谢?” 小春:“怪不得阿纟——哈咿!” 她忽然捂住嘴。 我满目茫然地看着她:“?” 她一拍脑袋,似乎想起了某些事,眼中燃起熊熊烈火,倏地跳到一旁,对我深深鞠了一躬,脸色变得异常正经。 “我的名字是三浦春,目前就读于绿女子中学,目前正在为校园的体育祭做准备,这套火炬的Cospy服就是我准备在体育祭当天穿去应援的!” 我大惊。 绿中的体育祭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样一看的话我们准备的啦啦队未免太寻常了…不行,一会儿得赶紧找大家想想办法! “我叫云雀京弥。”我礼貌地对她笑了一笑,“你身体还好吗?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 然而,没等我向三浦春告别,她忽然又惊叫一声,在地上左探右探,似乎在找什么。 “那个!” 她突然抬起头,双手交握放在胸前,眼含热泪地看向我: “之前放在车筐里的体育祭花名册好像找不到了……京弥さん,可不可以帮帮我呢?” —— 作者有话说:黑曜前的最后一小段日常! 顺便解锁了一下特殊技能,其实之前也有悄悄提到硬币和飞镖的,不过好像没人注意到……总而言之就是京咪的准头很不错[三花猫头] 第35章 牢底坐穿:【路上遇到一些状况, 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到】 Gokudera:【ok】 武:【没关系!今天的工作放心交给我们吧】 鲔鱼:【京弥同学遇到什么意外了吗? 】 鲔鱼:【[小狗紧张]】 …虽然最近表现得有些奇怪,但果然还是那个沢田君。 我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弯了弯嘴角,目光逗留在屏幕中转着圈圈的小狗身上,看了片刻,才开始打字。 【只是帮路过的同学找找东西】 飞快地编辑发送,消息传出后,我将手机塞进口袋中。 “是掉在来时路上了吗?”我说, “刚刚看的时候好像没看到车筐里有东西。我跟你去之前经过的地方找一找吧。” “京,京弥さん……” 小春眼泪汪汪地抬起头,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前,眼中绽放出异常夺目的光芒,盯着我大喊道: “你是小春一辈子的恩人!” 我后脑勺沁出一滴冷汗,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只好笑了笑,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说起来, 你还记得自己是走哪条路来的吗?” 小春的身形僵硬了一瞬。 仿佛是我的错觉,再一眨眼,她便又恢复了元气。只见她微微躬身,身体前倾,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单手撑在大腿上,模仿着《思想者》的动作,神情凝重: “哎呀,刚刚好像有经过佐佐木先生的面包屋……具体是哪里来着?好像记不清了…” 我:“……” 太诡异了!这女孩真的没问题吗? ! 该不会其实是什么街头整蛊的演员吧?还是说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虽然这样怀疑过,但再观察起四周,的确只有路过的行人, 非要说的话,最奇怪的人反而是小春和我。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不由深深叹了口气,看了眼小春夸张的火炬服,任命地走向她的自行车。 “那就先去面包屋看看吧。三浦同学不太方便骑车的话,就请坐在后座,为我指路吧。” - “终于到了!请京弥さん先在外面等一等,小春去店里问一下就回来!” 飞快地跳下后座,小春匆匆和我交代了两句,旋即小跑着冲进面包店里。 隔着半敞的店门,我听见她充满元气的声音响起来: “佐佐木先生!请问有在店里看到……” 我于是收回视线,低下头拿起手机。 名为“彭格列家族学生会”的群聊(本来只是叫学生会而已,前面五个字是狱寺君强制加上去的,作为交换他替我处理了一大半的文件)里,果然又出现了沢田君的留言。 鲔鱼:【刚刚山本去风纪委员会,拜托草壁学长帮忙检查了一遍,流程基本没有问题了】 鲔鱼:【最后两天应该没有要紧的工作了,不用着急回来也没关系的】 鲔鱼:【京弥同学那里呢,还顺利吗? 】 就算有问题也没关系,发消息拜托狱寺君做完就可以了…话说回来,那家伙的工作效率意外的很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干脆逼一逼他好了,看看他能不能今晚交出一份体育祭学生自主摄影的方案来,如果能成功完成的话,成果提交到理事会那里,说不定又是一笔奖励金—— 正漫不经心思索着,忽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我抬起头,小春回来了。 “抱歉京弥さん,店主说没有看到……可能还要再找一趟。” 她有些愁眉苦脸地走过来,忽然脚步一顿,指了指我脚边,露出惊讶的表情。 “哈咿?这是什么,拳套吗?” “嗯?” 我愣了一下,顺着视线望去,地上果真躺着一副孤零零的红色拳套。这拳套看起来很有些年岁了,但保养的很好,打理得颇为干净,只是上面零星的划痕与漆面磨损显露出其使用的年岁来。 除此之外,在腕带侧面,主人似乎用油性笔在上面写了名字,只是日久经年,字迹略有些模糊,我不得不把它捡起来,有些困难地逐字念出。 “笹川……了平?” - “怎么样,阿纲?” “还没有回复……”他有些担忧地收起手机,看了眼窗外,“小春那边没问题吗?” “放心吧阿纲!”山本武踮起脚,将吹气球粘上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笹川的哥哥不是也过去了吗?还有碧洋琪她们,大家一起的话,总能拖够时间的。” “没错,十代目!”狱寺也放下手中的星星串灯,撇了撇嘴,“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老姐在这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有她在,云雀京弥绝不可能提早回来。” “嗯……” 他挠了挠头,将彩带和气球的包装收拾好扔进垃圾袋里,盯着它们兀自出了会儿神,才抬起头。 他认真地望向布置着接待室的同伴,诚恳道: “谢谢你们,山本,还有狱寺君。” “——这就不用谢了吧?” 山本扭过头,冲着他露齿一笑: “京弥也是我和狱寺的朋友。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不过这几天她为了体育祭忙前忙后,我们却帮不上忙,能举办起始会给她惊喜再好不过了——对吧狱寺?” “…帮不上忙的只有你吧?学生会另外一半的工作,云雀京弥都交给我做了。” 狱寺隼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立马挂上真挚的笑容:“辛苦了这么久,十代目想举办起始会,身为左右手的我当然义不容辞!” 沢田纲吉:“……” 虽然好像是在针对山本,但其实被骂的人也包括他了吧! 而且,就连山本也察觉到他最近的心不在焉了…… 想到这里,就不由地有些泄气。 自从那天见到十年后的京弥,他便失魂落魄到现在。 虽然Reborn总是说着“要把你培养成合格的黑手党Boss” ,但这么久以来,他所经历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挫折。 剑道决斗也好,争夺教室也好,甚至是京弥未曾参与过的追逐与爆炸,那些虽然让他感到过困扰,但最终都因为结识了更多的朋友而成为快乐的记忆。虽然他口头一直在拒绝,但其实早已经接受了“彭格列十代目”的身份。 可是,不管是十年后的云雀学长,还是十年后的京弥同学,他们所展现出来的,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都似乎昭告着某个事实。 未来的他让京弥受伤了。 沢田纲吉到现在都不敢回忆起十年后的京弥,不愿面对那个病容憔悴的她。 毫无疑问地,他是个软弱的人。 他喜欢和平,厌恶冲突,一边珍惜着现在的朋友们,一边又打心底里渴望回到以前的生活。十年火箭筒逼着纲吉正视十年后的自己,他因此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仿佛眼前平静的生活下,正隐藏着某种噬人的漩涡,要将他与自己珍视的人一并拖入海底。 ……他不想这样。 纲吉的魂不守舍自然瞒不过Reborn。这位明察秋毫的家庭教师原本没有戳穿,在接连几天赏了他数发死气弹,折腾到他浑身脱力、无心悲春伤秋之后,才冷漠地告诉他: 一旦进入里世界,是没有机会反悔的。如果抱着“不想牵连身边人”的想法而退缩的话,无论是自己还是身边的人都会消失,因为首领的软弱会害死所有人。 “与其胡乱揣测未来,不如想办法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好好去解决它。”小婴儿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面无表情地说,“除非你想一辈子都远离云雀京弥。” “……” 于是他听从了。 尽管他那时还未彻底弄清,为什么自己听到Reborn那后半句话会如此恐慌,但沢田纲吉还是选择相信Reborn ,相信自己的直觉。 抱着对京弥的歉疚,在小春的建议下,他决定为忙碌大半个月的学生会会长举办起始会。 三浦春是他前几天正焦心于未来时,被Reborn死气弹击中后救下的女孩子,性格有些脱线,并且似乎对自己有些好感,虽然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但偶尔还是会做出一些让自己困扰的举动。 因此,在她提出要去帮忙拖延京弥、好预留给他们布置场地的足够时间时,纲吉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慌乱。 “小春也很好奇!会让阿纲先生这么在意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等等小春!还是算了!”他下意识地想要反对。 “欸?太小气了阿纲先生,小春只是稍微看一下,一定会认真完成任务的!” 纲吉张了张嘴:“可是……” 可是什么,就连他自己也有些茫然。 “云雀京弥本身就是个很敏锐的人不是吗?”注意到他的神情,一直未曾开口的Reborn终于说话了,“越是不熟悉的人靠近才越不容易被她察觉,这一点你也很清楚吧,阿纲?” “更何况,你之前好像对她产生了一些错觉啊。” 说着,这位世界第一杀手忽然扬起嘴角,对他露出一个极为熟悉的、不怀好意的天真笑容: “不如借此机会,加深一下对她的了解,如何呢?” “你都在说些什么啊!” 纲吉涨红了脸,下意识想要反驳,想要澄清,又觉得欲盖弥彰,在小春与Reborn长久的凝视下,终于败下阵来,抓了把头发,挫败道: “那就让小春先去好了。” 小春露出感动万分的神情,捂着胸口:“阿纲先生……” 沢田纲吉:“……” - “叮——” 回忆忽然被手机铃声打断。 纲吉手忙脚乱地从口袋中拿出手机,飞快地解锁,没来得及细看,呼吸已然一滞。 小春:【紧急情况,阿纲先生! 】 小春:【我和京弥さん在面包店附近被堵住了! 】 —— 作者有话说:柏林老师拿了MVP,彭格列是躺赢狗! (震声) 说实话我一写到这种感情纠缠就特别开心,脑子在前面跑手在后面追……死手快写啊! 第36章 时间倒退回半小时前。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低头看了眼手机的工夫脚下就出现了奇怪的东西,但这对拳套保养得很妥帖,看得出来很受主人珍视,掉在地上又显眼得过分,思忖片刻,我还是将它留在了身边。 “笹川了平”这个名字对我而言相当耳熟,对方也的确有拳击的爱好……总而言之,先把它带回学校,拜托广播室的同学插播一条失物招领好了。 正这么盘算着,忽然听到面包店一旁的小巷里传来“嗒嗒”的脚步,好像有什么人正飞快地奔跑过来。 下一刻,便听到有人大喝: “哦!云雀京弥!!” 我汗毛一立:“是?!” 穿着并中校服、表情激昂的少年快步走上前。 此人留着一头白色的刺猬头,鼻梁上贴着OK绷,额角还有一道细长的疤痕,看起来就不太好惹。 小春“哈咿”一声,下意识地想躲到我身后,见对方疾步走来,又站了回去,满脸紧张地看向我,小声问:“京弥さん认识这个人吗…!” 与此同时,笹川了平已经走到我面前,单手扶住我的肩,另一只手从善如流地握了握我的手,如同社长慰问基层员工一般,脸上洋溢着欣然的笑容。 “替我把拳套找到了啊!不愧是你,云雀,真是极限的可靠啊!” 随后,在小春豆豆眼的注视下,他笑容满面地把暂时放在车篮中的拳套拿走,三下五除二地收到了单肩包中,忽然抬起头,问我: “对了,要不要加入拳击社?” 我:“……”自顾自就开始招人了! 因为槽点太多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张了张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解释道:“那个,笹川学长,拳套只是掉在了这边,我们刚好捡起来了而已。” “啊,不必多说了,云雀!”他颇为熟稔地拍了拍我的肩,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是因为你哥哥吧?要我说就是因为身体不好才要极限地加入拳击社,多锻炼锻炼就会变得健康了!” 他大概是把我当成了他的社员,手上的力道一点没收,这两掌拍下去,我几乎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如同一张废弃的草稿纸,险些随风飘走。 我:“……” 没错。在并盛生活了十五年,我从未怕过什么人,即便是坏脾气的云雀恭弥我也有办法应对,然而笹川了平……这位大哥简直是上天派来消遣我的克星,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 与笹川了平的相识,还要追溯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那天我如往常一般独自放学,路过公园时,无意间撞见隔壁班的笹川京子被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围住。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我应当躲得远远的,毕竟当时的我身体远远不如现在健康,周围也没有其他路人,即使是呼救也很难被注意到。 然而,我还是没能忍住,躲在草丛之后,听完了前因后果。 从那些高年级男孩的只言片语中,我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笹川京子的作文获得了地区征文的一等奖,但题材与同班的小林同学极为相似,小林坚持认为京子的作文是抄袭他的,便求了认识的高年级,让他们好好教训一下对方。 明明只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旅行主题……这种东西也有抄袭吗? 几乎是立刻,我心中便有了决断。 只是,在霸凌者的拳头落下之前,我翻遍书包,还是没找到能干扰他们的工具。 书包里只有几本练习册,重量不足以影响他们,情急之下,我便解下外套上的校徽,卯足了力气,屏息瞄准,重击在领头者的手腕上。 那家伙“嗷”的叫出了声,跳着脚指挥自己的小弟去把始作俑者找出来,也就是在这时候,笹川了平终于出现,把陷入水火的妹妹拯救出来。 我于是猫着腰偷偷跑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京子似乎注意到了我,虽然不确定我的身份,但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平……于是,一根筋的笹川了平干脆捡了校徽,隔天拿着它找遍“校徽不见了”还“身量瘦小”的同学,将目标锁定在了我身上。 那时的笹川了平已经是小学拳击俱乐部的明星拳击手(…),对拳击俱乐部充满了自豪与认同感,当天就找上了我,说我天赋异禀,动态视力与时机把握得很惊人,问我要不要加入极限的拳击俱乐部,极限地强身健体。 我说我极限的有心无力。 隔天他又来了,说有心无力没关系,多练练就好了。 第三天,他就被哥哥以“多管闲事,是在挑衅我吗”为由,找机会揍了一顿。 没想到笹川了平并非池中之物,越挨揍越兴奋,惊喜地发现我哥也是可塑之才,从此以后便多了一项兴趣爱好,就是游说云雀加入拳击社。 …此处的云雀包含两个人。 直到我六年级因病休学,他才消停了一阵子。为了我长久的安宁,在升入国中后,我极力避免与他产生交集,连带着也不太敢靠近京子。 诚然,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对他们的兄妹情感到了微妙的艳羡,所以刻意避免与这对兄妹有所关联。 总而言之,面对这位拳击社的笹川学长,我的确是相当没辙。 “笹川学长找到失物就好…对了,我们还有事要做,就先失陪了。” 撂下这样一句话,我一脚踏上单车,别过脸,对着小春疯狂使眼色。 小春了然,连忙应声道: “是,是的!我们先走了!” “哦,这么快就走了吗?”笹川学长露出困惑与略带遗憾的表情,试图抓住最后的时间说服我,“如果云雀加入拳击社的话,一定会吸引来更多有天赋的社员,比如沢田!” “…沢田?”我张了张嘴,想要发问。 正这时,又听见几道陌生的男声: “果然是他!” “并盛中学拳击社的笹川了平…是吧?” “啊,是我。”笹川学长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随后才有点疑惑地看了眼对方,“你们是谁?” 那是一排发色各异、穿着军绿色立领校服的人。印象里这身校服似乎是隔壁黑曜中学的,据说那所学校生产不良少年(散户),校风极差,不良们无组织无纪律,经常来并中附近找乐子。 不良少年:“哈?” 不良少年:“你这家伙,居然不记得我们了吗?!”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似乎来者不善。从战力来看,笹川了平大概是0.73个云雀恭弥,不出意外的话,应付这几个不良应该没问题。 不管了,趁着他们打嘴炮的时候,快跑就是了! 我悄悄拍了拍车座,小春心领神会,立刻翻身上座,我拧着车把正要开溜,却听到身后传来黑曜不良暴怒的声音: “你们两个!给我下来!” “哈咿!”小春抓紧了我的衬衫,紧张道,“没问题吗、京弥さん!” 我面无表情地开蹬,冷静道:“没关系,他们追不上的。” “可是,”小春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前方,“前面,好像也有人……” 我:“……” 什么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明明是自己太弱了没能被笹川了平记住,结果因为没存在感而破防找路人麻烦了吗? …好逊啊,难怪黑曜就算是不良少年都只能被并盛踩在脚下,真是活该。 虽然心里鄙夷得很,但随身携带的硬币已经在河边抛掷出去,没了踪影,更何况这群人前后夹击,加起来有十来个人了,实在不宜硬碰硬。我偷偷拿起手机,飞快地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出去,才停下单车,冲着他们扯了扯嘴角。 “…有事吗?” “咦……”其中一个眼镜忽然眯起眼,端详着我们,语气油腻地评价,“那个笹川了平的妹妹虽然很可爱,但是骑单车的两位小姐也相当漂亮呢。” 我眼皮一跳。 原来是调戏京子被笹川学长教训了才来找茬的…难怪每个人都一脸炮灰样,一看就撑不过两集。 “劳驾,”我客气地说,“没什么事请让一下,我还是很忙的。” “哎呀,好有个性的女孩子呀。”眼镜道,“要不要和我们去约会呢?你身后的那位小姐(虽然穿着有些奇怪),也可以一起哦。喏,我们还打算带上那个人的妹妹,刚好我可以介绍你们好好认识一下呢。” “……” 我低下头,冷静地开始拆胸口上的校徽。 周围一片安静,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身后的笹川学长高喊“极限地教训你们”以及肉搏的声音,除此之外,仅仅能听见原远处奔跑的声音。 等等……奔跑? 我愣了一愣,猛然回头,入目先是由远及近的滚滚浓烟,随后,便看见一道令我毕生难忘的、狂奔着的身影。 “复活——!!!” 那个人表情凶狠,目光犹如实质地射向黑曜的黄毛们,额头上的金色火焰熊熊燃烧着,终于在靠近我们的时候停了下来,如同魔法少女变身时念出的某种口号,他指着不良们,厉声喊道: “抱着必死的决心打倒不良少年,救下京弥同学和小春!!” 我目瞪口呆。 好久没有见到沢田君裸奔了,本来以为他已经把不良嗜好戒掉了,没想到还有在坚持吗……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又是一片好心…不管了,假装不知道好了。 非礼勿视,我平静地挪开视线,假装没看到,却发现原本正捧着脸,满目欣喜的小春忽然停了下来,额边流下一滴冷汗,扯了扯我的衣袖。 “京弥さん,”她有些惊慌地指着另一个方向,示意我抬头,“那个是……” “?” 我望过去,发现正是沢田君跑过来的反方向。 此时此刻,那里同样卷起了浓浓的烟尘,只是脚步听起来多得多。那声音越跑越近,我这才发现,是一群熟悉的飞机头。 为首的那位嘴中正叼着草,与我对上目光,遥遥冲我挥了挥手。 “大小姐,我们来了!”草壁学长说。 “大小姐,我们来了——!!” 其他的风纪委员高声重复。 那一瞬间,我感觉无论是小春、还是身后的笹川学长,亦或是还燃着火焰的沢田君,乃至于把我们包围住的所有不良少年……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 “……………” 我转过身,想要逃跑—— 作者有话说:京咪不想靠近风纪委员会的一大原因就是他们经常会做出一些非常尴尬的事情…虽然恭咪哥很有信念地成为了超帅气的委员长,但显然妹妹做不到这一点,于是成为了逃避型人格(?) 话说最近换季下雨,我的颈椎和老腰一直在痛,写存稿都集中不了注意,真羡慕少年漫里的年轻人啊[抱抱](是掐不是抱) 第37章 “呜哇!” “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真的很对不起, 我们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踏足并盛了,请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们这一回吧!” 来自黑曜中学的不良少年们东倒西歪地挂在路边,热泪盈眶地望向我,顶着漏风的门牙,艰难地吐露着求饶的语句。 身旁,披着外套的沢田君悄悄看了我一眼。 时间倒退回十分钟前。原本摩拳擦掌斗志昂扬的沢田君,物理意义上的顶着一头怒火,还没出手,便撞上了浩浩荡荡袭来,与他目标一致的风纪委员。 不过本质热爱和平的沢田君并没有在乎风纪委员,只是一往无前地冲上去,逮住了存在感最强的油腻眼镜,拽着他的领子狠狠揍了五六拳。 待小眼镜眼冒金星,软绵绵晕倒下去之后,扭头打算寻找下一个目标,一定睛,才发现四周已经打得不可开交,连刚刚还笑脸迎客的佐佐木面包屋都已悄悄闭了店。 我双手环臂:“正如澳大利亚有四千七百万只袋鼠, 梵蒂冈只有八百人一样。” 闻言,额前火势略微减弱,正犹豫着是否要加入战局的沢田君挺在了原地,呆滞地看了我一眼。 我半倚在街边的樟树旁,平心静气地聆听着不良少年的哀嚎,幽幽道: “如果澳洲袋鼠决定入侵梵蒂冈,那么每一个梵蒂冈人就需要应对五万八千只袋鼠。” 沢田君:“哈…?” 他表情空白地发出一个音节,浑然不觉地熄灭了火焰。 我说:“如果黑曜中学的不良少年想要挑战并中的风纪委员,那么每一个黑曜黄毛就需要打三个并盛飞机头。” 沢田纲吉:“……” “…好烂的类比!” 回过神来的沢田君果然不负所望,第一件事还是吐槽:“先不说为什么袋鼠会去攻打梵蒂冈,为什么会想到把风纪委员比成袋鼠啊?!” 我冷笑一声。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常年裸奔的沢田君大概很难理解我的愤懑……被一群来势汹汹的飞机头追着叫“大小姐”,还一齐在街上大喊出中二偶像剧才有的诡异台词,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绝对是足以致命的社会性死亡。 在我看来,除非大街上立刻出现五十个狱寺君撵着他喊“十代目我要当你的左右手”,否则沢田君是绝对不可能与我感同身受的。 风纪委员在我心中的地位也就和澳洲袋鼠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我更加不爽,干脆无视了飞机头们,低下头,拨通了一串号码。 与此同时,奄奄一息的黑曜黄毛们似乎误会了什么,看到我冷峻的面色与拨打重要电话的姿态,无神的眼中纷纷绽出亮光,以一种村名仰视救世主的目光,殷切地凝望着我——或者说我拿着的手机。 “喂,你在看什么呢?”正揪着某位“夜露死苦”领子的笹川学长顿时露出不满的表情,一拳揍到对方腹部,充满热血地提醒(大吼)道,“这样重要的对决,极限的不能分神啊!” 无端挨了一拳、再起不能的不良:“……” 他瞪大眼,目光有如实质地盯着我手中的手机,看上去简直有点委屈。 从神情推测,他大概想就地过完今年的生日,在笹川了平的头上插一根蜡烛许下“回家”的愿望,然后立刻回到黑曜中学。 只可惜,刚刚关心完澳洲袋鼠民生的我根本无暇顾及他们的想法,医院的电话接通后,我先是客气地打了声招呼,随后便驾轻就熟地安排起了梵蒂冈民众们的后事。 “嗯,是我。冒昧打扰了,不过第三团地前面的商店街附近应该会有一批重伤的患者,劳烦您派救护车来。” “诊疗金吗?这次没有。因为惹事的是隔壁黑曜的人,不受我们管辖。” “啊,这个无所谓的。稍微治疗一下就好,就算要死也别死在并盛街道,只要做到这点就足够了。” 不良少年们:“……” 一直在偷听的沢田君:“……” 沢田君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闪烁地看了几眼鼻青脸肿的黑曜不良们,又瞟了两眼气势汹汹的风纪委员,最后将满含惊惧的目光投向了我。 “不、不愧是兄妹……”他小声吐槽,“京弥同学,在某些方面真是和云雀学长一模一样啊?!” 他说完,忽然顿了一顿,露出紧张困惑交织的微妙表情。 “话说回来,包括草壁学长在内的这么多风纪委员都在场,居然没有看到云雀学长……” 我:“!” 这时,救护车的鸣笛声已经远远传来,不良少年们如蒙大赦,纷纷鬼哭狼嚎起来。 在黄毛们哭天喊地的背景音中,我终于想起某件重要的事。 “今天好像是收保护费的日子,大家居然没有跟着哥哥一起去吗?” “啊,委员长的话。” 大概是捕捉到了关键词,原本正在和医护人员交流的草壁学长忽然抬起头,对着我们友善地笑了笑: “他刚刚在天台睡觉,保护费通常是委员长睡醒之后带领大家去收的。在他补觉期间都可以自由活动,所以看到大小姐的短信之后,我就立刻带风纪委员赶来了……还好来得及时,成功救下了大小姐,委员长那边应当也赶得上。” “这么说的话,就不用担心云雀学长找过来了!”沢田君面上一喜,心有余悸似的长舒了一口气,刚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意识到周围全是风纪委员,不由面色一僵。 他的额边划过一道冷汗,慌忙扯起一个笑容,连比划带解释地看向草壁: “那个,我的意思是——!” “沢田君的意思是,不用劳动哥哥大驾就解决了这群喽啰真是太好了。”我轻轻说。 草壁学长笑容不变,瞅了两眼我,又看向他,少顷,才应和道: “是这样呢。” 不知怎么回事,即使是面对性格温和的草壁学长,沢田君也表现的异常紧绷。我注意到他眼神游移,无端一副心虚的模样,数日前压下的疑惑又要浮上心头。 考虑手头还有其他事情,我面前乃捺下好奇心,看了眼时间,才发现竟然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按照计划,现在应当是学生会成员去检查运动器械的时候了。 不过因为提前发了消息,这项工作应该会由擅长体育的山本君完成,在这期间,我刚好可以和小春去寻找她的花名册。 根据她给出的路线图,最多再排查三个地点就可以猜到花名册的下落了,前后最多两个小时,找完回去的话还可以赶上便当时间,说不定能蹭到奈奈阿姨做的天妇罗……! 想到这里,我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的斗志,当机立断拉住了小春的手。 “抱歉,我还有一些急事,需要先一步离开。学生会那里,沢田君工作上有疑问可以发短信给我,或者和狱寺君商量也没问题。” 飞快地向沢田纲吉交代完,我顿了一下,为了避免进入极限的拳击社话题,姑且无视了笹川学长(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转而对着草壁学长微微点了点头,有些抱歉地笑了一下。 “关于这些黑曜中学的人,剩余的工作可能要麻烦草壁学长处……” “铃铃——” 话还未尽,不知谁的手机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 “抱歉。”草壁学长,对我们打了个手势,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看到联系人时脸色微变,清了清嗓子,接通了电话。 “委员长。” “副委员长,现在在哪里?”电话里的人似乎打了个哈欠,语气平淡,“让所有人集合,五分钟后去收保护费。” 草壁学长:“……” 我:“……” 醒得太早了!按照云雀恭弥的习惯,他应该至少还能再睡半个小时的! 眼下救护车刚到,正在陆陆续续把不良少年往担架上抬,接下收尾任务的草壁学长,是绝无可能在五分钟内从天而降去收保护费的…… 敏锐地注意到电话这端的沉默,云雀恭弥又道:“副委员长。” 草壁学长汗流浃背:“是,委员长。”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紧接着,电话挂断。 我抬眼一扫,包括草壁学长在内,刚刚打完群架的风纪委员俱是面如菜色,纷纷开始拍打起身上的尘土,准备打道回府。 草壁叹了口气,随便点了一人,招了招手:“渡边,你带大家回去,替我和委员长说一下,我目前在和并盛医院交接,暂时没办法回去。” 渡边含泪:“可是往常收保护费时都是副委员长算账的!我上周数学检测只有八分,田中他们连考试都没参加,风纪委员没您不行啊!” 言罢,他鬼鬼祟祟瞟了我一眼。 我:“……” 完全不知道该吐槽什么了!风纪委员会那么多人连一个能算账的都挑不出来吗? !原来不是怕被哥哥教训,而是怕算不清保护费吗! 更可怕的是,这一眼看向我,我完全没办法从容地和小春离开了! 我张了张嘴,还没开口,便听渡边又说。 “算不清账的话会坐牢的!我不要当会计啊,副委员长!” “…等一下。”我忍无可忍,终于憋不住,露出了死鱼眼,“你们都在收保护费了,还怕坐牢吗?” 仿佛就等着我一般,我话音刚落,以渡边为首,他背后那群整理仪容的飞机头忽然齐刷刷地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我,犹如一群准备攻打梵蒂冈的澳洲袋鼠,正在等待属于自己的狗头军师。 “对了,听说大小姐的成绩非常好,不仅参加过全国范围内的数学竞赛,还总是包揽年级的全科第一!” ……好拙劣的演技!早就想好了是吧!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时,忽然听见身后两人压低了声音,正在窃窃私语。 小春:“哈咿!看起来京弥さん没办法和我一起走了,怎么办,阿纲先生?” 沢田君:“毕竟是那个风纪委员会,没办法了……” …这两个人居然互相认识啊? 话说回来,风纪委员说了那么长一串充满槽点的话,沢田君竟然没有吐槽,太反常了! 我刚想仔细听一听他们的对话,便见沢田君似乎鼓起勇气一般,向前迈了一步,站定在我身旁。也不知道他到底下定了什么决心,看向我的目光异常坚定: “那个,京弥同学要去的话,就让我和你一起吧…!” 小春秒跟:“没错、花名册小春一个人再去找一找就好,京弥さん请和阿纲先生安心地去吧!” 渡边横插一嘴:“大小姐,请救救风纪委员会吧!” “……” 我眼皮狂跳,面对着如此请求,就连跑都跑不掉。 “好吧。”最终,我只能移开视线,干巴巴地说,“我跟你们去。”—— 作者有话说:草壁学长什么都知道! 柏林老师说的京咪真面目具象化了……云雀是这样的! 第38章 “事情就是这样。”草壁说, “因为需要和医院沟通一下黑曜那边不良少年住院的事项,我暂时脱不开身,所以渡边他们就推举了大小姐帮忙记账。算算时间, 差不多现在也快到了。” “哇哦。”云雀恭弥扬起眉,并未先对他的后半句话表态,反而兴致勃勃地问, “黑曜那边来了多少人?” “二十一人。据说是因为学校里转来了几个新生,把他们原本的地盘抢了, 不得已才跑来并盛的。” “哦?转校生……”他重复了一遍, 略微眯了眯眼。 随后,他才放下了黑曜的话题,转而问: “她是十分钟前离开的?” “没错。”草壁谨慎地回答,“和那个名叫沢田纲吉的一年级生。” 听到沢田纲吉四个字,云雀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草食动物”的评价,随后挂断了电话。 自从那天京弥在校门口维护了那只草食动物之后,云雀京弥便常常与“沢田纲吉”这个名字共同出现,最先是去风纪委员会帮他借校服外套,而后是学生会、家政课,甚至还把那家伙引到代官山的公寓…… 前几天还胆大包天,邀请他与京一起去家里做客,让他看见那个所谓“十年后的云雀京弥”。 说实话,他对于学校里的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印象,但沢田纲吉是个特例,排除他经常和京弥同进同出、带着几只吵闹的家伙群聚的事实以外,那个人平日里都表现得胆怯畏缩,偶尔却又异常勇猛,头上顶火的时候倒是有资格和他一战,身边那个小婴儿的实力更是相当吸引他。 然而,此人和京弥走得实在太近了,因此,虽然从实力上能获得他25 %的认可,但沢田纲吉这个人果然还是让人觉得很不顺眼——啧,草食动物,之后一定要找个机会把他咬杀。 抱着这样的想法,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走向接待室。 既然没有选择和风纪委员同行,就说明京不打算一回学校就立刻找他。这几天学生会的工作量异常庞大,就连草壁都私下为他们提供了帮助,依照她的秉性,应该会先回接待室。 他虽然不急着去收保护费,不过还是打算去接待室检查一下自己那位叛逆的妹妹,以防她又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受了伤,叫人心烦。 然而,在推开接待室的门之前,透过门板,他听到了某些声音。 “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第二张好像贴歪了…对,这样才对。” “接下来就是把垃圾处理掉——哼哼,我在十代目完美的构思基础上又加了点装饰,云雀那家伙回来肯定会吓一跳的!” 乍一听自己的姓氏,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才意识到,里面人说的应当是云雀京弥。 从那些只言片语与里头的动静来看,学生会的那群人似乎在布置接待室。他一向不在意其他人的事情,因此没有放在心上,算推门进去问问云雀京弥的去向。 然而,他刚将手放上门把,便听到身后走廊里哒哒的急促脚步,不知是谁在狂奔。 随后,那个人气喘吁吁地喊住他: “云、云雀学长!” 应当是听到了那人声音,原本充斥着椅子拖拽声的接待室蓦地一静,云雀恭弥不悦地回过头,看到了满脸紧张的沢田纲吉。 “那,那个……”对方显然很紧张,眼神飘忽不敢抬头,在他面无表情等待了两秒之后,才像是勉强找回了大脑,磕磕巴巴地抛出一句无用的废话,“云雀学长不去收保护费吗?” “?” 云雀恭弥淡淡地看了一眼他,用眼神传递出了某种信息。他费尽心思地解读了半天,只从中读出了四个字:和你无关。 沢田纲吉:“……” 他笑得更加勉强了,不知为何感觉非常命苦,望着云雀恭弥领带的目光中甚至带上了淡淡的辛酸,继续没话找话: “草壁学长说收保护费时最好带上往年的账本,以防少交漏交,啊哈哈……” “……”面不改色地盯了他两秒,考虑到正在体育祭筹备期间,学生会人手紧张,云雀恭弥勉强压下了掏出浮萍拐的冲动,淡淡回了一句,“渡边去拿了。” 随后,他收回视线,不再关注满脸牵强的沢田纲吉,推门欲进。 “云雀学长!”沢田纲吉大声喊。 第三次了。 他不耐烦地看过去,准备等这家伙再说一句没用的话,就当场抽出拐子把他送去医院,和刚才那几个黑曜的住一间病房。 “那个!”沢田纲吉额边划过一道冷汗,忽然福至心灵,大声道,“京,京弥同学在楼下等你!” 果然,听到妹妹的名字,那位心情不虞的并盛凶兽眉头一挑,周身气息一松,就连右手也离开了接待室的门把。 “哦?” 【还,还好……】 沢田纲吉松了口气,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满怀期待地等待着这位恶名远扬的风纪委员长离开,好让自己成功抵达接待室于山本狱寺接头。 【接待室应该快布置完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让京弥同学以外的人进去,不然起始会就功亏一篑了! 】 抱着这样的想法,原本该和京弥一起回到学校的他,在半路找了个借口,一路狂奔溜到了接待室,却恰好撞上了门口的云雀学长。 所幸,此时的京弥也已经到了学校,看云雀学长的表情,这次应该能成功把他引走…… 看着云雀学长转身的模样,纲吉如释重负,稳了稳心神,偷偷擦了擦刚才的冷汗。 “……哦?” 却见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云雀学长忽然抬手,一把按上门把,冲他露出一个有些恐怖的、饶有兴致的表情: “果然是这样。这扇门背后有什么吗?和她有关?” 虽然没有说名字,但沢田纲吉肯定,他所说的一定是京弥同学。 沢田纲吉紧张地干咽了一下,见他已经自顾自准备开门,不敢回答,只好绝望地盯着门把手,满脸苦相: “什么也没有——云雀学长…!” 然后—— 机关被触及,礼炮发出“砰”的一声,五颜六色的彩带伴着气球从上空骤然落下,紧随其后,门上的拉炮彩带球“啪嗒”一下绽放,字迹各异的小纸条随着彩带纷纷扬扬落到头顶,与彩灯一同被串在最上方的铃铛门帘防发出铃铃的欢快声响,伴随着气球炸开,接待室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与此同时,接待室正中,狱寺隼人微微弓背,口中叼着烟,十指中各夹着点燃引线的炸药,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另一侧,山本武一手拎着棒球棍,看到他闯入,也微微有些错愕。 云雀恭弥:“……” 此番惊喜后劲颇长,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足足三秒多,身边居然还有彩带悠然落下。 委员长面无表情地抬手,将头顶的彩带扫下,顺手拿起一条,抬手一看,是一张不知来自谁的寄语,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学生会加油”,他看完觉得眼睛疼,当即将此纸条团成一团,往后一扔。 “呜哇…!” 早已预测到结果的沢田纲吉紧紧跟在后面,面露不忍地看着满地彩带气球,又是心碎又是恐慌,还没来得及哀悼自己与朋友们花大半天布置的场地,便被云雀恭弥的下纸团砸得一哆嗦。 再抬眼一看,云雀学长满身狼藉,表情阴沉得能够滴水,除此之外,狱寺君和山本大概也早已意识到门外的动静,俨然进入了备战模式——狱寺君手上的炸弹甚至已经点燃到一半了。 “遭了!!” 他手足无措,感觉此情此景比起地狱也不遑多让,一时不知先应付谁,只好痛苦地抱住脑袋,试图借此逃避不似人间的现实。 【地狱,绝对是地狱! 】他心想,【布置全部浪费就算了,云雀学长他,看起来好像要把大家全部杀了啊! 】 “既然如此,那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解决问题吧。” 一道熟悉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耳边。 纲吉放下双手,愣愣抬头,才发现Reborn正站在一旁的茶几之上,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着自己。 “——去吧,阿纲。” 小婴儿扣动扳机,死气弹直直朝着他射来。 “——复活!抱着必死的决心从云雀学长手中活下复原场地!” 伴随着这声怒吼,他浑身衣物爆开,眼神骤变。 带着复原场地的目标,纲吉撞开云雀恭弥,飞速冲到狱寺身边,经典复刻地徒手掐灭了炸药引线,在这之后,又胡乱抓起地上的所有彩带,以一种会令笹川了平大喊“极限的热血”的姿态,一鼓作气地将彩带往贴在墙边礼炮里塞。 死气弹发挥的时间有限,他不得不一把一把地把彩带抓进手心,飞快塞进礼炮,因此地板上很快便只剩下了零星散落的几条。 进入死气状态的纲吉胡乱检查了一番,发现代表大家心意的鼓励小字条不知所踪,搜寻片刻,才气势汹汹地抬起手,在山本与狱寺充满敬畏(那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目光中,一把从云雀恭弥头上薅下一把彩带并字条,狂乱地塞进了拉炮球中。 与此同时,火焰渐渐熄灭。 回归常态的沢田纲吉微微一愣,想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心中陡然一跳。 他缓缓地、不可置信地低下头,果然在手中看到了几根乌黑柔软的发丝。 “哇哦。” 云雀恭弥怒极反笑。 不知从何处抽出了浮萍拐,他步步逼近,背后散发着阵阵黑气,神情犹如三途川的恶鬼。 “你胆子很大啊,沢田纲吉。”这位恶灵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现在准备好,被我咬杀了吗?” “…咦、咿——!!!” 沢田纲吉后退几步,被墙壁挡住退路,只得抬起头,满脸惊恐地望向陷入愤怒的云雀恭弥。 也正是这时。 “笃,笃。” 接待室半掩的门被敲了敲。 随后,一道熟悉到令他想要落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怎么没关门……咦,沢田君,还有哥哥?” “…呃,各位。这是怎么了……?” —— 作者有话说:59&80:Surprise! [彩虹屁] 恭咪哥:(燃起了火焰) 第39章 实话是绝对不能告诉她的, 在这一点上,他与云雀恭弥达成了微妙的一致。 沢田纲吉挪了挪身子,偷偷摸摸将地上的礼炮向沙发后踢了踢,对着京弥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没什么!”他飞快地否认, “只是偶然群聚被云雀学长发现了!” 京弥:“……” 沢田纲吉:“……” …好烂的借口! 即使是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站在接待室门口,看着墙上歪歪扭扭的气球、地板上可疑的彩带,以及头顶纸条碎屑、满脸阴云的云雀学长,正常人都绝无可能相信他的谎言。 并且很显然, 云雀京弥是个正常人。 只见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上身赤裸的自己,又淡淡瞥了眼抓着炸药的狱寺君以及举着棒球棍的山本,直到最后,才将目光转向面沉似水的云雀学长身上,沉默少顷,才善解人意地说: “…这样啊。” 【这不是完全没信吗! 】 他在心底泪流满面。 所幸,云雀学长似乎也顾忌着京弥的想法,没打算在她面前拆了接待室,因此只是面色铁青地收回了浮萍拐,转身,冷冷对她抛下一句: “走了。” “哥哥先带人去校门口吧。”京弥看了眼他,“我马上就来。” 云雀恭弥带着一身低气压离开了。 他原本还担心京弥多问,不过她实在太过敏锐,在某些时刻的观察力几乎不亚于Reborn ,接待室满地狼藉,她的目光几乎没有在上面逗留任何一刻,只是对着纲吉笑了一下: “去换衣服吧,沢田君。” 沢田纲吉微微一怔,对上她平静的视线,说不上庆幸还是失落,只好胡乱应了两声,从储物柜翻出备用衣物,默默往更衣室去了。 接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换完衣服的他跟在京弥同学身后,莫名其妙成为了风纪委员会的代理会计,两人一左一右跟在云雀学长身后,在他们之后,还有一大队表情严酷的飞机头,气势逼人地走向了商业街。 本来应当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但因为方才的事情,纲吉仍然有些心不在焉。 所幸,收保护费的确只是收保护费而已,只要云雀学长走到店门口,甚至无需开口,店家就会乖乖将纸币双手奉上。 戴着学生会袖章的京弥同学紧随其后,抱着账册检查核对,几乎用不着三分钟,就已经收完了一家店的保护费。 “承蒙关照。”收下了保护费,京弥客气地寒暄。 “那个…”店主有些拘谨地看了她一眼。 大约是她的相貌气质与不良少年的风纪委员们格格不入,亦或者是京弥本身就有一种令人信赖的气质,踌躇了片刻后,那位店主还是开了口: “最近,隔壁街道的黑曜学生经常出没在商业街附近,看起来似乎在寻找什么。那群人打扮很奇怪,看起来非常危险,所以让大家很紧张……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请风纪委员多关注一下吗?” - 体育祭前的起始会终究没有成功举办。 因为接待室被云雀学长意外闯入,京弥紧随其后,看到了大家(被破坏了)的场地,无论是狱寺君与山本,还是纲吉自己,一致认为这次起始会不能算作惊喜。 大家商量过之后,便决定等为期两日的体育祭结束之后,再一鼓作气举办一场派对,作为对会长的感谢。 另一方面,起始会那天,大家与黑曜中学的不良少年对上,似乎成了某种预告。 因为就在纲吉跟随着前往商业街收保护费,旁听到某位店主对风纪委员会“多多关注黑曜中学”的请求后的第二天,意外就发生了。 ——仅仅一夜之间,风纪委员会就有八名成员遭受了意外袭击,并且无一例外,全部被凶手拔去了牙齿。 然而,如果仅仅是风纪委员受袭,还可以视作是来自某种势力的打击报复,可除了他们之外,学校里还有不同年级的学生遭受了攻击。 “从昨晚开始,遇袭的学生一共十九人。排除风纪委员,三年生五人,二年生四人,一年生二人。其中男性居多,共同点是体能测验的成绩都非常优秀,都是年级里重要的参赛选手……这样一来的话,体育祭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照常举办了。” 电话中传来少女有些失真的声音。 隔着小小的手机,他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杂音:护士说无关人员请靠边,伤患抱怨着身上好痛、牙齿漏云云风,满怀担忧的家属跟在医生后面追问着出院日期,还有路人正抱怨着并盛的治安。 随后,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叫了一声“大小姐”,京弥哒哒地小跑过去,那边的人又说了些什么,隐隐约约能听到“副委员长”“住院”“人手”之类的字眼,似乎是草壁学长也受伤进了医院,于是京弥长长地、无力地叹息了一声。 这时,她似乎才想起自己的电话正处于拨通状态,又把手机靠近了耳边,语气难得凝重: “草壁学长说,已经可以确定那些人是来自黑曜中学的不良少年。 “他们似乎有些特殊的能力,一般人很难对抗……沢田君一会儿到校的话,也转告一下狱寺和山本君,这几天尽量待在家里,学生会那边可以批准七日以内的假条。” “啊,好的!”面对着她叮嘱式的交代,沢田纲吉下意识地应下声来,随后才反应过来她的言下之意。 慌忙之下,他两手握住手机,牢牢地盯着屏幕,有些紧张地发问:“那京弥同学呢?现在还在医院,帮风纪委员会的忙吗?” “那个啊……” 京弥似乎退出了人潮拥挤的地方,找到了某个僻静的角落,周遭的喧闹声一下消失,她略显冷淡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到了纲吉耳中。 “我刚刚探望完笹川学长,正在安排剩余的风纪委员巡逻。” “咦?!”纲吉愣了一下,“大哥也住院了吗?” “大哥吗?” 京弥好像笑了一下,语气霎时间轻松了不少,仿佛随口道: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称呼他,不过还挺符合笹川学长气质的……对了,沢田君要来医院看看学长吗?笹川同学——我是说笹川京子,她也在这里喔。” “……我。” 他本想说些什么,然而听到她提起京子,忽然又觉得难以启齿。 这样一想,除了前几日他因为中了死气弹,被笹川了平注意到而强制进行拳击对战时遇到过京子,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没有想到过京子。 这些天来,他的生活被鸡飞狗跳所充斥,不是Reborn的死气弹,就是碧洋琪的有毒料理与蓝波的手榴弹,除此之外就是学生会的恐怖任务与大小琐事,勉强有些空闲,思索的也都是与京弥同学的事情。 那天邀请京弥与云雀学长做客,看到十年的后她那样虚弱,却还是和大家谈笑风生,他几乎觉得恐惧,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了逃避的心思,一连数日都没敢面对她; 好不容易被Reborn说服,下定决心想要正视自己“不愿一直远离她”的心思,为她京弥办的起始会也被自己搞砸……直到今天,“笹川京子”这个名字被她坦然地说出口,语气中甚至带着些许揶揄,他才觉得,自己隐约触碰到了某种东西。 但逃避是他一贯的选择,Reborn此时不在他身边,也没人强逼他去思考自己的心,纲吉于是心安理得地放下了某种令他不安的想法,扯起嘴角,掩饰地笑了笑。 笑完才想起他们这是在通电,京弥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心中不免又泛起一丝无措。 “京弥同学还在医院对吗?” 最终,他巧妙地逃避了这个话题,努力模仿着自己平日里从容的语调,认真地说: “我现在就过去。” “笹川学长在301病房。”京弥说,“沢田君,路上小心。” 电话被切断,他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孤零零的“嘟嘟”声,脑中不自觉地模拟出京弥打电话时冷静又平和的模样,心中又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 如同小狗一样甩了甩脑袋,他试着将那些不合时宜的落寞清扫出去,收回手机,故作无事地双手插兜,努力哼着歌,朝着中央医院的方向走去。 “你的方向错了哦。” 婴儿稚嫩地声音从背后幽幽升起。 纲吉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炸了毛,一时没注意,右脚毫不犹豫地踩上人行道上的香蕉皮,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呜哇”一声,直接撞到了面前的电线杆上。 “痛痛痛……” 他撑起身子,单手揉着脑袋,满脸不爽地回过头,果然看见了一身黑色西装,正慢条斯理剥着香蕉皮的Reborn 。 “这个方向是牙科医院哦。” Reborn单手捧着忽然变成智齿形状的列恩,神情天真地指了指他的背后,“那里才是云雀京弥所在的并盛中央医院。” 沢田纲吉:“……” Reborn:“接个电话而已,居然连路都走反了,还特意往电线杆是撞,真是没用呢,废柴纲。” “…会撞上电线杆只是因为你扔了香蕉皮吧!” 他心虚气短,只好昂起脑袋,大声冲着家庭教师吐槽。 —— 作者有话说:其实原本是想把黑曜放在体育祭之后的……但是想了想觉得还是先这么写了,毕竟黑曜战真的很适合促进感情升温啊,而且恭咪挨过大揍,能写的有很多[垂耳兔头] 话说这几天持续下雨颈椎病发作,昨天卡文一直熬到早上九点才睡着,刚闭上眼楼下又开始装修,整个人已经快飞升了……导致我本来应该写在作话的小剧场和人物剖析(?)忘了一大半……僵尸吃掉了我的脑子! 第40章 “真是的,怎么会想到爬上公共浴室的烟囱啊?” “那个啊,只是想试试看新买来的拳套的防滑能力,结果不小心扭伤了。” “哥哥说什么呢,扭伤怎么可能会浑身缠满绷带住院啊!” “因为是很严重的扭伤, 不仅是腿扭伤了, 手也扭伤了。” 刚走到301病房门口, 便听见了里面的交谈声。 门缝半掩着,纲吉微微探头,没有在里面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反而靠近病床的地方,正坐着忧心忡忡的笹川京子。 似乎为了防止妹妹多问,被裹成木乃伊的笹川了平甚至吃力地伸出拳头,朝着空气用力挥了两下,以表自己的活力: “都是拳套的问题!不用担心了京子, 这种扭伤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居然还在用扭伤当借口!太牵强了! 】 他不禁露出了死鱼眼: 【这种借口真的能骗到人吗?无论怎么看都很没说服力吧! 】 不过,大哥也是出于好心, 不想让京子担忧…… 这样想着,他在门外踌躇片刻,还是伸出手,打算进去替笹川了平说两句话。 正这时,却听见病房里的京子抽泣一声: “不过,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别……别哭啊!” 又是一阵叮铃哐啷,病房里的人打翻了水杯,慌里慌张地抽了好几张纸,又像是想替妹妹擦眼泪,又想要把衣服上的水渍擦干净。 纲吉于是又犹豫了,不知是否该在这时候上前打扰。 “他们的感情很好吧?”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哂。 他略略一惊,抬起头,才发现京弥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居然半点脚步都没发出。 随后,纲吉注意到,京弥今天的打扮和往日有些不同。 在着装方面,云雀京弥倒是与其兄保持了高度统一,非必要只穿校服,私服也多是偏正式的衬衫居多,加上她素来沉静的气质,仿佛随时随地能上礼堂进行演讲似的。 不过此时此刻,熙攘的医院走道中,她穿着立领的红白运动服,一向披散的长发高高竖起,整个人显得格外可爱。 在“真好看”三个字浮现在脑海之前,靠近她那侧的左耳便噌的一声涨红了。 而后,当纲吉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时,血液顿时从脚底逆流,气势汹汹地开始往头顶钻…紧接着,他就如同看见云雀学长被激活筒子炸弹的一平一样,整个人成了一只热气腾腾的西红柿。 沢田纲吉:“……” 好丢脸! 一方面觉得丢脸,一方面又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脸色,纲吉觉得自己几乎和微机教室里过载的台式机一样,又笨又没用,张了张嘴,只挤出一句: “是呢…啊哈哈。” 所幸,京弥似乎有着什么心事,因而目光一直落在病房的兄妹身上,未曾注意到他的窘迫。 “学长住院的消息刚发出去,笹川同学便请假赶过来了,为此,学长还特地请求我们和他对好口供,不要让妹妹担心……真是的。”京弥笑了笑,才说,“也不想想自己的借口能不能说服她。” 纲吉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病房,发现京子已经恢复了情绪平稳,此时正在给家里人打电话,间或能听见她说着“扭伤”“没关系”之类的语句。 纲吉:“……” 京弥:“……” 好像真的相信了啊! 令人无语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京弥的手机又响起滴滴的铃声,她没有立刻接通,只是看了眼联系人,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才抬起脸,对着纲吉笑了笑: “现在进去探望笹川学长应该没问题了。” 言罢,她略微一顿,又道:“如果担心空手去太尴尬的话,去风纪委员那边能要到花束,是我提前准备好的,他们应该都认识沢田君,所以直说就可以。” 纲吉敏锐地捕捉到她想要离开的意图,原本躁动不安的心“咯噔”一声,全部偃旗息鼓。他抬眼盯着她,有些急切地问: “京弥同学不一起去吗?” 京弥摇了摇头。 “哥哥背着我,一个人去黑曜找幕后主使了。”她冷静地说,“这次的袭击规模很大,他一个人也许应付不过来,我得去找他。” 沢田纲吉下意识道:“不可以!” 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也没什么立场指挥她。 【云雀学长可是京弥同学的哥哥啊……】 这样想着,他的语气不由虚弱下去。 “那个、我的意思是……现在外面太危险了,京弥同学一个人去的话…可能没法保证自己的安全!”他望着京弥,睁大双眼,竭尽全力地表达着自己的担忧与关心,“云雀学长也不会希望京弥一个人去的……!” 京弥沉默地看着他,一直到纲吉额角沁出虚汗,开始反思自己是否有某些地方表达不妥时,她才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感谢似的微笑。 “谢谢你的关心,沢田君。” 那句感谢被她轻飘飘的撂下,京弥毫不犹豫地转过身: “但瞻前顾后不是云雀的作风,无论是哥哥还是我。”- 10:30,黑曜乐园。 新国道修葺完成之后,旧国道人流量愈渐稀少,坐落于附近的黑曜乐园也随之废弃。根据情报,来自黑曜的转校生仅用一周的时间就收复了附近大部分的不良少年,并将黑曜乐园作为据点。 从踏入黑曜乐园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半个小时。在此期间,看到他的脸后立刻求饶的有五人,意图偷袭他而被击晕的一共九人,其他零零散散正面被他击败的也有十来个,但走到三楼时,他的体力其实并未消耗多少。 一定要说的话,就是昨天家政请假,今天早晨京弥煎的蛋太难吃了。 那家伙的煎蛋正面咸得吓人,背面又寡淡无味,他就着一整瓶椰汁才勉强吃下,说了她两句还要顶嘴,说什么“身为吃饭的人不许挑剔厨师手艺”,但其实京弥偶尔己也会抱怨他的荷包蛋煎得太老。 心思一路飘回并盛,他面无表情地踏入三楼的影音室。 比起一二楼的废墟,这里看起来的确更像有人活动的痕迹,只是周遭的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只有隐约的天光透过缝隙撒落在地面上,他听到窗外小鸟的叫声,模仿的是并盛校歌的旋律。 风纪委员长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还不出来吗?”他说,“像老鼠一样躲在洞xue里,我可是找了很久。” 边角破损的红色窗帘无风自动,空气像是泛起了波澜,很快地,在他的注视下,正中央的沙发上显现出一道纤长的身影。 “你来了啊。” 那个人低低地笑起来,半空中隐隐浮现出樱花的轮廓,粉红色的花瓣悠悠落到他的肩上,云雀恭弥呼吸一滞。 “刚刚好,这座城市的秩序早就需要改变了……那么,就从你开始吧,云雀恭弥。” 在纷纷扬扬的樱花下,对方说- 10:51,并盛商业街。 好不容易从家里保险柜里取出武器,千里迢迢回到街道,正费尽心思想找辆出租车,却听见大街上传来轰鸣。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循着声音走过去。 虽然急着去黑曜找云雀恭弥,但我对他的实力多少也有数。 如果一部分战斗主力目前还在街道上游荡,那么哥哥在黑曜乐园的压力应该比想象中的小……当然,最重要的是,刚才的声音明显是爆炸产生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不良少年的攻击手段,但总归不能坐视不理。 我一路小跑,沿途看到街边横七竖八倒着好几个路人,每个人额头上都有密密麻麻的针痕,乍一看相当可怖。 对方是使用这种武器来战斗的吗?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放缓脚步,屏息凝神,试图捕捉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很快地,我听到了陌生男性的声音。 “你们家族的成员,还有首领的身份,就全部交代出来吧。” “什么……”另外一人说,“你的目标是十代目吗?!” 听到那道声音,我不由一愕,皱起眉头。 借电线杆为掩体,我略微探出视线,不出所料地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果然是狱寺隼人! 然而,没等我分析出刚才那段对话的深意,狱寺便又开了口。 “你叫柿本千种是吗?既然目标是十代目,那我必须阻止你了不可——” 紧接着,在我与那位黑曜学生的共同注视下,狱寺隼人叼着烟,不知从哪里甩出了数十枚炸药,整个人向后一跃: “……双倍炸弹!” 引燃了的炸药如同天女散花般飞向四处,眼见着就要落到跟前,我在心底叹了一声,迫不得已地逃开掩体,现出身形。 顺脚踩灭脚边炸药的引线,我有些无奈地说: “这里还在大街上……损坏公共设施是需要罚款的,两位。” 狱寺警惕回头,看到我时微微一愣:“你——云雀京弥?!” 听到我的名字,那位名为柿本的黑曜学生微微挑眉,抬头看了我一眼。 “云雀,きょうや…排行第一名的人,应该在骸大人那里……不,他应该是男性才对。”他自言自语地说。 这家伙似乎陷入了某种迷思,平静无波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困惑。 虽然大部分的精力还集中在狱寺身上,但是于我而言,这一时半刻的松懈已经足够扭转战局了。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接着,飞快地从口袋中摸出两枚硬币,趁着他的注意力还在狱寺身上时,眯眼,瞄准,弹射—— “啪嗒”一声。 柿本千种手腕一僵,手中的悠悠球应声而落。 这时,他终于露出惊讶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 “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兄长。”我说,“你们惹事之前不做背调吗?这种东西都不知道,早点解散算了,毕竟找条狗来都知道要调查一下相关的人物啊,白痴。”—— 作者有话说:狱寺:? 彭格列秘闻:黑曜战结束后,目击者狱寺对十代目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担忧,认为云雀京弥深藏不露,拥有和碧洋琪一样的恐怖特质,如果招惹很容易变得不幸。 40-50 第41章 大部分时候, 我自认为是个温良友善的好市民。 不过特殊情况特殊对待,黑曜的不良少年都跑到并盛门口挑衅了,就差没在校门前挖口坟出来,身为本校学生会长,我实在也很难对罪魁祸首有什么好脸色。 有时候我也会怀疑,其实哥哥的爱校情结并非后天形成,而是在娘胎里就已经传染给了我……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我现在看到黑曜的那身校服就会一股无名火。 总而言之,云雀家的家训是“有仇必报”。 虽然更多时候, 我和哥哥的作风背道而驰, 但那只是因为没人和我结仇,并不是因为云雀京弥有多爱忍气吞声。 有一搭没一搭地自我剖析完,我自觉这短暂的几秒已经给双方留足了体面,于是礼貌地说: “同学,你现在还打算袭击我校成员吗?如果没有这方面打算的话, 现在就可以滚回你的黑曜老家了。” 柿本千种:“……” 狱寺隼人:“……” 狱寺君一言难尽地瞅了我两眼,脸上露出了包含着震惊、恍惚、不甘,百分之五的忍气吞声以及百分之零点五的触动。 如果这是一款TRPG,根据骰子掷出的不同结果,他也许会做出“你居然有战斗力”“说话居然这么难听”“谁要你插手我的事情了”“算了看在十代目的份上不和你计较”“谢了”之类的反应…顺带一提,最后一句应该属于投掷大成功才会出现的特殊情况。 当然,现实毕竟不是游戏,狱寺君也不是不看场合的笨蛋,甚至他的反应比我预想中要快得多,在柿本千种手中悠悠球落地、他借着球绳回拉的那一刻,他手中便再次出现了噼里啪啦的炸药,只等柿本一动,就能甩出去把他炸成血舞。 柿本千种盯着我看了片刻。 “云雀京弥是吗……啊, 真麻烦。” 这家伙用平静的声音抱怨着。 随后,他像是妥协一般,微微弓着背,将红色的悠悠球收回手中,看了眼狱寺,不轻不重地撂下一句宣言: “我们还会再碰上的。” 说完,便在狱寺的充满敌意的目光之下,慢吞吞地转身离开了。 一直到柿本千种的背影消失在目光中,狱寺才终于放松的身形,盯着他离开的方向,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柿本千种……难道是敌对家族的人吗。” 他喃喃着说。 “不太清楚。”我仍然保持着客气且冷静的语气,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肩膀,“但是劳驾,狱寺君。你的烟花真的快炸了…为了防止损坏公共财产被罚一笔大的,可以麻烦你先把它熄了吗?对了,我还有点事,就先走……” “呃?!” 话还没说完,我正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忽然就被狱寺反手擒住。 这家伙身手快得吓人,瞬移一般绕到我身后,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单腿卡在我膝窝处,将我双手反剪在身后,以一种警察擒拿恶徒的姿势,恩将仇报地将我给制住了。 狱寺君:“等一下,你先别动。” “?????” 此时此刻,我的内心已经被一长串问号刷屏了。 平心而论,我真的觉得自己装聋作哑的工夫已经做得足够用心,炸药我当烟花、 Reborn我视作小孩,说什么黑手党家族我也只假装他们在玩游戏——天地良心!全世界还有比我更善解人意的同学吗?总不会就因为我偷听到柿本千种说了两句话,狱寺君就打算杀我灭口吧……说真的,我的演技至少比沢田君要好多了! ……或者说狱寺君其实是什么正义使者,见不得我对柿本的嘲讽,想给我点教训? 努力地平复好心情,我面前侧过脸,弯了弯嘴角,冲着满脸严肃的狱寺君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好声好气道: “狱寺君,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严重的误会,可以等我处理完事情后再慢慢解决,看在我刚刚帮了你一把的份上,麻烦你先放开我……” 说着,我瞟了一眼狱寺。 ……然后,我惊喜地发现,他根本连看都没看我。 此时此刻,这位刚刚被我救下的学生会干事,正抻着脖子,远远眺望着商业街的原处,似乎在等待什么。 我:“……” 忍无可忍了。 虽然真的很想踹他一脚,但我的才能只在远程攻击上有所体现,惨淡的身体素质也不支持我和他近身纠缠。 甚至因为整个上午忙前忙后,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坐下来好好休息,我已经隐隐有些目眩,而且此时受制于人,连换个舒服的姿势都做不到。 有那么一时半刻,我觉得自己像冬天点燃最后一根火柴的小女孩,壁炉里的火和沢田君额头上那团一模一样,祖父和云雀恭弥在半空中布置出了一桌丰盛的大餐,而我走过去吃了一口……呕!云雀恭弥的煎蛋比八十岁的祖父还老! 这时,我隐隐约约听到了狱寺扬起的声音。他的语气阳光开朗,简直像是被人夺了舍,在我耳边忽远又忽近。 只听他叫道: “——十代目!我抓到云雀京弥了!!” ……哈?所以刚刚一言不合给我擒住,就是为了这? 我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很快地,我听到了哒哒的小跑声,有谁快步奔上前来,边跑边说: “多谢了狱寺君!等等,京弥同学……京弥同学?!” 晕倒前的最后一秒,我心想一定要把云雀恭弥煎的超老荷包蛋塞进他俩嘴里- “两周之前,专门收容重刑犯的监狱出现了大规模的越狱。 “经彭格列的情报网调查,越狱的主谋是一名叫做六道骸的少年……而前阵子,黑曜中学的归国转校生当中,领头人也叫做六道骸。” “重、重刑犯?!怎么会招惹上这种人啊…!” “这个嘛,可能是针对大型黑手党家族的打击报复。总而言之,你必须得打倒他们。” “你别胡说了!我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么可怕的家伙!” “就算为了昏倒的京弥也不可以吗?为了躺在病床上的了平、被突然袭击的狱寺,还有独身前往黑曜乐园的云雀,都不可以吗?” “……” 朦朦胧胧间听到了有人争执的声音。 我先是有些恍惚,思绪在半空飘荡了一会儿,茫然间想到了哥哥的煎蛋,心想他的手艺根本没比我高明到哪里去,在这之后,才慢慢恢复了清明,回忆起晕倒之前的事情。 原本是去医院安排风纪委员巡逻人手的,紧接着得知云雀恭弥只身前往黑曜乐园的消息,匆忙跑回家取了武器,半路听到爆炸的声音,多管了一回闲事,却被狱寺恩将仇报地制住,之后就晕过去了…… 我骤然睁开眼。 头还有些晕,我睁着眼睛缓了缓,正打算撑起身子,忽然“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紧接着,便听见一道陌生且荡漾的声音: “哎呀,可爱的小姐醒了~真是刚刚好呢,我一回来就能看到你美丽的双眼~” 在我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之前,某道身影已经先一步扑到我面前: “京弥同学?!” 我默默支起身子,扫视了一眼这间屋子,发现并不是中央医院的病房,而是我经常光顾的校医务室,沢田君与Reborn正站在床边,刚才听到的应当就是他们的交谈声。 门边斜斜地靠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原本正撇着嘴看向沢田君,注意到我的视线后,脸上立刻挂起油腻的笑容,从兜里掏出一支粉玫瑰,晃身闪现到面前,一屁股挤走了沢田君,将花一把塞进我手中。 “来~这是给小姑娘的探病礼物,请收好~” 我:“……” 沢田君:“……” 沢田君露出了充满吐槽欲、又好像有点不爽的表情,但因为对方是医生,所以硬生生把话憋回肚子里了。 说起来,最近一阵子都没怎么生病,所以没有去医务室……之前的佐藤老师离职了吗?这位是新的保健老师? 总觉得发型有些眼熟,好像在某人身上见到过。 大概是刚从昏迷中醒来,整个人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因此我暂时没能顾及到沢田君,而是攥着粉玫瑰,盯着那位信任保健老师的工牌看了片刻。 上面正贴着这人的大头照,并贴心附带着“保健老师夏马尔”的介绍。 沢田纲吉紧张地盯着我。 看着我空白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京弥同学…刚刚在商业街晕倒了,但是医院空病房不够,所以我带你来了学校的医务室,京弥同学现在还好吗?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还好。” 我胡乱回答了一声,沢田纲吉便又露出失落的表情,像某种被淋湿的小动物,散发着可怜巴巴的气质。 由于某种原因,我暂时无暇搭理,只是艰难转动着生锈的大脑部件,盯着夏马尔,沉默了两秒,才组织好措辞: “…您是狱寺君的父亲吗?” “?” 他好像懵了。 Reborn似乎笑了一声,压了压帽檐。 沢田君也有些呆滞,张了张嘴,目露茫然地看向我。 我说:“是这样的。刚刚在商业街,我有急事在身,路过发现他与校外不良少年斗殴,处于同校情谊顺手帮了他一把,但事情结束后,他却使用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格斗技巧,以不太体面的方式将我按住,直接导致我浪费了很多时间。” 夏马尔勉强恢复了正常,冲我笑了一下:“哎呀,的确是隼人那小子会做的事情。” 我一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一边道: “抱歉,我还有事情要做。在这件事上,狱寺君对我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所以也请家长多多关心一下学生的道德认知,做好榜样。” 说着,我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沢田。 “……!” 他很快露出了饱含着恐慌与心虚的表情,额角落下一滴冷汗,左脸写着“指桑”,右脸写着“骂槐”。 从表情来看,若非时机场合不对,我怀疑他能立刻给我土下座道歉。 这种情况下,时间就是金钱——竟敢伙同狱寺君谋害学生会会长的金钱,进而影响我对哥哥的营救进程,就让沢田君遭受良心的谴责吧! 这样想着,我一把将来自夏马尔的粉玫瑰塞进他怀里,在沢田纲吉呆愣地注视下,甩出一句: “我走了。” 走到门口时,忽然听到Reborn开了口。 “等一下,京弥。” 我脚步一顿,微微回头,看向这位指导老师。 “既然要去,就和大家一起吧。”他说,“反正阿纲也需要打败六道骸,对吧?”—— 作者有话说:原著应该是有狱寺的发型是模仿夏马尔的设定,而且两位都是外国人面孔所以认成父子(?)也很正常(喂) 狱寺按住京咪是因为临时收到了十代目的短信(群发)的,为了展现自己左右手的执行力于是毫不犹豫冲上去了! 第42章 云雀恭弥其实很少做梦。 也许是樱花落得太多了,也许是在战斗上消耗了太多体力,在他靠到角落,试着平复带血的呼吸时,他似乎做了个梦。 …… 云雀恭弥最开始很讨厌妹妹。 说是兄妹, 其实他和妹妹出生时间只相隔两分钟, 于是便从小被父母教育, “要好好照顾妹妹”。 不知道父母怎么想的,他的名字叫恭弥,妹妹叫做京弥,两人的名字发音几乎一模一样,于是为了方便,父母喊他“恭弥”,却喊妹妹“小京”,比他更亲切。 除此以外, 晚餐的菜谱妹妹先选、圣诞礼物她先收到,就算同时打碎了花瓶, 京弥也不会受到责怪。 尽管生性高傲冷淡, 年幼的他依然感觉到不公。 哪怕妹妹会在先选的菜谱上悄悄写上他喜欢的比目鱼、等他拆开圣诞礼物后再打开自己的,主动揽下打碎花瓶的责任。 云雀恭弥还是不喜欢她。 双亲工作忙碌, 时常要飞往各国出差,负责照料他们的是含蓄温和、视他们如亲子的桥本夫人。 但即使是这样的桥本夫人,在生活琐事中也隐隐约约地更倾向京弥。 有一回他在院子里午睡,抬眼时刚好看见桥本夫人在客厅里抚摸着发烧着的京弥的头发,叹息着喃喃: “……是因为恭弥出生时把你的营养都夺走了吗?” “……” 云雀恭弥收回视线。 京弥身体很差,他从小就知道。 她好像没有过什么重大疾病,但总是会间断地生一些其他的病,换季发烧啦,肠胃炎啦,肺炎啦。 大部分时候,她都穿着或厚或薄的外套,安静地坐在房内或者屋檐下,沉默地看着自己的书。 但云雀恭弥自己,却几乎没生过什么病。甚至他从小身体就比其他孩子强健,幼稚园的田径比赛(尽管他没有报名,只是追着大放厥词的原来的第一名揍了一顿)也总是他能夺冠。 这时候,如果他转过头,就会看见坐在教室里的京弥,舒展着眉头,透过玻璃看着他。 那时候她的目光总是很邈远,仿佛在看他,又像是在看远方,像是在为他而高兴,又像是为自己而困惑。 云雀恭弥便会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开心,似乎自惭,似乎酸涩。 但他是“那个云雀”,从小其他孩子就隐隐畏惧他,而他也习惯于不与那些草食动物一般软弱的人交流,他的孤傲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于是他没有去探究自己的内心,没有试图去与京弥做过多的交流。 直到国小三年级的时候。 那时候云雀恭弥已经开始使用浮萍拐作为武器,惩治附近索要生活费的高年级学生,周边的孩子都已经听说过了他的名声。 但他那时毕竟才九岁,还不足以强到能一个人对抗三四个十来岁的国中生。 就如同很多俗套故事里所写的一样。 在他被那些不良少年推倒在地起不来身,将要面对更多落下的拳头时—— 他那一向体弱多病的妹妹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下扑倒在他身上,用后背挡住了那些混混的拳头。 云雀恭弥仍然记得,那时候云雀京弥睁大了双眼,直直地望着他,那双圆润的、眼尾上扬的蓝灰色的杏眼里,全是她将落未落的泪水。 然而她似乎和自己一样倔强,尽管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尽管对未知充满了恐惧与惊惶,她依然强撑着不去眨眼,不让眼眶里的泪水面对着兄长落下。 “恭弥不怕,”云雀听到她稚嫩的声音在颤抖,但依然在他耳边小声安慰着,“我明天就和妈妈打电话,让她联系人手,把并盛所有讨厌的坏国中生……” 身后是混混带着风的拳头。她大概是太紧张、太害怕了,以至于说话磕磕巴巴、连语言都组织得不如往常流利了。 云雀恭弥觉得,她可能是想说“整治”或者“肃清”之类的词,但一时失语,卡在这里片刻,才想起什么似的,落下一个词: “让妈妈的人手把这些人全部、咬杀。” 后来云雀恭弥猜测,也许是因为前一天她目睹了上学路上的小狗打架。 不过那个时候的云雀,并没有想到那些。 年幼的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溺水一样,“扑通”一声狠狠下沉。他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脏,又像紧缩又像膨胀,酸得令人不适。 随后,便是无穷无尽的、前所未有的愤怒。 那天他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把妹妹从身上拉开,如何自己爬起来,又如何捡起浮萍拐;把那几个国中生打得不敢回头的了。 他好像受了不小的伤。 只记得妹妹被划伤了脸颊,怔怔地抬头看着他,一边哆嗦着为他贴上歪斜的创口贴,一遍无声地流着眼泪。 “恭弥,恭弥,”她哽咽着叫他,扶住受了伤的手臂往前,一步一步,蹒跚着,“哥哥,我们回家去,我们回家去。” 云雀恭弥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犹豫片刻,还是伸出自己脏兮兮的手,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黑发。 “京弥不怕。”他生涩地模仿着妹妹的安慰,努力地柔和着声音,“嗯,回去了。” 那天晚上回家,桥本夫人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以为桥本夫人会责怪自己,怪自己怎么没保护好京弥,但是没有。她只是叹息着为他们简单地处理了伤口,又请了医生细看,随后给他们的父母致电,又与班主任请了一周的病假。 在这之后,她坐到兄妹对面的沙发上,想要开口。 随后,云雀兄妹同时开了口: “不是哥哥的错。” “是我没有保护好京弥。” “……” 桥本夫人先是一怔,随后微微叹气,露出一个混杂着愠怒、温和与无奈的笑。 “唉,你们啊……” 最终她没有责怪更多,只是如京弥所言,联系了父母熟悉的人物(他们至今不知道是不是警察局的人),好好整治了一番并盛町的治安。 而云雀恭弥。 在那一天之后,他才真正的意识到,除了“那个云雀”的称号之外,他还是一个人的兄长。 他意识到云雀京弥是自己的孪生妹妹,和父亲母亲一样,是血亲,是他人生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在那之后,他逐渐地、逐渐地成为了并盛中学的武力传说,成为了并盛町无人不知的“风纪委员长”,成为了被很多人敬畏的存在。 他几乎成为了并盛——尤其是并盛中学的地头蛇。 更恰好的是,由于妹妹国小毕业那年生了大病,不得不请假疗养,她比云雀晚入学一年。 于是他更能关照京弥。 他的妹妹独立、谨慎、沉静,即便偶有任性,也并不讨厌,更何况又生得与他那么相似。 云雀恭弥第一次在上课时敲响京弥教室的门时,连讲台上的老师都显得有些紧张。 他双手环臂,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叫道: “云雀京弥。” “……”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的妹妹面带不满地走了出来。 与云雀恭弥越长大越温和的态度相反,随着年龄增长,云雀京弥对待兄长的态度愈发不客气——或许这是青春期少年的通病。 云雀恭弥后退一步,冲她摊开手,掌心是她的药盒。 “你今天忘记带了。”就像在家里一样,他顺手揉了下妹妹的头发,“下次别忘了。” 京弥一把捂住自己的刘海,小声抗议: “昨天刚洗的头发,又被你弄乱了。” 云雀“哼”了一声,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不明显的微笑,有点恶劣地评价道: “弄不弄乱也没什么差别吧,还装成这副草食动物的模样。” “就是要和大家一样才好啊。”京弥不太在乎地回答,“明明是哥哥没有品味。明明前几天还收到了情书呢。” 云雀恭弥眯起眼。 “谁?” “……总之,不告诉你啦。” 京弥含糊过去,将自己的药盒收进口袋,扭过头,冲哥哥摆摆手: “以后有东西要给我的话,喊你的风纪委员来就好了。大家到现在还在猜我是不是和你有关系……如果让他们确认的话,估计没人敢靠近了吧。” 云雀恭弥盯着妹妹走回座位,陷入沉思。 明明姓氏相同、名字发音也类似,甚至外貌也都是黑发蓝眼。 他与云雀京弥有血缘关系这件事,居然还需要猜? …直到回到接待室,他还一直思索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委员长平时表现得太…不易接近,所以大家都不敢相信您会有同胞姐妹?”副委员长草壁哲矢小心翼翼地解答他的疑问。 云雀恭弥:“……” 如果是那些弱小无趣的草食动物,会以己度人也正常。 随后,他又想起了京弥口中的“如果确认和你有关就不会有人靠近我了”的话。 他想了想,觉得很不错。 ……翌日,云雀京弥一进校门,就被两排穿着风纪委员制服的飞机头夹道欢迎了。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这群人已经拿出了喊委员长的气势,大声唤道: “大小姐早!” 道路两旁路过的普通学生纷纷向她投去惊恐的眼神。 京弥:“?”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也许兄妹之间天生就有某种感应,他能感受到妹妹此刻的不安与尴尬,但他对此相当满意。 迎面走来时,他扬了扬嘴角,冲着京弥好整以暇地打了招呼: “早。” 两排风纪委员:“委员长早!” 京弥:“……” 在长久的沉默后,她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手中的单肩包扯下来,砸到自己怀里。 他满意极了,单手接住书包,转身离开。 “走了。” 风纪委员长对他的妹妹说—— 作者有话说:这种时候就是想起妹妹的好时候!黑曜就是要写兄妹情! 大概讲述了一些小时候的故事,算是对之前风讲述的往事剧情进行了伏笔回收,毕竟是同胞兄妹,所以在塑造的时候,还是尽力刻画了恭咪稍微柔软的一面[抱抱](这次真是抱)- 今天卡文的时候反而很顺利地把同系列的《我哥迪诺》(?)文案也码出来了!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去看看收藏一下什么的!我把文案贴在这里~ [竖耳兔头] 从小到大,我听过最多的教导,就是来自母亲的同一句话。 “——你父亲是身份不凡的贵人,不要堕了他的颜面”。 尽管我只是个没有见过父亲的私生女,和母亲蜗居在那不勒斯的廉价公寓里,与成日家暴的中年男人为邻。 但因为母亲的话,我还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在日久经年的贫困中等待着。 我幻想着某天被穿着昂贵西装的生父接回,成为能拥有自己房间、每天早晨都可以喝到牛奶的大小姐。 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母亲无法忍受、抛弃我回了日本,我开始学着欺骗与偷窃,终于在某一天,等来了穿着黑色西装的少年。 “我是加百罗涅家族的继承人,来接你回家了,安妮。” 他带着笑说。 我问:“我的父亲呢?” “……”长久的沉默后,对方说,“父亲去世了。” “抱歉,安妮,在父亲去世后我才知道你的存在…不过请放心,我会认真做一个好哥哥的。” 自称迪诺的少年这样同我承诺。 在端详完他身上的手工定制西装、镶着钻石的腕表,以及热情洋溢的笑容之后,我的某种阴暗念头骤然升起。 “好啊,哥哥。”我笑吟吟地说,“我的名字叫艾格妮丝。” “艾格妮丝”在希腊语中代表着“纯洁”,而我是在贫民区摸爬滚打、长于欺诈的坏姑娘。 ——迪诺·加百罗涅一定想不到,他大发善心地接纳了一个私生女,其实是引狼入室。 第43章 对于最开始的云雀恭弥来说,妹妹只是一个普通的名词。或许代表着“其他人提到你时就会顺带想起她”,但他对她并没有更多的特殊情感,比起大人们口中的“哥哥理应保护妹妹”这种话,他甚至有时候觉得妹妹有点烦。 因为他从小就是个聪明、健康、孤高的孩子, 既不需要妹妹帮衬, 也不需要她的夸奖。 但大人会偏心她, 让云雀恭弥偶尔觉得厌烦。 那种讨厌是极其细微的,大概像是夏季空调房里误入的小飞虫,不至于让人辗转反侧,可一旦注意到就难以忽视,让他不管怎么样总能分出一点精力去思考如何拍死它。 - 其实对于兄长,她一开始是抱着羡慕与自豪混杂的心态。 云雀恭弥健康强壮,可以在日光下奔跑、成为孩子口中的老大,这多么让人羡慕啊。 而她自己,大多数时候只能在阴影里沉默地着自己挑选的书籍。 偶尔从同龄人口中听到哥哥的消息,例如云雀恭弥又揍了哪家讨人厌的孩子,云雀恭弥又在某些地方(也许是使用武器的特殊比赛?)获得了第一名,她又会有些不自觉地骄傲:看呐,那个人是我的哥哥! 然而云雀恭弥大部分时候并不会多搭理她——他通常不会主动与她讲话,相处最多的时候是在饭桌上,每当这个时候,她又会隐隐有些落寞。 她直觉认为,兄妹之间,应该可以不那么疏离。 - 云雀恭弥一直以为,他那个体弱多病、在他眼中堪称弱小的妹妹,是抱有和他相同的心情的。 ——他不喜欢妹妹,所以妹妹应该也不喜欢他。 他经常在外面打架,带着伤回家也是常有的事,所以这一次也一样。被高年级的混混打也还好,反正他总有一天会打回去的。 云雀京弥没有理由去替他挡下别人的拳头。 ……可是她确实这么做了。 其实那一瞬间他并没有多震撼,相反地,在紧张的同时,他的心却有点微微落地的意思,就好像一切回到正轨,他的妹妹本就应该如此关心他。 ——或许在那之前,年幼的云雀委员长心里,已经在期待着妹妹主动靠近了。 嘴上说着厌烦、每天表现得那么冷漠,其实他心底的最深处,还是渴望与云雀京弥的接近。 那毕竟是、他孪生的妹妹啊。 在那之后,便是无尽的愤怒。 那些不良少年大可以找他的麻烦,但绝不可以欺负他的妹妹。 ……那是九岁的云雀恭弥,第一次意识到京弥在他心里的位置- 云雀京弥一直以为哥哥是无所不能的。 因为身体虚弱,她常年躲在家读书消磨时间,京弥素日里表现得堪称早熟,很少把心事展露在别人面前。 因此她总是默默注意着兄长,私下认为兄长是了不起的、高高在上的孩子王。 直到那一天,云雀恭弥看着她被擦伤的脸、不断落下的泪水,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最后笨嘴拙舌地学着她的话,安慰着自己,说“京弥不要怕,我们回家了。” 她感受到那种玄妙的联系——那个人是她的哥哥,是她人生中最亲密的存在。 所以即便他在外面多么厉害高不可攀,那也是哥哥啊。 落着泪水的年幼的她,那时候还无法理解那种复杂的确认感,却在云雀生涩擦拭她泪水时,感受到了奇异的安全感。 - 对于十五岁的云雀恭弥来说,他想要维护的东西就那么几样。 尊严、并盛的风纪,还有京弥。 国中生通常幼稚又成熟,他们对于异类会表现出恶意,而那种恶意极其微妙,难以察觉,却又切实存在。 云雀京弥遭受过冷暴力。 当然,这不是她告诉自己的——这家伙一向独立好强,从来不会和哥哥倾诉这些小小的烦恼。 因为京弥同班里恰好有风纪委员的弟弟,偶尔他会设法问来京弥在班级的近况,从而判断她是否受过什么委屈。 那个同班同学说,似乎是因为班级里有她的追求者,平日里表现得过分高调,又因为那阵子她身体不好、隔三差五请病假,导致其他人误解云雀同学是个矫揉造作、虚荣讨厌的家伙。 因此小组作业没有人愿意与她一起、体育课没有人和她组队、家政课的材料也总是不足。 云雀恭弥听完后确实生气了一阵。 他擅长应对真正的暴力,但这种无形的排挤,即使是他也难以做到完全解决。 作为笨拙的哥哥,他只能下达指令,勒令风纪委员想办法联系上同班级稍微说得上话的学生,让他们对委员长的妹妹“多多关照”。 不出所料,那些人意识到云雀京弥果真和云雀恭弥有血缘关系时,立刻满头虚汗,忙不叠地答应,并附上一堆好话。 与此同时,第二天,云雀京弥收获到风纪委员的夹道欢迎,以及“大小姐”的称呼。 ……整体来说,兄长的解决方法虽然有些笨拙,但还算有用,至少话题度使得周围人都愿意与她多搭讪两句,又从这些搭讪开始,消除了奇怪的误会。 - “哥哥做自己就很好。” 小时候的云雀京弥一向是这么想的。 不过,随着年龄增长,云雀恭弥莫名其妙地越来越喜欢管东管西,她不得不更改了这个想法—— 哥哥做自己就很好,前提是不要老管我的闲事。 有时候上着课把她喊出去,结果就是扔给她一包面包,说着“早上没吃饭,现在吃掉再去上课”(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云雀恭弥会知道自己没吃早饭); 在她收到情人节男生送来的本命巧克力时忽然在班级门口“路过巡查”,吓得人群一哄而散;偷偷让风纪委员搜查她储物柜里被人塞进去的情书,然后自己藏起来,搞得她隔天被人明里暗里暗示,却一直摸不清头脑。 这种事越来越多,导致她有时候控制不住地想抱怨几句。 不过,九岁之后她就和云雀恭弥关系亲近不少,偶尔埋怨,哥哥也总是当做耳旁风,所以她那些无关紧要的抗议,似乎也没什么用。 或许,一直保持着现状也没什么不好。 - 亲兄妹之间的矛盾,说来说去似乎也就那么几样。 哥哥觉得妹妹越来越不服管教、害怕她被外面的坏男人拐走啦,妹妹觉得哥哥不近人情、专制又独裁,还老爱多管闲事啦。 至于云雀恭弥对胞妹莫名其妙的掌控欲,云雀京弥明里暗里对兄长的任性或抱怨……那种东西,其实两人都习惯了。 虽然父母都还在,但常年不着家,严格意义上说,两人的确是相依为命的。 所以就算有再多小打小闹,最后都会化作一句“算了”。 毕竟家人之间就是这样的嘛- 吵架是不可避免的。 吵架原因其实很多,但大部分情况下,主动吵架的都是京弥——以云雀恭弥那种性格,他看不顺眼的只会直接上手,自然没有吵架这一环。 但京弥是个心思极为细腻的女孩。 当她第一次发现,自己隐隐约约有好感的男孩子给自己的情书,被兄长偷偷藏起来时,她还是冲进了风纪委员会的接待室质问。 “上个月,你把樱井同学的给我的信藏起来了是吗?” 她努力表现得镇定,但按在桌子上的手还是在颤抖。 云雀恭弥看着自己的妹妹——那张与他接近的冷淡面庞上,浮现出因愤怒产生的淡淡红晕。 他意识到妹妹在生气,但他不在乎。 “那个人很弱小,不适合你。” 他平静地说。 “……”京弥眼眶红了,抬高了音量,“那是我自己的事!” 接待室里打扫卫生的风纪委员眼观鼻鼻观心,埋着头不敢吱声。 ……总而言之,接下来的一个礼拜,云雀京弥都没有与他说过任何一句话。 从这方面来说,他这个妹妹,毫无疑问是个冷战高手。 云雀恭弥最终只得以自己的方式让步——周末清晨,云雀京弥下楼吃早餐的时候,看到了桌面上摆着自己一直想买的新款游戏机,以及一盒曾经和哥哥抱怨过“好贵但是真的很好吃”的抹茶泡芙。 以及,周一早晨,那个她曾经暗自心动过的樱井同学,莫名其妙被风纪委员逮到藏了好久的脚踏两条船,“违反校规”,被委员长亲自揍了一顿。 ……云雀京弥很少生气,可是一旦吵架,永远都是那个赢家,因为哥哥总是会让步,将胜利拱手送给她。 - 比起云雀恭弥孤高冷傲的作风,云雀京弥算得上亲和。 或者说,因为幼年时期父母缺席,兄长对她又有些冷淡,她对于亲密关系的需求其实并不低。 这就导致,在未来某一日,她将恋爱对象兼上司(那个年轻的黑手党首领甚至很局促)推到兄长面前,郑重其事地说着“这是我的男友”时,云雀恭弥其实没有那么惊讶。 能带到他面前的恋爱对象,一定是经过他风纪委员会的筛查,确认人品无碍、能力合格的,加之京弥的眼光尚算不错,云雀恭弥没有再去额外调查对方。 当然,由于那群烦人的家伙一向喜欢在他面前群聚,还总说着友谊啊羁绊啊什么的,相当惹人厌烦,所以其实也没什么调查的必要。 ……只是很不爽罢了。 他一向不喜欢委屈自己,因此干脆放任了情绪的滋长,在一片低气压中,掏出了自己的浮萍拐。 “……” 于是妹妹微微侧过头,难得露出了“你敢动手就死定了”的阴沉表情。 笨蛋哥哥只能默默将浮萍拐收了回去。 当然,日后明里暗里给那只草食动物找麻烦,自然是少不了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比起上一章,这章更发散一些,算是细节补充和京咪视角二合一! 之后就是纯正主线了(指暴揍凤梨头)[垂耳兔头] 第44章 “哦呀…云雀京弥, 那个男人的妹妹吗?” “绿意盎然的并盛中学,不大不小中庸正好……” “这么说来,之前似乎和她见过一面呢。” “朝露里闪耀的并盛, 平平凡凡中庸正好……” “嗯?打败MM的速度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呢。” “你与我在并盛, 像是理所当然那样正好……” “——” 在熟悉的校歌旋律中, 他蓦地睁开眼睛。 在击败了他之后,那个男人似乎就已经视他为无物,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那个位置,随后收回目光,扭动了一下脖子。 他感觉到衬衫因血液而黏连在皮肤上,让他浑身不适。 那个自称“六道骸”的男人似乎有某种特殊能力,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他的弱点,在战斗开始之前,忽然在室内唤出了大片的樱花, 在他勉强支撑住的时候,便先发制人地用那可笑的武器攻击了自己。 不甘与屈辱自然是有的,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对战失败的感受了。但与此同时,他心中燃起了更深的怒火与斗志——无论是挑战并盛的秩序,用卑劣的手段战胜他,还是以那种戏谑的语气提及云雀京弥,这都令他无法忍受。 只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目前还不足以支撑他第二次战斗。 也许是方才梦境的影响,在这样狼狈的时刻,他竟然又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想起她早起臭着脸准备早餐,又想起更早的时候,她抱着同样伤痕累累的自己,流着泪着喊哥哥。 与自己不同,他这位孪生妹妹从小就擅长多管闲事,讨厌肢体冲突。在云雀恭弥还没有成为风纪委员长的时候,只要出门打架,回家就一定会遭受京弥冷脸,可她又看不过眼没处理的伤口,便会故意用力消毒、贴上创口贴,警告他再受伤就告诉妈妈。 后来他就学会把伤口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多管闲事的妹妹,恐怕这时候已经想尽办法地在找他了吧? 耐心地等待着体力的回复,他百无聊赖地抬头,望向窗外。 透过不知何时打开的窗户,云雀恭弥看到暖阳高悬,惊觉现此时已经是中午了。 原本在半空来回飞过,重复唱着并盛校歌的小鸟似乎注意到了他。随后,云豆扑扇着翅膀靠近,落在了他屈起的食指上。 仿佛知道此刻并非大声说话的场合,云豆并未发出任何响声,豆大的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他,似乎等待着什么。 “……” 托着疲惫的身躯,云雀恭弥看着它,忽然牵起一个极浅的笑。 随后,他伸出手,从外套口袋中摸出一枚小小的硬币,平放在云豆跟前。 和他对视了片刻,云豆忽然动了。 小鸟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后,再次掀起翅膀,抓住硬币,带着它飞往窗外。 ——去吧,找到她。 望着它高飞的身影,云雀恭弥微微阖眼,再次靠回墙壁,开始闭目养神。 - “……!” 心头无端一跳。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天空仍然一片宁静,偶有飞鸟盘旋,很快也失了踪影。 一旁的碧洋琪微微侧过脸,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心神不宁,叹了口气,安慰性地拍了拍我的左肩。 “很担心你哥哥吗?”她说。 我抿了抿唇。 在见识过城岛犬、柿本千种以及MM的能力之后,我不得不承认,这批来自黑曜、居心不良的敌人的确与普通的不良少年有所不同,即使云雀恭弥能力过人,也不可能单枪匹马打败这么多拥有特殊能力的对手。 更何况,自从早晨接到那通“委员长一个人去找幕后主使”的电话之后,隐隐的不安就一直萦绕在心头。 就算口口声声说着哥哥好烦好讨厌,心里总归是放不下他的。 我张了张嘴: “碧洋琪小姐,我想……” “嗯?是说那个傲慢的黑头发小子吗?” 陌生的声音横插进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除了陷入午睡的Reborn以外,大家全部露出了警惕的神色,望向发出声音的人。 仿佛对众人的紧张颇为满意,戴着渔夫帽的老头自顾自发出了“桀桀桀”的笑声,随后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台型号老旧的笔记本: “好啦,先别紧张。看看这个吧——你们的朋友已经被我盯上了。” 隔着老远的距离,我勉强看到屏幕上是两个穿着并中校服的女孩,不由皱眉。 穿着黑曜校服的老家伙又笑了两声,退了两步,坍圮建筑前,唯一完好的墙面就这样莫名其妙变成了投影幕,左右各投射出一段实时监控,竟然都是我认识的人。 “京子和小春?!” 沢田纲吉先我一步地叫出声。 狱寺君也流下冷汗,死死地盯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想起他最初说的“傲慢的黑发小子”,看到屏幕上两个对危险浑然不觉的女孩,心下微沉。 “我的名字是巴兹,兴趣是养鸟。”他笑了笑,伸手招过一只小鸟,老神在在地摸了摸,才道,“我的这些小鸟体内都有微型摄像机,你们所见到的景象都是通过他们所捕捉的。至于目的嘛……” 巴兹看了眼幕布。 很快地,监控中同时出现了两个相貌奇异的怪人。宛如刻意表演一般,这对穿着黑曜制服、形容丑陋的双胞胎在京子与小春背疯狂摆动着双手——紧接着,打火机、小刀乃至贴着硫酸标签的试剂瓶,都在镜头下过了一遍,沢田纲吉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这分明就是威胁。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Reborn ,发现小婴儿鼻尖正顶着鼻涕泡泡,整个人发出“咻比咻比”的声音,看起来已经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我:“……” 不对吧。 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没有沢田君多,但这位自称世界第一杀手的柏林老师做什么都是成竹在胸,这种时刻居然会睡得这么投入吗…… 虽然具体情况沢田君没有和我说过,但根据在保健室里听到的对话,以及当初柿本千种透露出的只言片语,那位名为“六道骸”的主谋应该与沢田君的黑手党家族有关,甚至很大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如果我猜的没错,在展示完自己手中的筹码后,他应该会以此要挟沢田君,给出他想要的东西。 暂时压下心中的困惑,我望向沢田君。 我知道沢田纲吉一向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就算画面上出现的不是与他相熟的京子小春,巴兹也同样能威胁得到他。 此时此刻,他额边已经布满了冷汗,双手紧紧握成拳,贴在身边,嘴唇微抿,看起来紧张而恐惧——那恐惧并非针对巴兹,而是针对画面中的京子与小春。 我微微垂下眼,心中某种陌生的情绪转瞬即逝,飞快按下后,我面无表情地望向巴兹。 “如果能按照我说的去做,你们的两位朋友就会平安无事哦。”巴兹伸出手,三白眼中划过一丝诡黠的光。 随后,在大家的注视下,他直直指向了沢田君,一字一句道: “我要你们把彭格列十代目狠狠地揍一顿。” “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狱寺君陡然瞪大双眼。 平心而论,虽然大部分情况下都有些急躁,但狱寺君在某些时刻,的确总能够做出最令人心情愉悦的举动。 比如现在,在碧洋琪与山本阻拦之前,他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去,拽住巴兹的衣领,拳头靠在他脸边。 “开什么玩笑?”他咬牙切齿地说,“这些事和她们没关系,快把她们放了,不然——” “不然什么?”被揪着领子的老头神色不变,隔着狱寺,忽然阴恻恻地看了眼我们,指了指投影幕。 画面之上,挎着书包的京子正笑容满面地与黑川闲聊,戴着耳机的小春则低头翻看着书本。 而在她们身后,双胞胎的小刀正在她们的脖颈处比划着,好像随时就能下手。 沢田君的脸色几乎变得煞白。 我注意到他的呼吸变得尤为急促,向来柔软的双眼此时隐没在刘海之下,整个人不易察觉地颤抖着,仿佛被逼至悬崖边的草食动物,痛苦又挣扎。 “真是卑劣……”我低声说。 与隐约察觉到的我不同,无论是笹川京子还是三浦春,根本都对沢田君他们的黑手党游戏一无所知,明明只是普通地过着自己的日常,却在这种时候被当成筹码用作威胁。 如果不答应他,这两个女孩也许会因为这种毫不知情的事情而葬送姓名;可若是答应了,因为这种事导致相熟的友人受到伤害,自己却从头到尾一无所知,也同样让人恶心。 ……仅仅是因为不知情,就应当遭受这些吗? “真是抱歉,除了养鸟外,我的另一个兴趣爱好是吓人。”老头丑陋的脸上浮现出堪称陶醉的笑容,“每次看到受惊吓的人毫无防备,又无知无觉、无能为力的模样,我都觉得很有意思。比如说,如果她们被刀划伤漂亮的脸蛋,头发被打火机点燃,还是被——” * “够了!” 沢田纲吉忽然抬起头。 这时,他原本颤抖的身躯忽然沉静下来。出乎意料地,那双眼睛中似乎折射出某种觉悟,眉头微微蹙起,嘴唇依旧抿起的。 有那么一时半刻,我简直以为自己再一次看到了十年后的沢田君。 “我答应你。”他的脸色依然有些难看。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蜻蜓点水地一落,随后难以忍受似的移开视线,看向神情凝重的山本狱寺,微微闭眼,抬高了声音:“揍我吧,狱寺君,山本!” “十代目!!” “阿纲?!” 巴兹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哼了一声:“那就请在五秒内开始吧。” “……” 在我惊愕的注视下,沢田纲吉颤抖着嘴唇,再次发出虚弱的请求: “狱寺君,山本…请你们打我吧,拜托了。” “这种事情,我实在办不到!” “别开玩笑了……” 恳求与回避的声音在我耳边不断传来,我感到一阵阵的反胃与恶心,时间仿佛又倒退到被狱寺押住的时候,心中的怒火却比那时更盛。 我垂下眼帘,右手轻轻探入口袋,摸到熟悉的硬质物体,心下略微松了口气。 看着狱寺与山本的神色,心情愉悦的巴兹又一次发出了桀桀怪笑。 “做不到吗?”他说着,目光在一旁的我、碧洋琪以及睡着的Reborn身上转了两圈。 “既然这样,那我就发一回善心好了。” 巴兹眯起眼,看了眼沢田纲吉,随后,毫不犹豫地指向我。 “就让这个小姑娘来吧。怎么样,彭格列十代目?” —— 作者有话说:*巴兹的少量台词出自原著。 虽然只是小boss,但队里只有朋友和存在喜欢的人,造成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竖耳兔头] 由于黑曜战比较严肃,写不了冷笑话(?)导致我卡生卡死,每写一章都要掉一把头发,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一天写两章每天都有加更T_T 以及一个简短预告,下章可能有小高能…! 第45章 几乎就是瞬息之间,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我身上。 沉默片刻,我顶着巴兹充满恶意的视线,面无表情后退一步。 ……正如狱寺与山本君的第一反应是反驳, 我也无法接受巴兹提出的条件。且不提我是否愿意动手, 在这之前, 他从未做出过“做完就放过人质”的承诺。 如果照他说的做, 这种人只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地去伤害所有人。 思及此处,我便不再犹豫, 强行压下种种情绪, 极力镇定地给出了回答: “抱歉,我做不……” “五。” 仿佛怕我们找到办法似的,巴兹伸出食指,飞快打断我,用他刺耳的嗓音强行开始了倒计时。 我看到沢田君微微一愕,随后有些彷徨地抬起眼,猝不及防与我撞上视线。 那一瞬间,我在他的眼里捕捉到一种令人熟悉的悲伤。仿佛在无数个不经意的时刻,都有这么一个人,始终带着歉疚,在身后悄然注视着我。 “四。” ……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神情呢? 即使是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心中还是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某种困惑。好像从最开始认识就是这样,沢田君对我说过最多的就是“谢谢” ,眼神里流露出的总是“抱歉”,仿佛他一直亏欠我什么似的。 而这样的表情,从小到大,我在父母眼中见过无数次。 “三。” 始终沉默凝望着我的沢田纲吉,在第三秒时终于动了,他贴在身侧的食指微微曲了曲,随后,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我努力辨认之后,才发现,竟然又是一句无声的道歉。 「对不起,京弥同学。」 他说。 随后,我看见他倏地上前一步,在巴兹数到二的宣读声中,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那只手湿润微凉,让我无端联想起了更早的时刻……大部分时候,沢田纲吉的手都是温暖干燥的。 一直到这时候,我还愚蠢地以为他最多是想抓住我的手,反驳或是恳求我。 我什至心想无论是反驳还是恳求都没有用,因为巴兹这个王八蛋看面相就是个说话不算话的混蛋,上午我已经安排过所有风纪委员结伴沿街巡逻,只要稍微拖延一下,就一定会有人注意到京子与小春的动向,把她们解救出来。 巴兹:“……一。” 可是,在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之前,这些话最终还是没能传递给他。 与此同时,我感受到他微微发凉的手忽然使力,旋即,“啪”的一声,震耳欲聋。 ——沢田纲吉抓着我的手,用尽全力,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十代目?!” “阿纲!!” …掌心传来的反作用力存在感强烈,除却那一声清晰的脆响之外,我感到自己的右手火辣辣的痛,耳边莫名其妙传来嗡嗡的鸣叫,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了眼动手的那个人。 直到这时,沢田纲吉才终于试探性地睁开了眼。然而,在目光聚焦的那一刹那,他极为刻意地避开我的视线,转而看向了巴兹。 “……” 是了,刚才巴掌落下的时候,他分明怕得闭上了眼,白皙的右脸上也出现了通红的掌印,根据我右手不时的阵痛推断,他的脸恐怕也没好到哪里去。 按理来说,我应该气恼于他的自作主张,可是看到他这幅模样,又控制不住地哑了火,只觉得喉咙中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不上不下,唇舌发干。 “…这样够了吗,巴兹?” 沢田纲吉问。 “哎呀,真是精彩,彭格列十代目很有牺牲精神呀。”巴兹抚掌笑起来,“这样一来,下一个任务完成后,她们大概就可以得救了。” 满脸狼狈的沢田君愣了一下,才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居然还有?!” ……唉。 果然没想到这个啊。如果完成巴兹的第一项条件,紧随其后的,一定会是更过分的条件,毕竟人质在手,这群家伙有恃无恐。 “毕竟我也没说完成一次任务就可以结束了呢。” 巴兹愉悦地咧嘴大笑,慢悠悠地取出一把匕首: “那么接下来,请各位用小刀刺进沢田君的身体中吧?” - 另一边,树林。 两道身影掩藏在绿荫之后,原本被短暂击退的城岛犬与柿本千种再一次出现在彭格列众人附近,隐匿着行迹,没有出手。 盘坐在树后,城岛犬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彭格列一行人,忍不住嘁了一声,目露厌恶。 “那个巴兹的手段真是低级。” “嗯,骸大人预估他最多只能拖住四十分钟。” 柿本千种推了推眼镜,顺手将犬伸向薯片的手拍开,提醒道:“这个声音太大了,会被发现了。” “真小气。”犬扁了扁嘴,只能收回视线,再次望向那群少年。 除了举棋不定、满脸挣扎的彭格列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那个名叫“云雀京弥”的女人,只是犬左看右看,实在不知道这根豆芽菜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她看上去蛮有钱的算吗?虽然不是特别缺钱,不过上回从超市熟食区路过看到的牛排确实很不错,如果把她绑了能换顿牛排吃吗? 这样想着,他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气音: “这种女人根本不需要我们特地拖住吧。” “这是骸大人的要求,犬。”千种冷静地说。 “那个我知道啦,只是那家伙无论怎么看都很普通啊?胳膊又瘦又没力气,感觉两招就能打倒,而且她脸色真差,不用我们出手就会倒下吧。” “……” 被“两招就能打倒”的人击落武器、嘴炮驱逐的柿本千种陷入了沉默。 在偶遇云雀京弥之后,六道骸便通过自己的手段,得知了她的身份。 借助鸟类的监视,看到这一路,她与彭格列的互动之后,这位运筹帷幄的大人便产生了某些新的想法。 因此,在安排完所有人的任务之后,六道骸又额外交代给他与犬一个新的任务:监视云雀京弥,抓住一切机会将她带至“某个地点”。 作为唯一与云雀京弥交手过的人,柿本千种不得不承担起决策者的身份,带着头脑空白的犬滞留在附近,观察起状况。 所幸,此时树林外的状况已经发生了大逆转,他得以避开犬提出的话题,不至于被他嘲笑“你连那种女人都打不过”什么的……虽然其实犬自己也被山本武击败过。 此时此刻,潜伏在那两个女人背后的双胞胎似乎被突如其来的人打倒了,隔着老远的距离,千种勉强从幕布的投影上辨认出来,出手其中一人是那个三叉戟夏马尔,另外一对黑发男女倒是从未见过,不过看起来也有些实力。 说来也不过几秒钟的事情,在人质被解救出之后,原本还洋洋自得的巴兹便被狱寺冲上去胖揍了一顿,毒蝎子看起来也对他的卑劣行径相当恼火,顺手往那家伙脸上扔了盘料理,死老头当场晕厥过去,只剩下四肢还在抽搐。 “那家伙真是活该!” 身为同僚的犬对他毫无怜悯之心,啐了一口之后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去做骸大人的任务了——把那女人绑走是吧?” “等等,犬。”千种拦住他。 为了防止这位同伴直接冲到人群里,他指了指云雀京弥,示意犬安静去看。 “似乎有状况。”- 由于Reborn提前安排好了夏马尔与蓝波一平,巴兹的阴谋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每个人都露出了“哎呀虚惊一场”以及“Reborn真靠谱啊”的表情,在加入痛殴巴兹的队伍之后纷纷心满意足……大概吧,除了我。 也许是因为提前注意到了Reborn的反常,也许是因为自己亲自安排了风纪委员,或者是因为早就猜到巴兹的恶劣行径,总而言之,在打败巴兹之后,看着沢田纲吉脸上的巴掌印,我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平心而论,沢田君其实什么也没有做错,只不过是在最危急的关头,为了保护身为朋友的小春、很喜欢的京子,所以替我做了决定,用我的手打了自己……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反正受到屈辱的是沢田纲吉自己、疼的也是他自己,是我瞻前顾后想得太多,救人心切的彭格列十代目才会夺过我的手,狠狠打自己的耳光。 ……反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直至此时,我仍然感觉手心发烫,那个耳光仿佛就这么顺势烙在了我的手心,耳边的嗡鸣声逐渐扩散变大,我这才后知后觉,那一巴掌的力道恐怕真的很大。 毕竟手到现在还在刺痛。 眼看着狱寺还在沢田纲吉勉强嘘寒问暖,我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抬头看了眼天边。 “没事吗,京弥?”碧洋琪站在我身侧,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问。 我摇摇头,后知后觉地有些脱力,疲于开口,便只是冲她笑了一笑。 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正这时,半空中忽然俯冲下来一只熟悉的小鸟。 黄色的羽毛,扁扁的鸟喙,不仅与巴兹饲养的那群小鸟相貌无二,也是哥哥曾经总带在身边的。 原本发闷的胸口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眼前不知怎地就有些模糊,我忍不住摊开掌心,小鸟便乖乖停在上面,安静地看着我。 “京弥,京弥!” 它说。 我微微睁大眼,这才注意到,云豆的爪子中抓着一枚小小的百元硬币,此时正平稳地躺在我手中,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明亮的光来。 ——知道我会随身携带硬币的人,其实只有一个。 “云雀,云雀!” 云豆又说—— 作者有话说:大家中秋快乐! 在黑曜战里整点感情戏,反反复复修改了好几次……也许是某种契机呢[垂耳兔头] 两位主角都是很细腻的人,所以在双方互相坦白之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属实正常,就看谁先告白吧(喂) 写这章的时候一直在听《朋友如此爱我》这首歌,个人觉得蛮贴切的,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网易云听听看,我在这里贴一段歌词: 「朋友如此爱我 却要藏着 扮演好密友都不动声色 遗憾之中逃避又试探心安理得 友情和爱之间你是最不可捉摸 怎么怎么 又却是最好看破」 第46章 小孩摔倒了会下意识去找大人, 动物受伤了也会想去寻找母亲或首领。 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奇怪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大概是被迫做了讨厌的事情所以很不爽,或者我天生就是个和平主义者不愿意打人耳光,总而言之,在生理本能下,一向平稳运行的心脏擅自对云豆的那两声“云雀”做出了反应,狂跳不止。 我第一次如此不计后果地想要见到某个人。 “哥哥——” 我顿了一顿, 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异常干涩, 清了清嗓子。 “他在哪里?”我问。 随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傻的一件事。鸟类就是鸟类,正如狗是狗边牧是边牧,同种类之间的智商差距尚且如此,我怎么能指望云豆听懂我问的话,还跟边牧一样领着我去找云雀恭弥呢? 我立刻收了声,低低地叹了一声, 摸摸云豆的脑袋。 本想让它就这样暂且跟着我,没想到云豆却忽然飞到半空,往某个方向飞了三四米,忽又悬停在空中,就这样看着我。 我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回头。 除了碧洋琪还在身旁,用一种隐含忧虑的神情望看着我以外,其他人都聚在一边,沢田纲吉正在树林前四处张望,与狱寺山本说着什么,目光始终没有投来,像是刻意躲开了我。 “……” 沉默片刻,我收回视线,垂下眼。 “抱歉,碧洋琪。”我说,“我可能需要离开一趟…麻烦你稍后转告一下沢田君。” “是去找你哥哥吗?” “嗯。” 碧洋琪双手环臂,叹了口气。如同我刚才一般,她远远眺了眼树林前的沢田等人,略略摇摇头,才有些无奈地说: “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可能不太好,但这里很危险,你真的要一个人去吗?” 我取出特地带上的武器,对着她摇了摇,示意无妨。 碧洋琪愣了一下。 “…好吧。”她看了我一眼,“我会替你转告阿纲的。” “嗯,多谢了。”- 黑曜乐园的内部比我想象的还要破败。 新国道修建后,这片地方就像是被全世界遗忘了,儿童会奔赴新的乐园,管理者也不再考虑它的亏损与收益。 天花板充满裂痕,台阶拦腰斩断,空气中漂浮着尘埃,地板上满是碎玻璃渣,只能通过那些覆满灰尘,东倒西歪的设备,勉强推断出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里的大部分台阶都以一种诡异的模样断裂了,许多路走不通,所幸云豆比我想象得还要聪明,领着我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靠近区入口的楼梯转角。 “云雀,云雀!”小鸟喊。 我微微一愣,不知它是喊我还是喊哥哥,但还是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果然,在书柜与墙壁的夹角,我看到了那个牵挂许久的、披着黑色外套的身影。 ——是云雀恭弥! 此时此刻,他正单膝屈起,背靠在墙边,右手搭在膝盖上,微微垂着头。 我呼吸一滞,靠近两步,看清他此时的模样,右手不觉打起颤来。 原本想找到云雀恭弥,其实也掺杂着些许的逃避意图,可是现在真的找到了伤痕累累的他,那些多余的情绪便立刻蒸发了。 …伤得好重。 我心想。 风纪委员会的制服外套是兄长亲自挑选的,他一向打理得很好,就连洗涤都要用单独的洗衣机,风纪袖章更是备了相同的数十条,略有磨损就会请家政修补。 风纪委员全都是被收编的不良少年,即使是一向靠谱的草壁学长也会有不修边幅的时刻,但哥哥本人却总是很整洁,身上的衣服永远是平整的、散发着洗涤剂清香的。 可是现在,他的外套已经破损的不成样子,袖沿全是灰尘,洁白的衬衫下摆沾满了发黑的血迹,又有新鲜的红色从腹部洇染开来,黏连在腹部,随着呼吸缓慢起伏,碎发之下的双眼微微阖起,面色平静,反而看起来触目惊心。 ……是那个叫六道骸的人做的吗? 一阵齿冷后,我盯着停在兄长发顶的云豆,努力地平复好思绪,不自觉屏住呼吸,轻轻走近。 ——却在迈开第一步时。 如同某种预告一般,倾倒的书柜旁忽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在直觉的驱使下,我骤然回头,略微定神,才发现只是天花板上的小石子落到了地上。 奇怪的是,在我转头看到它的那一瞬间,石子就像落在湖面上一般,忽然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不对! 我立刻意识到问题,然而为时已晚。 心绪大起大落后似乎会被某些不干净的东西入侵,在察觉到这一点时,周身的场景已如同被水浸没的画布,色彩与线条交融,尽数扭曲起来。 余光里似乎出现了两道人影,可视线已然模糊,看不分明。 随后,记忆像故障的屏幕,似乎出现了某种程度的错乱,闪烁撕裂过后,眼前骤然出现了并盛中央医院的某间病房。 除此之外,似乎有无数的东西从我脑中被遗忘,记忆如潮水般消退,再低下头时,自己的双手已经变了模样。 …… “小京?” “小京,怎么了?” 恍惚了一下,我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 桥本夫人正担忧地望着我。 注意到我刚才的视线,她“哎呀”一声迎上来,低头检查着我的手背,惊呼道:“怎么手背好像发红了?难道是液体外渗了?你等一等,我去找护士。” 我怔怔地看着她走出病房,背影匆匆。 桥本夫人是幼稚园时期就来到家中的。说是父母请来的家政,但实际是母亲的旧识,早些年桥本夫人的女儿意外去世,她心中郁结,最终答应了母亲的邀请,暂且担任了我与云雀恭弥的“代理家长”。 虽然明明就在眼前,我却莫名有种感觉,好像与她已经许久未见了似的。 可是再要细思,脑中便隐隐作痛,好像有什么未知的能力在阻止自己深入思考一样。 没等我想通,虚掩着的房门便被“吱呀”推开,在桥本夫人带着护士回来之前,又有人闯入了病房。 我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回眼前。 那人神色平淡,脚步极快,还不忘顺手带上门,仿佛进的不是病房,而是某间堆满公文的办公室。 “…?” 在我茫然的注视下,对方脚步一顿,随后,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小支玫瑰,动作生涩地拆开包装好的丝带,默默插进了床头的花瓶中。 “巡逻的时候路过了花店,就顺便买了一支带回来。”他飞快地说。 窗外日光西斜,落日余晖透过半透的窗帘照射进来,映在十二岁风纪委员长手臂的风纪袖章上。 我盯着那袖章看了一会儿,又去看那支“顺便买回来”的玫瑰,最后才慢吞吞地将目光转向了云雀恭弥。 云雀恭弥:“?” 他正随手从杂志架上抽了本旅游杂志出来,察觉到我的目光,抬起头回望过来。 我怀疑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在我说话之前,他可能真的一句话也不会说。 于是,略微停顿了一下,我才道: “恭弥。” “嗯。” “…那个。” “什么?” “那个花。”我指了指花瓶,努力委婉地提醒,“是白色的玫瑰。” “……”他露出了包含着轻微不耐与稍许不解的表情。 “对,是白色的。”兄长顿了顿,在我一动不动的注目下,难得多解释了两句,“店员说白色玫瑰是最贵的,比粉玫瑰与红玫瑰都要好。”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不知道该震惊于他真的动了脑子选花,还是他送花只看价格不看寓意的行为。 但考虑到眼前的人只有十二岁——尽管我清楚的明白自己与他同龄,但还是不自觉露出了关爱儿童的表情。 我一言难尽道:“白玫瑰的花语是思念与哀悼,通常情况下,只有参加葬礼才会送。” 云雀恭弥:“……” 我低头看了眼,窗边的垃圾桶里还有掺杂着血沫的软纸。这几日天气转寒,咳血的频率比以往还要高,连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大限将至……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要和云雀恭弥解释白玫瑰的寓意,告诉他“如果是参加我的葬礼你送它可能会更好”,简直可以入选地狱笑话集了。 只是云雀恭弥黑脸的速度比我酝酿笑意的速度还要快,我看见他眼皮一跳,嘴唇抿起,看起来似乎有点生气。 老实说,因为从小到大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住院治疗的流程,所以就算这次的病格外凶险,我也很难提起什么忧伤的情绪。 反而是云雀恭弥,在我住院后,一直表现出强烈的焦躁与不安。 据相识的同学所说,云雀恭弥已经将一二年级所有的不良少年小团体都单挑了一遍,目前正在挑战三年级的前辈们,并且近期下手尤其的重…具体表现为医院的救护车平均每三天就要光顾一遍并中。 其实我一直知道哥哥脾气很坏,可是生病期间他从来没有对我摆过脸色,每次探病也都会顺手带些小东西无论是花束(当然之前从未送过任何白色的花)、抹茶甜点还是近期很流行的毛绒玩具,因此我其实不愿在他面前说一些灰心丧气的话。 但此时此刻,不知受到什么的影响,总觉得神智模模糊糊不太清明,有些压在心底、本不该诉诸于人的话,未经思考就想要说出口。 “其实白玫瑰也好。”鬼使神差地,我说,“也许我也不用病太久,马上就会死掉,哥哥和桥本夫人也不必因此忧心了。”—— 作者有话说:六道骸你坏事做尽啊(指指点点) 第47章 我说的确实是实话。 但从小到大, 我因为身体原因被迫待在室内,鲜少有机会外出与同龄人玩耍,更多的时候只能看书写功课, 闲暇时间陪在身边的都是长辈, 久而久之, 便锻炼出了察言观色的本领。 因此, 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我其实非常清楚。 但今日似乎格外奇怪, 思绪总出现奇怪的断片,无论是面对桥本夫人还是哥哥,都有种奇异的陌生感,心里种种不足为道的负面想法像是被刻意放大了一样,一直在往咽喉里钻。 诚然那句“马上就会死掉”是我的真实想法,但那种话的确不该就这么说出口,更何况是向近来一直情绪糟糕的云雀恭弥。 “——” 我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的视线,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应当为自己的话负责,于是又强迫自己转回了视线,看着哥哥。 十二岁的云雀恭弥先是微微一愕,像猝不及防被人砍了一刀似的,脸上浮现出一股近乎空白的茫然,当中隐隐含着不可置信。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他的神色如此生动过。 “…什么?” 我深吸口气,正待开口,可是一抬头,对上他那双蓝灰色双眼,看着倒映在兄长瞳眸中、靠在病床上的自己,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 病房的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方面,身为病人,我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其实很有数,单看桥本夫人每天与父母通话的频率,多少也能猜到自己的情况如何; 另一方面,重病也不是突如其来的,对于这种情况,我多少也做过心理准备,因此并不是很畏惧突然离开。 长辈们在自己的人生中也经历过生死,可是哥哥和我一样,才是刚升国中的年纪。 说来也是。父母亲友中,只有哥哥与我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可他一向健康,每天最重要的事情是忙碌风纪委员会的筹备,既没有生过病,也没有直面过隔壁病房家属的哭泣,猝然与他说这些话,告诉他其实我已经准备好离开这个世界,是不是太过残忍了呢? 这种时候,我又由衷地希望,哥哥能回到小时候,回到最开始他很讨厌我的时刻。 如果他还是那么讨厌我,那么疾病与死亡至少可以让他感到宽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只是旁观者,却好像承受着比我更深的痛苦。 不过片刻的沉默,云雀恭弥终于背过了身。 视线追随着他的背影,我看到他微微偻起身,一言不发地将自己亲手插入花瓶中的白玫瑰取出,折断根茎,连同柔软的花瓣,近乎平静地攥进了手心。 花朵汁液顺着指缝沁出,一点没有落在地面。 随后,他打开门,默不作声地离开了病房。 那种熟悉的、被人操纵的感觉再一次浮现出来,我分明想要开口挽回,周身却好似存在禁制似的,只能听到自己愈发急促的呼吸声,不得已眼睁睁看着兄长离去的背影。 我的心重重地沉下去。 ……不对,一定有问题。 不谈其他,最开始那句话本就不是我想说出口的,还有对眼前场景莫名的熟悉感,想说却哑声的挽留安慰,这些都极为异常。 这种堪称幼稚的举动,绝不是我应该做出来的。 可待要深思,脑仁却一阵发疼,像有利剑直钻太阳xue似的,痛得人冷汗涔涔,额角直抽。 我不禁抿起唇。 ——眼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周遭的声音便蓦然一顿。 摇曳的树影,转动的时针,窗外的鸟鸣,走廊的交谈,一刹那间,全部静止。 紧接着,我清楚地听见“啪”一声,整个世界如同被击中的魔镜,裂痕从中央四散,景象错位。 耳边似有钟声大作。在这一瞬间,我骤然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陷入了某种困境,眼前的一切绝非真实。 比起纯粹的幻觉,还不如说是梦魇,或者说是“糟心的回忆”才对。 随后,世界消散,眼前再一次出现了相同的画面。 仍然是病房,仍然是病床上的自己,站在一侧的兄长。 只是这一次,我的思绪似乎比刚才清晰。 感觉到手背轻微的疼痛,再抬起头,不出意料地看见了床头的点滴。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的输液瓶多得吓人,而我的下半张脸也被氧气面罩牢牢扣住,上面的雾气随着呼吸时浓时淡。 我不适地挣了挣,想换个舒适的位置,却发现身体竟不受控制,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尽管无法掌控,我却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身体的生命力正如输液瓶滴落的溶液一般,缓慢流逝着。 心下一紧我,下意识地转动眼珠,想根据周围环境抓住更多蛛丝马迹。然而,无论再怎么看,我所身处的地方,的确是熟悉的医院病房。 ……所以果然是幻境吧?现在是什么情况,连降智buff都没有,演都不演了吗? 正想着,忽然感觉自己嘴唇翕动了一下。 这是出自幻境中“我”的意志,而非我真正想做的。 但此时此刻,受困于这具躯体,我只能安静等待着剧情发展。 站在一侧、看起来心不在焉的云雀恭弥却立刻注意到了这点动静,拖过椅子坐下,仍然一言不发。 比起上个场景的他,现在的兄长显然成熟得多,气质与记忆里十五岁的云雀恭弥几乎无二,可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是眉头微微蹙着,看起来依然很冷淡。 这场景太过熟悉,我心中“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思索更多,便听到一道轻缓虚弱的声音。 “……我会死吗,哥哥?” 虽然是疑问句,却听不出多少困惑。 而那声音,毫无疑问是从“我”自己喉中发出的。 云雀恭弥的表情似乎一凝。 那双常年握着浮萍拐的手倏地抬起,避开针孔,堪称温和地覆在手上。 紧接着,我听见少年时代的兄长平静的声音,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不会。” 我呼吸微滞,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心脏如擂鼓般疯狂跳动,一下下撞击着耳膜。 存在于记忆深处的场景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 我又听见自己的声音。 明明已经知道后续的走向,可无论再怎么想止住话语,那些话语还是不断从口中流出。 可此时的自己,就像寄宿在这具躯体里的外来者,对已经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一切进行。 如同所有病入膏肓、正在交代遗言的垂危之人一般,那时的我微微阖上双眼,语气没什么起伏,也没有在意云雀恭弥的回答,只是自言自语似的说: “其实死了也好。” 心脏狂跳不止。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被抽离出这具躯壳,以旁观者的身份,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 我睁大了眼,想要否定。 ——不是的。 “因为一直在生病,所以也习惯了。但是药还是很苦,不能出门也很无聊,哥哥给我带的礼物够多了,所以现在没什么遗憾。” ——人怎么可能没有遗憾呢? “哥哥讨厌群聚,一个人可能更好,爸爸妈妈总在国外也没关系,何况还有哥哥,桥本夫人有自己的家人朋友,凪也已经从诚之小毕业了。世界上与我有关的人都能过得很好,可以安心放手了。” ——不会安心,不要就这么放手。 “虽然还是有些可惜。因为哥哥已经创立了风纪委员会,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担任学生会会长那样的职位,想把攒起来的零花钱全部交给凪,让她能抛弃糟糕的家庭去其他地方上学,如果没有生病的话我也想早点升学,这样说不定能交到新的朋友。” ——早就实现了。 无论是成为学生会会长,还是攒钱给凪,或者是在国中交新朋友,现在的我全部做到了。 云雀恭弥:“别说话了。” 可惜,哥哥无法听见此时我真正的心声。 模糊的视野中,我看到他抿着嘴,脸色异常难看。那双覆着薄茧的手忽然抚上“我”的眼,不容置喙地挡住了我的视野。 “母亲和父亲已经下飞机了,马上就会到医院,在这之前,闭上嘴。” 云雀恭弥说。 我感受到他语气中隐约的愠怒,下意识地想要解释,却始终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 视野忽然明亮。兄长收回了手,蓦地转过身,走出病房。 云雀恭弥的气息越来越远,伴随着门被带上的吱呀声,他带着轻微讽意的声音也被隔绝在病房之外: “你还真是自以为是,让人讨厌。”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说出的重话。 时至今日,我还记得那天的场景。 深秋时节,窗外的树叶萧瑟而寂寞,室内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心率仪不间断的声音,视野中唯一有所变化的,便是垂眼时看到的、氧气面罩里忽浓忽淡的雾气。 在我所以为的生命倒计时中,和兄长认真而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道别语,却很不幸地接收到了对方突如其来的火气。 …因为监护仪上的心电波形开始低平杂乱,父母还在赶回的路上,桥本夫人又不能算真正的家属,因此那时候,我真正能说话的其实只有云雀恭弥一人。 当时我已经在病房待了整整十一个月,被点滴与药物折腾得没了脾气,眼看着身体每况日下,就连还在国外的父母都抛下工作赶了回来,干脆提前和兄长坦白了自己的心里话。 毕竟那时候,我是真的抱着会死的觉悟,也是真的最担心哥哥,才会选择告诉他这些心里话,让他知道死就死了,我其实没有那么不甘。 也许是精力不济,也许其实心中也有点害怕,因此那时的我,迟钝地没有发现云雀恭弥语调的颤抖,还有他眼中些微的彷徨,还以为他是在生气。 但当时是当时,换做是眼下的我,恐怕没办法坦然地说出“死了也好”这种话,也不愿意看到兄长为此而不安。 因为有了交好的朋友、想做的事情,牵挂着的人与事,所以无论怎么样,都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 我还是很想好好活下去。 “哦呀……原来你的梦魇是这个吗?” 时间再次暂停。 耳边传来年轻男性的声音。那声音于我而言极为陌生,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转瞬间占据我的心神。我试着寻找声源然而身体被固定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你很敏锐呢。”那道轻柔的男声感叹着。 我听不出其中的情绪,但那大约不是发自内心的称赞,在揣测出此人的身份与意图之前,精神已经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 Kufufu……别担心。”仿佛看穿了我的紧张,那人又发出了奇怪的笑声,“毕竟你不能算是黑手党呢,我暂时不会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而后,眼前一黑,世界再次颠倒,病房里的时间再次开始流动。 “…只是先借用一下你的身体。”对方说,“毕竟彭格列看起来很在意你呢。” 最后一句话被湮没在黑暗之中,在撕裂又重组的环境之中,我再一次失去记忆,未曾听得—— 作者有话说:兄妹情来了! [垂耳兔头] 是的是的,把黑曜战加入重点剧情套餐就是因为可以详细讲讲平时没机会说的兄妹关系,作者很尽力地想在不ooc的前提下描写出云雀柔软的一面……不知道算不算成功,但我尽力了(喂) 身为幻境主人的六道骸以后应该会有很多机会戳恭咪肺管子了(…) 第48章 “ Kufufu……到底要怎么办呢,彭格列十代目?” 六道骸的声音轻飘飘地从耳边传来。 眼前是手握三叉戟,两眼无神的风太,脚下则躺倒着受袭晕厥的碧洋琪。 “……” 沢田纲吉微微垂下眼。 为了掩护他, 狱寺君留在楼下, 独自和名为柿本千种的不良少年开始了对战;山本在大家对抗兰奇亚时就力竭倒下, 失去了意识。 他带着大家的期望,沉重地踏入三楼的影音室,还未来得及和六道骸对峙,便被下了个马威。 风太袭击了碧洋琪。 ——那位和他有过短暂接触、懂事又听话的排名风太, 其实早就被六道骸控制住,身不由己地为他们提供了并中的战力排行,成为了这场混战的依据。 而沢田纲吉甚至无法责怪这个孩子。 在他看来,风太眼中虽然没了神采,眉头却始终紧蹙着,与不得已攻击他们的兰奇亚先生一样,心中充满着挣扎与痛苦。 正如彼时他紧握住云雀京弥的手, 重重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那时他甚至不敢抬起眼。 可即使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情,风太还是握着三叉戟冲了上来,遵循着六道骸的意志,试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一道伤口。 “快点,阿纲。”站在身后的家庭教师说,“我不是给了你武器吗?再不攻击的话, 你就要被打败了。” “……就算你把鞭子给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用啦!”即使是这样危急的时刻,沢田纲吉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可是说完,语气又不自觉低落下去:“而且对手是风太,我也下不了手啊。” Reborn的表情分毫未变, 语气却微微沉下来: “不反抗的话就会输。没有这种觉悟的话,无论是你自己还是伙伴们,都会落得兰奇亚那样的下场。” “……!” 他心中猛地一突。 负责照料六道骸的兰奇亚先生,最后却被对方所控制,杀光了自己珍视的家族成员,此后的每一天都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成为了六道骸的傀儡。 哪怕只是用言语叙述,纲吉都能从中感受到深重的痛苦。 他的脑中不合时宜地闪过某个人的身影,想起某个时刻里,她眼中的惊愕与震动,她露出的仿佛被背叛的表情,她紧抿的唇,漠然移开的目光。 【既然不能伤害风太,那就直接攻击六道骸好了。 】 心中倏地划过这个念头。 他回头看了眼紧追上来的风太,咬咬牙,捏紧Reborn给他的长鞭,直视着沙发上好整以暇的六道骸,一鼓作气冲了上去。 “呜哇——好痛!” 长长的鞭子绊住了他的双脚,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连同身后的风太也被绕住,狼狈地趴在地上。 “Kuhahaha…!” 六道骸托腮大笑起来,有些讥讽地称赞道:“你总是出乎我的意料呢,彭格列十代目。” “对了,记得看看你身后,很危险哦。”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忽然汗毛倒竖,匆忙回头,便看见风太高举着三叉戟,艰难地向他爬来,武器尖端几乎就要扎破他的皮肤。 “!” 情急之下,始终藏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这不是你的错,风太!” 风太握着武器的手微微一顿。 “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纲吉凝视着他,认真地、逐字逐句地开口。 “——大家都是你的伙伴,放心回来吧。”- 周遭似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数不清多少次从云雀恭弥口中听到“你真是自以为是让人讨厌”的嘲讽,从心里“咯噔”一下开始恐慌,到逐渐麻木,到最后甚至能通过他的措辞来判断那时他的语文成绩应该还不错,我苦中作乐地想,再来几次我就要彻底对哥哥脱敏了。 下次交代遗言的时候,就算云雀恭弥指着我的鼻子再骂十句,我都不会多眨一次眼了。 直到这一回,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云雀恭弥离去的背影(我什至从中品味出一丝落荒而逃),忽然听到了未曾听过的声音。 在先前十几次轮回中,在无数次如坠冰窟的仓惶后,这个充斥着点滴与心率仪声音的孤独世界里,终于有了其他声音。 那道声音坚定而温和,仿佛正有一双柔软而执着的双眼,透过无尽的虚无凝望着我。 他说: “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大家都是你的伙伴,放心回来吧。” 我微微一怔。 曾经有无数次,这声音的主人向我道歉、道谢,偶尔也说过一两句感人的话,但最多的还是吐槽,吐槽云雀学长好恐怖、Reborn好过分,时不时还会抱怨我,说我对他有奇怪的误解。 真是奇怪,原本我还因为某些事情耿耿于怀,在心中偷偷生着他的气。 可是在这个瞬间,却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因为视野已经开始模糊。 我试着眨眨眼,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滚落而下。 幻境之中,虚假的云雀恭弥还在喋喋不休:“你还真是自以为是,让人讨……” “这不是你的错。” 沢田纲吉的声音在世界回响,振聋发聩。 随后,随着泪水落下,世界破碎,归于沉寂。 在空荡荡的黑暗之中,一道熟悉的、金红的火焰倏地跃起,如同时间尽头的一声钟鸣,蓦然撕裂了虚空。 以这抹火焰为中心,世界在眼中重组,周边亮起天光。 我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前方,看着视野里出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拼死也要向京子告白!顺便解救一下看起来很困扰的刚刚失恋了的京弥同学!”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他有所交集。 在人潮拥挤的校门前,他顶着前额的火焰,以不可思议的勇气穿过人海,在我跟前时微微停顿,将惹人厌烦的前男友踢得一个踉跄。 然后告白,火焰熄灭,跌坐在地。 我将外套脱下,俯身递给他。 然后是体育馆二楼,我与兄长抱臂而立,远远看到他赢了剑道比赛,被众人簇拥在中央。 火焰再次熄灭,沢田纲吉在夸赞中露出了羞赧的笑容。 我转身欲走,最后一眼望向他时,少年忽地抬头。 ……怔忡的视线与我不期而遇。 再然后是十年后,烟雾散去的那一瞬间。 黯淡的夜色里,他以披风遮住所有凉风,横抱我时微微垂眼,目光被温暖的火焰映照,明亮异常。 我听到他温柔的声音。 伴随着胸腔的震动,沢田纲吉说,好久不见。 而后,是高喊着“抱着必死决心救下京弥”的他,鼓起勇气说和我一起去的他,眼含恳求让我不要冒险的他。 画面一帧一帧从眼前掠过,最终,停留在某一个平常的午后。 沢田纲吉认真地将便当盒从怀中取出,放在桌上,目光真挚地告诉我: “京弥同学……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和大家说,大家都会帮你的。” 我抿唇望着他,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源源不断地滚落在地。 “诶?!” 沢田纲吉手忙脚乱地想要替我擦眼泪,顿了一下,才兀地收回手,开始慌张地在口袋中寻找纸巾,一边找,还一边露出狼狈的表情: “怎、怎么了?!我惹你不高兴了吗,京弥同学…?!” 我摇摇头,赌气似的用衣袖将眼泪擦去。 “没…没有。”我抽噎着说,“虽,虽然我也有生气……但,这里是幻境,你…你不是真正的沢田君,所以没有用。” 沢田纲吉微微一怔,露出错愕的神色。 “……” 随后,他低下眉,像是释然似的,轻轻叹了口气。 “…是吗。”幻境中的沢田君苦笑一声,眉宇间流露出的气质竟和十年后如出一辙。 顿了一下,他才抬起手,低声道: “那就去找他吧。” “——” 下一秒,幻境再次碎裂。 在嗡嗡作响的耳鸣中,我吃力地睁开眼。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我没有再看见充满痛苦折磨的病床,也再见幻梦般温柔的回忆。 眼前是阴沉昏暗的废墟,我正站在废弃影音室的边缘,手中无意识地握着一只浮萍拐。 在我身侧,狱寺、碧洋琪正摆出战斗的姿态,虎视眈眈地望向前方,周身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除此之外,身穿黑曜制服的柿本千种与城岛犬站在另一侧,几乎是围绕着中央对峙的两人,身上同样带着不祥的气息。 我微微一怔,未能及时反应,手中的浮萍拐“呛啷”落地,惹来在场几乎所有人的注目。 “哦呀…?” 穿着黑曜制服,留着眼熟凤梨头的少年忽然偏过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惊讶: “居然能凭自己就挣脱我的幻术吗? Kufufu……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头一次呢。” “……” 仅凭自己吗? 只是一眼,我就可以确定,此人就是我陷入幻觉的始作俑者,黑曜不良少年的幕后主使。 ——除此之外,是似乎先前在代官山所遇到的,莫名撒了购物袋的家伙。 这样一想,也许他早有预谋。 “六道骸。” 对面的人唤出他的名字,冷冷道:“你的对手是我。” 我的目光随之望去。 分明是相同的衣着相貌,却因为额前摇曳的火焰,棕发少年浑身都散发着与平日不同的气息。 那双素来柔软的棕色瞳眸,再次变成了夺目的金红,恰如我在回忆中所看到的,十年后沢田纲吉的双眼。 在幻境中经历了无数次令人反感的轮回,再次回到现实,看到他的双眼后,原本筑起的防御几乎在一刹那土崩瓦解,我死死咬住牙关,竭尽全力,才没有让自己露出太过软弱的表情。 心脏像是被手攥紧一般酸胀,我微微蜷起手指。 沢田纲吉转过头,望向我时垂下眼帘,神色淡淡,叫人看不分明。 随后,他移开视线。 “——动手吧,六道骸。” “嗯?是怕我对她不利,所以想把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吗?”六道骸眯了一下眼,“还真是有趣的想法啊,彭格列十代目。”—— 作者有话说:凤梨头才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位啦! [垂耳兔头] 第49章 “可惜了, 彭格列。”六道骸眯了眯眼,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抓紧了手中的三叉戟。 “——你是无法战胜我的!” 话音未落,伫立在影音室各个角落的身影,堪称统一地动了起来。 这时我才发现,无论是千种和犬,还是狱寺与碧洋琪,每一个人的右眼,都泛起深深的血色,竟与六道骸那只写着“六”的、诡异的赤红单眼分毫无差。 “!” 这是他的能力吗?可以附身在其他人身上,同时操纵他们身体——可如果是沢田君的话,即使明知他们体内的人是六道骸,也绝无可能去伤害狱寺君和碧洋琪吧? 然而,不过一个念头的工夫, 对面的城岛犬已经扑上去,想要抓住他。 沢田纲吉像是早已预料,飞快地旋身格挡,燃着火焰的右手一下砸在对方脸上,将他重重甩到地板上。紧接着,他敏锐地回头,一个侧身,又踢翻了准备袭击的柿本千种。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简直如同武打电影一般丝滑流畅。 六道骸:“……” 我:“……” 不、不可思议…这个人真的是沢田君吗,还是说我其实没有逃出幻境? 不过很显然,六道骸比我要紧张得多。我看见他额边划过一丝冷汗,嘴边的笑容不知何时也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他皱起眉, “他不可能看穿地狱道的幻觉……” “这就是批评弹的作用。”* 一直没有吭声的Reborn忽然开口。 “阿纲体内沉睡的彭格列之血觉醒了,这代表具有彭格列血脉的继承人,看穿事物本质的能力——也就是超直感,限制被完全解除了。” “ Kufufu…是这样吗?”六道骸低声说着,看了眼小婴儿,忽然一哂。 他举起三叉戟,扫视了一眼狱寺与碧洋琪,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么,如果是你的同伴呢?你会下得了手吗,彭格列十代目?” 沢田纲吉微微一怔。 没等他反应,身旁的狱寺与碧洋琪同时动了。 我凝眉不语,紧紧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从身上的伤痕来看,六道骸应该已经被消耗了不少精力,现在也许只能操纵两具身体,否则,刚才他就应该让沢田君被四人围攻才对。 并且,控制他们同时攻击不同方向的敌人,消耗的精力可能远远高于攻击一人—— 因为我分明看到,碧洋琪冲到我跟前的动作略有迟滞。 事实上,于我而言,此时此刻周围的一切,都犹如电影慢镜头里的画面。 “京弥!!” …我听见背后传来的,来自沢田纲吉惊慌失措的叫声,碧洋琪拳头挥起时的罡风,以及六道骸若有似无的轻笑。 放缓了呼吸,我抬起了原本放在口袋中的右手,握住等待已久的武器。 控制着碧洋琪的术士似有所察,瞳孔微微一缩。 我弯起嘴角。 手腕抬起,瞄准。 ——然后,扣动扳机。 细针在空中飞速滑过,“噗呲”一声,直直扎入她的侧颈。 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碧洋琪的身形逐渐僵直,眼神开始涣散,右眼的深红逐渐消退。 “你——” 六道骸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受到麻醉针影响,他难以开口,附身的躯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 同一时间,沢田纲吉猱身上前,扶住了碧洋琪,将她与陷入昏迷的狱寺一同安放在地上。 我听见少年有些沙哑的声音。 “京弥,你……” 我心中莫名一突,以为他是要质问,冷静地抬起头,与他对视。 可是,沢田纲吉的目光只不过从手中枪械上蜻蜓点水地掠过,随后便落在我脸上,停顿片刻,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 “谢谢你。”他说。 “……” 我微微偏过头,想问他难道不害怕吗?你不怕我手中是真正的枪,一直藏到现在才用,会伤害到碧洋琪吗? 可是看到他嘴角的笑容,又转念觉得没有必要。 因为沢田纲吉就是那样的笨蛋,无论是谁都能去信任,无论怎样都可以包容。 就算问出口,得到的回答恐怕也是“我相信京弥同学”这样的话吧? 更何况,我本就还在生他的气。 这样想着,我撇开了视线,没再回答。 ……然而,沢田纲吉还是走了过来。 在六道骸堪称糟糕的脸色中,他毫不犹豫地迈开步伐,手套上的火焰跳跃了两下,逐渐熄灭。 接着,少年一步一步走到了我跟前,伸出了手。 ——那双手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擦去不知何时沾到的血液。 金属制成的手套冰冷而坚硬,我却浑然不觉,怔怔地凝望着那双金色的双眼,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苍白的,毫无血色的。 怔忡的,泫然欲泣的。 也许是在梦魇中耗费了太多心神,就算此时已经清醒过来,我的脸色相比幻境里病重的自己,似乎也不遑多让。 这甚至是我在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的事情。 「不要哭。」 我听见他低低地说了句什么,随后又一次伸手,安抚某种动物似的,轻柔的、近乎温和地拍了拍我的头。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京弥。” 沢田纲吉说着,转过了身。 -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被几度消耗的六道骸最终放弃了使用幻术,激活了人间道的能力,仅仅凭借一只三叉戟和沢田君打得有来有回,最终还是不敌沢田君的死气之炎( Reborn称),败下阵来。 在晕倒之前,这家伙还朝我的方向看了两眼,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被苏醒的同伴给打断了。 如同所有少年漫经典桥段一般,每次Boss战最终都会由反派讲述自己忧伤的过往,引发观众的唏嘘感叹。 看起来更直率的城岛犬骂骂咧咧地咒了两句,在完成了“不需要你们惺惺作态”“虚伪的黑手党”等诋毁之后,终于提供了部分有效信息。 他们三个人似乎出自某个以人体实验为主要业务的中小型黑手党,而这些活动受到了以彭格列为首的主流黑手党家族反对。 业务受到影响,家族不得不加快了实验进程,导致这些孩子们受到了更惨无人道的实验。 于是,被植入诅咒之眼的六道骸下定决心,想要改变这个残忍不公的世界,带领大家逃狱后,做出了“夺取彭格列十代目躯体”的决定。 熄灭了火焰的沢田君垂下眼,在明白前因后果之后,面上浮现出近乎悲悯的不忍神色,显然动了恻隐之心。 …即使被主动攻击,拼尽全力还两败俱伤,他都没有对始作俑者产生怨怼之心呢。 我在心中暗自叹息,觉得先前说他是笨蛋果然不假。 然而,我的神色似乎引来了柿本千种的注意。 这位早先被我虚张声势骂跑的对手,谈及过往时几乎没有说话,直到现在,才冷不丁开了口。 “云雀京弥。”他说。 我有些困惑地望过去,一旁的沢田君也露出有些紧张的神情,偷偷往我身边靠近了两步。 “骸大人的幻术毫无破绽,第一道与第六道的叠加攻击,你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破解了的人。” 我:“…那我可以自称七道骸吗?” 柿本千种:“……” 他眼皮狂跳,看起来对我不合时宜的玩笑感到很不满。如果不是身受重伤,我怀疑他现在就能站起来拿悠悠球把我扎成臊子。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无能为力的柿本君只能深吸一口气,努力表现得心平气和: “我是说,你在幻术上也许很有天赋。” 顿了片刻,他又飞快补充道:“这应当是骸大人昏迷前想说的话。” 我:“呃,谢谢?” 柿本千种:“……” 他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 我感受到身边的沢田君满含忧虑的视线,笑了一下,正想同他说话,却听到门口传来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沢田纲吉眸光骤然一亮: “是医疗队的人吗?!” 我顺势望去。 很快地,原本宽敞的影音室又被另一批裹满绷带的蒙面人所占据。 ……显然不是医疗队。 这些家伙清一色的黑衣黑帽,连双眼都难以看清,周身散发着难以接近的威压,却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只是手法娴熟地取出三条粗壮的铁链,将黑曜三人各自用链子套住,随后便转身离开。 整套流程几乎没过三分钟。 “喂,你们要干什么?!” 沢田纲吉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 “——那些人是复仇者,负责管控里世界的秩序,不受任何家族约束。” Reborn面无表情地看着六道骸等人被拴上铁链,挡住了沢田君迈出的步伐。 “与他们作对会很麻烦的,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连你都那么说……”沢田君露出有些担忧的神色,“那他们会怎么样?” “被定罪,然后接受制裁。” “……” 我原本也产生了微妙的同情,然而这点同情很快便烟消云散,带着迁怒地祈祷六道骸被判无期徒刑。 因为在我走出影音室的门,刚刚左拐,便看到了靠在墙角昏迷不醒的云雀恭弥。 地上有一长串拖拽的血迹。 根据沢田君的转述,以及血液留下的痕迹中,不难推测出真相。 不出意外的话,兄长应当是在恢复体力之后,刚好遇上狱寺君,与他相互搀扶着(说到这里我快气昏过去)来到三楼寻仇,给六道骸造成重创后,又一次昏了过去。 然后,在发现我的踪迹后,在半昏迷的状态下,拖着受伤的躯体藏到了影音室外。 我:“……” 一时不知道该骂六道骸出手真狠,还是该骂云雀恭弥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觉得哥哥应该打包一下,和六道骸一起去坐几年牢,罪名就用寻衅滋事。 沢田纲吉悄悄擦了一把冷汗,小心翼翼地瞟了我两眼。 “云,云雀学长也是不想让京弥同学担心吧?”他边说边观察着我的表情,声音逐渐微弱,“因为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才……” 这种时候他倒是很能共情嘛? 我努力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转过身,伸出食指,戳了戳沢田纲吉的肩膀。 原本是不想拆穿的,但是—— “嗯嗯,沢田君也是为了不让我担心,所以才一直说自己在玩黑手党游戏是吗?” 沢田君倒吸一口凉气,瞪大双眼,整个人僵成了一条毛茸茸的法棍,看起来有点好笑。 “……京弥同学、我!!” 可是,话说到一半,他整张脸忽然皱起来,蹲下来,痛苦地蜷起了身子。 “痛——好痛!!” “怎、怎么了?!” 我吓了一跳,顿时也就顾不得生气,连忙跟着半跪下来。 慌乱之中,我凑近了,冰凉的双手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检查了两遍,确认没在他的右眼中看到血红,才紧张道: “我弄疼你了吗?” 沢田纲吉冷汗涔涔地抬起头,眼神湿漉漉,嘴唇微抿,好像博美小狗。 “……” 这下,我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抱歉。”顿了顿,我说,“沢田君也有自己的事情,没有义务全部告诉我,是我唐突了。” 他紧紧咬着下唇,像是痛得说不出话了,单手捂着腹部,只是睁大了双眼,眼巴巴地看着我,红着耳根拼命摇头。 我见他脸涨得通红,盯着他上下打量,始终没看出哪里有问题,好半晌,才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飞快地松开手,后退两步。 “呃、抱歉…!” “呜哇…!!!” 骤然失去倚靠,沢田纲吉浑身无力,只能“啪叽”一声摔伏在地上,流出了宽海带泪。 而后,竟就着这个姿势,干脆昏迷了过去。 我先是一愣,六神无主地跑过去,哆嗦着想要把他扶起来,怎奈此时浑身乏力,过度紧绷之后,整个人头昏脑涨,不但没把沢田君拉起来,自己也险些没站住。 “真是两个笨蛋。” Reborn扶着帽檐,哼笑一声。 小婴儿悠哉悠哉走过来,身后跟着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其中一名扶住我,递来一块巧克力,示意我补充一下血糖。 “好了,彭格列的医疗人员已经到了。”他看了我一眼,轻飘飘地说,“阿纲是由于批评弹导致身体过度消耗,锻炼不够引起的肌肉疼痛,休息一周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我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这才心不在焉地拆开巧克力。 眼看着同伴们被抬上担架,我犹豫片刻,又道:“那么……” “云雀也已经被送上救护车了。那家伙伤势有些重,不过都不在要害,用不了多久也能康复。” “…太好了。” 我微微阖上眼,霎时间,世界天旋地转,手中糖果啪嗒坠地。 在彻底陷入昏迷之前,我拼尽全力撑起眼皮,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婴儿。 恍惚中,也不知说了什么,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叫错了名字: “——多谢你,柏林老师。” “哼。” 他压了压帽檐,嘴角微弯,勾起一个小小的笑容。 “嘛,谁让我是指导教师呢。”—— 作者有话说:*部分设定类台词出自原著 这章写了四千多字,好多耶(喂) 之后应该会有阿纲视角的番外,再接下来就是一些喜闻乐见的情节了,请多多关心吧! [抱抱] 第50章 ——云雀京弥离开了。 在碧洋琪告知他这件事时, 心底最先划过的,居然是“果然如此”的想法。 真要说的话,其实最开始京弥就和他坦言过, 她是因为放心不下云雀学长, 所以才打算前往黑曜的。 愿意和他们同行, 也是因为狱寺君出手拦下了她, 让她气急攻心下晕了过去,浪费大把时间, 无可奈何才做出的决定。 为此,京弥同学甚至第一次发了脾气,旁敲侧击地告诉他这种行为浪费了自己很多时间……在这之后,沢田纲吉甚至不太好意思和她再搭话。 毕竟这件事的确是他自作主张在先。 尽管出发点是“担心京弥同学受伤”,但他其实很清楚她是怎样一个有主见的女孩。 正如在代官山,拍板决策的人总是京弥一样, 其实纲吉早就做好了自己会惹她生气的准备。 原本他计划得很好——在解决完意图成谜的敌人、救出云雀学长之后,他会找机会向京弥郑重地道歉, 并且对她体育祭筹备期间做出的努力表示感谢。 无论京弥同学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诚恳接受,还会和狱寺山本再次准备一场给她的惊喜,以表他的诚意。 可是巴兹的出现打乱了他的一切设想。 纲吉一向厌恶争端,也不习惯用太过分的词语来形容他人,但这次他不得不赞同狱寺的话,巴兹的确是个卑鄙的家伙。 看到京子与小春的面孔同时出现在屏幕上时,他的内心产生了深深的恐慌。 人教人百言无用,事教人一次入心。哪怕Reborn多少次提醒他自己是彭格列十代目、是黑手党Boss ,他也没多少实感;可是在看到这两个女孩被双胞胎尾随、性命岌岌可危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件事。 随之出现在脑中的,是十年后的云雀京弥。 苍白的、病骨支离的。 也许是被他害成这样的, 十年后的京弥同学。 Reborn曾告诉他,疏远她是没有用的,只要他们曾经相熟,那些黑手党总能想办法挖出蛛丝马迹,从而伤害她,更何况其实他内心,仍然自私地想要和她做朋友。 所以他心安理得地听从了家庭教师的建议。 那时他尚且不明白什么叫做“努力变强”,只以为更坦然地接受死气弹就算尽了全力,直到踏入黑曜。 ——直到看着伙伴们挡在自己跟前,伤痕累累还要强撑着应对敌人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软弱无力。 有那么一瞬间,那个遥远的称号又闪现在自己脑中,他觉得自己始终都是那个没用的废柴纲。 “就让这个小姑娘来吧。怎么样,彭格列十代目?” 巴兹说。 他心中一跳。 京子和小春让他想起了十年后的京弥,他下意识地不希望“因自己而牵连他人”的事情再度发生,所以没有浪费多长时间,便做好了同意巴兹、让伙伴们揍他的心理准备。 可是他的附加要求是,让云雀京弥动手。 “……” “抱歉,我做不——” 京弥几乎毫不犹豫地想要拒绝。 而巴兹像是早有预料,干脆开始了为时五秒的倒计时,打断了京弥的拒绝。 而他心中甚至产生了隐隐的释然。 毕竟亏欠她太多了。 沢田纲吉想,我总是给她添麻烦,前不久还试着疏远她,今天又害得京弥同学晕倒,她打我是应该的。 抱着这样隐秘的歉疚,他抓住京弥微凉的手腕。 ——然后用尽全力,给了自己一耳光。 云雀京弥瞳孔骤缩,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浮现出近乎失态的震惊,看向他时,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纲吉注意到,她的右手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火辣辣的痛觉还残留在脸上,巴兹的笑声越来越远,他思绪缥缈,闻到了京弥身上隐隐的清苦香气。 「对不起。」 他在心里说。 可就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哪件事而抱歉- 在夏马尔与十年后的蓝波一平出现后,巴兹计谋失败,理所应当地被愤怒的伙伴们暴揍了一顿。 借着这个机会,他满怀愧疚地远离了云雀京弥。 京弥充满着不可置信、仿佛被背叛一样的目光还印刻在脑海中,在担忧着伙伴与前路的时刻,只要思绪稍稍停摆,那种不安与无措就会占据他的脑海,令纲吉无暇他顾。 可是碧洋琪告诉他,云雀京弥自己离开了。 “惹人生气就要道歉啊。”碧洋琪双手环臂,看着他败犬似的表情,仿佛忍无可忍,终于开口,“毕竟她最开始就是想保护你才拒绝的吧?结果你因为其他女孩辜负了她呢。” “什、什么其他女孩?!”纲吉大惊失色。 “…真是。”碧洋琪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瞅着他,好半晌,才叹了口气,提醒道,“笹川京子。” “……” 他的表情有些空白。 “不懂就算了。” 总把爱挂在嘴边的碧洋琪,这时却一点提示都不给他,只是撩了把头发,把刚从午睡中苏醒的Reborn抱入怀中,陶醉地紧了紧手臂,“没有打扰到你的午休就好,Reborn,我们继续前进吧~” 徒留纲吉怔怔地盯着地面,一时茫然。 -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又被擅长使用蛇钢球的兰奇亚所拦下,山本拼尽全力后失去了意识,他不得不抛开所有繁杂的思绪,专心应对着眼前的一切阻碍。 后来兰奇亚告诉他们,自己只是被摆布的棋子,并非真正的六道骸。 那个男人有着操纵人心的力量,如果他们有走失的伙伴,很有可能已经被六道骸控制住了。 “还有……” 被重创的兰奇亚躺在地上,气息微弱地看着他: “我刚才在附近感知到六道骸部下的气息……彭格列,你们要小心。” “…?!” 那正是云雀京弥与碧洋琪告别的时候。 如果她要去找云雀学长的话,以六道骸的能力,说不定真的……! 他的心重重沉下去。 “我知道了,”他冷下面孔,认真地向对方道谢,“谢谢你,兰奇亚先生。” 兰奇亚扯出一丝微笑。 “保护好重要的人,不要像当年的我一样啊,彭格列。”- 在满心焦灼之后,他终于在三楼的影音室见到了云雀京弥。 与精神状态堪忧、眉宇间充满挣扎的风太不同,她似乎只是睡着了,呼吸平稳,神色近乎安详。 影音室只有一张沙发,她斜靠在一角,紧闭的双眼被细碎额发遮掩,明明安静得像融入黑暗,却一眼便攫取了他的注意力。 看到她的衣衫整洁干净,面庞依然白皙无暇,他略微松了口气。 在某个瞬间,满身伤痕的沢田纲吉甚至对那位行径恶劣的六道骸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感激,感谢他没有在京弥身上留下伤痕。 “哦呀?你果然很在意她呢。” 站在一旁的六道骸——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曾在代官山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忽然挑了挑眉,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 随后,他猩红的右眼波动了一瞬,一直靠在沙发角落的云雀京弥便抬起了头,视线毫无焦距,无喜无悲地望向他。 沢田纲吉呼吸一滞,心脏干脆省去了“咯噔”的步骤,如同坠井一般狠狠沉了下去,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惧。 “好了,在她的注视下,彭格列十代目,你想做些什么呢?” 六道骸怡然地靠坐在沙发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正如兰奇亚所说,这个名为六道骸的术士,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举措。在沢田纲吉踏入这个房间的一瞬,就凭借着两具被操纵的傀儡,将他逼得牙关打颤,遍体生寒。 然后,在他心神震荡之际,风太冲上前,袭击了碧洋琪- 在他陷入苦战的时候,云雀京弥似乎也被噩梦侵蚀着。 在仓皇躲避着风太的攻击时,他听到了云雀京弥低不可闻的自语。 她一直重复着同样的音节,沢田纲吉分神听了数遍,才终于听清,她说的是,死。 他心神俱颤。 险些被风太追上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沉睡的、流下泪水的京弥,心中骤然升腾起陌生的情愫,如同悲伤,如同不忍。 停顿了一瞬,沢田纲吉抿起唇,望向风太,也望向沉睡的她。 “不是你的错。” 他听见自己说。 尽管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是否能够传达过去,他还是难以抑制,想要表达些什么。 ……然后,他看见京弥,面上浮现出些微的怔忡- 在这之后,云雀学长与狱寺君共同击败了千种与犬,带着累累伤痕踏入了影音室。 狱寺说已经把晕樱症的解药交给了云雀,而那位被妹妹称作“大魔王”的凶兽,在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昏迷中的京弥。 “……” 云雀学长周身的气压再度降低,脸上肉眼可见地浮现出愤怒的表情,提着浮萍拐,冷冷盯着好整以暇的六道骸,怒极反笑地冷哼了一声。 “你嚣张不了多久了。” 一边说着,他提着浮萍拐,冲上前去。 即便衬衫上沾满了血迹,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这位被人质疑“与妹妹关系差劲”的兄长,在亲眼看到京弥晕倒后,就像被点燃了似的,身上再一次卷起熊熊怒焰,以一种不管不顾的气势,狠狠揍在六道骸的下颌与腹部,重创了他。 ……哪怕就在六道骸倒下后,他自己也支撑不住平衡,第二次昏迷过去- 六道骸使用了附身弹。 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沉默的Reborn终于也变了神色,质问他是从哪里得到的禁忌弹。 对方却早已开启附身状态,无论是狱寺还是碧洋琪,亦或者千种和犬,都露出了与六道骸如出一辙的嘲讽表情。 沢田纲吉心头一沉。 几乎就在他陷入困境、无从下手的时刻,他所期待的那双苍色双眼,终于再次睁开。 京弥露出有些迷茫的神情。 彼时,已经获得手套、陷入超死气状态的他,竟然抵抗住了紧绷的本能,牵起嘴角,难以克制地对她露出了浅淡的微笑。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京弥。” 他轻声说- 最后的最后。 在一切尘埃落定,六道骸被复仇者带走、彭格列医疗队也陆续开始处理伤员时。 好巧不巧,Reborn所说的“批评弹的副作用”开始显现。 那时京弥已经恢复了精神,正似笑非笑地反问他“黑手党游戏”是怎么回事,而他虽然紧张又惊慌,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心里却有点开心,像初夏冰镇的橘子汽水,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这么开心。 然后,批评弹的副作用显现,他浑身酸痛,肌肉抽搐,不得不捂着身体蹲下,吓得京弥睁圆了眼。 手足无措下,竟陪着他半跪下来。 ——京弥同学捧住了他的脸。 ——京弥同学凑近了检查他的眼睛。 …京弥同学。 手好凉。 身上好香。 眼睛好漂亮。 紧张的时候好可爱。 背后是医疗队嘈杂的交谈声,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投射进房间,空气中漂浮着悠悠尘埃,他不觉屏住呼吸,担心时间偷偷流逝。 心里的汽水像被人剧烈摇晃又忽然打开,“滋”的一声,橘子气泡失控炸开,开始了盛大叛逃。 在喧闹的世界里,他听见心脏的狂跳。 ——好喜欢。 他有点茫然地想。 是面对其他任何人时,从未有过的感受—— 作者有话说:本章bgm是《太聪明》 「混乱的思绪都是因为太想靠近你」[竖耳兔头] 话说到这里已经快18w字了……原本打算就写20w来着,现在一看好像要超出预计字数了,怎会如此! 虽然之前有说过,不过为了避免大家担心,还是在作话提一嘴,本文的阿纲对京子从来没有喜欢的感情!之后的正文中也会写出来的…! 50-60 第51章 【亲爱的妈妈: 展信佳。 距离哥哥横着进医院已有一周,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快,下个月就可以出院,虽然他现在就已经很有精神了。 自从我们打败了黑曜不良少年、重新夺回了并盛町的统治(此处被划掉)管辖权后, 学生会也获得了更多的权限。 于是我们将今年的体育祭挪至下个月,以免出现大部分参赛者都在住院或刚出院的情况,柏林老师也认为应当这样做。 (希望您能继续为我们提供活动资金。) 对了, 非常感谢您介绍来柏林老师。他是一位非常出色教育工作者,虽然总提出一些为难人的要求。 学生会现在仍然只有五名成员。狱寺君一如既往的坏脾气, 山本君还是超级爽朗, 代理老师的碧洋琪偶尔会来探视,给我们送吃的,但大家都避如蛇蝎。 除此以外就是沢田君。他是位善良而温和的同学,有着博美小狗一样的眼睛,但最近我不想见到他。 因为笹川学长的病房就在哥哥隔壁,我与京子又是同班,所以放学之后我们常常结伴前往医院,她是个温柔可爱的女孩,偶尔会邀请我去甜品店,这些天我们的关系逐渐密切,也许已经算是朋友了。 您要求我进行的体检也已经出了报告,数据一切正常,我的身体也都还好, 唯一困扰的是最近总做奇怪的梦,梦中偶尔会看到发型奇异的男性,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 他说我很有天赋,可惜是■■■(此处被涂黑)的人,否则他可以勉为其难担任我的导师,我问你有教资吗,他说呵呵关你什么事。 梦境的频率略有些高,已经影响到了我的正常睡眠,柏林老师建议我去寻找名为“术士”的特殊职业者介入。 风先生得知后,说他认识一位非常出色的幻术师,但是脾气古怪,报价高昂,如果需要的话,可以代为联络。 我认为可以再观察几天,日后再说。 …不知不觉,春天已经快要过去,我第一次惊讶于时间的飞逝。 学生会成立后,虽然生活变得忙碌,但我总觉得心中很温暖,真希望生活能永远宁静和平下去。 无论如何,谢谢妈妈为我考虑的一切。 风纪委员会的敌人云雀京弥 20XX年5月23日】 仔细检查了一遍全文,我叹了口气,撂下笔,靠上椅背。 这是寄给母亲的的信。 此前,不良少年大规模攻击并中学生的事情已通过总务处传达到父母耳中,再加上那日哥哥身受重伤,被担架抬进了医院,吓得院长脸色惨白地拨通他们电话,身为参与人员却未曾受伤的我不得不接连数日寄出信封,告知前因后果。 其中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实情,不过详略与现实有所出入。 例如,占据较多篇幅的“莫名其妙入梦的凤梨头”其实并未给我造成太多困扰,那家伙意外的没什么攻击性,冷嘲热讽的功力甚至不及云雀恭弥,随便说两句他就下线了。 反而是一笔带过的、有着小狗眼睛的同学。 我确实在避免见到他,可闲暇之余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通原因。 按理来说,不想见的人都是讨厌的人,可我好像没法坦然地说“讨厌沢田君”。 可若说是因为生气,又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更糟糕的是,因为黑曜袭击事件,病房到现在还很紧缺,因此,同时住院的沢田君和哥哥干脆被安排进了同一间病房,每次来探病时都能见到他。 除了熟识的学生会成员外,病房里常常能见到沢田君的朋友们,例如来照顾笹川学长的京子、似乎很仰慕他的小春,以及被大家从黑曜救回来的小朋友风太,等等等等。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我不得不借用了主治医师的办公室,窝窝囊囊地藏在角落,在这里写完了寄给母亲的信。 ……虽然单独探望云雀恭弥时,也不会和哥哥说太多话就是了。 这样想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默默把信纸折叠好放入信封,最后放入书包夹层,准备回家路上寄出去。 正站起身准备离开,忽然听见走廊里一阵“叮铃哐啷”的巨响,我眼皮一跳,刚想出去看看情况,医师办公室的门忽然从外面推开了。 “京弥!” 看到我站在门口,火急火燎的中村医生才像松了口气,擦了把汗,对着我露出了习以为常又无比苦涩的表情: “302又打起来了,你快去劝劝吧。” 我:“……” 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话说回来,以云雀恭弥的性格,如果302号房每天风平浪静,我才要怀疑是不是见了鬼。 毕竟这家伙很讨厌医院,每次待在病房都一副很不爽的模样,前几天好歹因为行动不便,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情,这几日身体一好,果然开始找沢田君的麻烦了。 虽然我不太乐意去见沢田纲吉,但也不忍心看他受哥哥欺负…毕竟云雀恭弥似乎对他有着不小的成见。 另一方面,望着中村医生如看救世主般的眼神,以及眼下浓重的黑眼圈,我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思来想去,我还是提起了书包。 “好吧,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去看看。” 办公室与病房距离颇近,中村医生带我到了门口,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只留我一个人面对着虚掩的房门。 仅仅上站在门口,我便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诡异动静,其中夹杂着熟悉的冷笑与哀嚎,以及金属碰撞的声音。 其中,伴随着玻璃砸碎后“哗啦啦”的巨响,我仿佛还听到什么东西融化的声音…诡异得叫人怀疑是不是走错了片场。 我顶着麻木的死鱼眼,“哗啦”一声,面无表情地拉开了门。 “——呜哇!救命啊Reborn ,别什么都不做啊!!” “自己解决。想成为合格的Boss,当然也需要好好处理部下带来的麻烦喔。” “哇哦,草食动物。挑衅完我还想跑吗?” “可恶…十代目,我来助你!双倍炸——呃!!!” “哎呀…隼人,医生不是说过要静养吗?真是的,还好我给你带了便当,吃完就早点回房休息吧。” “呃,老姐……” “狱、狱寺君!呜哇,医生呢,医生在哪里?!” “——咬杀你们。” 病房再次乱成一团。 “……” 我目瞪口呆,没想到短短一分钟之内,就能目睹沢田君被哥哥追着打、狱寺君帮忙却被碧洋琪吓晕、沢田君大喊医生却被哥哥追上咬杀的精彩连续剧。 最大受害者沢田纲吉甚至还打着石膏! 我不敢再等,连忙推门进去,冲着表情冷酷的云雀恭弥高喊: “等一下哥哥!沢田君他还——” 说话间,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我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束包装精美的捧花。 大概是被谁撞到了,花束从床头柜一路滚到我脚边,鲜花贴着地面,石纹纸朝上,看起来异常凄惨。 我俯下.身,将捧花拾起,检查了一圏,发现没有损坏,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是谁的心意,但这种象征着祝福的花束再怎么说也不能乱扔到地上,这群家伙还真是冒失。 然而,在松了口气之后,我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这是一束白玫瑰。 没错。 当初重病时兄长曾送给我、被我吐槽像葬礼用花,由此引发出一系列衍生问题的,白色的玫瑰花。 通常情况下,这种花束出现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此时此刻,云雀恭弥心情似乎有些糟糕,而我们甚至身处在病房之中。 我:“……”不好。 与此同时,听到我的声音,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了我。 众目睽睽(主要是哥哥)之下,我不得不手捧白玫瑰,硬着头皮说完自己的话。 “……沢田君还没有拆石膏,别打他了,哥哥。” 云雀恭弥扫了我一眼。 我被哥哥盯得浑身发毛,总觉得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某种微妙的控诉,像是在看一只以怨报德的白眼狼。 想到这里,我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接着,风纪委员长慢吞吞地将视线下移,盯着我手中的白玫瑰,默了三秒,又瞥了眼沢田纲吉,冷笑一声。 最终,他面无表情地收了浮萍拐,披着外套,极为刻意地与我擦肩,冷哼了一声,离开了病房。 ……还不忘把门重重甩上。 我:“…………” 虽然理智上知道完全不是我的错,这束白玫瑰也与我无关,但心中还是涌起了一股诡异的心虚。 我看了眼沢田纲吉。 他似乎对兄长的异常有所察觉,却又不敢过问,望向我时,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些许担忧。 本想宽慰他两句,可现在的我对沢田君仍然存在着难言的情绪,迟疑了一瞬,我还是没有开口。 我将花束整齐地安放至他床头,略微一顿,回头冲他点点头,便转身离开,打算去把生气的哥哥追回来。 身后的视线有如实质,仿佛有谁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我垂下眼,努力不去在意。 喧闹的病房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 拉开房门,刚刚踏出一步,便听见沢田纲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急促。 “京弥同学——” 我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握住门把,没有回头。 “…对不起。” 我听见他说—— 作者有话说:感谢道具【不详の白玫瑰】的贡献者狱寺君! 第52章 “……” ——对不起?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呢? 明明从头到尾,沢田君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让狱寺君拦下我也好,听从巴兹的指令也好,打败六道骸也好。 桩桩件件,都是沢田君努力想要保护大家,拼尽全力做出的事情。 就算是我也明白, 黑曜的事情, 自始至终都没有他的半分过错。 即便如此,心中还是不受控制地泛上酸涩。 我眨眨眼,努力将水雾压回眼底,语气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鼻音。 “不是沢田君的错。” 我说。 随后,我飞快地带上门,近乎狼狈地逃离了这间病房。 人类就是这样奇怪,平时受到再多委屈都无所谓,独自待着总会想开的,可是一旦被某人注意到,哪怕只是随口一句问询,都能叫人丢盔弃甲,情绪决堤。 我觉得好丢脸。 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庭, 我得到的评价都是“懂事”“得体”,从未有过差错。 就算是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我也能强忍恐惧与悲伤, 告诉兄长自己已经可以安心放手,不会有更多不舍了。 可是,现在的自己简直就像笨蛋一样,仅仅因为那些找不到落点的情绪,就无理取闹地变成另一幅模样。 带着这些纷繁杂乱的思绪,我低下头,穿行在在走廊来往的人群中,走得飞快。 从小到大,我来医院的次数早已不可胜数,早已对这里熟门熟路。心思烦闷下,干脆按下了电梯,逆着人群,一路行至天台。 医院的天台经年未变。 粗糙的水泥地上残留着几日前的雨水痕迹,护栏上的油漆也早已剥落。五月的风带着和熙的暖意,站在边缘向远处眺望,整个并盛町一览无余。 住院时,在还可以自由活动的那段时间里,我经常来这里。 因为医院的气氛总是很压抑,探病的人来来去去就那几位,除却唯一的同龄人云雀恭弥外,大人的眉宇间常会流露出淡淡的忧虑与怜悯。 为了避免触及那些忧伤的情绪,我总会想方设法地逃离那件病房。 正如云雀恭弥钟爱于并中教学楼的天台,一个人的时候,我也常常撑着护栏,站在医院顶层,默不作声地俯瞰着这座城市。 …仔细一想,我也有许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遇到了沢田君,和大家一起组建学生会,连闲暇时刻都在为了Reborn的任务奔走之后吗? 还是在更确切的某一时刻,让我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再来到这里了吗? 想到这里,思绪便又飘回到那个人身上,我止不住地想要长叹。 可是,在我的叹息之前,身边传来了另一道满含忧郁的叹气声。 “重新与排名星通讯的有效办法是……还是不行啊。” 我略微一怔。 顺着声音望过去,才发现天台那端竟站着另一个孩子,只是我方才心乱如麻,被通风管挡住了视野,没注意到。 “…风太?” 迟疑了一瞬,我叫出了他的名字。 小男孩立刻回头。 看到是我,他睁圆了眼睛,有些惊喜地叫道: “京弥姐!” 随后,他便抱着那本又沉又厚的排名书,噔噔噔地跑向了我。 这下,我连惆怅的心思都不再有了。 虽然和风太认识不久,但这孩子意外地对我很信赖,性格又格外乖巧。 我去探病时,他经常会帮忙做些端茶倒水的小事,就连脾气恶劣的哥哥都很难对他摆出冷脸。 抱着哄小朋友的心理,我歪了歪头,对着他牵起一个笑容,问: “风太怎么会来这里?天台的栏杆很久没修了,一个人会有危险的。” “没关系的,京弥姐。”风太认真地解释,“在并盛391条危险地点中,医院天台的排名是390,不会出事的。” 我:“……”很考究,不错。 顿了顿,我忍不住问:“那第一名是哪里?” “嗯…并盛危险地点的排名……” 风太翻开排名书,点着书页数了好一会儿,才将书本递到我面前。 “在这里,第一名是并盛中学的风纪委员办公室哦!” 我:“…………” “还真是不出所料…”我吐槽,“你的排名很准呢。” “以前是这样的……”他说着,忽然低下头,露出了有些伤感的表情。 “但是之前被带到黑曜,我害怕他们利用排名做不好的事情,就切断了和排名之星的联络,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所以你刚刚就是在尝试排名吗?” “是呢,因为天台很宽阔,没有房屋树木遮蔽,可以更好地与天上的星星构建关系,我想在这里重新和排名星沟通。” 不过,看刚才的情况,应当是失败了。 我看着小朋友皱成一团的脸,心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从口袋中摸出两枚葡萄软糖(原本是用来打发蓝波的),放到他手中。 “别太难过啦。”我说,“这才过去一个礼拜呢,能力恢复也是需要过程的,说不定下周就会好起来了呢?更何况风太不需要排名就已经是好孩子了,慢慢来就好。” “京弥姐……” 风太露出大为感动的神情,眼泪汪汪地看着我,重重点头:“嗯!只是最近阿纲哥一直在发愁,所以我才想——”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听到沢田纲吉的名字,我不由一愣,重复了一遍:“沢田君?” 风太忽然闭上嘴,露出有些紧张的表情,惴惴不安地觑了我一眼。 “他……”我忍不住拧起眉。 思绪百转千回,最终,我还是忍住了询问,沉默下来。 风太却好像松了口气。 “那个、京弥姐!”他有点刻意地扬起了声音。 小朋友踮起脚,将排名书举到我跟前,像转移话题似的,睁大眼看着我: “如果京弥姐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和我一起来看排名书!这些都是我在黑曜之前记录的内容,都是晴天列出的准确排名!” 我眨了眨眼。 “排名书里的内容应该算是机密吧?”我犹豫了一下,“听沢田君的意思,之前你就因为这种事情受过伤……这些内容给我看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的!”风太指了指书本中露出一半的星球书签,对我扬起了可爱的笑容。 “比较机密的情报都在书签之前,后面的内容都是我和阿纲哥认识之后,测算出来的和并盛町有关的排名,这里没有那样的坏人,所以可以放心!” 我猜他口中“那样的坏人”应该是指黑手党。 在我迟疑着是否答应的时候,风太已经迫不及待地翻到前面,从书签后的第一页开始念起来。 “并盛町最受好评的寿司店排名—— “第1名,久卫兵寿司; 第2名,竹寿司; 第3名,鮨一家……” 我:“呜哇,山本家的寿司店居然排第二名吗?不过山本叔叔的刀工的确相当精湛呢,其实如果地理位置再好一些的话,说不定能排到第一名。” “咦,第二名的寿司店居然是山本哥家开的吗?!”风太眼神微微发亮。 随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飞快地向后翻了几页,又念道: “山本哥最喜爱的事物排行……第一名是重要的伙伴们,第二名是棒球,七名是……哇、真的!山本哥第七喜欢的是老爸做的寿司!” 我:“……” 这位的喜好也是意料之中呢。 不过朋友们的排名居然已经超过棒球了……以及他居然很喜欢吃寿司吗,还真是意外地看不出来! 我兴致勃勃地换了个姿势,半靠在墙边,听着风太继续念他的排名书。 “下一页是,阿纲哥喜欢的人排行——”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我微微一愕,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视线在空中盘桓了片刻,意识到眼前根本没有其他人,我才垂下目光,看见风太半埋在排名书里,双眼紧紧黏着书页。 ……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可是,原本安分守己的心脏忽然漏了一拍,笃笃地开始剧跳。 我不自觉地蜷起手指,想要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出声叫停,却又忍不住地屏住呼吸,想将结果听个真切。 上一次这么紧张,似乎还是在国小毕业考那年,我满心盼望着能考进分数线最高的绿中,视线在排名榜上逡巡的时候,也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喜欢”。 对我而言,这个词实在遥远又熟悉。 被告白时,那些穿着校服,身形各异的男孩,总是会深深地鞠躬,目光垂下,或大声或小声地说着喜欢你,说着请和我交往吧。 可是每一次,每一次兄长带着奚落地询问,问我喜欢是不是喜欢那种类型时,我又总是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从小因为虚弱而生活在寂寞的环境中,我对“喜欢”的了解,仅仅来自于书本、电视剧,以及他人的口中。 然而,仿佛某种答案一般,冥冥之中,它又一次降临在我眼前。 陡然之间,我意识到了某件事情。 在天台呼啸的风声中,我想起了某个人。 然后—— “阿纲哥喜欢的人, “第一名是,云……” “哐当——!” 印着“立入禁止”字样的铁门被蓦地推开。 也许是用力过猛,铁门重重地撞上墙壁,在响亮的撞击声中,对方猛地停下脚步。 我神情空白地望过去,沢田纲吉左手被吊在胸前,单手撑住膝盖,微微弯腰,胸膛剧烈起伏。 明明看起来很累,视线却那么集中,穿过被微湿的额发,我看到他的双眼,依然那么可怜,像小狗一样,惶恐不安。 我猜沢田纲吉在门外已经听到了不少内容。 此时,他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发着颤,目光正紧紧锁着我,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茫然的恐慌。 春末夏初,顶楼的风拂面而过,白鸽振翅,栏杆被日光照得温热,我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植物香气。 ——咚、咚、咚。 心脏狂跳—— 作者有话说:喜闻乐见的那个来了,下章还有! [竖耳兔头] 话说大家居然很喜欢看日常吗,我一直很担心日常含量太高会不会很无聊什么的…… [可怜] 第53章 “是谁?” 我问。 另一位在场者正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排名当中,因此这句话,我只是在问一个人。 “沢田君喜欢的人里,第一名是谁?” “——” 那个人满脸空白地回望着我。 ……咄咄逼人。 我在心底评价自己。 平时的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但是,这些天来,我不断反刍着黑曜乐园中的蛛丝马迹,辗转反侧,最终得出唯一可信的答案,只有“彭格列是真的黑手党”这一条,此外的种种情绪,全部没有着落。 直到风太说出那句无心的“喜欢”。 而我什至没来得及产生更多情绪,沢田纲吉便气喘吁吁地推开了天台大门,在鸟鸣啁啾、树影摇曳的夏初,与我的目光撞个正着。 其实那句追问根本没有经过大脑。 就像去总务处提交文件, 敲门之后会说“抱歉打扰了”,离开之前会说“十分感谢有劳您了”, 我问他第一名是谁, 其实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可是这时候,沢田君望着我,整张脸已经通红。 我:“……” 沢田纲吉:“……那个。” 风太依旧在读他的排名本,这时已经念到了第三名。 最开始、对第一名的宣读,其实早就在铁门被推开时结束,而在剧烈的声响中,我什么也没听清。 也许是因为铁门被用力推开时的巨响,也许是因为心如擂鼓时引起的耳鸣,亦或者根本就是听者无心。 无论如何,这份写在试题背面的标准答案,我最终没有看到。 长久的沉默后。 像是终于定了心神,沢田君露出难得沉稳的表情,走了过来。 “对不起,打断你们了。”他看了我一眼,兀地移开视线,带着歉疚地望向抱着排名书的小朋友,低声道,“那个…风太,我有些话,想——” “哎呀,阿纲哥!” 直到这时,风太才像是从自己的排名中回过神,看到突然出现的沢田君,惊喜交加地仰起脸。 他甚至没等沢田纲吉第二次开口。 “你是有话要和京弥姐说吗?没关系,刚好我也已经在天台试过和排名之星联络,虽然失败了,但是刚好可以回去研究新的方法。” 说着,小男孩“啪”的一声合上书,将厚重的笔记本夹至腋下,小跑到门边。 正费劲地拉开门,风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遥遥露出一个笑容,对着沢田君挥了挥手。 “对了,我有好好为阿纲哥保守秘密喔!” 说完,便贴心地将铁门关上,转身离开了。 “哈啊……保守秘密吗……” 重复了一遍风太的话,沢田纲吉额边滑下几道黑线,脸上毫无疑问地写着“完全就是把我卖光了啊”之类的吐槽。 虽然不确定他们口中的“秘密”是什么,但沢田君看起来的确有点好笑。 我忍不住弯了弯眼睛,正打算嘲笑他两句,忽然想起此时正处于何等尴尬的场面之下,正欲扬起的嘴角立刻垮下,顿时失去了兴致。 ——好了,虽然不宜旁听的小朋友被支开了,但是现在,我又陷入了新的困境。 如何和沢田纲吉独处。 ……不出意外的话,最开始在病房,沢田君和我道歉时,我是一边说着“你没有错”一边哭着跑开的。 并且五分钟之前,风太念出的排名题目,恰好与沢田君的隐私相关,而他本人又恰好在这时候推开了门。 以及刚才,沢田纲吉火急火燎赶上来时,我还盯着他,堂而皇之地问,第一名是谁。 我:“……” 我:“…………” 很好,被六道骸夺舍了。 这种蠢事一天之内居然能连做三回,而且犯蠢对象都是同一人,事到如今干脆别活了吧。 这种情况下单手捂脸大喊“ Kufufu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有用吗?六道骸这时候为什么不附身我了?还是说我陷入这种局面也是他计划的一环? 恐怖如斯! 短短几秒,我的思绪几经周折,脑中的内容已经从“我是白痴吗”一路狂奔到“六道骸是否会竞选美国总统”,得出的结论均为50%。 更要命的是,大概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开口,沢田纲吉似乎以为我还在生气,因此谨慎而小心地起了话头。 “京弥同学……” 他说。 我勉强回神,抬眼看他,才发现沢田君的脸色竟有些凝重,微微抿起唇,目光中带着少许忧虑。 而后,在我困惑的注视下,他开始了今天的第三次道歉: “真的、对不起。” 他好似比我还要窘迫。 …但是,为什么要道歉呢。 虽然我的确委屈过心酸过,但那些都是属于我自己的情绪,与做出正确决策的沢田君无关,何况在第一次道歉时,我也已经说过,“不是沢田君的错”。 也许是今天丢过的脸已经够多了,或者是因为阳光太温暖,天台的风又太轻柔。 本应该维持体面,当场表示原谅的我,竟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歪了歪头。 “那么,沢田君错在哪里了呢?” “在黑曜的时候……我不该不顾京弥同学情绪——” 像是在脑海中措辞了千万遍,在我话音刚刚落地的那一刹那,沢田纲吉微微垂下的眼帘便立刻抬起。 他的眼中蓄着一汪异常明亮的光,声音越说越大,眉头却微微皱着,看起来真诚又恳切。 “我不该在没有告知的情况下,提前请狱寺君拦下京弥同学,害得你晕倒,浪费了找回云雀学长的时间; “不应该在受到巴兹威胁的情况下,替京弥同学做出决定,辜负了你,让你伤心; “更不该一直瞒着你,骗你彭格列是黑手党游戏,害京弥同学也受了伤……” 我望着他,未置一词。 “如果不满的话,京弥同学打我骂我都没关系……” 沢田君小心翼翼地觑了我一眼,飞快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猛地闭上眼。 随后,他忽然从背后抽出了什么,僵硬又坚决地递到我跟前,同时低下头,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 我听见他高声道: “——但是,请原谅我,京弥同学!!!” “……!” 我望着他,以及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礼物,惊愕地瞪大双眼。 此时此刻。 下午三点三十一分。 天空澄澈透明,暖融融的日光从云间洒下,微风吹拂,树影摇曳。 白鸽从顶楼扑棱起飞,翅膀划过树梢,柚花应声落地。 衬衫被风吹起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垂下眼。 一枝精致的、随风舒展的粉红色玫瑰,被他紧紧攥在手中,就这样直愣愣地递到我跟前。 甚至没有过分精致的外包装,只有一条同色系的缎带,歪歪扭扭地在花枝上系了个蝴蝶结,看起来几乎有些笨拙。 可是花朵却很娇嫩。 ——粉红色的玫瑰花。 花语是温柔真心,与初恋。 我不合时宜地想着。 小时候住院,如果天气分外寒冷,我就会被禁止外出。 那时候,医院病房的书架会摆放一些乱七八糟的杂志,我在某天下午读了一本有关花卉的杂志,将其中记录的、有关花语的内容全部记了下来。 例如白玫瑰常用于葬礼,例如粉玫瑰适合给初恋。 哪怕眼下,我清楚地知道,沢田纲吉也许只是单纯在向我道歉。 “……”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对方仍然弯着腰,一动不动,只是手中的玫瑰微微发颤,维持这个姿势大概很吃力。 这个笨蛋。如果我一直不答应,难不成他要鞠躬鞠到地老天荒吗? 我在心里暗暗叹气,迫不得已地开口。 “那么。” “是…?” 沢田君微微抬起脸,有些紧张地盯着我。 我毫不客气地伸出手,煞有介事地将他的脑袋按下去,好让自己脸上的笑意不要那么显眼。 沢田君有点委屈地,乖乖低下了脑袋。 我:“那么,鲜花我就收下了哦?” “嗯、这就是特地带给京弥同学的…!” 这样说着,又像是怕引起误会,他挠了挠鼻尖,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那个,其实是Reborn他们提议的,说是向女孩子道歉也要送花什么的…如果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之后再……” “没有不喜欢。” “是吗……”好像松了口气。 “但是——” “怎、怎么了?”又紧张起来了。 顿了顿,我还是避开了道歉花束有关的问题。 毕竟只是一枝花而已。说不定沢田君也和哥哥一样,只是因为店员推荐才买了粉色的玫瑰,其实根本没在意过花的品种。 “沢田君,先直起身子再说话吧。”我叹了口气。 随后,我捏住花枝,将粉玫瑰轻轻从他微微汗湿的手中抽出。 “啊……” 沢田纲吉微微一愣,才如梦初醒般睁圆了眼,倏地直起身,右手紧紧贴着身侧,分明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这时,我才发现他深棕色的圆眼变得亮晶晶,如释重负一样,虽然竭力表现得很严肃,可抿唇时,还是克制不住地勾起了浅浅的笑容。 我几乎能看见他立起的小狗耳朵。 “还有一个问题。”我说。 沢田君条件反射似的回答:“是、请问!” 然后,又像是骤然意识到自己的紧张,连忙找补: “那个!我的意思是,京弥同学有问题可以随——” “那么——” 我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 “我想知道,沢田君第一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呢?” —— 作者有话说:本章bgm是《我想要占据你》[竖耳兔头] 「太快的关系会有危险 太慢的进展会断了线」 可能也有那么一瞬间,沢田纲吉也想过一鼓作气说出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其实自己也许比想象中还要在意她喜欢她,但最终脱口而出的只有道歉。 刚好今天是27生日,写到这一章也是缘分,祝十代目生日快乐[竖耳兔头]- 老实讲,这章真的是开文以来卡过最久的一章了,从晚上九点卡到早晨七点,把夜熬穿了才写完这三千字…… 在此之后作息就变诡异了,导致虽然能看到大家的评论(真的真的超级感动[可怜]),但是因为通宵码字精力不济,所以有时候只能意念回复一下,为了表达歉意这章掉落红包,欢迎各位评论! 第54章 “我想知道,沢田君第一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呢?” 问出这句话时,她表情平静,态度几乎与平日里询问他学生会工作时无异。 而他张口结舌, 一时说不出话来。 ——喜欢。 第一喜欢的人。 是天边的云, 晚间的月。 是放学后偶遇的, 偷偷点烟未遂的。 是在最失魂落魄的时候,为他披上外衣,连释放善意都那么矜持的。 是会长、大小姐, 是偶尔流露出寂寞神情,却能独当一面,温柔且正义的。 是提出问题的人。 ——是京弥同学。 他心想。 可是这种话,究竟要怎么才能对她坦白呢? 最开始,在他们还未熟识之前,被大家叫做“废柴纲”的他,一直认为自己喜欢的人是笹川京子。 毕竟被称为“校园偶像”的京子温柔又可爱,无论对谁都很亲切,即使两人之间的交集寥寥无几,沢田纲吉也一度在心底默默憧憬着她。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最在意的人却变成了京弥同学。 在代官山时,心里想的是“不能让她一个人”;她与云雀学长产生矛盾时,惶惶不安地想为她解决困扰、要更了解她;触碰到她惆怅的过往时,心中便泛起酸涩,想要靠近她保护她。 乃至于。 看她笑吟吟地露出虎牙,会没由来地感到欣喜;看她泫然欲泣,便担忧紧张, 不敢妄动;看她生气,便辗转反侧,不由自主地开始反思。 可是对于软弱的他来说,如果不借助死气弹,有些话是一辈子也说不出口的。 ……因此,面对着如此直白的提问,他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想说的话在嘴边打转,却一字也说不出口。 看着她乌黑的长发,洁白的衬衫,看着她沉静的双眼。 想说喜欢你,又怕被拒绝,怕她露出困扰的神情,也怕她再提起不相干的名字。 “……” 一直到天台的铁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这场凌迟般的沉默对峙才宣告结束。 “没有答案的话就算了。” 云雀京弥神色不变,转过身,不忘叮嘱他: “我该回去了,沢田君在医院安心养病就好。” 态度依旧得体,看不出丝毫多余的情绪。 …沢田纲吉沉默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凝视着她手中那枝粉色的玫瑰,最终只是垂下脑袋,蜷起了手指。 废柴纲。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 - 混乱的思绪又持续了一个礼拜,一直到出院,纲吉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走路撞墙的频率明显上升;独自一人时总唉声叹气;和朋友们交谈时,说着说着就会走神;一有空就拿起手机编辑信息,却好像从来没有发送出去过。 甚至就连妈妈都察觉到了他的反常。 “哎呀……怎么连最喜欢的汉堡肉都吃不下去了,是身体不舒服吗,纲君?” 妈妈有些担忧地望向他。 “没什么啦。”他心事重重地撂下筷子,勉强冲妈妈挤出一个笑容,半真不假地找着借口,“上午和蓝波一起吃了章鱼小丸子,所以现在还不是很饿。” 说着,他站起身。 “——多余的汉堡肉就分给大家吧,我先回房了,妈妈。” 家庭教师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午餐的章鱼小香肠,盯着他离去的身影,罕见地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 因为事先请过病假,在出院后的几天,他还能再休息几天,不至于在这种时刻回到学校,被迫面对京弥。 沢田纲吉意兴阑珊地躺在床上,单手枕在脑后,恹恹地望着天花板。 …自从那一次的天台提问后,他再也没有见过京弥同学。 先前遭受过袭击的同学陆陆续续都出院了,病房不再紧缺,云雀学长顺理成章地又换去了单人间,他也失去了再次遇到京弥的机会。 根据护士们的交谈,他不出所料地得知,云雀学长从来只住单人间。 如果被医院塞了舍友进来,又对对方很不满意,他也只会把对方揍得满地找牙、主动要求更换病房,自己搬走是绝无可能的。 这还是头一回。 “大概是那位京弥小姐要求的吧。”她们这样讨论,“毕竟同病房的患者经常因为来探病的人太多,被喜欢安静的云雀追着揍呢…可能是怕给对方造成困扰,所以提前让哥哥搬走了。这下我们也不需要收拾残局了,哎呀,那孩子真是体贴……” 只有纲吉心中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笨蛋一样的他,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京弥好好道歉,却在最后关头因为心虚,没有回答上来她的问题,又把她推远了。 这种情况,就算马上回到学校,和她同学也只会变得尴尬吧。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翻了个身,盯着墙上翘起边角的机器人海报。 “一直叹气的话,会被黑手党丢进海里喂鲨鱼哦。” 头顶冷不丁传来小婴儿稚嫩的声音。 一抬眼,才发现Reborn正从吊床上趴着向下看,漆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起来分外渗人。 “…呜哇!” 纲吉被他吓得一激灵,意识到房间里没有出现超自然现象后,又垮下肩膀,有气无力地说: “这种骗小孩的说法谁会信啦……” 连吐槽都这么虚弱。 小婴儿勾起嘴角,哼笑一声。 “虽然这是事实,不过看在你是伤员的份上,我就不向你展示了。”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胶囊,慢悠悠地将它打开,轻飘飘道,“不过我有其他方式让你不再叹气哦。” “哈?” 心中忽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纲吉感觉手背一痒,低下头,看见右手上鼓起一个红色的大包,像是被什么东西叮咬过了。 再抬起头,眼熟的蚊子在小婴儿身边绕了个圈,便飘飘悠悠往窗外飞去。 他若有所感,脑中忽然闪过某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打了个寒噤,猛地低头。 随后,在他的注视下,自己的手背上,缓慢地浮现出了骷髅头像。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 “骷、骷髅病?!”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自己的右手,惊恐万状地瞪大了眼。 与此同时,手背上的大号骷髅头发出了悠扬的声音: “明明很喜欢她,却因为心虚害怕不敢告白,结果惹对方生气,一周都没见到她。” “明明很喜欢她,但之前却在她面前和其他女生告白过,所以到现在都不敢面对。” “明明很喜欢她,可是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居然是对不起,导致连告白都想要借助死气弹。” “明明很喜欢她,但是——” “呜哇!…怎么说的全都是同一个主题啊!”他又羞又恼,掩饰似的大叫打断了骷髅的话。 沢田纲吉一把抱住脑袋,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赤着脚团团转。在Reborn似笑非笑的注视下,他顿了顿,再次面红耳赤地大喊: “之前不是已经得过一次骷髅病了吗!而且我也没有再被打十次死气弹啊,为什么身上还会有骷髅?!” 恼羞成怒下,纲吉一把抓住了家庭教师,扯住他的脸,将小婴儿拉成了大嘴猴: “喂、是你干的吧!快找夏马尔去要解药啊!!” “这可不是骷髅病哦。” 小婴儿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准备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以他的哀嚎声为背景音, Reborn不知从哪里拉出来一面白板,用教鞭指着上面的三叉戟蚊子,推了推眼镜,仿佛很专业地解释起来。 “这个是夏马尔新研发出来的骷髅病Plus·beta版,骷髅出现后,只会重复近一个月以来最令人难以启齿的丢脸的那件事,从而敦促患者洗心革面,直视自我。” 停顿片刻,小婴儿的视线挪到了他的手臂上,语气天真地说: “当然,三个小时内不解决当然也会死的。” “……” 沢田纲吉低下头。 短短几分钟,他裸露在T恤外的手臂上已经分布出三四只骷髅,以及长短不一的文字。 比如【明明很喜欢她,但连主动找她都不敢,只好每天睡前偷偷许愿希望她来看自己。 】 比如【明明很喜欢她,但是很怕她的哥哥,既又想讨好他又怕被他揍,犹豫太久被当做挑衅,所以被加倍讨厌了。 】 比如【明明很喜欢她,连道歉时送她的花都是精挑细选的,但进了花店发现太穷只能买一朵,连装饰都买不起,导致现在看到花店就绕道走。 】 纲吉:“……” Reborn:“噗噗。” “噗噗什么啊!”他红着脸喊。 一扫先前的萎靡,纲吉胡乱地把衣服往脑袋上套,一边伸袖子一边开门,像是转移尴尬一般,碎碎念道:“夏马尔应该还在保健室,一定要求他给我解药……” “骷髅病Plus·beta版目前还没有研制出解药喔。” 一直到他穿戴整齐,Reborn才幽幽道。 “?!”他骤然扭过头,瞪大双眼看向Reborn。 “那我岂不是……” 【岂不是没救了! 】 这样想着,余光又扫到了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明明很喜欢她”,心中当即涌上一股悲凉。 【连告白都没有,还在冷战之中,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呜哇,临死之前我还能再见到京弥同学一面吗……】 Reborn :“当然,办法也是有的。只要能解决骷髅重复的丢脸的事,让它成为不再羞于启齿的正面回忆,就可以让身上的痕迹消失了。” 随后,他又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天真的眼神: “那么阿纲,你要和明明很喜欢的人告白吗?” —— 作者有话说:柏林老师亲手放出了骷髅病Plus·beta版! ←原著没有这个东西,但是柏林老师想要,柏林老师得到 第55章 “…什,什么告白!” “……●_●。” “等等,不是非得告白不可吧…!” “……●_●。” 良久,他才好似反应过来, 瞪大眼睛望向Reborn: “让骷髅念的事情变成正面回忆,不一定只有一种方法吧?!” “是呢。”Reborn终于大发慈悲, 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 “每句话开头都是明明很喜欢她的情况下,只要变得不喜欢她就可以了呢。” “……” 完全不可能啊! 沢田纲吉痛苦抱头。 从打败六道骸到现在, 整整半个月时间里, 虽然已经勉强接受了“我居然罪大恶极喜欢上了京弥同学”的现实,但因为京弥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开他,所以到现在也只是鼓起勇气和她道歉了而已…… 呜哇、这样一想真的好逊! 所以说除了告白之外,唯一的解决方法竟然只有“变得不喜欢”,但这两条方案, 无论哪个都做不到啊…! 【明明很喜欢她,但在意识到这件事之后的整整半个月内, 和她唯一的交集居然只有道歉。 】 与此同时,手臂上的骷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秘密大放送,抖露的刚好是他刚刚在想的事情。 纲吉涨红了脸,借着余光瞥了眼Reborn ,发现这家伙果不其然又开始了“噗噗”的嘲笑。 “别笑了啊!”他绝望道,“快想想办法啊Reborn!” 小婴儿睨着眼:“嗯……” “这个月的零花钱全部给你!” “嗯嗯……?” “还有也不会再让蓝波来吵你了!妈妈做的汉堡肉和牛排也全部让给你!新开的手磨咖啡店的会员卡我也会去办!” 他留着宽面条泪,膝行着蹭过去,双手合十: “求求你帮帮我吧,Reborn大人!” “好吧。”像是勉强接受了他的贿赂,世界第一杀手叹了口气,露出了“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那就勉为其难帮助你这一次好了。”- “不…不是死气弹吗?” “说什么呢,阿纲。” Reborn一边吃着买来的仙贝,一边露出了谴责的表情,“列恩为了织你的手套和批评弹可是消耗很大的,别这么不懂回报,嚼嚼嚼。” “那你说的办法是什么啊!” “等着就好。” Reborn淡定道。 紧接着,就像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楼下忽然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伴随着伙伴熟悉的声音: “十代目,我们来了!” “……” 沢田纲吉表情空白了一瞬。 然而,还没等他意识到朋友们的来意,楼下正在晾衣服的奈奈已经欣然邀请大家进了屋。 在狱寺受宠若惊“打扰了!”的招呼声之后,穿着私服的学生会成员们(其实只有两位)鱼贯而入,来到了他的卧室。 ……后面还辍着一个满眼放光的小春。 额边划过一滴冷汗,某种不祥的预感在纲吉心里按响了警报,他下意识地想要去看Reborn的表情,山本却先一步地道明了来意。 “哟阿纲!”山本冲他招了招手,一如既往地笑容爽朗,“小鬼刚刚打电话说你需要帮助,让我们来你家开会,发生什么事了吗?” 狱寺对他的开朗不以为然,此时已经脸色阴沉地开始了阴谋论:“莫非是六道骸那家伙又卷土重来了?哼,这次一定不会再给他可乘之机的……” 小春则明显状况外地开始了奇怪联想:“哈咿?!阿纲先生遇到麻烦了吗?没关系——小春一定会陪你共渡难关的!” 沢田纲吉:“……” 不,你们能做的最大贡献就是把耳朵塞起来,然后让我一个人等待死亡。 这样想着,身上的骷髅又开始尽职尽责地播报起来: 【明明很喜欢她,但是从来没想过开口告白,才十四岁就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到八十四岁的打算。 】 沢田纲吉:“…………” 好了、已经死亡了!已经是社会意义上的彻底死亡了!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他还是抱着“也许大家没听到呢”的侥幸心理,小心翼翼地觑了眼众人的表情。 “哈咿!”小春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附近有什么东西在说话吗!” “什么都没有!” 他飞快地反驳,同时默默将一只手背到身后,若无其事地摸了摸鼻子: “可能是谁的手机铃声响了,哈…哈哈。” 【明明很喜欢她,但是每次幻想自己告白成功,都会第一时间想起自己被她哥哥追杀的样子。 】 还没放下的右手手背上,骷髅幽幽发出了字正腔圆的声音,异常响亮。 “……?” 这回,无论是小春还是山本狱寺,都将视线集中在了他手背的骷髅头上。 与此同时,皮肤上自然而然地出现了对应的文字。 沢田纲吉:“………………” 汗流浃背。 怎么回事啊这个骷髅头,为什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声音反而变大了? ! 事已至此,再怎么掩盖都没有意义了,纲吉在心底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反复思量过后,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接受了“在座各位都是知情人士”的事实,给大家拿上坐垫与零食,在Reborn的敦催促下,不太情愿地讲述起事情的前因后果。 “人多力量大,家族成员就是在这种关头才最能起作用哦。”家庭教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手磨咖啡,以一种令人讨厌的老气横秋的语气,颇为闲适地指点着,“在成为合格的Boss路上,你还有的学呢。” “结果就是把大家喊过来开会而已啊!” 他想起自己空荡荡(甚至透支了一个月)的钱包,不由热泪盈眶,悲愤地扬起头:“这对骷髅症根本没用吧!” “哈咿?阿纲先生怎么能这么说呢!” 听到他丧气的话,小春怒而打断他的话,单手握拳,背后燃起了熊熊火焰。 “小春在这方面可是很在行的哦!总而言之就是要向喜欢的女生告白是吧?” 停顿片刻,她似乎很伤心地拭去眼角的泪滴,单手捂心,露出忧郁的神色:“虽然很伤心,但是为了阿纲先生的生命着想……等着吧阿纲先生,小春会从《凡尔○玫瑰》里找到最浪漫的告白方式的!” 【……不对吧!就算要模仿少女漫也该是《花○男子》而不是《凡尔○玫瑰》吧!那本漫画最后大家好像都死得差不多了吧! 】 “哈?《凡尔○玫瑰》那种东西怎么能当参考啊?”狱寺君露出了见鬼似的表情。 在小春不满地抗议中,深受女生欢迎的狱寺君抬起下巴,斩钉截铁道:“以十代目的身份能力,告白绝不需要模仿任何人也会成功的!” 【虽然前半句话我很认同,但是抱歉啊狱寺君……我就是个连告白都不敢、只会一个劲道歉的废柴,别说告白成功了,现在可能连话都说不出来……】 “啊,那个我不是很了解呢。”山本坦诚地挠了挠脸,露出了思考的表情:“不过告白就是那样的吧?” “?!” 是了,山本在学校里很受女孩子欢迎啊! 在纲吉如见救星的眼神中,校园明星山本君伸出手,开始了意义不明的比划: “就是咻的走到对方面前,然后啪的一下把话说完,最后就砰砰地在一起了!” 【太抽象了吧…!果然不愧是山本,听完真是毫无受益啊! 】 依次倾听完大家的发言,原本还不切实际抱有期待的十代目,此时彻底陷入了消沉之中。 “完…完全不行啊……”他满头黑线地垮下肩,两眼放空地望着天花板,“这些方案一听就不会成功的,说不定还会被京弥同学嘲笑的啊……” 毕竟她在某些事情上有种堪称残酷的幽默,到时候说不定还会以为他是被六道骸附身了…… 正暗自神伤着,忽然感觉身旁的狱寺君骤然弹射起来,像是被黄瓜吓了一跳的猫。 “云、云雀京弥?!” 狱寺失声大喊。 纲吉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抬起头。 却见山本也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一向笑容满面的脸上难得浮现出几分困惑: “阿纲,你……” 反而是小春表现得最为镇定。 在炸毛跳起来的狱寺君身旁,她只是恍然大悟似的哎呀一声了,随后捂住了嘴,睁大眼小声道: “阿纲先生喜欢的人,原来是京弥さん吗?” 三人的视线直直地朝他脸上投来。 他有些茫然地接受着大家的注视,四个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纲吉终于灵光一闪,反应过来。 【大家原来是刚刚才知道的吗? ! 】 是了,骷髅病Plus从头到尾都只是用“她”来指代京弥同学,所以大家这样表现,也许是因为只知道有那么一个“沢田纲吉喜欢的人”存在,却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京弥。 他豁然开朗,紧接着,又飞快地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因为第一次被死气弹打中时,学校门口聚集了太多人,所以校园里至今还流传着“废柴纲暗恋笹川京子”的传言,身为同班同学的狱寺君与山本明显也受到了影响,顺理成章地认为他心中的那个人是京子…! 甚至更久远一点的时候,在解决完巴兹之后,碧洋琪还在提醒他“为了其他女孩辜负京弥同学”时提到了京子的名字,而当时心急如焚的他根本没有注意。 【难、难道说,京弥同学不想见我的理由里也包含这个吗……】 回忆了一下她这些天来的行迹,他其实也不大确定。 只是,如果有这种可能的话,是不是说明,京弥同学也有那么一些在乎他呢? ……仅仅是这个猜测,就让他沉入海底的心又躁动起来,不住乱跳。 但他其实,没有喜欢过京子。 最开始的告白,更像是出自对校园偶像的向往—— 如果在那时谈及相关原因,他也许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些大家都清楚的形容词,温柔啦可爱啦,或者是亲切和善什么的,毕竟那时很少有人对他这样。 可是如果说起京弥,说起他对京弥的喜欢。 她会惩治把杂活扔给他的同学,会无数次给他递上外套,会有点生气地说不要妄自菲薄,会在紧张时偷偷塞给他巧克力,会带着现金去找洗盘子的他,会在疼到蹲下时捧住他的脸。 ——如此具体。 就像覆着一层朦胧温柔的滤镜,每每回忆起那些情节,都让他更多的喜欢她一点。 都怪命运捉弄,让他在最初茫然的告白之后,才与京弥逐渐相知。 如果能再早一点认识她,或许就不会有那样的误会了。 纲吉深吸了口气。 “——是、我喜欢京弥同学!” 他双眼一闭,不知怎地鼓起勇气,红着耳朵,在大家面前剖开了自己的心意。 “…一直以来,都只喜欢京弥同学,从来、从来没有喜欢其他人过!”——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算是进行了一个较为详细的解释! 因为本文的剧情线和原著是同一个时间点开始,阿纲向京子告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两位主角又都是特别细腻的性格,所以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需要解决的……之前在作话也有讲,本文中的阿纲对京子一直是憧憬而非喜欢,他迟早会亲口说出来的。 当然之后还会有更进一步的解决方案[垂耳兔头] 第56章 “很好!” 门忽然被一脚踢开,穿着T恤长裤的碧洋琪单手端着蛋糕,斗志昂扬地踩进了门内,神情严肃,语气激昂。 “这就是爱的终极奥义啊, 阿纲, 你已经彻底明白了!” 脆弱的门板发出摇摇欲坠的吱呀声,沢田纲吉立刻抬头,惊恐地从碧洋琪眼中读到了某种发自内心的欣赏,也不知道她躲在外面偷听了多久…… 大脑空白了一瞬,本来应当紧张羞愤的他忽然想起来什么,眼前一亮。 【对了!碧洋琪可是经常把爱挂在嘴边的啊,好像还有前男友什么的,是她的话一定有办法! 】 想到这里,他干脆放弃了对尊严的挽救, 眼底燃起希望的火花: “碧洋琪!” 快想想办法啊! “……”碧洋琪忽然瞥了他一眼。 在他满眼的希冀下,碧洋琪飞快变脸,镇定地一撩头发,将散发着黑暗气息的蛋糕放在桌面,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身。 “我只是来送蛋糕的。” ……完全不想管他的死活!甚至看起来心情很好, 难道是因为他死了之后就能把Reborn带回意大利了吗! 他的心凉了半截,想起空空的钱包,只好对着正在喝下午茶的Reborn疯狂使眼色。 一直到他眼皮抽筋、整个人面瘫一般开始五官偏移, 小婴儿才悠然自得地放下了咖啡杯。 “那就帮帮他吧,碧洋琪。” 已经捂着肚子倒下的狱寺君,此时也尽忠职守地发出了气息微弱的恳求:“老姐……”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凄惨,也许是在座的同谋们看起来都很不靠谱,总而言之, 在Reborn的首肯与狱寺的劝说下,碧洋琪还是加入了他们的回忆。 …… “夏马尔的骷髅病Plus一共给患者预留了三个小时的抢救时间,减去我们刚刚用掉的那部分,现在你的生命还剩下两个小时。” 刚刚从楼下回来、不知准备了些什么的碧洋琪碧洋琪,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将两张门票甩在了桌上。 “原本是想和Reborn一起去的,但是没办法了,这次就便宜你一回吧。” 纲吉看着那两张门票,微微睁大了眼。 “这、这是!” “游乐园的双人门票。”碧洋琪说。 不等他多问,她便转过身,自顾自打开了他的衣柜,在里头翻来覆去找了一通,拽出了他压箱底的一件格子衬衫,以及一件白色T恤,抛到纲吉脑袋上。 狱寺暂且失去行动能力,剩下的小春与山本同一时间露出了茫然的豆豆眼。 在少年们呆滞的注视下,这位看起来经验十足的成熟女性,终于勉为其难地开了尊口,向他们解释了两句: “盲目的告白是很惹人讨厌的。即使生命只剩下两个小时,也要精心挑选合适的场合以及穿搭,才能够最大程度地提高成功率。”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有点嫌弃地瞥了眼纲吉,毫不留情地吐槽:“你的衣着品味很差劲呢。” “…衣品很差还真是对不起啊!” 他忍不住回了句,但还是老老实实将碧洋琪扔来的衣服抱在怀里,认真倾听起家政老师的形象管理课程来。 碧洋琪翻出一条直筒牛仔裤扔过来,一边冷静道: “因为很年轻,妈妈挑的洗衣液味道也很好,所以暂时不需要用到香水,这方面先不考虑了…像是夏马尔那种大叔就不一样了,不喷香水的话,光是香烟或者酒的气味就能把女孩子吓跑了。” 好,好现实! 而且露出了很嫌弃的表情……难道是因为很讨厌夏马尔那种会抽烟喝酒的年上,所以干脆一鼓作气选择了还在婴儿阶段的Reborn了吗? ! 也许是因为碧洋琪表现得过于胸有成竹,他心中也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此时还有闲心偷偷吐槽两句…还好Reborn已经沉浸在贵价手磨咖啡里,根本没空搭理他。 他正心不在焉地想着,碧洋琪已经从衣柜底层抽出来一条棕色皮带(印象里还是国小毕业的文艺汇演时买的)扔了过来,现在正气势汹汹地开始掏(半昏迷状态的)狱寺君的口袋,试图从中找出一两条没戴上的项链。 “良好的形象离不开合格的穿搭。虽然对方可能不在意这些,但绝不能不做——隼人,你还有项链吗?找两条出来给他套上。”- 二十分钟后,他顶着一身说不上风格但明显很引人注目的叠穿,左手捧着一束包装精致的粉色玫瑰,右手捏着两张游乐园门票,满脸空白地站在家门口。 面前停着一辆豪车。 以他对车辆的浅薄认知,只能勉强辨识出这是一辆价格高昂的外国名车,也不知道叫是宾利还是劳斯莱斯,唯一眼熟的就是车辆上面的定制太阳纹样,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我上一任学生的车喔。” 身后传来了小婴儿稚嫩的声音。 纲吉茫然回头,Reborn哼笑一声,超经意提起: “虽然对方也是个没什么用的废柴,但家族企业经营得还算不错,最近的日收入大概在四千万欧元左右——也就是七十亿日元喏。” “七、七十亿日元?!” 他高声重复了一遍,看向汽车的目光陡然变得敬畏起来,怀疑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兄其实是什么仙女教母,让他在骷髅病发作前能有机会见上公主一面什么的。 “对于黑手党来说,这种成绩也只是还不错罢了。” 小婴儿看着他愈发紧张的表情,似乎相当满意,继续火上浇油道: “他前几天正忙着谈东京那边的合作,可能这两天就要到并盛拜访你了呢。” “什么?!” 还没来得及追问,穿着黑色西服的司机先生便从前排下了车,动作流畅优雅地为他拉开了车门。 这位留着络腮胡、相当符合黑手党刻板印象的司机先生,先是对着Reborn点点头打了招呼,随后又异常礼貌地对他出声。 “抱歉,让您久等了——请上车吧,沢田先生。” “……” 这下,就算他问题再多,也不敢开口追问了。 借着拉开的车门,沢田纲吉无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被里头宽敞的空间与奢华的真皮座椅冲击得瞳孔地震。 沢田纲吉:“……” 他机械地回过头,又看了眼大家。 小春捧着脸满眼陶醉;山本惊奇又愉快,与他对上视线时还挥了挥手,做出了鼓气的动作;碧洋琪此时正扶着虚弱的狱寺君,看向他的目光就如同在打量某件差强人意的作品,虽然挑剔但还勉强满意; Reborn……等等,这家伙真的换上了仙女教母的衣服啊! 简,简直就像背负着全家的希望去参加入学共通考试一样……! “阿纲先生,小春会为你加油的!” “一定会成功的,阿纲!” “有我的指导,你就放心吧。” “十代目……”(这个人被碧洋琪扶着,根本就说不出话了。) 他顿时如芒在背,听到身后大家各不相同的加油打气声,额角沁出一滴冷汗,只好硬着头皮踏进了车内。 隔着上升的车窗,他看见Reborn勾起嘴角: “要抓住我给你的机会喔。” 纲吉微微一怔,心中飞快划过些什么,最终抿了抿唇,暗自下了决心。 就算没有骷髅病,大家这样用心地帮助他,他也一定不能让大家失望! 这样想着,轻轻将花束放在旁边,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取出了来朋友们共同整理出来的“游乐园超速告白攻略~完美应对骷髅病”小纸条。 因为狱寺君失去行动能力,无法进行会议的记录,所以小春自告奋勇地承担了这份职责,将大家提出的要点全部整理在了巴掌大的便利贴上。 首先是狱寺君的…… 【由于骷髅病Plus·beta版还未完善,因此随着时间递增,骷髅的发言频率会递减,最终保持在10分钟一句话的周期。除此之外,根据我的计算,您抵达游乐园后,大概还有一至一个半小时的可用时间,所以,请十代目务必注意好时间,不要让可恶的骷髅打断了您的人生大事! 】 ——太有用了!真不愧是学霸狱寺君,如果没有这个提醒的话,说不定他真的会忘记时间! 然后是小春的。 【虽然和京弥さん认识没有那么久,但是根据小春的观察,她非常习惯帮助弱小!所以阿纲先生,如果觉得难以成功时,可以适当表现出弱小无助的样子,从而激发京弥さん的同情心,获得成功喔~ ! 】 表、表演吗? !虽然仔细想想,京弥同学的确总是主动帮助陷入困境的他没错啦,但是以他的演技,真的能蒙混过关吗…… 在这之后是山本的。 【嘛,我在这方面不是很擅长,不过京弥以前经常会来竹寿司,所以我也有一些情报可以提供——她挑选附赠甜品时一般都会选择比较苦的口味,比如抹茶什么的,也许你会用上?总之加油啦,阿纲! 】 虽然之前也对她的口味有过猜测啦,但是得到证实真是忍不住松了口气…总之也是很有用的情报,感谢山本、感谢竹寿司! 碧洋琪留下的则是相当具体的游乐园流程。 【抛开通勤与排队的隐性时间,留给你的时间最多只有一个半小时,所以必须记住我说的,不要浪费时间,下手要像在料理里加蟾蜍液一样快狠准。 】 到底是什么人才会在料理里面加蟾蜍液啊!太诡异了吧! ……不过,考虑到碧洋琪应该是他们当中恋爱经验最多的人,也许还是相信一下比较好?—— 作者有话说:恋爱乃终身大事,所以朋友们必须也来帮忙才行! [彩虹屁] 特别鸣谢:正在隔壁市打工的给京咪交学费的迪诺先生,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提供了很贵的代步工具,好人一生平安! 话说今天刷短视频居然发现有玫瑰大盗(?)的转场视频,刚好用的是天台剧情我推荐的bgm,意外地也是天台送玫瑰的剧情,真是看得我心灵震颤,天降大饼,路过吃一口,好幸福(喂) 第57章 太古怪了。 从一早开始就莫名其妙心悸,右眼皮也跳个不停,明明是循环往复、未有差错的日常,却总有种奇怪的预感,好像会出什么大事似的。 今天是星期六。 按照以往的安排,我应当花上半天的时间,将学生会堆积的活动审批、社团预算申请全部解决完才对,可是在书桌前坐了快两个小时,我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效率奇差不说,写完才发现拒绝理由的用语不太得体。 【烹饪社: 尊敬的云雀会长,下季度将举办地区性的烹饪社团厨艺比拼,为此我们邀请了碧洋琪さん作为指导教师,但由于食材匮乏,我们需要去并盛后山寻找可用的材料,为此申请五十万円的社团资金,望批准。 】 【学生会: 不批准。请问什么料理食材需要五十万円的预算?诸位是准备去后山打熊吃吗? 】 我:“……” 虽然烹饪社聘用碧洋琪做指导、申请巨额预算的行为很诡异,但我居然把心里话写出来了,真是万万不该! 低头盯着文件走了一会儿神,我又开始怀念起自己那群偶尔好用的同僚们了。 虽然大部分情况下, 这几位黑手党朋友没有功劳只有苦劳,但在审批文件这方面,我已经挖掘出了狱寺君的巨大潜能。 只要拿沢田君的人身安全做威胁——当然,我的原话是“把沢田君借给风纪委员会帮忙”——他就永远能把成果又快又好地提交上来,堪称学生会永动机。 这样一想,自从那天在天台听完了他的道歉,拐弯抹角地问他“喜欢的人是谁”却没有得到回答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和沢田君见过面了。 明明提问的时候,是抱着笃定的心态开口的。 正如我在某一刹那顿悟,忽然发现自己情绪起伏的由来;在我看来,当时的沢田纲吉,分明也怀揣着清晰的答案,才会匆忙地想要打断风太的话。 哪怕那时我明明已经从口型猜出,第一个字是,“云”。 人在某些特殊时刻的确是会产生直觉的。 对于我来说,当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的同龄男生小跑到跟前,投来或紧张或坦诚的视线时,我往往能够先一步预测到他们想要说什么。 喜欢啦。 暗恋啦。 注意你很久了。 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这些关键词展开的话题。 就算是霸道又不讲理的云雀恭弥,也不能时时刻刻提防着青春期的男生,所以就算追求者的数量没有多到过分,也足够我私下总结出一套规律了。 抿唇,结巴,眼神游移,一对视就脸红……就算根据性格不同会表现得或明显或隐蔽,这些小细节总归是存在的。 总而言之,从这些蛛丝马迹上理性分析,我曾经一度认为,沢田纲吉应该是会报出一个答案的。 而恰好不好,那个答案对我来说,又有那么一点点重要。 就像冰箱里一定要有一罐牛奶,如果早餐没见到就会一整天都不对劲; 就像大小考试一定要带上最顺手的中性笔,否则连写字都会变得困难; 就像每天上学路上能遇见同一只小狗,如果它碰巧被抱去洗澡,我也会失落一整天。 …大约就是这种程度的重要。 说不定我其实是个隐性公主病,如果这个世界不按照我想象的去发展、公告栏前没有伟大勇者去承接“打败恶龙”的SS级任务,公主就会沮丧又失望,好像被游戏策划辜负了一样。 哪怕策划根本不是国王,没有给公主当爹当妈的义务。 哪怕其实公主自己也可以打败恶龙,只是想找个机会和勇者一起冒险。 “……” 和文件上明晃晃的“不批准”对视了片刻,我的思绪已经从拒绝拨款发散到了塞尔达(不是林克)打盖侬,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今天可能不适合批文件。 长叹了口气,我把桌面上的文件随手整理了丢在一边,打了个哈欠,干脆自暴自弃地捞出游戏机,准备先给自己放半天假,为公主亲自打败恶龙的剧情添砖加瓦。 这时,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相熟一点的朋友亲人都知道我在周六会忙着处理杂务或温习功课,很少在这种时候打电话来,因为我根本不会接通。 但也许是今天过分心神不宁,放任铃声响了将近半分钟,我才鼓起脸,破罐破摔地抓起手机。 ——然后在屏幕上看到了意料之外的名字。 来电人:【沢田纲吉】。 我:“……” 鬼使神差地,我按下了接通键,将手机放在耳边,没有说话。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几乎就这样安静了整整一分钟,手机里才传出少年有些沙哑的声音。 “下午好,京弥同学…” 透过手机,他的声线略微有些失真,只是仍然可以听出尾音有些发颤,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 顿了顿,我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 “嗯?” 手机里细微的呼吸声似乎停滞了片刻,少顷,我才听到他再次开口。 这次的语速明显快了很多,说不定是刚才悄悄下了什么决心,才鼓起勇气开口的。 “我从碧洋琪那里拿到了两张游乐园的门票——那个、可以邀请你一起去吗?” “啊……” 我将目光投向窗外。风和日丽,鸟鸣啁啾,的确很适合出门玩乐。 冷不丁又想起一周前,在天台的时候,他僵硬的鞠躬,通红的耳根,以及手中摇曳颤抖的花。 其实本来不想答应的。 但如果早餐没有喝到牛奶,午餐补上也可以; 没带常用的中性笔,但在第二场考试前借到了也很好; 上学的街道没遇到小狗,却在放学路上被它亲昵地蹭了蹭,其实也不赖。 “好吧。” 垂下眼,我轻轻地回答- 并盛游乐园坐落于城镇的最西部,五年前,主营房地产的投资商大发横财,干脆把整个游乐场的设施都叠代了一番,导致游乐园人气高居不下,一度成为“并盛最受欢迎景点排名”的Top1 。 尤其今天还是周末,游客就更加多了。 本以为要花点心思才能在人群中找到沢田君,没想到抵达游乐场的时候,几乎一眼就锁定了他。 倒不是“心有灵犀”那种玄妙的东西,只是他身后—— “那个……已经到游乐场了,您就不用再等在门口了吧?” “抱歉,沢田先生。但是Reborn先生曾经交代过,为了防止您临阵脱逃,在亲眼看到您和那位小姐汇合之前,绝不能离开。” “怎么可能临阵脱逃啊,那可是骷髅病啊!” 沢田纲吉面露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似乎在吐槽Reborn ,随后又看向穿着黑色西装、背手站在黑色SUV前面的成年男性,露出了有点勉强又有点无奈的表情: “但是这样在游乐场,好像有点太显眼了……” “抱歉,我这就把西装脱掉。” “不是西装的问题吧!” …太显眼了! 又不是东京迪士尼或者大阪环球影城,一辆价格能买下门口海盗船的豪车堂而皇之地停在门口,司机还一副肉眼可见的黑.帮打扮,换谁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吧! 我站在一旁听了半晌,才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位西服先生似乎是Reborn的熟人,负责开车载沢田君与我见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好像还肩负着监视沢田君不溜走的责任。 此时的沢田纲吉已经面有菜色,低头看了眼时间,脸上难得显现出几分焦虑。 犹豫片刻,我还是轻咳一声,开口唤道: “沢田君。” “?!” 对方当即抬头,与我撞上视线的那一刻,肉眼可见地紧张了一瞬,眼神却飞快地亮了起来:“京、京弥同学!” 紧接着,他便小跑过来。我注意到他单手背在身后,表情略有些不自然,眼底的欣喜却一点也掩饰不住,望着我时,几乎毫无保留地倾斜出来。 我眨了眨眼。 原本是抱着“必须态度自然和以前一样”的决心去面对沢田君的,但或许是他的开心太有感染力,又或者我的意志其实没那么坚定,总之,最终我还是没能忍住,冲着他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下午好。”我说,“已经完全康复了吗,沢田君?” “…啊、嗯!” 像是有些猝不及防,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露出了有些羞赧笑容: “昨天刚刚出院,还没来得及和京弥同学说……” “即使出院了也要小心,如果做剧烈运动的话可能会二次受伤的,有需要的话可以去学生会领假条,体育课尤其要注意呢。” “嗯!谢谢你,京弥同学…!” 另一边,观景塔。 “真是的,不是说过了要注意时间吗?” 放下望远镜,碧洋琪皱眉看着远处的人影,冷冷地评价:“整整五分钟了,居然还没把花送出去,效率太低了。” “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呢。”顶着身旁人的低气压,山本勉强笑了下,替朋友找补道,“毕竟阿纲也有一周多没见到京弥了,想和她多说点话也很正常嘛。” 虽然是这么说着,他还是咳了一声,拿起手机,飞快在上面戳下几个字,一秒发送。 与此同时。 “哈咿!狱寺君快看,碧洋琪さん他们的指令发来了!” 借着汽车遮掩,正全副武装、缩在草丛中等待指令的两位助攻,手机屏幕同时亮起。 武:【碧洋琪说,必须让阿纲把花送出去才行】 武:【收到请回复,over! 】 小春:【 OKです!保证完成任务! 】 Gokudera:【复】—— 作者有话说:给大家点播一首《园游会》! [彩虹屁] 「琥珀色黄昏像糖在很美的远方 你的脸没有化妆我却疯狂爱上 思念跟影子在傍晚一起被拉长 我手中那张入场券陪我数羊」 最近存稿告竭,还有三章能用,希望我这个月还能保持日更…… 第58章 ……一般的游乐园, 门口会有花贩出没吗? 虽然有点唐突,但此时此刻,我是真的很好奇答案。 没错。就在刚刚,我和沢田纲吉结束了日常寒暄,勉强回到之前的相处模式、正打算朝着园区内部进发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位卖花婆婆。 但从外观来看,她戴着墨镜头巾,披着宽大单薄的毛衣,身形佝偻,提着竹篮的手颤颤巍巍,很容易让人轻易升起同情之心。 看到她的那瞬间,我先是犹豫了一下,正打算搭话,便看见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闪现到眼前, 因此,我得以看注意到某些细节。 ……墨镜是时下颇为流行的飞行员墨镜,遮住了连同眉毛在内的大半张脸,头巾却异常复古,不仅用的是青海波纹,甚至还在鼻子下面系上了结绳,完全看不清脸。除此之外,宽松毛衣里穿着的似乎是衬衫短裙,仔细一看还戴着袜套,无论如何都不像是普通老婆婆的穿搭。 并且,似乎由于过分追求“佝偻”“弯腰驼背”这种经典体态,反而更容易让人幻视成鬼祟的小偷……总而言之,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可疑。 我默默将视线下移。 虽然说是卖花,但她的花篮里其实零零星星只有十来多花,剩下的都是凑数的草叶,并且种类微妙,仔细一看只有郁金香酢浆草,与身后疑似被蹂躏过的花坛遥相呼应。 我:“……” 好拙劣!连花篮里的花都是花坛里的啊! 明明是冲着我来的,老婆婆却在靠近时表现出了“才注意到你”的模样,惊呼了一声。 “哎呀年轻人!你真是可爱呢,和玫、那个,郁金香很般配呢!” 说着,她在花篮里翻了一通,从中掏出一朵还散发着青草香气(疑似刚刚被拔出来)的白色郁金香,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我怀里。 “哦嚯嚯,这朵花就当是小…婆婆我送你的吧!你这样的女孩子出门,怎么能没·有·人·送·花呢?” 说着,蒙面老婆婆发出了夸张的笑声,哦嚯嚯了两声,忽然唰地扭头,目光直直地射向了一旁的沢田君。 “——你说是吧,那边的小伙?” 沢田纲吉:“……” 果不其然,善于吐槽的沢田君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微妙的表情,毫无疑问地传达着类似“好烂的演技”“好可疑的老婆婆”一类的感想,额角也流下一滴冷汗。 奇怪的是,这次他却没有开口反驳。 在老婆婆暗含兴奋的灼灼目光之下,沢田君只是单手摸了摸鼻子,略显局促地挪开了视线。 “那个、婆婆说得没错……” 口是心非地应和着,沢田纲吉始终背在身后的左手微微一动。 随后,一束被牛皮纸包裹着的粉红玫瑰,就这样笨拙又匆忙地递到了我的跟前。 像是有些不安一般,他别开脸,视线却悄悄飘到我脸上,顿了顿,才有点小声地说。 “这个送给你,京弥同学。” 我微微一怔。 与此同时,身后似乎有谁小声又激动地喊了句“YES!”,回头望去,只看见身后的草垛窸窸窣窣动了一动,很快就归于平静。 …按理来说应该有点感动的,但总觉得好像被奇怪的东西窥伺了。 心中那点奇异的触动很快被无语所掩盖,沉默片刻,我默默接过花束,看向面前浑身僵硬的少年。 “沢田君。” “!” 他略略一惊,猛地抬头,表情带着点惊慌,生怕我把花甩到他脸上一样,小心翼翼地问: “怎,怎么了?” “……”这副表情实在让人不好意思再去刺激他,我只好把花抱进怀里,看着他明显安心下来的神色,才慢吞吞开了口。 “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咦?” 沢田纲吉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我说:“上次给我送花的时候滔滔不绝地道歉了一大段,一直在说对不起,还只有一朵花呢。这一次花束里有十一支花,难道是发生了更严重的事情吗?” 沢田纲吉:“……” “…不是那样的啦!” 他脸颊泛红,微微拔高了语调,似乎很在意地反驳。 而后,在我“到底怎么回事”的眼神中,他的声音又慢慢变小,小到快要听不清。 “虽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但并不是要和京弥同学道歉…也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扬起眉,正打算追问,沢田君却抬起头,眼神闪烁地望向我。 在某些时刻,他好像总会露出相似的表情,有点认真又有点可怜,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偶尔也会让人心软。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那个心软的人。 “总之,我们先进园区吧…!” 他飞快地说着,拉住我的手腕,像戴着怀表的白兔先生一样,带着我穿过环绕着星星彩灯的乐园大门,闯入另一个世界。 虽然表现得慌张又窘迫,但沢田纲吉抓住我手腕时,几乎没有使力,手指虚虚贴在袖口,轻轻一挣就能甩脱。 我跟着他走了几步,一直到耳边被游客的欢笑与乐园的音响声填满,回过头再也看不到SUV和卖花婆婆的身影时,才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沢田君。” 他脚步一顿。 我歪了歪头。 “不管卖花婆婆了吗?” “……”他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回答,“不管了吧。” “司机先生也不管了吗?” “嗯,不管了。” “草垛里的人,也不管了?” “不——呃?!!” 他猛然回头,瞳孔震颤着望向我,哆嗦着嘴唇,身后仿佛出现了天打雷劈、恶浪翻涌的恐怖景象。 ……大概就是“野比大雄被玉子发现了三十张零分试卷”,那种程度的惊骇。 随后,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呜哇”一声松开了我的手腕。 “京、京弥同学,难道已经?!” “嗯?”我说,“已经什么?”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等了半晌,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无论沢田君背着我做了什么,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喔。” 我弯了弯眼睛,慢条斯理地澄清:“只是因为那几位存在感实在太强烈了,想忽视也忽视不了呢。” 沢田君明显松了口气。 “这么说来的话,的确是这样没错……” 说他露出了死鱼眼,刚才的不自然瞬间被浓浓的吐槽欲所取代,看上去深有同感。 我忍不住又笑了两声。 姑且先让沢田君蒙混过关,正打算和他商讨一下接下来的游玩计划,这时,却忽然听见周边传来了陌生又飘渺的声音。 听不出是从哪里传出的声音,但总觉得离自己很近。 “明明很喜——” 沢田纲吉:“呜哇!” 像是被戳到了改变性格的按钮,原本还算正常的沢田君忽然面红耳赤,整个人炸了毛。 没等我发问,他便两眼一闭,抻起脖子,二话不说便指向了某处方位,大声道: “京弥同学、我们去玩那个项目好了!!!” “…那个项目?” 我顺着他手指的目光看了一眼,骤然沉默。 “……!” 很显然,在我短暂的失语中,沢田君也隐隐意识到了不对。 他维持着那副闭眼伸手的动作,过了足足五秒,像是确认什么似的,又屏息凝神了一阵,确认周围只有游客们听不分明的笑闹声,才松了口气似的抬头,看向刚刚自己指向的地方。 然后,僵硬成一座风化的石雕。 ——古堡惊魂。 在人来人往的乐园角落,矗立着这样一座低矮的建筑。 设施入口颇为用心地设计成吸血鬼张开大嘴的模样,挂在顶端的音响尽职尽责地播放着阴森恐怖的音乐,背景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尖叫,检票员正低着头,无所事事地摆弄着手机。 我:“……” 沢田纲吉:“……” 甚至是在人流量最多的周末,身为最受本町欢迎景点的并盛乐园,这间鬼屋门前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不,或者可以说是所有游客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避开这个项目。 到底是差劲到什么地步,才会连检票员都要跑到门口玩手机啊! 这样想着,我深深地、沉重地望了眼沢田纲吉。 “真的要去吗,古堡惊魂。” 接收到我的视线,沢田君磕巴了一下,随即便毫不犹豫地回答: “还、还是算了吧!看起来没什么客人,里面应该也很无聊吧,啊哈哈……” 虽然沢田君肉眼可见地不是因为“里面应该很无聊”才选择退却,但这种时候,我很难不认同他的选择。 …谁来游乐园是为了鬼屋啊!就算真的胆子很大或者对灵异内容很感兴趣,去设计更精致的密室逃脱不好吗! 想到这里,我更加心安理得,于是点点头,忽视了沢田纲吉貌似在打颤的小腿,一本正经地附和道: “沢田君说得没错呢。既然其他游客都避开了,那我们也……” “哦嚯嚯,这位客人,可不能这样说哦。” 有点耳熟的声音忽然从脚下传来。 我微微一愣,低下头,才发现刚才的检票员不知何时放下了手机,已经站到了我们跟前。 很矮的检票员:“我的城堡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进来的,只有收到邀请的客人才能惠顾,这也许才是其他人不靠近的原因吧。” 我:“……”说出了城堡领主的话! 话说回来,这位检票员,无论是声音相貌还是说话语气,都有点似曾相识——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检票员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注视着我,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要来吗,这位客人?”小婴儿语调轻快地推销,“通关的话还能获得抽奖机会,特等奖是学生会项目资金一百万哦。”—— 作者有话说:[彩虹屁]来点游乐园必不可少的鬼屋! 第59章 虽然理由有点诡异,但最终,我还是和沢田君一起踏入了可疑的鬼屋。 “好了,检票成功, 祝你们玩得愉快喔。” 接过手中票据, Reborn从善如流地撕下副券,露出了纯真的笑容……虽然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虽然这家伙完全没想掩饰身份,毫无疑问地把我和沢田君当成白痴在糊弄,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口中“一百万项目资金”的特等奖实在太吸引人了——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进去碰碰运气。 尽管我在这方面的抗性可能很差。 小时候去影院,如果提前落座的话,幕布上就会播放其他影片的预告,而预告当然是不会有预告的。 因此,当时的我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茫然地看完了为时三分钟的恐怖片预告,当晚做了一夜噩梦, 第二天发起高烧。 从那以后, 无论是惊悚电影还是灵异故事,恐怖游戏还是鬼屋, 我都会敬而远之。 不过,考虑到特等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并且鬼屋从外部看起来相当粗糙,又没什么游客,想来应当不会太吓人……单独挑战应该没什么问题。 会有这种想法,实在是因为沢田纲吉的表情太好懂了。 本来就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在听到Reborn所说的抽奖机会后,沢田君整个人都露出微妙的怀疑表情。 “哪里有游乐园的特等奖会是学校部门的项目资金啊, 校长投资的游乐园吗!”他尽职尽责地吐槽了一句,无意识地转头看向我,大约是想寻求认同。 我:“…虽然很有道理,但是我相信柏、检票员先生不会骗我们的,所以我还是打算进去试试。” 毕竟那可是一百万! 回想起他刚才表现出的明显抗拒,顿了一顿,我又体贴地补充道: “如果不想去的话,沢田君在外面等我就好。” 看起来正打算接着吐槽的沢田君,闻言明显愣了一下,眼神中下意识地流露出些许不赞同。 “因为沢田君看起来对鬼屋完全不感兴趣呢,奖项好像对你也没什么吸引力。” 我顺口解释了两句:“毕竟不是旋转木马碰碰车那种很悠闲的项目,对于不喜欢的人来说,强行进入鬼屋应该还蛮折磨的?” 沢田纲吉拧起眉头,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 “给我快点。”Reborn不耐烦地说,“即使是检票员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时间这么宝贵就不要来当检票员啊!” 最后,在检票员Reborn的催促(我怀疑他是故意的)下,看上去抗性很弱的沢田君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个、我和京弥同学一起去!” 他用准备赴汤蹈火的语气说- 虽然大部分情况下,云雀京弥都表现得喜怒不形于色,但对于时刻关注着她的沢田纲吉来说,“京弥同学不太喜欢鬼屋”这件事,其实还算明显。 毕竟从最开始,她就再三确认过目的地,即使他否定的理由相当不靠谱,居然也没有吐槽,甚至顺势同意了他的决策…… 沢田纲吉合理怀疑,如果没有Reborn的利诱,她是真的不会靠近这座设施半步。 不过想到特等奖是一百万,也就不难理解她会忽然改变主意了。 当初因为不良少年袭击的缘故,原本筹备好的体育祭内容全部打了水漂,尤其是学生会出资预定的全校便当,明明已经提前一天全部准备好了,最终还是因为请假人数太多不了了之。 虽然过后总务处也有派人来报销,不过据他观察,这件事应当还是给了京弥很大的刺激、失魂落魄了好几天。 ——总而言之,这个人、明明就很讨厌鬼屋,却还是为了特等奖强行参加了活动啊! 抱着这样有点无语又有点敬仰的心态,他老老实实跟在京弥身后,一步踏进了名为“古堡惊魂”的鬼屋。 与当下流行的密室逃脱不同,这间鬼屋毫无剧情与逻辑,只有纯粹的Jump Scare。 在黑暗的环境下,道具与NPC们不知就会从哪个角落钻出来骚扰一下游客,恶趣味程度简直和门口那位检票员有得一拼。 更糟糕的是,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他还是吃一堑,吃一堑,每次都会被贴脸的吸血鬼吓到。 “——呜哇!!!” 头顶忽然落下半截长长的头发,纲吉一个激灵,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毛茸茸的触感一直贴到脸上,他僵硬地抬起头,果不其然,在天花板上看到了一个穿着血衣的女鬼,四肢不知以什么方式黏在了墙上,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鬼,有鬼啊!!!!!!” 头顶的女鬼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轻飘飘地笑了两声,便在他惊悚的注视下,又壁虎一般从天花板爬走了。 他六神无主地贴到一边的墙壁上,眼泪直飙,直到看着女鬼心满意足地离开,才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缓缓平复着呼吸,一边绝望地闭上眼,不抱期待的祈祷着能回到五分钟前。 真是太丢脸了…… 如果能回到五分钟前,说什么也不要再进这间鬼屋了! Reborn那家伙,说什么可以勉为其难帮一下忙、结果选择了鬼屋啊!这种只会把人吓死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可取之处!就算去坐只有小朋友在玩的旋转木马也比这个好吧! 一面腹诽着家庭教师,他忍不住掀起眼皮,偷偷觑了眼走在前方的京弥。 虽然明显也不太喜欢鬼屋,但不得不承认,京弥表现得比他要冷静多了。 从进入鬼屋到现在,从来没有听到过她大喊大叫,甚至连头都没有低过,唯一要说的话,就是走路姿势有点僵硬…… 这样想着,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即使刚刚头顶上出现了恐怖的壁虎女鬼,从背影看,她也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依然在不紧不慢地前——等、等一等!走路顺拐了啊! 直到这时,沢田纲吉才有些迟钝地意识到问题。 京弥同学表现得这么镇定,好像,不全然是因为情绪稳定啊…? 盯着她越看越狼狈的背影,他迟疑了一瞬,才小心翼翼地喊: “……京弥同学?” 完全没理他。 “呃,京弥同学?” 好像没听见。 “那个,云雀京弥?” 依旧在往前走。 纲吉额角流下一滴冷汗,向前一步,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京——呃?!” 黑发少女猛然回头。 直到这时,借着鬼屋里微弱的氛围灯,他才发现,云雀京弥的面色惨白,灵魂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飘走了。 沢田纲吉:“……” 明明表现得很靠谱、结果好像比他还要害怕啊? ! 他嘴角抽了抽,豆大的汗滴从额角滑过,一时有些无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这时,云雀京弥才像是回过了神,慢吞吞地开口: “怎么了,沢田君?” 沢田纲吉:“……”反应慢了不止半拍啊。 完全不知道怎么说!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她的自尊心,这种事情,就算是他多少也知道,绝对不能当着对方的面直说吧…? 这时,脑中灵光一闪,小春的留言从记忆里缓缓浮现。 【根据小春的观察,她非常习惯帮助弱小!所以阿纲先生,如果觉得难以成功时,可以适当表现出弱小无助的样子,从而激发京弥さん的同情心,获得成功喔~ ! 】 故意表现得弱小…… 他心中猛地一跳,像是抓住了某种关键线索。 随即,身体比思绪先行一步,他张了张嘴,以前从来没有说过的谎言便脱口而出: “就是,稍微有点害怕什么的……” 他放缓了语速,边说边偷偷观察京弥的神情,见她并未流露出反感,才小心翼翼道: “那个,可以拉着京弥同学的手吗?” “……” 京弥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的心跟着高高悬起。 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的话实在有些僭越。 按照常理,他应该匆匆忙忙地收回刚才的话,然后用拙劣的借口给刚刚的行为打上补丁,再自己偷偷懊悔大半天……可是,不知怎地,看到云雀京弥的表情,那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像他其实打心底里,不想收回刚才那些话似的。 沢田纲吉有些困惑地想。 在鬼屋微乎其微的灯光照射下,他看到京弥的眼睫扇动了一下,像振翅的蝴蝶在胃里作乱。 明明背后还有阴森的音乐与乱七八糟的道具在吵闹,他却有一瞬间像是进入了真空世界,只能听到心跳在耳边横冲直撞,砰砰,砰砰。 然后。 在他的世界里,全世界都像进入了电影的慢镜头。 他看见云雀京弥伸出手,犹豫着想要靠近,却始终没有上前。 那双修长的手在空气中微蜷了一瞬,随后,主人便像忽然醒悟过来一样,飞快地想收回手。 “——” 他抿起唇。 鬼使神差地,他先一步伸出手,在她退缩之前,掌心微翻,克制而温柔地牵住了了她的指尖。 云雀京弥的动作似乎一滞。 她屈起手指。 就在纲吉以为她要挣开手,心中一沉,提前感到失落时。 云雀京弥却动了动指尖,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冰凉的手指已经嵌入了他的指缝。 ——十指相扣。 沢田纲吉屏住了呼吸。 “胆子好小,沢田君。”京弥说。 也不知道是在说他怕鬼、还是指别的什么。 沢田纲吉,眼前一阵眩晕。 激动紧张喜悦不安…种种情绪在心里闹成一团,八月的烟火晚会在内心提前举行,伴着砰砰作响的心跳,炸成一簇又一簇绚烂的烟花。 他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态度,只能微微睁大了眼,近乎错愕地望向京弥。 “……京弥同学!” 明明已经入夏,她的手却还是很凉,牵手时存在感异常鲜明,像是握住了某种冰冷而昂贵的玉石。 “嗯?”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于是纲吉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良久,他在从纷繁复杂的思绪里拽出一根线头,犹犹豫豫地憋出来一句: “…那个,谢谢?” “噗。” 京弥忽然笑了一声,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她弯着眼,偏头看他。 沢田纲吉不自觉地红了脸。 幽暗狭窄的鬼屋里,他看到京弥嘴角的虎牙又悄悄跑出来,仿佛真的很开心。 她似乎很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他,才认真地问: “沢田君,真的是笨蛋吗?” —— 作者有话说:本期MVP:小春!十代目用完之后直接春暖花开(?) 这次给两位点播一首《恋人未满》! 「再靠近一点点就让你牵手 你还等什么 时间已经不多 再下去只好只做朋友」 第60章 事实证明, 怕鬼的人不会因为陷入其他情绪而忘记恐惧。 就在他为“京弥同学主动牵了自己的手”这件事而狂喜时,脚踝处忽然传来微妙的触感。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又是一只阴暗爬行的白衣女鬼, 跟在他与京弥身后不知多久, 直到现在才有所行动。 沢田纲吉:“??!!!” 这是什么、物极必反、还是乐极生悲来着? !为什么会有这种和狗仔队偷窥狂一样的鬼啊,这家伙到底看了多久了? ! 然而,在他炸毛跳起来之前,那位趴在地上的女鬼又偷偷挪了个位置,像是刻意躲避京弥的视线一般,冲着他招了招手。 “——?”沢田纲吉微微一愣。 好像没有恶意…? 他毛骨悚然地低头,又是恐惧又是好奇,最终还是仗着自己牵上了京弥的手,略微壮起胆子,勉强低下头,靠近了一些。 随后,他看见女鬼对他伸出大拇指,比了个赞。 沢田纲吉:“……” 这是什么啊! ! 原本的恐惧瞬间化作了浓浓的吐槽欲, 他有点无语地看了眼女鬼。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这位女鬼手上似乎戴着很眼熟的视觉系戒指,而这些戒指,两个小时前,他还在家里见过。 这样一说…… 他忍不住眯起眼,再一次仔细打量起这位伏行在地的敬业NPC。 长发凌乱又歪斜,看起来明显是假发;面部轮廓硬朗,毫无疑问是男性;眼睛是眼熟的绿色,手上的戒指也是某位朋友经常戴的款式…… 难道说? ! “狱——咳呃!” NPC额头冒出冷汗, 手忙脚乱地向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随后,他从怀里掏出纸笔,在上面唰唰写着什么,很快撕下便签,递给沢田纲吉。 【短短十分钟居然已经牵手成功了,真不愧是十代目!您放心,我是带着任务来的,这次的鬼屋之行一定能狠狠吓倒云雀京弥,让十代目大展风采! 】 …果然是他啊! 虽然真的很想吐槽,但狱寺的到来也的确提醒了他某件事——严格意义上讲,他今天不算是来约会的,而是来告白的。 距离骷髅病生效只剩下一个多小时,他居然还在因为牵手的事情沾沾自喜……这样一想,便又忍不住低落下来了。 大概是因为时间紧迫,狱寺的字迹分外潦草,他借着一点微光吃力地完,眼皮不由重重一跳。 虽然能感觉到狱寺君是好心,但是大概没必要了…毕竟他和京弥同学的胆量,加起来也很难无伤通关普通模式的鬼屋啊? 他将便利贴揉成团塞进口袋,正打算偷偷和狱寺君沟通一下,恳请他手下留情,却发现女鬼打扮的狱寺早已不见了踪影。 沢田纲吉:“……” 最终,他和面色惨白的云雀京弥一起被吓得晕头转向。 期间遇到了他这辈子都想不到的吓人手段。包括忽然弹出的尼斯湖水怪、无端开始流血的墙壁、抱着电锯穷追不舍的绿色外星人…… 虽然看起来相当诡异,但鬼屋逼仄又阴森,耳边还有呼啸的风声与婴儿的哭喊,他们的确被吓得够呛。 比他的恐慌还要过分,看似冷静的京弥则干脆在被吓到时抛弃了灵魂,整段游玩过程中,几乎如宕机的机器人一样动也不动,他不得不扣紧了她的手,硬生生拉着她逃过了ET的追捕。 明明只有十分钟流程的鬼屋之行,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花费了整整二十分钟才找到出口。 勉强从出口爬出来,看到天空洒下的阳光时,沢田纲吉的眼角甚至划过了一丝释然的泪滴。 “终于…活过来了……” 听到他的话,一旁的京弥同学默默地低下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假装很忙地开始拆开包装,看起来并不打算和他一起感慨阳光的温暖。 “哦嚯嚯,恭喜两位闯关成功喔。” 检票员打扮的Reborn不知从哪窜出来,仿佛很欣慰地摸着不存在的胡须,身后凭空多出一面五彩缤纷的大转盘。 “现在可以抽奖了!” 他说着,退开一步,让两人看清楚转盘上的奖项。 “特等奖是学生会资金100w,一等奖是彭格列豪华游轮行,二等奖是加百罗涅赞助的超级跑车一辆,三等奖是文具套餐。请抽奖吧,两位客人。” “……等等,”虽然腿还有点发软,但是思绪显然已经回归了正常。纲吉不禁露出了死鱼眼,毫不客气地吐槽道,“三等奖和其他的也差太多了吧!太敷衍了!” “我们的每一项奖励都是精心设置过的。” 检票员意味深长地回答了他,随后便移开视线,看向走上前的京弥,颇为浮夸地“哎呀呀”了一声。 大概是还没有缓过神,她的动作仍然有些僵硬,难得没有在这种情况附和着吐槽,只是一言不发地转动了转盘。 “——” 指针在“豪华游轮”的奖项上面停留了半秒,又险伶伶擦过了“超级跑车”,最终缓缓指向了最敷衍的三等奖。 Reborn抬起脸望向京弥,以一种超市门口抽奖活动专员的语气,颇为捧场地称赞道: “这位客人,您的运气很不错,抽到了文具套餐呢!” 沢田纲吉:“……” 运气不错在哪里啊! 像是感受到他无语的视线,检票员悠悠转过头,看向他时立刻垮下脸,语调平平地冲着他棒读道: “好了,这位客人,请抽奖吧。” “…区别对待太明显了!” 他愤愤不平地吐槽了一句,还是老老实实走上前,多看了一眼写着“ 5 %”的特等奖,深吸一口气,抓住转盘边缘,默默许愿。 如果能抽中特等奖的话、京弥同学应该会很开心吧——就这样闭上眼偷偷祈祷,万一真的有神仙听到后显灵呢! “——谢谢惠顾。” 小婴儿面无表情地念道。 果然!从小到大一次奖都没有中过,就连“再来一瓶”一年也不会超过两次,这样的他完全没办法帮京弥同学赢到想要的奖项啊…! 虽然毫无意外,但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垂头丧气地接受了事实,正打算转身离开,却听见Reborn在身后道: “慢着。” “?!” 他有些惊喜地转头。 难道说, Reborn终于大发善心、看他们两人在鬼屋饱受惊吓又抽不到特等奖,所以才来送温暖了吗? ! 小婴儿慢悠悠地递过来两张票。 “这是古堡惊魂的门票,如果还想再体验一次的话,下次可以免费入场喔。” 沢田纲吉:“……” “谁会想再来啊!” 盯着Reborn黑黢黢的双眼,他忍不住大声道。 小婴儿沉沉地望着他片刻一直地在纲吉隐隐有些心虚、额角沁出冷汗的时候,他才若无其事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 “哎呀,”Reborn状似惊讶地感叹道,“居然已经三点钟了呢。” “三点了?!” 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瞪大眼,飞快地从口袋中抓出手机,重新确认了一下时间。 三点零五分。 骷髅病是在一点左右发作的,也就是说—— “还、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绝望地呐喊- 根据大家整理的“游乐园超速告白攻略~完美应对骷髅病”计划表,原本他应该是在一小时内依次完成峡谷漂流、茶会咖啡杯、气球射击、旋转木马等项目,最后在夕阳余晖中将提前买好的小猫发箍为京弥戴上,并且鼓足勇气说出“我喜欢你”之类的告白宣言才对。 然而,理想和现实之间总是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自从骷髅病在不合适的时机发作、 Reborn莫名其妙地加入,两人半推半就地进入“古堡惊魂”(现在应该叫“世界未解之谜惊魂”了)之后,他的告白计划就朝着不可名状的方向一路狂奔,再也回不去了。 具体表现在—— “哇啊!又一枪!” “已经连中二十发了……” “这下可以拿到一等奖了吧?真好啊,大号的轻松熊玩偶~” 没错。 原本计划是倒数第二项活动,应该在十分钟之内完成、并借此展现他“在世界第一杀手的教导下锻炼出的精准枪法”(Reborn言)的气球射击,到目前为止,已经进行了二十分钟。 并且,不包括刚刚的特等奖在内,京弥已经打下了五只大小不一的娃娃了。 而此时此刻。 “沢田君,对哪个娃娃感兴趣呢?” 仿佛对身旁围观群众的赞叹闻所未闻,京弥淡定地放下枪,微微侧过头,露出小半张白皙的面庞,平静地问他。 沢田纲吉:“……” 不对吧…! 虽然的确如预期般展现出了精准的枪法没错,但是、但是这个展现枪法的人,完全跟设想中不一样啊! 纲吉在心中无声流泪。 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京弥扎起头发、连打二十个气球还游刃有余的模样,真的非常非常帅气。 平日里她一向以优等生的面目示人,乌黑柔软的长发常年披在肩上,衬衫纽扣总是系到最上面,生徒会的袖章一丝不苟地别在袖子上,沉静斯文,无可挑剔。 唯独黑曜那一次,从幻术中挣脱后,京弥短暂地拿出过一只小型制式手.枪,向被操纵的碧洋琪开出过一枪——哪怕里面装的是麻醉针。 虽然说出来有些丢脸,但在那之后的一周里,他其实连续几天都梦见了那一幕。 那时他对自己的情感还很模糊,但潜意识是不会骗人的,因为梦中总能看见她束起长发、抿唇开枪的模样,导致住院的那几天,每次看到京弥,他都要恍惚一阵子。 以至于现在京弥同学站在他身旁,纤细的手紧握着气.枪,优雅冷静地问他想要什么玩偶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尴尬窘迫。 相对的。 虽然内心还能镇定地吐槽,但身体似乎已经脱离了掌控,血流从四肢百骸疯狂上涌,全部义无反顾地冲进脑袋。 “砰”的一声,他整个人活似炸开的爆米花,从头红到脚,连头顶也升起了滚烫的蒸汽。 ……这还不是全部。 不知道骷髅病是否会受到患者心态的影响,原本据说只是“每十分钟发作一次”的骷髅病,在他浑身发烫的时刻,居然不长眼色地提前叫嚣起来,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明明很喜欢她。 】 骷髅的声音飘飘悠悠传到上空。 【但就算时间所剩无几,也想不到该如何表白。 】 【只能像笨蛋一样站在身后看她开枪,心里偷偷高兴。 】—— 作者有话说:狱寺君:(为了十代目的幸福含泪做鬼) 60-70 第61章 …恶劣, 真是太恶劣了! 虽然这个骷髅病Plus·beta抖出来的事情没有旧版严重,但是每次都会选在最不恰当的时候开口! 纲吉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连这种情况也在Reborn的意料之中。 万幸的是,因为云雀京弥的枪法太过引人注目,周边已经陆陆续续围上了不少游客,大家都在和同伴讨论,注意到他的人其实很少。 只是他离京弥最近,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听到。 为此,他不得不手慌脚乱地捂住衣领,试图将骷髅的声音藏到布料之下,并欲盖弥彰地指着某个玩偶,抬高声音回答她: “我…我觉得那个娃娃长得很可爱!” 围观群众们顺势望过去,纷纷发出了“哇啊”的声音。 沢田纲吉:“……” 虽然人设变得很奇怪了,但是为了防止骷髅病的声音传到京弥耳中,也只能这样了! 京弥也看了过去,随后微微扬起眉,露出了有点诧异的表情:“要那个吗?” 射击摊位的玩偶都整齐排列在置物架上,这次绝对不会出现随便一指就指到鬼屋的情况了,因此,纲吉头也没有回,疯狂点头。 “那个好像是特等奖,要求很苛刻, 需要需要五十枪啊。”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她的表情里完全看不出丝毫困扰…倒不如说,简直是兴致勃勃。 沢田纲吉微妙地幻视了云雀学长,觉得他乐此不疲地找Reborn单挑也是这副模样。 想到此处,他心中无端升起一种诡异的心虚, 忙道: “要求这么苛刻的话还是算了吧…!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 云雀京弥:“是吗。但那个可是足足两米高的等身卡比兽呢?带回家的话很有面子欸。” 两、两米高? ! 他悚然一惊,后知后觉地朝刚才指向的地方看过去,才发现那只卡比兽因为体型过大,不得不放在射击摊位外,只在角落里挂着一块小小的牌子,写着“特等奖: 50枪”的要求。 纲吉瞪大了眼睛。 因为太大了反而直接把它忽略了!而且这种玩偶,就算打下来也很难带着它继续游玩吧? ! 他思绪飘忽了一阵,忽然幻想起自己在将落的阳光下,吃力地抱着京弥送的超大卡比兽,从玩偶背后探出半个脑袋告白的场景。 【京弥同学,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 【…谢谢?但卡比兽好像不是这种设定吧? 】 ……天崩地裂! 抱着比自己高那么多、比例接近正方形的玩偶告白,毫无疑问最后只会变成喜剧演员啊! 他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想,再次拒绝: “还是算了!!” “……” 没有回音。 纲吉愣了一下,心中忽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忙抬起头,视线在人群中逡巡片刻,才发现云雀京弥怀中抱着两把新的气.枪,正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摊主站在她身后,一只手将纸钞叠好塞进口袋中,笑眯眯地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这只卡比兽已经放在这里三个月了呢,说不定你可以把它带走,加油啊小姑娘!” 沢田纲吉:“……” 居然已经去买了次数……效率未免太高了吧!而且怎么看都只是京弥自己想多玩会儿射击而已! 虽然这么腹诽着,但只要一想到她这样做也有自己的原因,心里竟然又生出一丝微妙的窃喜。 - “四十五枪了!” “呜哇!居然一枪都没空过,明明看起来就是普通女国中生啊?” “不可思议…渡边君想要这只卡比兽已经半个月了,最高也就打过二十三枪,这下他肯定要伤心好久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些惊呼与感叹随着风灌入她的耳朵。 云雀京弥恍若未觉,双手稳稳地把持住枪身,目光专注,看向墙面上的气球。 ——扣动扳机。 气球应声破裂。 身后的人群又一次发出惊呼。 摊主笑着计数。 “四十六枪!”大方的摊主说,“因为一直没有空枪,所以这四十六枪已经比很多人的五十枪都厉害了,如果你不想玩了,现在就可以把战利品抱走哦?” 京弥眨眨眼,顺手将额边沁出的细汗抹去,镇定地摇摇头。 “没关系。” 其实五十枪尚且不够,如果能一直继续下去,云雀京弥认为,自己至少可以坚持到八十枪不空。 因为投掷与射击,一直以来都是她最擅长的。 她心想。 与体术高超的兄长不同,她幼时因为身体有恙,大多数时刻只能窝在房间里读书。后来某次新年,妈妈从美国带来几只靶盘,原本是打算放在客厅给精力过剩的云雀恭弥打发时间的,却成了她大多数时候的玩具。 先瞄准,再投掷,发力方式只要足够正确,就算手腕力气没那么大也能成功中靶。 这是她少有的、可接触的竞技项目。 最开始的时候,她和云雀恭弥的胜负还是五五开;在她花费一周时间,无师自通地掌握了正确的投掷方式后,她便逐渐压过兄长一头;一个月后,云雀恭弥便因为开始拒绝和她比试,因为他们十次比赛中,京弥往往能赢下九局。 后来,就连父母都注意到了她在飞镖竞技上的天赋。为了护身,妈妈干脆带她去了射击场,尝试着教她枪械的使用。 而她也不负所望,和云雀恭弥一样掌握了自己的专长。 在枯燥无趣的生活中,她逐渐学会把一切小玩意当成飞镖投掷,尤其是随身携带的硬币,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用它们逆转一些不太漂亮的局面。 后来云雀恭弥只身前往黑曜,她敢在没有其他信息的情况下前去探查,也是因为家里保险柜藏着枪械,而她取了麻醉枪随身携带。 所以其实,如果身边不是跟着沢田纲吉的话,她也许会把一整天的时间都花费在气球射击上。 思绪短暂地飘回童年,她很快定下心神,垂眼,动作熟练地拉栓,再次将气.枪抬起,对准下一个气球。 “——砰!” 第四十七枪,围观群众又是一阵兴奋的叫好。 京弥的嘴角不自觉泄出两分笑意。 “马上就要拿到了喔?” 她微微偏过脸,冲着沢田纲吉露出一个难得纯粹的笑容,藏起的虎牙招招摇摇地探出头来,顾盼生辉,是她以前从未展露出的愉快表情。 沢田纲吉微微一愕,险些被这笑容晃晕了神,空白了半刻,才支支吾吾回应。 “啊、是呢!京弥同学真的好厉害……” 京弥于是又笑了。 “沢田君,等着吧。”她说。 紧接着,第四十八枪、四十九枪飞快命中,京弥游刃有余地拉栓抬枪,正打算一鼓作气,把最后一枪开出后拿下奖励,背后围成一圈的人群却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讨论声。 听着似乎有点恐慌。 “等等,那个是……” “不良少年,是不良少年吧?” “咦,渡边君?是因为听说卡比兽快被人拿走了,所以才急匆匆赶过来的吗?” 这一回,京弥总算听清楚他们在讨论什么了。 喜欢卡比兽的渡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是哪里来着? 原本集中的注意力被这道插曲所打断,她下意识地回过头,顺着人群遥遥望去。 ……视线尽头,似乎出现了某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黑发蓝眼,衬衫洁白,深色外套披在肩上随风飘动,正红的风纪袖章一丝不苟,配上那张优等生的斯文面孔,他看起来更适合出现在清晨的学校门口,而不是休息日的游乐场。 京弥脸色倏地一变,几乎想要当场扔下气.枪,趁着人多立刻跑路。 然而,没等她做出反应,人群便如潮水向两侧退开,原本充斥着欢笑与音乐的乐园兀的一静,周遭忽然响起一阵激昂的钢琴声。 随后,周围回归寂静。 ——紧接着,某人的身影出现在道路那端。 “……” 用来射击的自制枪还挂在手上,京弥面无表情。 在她麻木的注视下,风纪委员长冷着脸,缓步走到她跟前,路过沢田纲吉时,甚至颇为刻意地瞥了眼他。 无辜的沢田君忽然收到了委员长的眼刀,打了个寒噤,下意识朝她看了一眼,露出了茫然又可怜的神情。 云雀恭弥冷笑一声。 京弥:“……” 太幼稚了,小学生吗! 直至此时,她才终于回想起,围观群众口中那位“喜欢卡比兽的渡边”究竟是谁。 ……不出意外的话,渡边应该就是那位当初被草壁学长赋予“临时会计”称号,但因为上周数学测验只有八分,害怕坐牢所以干脆拒绝了的风纪委员。 先不提为什么风纪委员会在这里,只不过玩了会儿射击就被云雀恭弥找上门来、这家伙难道连游乐园的监控都能拿到吗? ! 虽然有点不满,但她还是冲着兄长扯了扯嘴角,打了个毫无意义的招呼: “…好巧呢,哥哥也来游乐园玩?” “……” 云雀恭弥以一种“你被草食动物同化了吗”的嫌弃眼神看了眼她,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做出了简短的答复: “来收保护费。” “哦。哥哥还是去其他地方收吧。” “?” “摊主小姐今天亏损了,交不了太多保护费。” 云雀恭弥低头看了一眼。 巨型卡比兽和大号轻松熊已经被摊主提前拿出来,堆放在一起,旁边还有零星几个中小号的玩偶,显然都是她的战利品。 身为兄长,他很给面子地赞叹了一句:“哇哦。好厉害。” 京弥:“……” 她等待了片刻,这位随地收保护费的不良少年领袖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要走的模样。 “…哥哥,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云雀恭弥:“你一个人来?” “不是。我和沢田君一起的。” “嗯。”他从善如流道,“那我是来找茬的。” 说着,在沢田纲吉恐慌的注视下,他脸色平淡地抽出了浮萍拐。 “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想找人打一顿。”—— 作者有话说:让沢田君再挣扎一章[垂耳兔头] 第62章 “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所以想找人打一顿。”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纲吉确定,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一定是在看自己。 【虽,虽然看上去很恐怖,但是周围有这么多人,场地也很拥挤,就算出手也很容易误伤……云雀学长他,应该只是单纯地恐吓吧? 】 努力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纲吉抑制住自己撒腿就跑的冲动,努力维持着僵硬的表情,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 【总之、希望云雀学长恐吓完就立刻离开吧!说起来已经在气球射击的点位耽误很久了……呜哇,骷髅病还剩多长时间啊,总不至于在告白之前还要被风纪委员追杀吧? ! 】 然而, 冷血无情的风纪委员长却并不打算给他瞻前顾后的机会。 正如童话中的坏皇后总能想到办法为难公主一样,云雀恭弥找他的麻烦, 从来不需要费心。 “——” 只是思索了片刻,这位凶名赫赫的风纪委员长便想到了合适的罪名,盯着他时,缓缓勾起一抹凶神恶煞的笑容。 “沢田纲吉。你是在唆使学生会会长群聚吗?” 沢田纲吉:“……”群、群聚? ! 尽管有些不合时宜,但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无力吐槽的表情。 【明明我和京弥同学只有两个人啊!就算是在学校、群聚也得算三个人起步吧? ! 】 太诡异了……这个借口,非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好像自己考了全班倒一,根津还要提着他的试卷质问他抄了哪张零分试卷一样。 完全就是没事找事啊? ! 并且很显然,从京弥的表情来看,她也完全无法理解这项罪名。 莫名其妙“被群聚”了的学生会会长沉默了片刻,镇定地反问他: “两个人也算群聚吗?” “算。” “如果一定要说群聚的话,其实游乐园的所有人都在这么做吧?” “……” “哥哥?” 也许是京弥的表情过于微妙,让人一时难以回答。 于是,本该来收保护费的风纪委员长干脆选择了无视。 他若无其事地转头,一掀眼皮,目光淡然扫过身后围观的一圈游客。 游客们顿时作鸟兽散。 很快地,原本陆陆续续聚集在外圏的围观群众便走了个干净,刚刚完成收费的摊主也不知所踪,原本热闹的射击摊位上,一时只剩下了他们三人……以及聚在后方、看似清点保护费,实则偷偷八卦的风纪委员们。 方圆五米内再无一人,风吹过枯草团,悠悠从她面前滚过。 一副清场的模样。 京弥:“……” 虽然兄妹之间很少干涉彼此的行程,但她对兄长的习惯也有基本的了解。 以云雀恭弥的性格,收保护费收到一半中途易辙,忽然来找路人的麻烦是绝无可能的,再联系起刚刚围观游客口中的“渡边君”,很难不怀疑就是这家伙在告密。 她微微眯起眼,扫了眼远处的飞机头队伍,果然在其中看见了那位渡边君。 与其他交头接耳的风纪委员不同,渡边显然对他们异常关注,尽管正猫着腰躲在草壁身后,但还时不时抻着脑袋往射击摊张望,满脸心虚。 ——从表情来看,好像不是故意的。 京弥防患未然地想,如果真的打起来,说不定能从渡边这里突破。 比起紧张到浑身僵硬的沢田纲吉,她的心态要好得多。在意识到云雀恭弥可能只是意外得知他们在游乐场、顺便过来看两眼之后,她干脆将怀里的气.枪撂放下去。 弯腰将旁边几只体型较小的战利品捡起,京弥顺手把一只鹅黄的小鸟玩偶塞进云雀恭弥怀中,用息事宁人的语气说: “这个给你。风纪委员都在后面等着呢,哥哥还是去收保护费吧。” “?” “不要吗?” “……”云雀恭弥接过去了。 他拿着神似云豆的玩偶,盯着她沉默片刻,意外地没有追究,反问:“另外那些呢?” “什么?” “玩偶。” 他将巴掌大的云豆公仔放进口袋,指了指一旁的超大卡比兽,难得心平气和,问:“要让风纪委员帮忙带回家,放到你房间里吗?” “不用了。”京弥眨了眨眼,飞快回绝,“那个是送给沢田君的。” 云雀恭弥:“……” “毕竟是周末,风纪委员也需要休息啊。” “……” “怎么了?” “……” “等一下、哥哥?!快把浮萍拐收回去!” 在听到某个关键词后,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拿出了武器,四周的气压再一次变低。 ——好、好恐怖的杀意! 感受到身上的视线,沢田纲吉骇然抬头。 【…这个人,难道是因为只得到了一个小号玩偶所以在生气吗? ! 】 他惊疑不定地想。 在他恐慌无措的注视下,原本接过小鸟玩偶、好像气消了的云雀学长,状似平静地提起了浮萍拐,周身的浮现出有如实质的黑暗气息。 ——如同被惹怒了的克苏鲁古神,云雀恭弥背景黢黑,双手持拐,微微眯眼,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 ……甚至连那些看热闹的风纪委员都围过来了! 他颤抖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云,云雀学长,那个,卡比兽、只是——” “嗯?” 云雀恭弥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你已经准备好遗言了吗?” 纲吉:“……” 纲吉:“…………” 纲吉:“对不起——救、救命啊!!” 他吓得魂飞魄散,视线不受控制地在四处徘徊,很没出息地开始思索如果挨了揍该往哪个方向逃窜。 …老实说,虽然很恐怖没错,但是因为每次和京弥一起都会被云雀学长追杀,所以他好像渐渐也有些习惯了。 在成功向京弥同学告白之前,他可能会先成为第一个适应被云雀学长追杀的人。 沢田纲吉有些苦中作乐地想。 穿着立领制服的风纪委员们步步紧逼,他流着冷汗步步后退,如同在野猫眼皮下、走投无路的家鼠。 只是,还没等他退至无路,背在身后的手却忽然被谁拉住。 “…?!” 意识到是谁之后,他僵硬了一瞬。 京弥拽住他的左手,力气分明微弱,纲吉却像傀儡一般,不受控制地向着她的位置走了两步。 清苦微凉的气息伴着风传入鼻腔,也许是因为受到威胁过度紧张,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发出狂乱的声音,一声重过一声。 他感到云雀京弥略微靠近了自己耳边,那气息更加强烈,像草药混合着柑橘,苦涩又清冽,靠近香气的左耳不受控制变得通红。 “说过好几次了,不要总做出一副认命的表情啊。”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带着气音提醒,“沢田君不是很厉害的吗?试试看反抗一下那位独.裁的委员长呢,就像我之前一样。” “就、就算京弥同学这么说。”他气息不稳,红着半边耳朵反驳,越说越虚弱:“我也,没办法打败云雀学长啊……” 话音将将落下,喧闹的乐园中,四面八方忽然响起平稳的播报声。 【现在是下午三点五十分,距离今日花车巡游还有十分钟。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进入指定观看区内,避免拥挤或推搡。 】 【现在是下午三点五十分,距离今日……】 心思飘忽,这段播报便随着风灌进耳中,纲吉不由顺着时间思索起来。 三点五十分…… 不出意外的话,他的骷髅病发作是在下午一点,而Reborn所说的,全面发作的时间是三个小时后。 ——也就是说,留给他告白的时间,只剩下了十分钟。 想到这里,他心中“咯噔”一下,从头到脚凉了半截。 忍不住抬起眼,云雀恭弥正带着风纪委员们缓步逼近,如同魔王城中的恶龙与他的魔王军团,气势汹汹。 【这种情况,到底要怎么才能逃离啊——! ! 】 他有点绝望地想。 刚刚还义正言辞地京弥说着“打不过云雀学长”,现在只能看着风纪委员步步紧逼……难道他只能在这种情况下告白了吗?无论怎么看都很丢脸啊…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骷髅病发作、直接死掉算了! 抬起眼,便是游乐园正中央,观景塔上悬挂着的彩色时钟。 指针滴滴答答不断地转动,花车巡游的倒计时仿佛成了他生命的倒计时,周身似乎还残留着京弥清冽苦涩的气息。 Reborn还在鬼屋门口检票,伙伴们分布在乐园四处,此时此刻,就算想要求助也找不到人。 他死死咬住唇。 脑中如走马灯飞快地闪过种种画面,赧然递出的粉红花束,黑暗中紧紧交握的双手,表情悠闲的大号玩偶。 喜欢。 想靠近。 必须告白。 …沢田纲吉抿起干涩的嘴唇,微微闭眼。 在某个刹那,他几乎就要鼓起勇气,在这种糟糕的场合,在风纪委员的注视之下,不顾一切地宣誓出自己的心情。 然而,就像所有故事中,救世主永远会在主角穷途末路时突然降临一般。 就在他眼睁睁看着云雀学长的浮萍拐落下,如鲠在喉的告白就要狼狈脱口时。 在那之后的下一个瞬间—— “双倍炸弹!!” “万紫千红!” 寂静之中,一男一女的声音忽然重叠响起。 他蓦地睁开眼,犹如教母赐下的礼服与南瓜马车,在他怔忡的注视下,半空中蓦地出现了数只炸药与料理盘。 紧接着,有毒料理伴着火药“噼里啪啦”落了满地,炸药轰然炸开。 周遭泛起滚滚烟尘,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而后,狱寺隼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十代目!请带着云雀,前往下一处地点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毕竟你也交了学费呢。”碧洋琪的声音平稳又轻松,“一定要成功啊,阿纲。” 沢田纲吉恍惚了一瞬,不可思议地睁大眼。 “狱寺君、碧洋琪——!” 他又惊又喜,满含感动地望向他们。 哪怕知道朋友们看不到,他还是在浓烟中重重点头,作为对朋友们的回应。 随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他反手握住京弥微冷的手,在扰人的烟尘中,直直望进她青蓝色的双眼。 “京弥同学,之前说得没错。” 抛开身后的一切喧嚣,他认真地说: “其实,我也想试着反抗一次云雀学长……所以,可以邀请京弥同学一起逃走吗?” “……” 云雀京弥似乎怔了一怔。 仿佛催促一般,乐园的播报再次响起。 【现在是下午三点五十五分,距离今日……】 他的手心沁出细汗,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如同矜持优雅的公主一般,京弥微微歪了歪头,表情分明困惑,眼中却好像含着了然的笑意。 ——于是,勇者等来了她的答案。 “好啊。”京弥说。 与此同时。 乐园遍布的音响中,钢琴声忽然响起。 花车巡游的前五分钟,世界奏起轻快而浪漫的交响曲。 少年紧紧拉住公主的手。 在喧嚣吵闹的乐园中,他们朝着目标的摩天轮,展开了短暂而轰烈的逃亡。 —— 作者有话说:不出意外告白就在下一章了! 这是最后一章存稿了……之后能不能准时更新只能看我的脑子和手争不争气了(痛哭) 最近降温,大家注意保暖!天气一变我的精神就很恍惚,写作效率也变低了orz 第63章 “——真的没关系吗, 京弥同学?” 沢田纲吉微微皱眉,关切地看向我。 我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冲着他摇摇头,勉强平复着呼吸。 也许是刚才在射击上消耗了太多精力, 即使只是几百米距离的短跑都有些吃力。 所幸, 因为最受欢迎的花车巡游马上就要开始,游客们几乎都聚集在既定路线的两侧, 因此从射击摊点到摩天轮的这段距离, 我们几乎没有看到其他人。 我站在原地缓了缓神,在沢田纲吉担忧的目光下,慢慢直起身。 摩天轮就在眼前。 此时快到下午四点,日光温柔倾斜,将树影拉得很长。高空的音响中播放着轻盈的乐曲,鸟鸣恰如其分地混入其中。 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映着摩天轮糖果色的外漆,世界格外明亮。 “沢田君,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里吗?” 我问。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似乎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含糊道: “啊。” 我眨眨眼,忍不住抿起唇。 “可是摩天轮很无聊啊?” 沢田纲吉一瞬间露出有些无措的表情,很快便整理好表情,没什么底气地反驳: “也,也没那么无聊吧…?” 从刚才到现在,他的表情始终有些拘谨,与我并肩走到售票处,才似乎松了口气, 迫不及待地结束了话题。 “那个,我们需要两张票,请问——” “哟,阿纲!等你好久了……啊,果然把京弥带过来了吗?” “阿纲先生!哈咿、太好了,京弥さん也在!” 轻快的声音一前一后,忽然响起。 我愣了一下,看着售票亭里钻出两个熟悉的脑袋,竟然是穿着游乐园制服的山本与小春。 …大家最近都很缺钱吗?怎么一个两个都在游乐园打工。 小春也就算了,山本君周末不是一向都在竹寿司帮忙的吗? 还有,“果然”把我带来了是什么意思,串通好的吗? 然而,没给我深入思考的机会,山本君已经兴致勃勃地撕下两张票据,飞快塞进我和沢田君手中,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好啦、门票给你们。快进去吧!” 小春也快步上前,推着我们走向通道。 “我们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只要阿纲先生和京弥さん一上去,摩天轮就可以启动啦!” “山本、小春?!” 半推半就地走到车厢门口,沢田君的脸上浮现出些许茫然。回过头,便看到两人笑容满面地冲着我们的方向用力挥手。 “……” 他露出了有点感动又有点无语的表情。 随后,沢田纲吉神色微微一定,像是鼓起勇气一般,兀地抬头看向我,神情谨慎又认真。 我耐心等着他开口。 随后,他问: “那个,我可以和京弥同学同一个车厢吗?” 我:“……” 刚才明明露出了面对世纪难题的苦恼表情,结果只是想问能不能和我同一个车厢吗? 也许是见我久久不答,他勉强算作严肃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些许紧张,微微睁大眼,眼神中甚至透露出几分可怜,目光紧紧地盯着我。 “可,可以吗?” “……”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回答。 “不可以。因为我想和柏林老师一个车厢。” “——什,什么?!” 沢田纲吉露出了天崩地裂的表情。 非要形容的话,就好像为了买偶像专辑而在唱片店排了七个小时的队,满心期待地排到后被告知这位客人您排错地方了,这里其实是卖鲷鱼烧的。 满脸的不可置信与绝望,我什至隐约看到了他的灵魂从嘴里飘了出来…沢田君好像快要升天了。 我:“……” 这个人,难不成真的是笨蛋吗?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总不能任由他变成被抛弃的小狗。顿了顿,我才慢吞吞地开口: “当然是骗你的。” 沢田君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下他应该会露出被欺骗的羞愤表情才对,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我面前好像越来越没有脾气,即使是现在这样,也没有露出半分不满。 这样想着,解释的话便脱口而出。 “因为刚刚的问题很奇怪。”我说,“如果连摩天轮都要单独一个车厢的话,沢田君只需要把票送给我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带着我来这里呢?” 难道只是觉得下午四点的风景很好看,一定要在摩天轮上才能欣赏吗? 沢田纲吉哑口无言。 我笑了起来: “沢田君总好像是答不上来我的话,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不过我也没有太期待他的回答。毕竟从下午见到他开始,沢田纲吉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而我也从来不喜欢强求别人。 于是,我先一步走进了摩天轮的吊舱之中- 沉默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摩天轮升空。 我坐在舱内,平静地俯视着下方,看到巡游的花车已经从城堡驶出,成群的游客簇拥在道旁,周边是四散升腾的彩色气球,每个人都好像很开心。 这样的场面,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见过。 仔细一想,游乐园有关的记忆居然还要追溯到十岁之前。那时从杂志上看到游乐园介绍的我满心向往,惦记了许久,后来生日终于如愿和哥哥一起去了乐园,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那时我什至以为乐园就应该是这样的。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父母为了照顾我,特地选择了包场。 再之后,因为身体原因,无论是长久排队还是游玩刺激一点的项目都被禁止,我也就没有心思再去第二次了。 所以严格来说,今天其实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见识到“普通的游乐园”。 我抬起眼。 “沢田君。” “!” 他像是被惊醒般,立刻抬头,有点紧张地看向我:“怎么了,京弥同学?” “说起来,这算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场。” “……” “虽然不知道大家都是什么流程,但应该不会只是两个人坐着,什么也不说吧。” 沢田纲吉有些茫然地看向我。 “摩天轮已经走过三分之一了。”我提醒道,“如果还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就抓紧时间吧。” 他磕巴了一下:“什,什么话?” “问我吗?那我也不知道啦。”我向后靠了靠身子,懒洋洋地说,“因为沢田君一整天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经常盯着我出神,所以才忍不住问的。” 他沉默了一瞬。 “没有吗?” “……” 也许是今天犹豫的次数太多,连自己也感到了不好意思,在短暂的缄默后,他蓦地抬起眼,轻声道: “…有的。” “那么,是什么呢?” “是——” 我眨眼。 “是之前、京弥同学在天台上问我的问题。” 摩天轮继续缓缓上升,远处的城堡露台上突然飞起大片白鸽。仰望着天空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伴着音响里温柔的乐曲,模模糊糊传入耳畔。 “那天京弥同学问,我最喜欢的人是谁。” 沢田纲吉注视着我。 依然是那双暖棕色的双眼。 比起其他男生,他的眼睛似乎更圆一些,眼尾微微下垂,总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也许正因如此,才会在最开始承担起同学不愿做的值日,又在偶然之下撞见狼狈的我。 “那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本来不应该犹豫就能答上来的。”他说,“但是,因为被京弥同学见过太多难堪的样子,所以一直不敢开口。” 在意识到他要什么之前,直觉已经先一步做出警告。心脏莫名其妙空了一拍,我不由自主地睁大眼,定定地望向他。 白鸟从摩天轮外展翅掠过,我听到它翅膀扇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内格外清晰。 “我喜欢京弥同学。” 他说。 “……” “之前在黑曜的时候,碧洋琪和我说,京弥同学会生气,全都是我的问题。后来想了很久,也许是因为我一直,一直都没有和京弥同学说清楚。 “虽然说出口很逊……但是,我其实,从来没有喜欢过其他人。之前的告白其实过了一周就忘记了,后来也没有再和京子有更多交集。因为学生会和彭格列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发现哪怕一个月见不到京子,也不会难过或不安。 “可是,我会担心见不到京弥同学。一天不见就会失落,会控制不住地去想你。住院的最后一周,京弥同学都没有让我和你见面…… “见不到你的时候,害怕你偷偷生气,或者像之前一样,露出想要落泪的表情。也不希望你见到高桥同学,不希望你收到其他男生的示好。我想你开心,想你健康,想你对我笑,想京弥同学每天都能收下我的花。如果不可以的话,就那一直开心健康好了,就算没有我也要一直这样。” “……” “还有,之前在黑曜的时候,我抓住京弥同学的手打自己,是因为我让狱寺君拦住了你、浪费了救云雀学长的时间,还害你生气晕过去。当时除了想救下大家,我还在想,如果京弥同学这样做,也许……也许能,稍微好受一点。 “之前在天台也是。不回答京弥同学的问题,是怕你看不起我。明明之前在你面前和其他人表过白,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擅自喜欢上了京弥同学。我怕京弥同学发现我的心思,可是怎么样也控制不住喜欢你,就算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开口,却还是一直在犹豫,让你不开——” “没有。” 我轻声打断他。 告白被迫终止,沢田纲吉迟缓地眨了眨眼,眉头困惑地蹙起,茫然而忐忑地望向我。 “没有不开心。”我说。 或许勇气也会传染。在听完他整段整段的笨拙告白后,本该沉默掌握主导权的我,终于还是放弃了计较胜负。 “因为我一直在等,等沢田君亲口告诉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摩天轮升至顶点。 夏初的日光透过玻璃,将厢内照得清澈明亮,我听见巡游的乐声逐渐远去,人群的欢呼变得模糊。 沢田纲吉睁大了眼。 —— 作者有话说:告白了!终于写到了这里……比我预期的要晚好多,但至少还是说出口了,总而言之我先撒花了! (喂) 不过两位的感情还没有进展到更亲密的阶段,所以之后还是会有一些相关剧情的! 然后很不好意思地和各位说一件事: 在这一章之后,我可能无法保持在固定时间日更了,目前预计是随榜更新,也就是每周至少更新1w5 。 也许大家也从我回复评论的频率可以看出来,这些天精力实在不济,虽然很想一一回复大家,但是连组织语言都有些困难了。 其实本文从15w字,大概是黑曜开始就有些卡文,开文至今,我的作息大概已经轮回了两次,最近精神非常恍惚。因为前几天温度骤降,不知道是生理还是精神上的,好像控制不住地嗜睡,脑袋也很不清醒,原本三四个小时能写完的内容,断断续续一整天都写不出来。 虽然尝试着努力过,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现在已经属于衰竭状态了,本来想着努努力十月份保持日更,但其实本文基本没什么收入,全勤奖未必能买一杯奶茶,于是又开始丧气…… 我担心一直强撑下去会影响文章质量,导致大家在后期看到的内容变得很怪异,所以决定稍微放缓更新频率,保持内容的水平。 我个人比较重视的告白桥段写完了,根据自己的构思,后期应该还会有几段比较有趣的副本,虽然匆忙在这里收尾也可以,但我还是想尽力写出一个完整的故事,让故事前期埋下的伏笔都有着落。 总之,感谢各位支持!本章掉落红包,欢迎评论~! 第64章 “因为我一直在等,等沢田君亲口告诉我。” 我平静地说。 沢田纲吉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欸?” 我忍不住歪了下头。 也许是因为终于等到了答案,隐隐焦躁的内心忽然沉静下来,连带着便产生了恶作剧似的心理。 “很奇怪吗?” 我靠着窗,悠悠向下看了一眼,才道:“因为云雀从来不主动说喜欢,这是我们家族的底色。” “……这种事情根本不值得炫耀吧!” 重要的话说出口,沢田君似乎放松了不少,此时竟然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下意识地吐槽了一句。 随后,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低头,慌乱将衬衫袖口卷起,瞪大了眼。 “还、还在!” 他惊恐地看着手臂上的古怪花纹,瞬间面如土色:“骷髅病,居然还没有结束……”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手臂上的骷髅头又发出了空灵的声音——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语气竟然还有些嘲讽。 【明明很喜欢她, 却在鼓起勇气告白后刻意转移话题,不敢听她的答案。 】 我:“……” 沢田纲吉:“……” 他绝望地闭上眼。 如果有相机能拍下的话,此时他的表情一定可以定格在葬礼上,成为最完美的遗照……实在是太安详了,总觉得下一秒沢田君的灵魂就要远走高飞了。 说起来、之前在游玩其他项目的时候,好像也听到了类似的声音,难道和他口中的“骷髅病”是同一种东西吗? 犹豫了片刻,我戳了戳微死的沢田君。 “…!” 如同被薅了尾巴的兔子,他猛地炸了毛,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京弥同学?!” “嗯。”我镇定地问,“刚刚是什么东西在说话?” “……” 沢田纲吉再次露出了安详升天的表情。 然而,在我目不转睛的逼视下,他还是认命地低下头。 “…那个,其实是叫骷髅病的绝症。” “医学界有这种绝症吗?好像没有听说过啊。” “……” 沢田君恍惚了一下,似乎短暂怀疑了一下世界的真实性,随后,还是苦着脸,将骷髅病的前因后果全部说了出来。 总的来说,就是被一定数量的死气弹击中,就会患上这样的病症,身体上会浮现出骷髅纹样、通过语言和文字把患者最丢脸的事情全部吐露出来,不在规定时间内解除病症就会暴毙身亡……如此种种。 说实话,比起“绝症”,听起来更像什么来自异次元的诅咒。 但一想到到世界上已经存在着让人头上着火、裸奔去做任何事情的子弹,骷髅病听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可思议了。 我略微停顿了一下。 “所以,沢田君一路上总是欲言又止,其实是因为早就打算和我告白了?” 沢田君额角滑过一滴冷汗。 “…对的。” “因为不告白就会死?” “……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骷髅病的话,就打算一辈子憋在心里不告白,就算我一辈子都不理沢田君也一样?” “也、也不会一辈子吧!” 这次,沢田纲吉终于红着脸反驳了我,只是声音越说越小,明显底气不足:“说不定…哪一天就无法忍受,所以去和京弥同学告白了。” 我斜睨他一眼。 “哦,是这样吗?” 总觉得比他无法忍受更先一步的,应该是来自Reborn的各种威胁……毕竟被发射死气弹的现场我也看过好几遍了。 话又说回来,如果沢田君真的只穿内裤裸奔过来告白的话,先不提我会不会接受,在第二天日出之前,他大概率会先被风纪委员厚葬吧? 脑中浮现出哥哥面无表情挖坑埋尸的场面,我一阵发毛,连忙甩开无意义的幻想。 “按照沢田君所说的,骷髅病讲的都是实话,对吗?”我问。 这个问题大概比上一个更令他难以启齿,沢田君沉默片刻,脸色灰败地点了点头…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回答一起离开了。 我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那么——答案的话,可以告诉你喔。” 沢田纲吉猛然抬头。 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他的目光闪烁数次,终于定格在某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上。 “京弥同学的答案……是指什么?” “刚刚已经告诉你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了哦。”我说,“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回答是,可以给沢田君一个机会。” “…!” 他屏住呼吸,暖棕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像是生怕错过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又露出小狗的眼神了。 定了定神,我摆出严肃的表情,继续道: “见习男友的机会。” 沢田纲吉愣了一下,仿佛理解困难般,呆呆地重复:“见习…男友?” “原本是没有这样的流程的。”我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毫不留情地指出,“但是,因为沢田君也承认了,如果不是骷髅病,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告白。这样的勇气很令人怀疑——所以身为会长,我临时为沢田君增加了考察期。” “……不对吧!”神色还有些茫然的沢田君下意识吐槽,“所以这种事情到底和会长的身份有什么关系啊!而且…男、男友什么的,也有试用期吗?” “正如学生会招新会有考察期一样,会长男友也是如此。”我说。 沢田纲吉默默闭上嘴,表情充满挣扎。 比起挣扎要不要接受考核,他似乎更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吐槽…… 为了防止他说出某些实话,我轻咳一声,飞快道:“沢田君接受吗?” “我接受!”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大概是因为过于紧张,连音量都控制不住地变高,沢田君说完才意识到这件事,顿时结结巴巴地想要找补。 “那个、我的意思是……” “可是,我连考察条例都没有告诉沢田君啊?” 我轻轻打断他。 沢田纲吉蓦地抬眼,对着我轻轻摇了摇头。 那双本暖棕色的双眼,原本总是躲闪着想要避开我,此时却变得温柔而平静,眼底含光,近乎坚定地望向我。 “——我已经说过喜欢京弥同学了。所以,无论你开出怎样的条件,我都会接受的。” “……” 我微微愕然。 明明踏入摩天轮的时候,连与我对视都不敢。 明明最开始连喜欢都不敢宣之于口。 这样的沢田君,为什么敢说出这样的话呢?难道不怕,最后面对的是我的恶意吗? 我有些困惑。 摩天轮不知何时已经缓缓下降,时间逼近傍晚,阳光越发柔和。 玻璃外的世界已经开始第二首交响曲,我看见沢田纲吉额前碎发的被渲染成金色,光晕落在眼底,好似盛满了蜜糖。 “即使我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为难沢田君?” “……嗯。” “即使标准每天都会变、考察期很长很长?” “嗯。” “即使和沢田君的告白一样,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转正?” “……都说了没有那种一辈子不会告白啦!” 他有些无力的嘟囔了一句,才又露出认真的表情,笃定地回答:“没关系的。” “为什么?” “因为就算一辈子都不会转正,我也可以做京弥同学一辈子的见习男友…什么的?”他屈起食指摸了摸鼻尖,不太确定地说。 “……”沉默片刻,我说,“好肉麻,沢田君。” “明明是京弥同学一直在问我这些问题的…!” 他倏地红了脸,有些谴责地看向我,眼中却不见分毫恼怒。 …果然是笨蛋。 虽然仍旧不太理解,我却还是不自禁地弯起眼睛。 “那么,第一条——” 拖长尾音,我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脸颊。 沢田纲吉近乎专注地望过来。 他的双眼亮晶晶的,好像等待的不是苛刻无理的考核标准,而是期待已久的圣诞节礼物,无论拆出什么,都会因为礼物本身而感到喜悦。 我顿了顿。 “…第一条是,以后每次,都和我一起逃跑吧。” 摩天轮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吊舱微微一震,终于缓缓抵达了地面。 厢门自动打开,外面喧闹的人声与音乐瞬间变得清晰。 在喧嚣的世界里,少年略微睁大双眼,目光中兀地升腾起某种雀跃,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我看见他卷起的袖口下,皮肤上印着骷髅与文字逐渐隐没,仿若未曾存在过一般,再无痕迹。 ……骷髅病,算是消失了吗? 在他开口说些什么之前,我轻咳了一声,指了指舱门之外。 “先等一下再高兴吧,沢田君。” “?!有这么明显吗……” 虽然这样小声抱怨着,但沢田君还是下意识地顺着我的目光望去。 小春和山本正抱着帽子,灰头土脸地站在后方,而面无表情守在门口的……正是刚才,好不容易才甩脱的云雀恭弥。 沢田纲吉:“……” “抱歉啦,阿纲、京弥。”山本君苦笑一声,仗着哥哥看不到身后,偷偷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对我们比着口型,“因为云雀他好像很生气,我跟小春没能拦下他。” 小春…小春已经彻底陷入自己的剧情之中,根据她泪光闪烁时的碎碎念,我怀疑她应该是将自己代入了小矮人,而云雀恭弥则扮演的是残酷将猎人打飞、正准备把毒苹果亲手塞进王子(?)口中的恶毒后妈。 我:“……” “——哇哦。” 云雀恭弥淡淡看了眼我,随后又将目光转移到沢田纲吉脸上,看着他不太自然的神情,意味不明地冷嗤一声。 随后,他慢慢扯出一个怒极的残暴笑容。 “在我眼皮底下私会?你们胆子很大嘛。” “…私会未免太难听了,哥哥还是说群聚好了!”我下意识地反驳。 云雀恭弥:“不是事实吗?” “……” 完全不敢回答。 眼看着云雀恭弥又抽出了浮萍拐,一副执法前蓄势待发的模样,我倒抽一口气,回过头小声提醒: “考核第一条、沢田君!” “啊、是!” 他好像这才回神。 明明面对哥哥时分外紧张,却还是鼓起勇气,一把拉住我的手,闭起眼、忐忑地大喊: “对不起,云雀学长!!” “?” 云雀恭弥微微一愣。 然后,在伙伴们或激动或不解的注视下,他抓住我的手。 “那个,我先把京弥同学带走了…!” 仍然保持着过分紧张的模样,沢田君就这样拉着我转身。 那只手带着些微的潮意,动作分明笨拙,力道小心翼翼,却透着某种坚定的决心。 ——向着人群的背面、向着日落的方向,他轻轻拉着我,匆忙迈开步伐。 彼时我跟在他身后,只能看到他涨红的耳根,看到他摇晃着的柔软发丝,第一次因为某人的义无反顾,感觉到某种令人茫然的愉快。 春末傍晚,轻盈的微风扰乱发丝,我在嘈杂的世界里抬头,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轻声说。 “沢田君。” 仿佛一直注意着我,明明那句呼唤小得快要消散在晚风里,他还是第一时间回头,专注地看向我。 “京弥同学、怎么了吗?” “这就开始了喔。我的考察。” “——!” 他显然为此而感到紧张,整个人似乎紧绷了一瞬。原本因为奔跑而有些泛红的脸,此时几乎蔓延到脖颈。 瞠目结舌了好一阵,沢田君才勉强找回了言语,眼中碎光跃动,闪闪发亮。 他小声地、难掩雀跃地说: “是、是的!我一定会尽力不让你失望的……京弥。” ——考核第一条。 今后每次,都一起逃跑吧—— 作者有话说:恶婆婆驾到!统统闪开! 这章磨了三天才写完,果然休息一下人都轻松了,自己检查了一遍发现手感回归,火速发送! [垂耳兔头] 第65章 大概是因为得偿所愿,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的沢田纲吉,在当晚做了个奇特的梦。 依然是平静的校园生活,依然是被视作废柴纲、被大家嘲笑的自己, 依然是在外表现如高岭之花般, 受到大家敬仰的优等生京弥。 只是这一次, 大家都变了一个物种。 不知道为什么,梦中变成小狗的他居然还要每天上学,甚至连每天下课后被迫完成同学值日这件事也如此的贴合现实。 “……对不起, 京弥汪!” 叼着抹布,刚刚从洗手池回来准备值日的博美纲吉,还未来得及走进后门,便骤然听到这样一句话。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不由一愣。 说出这话的是在一年级颇有名气的高桥同学。因为边境牧羊犬资质优越,运动和学习都很拿手, 所以和班上超有人气的秋田犬山本君一样,都是大家关注的焦点。 而另一边,则是一只毛发柔顺、体态优雅的黑色长毛猫。 明明身量比边牧高桥要小得多, 这只黑猫却表现得冷静而得体,先是轻声细语询问了对方原因, 在得知高桥同学是受到了猫纪委员会胁迫、不敢面对校园恶霸云雀后,堪称爽快地同意了对方提出的分手。 “那就分手好了。”京弥同学说着,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现在,请高桥君离开我的教室。” 高桥:“好…好的!” 面无表情地(虽然黑猫看不太清表情,但纲吉的确觉得她就是这样)目送着边牧离开,黑猫京弥幽幽叹了口气,随后三两下跳上课桌,苍蓝的双眼平静而深邃的望向窗外,沉默了片刻……然后从抽屉中叼出一只猫条。 这时,窗外吹过一阵风,将纲吉藏身的后门带出“吱呀”一声,他吓了一跳,毛茸茸的屁股便从门后显露出来。 “…云、云雀同学?!” “……” 猫条刚刚拆开,京弥还没来得及下口,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长长的尾巴上短暂地炸了毛,隔了两秒,才状似淡定地说: “哦,原来是沢田君。请问有什么事吗?” 博美纲吉畏惧地看着优等生京弥脚边的猫条,有些畏惧地后退了两步。 但他毕竟还是一只善良的小狗。虽然偶尔会被吓一跳,但还是很难放任小猫同学一个人在教室里难过。 虽然他是犬科动物,但也对猫科的自尊心有所耳闻—— “那个,云雀同学。没事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黑猫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 “嗯。有事喵。” 她忽然不太开心地说。 ——那是博美纲吉与黑猫京弥的第一次交集。 本以为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插曲,结果第二天,意外又发生了。 不知道看到了哪里的广告,妈妈忽然邀请了一位各方面都很诡异的家庭教师来教导他。 虽然也是猫科动物,但这位家庭教师却只有仓鼠那么大,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只没有断奶的黑猫幼崽。 “我可是世界第一杀手哦,小看我可是会吃亏的。”自称Reborn的小猫说,“顺带一提,本人其实是黑豹喵。” 博美纲吉:“……” “不,无论怎么看你只是一只比老鼠还小的猫而已!” 他满不在乎地无视了对方的警告,用嘴将挡在面前的Reborn顶到一旁,抱怨道:“让让啦,我上学要迟到了。” “哼。” 自称黑豹的小猫舔了舔爪子,黑漆漆的双眼注视着他狂奔的背影,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纲吉忽然背后一凉,甩了甩尾巴,回头张望了两眼,确认没有看到半路勒索零用钱的不良猫狗,才微微放下心,继续朝着校门的方向狂奔。 并盛町的秩序,一向由猫纪委员会的委员长云雀恭弥所掌控,他在并中是堪称大魔王一般的存在——虽然从外表上看,他只是一只纤细优雅的黑色短毛猫,但云雀学长牙齿尖锐、爪子锋利,一只猫能打趴七八只大型犬不带喘气,且脾气极坏,经常会出手揍人,因此大家都很害怕惹到他。 云雀恭弥最在乎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有关他妹妹云雀京弥的所有事,另一件则是学校的风纪。 不过,因为京弥同学大多数时候都不太乐意见到他,因此更多时候,云雀学长都会率领着以伯恩山草壁学长为首的风纪委员们,蹲守在校门口检查风纪。 “还好因为要介绍家庭教师,妈妈提前把我喊起来了……” 气喘吁吁地停在了学校门口,他一边嘟囔着,一边低头检查了一下——没错,无论是制服还是校徽都很正常,今天也没有迟到,一定不会被猫纪委员找麻烦的! 虽然还是很羡慕大型犬能不费力地跑到学校,但今天没有迟到,纲吉已经很满足了。 抱着这样没出息的心态,大家眼中的废柴博美昂首挺胸地踏入校门。 正这时,早晨那种背后发毛的感觉又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忽然感觉什么东西破风袭来,直直地撞到他的脑门。 纲吉的思绪短暂地空白了一瞬。随后,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中划过,仿佛身体意识到自己快要死掉,于是种种遗憾的事便一一浮现出来,争先恐后地提醒着他。 然后—— “复活!抱着必死的决心向京弥同学表白汪!!” 额头上倏地燃起熊熊火焰,原本四脚朝天的博美犬忽然站起身,身上的校服爆开,气势汹汹地冲着校门内不远的黑色长毛猫狂奔过去。 在此过程中,他与同为校园偶像的查理王小猎犬京子擦身而过,对方很担忧地看了眼京弥;猛地撞开昨天见过的边牧高桥,他似乎正心虚地想去和京弥道歉,被纲吉撞开时还以为是猫纪委员会执法,直接夹着尾巴跑了;最后被高大的伯恩山草壁学长绊了个踉跄,本应该狼狈摔倒的他却忽然觉醒了巨大的潜力,竟然坚持冲向了京弥。 “呀!那是什么汪!!” “呜哇,那个人居然真的敢呀?!” “这、这可是在猫纪委员会,云雀学长的眼皮子底下喵!” 同学们汪汪喵喵地小声议论起来。 而他浑然不顾,使尽全力地站定在京弥同学跟前。 京弥同学依然是昨天那副看似淡定的模样……但实际上,如果靠近一点就会发现,她那条优雅漂亮的尾巴此时已经炸成了一条毛茸茸的羽毛掸子,原本细长的猫眼微微扩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纲吉抖了抖蓬松的棕色毛发,尾巴不受控制地摇来摇去。 被奇怪的子弹击中后,他好像变得更难控制情绪了,明明知道在女孩子面前疯狂摇尾巴很不矜持,但理智都被驱赶到小小的角落里,他控制不住地展露出小狗的本性。 “云雀京弥,我喜欢你!” 在所有人面前,他大声地对京弥同学喊道: “请你和我交往——呜汪哇!!” ……他忽然被打趴在地。 额头上的火焰被物理熄灭,远走高飞地理智姗姗来迟,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不是暗恋的长毛猫咪嫌恶或冷漠的眼神,而是一张乌漆嘛黑的猫脸……也是物理意义上的。 云雀恭弥正亮着爪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那双锋利的猫爪在阳光下闪烁着可怖的寒光,而在他身后,更有无数披着猫纪委员会制服,身形高大的猫猫狗狗。 “哇哦。”云雀学长冷笑一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你胆子很大啊,居然敢和她告白?” “!!云、云雀学长!” 博美纲吉吓得闭上双眼,立刻趴伏在地上,不受控制地夹住了尾巴。 全校所有人都知道,黑猫大魔王的逆鳞是风纪和妹妹,他费尽心思避开了违反风纪的地雷,却莫名其妙情难自禁,忽然狗瘾大发地冲过去和京弥同学告白了……完全就是从普通地狱跳到十八层地狱的程度啊! 这样想着,他不由更加绝望,耳朵紧紧贴着头部,瑟瑟发抖。 云雀恭弥:“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你尤其不顺眼。刚好你自己送上门来了……咬杀。” 黑猫亮起爪子。 沢田纲吉无路可逃,只好低着头,在心中默数着时间,想着熬一熬就过去了,至少云雀学长揍狗之后还会给宠物医院打电话。 然而,没数到第三个数,感觉眼前一阵微风拂过。他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香气,随后,一道清亮而平静地声音兀地响起。 “哥哥太苛刻了,明明沢田君也没做什么。” “……?” 他有点茫然,试探性地睁开一只眼。 然后,看到了黑猫绸缎一般闪闪发亮的背影。 京弥同学不知何时走上前,挡在了他的身前。 “你不要多管闲事欺负同学了喵。” 她面对着云雀恭弥,乌黑锃亮的尾巴甩来甩去,一下一下拍在地上,看起来对兄长很不满,虽然语速放得很慢,但听起来很不开心:“下次再这样的话,我就告诉妈妈了。” 云雀恭弥:“……” 黑猫大魔王沉默片刻。 借着这短暂的空档,京弥同学回过头来,对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善意的笑容,小声提醒: “沢田君,请先去三号楼等我吧。接待室应该有多余的校服,我可以替你借一套。” “…!” 纲吉呆呆地望着她,忽然听见心脏狂跳,原本想假装不存在的告白,此刻变得如此明显。 明明早已安静下来的尾巴,此时又控制不住地竖起,像笨蛋一样对着她疯狂摇晃。 —— 作者有话说:[三花猫头]码个小番外!是置顶评论里【大帅比】亲的点梗,变成小动物的大家! 第66章 真正的恋爱,究竟该怎么开始才对呢? 哪怕读过再多书籍,观察过无数成熟大人的处事作风,唯独在这一点上, 我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参考。 之前并非没有与男生交往过。然而比起喜欢,选择他们更多是因为合适——因为对方看起来聪明或高大,容貌出色,不惹人讨厌,又恰好喜欢我,那就同意试试看好了。 哪怕我根本不喜欢对方,只是想借此打击讨厌哥哥讨厌的掌控欲;而那位短暂的交往对象呢,可能也只是被我身上的某种光环所吸引罢了。 最终的结果也总是相似的,因为风纪委员会的警告,对方最多坚持一周,总归要在之后的某天向我提出分手。 可是沢田君不太一样。 理性上说,他不符合我交往对象的任何需求,沢田君笨拙又温柔,偶尔还会有点软弱,如果遇到风纪委员,一定是会被欺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而相应地,我相信他也很难是因为某种虚无缥缈的光环,才选择向我告白的。 就算人前表现得再得体从容、获取过再多荣誉与奖项,我们的交集始终开始于一次窘迫的分手现场。 被分手、提起最后一口气赶走了前男友,于是灰心丧气地模仿起高年级学生拿出打火机,对路过的沢田君出言不逊……仔细一想,当初我的表现真是颓废又无能,事后回想起来也觉得好丢脸。 ——我深知沢田君与自己的要求背道而驰,正如沢田君也见识过我的狼狈与落魄。 明明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不完美, 却坚持告白然后恋爱,这样的经历,我从来没有体会过。 …所以,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白天还游刃有余地说着“一直在等你开口”“要遵守考核条例”的我,其实从回到家起,就一直坐在成堆文件前,惘然地思考着这样的问题。 参考。 八点档和各种漫画自然不可尽信,书架里又都是些毫无关联的名著与教辅资料,翻着在通讯录看了一遍又一遍,有过恋爱经验的好友更是少之又少。 教学。 虽然询问母亲也是一条出路,但透露给她的话一定会被刨根究底,到最后说不定还会被哥哥找麻烦。 商讨。 这样做的话难免要透露过多信息,如果被发现与沢田君交往后绝对会被起哄、被当做谈资,最后事情再拱到风纪委员那边,变成彻头彻尾的灾难。 思来想去,只能最给信赖的凪发消息。 京弥:【[黑猫抱头]】 京弥:【不明白】 京弥:【恋爱应该怎么做呢】 手机很快弹出消息提示。 Nagi:【啊】 Nagi:【也许,顺其自然就好? 】 Nagi :【忽然改变态度可能会有点奇怪】 Nagi:【而且对方或许也更喜欢京弥平常的样子】 Nagi:【不过我也没有经验,抱歉……! 】 果然就是她的风格。 虽然给出的建议都很保守,但凪一向不喜欢过多打探别的隐私——如果换做是其他人,或多或少一定会问两句,例如“你恋爱了吗”“对象是谁”之类的问题。 这样想着,我飞快地敲下回复。 京弥:【没关系】 京弥:【我会试试看的,谢谢凪】 对方没有再回复。 凪的母亲对她一向严格,经常会心血来潮没收她的手机,看着她认真练琴或者写作业什么的,消息发到一半忽然消失也是常态,我没有太在意。 毕竟也已经到了六月,代官山学校放假普遍较早,六月底就会开始期末考试,这段时间她的学业压力应该很大。 更何况,凪一向不爱与人交往,在恋爱方面,就算我再怎么问,她也没法给出更具体的答案啦。 妈妈曾说过,恋爱是终身大事,有些事总要亲身经历才能体会。 可是我怕自己连亲身经历都做不好。 我支着脑袋,盯着莹亮的手机屏幕走了好久的神,一会儿觉得白天明明很开心却非要装作不在意、晚上却四处找寻答案我模样很像白痴,一会儿又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认真了,明明最开说“沢田君只是见习男友”的也是自己。 话又说回来,如果沢田纲吉算是见习的话,之前如高桥那样的家伙们算什么呢?小时工男友吗? ……那太诡异了! 之前的恋爱经历乱七八糟,毫无参考价值,三五天的时间也就够双方互赠一些小挂坠,还没来得及等到某个周末约会培养感情,对方就在风纪委员会的威逼之下主动分手了。 这样一想,沢田君能顶着哥哥的压力带着我去摩天轮、又和我一起逃跑,也算是前所未有的勇气了。 仅仅给他见习的职务,是不是有点苛刻了呢? 就这样趴在桌上逃避文件批复,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随便瞄了眼时间,居然已经晚上八点了。 再看了眼堆积如山的文件,我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简直想要抱头躲进被窝,正想着要不要找点理由把文件推给狱寺君,已经微微黯淡的屏幕倏地亮起。 紧接着,提示栏里同时跳出两条消息。 三百万:【我明天就能来并盛了哦,京弥老师! 】 鲔鱼:【 [图片] 】 “……” 我还以为沢田君一晚上都不会发消息了呢? 犹豫片刻,我暂且忽略见习男友发送的照片,点开迪诺的聊天框。 京弥:【迪诺先生在并盛也有商务要谈吗? 】 三百万:【不算吧】 三百万:【只是过来拜访一下老师和师弟,帮帮忙什么的】 三百万:【不过京弥也是我的老师呢,所以明天我请你吃饭吧? 】 三百万:【[墨镜]】 我:“……” 好、好热情! 说是老师,但我完全只是给他打了个三百万的零工而已啊!说得好像我当了他六年的小学班主任一样…! 虽然有点想拒绝,但眼珠刚刚一转,便看到顶栏加粗的“三百万”备注,又忍住了多余的吐槽欲,露出了和颜悦色的表情。 ——仔细一想,迪诺先生虽然有点热情自来熟,但的确是个不错的好人。 在心中默念了两遍“三百万”,我心平气和地敲下两个字。 京弥:【好啊】 三百万:【OK!那我明天联系你】 跳过迪诺的回复,我又打开沢田纲吉的聊天框。 鲔鱼:【 [图片] 】 鲔鱼:【蓝波很喜欢卡比兽】 鲔鱼:【因为可以在两米高的卡比兽身上滑滑梯】 鲔鱼:【妈妈还准备给卡比兽织毛衣,虽然还没到冬天】 鲔鱼:【谢谢你,京弥同学】 配图是一张有些模糊的抓拍,卡比兽套上了一件宽松的格子衬衫,安安静静地坐在衣柜旁边靠墙的角落。蓝波正单手叉腰,昂首挺胸地站在卡比兽脑门上,一平则仰起头,正面露不满地和蓝波说些什么。 照片的角落是沢田君房间里的小茶几,茶几上露出一只毛茸茸的尾巴,应当是下午打气球时击中的黑猫玩偶,因为体型比较小,便放在了桌上。 除此之外,照片左下角似乎还露出了碧洋琪的黑暗料理,以及右上角,正在吊床上睡觉打呼噜、但不知为何伸手举枪对准蓝波的Reborn……整张画面温馨又杂乱,总觉得下一秒就要变得鸡飞狗跳。 我忍不住抬起头。 下午出门时家政已经打理过房间了,此时回家,能看到的只有整齐的浅色床单与被褥,版型规整的窗帘紧紧拉着,书架在壁灯照射下显得安静冷漠,唯一留有痕迹的只有凌乱的书桌,批复过的文件尚算整齐,但更多的文件只是被抽出来大致翻看过。 在认识沢田纲吉之前,这样日复一日平淡无趣的生活才是常态。 心中微微一动,说不上是何种感觉,我慢吞吞地、一字一句地斟酌着,低头敲击着手机键盘。 京弥:【卡比兽的衣服是白天沢田君的外套吗】 第二句话才打了一个字,对方便立刻回复了消息。 鲔鱼:【是的】 鲔鱼:【其实是听了碧洋琪的意见才那样穿的,说是这样可以给】 忽然停顿。 原本显示昵称的聊天栏顶部,忽然变成长久的“正在输入中”。 我耐心地等待着,一直到手机时间从20:03变成20:05 ,沢田君的下一条消息才试探性地发送出来。 鲔鱼:【说是这样穿,可以给喜欢的人留下一点好印象】 鲔鱼:【京弥同学,喜欢这样吗…? 】 读到这条信息的时候,仿佛眼前出现了沢田君有点紧张的表情,躲闪的视线,不自觉泛红的脸颊。 但或许因为隔着屏幕,即使是素日胆怯的沢田君也会变得大胆,才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按理来说,这种时候应该表现得更亲切一些吧? 但是凪也说了,顺其自然会更好。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打字,让我说出那种有点刻意的甜言蜜语,好像也很难做到啊。 京弥:【我说过了】 鲔鱼:【! 】 鲔鱼:【什么? 】 鲔鱼:【 [小狗紧张] 】 京弥:【家族的底色】 对方的状态又变成了漫长的“正在输入中”,状态时不时又变成昵称,重复了好几遍,看起来像是好几次打字又删除,也许是在回忆我口中家族的底色到底是什么,又不敢继续问。 明明一个问题就要连发三条信息,看起在意的不得了。 我托腮盯着手机,右手转着笔,等了足足三分钟,才终于等到“正在输入中”与“鲔鱼”的博弈终止,沢田君的回复发送出来。 鲔鱼:【欸? 】 我:“……” 犹犹豫豫一百八十秒,终于打出一个表疑问的语气词。 果然不愧是沢田君。 我继续敲字。 京弥:【考核守则第二条】 京弥:【想要的东西一定要说出口】 京弥:【因为云雀从不主动说喜欢,这是家族的底色】 对话框短暂地沉寂了两秒。 鲔鱼:【…对不起! ! ! 】 笨蛋。 我眨了眨眼。 京弥:【但是偶尔可以破例】 鲔鱼:【欸】 京弥:【喜欢】—— 作者有话说:下次更新应该是周四!把迪诺哥拉出来遛遛[三花猫头] 第67章 隔天果然收到了迪诺的信息。 信息发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迪诺和我要了地址,信息里很抱歉地说路上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虽然没能够请我吃午餐, 但很希望能与我一起喝下午茶。 京弥:【其实晚餐也可以】 三百万:【嗯?怎么了吗】 京弥:【因为下午我哥哥在家里】 京弥:【如果我和迪诺先生出去的话, 他可能会介意】 三百万:【京弥哥哥很关心你呢】 三百万:【没关系, 如果他误会了我会解释的】 三百万:【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很快哦】 聊天记录到此结束。 很显然,身为外地人的迪诺根本对并盛大魔王一无所知。在我发送消息未果、试图拨通他的电话之后,他仍然打着哈哈回答没关系,说什么也得请我喝下午茶。 为了防止被兄长盘问后禁止外出,我不得不恳请迪诺将车停在宅邸两条街开外的主干道边,再带着钱夹偷偷溜出来。 所幸,迪诺先生在这方面相当善解人意,并没有多余的追问,只是笑着打趣了两句,说京弥的家教真严,想一起喝下午茶居然这么麻烦云云。 我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平时还好啦, ”我无精打采地打开车门,为自己辩解, “只是前几天刚刚发生了点事情,哥哥又开始紧张起来,才开始多管闲事的。” 这只能算半句实话。在黑曜的闹剧之后,云雀恭弥的确紧绷了一阵,但还不至于限制我的出行……反而是昨天从游乐场回家之后,他就一直黑着脸不说话,连吃晚饭时都故意无视了我,完全是单方面和我开始了冷战。 如果被发现我下午还要出门, 他一定会找机会故意为难我的——学生会的文件还没批完,我可不想再惹麻烦了! “唔。” 迪诺先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抬头扫了眼窗外,指了指外面穿着立领制服、成群结队的飞机头们,很认真地转头看向我: “看来日本的治安也不太好啊。那边好像有很多不良少年朝着你家的方向过去了……需要我和罗马里欧帮忙吗?” “……” 我顺着他指的地方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了一群表情虔诚的风纪委员。由于着装发型太过统一,队形又格外规整,所以看起来不太像是去上司家拜访,反而更像是去找茬的。 “没关系。”我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那个是我哥的校园组织,他们是去家里开会的,迪诺先生不用在乎。” 迪诺:“……” “是、是这样吗?”他顿了顿,扯出一个困惑但礼貌的笑容,强行称赞,“日本的国中生还真是有活力啊!” “这样说也没错啦。那家伙就是有点活力过剩,明明风纪委员会的规模比学生会大多了……”- 在首领与客人的闲谈声中,由罗马里欧驾驶、代表着加百罗涅的私家车缓缓驶出街道,不紧不慢地开往并盛町的某个角落。 ——与此同时。 一封发使地不详的拼贴信,随着门铃同时出现在云雀宅与沢田家门前。 正在开展风纪委员会例行月末汇报的云雀宅暂且不提,提前收到师兄拜访通知,被妈妈赋予“去超市买菜”神圣使命的沢田纲吉,刚刚打开家门,便注意到了这封信。 “真是的,现在的广告已经连信箱都不看了吗,居然把传单丢在家门口……”这样抱怨着,他还是捡起了地上轻飘飘的信封,将信纸从中抽了出来。 抱着“看看究竟是什么品牌的广告,之后遇到这家产品一定不会再买了”的心态,他有些艰难地着上面的文字。 信的内容是由不同印刷制品裁剪下来的字体拼凑而成,不仅平假名与片假名混用,连一个汉字都没见,大大小小的字体贴得歪歪扭扭,莫名给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致…沢,沢田纲吉,你,的,重要之人……在我手中。请,尽快赶到,逾期不候。署名是……桃巨会?” 他艰难地念完了这篇语焉不详的书信,尚未来得及思索这诡异的内容是否是谁的恶作剧,忽然感觉肩膀一沉,Reborn沉痛而略带阴森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桃巨会可是并盛著名的武斗派黑.帮哦。”小婴儿轻飘飘地说,“阿纲,你最近很出名呢,应该是引起桃巨会的注意了,最好检查一下有没有谁联系不上了喔。” 家庭教师的语气和讨论晚饭吃什么一样寻常,他完全没有相信,胡乱将勒索信拍在鞋柜上,一边弯下腰换鞋,一边漫不经心地反驳: “那种帮派怎么可能会注意到我啦,一定是有谁闲着无聊弄出的恶作剧——不会是蓝波吧?他前几天好像刚刚学到逾期不候这个成语啊。” 蓝波正踩在沙发上和一平抢夺遥控器,闻言昂起脑袋,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认下: “没错,就是蓝波大人!” “真是的,不要乱写勒索信啊。”他换完鞋,单手推开门,顺便回头教育了两句,“这种恶作剧很恶劣的,万一真的有人相信怎么办?” 蓝波含着手指:“勒索信是什么?”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 还未来得及再问,小牛一个没注意,紧紧抱在怀中的遥控器忽然被抢走。 遥控器“啪”地撞上茶几,按键被误触,原本播放着皮卡丘大战卡比兽的电视台忽然切到本地新闻,女主持字正腔圆的声音从电视中传出。 【近日,本地帮派组织桃巨会活动猖獗,已连续实施数起绑架案,受害者亲友均在家门口发现拼贴信形式的勒索预告。本台呼吁市民,近期务必提高警惕,避免单独出行,如发现任何相关的行迹,请拨打报警专线……】 沢田纲吉:“……??!!!” 他猛然回头,一把捞起刚才随手扔掉的勒索信,拧起眉,再次仔细起来。 【致沢田纲吉。你的重要之人在我手中,请尽快赶到,逾期不候。允许你带帮手,但禁止报警。署名,桃巨会。 】 “虽然使用的语言很奇怪,但也不排除是真实的绑架案呢。” Reborn不知何时从他肩膀跳到了鞋柜上,背着手,从容不迫地提醒:“你最好看看背面,说不定会有其他线索喔。” 沢田纲吉依言翻过信纸,果然在背后看见了一排小字。 “东京都并盛町三丁目1番6号并盛第3大厦203号室。” 沢田纲吉:“……” 他抬起头,满脸恐慌地看向Reborn 。 “真的有地址——!!!” Reborn:“哎呀。” “哎呀什么啦!” 他流下了宽海带泪,俨然已忘记自己最初是要去帮妈妈买菜的,抓住Reborn大喊:“快想想办法啦,我好像真的被桃巨会盯上了啊!” 小婴儿扭过头,露出了“● 3 ●”的无辜表情,事不关己地表态:“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Reborn大人!” 大概是因为他成竹在胸的表情太令人信服,纲吉下意识地以为身为黑手党的家庭教师有什么相应的措施,因而熟门熟路地双手合十,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双手举过头顶,对他揖了两下:“拜托了,我给你买手磨咖啡,请帮帮我吧!” Reborn冲他摊开一只手。 “……” 纲吉含泪从自己的钱包中抽出两张千元纸币,放到他手上。 “好吧。”世界第一杀手大人终于纡尊降贵地开了口,言简意赅地提醒,“先确认是谁被绑走了。” “…结果你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少废话,蠢纲。” Reborn难得没有上手揍他,只是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过来,“连被绑架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有对策。是你太紧张了。” “……” 被家庭教师戳穿了心事,他猛然沉默下来。 “总之,先给狱寺山本打个电话。” 在Reborn的指示下,他先是确认了妈妈和蓝波一平他们都好好地待在家里,去烹饪社指导的碧洋琪也能联系得上,在这之后,又确认了山本与狱寺一切正常,相熟的小春风太也都安全无恙。 排除掉这些可能,勒索信中的“重要之人”便只剩下了一个。 纲吉眉头紧紧拧起,有些焦虑地低下头,看着手中显示着“呼叫中”的手机屏幕。 这是他不愿意面对的答案。 “京…京弥同学……” 两分钟过去,手机显示忙音,通话自动挂断。 他紧紧抓住手机,哆嗦着想要第三次拨通,被Reborn冷静地制止了。 “之前就算有事无法接电话,她也会回短信的吧。”他说,“既然短信电话都没有回复,那应该就是被桃巨会绑走没错了。” “那、那该怎么办?!” 他试着将手机塞回口袋,但不知为何手抖得厉害,手机“啪嗒”一声摔落,好在脚下铺着地毯,没有摔坏。 顾不上查看手机状态,纲吉乱七八糟地将它塞进口袋,抿唇低头。 “都怪我……”他说,“都怪我和京弥同学告白,她才会被桃巨会盯上。” “冷静点,阿纲。”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仍然是焦虑不安的模样。 “勒索信里的话都是针对我的,连Reborn你也说,是因为我最近太显眼才会引起桃巨会的注意……”这样说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都是因为我,京弥同学才会被绑架……” 越想越恐慌。虽然在他心里大家一样重要,但京弥同学毕竟是不一样的。她平时也从不参与争斗,身体又不好,如果桃巨会欺负她了怎么办?她一个人会害怕的吧?如果又晕倒了,那些人会管吗?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为了骷髅病在游乐园和她告白。 如果一定要有个人因此受难,他宁可是被骷髅病折磨的自己,毕竟这种病是夏马尔研发出来的,无论如何总不至于死掉——可是京弥同学,她之前生过重病,平日里还会晕倒,怎么能、怎么能让她被绑架呢? ! 眼下这种焦灼的感觉,他先前从未体会过。就连患上骷髅病、得知自己只剩下三个小时生命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紧张过。纲吉攥着信纸,感觉心脏正在猛烈敲击着鼓膜,仿佛在催他做出行动一般。 翻来覆去将这封拼写怪异的勒索信看了好几遍,终于,在家庭教师提醒前,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要去救京弥同学。”纲吉说,“不能让她就这么落在桃巨会手中!” 小婴儿微微勾起一个笑容。 “那就去吧。” 家庭教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意味深长道: “可不能让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作者有话说:特意来帮师弟了,迪诺其实是爱神丘比特哒! 本来预估是昨天写完的,但是速度太慢了,一直写到凌晨四点才写完……大家久等了,含泪跪下! 第68章 虽然Reborn说过“不能让其他人捷足先登” ,但对于纲吉而言,这不过是家庭教师为了激励他随口一提的假设,算不得真。 以至于在他匆忙赶到目的地, 却发现现场已经被风纪委员占领后, 一时没能控制住表情。 “等等——这、这是?!” 写字楼的大门紧闭,穿着黑色制服的风纪委员们成包围态势,神情冷肃地聚成一片。其中几位尤其高大的,手中甚至还拿着经典的棒球棍,让人怀疑楼里是否有人欠下了高.利贷。 沢田纲吉:“……”好恐怖! 狱寺君打工的便利店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山本在寿司店帮忙要晚一点才能到,Reborn则在他的贿赂下,勉为其难替他去帮妈妈买菜了,所以直到现在,真正到场的人, 只有他一个而已。 周围没有伙伴,他软弱的本性便又显现出来。 对风纪委员的恐惧使他本能地想要退却,可另一方面,京弥被绑架的事实又叫他心急如焚。踌躇了半天,纲吉还是咬咬牙,硬着头皮走了上前。 “那,那个……” 他勉强在人群中挑了个身形瘦弱的飞机头,小心翼翼地准备搭话, 不想对方异常警惕,还未等他后半句话出口,便猛地回头瞪过来。 “!” 纲吉吓了一跳。 然而,这位风纪委员看到他,却没有表现出意想中的愤怒或烦躁, 反而眼前一亮,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喂,你是沢田君对吧?!” 出于对这身制服(以及飞机头)的敬畏,纲吉下意识地立正回答: “是?!” “太好了!吾等在这里已等候你多时了!”对方欣喜道。 “呃,等候多时…?” 就在纲吉对这时代剧一样不伦不类的台词感到有些尴尬时,这位有点眼熟的风纪委员已经扬起脑袋,冲着某个方向震声大喊道: “草壁学长!沢田纲吉来了——!!” 随后,他转过头友善道:“草壁学长会告诉你要怎么做的。” 直到这时,纲吉才终于认出来,这位有点矮小的风纪委员,似乎就是那天在游乐园,被他抢走心仪卡比兽的渡边君。 虽然之前是他引来云雀学长的没错,不过渡边君在风纪委员中属于相对文弱的类型,至少不会让他连话都不敢说…… 这样想着,纲吉心里略微安定了一点,正想问问他周围的风纪委员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围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周边的人群忽然让开了一条小道。 随后,叼着草根的副委员长表情凝重地走了过来。 “你来了,沢田纲吉。” “呃、是?” 见到草壁学长,他不由偷偷松了口气:与京弥熟识以后,他难免与风纪委员会有了些交集,因此知道草壁学长虽然外表老成,却意外是一位非常讲道理的前辈,绝对不会像云雀学长那样,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 想到云雀学长,他不由又有些紧张。 毕竟自己是收到桃巨会绑架京弥的勒索信才来到这里的。 虽然Reborn说着“不能让人捷足先登”之类的怪话,但真要说,他反而比较希望有人在他之前救下京弥同学,毕竟他很有自知之明,比起在女友(虽然京弥不一定承认,但他还是大言不惭地这么称呼了)面前展现自己的男子气概,他更希望京弥能够早早被解救出来,不要受哪怕一点罪。 但是以云雀学长的性格,如果要救京弥同学,绝对会一鼓作气冲进大楼里的,绝无可能让人在这里专程等他。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究竟是—— 这样想着,脑袋中忽然浮现出某种诡异的美剧场景。 黑衣人打扮的桃巨会成员单手挟持着京弥,桀桀怪笑着;手提浮萍拐的云雀学长故作镇定地与黑衣人保持着三米的距离,不敢轻举妄动。 二十层高的天台下是匆忙围起的警戒线,穿着美国警察制服的飞机头们拿着对讲机,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天空盘悬着警方的飞机。 而穿着普通T恤的他,如同所有剧场里的龙套家属一般,再三哀求还是被警察挡在警戒线外,只好无能地望着天空,闭眼祷告…… 呜哇!这也太惨了! 额边情不自禁地滑下黑线,他打了个寒噤,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幻想甩出脑袋,正了正神色,小心地看向草壁哲矢。 “学长,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 草壁露出了有些沉痛的表情,如同剧场里营救失败后的胖警长,面对家属的质询只能表现出自责的沉默。 看着他这幅表情,纲吉心中“咯噔”一下,终于露出了焦急恐惧的表情: “怎、怎么了?!难道是京弥同学她……” 草壁学长:“能找到这个地方,看来你也收到了桃巨会的勒索信。” 纲吉紧张地点点头。 “看你的表情,应该已经猜到了。委员长已经先一步收到消息进入这里,只是……” 如同胖警长宣判营救结果一般,草壁看着他,微微一顿。 在他略显悲伤的注视下,纲吉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草壁:“只是,在进入二楼营救大小姐之前,需要进行红白双方的获得解救人质资格大对决,一共三轮比赛,分别为问答赛、能力赛以及实践赛。只有获胜者才有资格进入203解救人质。所以委员长已经等你很久了。” 纲吉:“……哈?” 画风忽然从紧张严谨的美剧变成了逻辑跳跃日和漫画。 在风纪委员们严肃的注视下,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与郑重其事的草壁学长对视了两秒,没有从中看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纲吉:“…………” 等一下,到底什么性质的绑架才会设置这种对决啊?绑匪是《 SASUKE 》的狂热粉丝吗?赢了不仅可以救回人质还可以赢回洗衣机电冰箱什么的? 似乎是误解了他沉默的含义,草壁学长甚至好心补充道:“比赛允许有最多两名场外援助,你可以联系自己相信的人,我们还可以再等十分钟,不用太紧张。” 不、完全就不是紧张啊!反而是风纪委员为什么能接受这种设定啊?这完全就不是绑架吧!还有为什么反而在这种事情上安慰他别紧张,好歹也在乎一下绑架本身吧? ! 虽然心里的吐槽弹幕已经在疯狂刷屏,但是面对着满脸严肃的草壁学长,他还是很难将那些话说出口,最终只能无力地确认: “获得…解救人质资格大对决?” 草壁:“获得解救人质资格大对决。” …又念出来了!这种直白又拗口的比赛名称!居然能流畅地读出两遍,还是用这种信念坚定的语气! 纲吉哑口无言。 有那么一时半刻,他简直怀疑是Reborn策划的这起事件,毕竟这种骇人听闻的开端,以及莫名其妙的恶趣味展开,完全就是这家伙的风格。 所幸,大概是因为事件展开过于离奇,他反而略微放下了一点心……正常劫匪绝对不会设置这种莫名其妙的对决赛,风纪委员们也没有表现得惊慌,云雀学长甚至还能一直等到他来,所以身为人质的京弥同学大概率还是安全的。 这样想着,他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草壁又问:“需要先联系你的朋友吗?” “那个,已经联系过了,不过他们可能要晚一点才到。”纲吉老实回答。 顿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道:“不过,毕竟是和京弥同学有关的比赛,所以现在开始也可……” 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不用等了,因为外援已经到了。” 伴随着一阵脚步,两道人影一左一右站定在他身旁。 纲吉心有所感,止住话音,猛然回头,微微睁大眼: “狱寺君、山本!” 学生会成员们各自对他露出了笑容。 “不好意思十代目,因为打工的便利店实在是太偏僻了,不过为了您(还有云雀那家伙),我特地用今天的薪水打了车过来!” “哟阿纲!我拼命把中午的盘子洗干净了,还好赶上了呢。听小鬼说京弥有危险,你拼了命地去救她,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没事吧?” “……”虽然槽点很多,并且从山本口中证实了Reborn果然知情,被平白骗走两千円很不爽,但听到伙伴们的话,他心中还是升起一丝微妙的感动。 沢田纲吉眼泪汪汪地张口,正打算和朋友们说点感谢的话,写字楼的外墙大屏忽然“叮铃”一声,猛然亮起,打断了他。 “看来参赛人员已经到齐了。”莫名其妙很耳熟的青年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随后,广播里传来了调试话筒的声音,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带着略微口音的男性清了清嗓子,语气抑扬顿挫地念道: “那么,现在,由桃巨会举办的第一届获得解救人质资格大对决正式开始!” LED屏幕上适时地亮起由艺术字构成的、伴有闪光特效的金色标题,以一种有点好笑的劣质旋转入场,逐渐放大,占据整个画面。 然后,原本站在屋檐下的他,头顶忽然炸开一个快乐的拉炮彩带球,伴随着一声潦草是“砰啪”声,红蓝黄三色的小彩带飘飘悠悠地落在了他的脑门上。 站在他身侧的狱寺与山本甚至没有沾到一星半点的光。 紧接着, LED屏上忽然出现了他茫然而有些呆滞的特写镜头,鼻尖甚至挂着一条红色的彩带,由于长度十分巧妙,所以看起来甚至有点像八字胡。 广播:“锵锵锵锵!第一位参赛者——沢田纲吉!”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屏幕左下角忽然“啪”的一声甩出了他的名字,“沢田纲吉”四个字充满热血地落在屏幕上,如同拳击比赛前的选手介绍,随着他的特写微微晃动。 如果没有满头的彩带,也许他的特写还能体面一点。 沢田纲吉:“……” 从惊慌失措到窘迫,不管他怎么抗议,屏幕就是倔强地给着他如同国际巨星一般的超长镜头,以至于到最后,纲吉只能有点麻木地看着屏幕。 所幸,这场有关他的介绍没有超过三分钟,在他看似平静实则有点绝望地把彩带从鼻尖摘下之后,屏幕上他的特写终于消失。 随后—— 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阵急促而激昂的钢琴声。 紧接着,风纪委员们忽然默契地排成了两列,动作整齐划一地充当着背景板,而地面上不知被谁铺出了一条长长的红毯,尽头直指靠近门前的某棵大树。 外墙大屏也颇有眼色地开始了特写。 只见樟树葱茏的叶片微微一动。 随后,手持浮萍拐、身披制服外套的少年动作轻盈地跳下树来,在愈发高昂的钢琴声中,不疾不徐地走上前来。 ……期间,头上完全没有莫名其妙出现一堆幽默的彩带。 所幸,这份厚此薄彼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随着“云雀恭弥”四个特效大字烙在屏幕上,广播里的男声也尽职尽责地介绍着: “然后、第二位参赛者!云雀恭弥!” 大概是他的前车之鉴很好地娱乐了对方,即使面对着长达三分钟的特写镜头,一向脾气很坏的云雀学长居然也没有生气,反而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嘲讽。 ……这个人、看起来还在因为之前的玩偶记仇啊!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也许是为了节目效果,这种度秒如年的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介绍完两位参赛者后,写字楼的大门终于打开,穿着黑色西服的壮汉们搬着白板与灯光设备走出来,匆忙而若无其事地布置完建议的场地,又飞快退回。 最后,在他木然的注视下,摆在正中间的,代表着主持人位置的演讲台,忽然从天而降一个西装革履的小婴儿。 “ Ciao su。” 小婴儿调试了一下话筒,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似乎对在场人数感到满意,点了点头: “很高兴受邀来到这里,我是本次节目的主持人,泡泡老师。” 沢田纲吉:“……” 哪里来的泡泡老师啊!刚才明明还收了我的两千円替我去超市买菜的!结果转头就变成特邀主持了吗? ! 在他见了鬼的目光下,小婴儿微微勾起嘴角,用稚嫩的声音宣布道: “接下来开启第一场对决,问答赛。根据对云雀京弥的理解,在白板上写出问题的答案,正确数量多的即为胜者。哥哥与男朋…嗯呣,男同学,究竟谁能获得营救人质的权利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明明是毫无特色的报幕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周围的风纪委员忽然变得异常激动,纷纷高举拳头大喊着“委员长”,仿佛在参加什么偶像应援活动。 与此同时,似乎是对风纪委员大喊云雀的行为感到了不满,狱寺君干脆扯着某个倒霉蛋的领子威胁起来,并顺手扔出一堆炸药,掀起一阵灰尘。 “吵死了!云雀那家伙和他妹妹根本就不熟,怎么可能比得过十代目!” “喂!竟然敢质疑委员长和大小姐的关系,你这家伙是在挑衅吗?!” “好啦,好啦。狱寺说得也有道理,大家不要太激动嘛。” “…说他没说你是吧?” 人多势众的风纪委员立刻聚拢过去,山本顺势开始拉偏架,身后的观众们很快便吵闹起来,一阵人仰马翻。 “……” 在吵闹的背景音中,云雀恭弥仍然是那副平静而冷淡的模样,微微眯着眼,一眼不发地打量着他,眼中隐隐含着某种审视。 “…呃、对不起!云雀学长!” 在对方恐怖的注视下,男同学沢田纲吉额边滑过一滴冷汗,莫名其妙地开始道歉。 —— 作者有话说:风纪委员:一直在挑衅我 狱寺:一直在挑衅十代目 阿纲:男同学……我居然是男同学…… 第69章 …被、被当成挑衅了! 他有点绝望地想。 因为云雀学长的视线实在太恐怖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情不自禁地开始道歉,结果对方好像以为他是故意的,所以更加生气了啊! 更糟糕的是, 狱寺和山本此时已经就“委员长和十代目谁更了解云雀京弥”一事和风纪委员们开始了武德充沛的辩论, 从写字楼大门打到花坛, 场面早已鸡飞狗跳烟尘四起,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与云雀恭弥的对峙。 唯一关注着这里的只有那个蓄着八字胡的泡泡老师——那家伙倒是很开心!明明无论什么道具都已经布置好了,但现在又开始装模作样地帮着旁边的工作人员调试摄影机,完全就是故意在拖延! 最终,对Reborn的不满还是压过了内心的恐惧,在云雀学长充满压迫感的视线下,他还是硬着头皮和Reborn抗议: “喂!场地不是已经布置好了吗,现在总可以开始了吧!” 所幸,云雀学长似乎也和他抱着相同的看法……他大概只是嫌后援团们太吵了,为了京弥才屈尊在这里群聚,于是也哼了一声,勉强算是附和。 “说的也是呢。”泡泡老师放下摄影机。 在纲吉眼巴巴的注视下, Reborn捻了捻自己的八字胡,三两下跳回演讲台,冲着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们打了个手势。 现场似乎短暂地沉寂了一刻,紧接着,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们纷纷归位,有人拿起对讲机说了些什么,大楼正面的LED屏再次亮起。 随后,广播伴着电流声开启。 仿佛是某种讯号般,原本吵闹的风纪委员逐渐收敛了声音,写字楼前忽然又安静起来。 场面瞬间由小学生吵架现场变成某种严肃的竞技赛场,纲吉咽了口唾沫,不自觉露出了紧张的神色,紧紧盯着LED屏。 “那么,现在进行的是获得解救人质资格大对决的第一轮竞赛,知识问答赛!” 熟悉的男声再度响起。 “这一关将考验参赛者对于人质的了解程度。我们设置了十一道问题,将会依次在屏幕上亮出。选手可以在和后援团商讨后,于规定时间内将答案写在白板上,正确数多的就算胜利。” …听起来好像就是很普通的问答题啊,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虽然让只是见习男友的他去和京弥同学的亲生哥哥较量,怎么看都很强人所难,不过至少不需要和云雀学长直接对上,只是回答问题的话,应该还有点胜算——这样一想,纲吉不免安心了一些。 毕竟,在确认自己心意之前,他总是会偷偷摸摸地观察京弥的一举一动……虽然说起来有点丢脸,但通过这些私下里的观察,他的确对京弥的某些小习惯有所了解。 虽然大概能确定京弥同学没有遇到危险,但他私心里,其实并不想让出见到她的名额。 就算对方是云雀学长也一样。 说他冲动也好,不自量力也好,他是真的、真的想要见到她,赶在所有人之前,看到她的笑颜。 昨天京弥同学才说着“给你一个机会吧”,今天便无论怎么样也联系不上,他心中除了对京弥真心实意的担忧,还隐隐含着一些焦虑——万一乐园的一切只是他的梦呢?万一京弥同学后悔了呢?这样想着,便迫不及待想见到她,和她说说话,做点什么保证自己一定会履行男友职责,让她安心一点。 并且很显然,想要取得胜利的不止他一个。 简单听完规则后,狱寺君哼了一声,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了胸有成竹的表情: “区区十一题罢了!身为学生会成员的我们怎么可能输,更何况十代目还是——哼哼!” 虽然后面几个字被他含糊过去了,但狱寺君满脸写着“十代目是最强的”,看起来对他抱着异常坚定的信心。 山本也道:“是呢!虽然兄妹是很亲近没错,不过以阿纲和京弥的关系,最后取得胜利的一定是我们,对吧?” “等等棒球笨蛋,你话太多了!十代目和她的那种关系是能随便往外说的吗!” “啊,抱歉抱歉,因为阿纲也很想赢吧?所以情不自禁就说出来了,不好意思呐。” 沢田纲吉:“……” 虽然有和大家商量过避开云雀学长的事情,但现在这样半遮半露的反而更可疑了!云雀学长好像已经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身上都在冒黑气了啊! 如同被恶龙头目盯上了一般,纲吉一阵冷汗,如芒在背,又怕直说引来更深的怀疑,只好对着朋友们疯狂使眼色。 不要再说了啊!云雀学长看起来要杀人了! ……所幸,桃巨会没有再给他们赛前放话的机会,拯救了陷入惊恐的他。 “那么——” 广播中忽然传出一阵慷慨激昂的音效声, LED屏幕上紧接着跳起三分钟的倒计时,在他紧张的祷告中, Reborn终于慢悠悠地开口。 “比赛现在开始。” 纲吉暗自松了口气。 【第一题。 】 【云雀京弥的生日是? 】 ——五月五日。 站在白板前,沢田纲吉眨了眨眼,飞快写下答案。 住院那几天,他一直在思考自己的心意,刚好那时病房里有小春带来的恋爱杂志,扉页就是“星座配对!测测你的告白成功率”这样夺人眼球的标题。 他翻来覆去,抵不过心中好奇,还是偷偷托狱寺去接待室确认了成员的资料,得到了京弥生日是5月5日,金牛座的信息。 那时他偷偷把消息写进手机备忘录里,默念着天秤座和金牛座的适配度,拿手指一行一行划过去,终于在倒数第二行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天秤座向金牛座告白的成功率:1%。优雅的你是否暗恋对方已久,还精心策划了一场浪漫的告白?本周水星逆行,金牛座或许正在猜测与思考,操之过急可能会适得其反,小编建议告白计划先缓一缓,仔细观察TA的情绪,再做决定喔~” 彼时正犹豫不决的纲吉被触目惊心的“ 1 %”吓了一跳,宁信其有地选择了遵从……然后被京弥生了一周的气,暗自发誓再也不相信星座与恋爱杂志了。 不过,他很仔细地记住了另一件事:京弥同学的生日在5月5日,在草长莺飞的暮春。 “全部正确,看来第一题比较简单呢。” Reborn捻着胡须,慢悠悠翻开记分牌,宣布道,“目前的比分是, 1 : 1 。” 【第二题。云雀京弥小学时代最好的朋友是谁? 】 ——凪。 在代官山的时候,京弥就已经和他讲述过自己与凪在诚之小的故事,即使已经升入国中也会定期乘新干线来拜访,凪对她而言一定是最重要的朋友。 思绪渐渐飞回数月之前,想起那时坚持拉着他走近甜品店的京弥,纲吉不觉抿起唇。 “……” 他笃定地写下答案,身后的山本与狱寺纷纷发出惊叹的声音。 “叮叮!回答正确,红白二组各加一分,当前比分2 : 2。” “哇哦。” 似乎没想到他也能回答正确,云雀学长掀起眼皮,远远看了他一眼,有点意外地哼了一声。 【第三题。云雀京弥最擅长的运动是? 】 ——射击。 京弥会随身携带两枚百円硬币,遇到紧急情况就会悄悄把它们投掷出去,就像忍者的苦无一样。 但比起类似暗器的硬币,京弥同学更擅长也更喜欢射击……早在黑曜的时候,她就用麻醉枪控制住了被六道骸附身的碧洋琪,在游乐园时甚至打下了渡边惦记三个月的卡比兽玩偶。 京弥同学说,射击虽然也考验体力,但对身体素质的要求远没有其他运动那么高,更多的是依靠反应与动态视力,以及思路的清晰。 京弥同学还说,射击是一项有趣而实用的运动,如果想要学习,她也可以充当指导老师。 “回答正确。当前比分3 : 3。” 大概是他回答的速度过于迅捷,并且次次都是正确答案,充当云雀学长智囊团的草壁学长与渡边君纷纷露出了诧异又紧张的表情,向他投来了“真是人不可貌相”的微妙表情。 非要说的话,就好像他其实是什么扮猪吃老虎的天才,已经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把云雀学长家的保险库密码破解了似的。 沢田纲吉:“……”这种又嫌恶又钦佩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也许是他们两人的视线太具穿透力,连云雀学长也受到影响,朝他看了过来。 然而,比起刚才的满不在乎,此时的云雀恭弥好像已经捕捉到了某些蛛丝马迹,原本半垂着的眼皮完全睁开,目光锐利地投射过来,定定地直视着他。 “……!!” 纲吉正低头拿笔盖擦着白板字迹,刚一抬头,便对上云雀学长犀利的目光,吓得一个哆嗦,油性笔好险没有直接被甩飞。 大概是被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给取悦了,云雀恭弥扯出一个冷酷的笑容,仿佛很中肯地评价道: “俊介比你英勇。” 纲吉:“俊,俊介?” “俊介是学校对门那户人家养的吉娃娃喔。” 不知何时出现的Reborn好心提醒。 纲吉:“……” 由于实在不敢招惹云雀学长,他只能将矛头对准了家庭教师,恼羞成怒道: “没问你啦!而且你不是在读题吗,赶快回去啦!” “……” 小婴儿睁着黑漆漆的眼睛凝视着他,片刻,才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演讲台。 【第四题。云雀京弥最后一次尿床是在什么时候? 】 沢田纲吉:“……” “这种问题谁会知道啊!”他冲着Reborn嚷道,“就算要了解京弥同学也没必要去知道她几岁尿床吧!” “这位选手,你这话说得可不对哦。” 主持人伸出短小的食指,对着他摇了摇,转而指向一旁的云雀恭弥:“你看,你的对手就能回答出来呢。” “因为云雀学长是哥哥啊!”他大声吐槽,“会出这种问题也太偏心了吧!” Reborn:“这就是得罪主持人的后果。” “…演都不演一下吗?!” “是你自己太没用了。” 在他愤愤不平的抱怨中, Reborn泰然自若地宣布白队加一分,风纪委员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其中还有人冲着他们做起了鬼脸。 “该死的风纪委员……” 狱寺君不知何时戴上了阴影墨镜。 【下一题,云雀京弥最喜欢的花是什么? 】 问题对应的文字同时出现在LED屏上,他不由一愣。 其实京弥同学从来没有表达过对某种植物的特殊情感,办公室的盆栽还是绿化委员会送来的,他也从来没有机会去问她喜欢什么花。 与花有关的话题一共两次。一次是他攥着花拼命道歉,另一次是他惴惴不安准备告白,鼓起勇气递出花束,被京弥笑着问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就像考试时会优先挑选眼熟的选项蒙上去,他盯着白板,犹豫着发了会儿呆,最终在倒计时五秒时,匆忙将“粉色玫瑰”写了上去。 “哎呀,白组的答案是郁金香,回答错误。” 检查完云雀学长的答案,Reborn看向他的答题板,一字一句念道: “红组的答案——粉色玫瑰。回答正确,真是遗憾呢。” “?”云雀学长的视线又投了过来。 忽然被宣判答案正确,纲吉微微一怔,心跳微妙地错了一拍,不自觉地睁大了眼。 只是,尚未等少年体悟出这种悸动源自哪里,口袋中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打断了他有点茫然的雀跃。 纲吉有点恍惚地低下头,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 ——而后,看到了熟悉的备注,呼吸一滞。 【京弥:答对了】 【京弥:好聪明,纲吉君】—— 作者有话说:[猫头]粉玫瑰又来了! 第70章 也许是Reborn良心发现, 接下来的问题都还算正常。 最常去的城市啦,喜欢喝的饮料啦,喜欢晴天还是雨天啦,都是平日里时不时会触碰到的细枝末节,他依次写下答案,自己都没想到能答对这么多。 就好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 他已经无意识地关注云雀京弥很久了。 来自京弥的短信仅仅只有方才两条,他原本想要立刻回复,却被桃巨会的工作人员们提醒参赛时禁止使用手机,借着狱寺山本的遮掩,才勉强将“京弥同学没事吧”的消息发送出去。 只是一直没有收到答复。 仔细一想,既然京弥同学能这么快发出“答对了”的信息,一定也在什么地方观察着他吧? 心不在焉地将“晴天”写在答题板上,他转过白板,看到云雀学长写下了与他相同的答案, Reborn宣布着答案正确,红白两组各加一分。 “目前的比分是9:9, 还剩下最后一道题喔。” 将计分板翻到对应的数字, Reborn勾起一抹笑容,背着手走回演讲台上。 “那么——”主持人拖长了尾音。 事关最终得分,纲吉精神一凛,忙将多余的思绪摇头甩开,睁大双眼,紧张地盯着屏幕。 “如果两位参赛者同时掉到水里,云雀京弥会救谁呢?请在一分钟内作答。” LED屏上随之浮现出对应的字体,并开始了倒计时,广播里甚至配上了紧张的滴答音效。 沢田纲吉:“……” 等一下, 和之前的问题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吧! 这种问题也太恶毒了!简直比“最后一次尿床在几岁”什么的还要诡异——而且云雀学长看起来很不爽啊,脸上完全就写着“这种人也配和我放在一起比”什么的! 看着表情凝重(他似乎又脑补了很恐怖的场面)的云雀学长,他不禁落下了宽海带泪。 虽然也很想写下自己的名字,但从现实的角度考虑,如果写出来的话,下一秒绝对会被云雀学长咬杀…… 而且退一步说,愿望和现实之间是=有壁垒的。尽管他更希望不要出现两人同时落水的情况,但这种事如果真的发生,他其实也没什么被选择的信心。 毕竟云雀学长是一起长大十几年的哥哥,就算两人看起来关系糟糕,也比认识京弥不到一年的他要好, 越想越挫败,眼见着时间已经过半,云雀学长背后的风纪委员还在虎视眈眈,他只能灰心丧气地提起笔,在白板上写下“云雀恭弥”四个字。 这时,却感觉肩膀被人戳了戳。紧接着,狱寺君以一种小声密谋的姿态凑了过来。 “不对,十代目。” 他皱起眉,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副眼镜戴上,以一种面对顶级数学难题的语气,严肃道:“虽然题干里问会救谁,但它并没有说答案只能二选一。” 纲吉瞪大眼。 “好、好像是这样…!” “诶,狱寺说得有道理呢。”山本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学着他们压低嗓音,小声道,“虽然我也看不出他们兄妹关系好坏,不过就算京弥想救云雀,云雀自己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吧?总觉得他是那种在落水之前就自己翻上岸的类型。” 纲吉:“——!” 好有道理!说起来完全就是这样!以云雀学长的性格,根本不会允许有“同时落水”这件事发生! 狱寺君似乎对山本的打断有些不满,但情况特殊,他只能暂且无视对方,露出了胸有成竹的表情,指着答题板: “综上所述!本题其实还有第三个答案——” 纲吉紧张道:“是什么呢?” 狱寺:“谁也不救!” 纲吉:“……” 虽然能有第三个选项很不错,但是这个答案对他而言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大概是他沉默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狱寺很快也意识到了问题,连忙打起补丁:“呃、十代目!我的意思是,云雀京弥她可能……” 可能什么,他却结结巴巴说不出来。 “没事的狱寺君。”他有点无力地制止了对方,露出了沧桑的笑容,“我知道的,没关系……” 说着,他慢吞吞地擦掉原来的答案,心酸地写下了“谁也不救”,在最后五秒的倒计时内,终于将白板翻转过去。 - “…谁也不救?” 看到彭格列给出的红方答案,迪诺有点惊讶地重复了一遍,瞪大了眼。 与此同时,风纪委员会的代表也揭开了白组的答案,答题板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赫然是云雀恭弥的名字。 京弥:“……” “居然宁可向这种方向猜测,也不敢写自己的名字吗?” 迪诺哎呀了一声,忍不住替师弟叹了口气,惋惜道:“真可惜,如果他像对面那孩子一样自信就好了。” 京弥抿了抿唇,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文件夹。 加百罗涅工作人员整理出的十一道问题,她全部给出了相应的答案,而最后一道,所谓的二选一送命题,她根本没考虑过“谁都不救”的选项。 ……她的答案是沢田纲吉。 诚然也有其他因素的考量。例如云雀恭弥其实识水性、他就该掉到水里泡泡脑子什么的,但真正面对这个问题时,她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怎么又为难沢田君”。 反应过来后她也有些无语,好像因为见识过太多他狼狈的模样,所以看到这道题时,她居然没意识到这只是个概率趋近于零的假设。 ——总觉得以沢田君的倒霉程度,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 当时她是这样想的。 “明明京弥填答案时是不假思索写出来的呢。” 迪诺半开玩笑着替她谴责:“阿纲这家伙,还真会伤女孩子心啊。” “迪诺先生别打趣我了。” 京弥合上文件夹,掩饰性地从沙发上抓起一只靠枕,紧紧抱住,将脸埋入其中: “沢田君昨天才刚刚告白。别说是他,就连我也还没有适应身份。” 或许是因为对方与自己只能算半生不熟、不会带来什么心理负担,又或许是迪诺的语气态度过于亲切自然,比云雀恭弥更像哥哥,她不知不觉便卸下了心防,显露出这个年龄女孩子该有的小脾气。 明明看起来很在意,她还是口是心非地补充了一句: “而且风纪委员们摆出那种势在必得的表情,换谁都不敢乱填吧?说实话,沢田君这样的表现反而比较正常。” “还在叫沢田君吗?” “嗯。已经和迪诺先生说过了呀,还没有适应身份。” 迪诺笑了。 “没关系,京弥!” 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身为前辈的责任感,加百罗涅首领对着小老师露出一个闪亮的笑容,语焉不详道:“我这次来并盛,就是为了这件事。” “?” 京弥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 话又说回来。 迪诺这次邀请她喝下午茶,地点选在颇为偏远的旧写字楼里,比起咖啡厅,更像是有齐备茶水间的临时办公场所,不过罗马里欧沏的茶相当不错、准备的小食也很合口味,她便没有再追究。 这位来自意大利的年轻企业家告诉她,自己过阵子打算回过举办公司团建,刚好和这件办公室的主人达成了合作,于是决定在并盛先提前演练一番(用该办公室的员工),争取给大家带来一场印象深刻的团建活动。 于是电视机便顺理成章地被摆在了他们面前。 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社畜团建直播,没想到在短暂的等待后,她看到了自己本该在家的兄长。 这家伙本来应该在开风纪委员会的月末例会,此时却带着成群的飞机头,气势汹汹地闯入写字楼门口,开始盘问起前台,一定要对方交出这里的监控。 随后,她又等来了满脸焦灼的沢田纲吉、提着印有711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的狱寺君,以及穿着竹寿司制服的山本。 再然后,现场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贴着八字胡的Reborn ,拿着她刚刚填好答案的问卷开启了诡异的问答题。 一直到现在,事情仍然在朝她不可理解的方向狂奔,并有越来越离谱的趋势。 这样一看,方才闲聊时,迪诺旁敲侧击地询问她有关沢田纲吉的事情也很可疑…… 并不知道自己仅仅因为一句话就被怀疑了的迪诺先生仍然乐滋滋地看着电视,屏幕中,如火如荼的问答赛已经进入了尾声。 “答案是沢田纲吉哦。”平静地报出了最终答案, Reborn略带遗憾地宣布,“红白两组全部错误,最终比分9:9 ,是平局呢。” 担任摄影师的黑西装们颇有眼色,当即将镜头切成参赛者的特写。 听到这个答案,沢田纲吉先是空白了一瞬,随后缓缓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头顶的屏幕,完美地诠释了目瞪口呆,指了指自己。 “——欸?!我???” 比起回答错误的失落,他的表情更像是受宠若惊之类的,不仅完全看不出沮丧,反而可以说是飘飘欲仙…… 也不知道他到底脑补了什么,背后甚至隐约能看到两个吹着号角的小天使,完全是一副大为感动的模样。 “京,京弥同学——” 他眼泪汪汪,小声地念了声她的名字,就连身后满脸阴沉碎碎念着居然猜错了要切腹谢罪的狱寺君都没有注意到,显然已经彻底沉浸在“正确答案是自己”的喜悦中了。 “……” 反观一旁的风纪委员长——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整个人已经彻底笼罩在阴影之下了。 盯着陶醉的沢田纲吉看了大概有四五秒,他终于忍无可忍,提起了浮萍拐。 “委、委员长!” “我看到草食动物在风纪委员的地盘群聚了。别拦着我,副委员长。” 云雀恭弥冷冷道—— 作者有话说:其实还有一小段构思没写出来,但是个人觉得很好玩就放到作话好了[彩虹屁] be like: 【最后一道题,云雀京弥喜欢的动物是什么呢? 】 完全没有听京弥提过这方面的事,干脆就像猜喜欢的花一样,纲吉犹犹豫豫地选择了印象最深的、与动物有关的一个元素。 红组回答:卡比兽。 暂且不考虑宝可梦究竟能不能算动物,双方各自将白板转过来,纲吉惊恐地发现,云雀学长居然只写了一个字——狗。 纲吉:“……” 当然,最终答案不是卡比兽也不是狗,而是相当具体的“博美犬”这个品种。 当然,彼时的沢田纲吉还不清楚,早在黑曜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偷偷将自己比作过博美。 70-80 第71章 在一阵惊天动地的追逐战后, 问答赛终于以“委员长勉强解气,给他留了口气继续比赛”的结局告终。 但紧接着,就是考验个人能力的第二场比赛。 “——要拯救人质, 就要证明你能带给她真正的幸福。” 主持人泡泡老师站在演讲台上,如同开设成功学讲座的微商达人一般,满脸严肃地抓着话筒: “所以,厨艺是最重要的!正所谓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因此,赛方决定将本轮比赛设置为厨艺比拼。” 说着,他忽然向侧迈开一步,让出了站位。 “为此,我们邀请到了在该领域相当权威的专家——毒蝎子碧洋琪女士!” 随后,仿佛早就准备好一般,广播中再度传来充满激情的登场音效。 伴随着风纪委员与桃巨会成员们的热烈掌声,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碧洋琪从阴影中款款走出。 甚至没等他睁大眼确认, 背后便先一步传来了“扑通”的闷响, 狱寺君捂住胃,单手撑地, 颤巍巍道: “老…老姐……” 说完,就双眼一闭,昏迷过去。 沢田纲吉:“狱寺君!” 他瞪大眼, 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人、果然是碧洋琪啊! 话说回来,这家伙明明今天上午还嘟囔着“去当烹饪社的指导老师可以从中捞点油水买新食材”之类的话,结果转头就出现在了绑匪根据地的楼下…… 不不,比起这个,厨艺比赛会请碧洋琪当评委才更值得吐槽——如果是她的话,评判标准要么是听起来很奇怪的“爱意”、要么干脆就是谁做出生化武器谁就胜利,这样一想,无论如何都很难赢吧? ! 思及此处,纲吉额角不由滑过一滴冷汗,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对未知的恐惧。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碧洋琪转过头,远远看了他一眼,略微点了点头,大概是“放心吧,一切OK”的意思。 …虽然完全不知道到底哪里可以放心。 接着,她抬手,平静宣布道: “比赛时间限定为十五分钟。谁做出更能带来幸福的料理,谁就是胜者。” “十、十五分钟?!”纲吉的眼珠脱眶而出。 即使是鲜少参与家务的他也知道,想要在十五分钟内完成一道料理根本就是天方宴谈——平时妈妈光是备菜就要十五分钟不止了! “嗯,有异议吗?” 碧洋琪看过来,脸上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冷酷:“如果参赛双方都有意见的话,也可以酌情修改比赛内容——那么云雀选手,你有异议吗?” 虽然是这样问着,但桃巨会成员们却已经将各种参赛厨具都搬了过来。 除了锅铲砧板外,居然还有烤箱破壁机这种非必要的设备……甚至连原本正在围观的风纪委员,都搬着一堆来源不明的食材堆放到了旁边,俨然一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做也得做的架势。 …总觉得就算双方都拒绝,她也会假装很遗憾地说“场地已经布置好了”,然后告诉他来都来了,如果不做的话就去吃她的万紫毒千红。 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个寒噤,沉默地摇了摇头,同时将期冀的目光投向了云雀学长。 ——快说点什么吧云雀学长!十五分钟料理什么的,未免也太苛刻了! 然而,注意到他目光的云雀恭弥只是面色平淡地移开了视线,嘴角牵了牵,全然是一副嘲讽的模样,而嘲讽的对象,毫无疑问就是身为对手的他。 纲吉:“……”恶意好大! “看来双方都没有异议呢。” 担任主持人的Reborn适时地跳出来,气定神闲地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欣慰道:“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吧。”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周围瞬间变得嘈杂忙碌了起来。 纲吉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展成了他难以想象的样子: 两个风纪委员捧着一只巨大的帝王蟹走了过去,草壁学长弯腰从鱼缸里吃力地捞出两条小臂长的波士顿龙虾;渡边将贴着“法国黑松露”标签的竹篮摆到桌上,顺便从里面掏出两盒布满奢华雪花纹的和牛肉…… 与此同时,云雀恭弥身上凭空出现了一条黑色围裙,胸口处甚至印有某种暗金色的LOGO ,虽然他不认识,但大概率是什么昂贵的奢侈品——就连他手里握着的那把菜刀,刀把上面都有十字花的纹路。 不出意外的话,云雀学长所在的白组周边,最便宜的东西应该是桃巨会提供的那些锅碗瓢盆了。 沢田纲吉:“……” 虽然平时派头也很大,但学校里的云雀学长至少还是普通的国中生水平,现在出现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所以那个人果然也是很恐怖的富家少爷吗? ! 说,说起来好像也是…因为云雀学长揍完人之后还会叫救护车,所以学校里一直有传言说并盛中央医院也是云雀学长家的财产,现在看来、完全就不是传言啊! 纲吉被对方的恐怖实力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概是他盯着那堆昂贵食材的目光太过灼热,云雀恭弥微微扬起眉,抬头看了眼他,沉默片刻,解释了一句: “因为怕弄脏校服,所以才穿围裙的。” “……”完全不是这个问题吧! 他张了张口,实在无言以对,只能满头黑线地回过头,看了面前的桌子上。 除了基本的厨具与调料外,什么也没有。 纲吉觑了眼站在一旁戴着黑色墨镜的桃巨会成员,内心挣扎片刻,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 “那个,请问我们的食材…?” “啊,抱歉。” 虽然一副经典□□模样,但对方意外地非常礼貌,对着他恭敬地鞠了一躬,才从同僚手中接过了超市的塑料袋,转头递给他:“这是您的食材,请随意使用。” 太好了,虽然比不过云雀学长那边,但至少有提供食材,这就足够了! 他暗自庆幸,眼含热泪地打开塑料袋,将里面的食材一一摆上桌面,然而,每拿出一样食材,他的表情便僵硬一分。 白萝卜,红萝卜,胡萝卜,腌萝卜。 生鸡蛋,熟鸡蛋,温泉蛋。 卷心菜,生菜,白菜。 ——袋子空了。 沢田纲吉:“……” 他抖了抖塑料袋,里面飘飘悠悠落出一张小票,捡起来看了眼,共计1800円——比他委托Reborn买菜的跑腿费还少! 差距太大了吧!不说十倍、感觉对面的食材成本已经超过他们的整整一百倍了! …这种食材到底能做出什么料理啊!带来幸福的沙拉吗? ! “为了确定参赛者是否能给人质带来幸福,我们特意购买了最朴素的食材喔。” 稚嫩的声音忽然从背后飘来。 纲吉吓了一跳,猛然回头,被他委托跑腿的人如同背后灵一般走过来,轻飘飘地看了眼桌面上的食材,镇定地解释道: “这也是考验你们厨艺的一环。当然,如果弄到更昂贵的食材也可以,毕竟经济也是自身能力的一种喔。” “……”他看了眼对面的风纪委员,发现他们已经如火如荼开始给帝王蟹剥壳了,于是大脑宕机片刻,才慢一拍地吐槽道,“那你也完全没说要自己准备食材啊!” 小婴儿背过手,吹起了口哨:“嘛,毕竟收集信息也是个人能力的一种呢。” “我看你就是忘记了吧!” 虽然嘴上还在吐槽,但纲吉难免有些焦虑。 在得知京弥也在某处观察着自己之后,这场对决的性质就隐隐有了改变,他的心情也从“最好赢了证明自己,但没赢也没关系”的无所谓,变成了“无论怎么样都要证明给她看”的决绝。毕竟说一千遍抱歉也不如一次切实的证明,就算京弥同学已经列出了两条玩笑似的考核条例,他也想加倍地告诉她,其实自己能做的有更多。 更何况,厨艺这种东西,他虽然不太擅长,但云雀学长更像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比起他来也并不太占优势。 ——第一轮比赛已经和胜利失之交臂,这一次一定要赢! 抱着这样的决心,他干脆撇开Reborn ,弯腰在食材中翻找起来,一边在脑中搜寻着合适的菜谱。 有鸡蛋的话,玉子烧怎么样?之前给京弥带了妈妈手作的便当,她似乎很喜欢这种家常菜,而且做起来也不会很费时,即使是不常下厨的他也能很好地完成…… 正当纲吉拿起一枚鸡蛋,一言不发地陷入沉思时,一旁同样研究着卷心菜的山本忽然“咦”了一声。 “这是…狱寺,你醒了?” 纲吉这才回神:“狱寺君?” 狱寺捂着胃,脸色苍白地点点头。 左右手对着他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抬手递给他一个塑料袋……上面还印着711的LOGO ,似乎就是他最开始带来的那个。 “这是便利店的员工福利,蛋挞皮和蛋挞液。原本打算带回家做午餐便当的,刚刚忽然想起可以用来参加比赛…就当是弥补我上局的错误决策,十代目,请收下吧!” 狱寺看起来完全就是凭借意志力才站起来的,整个人摇摇欲坠。纲吉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 “没关系的狱寺君!比起蛋挞什么的,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不!”狱寺君单手握拳,露出坚定无比的表情,将塑料袋推回他手里,“请相信我,这次一定可以的,十代目!” “因为第一次家政课,云雀京弥那家伙就用了相同的手法赢得了老姐的夸奖……所以我想,就算老姐本身不喜欢蛋挞这种食物,也会因为我们和上次交出了同样的料理而有所触动,毕竟她上一次就说过,云雀京弥的预制蛋挞是爱的料理。” 纲吉:“……” 纲吉:“……好,好有道理!不愧是狱寺君!” 虽然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蛋挞皮和蛋挞液做成的蛋挞能叫做爱的料理,但按照这个思路,似乎真的可以—— 虽然他心里完全不觉得这种东西能带给京弥幸福,但考官可是那个碧洋琪啊! 这样想着,他双眼骤然亮了起来,一把抓住狱寺君的手,狠狠握了两下。 “太好了!这样一来一定可以的!太谢谢你了狱寺君!” “不…不客气,十代目。” 狱寺君奄奄一息地说着,嘴角牵起一抹释怀的笑容,没等他再开口,便捂着胃部,扶墙滑落下去。 “请您继承我的意志……成为…带给云雀京弥幸福的…胜利者……”—— 作者有话说:太中二了!本场比赛已经浮夸到不知天地为何物了(主要指恭咪的排场和狱寺的台词) 写完之后脑子里浮现出了的“宁可在自行车后座笑,也不要坐在宝马里哭”这种台词,虽然很诡异但意外地非常贴切…… 当然,十年后就完全是另一种局面了[彩虹屁] 顺带提一嘴,个人设定里十年后应该是270下厨更多,偶尔也有两个人一起照着菜谱学习做饭的场景,从半成品蛋挞变成纯手工蛋挞什么的[垂耳兔头] 第72章 “……” “怎么了,京弥?” “没什么,只是有点震惊,群众的力量什么的。”我说。 ——距离方才碧洋琪出现、忽然宣布第二场比赛为厨艺比拼, 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我和迪诺仍然坐在203的招待室,以“检验团建成果”的名义观看着屏幕中的比赛。 此时此刻,红白两组的成品都已端上餐桌展示,电视上正播放着双方料理的特写。 沢田君代表的红组桌面上,勉勉强强摆放着一盘蛋挞、一份玉子烧,以及一份盖着温泉蛋的萝卜沙拉。看得出来烹饪者很努力地想摆好盘,但因为食材实在过于简陋,以至于最后能夸出口的,好像只有萝卜沙拉的颜色很丰富。 是的。在生菜卷心菜熟白菜——我什至很难理解为什么沙拉里会出现白菜——以外,碗中还有切得分外整齐、摆放严谨的四色萝卜,倘若出现在高级餐厅作为附属菜品,食客应当会夸赞一句很精美。但如果摆在卖相潦草的蛋挞与玉子烧旁边,看起来反而有一种自欺欺人的凄凉感。 ……并且很显然,身为主厨的沢田君也是这样想的。 镜头停从桌面的几道菜品上一一掠过,最终停留在参赛者脸上,我看到屏幕之上,沢田纲吉嘴角挂着一丝超然物外的笑容,仿佛已经看破红尘,灵魂出窍了。 与此同时,铺着白色桌布的对手组—— 装饰精美的瓷盘与色彩各异的器皿整齐摆放,甚至直到计时结束的现在,疑似有强迫症的草壁学长犹嫌不够,偷偷从背后掏出一瓶红酒,摆在色彩浓郁的菜肴旁。 帝王蟹刺身、清蒸波龙、黑松露意面……这些刻板印象中的“豪华料理”被板正地摆在形态各异的容器中,配合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干冰花叶,乍一看异常唬人。 之所以说“乍一看”,是因为这些东西根本只有食材很厉害……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主厨根本没怎么动手。 根据之前电视转播的情况来看,帝王蟹是风纪委员一起剥的、波龙是草壁学长放上蒸锅的,黑松露是渡边刨的,非要说的话,哥哥本人只负责煮意大利面而已。 但意面这种东西,就算是草履虫看完教程也知道怎么煮——而且那家伙口味超级清淡,据我观察,他刚才什么调料都没有放,完全只是纯粹的把面煮熟了而已! 反观一旁看起来已经在心底认输的沢田君……呜哇,虽然卖相上真的朴素到有点凄凉,但至少有参与全部的开火过程! “哎呀。看来京弥心里已经有倾向了呢?”迪诺笑眯眯地说。 “请不要用这种祖母看孙女的眼神看着我。”我义正言辞地说,“比起倾向什么的,在厨艺比赛上端出刺身这种行为才是超级不合理吧。如果把黑松露换成香菇、帝王蟹换成蟹柳的话,双方根本势均力敌嘛。” “话也不能这么说喔。” 仿佛穿透屏幕听到了我的质疑,电视机里忽然传来小婴儿清脆稚嫩的声音。 “虽然本轮比赛也叫厨艺比拼,但严格来说,只要交出能带来幸福的料理就算合格。虽然有受食材的影响,但能获取昂贵的食材也属于一种个人能力呢。” 穿着彩色西服的Reborn捻了捻胡须,看似专业地解释着:“就像是红组的选手们使用了半成品的蛋挞皮和蛋挞液一样,云雀的料理都是合理的。” “什么!”提出质疑的狱寺瞪大双眼,压低了声音,“可恶,那个主持人居然看穿了我们的蛋挞……” “好了隼人。” 抱臂站在一旁的碧洋琪(在狱寺的强烈要求下,她还是不情不愿地戴上了墨镜)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冷静道:“我会结合这些方面给出合适的评分。” “……”大概是出于对碧洋琪的忌惮,狱寺君略带不满地闭上了嘴。 紧接着,她便走上前,开始依次检查双方菜肴的卖相与口味。 于是镜头又跟着来到了料理前,开始新一轮的特写。我对厨艺评价环节毫无兴趣,何况十五分钟做出来的食物也看不出所谓技术,因而干脆站起身,走出招待室,权当散心休息。 “哎呀,我倒是也觉得阿纲做的蛋挞很不错,不过白组的的确更奢华一点,也不知道毒蝎子会选谁……” 似乎对这场实况转播很感兴趣,迪诺盯着屏幕,自言自语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离开。 我便也没有再打扰他。 从接待室到正中间的办公厅,虽然也零星有几个工作人员,但大都聚在窗边凑着热闹,我得以一路畅通。 虽然主持时Reborn提供的最终位置是203号,但实际上,写字楼的整个二层似乎都属于同一个组织。 但因为刚来就被迪诺热情洋溢地接引进了待客室,罗马里欧的茶点上来之后,电视里便开始播放起奇怪的比赛吸引了注意,所以直到现在、走到办公厅的我才猛然意识到某个问题。 …虽然说是团建演习,但参与人员为什么会是沢田君和哥哥来着? 沢田君就不说了,以哥哥的性格,怎么可能放下风纪委员会的月末报告跑来这里参加团建啊? 退一步说, Reborn和碧洋琪会担任主持人和评委什么的也很奇怪…… 某种诡异的猜测从脑中一闪而过,我倏地抬头,环顾起这间屋子。 ——办公室正中央摆着黑檀木的刀架,墙面上挂着龙虎图的卷轴,角落里放着巨大的陶瓷鱼缸,玄关正中央的牌匾上写着“一体同心”四个大字。 靠南的窗户边,竹麻窗帘紧紧拉下,隐约能看见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贴在玻璃上,毫无疑问就是这间办公室组织的名称。 “桃…巨会?” 我艰难地辨认着镜像过的字体,读出来后不由沉默了片刻,再次转头看向其他地方。 除了某些象征意味浓烈的摆设之外,整间办公室都是还算正常,成套的办公桌椅摆在正中,桌面上凌乱地扔着几只拆封过的速溶咖啡,置物架里层层叠叠地摆放着厚度不一的文件,储物柜上放着普通的绿萝盆栽,看起来全然是普通的办公室。 我:“……” 虽然社畜气息非常浓厚,但这个地方是□□的办公室吧?而且“桃巨会”这个名称相当耳熟啊,前几天是不是还上过电视来着? 话说回来,虽然过去这么久也有点习惯了,但是最开始迪诺身边就带着一堆黑衣人吧?又是黑西装又是黑墨镜的,而且每个都身强体壮看起来很恐怖,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请的保镖,现在一想,好像也有另一种解释。 ……不是吧? 原来桃巨会其实是意大利组织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前桃巨会的绑架属于跨国案件吗?要报警的话是不是该联系国际刑警? 等一下,如果按照这个思路的话,迪诺岂不是桃巨会的什么小头目? ! 在并盛本地扎根数年的黑.道组织,应当也对父母的产业有所耳闻,当时在代官山迪诺开出的薪水本就很可疑了,现在又莫名其妙对仅有半天之缘的我表现得相当熟络,还请我到他的根据地喝下午茶…… 我倒吸一口凉气。 绑架、是绑架吧? !先是通过巨额日薪卸下我的心防,因为当时急于赚钱我也没太在意,现在想想完全就是经典的诈骗!和我刷了脸熟后不久再下手,这样成功的几率就会更高,甚至还兴师动众地把沢田君和哥哥的风纪委员一起骗来,莫非是盘算着将未成年人一网打尽,想干一票大的? ! 真是人不可貌相…因为迪诺那家伙笑得太爽朗了,我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的人傻钱多! 想到这里,我插在口袋中的手不由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想从中摸出手机做点什么,却发现手机早在第一轮比赛最后、与沢田君发送消息时,落在了接待室沙发里。 我:“……”不好。 直至此时,我心底才涌上一股可怕的危机感。若是针对我一个人也就算了,可楼下还有沢田君他们,哥哥带来的风纪委员数量也比不过桃巨会的人——更何况那些家伙都是外国面孔的成年人,真要动手,风纪委员绝对敌不过他们。 冷静点、云雀京弥。正所谓“谋定而后动”,趁着这些黑西装还没注意到你,得赶紧和其…… “咦,京弥小姐怎么出来了?” 正从窗边向下眺望的黑衣人忽然回头,看到我时明显惊讶了一瞬间,随后冲我打起了招呼。 “——!” 我吓了一跳,努力维持着表情,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撞到了鱼缸。 “稍微有点无聊,所以出来透透气。”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看楼下已经评出结果了,应该没那么无聊了?” “…结果这么快就出来了?” “是呢。”对方笑了笑,“说是各有千秋,所以又是平局——呃?!” 他忽然露出有些惊恐的表情,直直地盯着我。 “?” 我背在身后的手一紧,疑心他已经看到了我手中的硬币。 抿了抿唇,正想再周旋两句,却忽然见他扑过来,一把将我拽开: “小心!!” 我微微一怔。 直至此刻,我才发觉,背后好像凭空出现了某种可怕的气息,甚至已经显现出巨大的阴影。 然后,“呲啦”一声,身后的鱼缸四分五裂。 我蓦地回头。 “安翠欧…是安翠欧!” 宛如特摄片一般,在我身后不到一公分,忽然凭空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深色乌龟。鱼缸破碎流出的水,此时正源源不断地向这只庞然大物涌去,我眼睁睁地看着它变得更大更大、一直到天花板出现了蛛纹似的裂痕。 那位黑西装瞪大眼,惊恐道: “——房子要塌了、快跑!!”—— 作者有话说:安翠欧就在鱼缸里,让我们把它请出来好吗! 不然怎么说两位能谈恋爱呢……完全两位吐槽役啊,迪诺现在是缅北头子了[垂耳兔头] 第73章 与此同时。 第3写字楼前, 比赛现场。 “所谓爱的料理,看重的不仅是料理本身,还有食材、制作方式、成品的色泽口味乃至于摆盘。” 担任评委的碧洋琪如是说。 虽然比赛本身有点儿戏, 但她意外地非常认真, 居然真的仔细端详过大家端上的成品, 并且给出了(看起来)中肯的评价。 “白组。你的食材万里挑一,但烹饪技巧过于简单,虽然成果看起来很不错,但我在菜肴中没有品尝出爱——这代表着,你或许可以给她带来物质的富足,却没有采取正确的方式接近她的心!” 站在云雀的高级料理前,碧洋琪双手环胸,冷冷地给出了这样的判词。 站在一旁的纲吉偷偷瞪大了眼。 “能带来富足的物质却无法贴近她的心”、这种话已经完全超越料理的范畴了吧!听起来像胡扯但又很哲学,这个人难道是什么能参透人性的神秘占卜师吗? !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居然隐隐能体悟到碧洋琪想表达的意思,结合起京弥平日里与云雀学长的关系,甚至觉得有那么两分道理…… “至于红组——” 碧洋琪拖长了音调。 “是?!” 纲吉不由自主地立正站好,如同被点名的小学生一样,乖乖等候着审判。 “你们一比一地复刻出了云雀京弥当初家政课上的蛋挞口味,这说明你们珍视彼此的记忆,这一点值得肯定。”碧洋琪先是点点头,随后,看着明显松了口气的纲吉,话锋一转,“但同样地,你们的缺点也很明显……虽然我曾在黑曜乐园反驳过MM ,但是!过分寒酸的料理象征着你们匮乏的经济实力,如果无法给予心爱之人舒适的条件,这便是男人的耻辱!” 这样说着,碧洋琪拍案而起,指向他与云雀。 “综上所述,你们双方的料理,均不合格!” “?!” 一时不知该吐槽“食材根本就是是赛方提供的啊”还是“心爱之人这种话当着云雀学长的面说出来没关系吗”,犹豫片刻,纲吉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所以,比赛的结果是…?” “平局。”碧洋琪毫不留情道。 又,又是平局? ! 纲吉瞬间石化。原本抱着“云雀学长应该不擅长料理”的心态,暗自发誓一定要取胜,结果却因为食材太寒酸又拿到了平局…早知道平时就多在厨房帮妈妈打下手了!这样说不定还能因为厨艺多加点分、不至于又是这种局面! 这下只能寄希望于第三场比赛了。 他深感挫败,看了眼碧洋琪严厉的侧脸,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垂头丧气地看着工作人员们收拾起现场,等待着Reborn宣布下一场比赛。 然而,似乎有人比他更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杂七杂八的厨具刚被撤下,菜品尚且还摆在盘中,便听见另一边,不知哪个风纪委员大声喊道: “我不服!” “?” 碧洋琪掀起眼皮。 人群中忽然站出来一个飞机头。纲吉认出来他是那个给龙虾剥壳的勇者,因为过程中被夹了一钳子痛得鬼哭狼嚎,所以很在意比赛的结果。 风纪委员举起缠着纱布的右手: “明明委员长的食材比对方高级了一百倍,只是品尝不出爱这种虚无缥缈的理由,根本无法说服我们接受这个结果!” 大概是他的姿态太过义无反顾,以至于感染了身边的飞机头。 紧接着,便有更多风纪委员附和,渡边君甚至偷偷抹了把泪,而后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抗议列队中: “我们不接受!” “不接受!” “更改结果!” “……”纲吉目瞪口呆。 不,不愧是风纪委员!就连厨艺比赛也要闹出这样的阵仗,真是可怕…… 他忍不住地将目光转过去,果不其然,到雀恭弥拧起眉,脸色微愠,纲吉猜测他是对风纪委员的自作主张感到不快。 然而,正当云雀恭弥张了张口,准备说话时—— “哗啦——!” 写字楼的玻璃窗忽然发出了刺耳的破碎声。 紧接着,自开始就窗帘紧闭、一片寂静的二楼,猛然爆发出可怖的巨响。 这声音不似人为,几乎像是某种巨物的咆哮,伴着阵阵轰鸣,窗户的玻璃碎片噼里啪啦尽数落下,整座大楼随之震颤。 “怎、怎么回事?!” 抗议着的风纪委员们纷纷抬头。包括原本没什么存在感的桃巨会成员在内,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向着声源望过去。 “那是……乌龟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乌龟??!” “糟糕!好像是安翠欧失控了!!” “BOSS还在楼上!” 质疑与惊呼交织在一起,黑衣人们纷纷掏出手机,边打电话边往楼上跑,风纪委员们则各自奔向不同的位置,拼命护住了云雀学长的料理,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纲吉的头脑短暂地空白了一下。 在他的视野里,二楼的窗户全碎,竹制窗帘被半扯下来,露出了一部分光景:一直体型巨大的乌龟探着头,在里头撵着人四处走动,天花板的墙屑扑簌簌地落下,整栋大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甚至有人被乌龟挤到了窗边,身形高大的黑色西服抓着窗沿,半个身子仰至半空,似乎是被逼到退无可退,引来周遭一片骇然惊叫。 “二楼!快去二楼!”身旁有人惊慌地指挥着,“那边还有普通人!” 无暇顾及他们口中的“普通人”是什么意思,纲吉脑中划过少女的面庞。 他清晰地听见自己上牙磕到下牙的声音,整个人莫名战栗起来,下意识地念出了某个名字。 “……” “十代目,这里太危险了,请您尽快离开…!” 狱寺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似乎正推搡着他向外走,可他纹丝不动。 “——十代目?” 纲吉有些茫然地回头,与友人对视。 他才后知后觉回过神。透过对方暗含紧张的瞳眸,纲吉清楚地看见了自己:嘴唇紧抿,脸色煞白,饶是如此,他的视线仍然紧紧黏在二楼那只巨大的怪物身上,整个人似乎无意识地打着颤。 “京弥同学……” 他再一次念了遍她的名字。 这几个音节勉强唤回了他的理智,沢田纲吉终于清醒了一点,艰难地收回视线,冲着朋友郑重地摇摇头。 “京弥同学还在楼上。” 他没有说再多的话。 含义已经很明显了。他必须去救她,尽管看起来很困难,但这是出自他本心的、最真实的意愿——他无法放任京弥一个人在楼内,面对那样的危险。 “……”狱寺看着他的神情,微微一怔。 最终,这位左右手还是放弃了劝说,认真道:“我和您一起去,十代目!” 纲吉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愿牵连旁人: “没关系的狱寺君,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用……” “我知道云雀京弥那家伙对十代目很重要,但她也是彭格列的人。”狱寺说,“身为左右手、以及学生会的成员,我想和十代目一起,把那家伙救出来。” “既然如此,那也算我一个吧?” 山本忽然道。 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棒球棍模样的锅铲——即使是这种情况,纲吉也忍不住有点想吐槽——一只胳膊搭上他的肩,冲他们笑了一下,扬了扬手里的武器。 “身为朋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京弥一个人在二楼啊。” “大家……” 沢田纲吉有些感动。 毕竟一开始就是为了营救京弥同学,现在虽然方向变了,但意外地可以称得上殊途同归。这样想着他,握紧了拳头,重重点头: “嗯!那就大家一起,把京弥救——” “不可以喔。”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稚嫩童音打断了他。 “…咦?” 纲吉循声低头。 声音的主人正站在他们三人中间,他不知何时摘掉了鼻子下的八字胡,漆黑的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大家一起是不可以的。”Reborn说,“只能阿纲一个人去。” 狱寺瞪大眼。 “ Reborn先生?!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为什么我们不能和十代目一起去?” “因为那边也是一个人前往的。” 小婴儿说着,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纲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云雀学长已经正提着浮萍拐,气势汹汹地走向楼梯……看起来是打算亲自制裁二楼的乌龟版哥斯拉。 “如果想要赢下比赛的话,就超过云雀,在他之前把京弥救下来好了。”Reborn说。 “…这种事怎么可能啊!”他当即反驳。 且不提云雀学长有着怎样可怕的实力,身为废柴纲的自己完全没法做到比他更快,单看二楼那只乌龟的体型……它可是快要把整座楼撑破了啊!除非他能发挥出当初打败六道骸时的实力,否则根本不——等等,如果他能像当初打败六道骸一样打败乌龟哥斯拉不就好了? ! 想到这里,纲吉眼前蓦地一亮。 他止住了未尽的话语,目光熠熠地看向家庭教师,开口。 “ Re……” “别想了。” Reborn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列恩至今没有产出第二颗批评弹,死气弹倒是还有几发。” 说着,他忽然又看了眼纲吉,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如果你想裸着身体去英雄救美的话也可以。” Reborn说,“不过,现在可是在云雀恭弥眼皮子底下,旁边还有那么多风纪委员,如果真的这么做的话——噗噗。” “不必了!” 眼见他越说越过分,甚至发出了相当刻意的嘲笑声,原本还抱有些许侥幸心理的纲吉立刻敛了心思,满头黑线地大声回绝。 Reborn :“反正你不也很想战胜云雀吗?想成为她第一个见到的人,让她看到自己的决心什么的,这刚好是个不错的机会呢。更何况现在只是在见习恋爱当中,如果能证明自己就好了,一定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弥补之前让她生气的过错,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赢……” “嗯嗯,是这样没——等一下!”纲吉惊恐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可是有读心术的杀手喔。” “…不要随便读我的心啊!” 他恼羞成怒,实在无法忍受家庭教师的火上浇油,干脆背过身: “总之我现在要去楼上了——你要是有武器什么的就拿出来,没有就不要指指点点了啦!” Reborn:“……” 纲吉:“……”完全没有吗! 虽然很不爽,但其实也没怎么出乎意料,比较Reborn这家伙一向不会给他提供什么帮助,倒不如说每次都在给他添堵…… 这样想着,他有点心酸地向着写字楼走去,背影在风中显得异常萧瑟。 直至半只脚踏进门内,他才听见家庭教师气定神闲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如果想帅气一把的话,还是戴上手套比较好喔。万一运气好又点燃了火焰,说不定能让她刮目相看呢。” “…不用你多操心啦!” 他心怀怨怼地对家庭教师撂下气话。 尽管如此,在走进大厅内,纲吉还是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 犹豫片刻,他将那副随身携带的毛线手套取出来,垂下眼,小心翼翼地戴上。 —— 作者有话说:感谢哥斯拉安翠欧的友情出演! 由于楼上根本没留几个部下,迪诺大概率变成废柴,所以加百罗涅的大家其实也很紧张(……) 第74章 ……所以,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窝在茶水间的角落,我有些困惑地思索起来。 原本只是因为无聊而出门透气的。 结果刚出门就注意到了办公室的装饰,通过某些黑.道特征过于明显的细节推测出迪诺·加百罗涅的真实身份与动机,大惊之下想要寻求帮助,却刚好被他的同伙注意到……然后,正当我思索着对策的时候,身后的鱼缸里,忽然钻出来一只两米多高的乌龟。 ——两米多高的乌龟。 我的人生, 在经历了“男友是真黑手党而且头上会冒火”“火箭筒能把人弹射到十年后”“奇怪的凤梨头能入侵梦境”之后, 终于迎来了最离奇的不可思议。 并且,这只乌龟异常暴躁。 和刻板印象里乌龟的“动作迟缓”截然不同,它先是徘徊着砸碎了所有的窗户,很快开始追着黑西装开始疯狂咬人,如同陷入躁狂的哥斯拉,看见人就追。 ——期间推翻了三张办公桌、踩坏了数不清椅子,甚至将会议室的门框撑成了异形。 被追的那位先生边跑边掏出手机, 逃生逃死的同时又要注意前方的路障, 顺便还要腾出手拨通号码,整个人看起来绝望极了。 我犹豫了一下。 虽然已经笃定迪诺是黑.帮头目, 身为属下的黑西装们也应被视作从犯,但对方刚刚还好心提醒过我,按理来说, 我应该帮他一把才对。 但是,这群人可是货真价实的、疑似对我不怀好意的黑.道组织啊? ! 踌躇之际,那位好心的黑西装已经将手机贴在耳边,开始鬼哭狼嚎起来,听语气还颇有精神,大概不需要帮助。 “罗马里欧先生!安翠欧又进水变大了!现在二楼的都是实习生,BOSS看到我们的脸根本没有用——呜哇!救命!” 我:“……” 虽然大部分内容都听不懂,但可以确定的是,二楼的成员都是实习生。 太好了!是实习生——要不就趁现在跑走好了! 心中不太道德地燃起一丝希望,却见对方又探出脑袋,满面担忧地望过来,真心实意地嘱咐道: “非常抱歉京弥小姐,但是二楼现在很危险。请您先躲到茶水间——我们很快就会解决!” 我:“……好的。” …在对方殷切的注视下,我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茶水间。 与此同时,门外再度传来乒铃乓啷的追逐声,乌龟的低吼与年轻人凄厉的惨叫一同传来,随之便是剧烈的地面震颤。 “安,安翠欧!我是达里奥啊——平时给你喂小鱼的达里奥!呃!!!” “等一下!那个是承重墙啊不能吃的!!” “别、别咬我!!呜哇、BOSS!!” 我:“……” 靠在茶水间的吧台边,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听着门外如此惨烈的叫声,即使清楚对方是□□,也还是有点于心不忍。 …所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有点绝望地想。 明明只是出来喝个下午茶而已,结果莫名其妙卷入了黑.帮和哥斯拉的争斗中,现在甚至还陷入了有点微妙的道德困境——算了,不管怎么说达里奥都救过我,还是去帮帮他吧? 这样想着,我试探性地推开了一条门缝,向外看了一眼。 然而,还未等我定睛,便听见“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有鞭子打在了地板上,屋外安翠欧的低吼短暂地停顿了一瞬,另一人的脚步声更加清晰。 随后,清亮的男声响起。 “抱歉达里奥,让你久等了。”那个人说,“我刚刚去疏散其他部下了,还好没有出现伤亡。你没事吧?” 我顺着门缝看了一眼,头皮一阵发麻——迪诺果然找过来了。 “我没事,BOSS。只是承重墙被安翠欧……” “没关系。毕竟安翠欧是我随身携带的,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他对部下笑了笑。 说着,金发青年手腕一转,鞭梢瞬间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绳圈,带着“咻”的破风声,流畅收势。 迪诺三两步走上前,摆出游刃有余的姿态,长鞭直指乌龟。 “来吧,安翠欧。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掉进鱼缸里的,不过这里是其他人的地盘,可不能放任你乱咬啊。” 达里奥:“BOSS!” 我微微睁大眼,看着迪诺架势十足地抬手挥鞭,屏息凝神。 下一秒—— 只见他奋力一挥,鞭子充满激情地扬起,在空中抡出一个半圆,随后歪歪扭扭地甩至后方,长鞭脱手而出。 “啪嗒”一声,鞭子失控地砸向茶水间,原本半掩着的木门蓦地被砸开,发出尖锐的吱呀声,我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 然后,门扉大敞,长鞭落在了我的脚下。 迪诺:“……” 我:“……” “对不起, BOSS 。”站在一边的达里奥哭丧着脸,仿佛很自责地说,“我只是个实习生,没办法像罗马里欧先生那样激发您的潜能……” …我怀疑他用的其实是什么外星语言,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每个字我都听懂了,连起来的意思却全然弄不明白。 激发潜能是什么? Mega进化吗?所以说迪诺其实和安翠欧一样,都不是地球人类对吗? 虽然如此腹诽着,但眼下局面紧张,我不得不与他们虚与委蛇。 弯下腰,我慢吞吞地将鞭子拾起,递给迪诺,对他牵起一个看似平淡的笑容。 “给,迪诺先生的鞭子。” “京弥?”他似乎相当惊讶,“你居然没有一起下去吗?!” “……”我干巴巴地说,“因为安翠欧出现时我就在附近,所以没能跑得掉。”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当然也想远远甩开绑匪了。 迪诺显然不了解我内心的真正想法,只是微微低头,单手握住鞭柄,露出了决绝的眼神。 “既然是这样,那我更要好好发挥了啊。” 他摸了摸我的头,身上莫名其妙浮现出某种使命在身的坚定气质,仿佛在无形之中和谁达成了某种约定,严肃承诺着: “绝不能让京弥受伤!” “…?” 我确信自己并没有失忆,因而完全不理解迪诺这种“一定要替你远在老家的父母照顾你”的使命感从何而来。 只是,没给我多问的机会,迪诺便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一会就让你变回去,安翠欧!” 对着巨型乌龟大喊着,他足下一蹬,身体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向安翠欧,右手猛地一甩,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的圆弧。 “咻——啪!” 我下意识地睁大眼。 有那么一时半刻,我几乎真的以为迪诺要发力,轻易解决掉陷入狂暴的安翠欧。 然而,下一秒,鞭梢就泄了力。 在我与达里奥紧张的注视下,鞭梢如面条一般软绵绵地搭上了龟壳,甚至连道印子都没留下。 “……” 而后,反作用力顺着鞭子传回手腕,迪诺整个人踉跄了一下。紧接着,鞭子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诡异趋势,牢牢卷住我的脚踝,限制住我的行动——我猛然抬头,却发现迪诺已经正脸朝地,狠狠摔了下去。 我:“…等一下?!” 故意的吗? !拼着自己摔跤的风险也要拉我下水…作为□□头目而言,未免也太敬业了吧! 而且不知怎地,总觉得他的摔跤方式似曾消失,仿佛在哪里见过…… 种种思绪在我脑子飞快闪过,现实不过才一眨眼的工夫。 某种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升起,我抿了抿唇,抬起头,却见安翠欧已经被彻底激怒,对着我们龇起了牙。 “吼——” 单层楼高的乌龟愤怒地叫了一声,地板墙面一阵颤动,安翠欧直直地低头冲过来。 它的速度快得离奇,在脚踝被长鞭缠住的情况下,我几乎没可能避开它的攻击! “京弥!?” “京弥小姐!!” 耳畔同时传来迪诺与达里奥的惊呼。 温热的风从头顶呼啸而来,我瞳孔骤缩,一时难以反应,只能紧紧闭上双眼,心如擂鼓。 “锵——!”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袭来,耳边传来金属与墙面碰撞的回响,我微微一怔,心有所感地抬起头。 “哥哥……” 夏初的微风从破碎的窗边吹过,走廊尽头,披着外套的黑发少年单手持拐,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而在我颊侧,另一只浮萍拐,正深深嵌入墙中。 “早就和你说过,少跟奇怪的人交往。” 这样说着,云雀恭弥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了一旁的迪诺,看到对方脸上印出的红痕,又有点嫌弃地移开了视线。 “绑架的事待会再和你算账。” 他瞥了我一眼,干脆利落地将浮萍拐从墙中拔出,墙面扑簌簌地落下碎屑,一部分蹭到了我脸颊。 我一动不动。 仿佛随手为之般,云雀恭弥屈指敲了下我的额头,将我拉起来,又指了指走廊尽头。 “去那里躲着。” 他命令说。 我尚未完全回神,有些怔忡地望过去,尽头的楼梯恰好匆忙跑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沢田君?” 对方微微一怔,微微发潮的刘海下,露出一双紧张而欣喜的暖色圆眼。 “京弥同学!” 他的脸上灰扑扑的,鼻梁上还有一小道擦伤,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表情却分外雀跃。看到我时,双眼亮晶晶地小跑过来,又轻轻握住了我的肩。 “京弥同学、没事吧?!” 沢田纲吉紧张地上下打量着我,又有些局促地抬手,想用毛线手套擦去我脸上的灰痕,小声说:“因为你一直没有回消息,我……” “够了。” 一旁的云雀恭弥终于冷冷回头,眉头扬起,满脸的不耐烦: “沢田纲吉,你还要啰嗦到什么时候?赶紧带她走。” —— 作者有话说:恭咪对迪诺的第一印象:很逊的绑架犯 感谢迪诺先生舍己为人,促成了云守和十代目的第一次和平合作(?) 第75章 “……” 按理来说,我应该吐槽一下兄长对沢田纲吉说话的态度,例如“他之前不是看沢田君很不顺眼吗”之类的。 然而劫后余生,安翠欧的嘶吼尚且回响在耳畔,种种情绪交织缠结,我一时难以处理,只能维持着方才木然的表情,微微侧过脸。 沢田纲吉刚刚应付完兄长,此时骤然回头,看到我时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小声唤道: “京弥同学?” 我顿了顿,这才抬头:“…嗯?”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 “那个,我们先离开吧。” 他小心翼翼地说着,又摘下手套,轻轻牵起了我的手。 “有云雀学长的话, 应该没问题……楼下有工作人员接应,我们可以先去和狱寺君他们汇合。” “……”我没有挣脱,而是严肃地直视着他。 “工作人员, 是桃巨会的成员?” “呃,应该?” 沢田君搔了搔脸颊,有些不确定地说:“不过他们好像和Reborn认识,人也很和善,所以应该可以相信?” 说实话,我之前也是这么看待迪诺的。 然而,直至此刻,我还是确信——甚至可以说愈发笃定,迪诺·加百罗涅,绝对是某个黑.帮的首领。 在这样的前提下, 要相信那些所谓的“工作人员”,未免太过困难了吧? 所幸现在云雀恭弥也赶到了现场,我可以不用再瞻前顾后。定了定神,我微微握紧沢田君的手,斟酌着开口道: “其实,那些人,可能是——” 只是,没等我说完,迪诺已经捡起长鞭,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毫不见外地加入了对话。 “阿纲说得没错,接应的人手都在楼下。” 由于方才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态度,也并未将兄长的失礼放在心上,冲着我们好脾气地笑了笑: “就让达里奥带你们去吧——别担心,安翠欧是我的宠物,我会解决它的。” “欸,迪诺先生?!” 沢田君这才注意到他。 他对迪诺的印象应当还停留在代官山,认为对方仅仅是位心地善良的路过外国人,因而心中并无芥蒂,只是有些惊讶地问: “迪诺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迪诺也露出了相同的诧异神色。 “咦?Reborn他没和你说吗,我……” “——BOSS!” 熟悉的声音忽然打断了谈话。 我循声望去,便看见罗马里欧急匆匆地从安全通道跑上来。 “刚刚一直在忙着处理晚间的事情,达里奥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果然二楼不该留这么多实习生的……” 他有些无奈地念叨了两句,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专业得体的模样,即便背景里的安翠欧已经和哥哥大战了八百回合,还是颇为镇定地对着我与沢田君打了招呼,随后,才断断续续地和迪诺报告起外面的情况。 大致是说现场设备都已经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无关人员也疏散得差不多了,现在只要解决了安翠欧就万事大吉云云。 “没问题的,罗马里欧!既然你来了,那我就不用担心了。” 迪诺再一次露出了信心满满的神色,单手叉腰,利落地挽了个鞭花,甚至有暇回头,对着我与沢田君做了个ok的手势。 “这次一定不会失败的,相信我吧,京弥阿纲!” 我:“……哈。” 不,任何人目睹你两次翻车,都很难再对你抱有希望了。 另一头,本已和安翠欧缠斗起来的兄长忽然注意到这里,顺势抬肘给了乌龟一拐,身法轻盈地后退了两步,落在我身旁。 “不是让你早点离开吗?”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他语气中并没有责怪,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反而是沢田君缩了缩脖子,一副不大自在的神情。 我刚想开口谴责一下他的个人英雄主义,身旁的迪诺忽然插嘴。 “没关系的啦。有我在的话不会拖很久,安翠欧很快就会被制服的,如果他们想的话,就让他们待在这里吧?” “?” 兄长仿佛这才注意到他,淡淡问: “你是谁?” 迪诺:“……” “…好、好不客气!”一旁的沢田君满头黑线地吐槽,“该说不愧是云雀学长吗?!” 迪诺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瞬,露出有点束手无策的笨蛋成年人的表情——这点我倒是很能共情,因为哥哥就是这样,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处于叛逆期,让人完全没法应对。 这样想着,我叹了口气,息事宁人道:“没关系啦哥哥,迪诺先生只是普通的黑.帮劫匪而已。” “什、什么?!” 比起云雀恭弥,迪诺最先做出了反应,虽然没有当真,但头顶还是飞来了一片阴云,看起来相当消沉: “我在京弥眼中居然是这种形象吗…?!” 沢田君随之投来了“居然这么说?!”的震惊视线,很显然也没有相信我口中的“黑.帮劫匪”。 哪怕我是真心实意说出这句话的。 “……没关系!” 不知怎么又恢复了精神,迪诺飞快握拳: “一定是我刚才表现得太逊了才会让京弥有这样的误会,没关系、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罗马里欧!” “是,BOSS!” 罗马里欧大声回答。而后,他动作流畅地从口袋中掏出两张中年男人的面具——这两张脸我依稀有点印象,似乎是和他关系很好的同事——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眼疾手快地将面具戴到了达里奥和沢田君脸上。 达里奥尚且还算镇定,但沢田君猝不及防被戴上面具,下意识地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欸?” 然而罗马里欧并未回答,只是拍了拍沢田君的肩膀,又指了指前方的迪诺,示意我们仔细看。 只见迪诺回头瞥了一眼,也不知看的是谁,周身气质倏地一变,浑身上下散发出某种可靠的气息,简直是被□□附身的程度。 陷入狂暴的安翠欧甩了甩头,一掌拍到他跟前,激起大片尘土飞扬,沢田君吓得一个激灵,“咿”了一声。 迪诺浑然不惧,向后一跃,轻易地避开了攻击。 巨龟原本被云雀恭弥吸引走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主人身上,怒吼着想要再次进攻,却见他神态从容,手腕微微一抖,鞭梢如灵蛇吐信,精准地卷住安翠欧的右足,然后驾轻就熟地使力一抽,巨龟翻转在地。 “吼——!” 安翠欧猛地失去平衡,轰然坠地,砸起了一片烟尘。 而后,尘埃散尽,迪诺站在乌龟面前,笑眯眯地摸了摸宠物的龟壳。 “哎呀,总算结束了。” 他拎着鞭子,半是困扰半是释怀地笑了下,走向我们时,有点无奈地说: “这次又要赔偿重修大楼的费用了,真是麻烦。罗马里欧,麻烦你去找吹风机来,先把安翠……”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 云雀恭弥:“哇哦。你出手很快嘛。” 我:“…!” 来了、露出了“没打尽兴”“被抢人头很不爽”以及“本来心情就不好居然还有人虎口拔须”表情的哥哥! 虽然不确定具体原因到底是什么,但是毫无疑问,哥哥他绝对有在生气! 云雀恭弥提起了浮萍拐,看了眼迪诺,勾起一个兴致勃勃的笑容。 我反手扣住沢田君的手腕,飞快地冲他使了个眼色,后退了两步。 …顺便把他脸上的面具摘了。 “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那我们就先下楼去了!” 抛下这样一句话,我连头也没回,抓着沢田君、飞快奔往逃生通道。 ——隔着五六米的距离,我清晰地听到兄长冷哼了一声。 而后,他语气平静对另一人道:“跟我打一场。” “抱歉啊,我这里还有后续事项要处理,暂时没时间——你是京弥的哥哥吧?和她长得很像呢。” “……” “对了,你和阿纲关系怎么样?他其实性格很不错,也很有潜力。身为家长,偶尔也要参考一下妹妹的想法呢。” “你很吵。” 在这之后,便是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似乎是浮萍拐撞击在墙面上,随之则是鞭子破空的声音,听得人头皮一阵发麻。 我:“……” 脾气好坏! 一直走到楼梯平台,我都能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以及迪诺真诚的劝阻。虽然只在代官山有过一面之缘,但迪诺的语气简直熟稔到有点离奇,谈及沢田君时,听起来就好像在向哥哥推销后辈一样——等等,说到后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了…! 我脚下一顿,忍不住侧过脸,望向沢田纲吉。 沢田君下意识地随着我停下脚步,有点疑惑地抬起眼,对上我视线时,目光躲闪了一瞬,似乎有点不自在。 “怎,怎么了?” 犹豫了一下,我才开口。 “刚才,迪诺先生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沢田君说。” “……”沢田君短暂地思索了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好像。的确有这回事?” 某种诡异的猜测在我心中浮现。我问:“莫非沢田君和迪诺先生之前认识?” 他有点茫然地摇摇头。 “之前在代官山就是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了,那个时候京弥同学也在——” 沢田纲吉说着,忽然神色微变,整个人有点微妙地紧绷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眼我,试探性地问:“京弥同学问这个是做什么…?” “稍微有点在意。” 迪诺的态度实在过于熟络了,就算是自来熟也要有个度吧?而且他好像还有提到Reborn ,在我这里又坐实了□□的身份。种种因素加起来,无论怎么看都很奇怪—— 这样想着,我眨了眨眼,踌躇了一下,暂时将“迪诺是桃巨会头目、想要通过绑架把未成年人一网打尽之后再吞并彭格列”的推论压在心底。 然而,未等我再开口,不远处的二楼办公厅,忽然传来“锵啷”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沉重的金属制品狠狠砸落在地。 沢田纲吉浑然未觉,睁大双眼,神色中透露出一股清晰的无措: “京弥同学、难道很在意迪诺先生吗?!”—— 作者有话说:27:(茫然)(警觉)(有点急了) 第76章 “京弥同学、难道很在意迪诺先生吗?!” 沢田君看着我,露出了忐忑而急切的表情。 我先是一愕,过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不由瞪大眼。 “——你在说什么呢!” 我先是有点生气, 然而看到他那副可怜惶恐的神色, 忽然又有点好笑。 怎么会这样紧张呢? 明明我只是在担心迪诺的身份, 心不在焉了一小会儿。 …沢田君,就这样害怕吗? 二楼的两位尚在争斗,头顶一阵沸反盈天,我无心过问。 “——” 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我蓦然凑近了沢田纲吉,微微蹙眉,认真地盯着他。 “在沢田君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沢田纲吉棕色的眸光闪了闪。 离得这么近,我才注意到他瞳色偏深,在阳光下会折射出柔和的暖色,里头似乎什么也没有,仅仅是倒映着我的脸,近乎茫然地望着我。 “我……” 他下意识地吐出一个音节。 “嗯?” 直至这时, 他才好像终于反应过来,睫毛猛地一颤,视线慌乱地聚焦, 又慌忙移开,手足无措地解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沢田纲吉的声音又微弱下去。 我耐心地等待了几秒,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周围又一次陷入沉寂,唯有二楼不断传来家具碰撞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回响。 其实剩下的话也不用再听。多半是“迪诺先生很厉害”“我只是个废柴”这样的丧气话,因为沢田君总是这样,一副垂头丧气、对自己毫无自信的模样。 ——这家伙,至今表现的患得患失,难道是因为还没接受自己的身份吗? 我神思不属地想。 从沢田君告白到现在,其实也没有过去多久,因此我们在一起的消息只有那天一起去游乐园的朋友们知道,而哥哥这几天正和我闹着别扭,我担心他擅自去找沢田君的麻烦,于是稍微提醒了一下,恳请大家暂时对风纪委员们保密,等过几天亲自和云雀恭弥说。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不想给沢田君添麻烦”的意愿,才导致他心神不宁,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感到不安。 思绪发散到这里,我不由恍惚了一下。说实话,连我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察觉到某人的心事……或许在这么久的相处中,我已经比想象中的还要了解沢田纲吉了。 这样想着,我忍不住又一次抬起眼,与见习男友对视着。 也许是距离太近,我几乎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衣领上淡淡的、苹果味的洗衣液气味。他的眼睫不住颤抖,目光始终不敢与我对视。 我忽然发现,他的睫毛虽然不长,却非常浓密,垂眼时会遮住小半的瞳孔,看起来就像小型草食动物一样,显得有些可怜。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 “!” 沢田纲吉吓了一跳,身体微微后倾,似乎想要后退,又抿起唇,忍耐似的站定在原地,耳根飞速染上一层薄红。 “京弥同学……” 他小声叫我的名字,仿佛被欺负了一般,眼中水光微澜。 我眨了眨眼。 “纲君,是笨蛋吗?” “……” 他先是略微一怔,随后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眼睛微微睁大,耳根的红晕忽然蔓延到整张脸上,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纲,纲君?!” …好像完全没听到我骂他笨蛋一样。 ——但是,这样更加像笨蛋了啊? 最重要的是,沢田纲吉的脸红仿佛有着超乎寻常的感染力,明明我已经想好如何开口了,可他磕磕巴巴地重复完后,不知怎地,我也感觉颊边发烫,竟有些忘记了措辞。 最终,我只能憋出几个字:“考核守则第二条。” “想要的东西一定要说出口?” 沢田君飞快回答着,说完也愣了一下,看起来完全是条件反射的举措。 “什么嘛。”我略微松了口气,“沢田君不是记得吗?” “……” “为什么不说?” 他脸红红地看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以说吗?” 我点点头。 维持着被我捧住脸的动作,他犹豫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目光灼灼地望向我。 “我想要,京弥同学一直叫我纲君。” 我:“……” 我:“……?” 这一回,我确信沢田纲吉拥有某种特殊能力了。如果方才只是颊边发烫的话,此时此刻,我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身体各处的血流上涌,千方百计地往耳朵、脸颊钻。即使不用镜子,我也能猜到,此时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相当狼狈。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松开手,有点恼羞成怒地说:“不是让你说这个啦!” 随即我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我微微移开视线,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理了理鬓发,试着以一种更理性的语气阐述: “有误会的话,可以直接和我要解释的。” 为了避免尴尬,我什至刻意忽略了主语。 沢田纲吉的目光落在我抽回的手上,手指微微曲起,像是一个想伸手追回的动作,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然后,他轻轻摇了摇头:“京弥同学不需要解释什么。” “嗯?” 我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疑惑的音节。 “就像京弥同学自己说的,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一直相信京弥同学。”他顿了顿,有点赧然地挠了挠头,对着我露出一个笑容,“非要说的话,应该是我关心则乱…呃,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随后,不等我回答,他便接着道: “而且京弥同学愿意和我讨论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了。如果有误会,那一定是我自己的问题,与京弥同学本身无关。” 我:“……” 什么啊,莫名其妙说了一些很有正宫气度的话!这种时候反而不羞涩了吗? 我莫名有种挫败感,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干巴巴道: “回答正确,赫奇帕奇加十分。” “…怎么忽然变成哈○波特了!”沢田纲吉沉默了一秒,尽职吐槽,“而且为什么擅自给我分到赫奇帕奇了啊,格兰芬多不行吗!” “因为沢田君今天没有穿红色衣服。” 虽然是用棒读的语气在解释,但说完,我还是忍不住弯起眼睛,虎牙不听话地跑出来放风。 在二楼鸡飞狗跳的打斗声中,我回头,对沢田纲吉笑着招手。 “接下来应该没什么事了。一起回去吧?” “…嗯!” 他小跑着上前,踌躇了一瞬,悄悄勾住我的指尖。 “回去吧,京弥。” 偷偷换掉了敬语,沢田纲吉状似平静地回答。 我抿唇想笑,感受着指尖的温度,苹果的香气似有若无地萦绕着,初夏的风透过门窗拂过脸颊。少年恋人与我牵手,一步一步,慢悠悠走下台阶。 “谢谢,纲君。” “欸,怎么了吗?” “想要赢得比赛的样子,我都看到了,所以很感谢。” “啊、那个!京弥,难道一直在看吗?” “一直都在。” “抱歉……结果无论怎么样都没能赢。” “但是我很开心喔,因为看到纲君为我那么努力。” “……!!!”- “嗯呣,做得不错嘛。” 不远处,被加百罗涅成员包围、正操纵着无人机的小婴儿发出了平静的赞许。 “既然如此——” 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中牵手并行的两人,他微微勾起嘴角,放下遥控器。 “检验你觉悟的时刻到了,阿纲。” 这样说着,他压了压帽檐,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形状可疑的小型按钮,悠然按下。 下一秒。 “云雀!云雀!” 黄色的机械小鸟猛然起飞,拍着翅膀的动作略显僵硬,但还是坚强地依照既定路线,直直地飞入写字楼,在一片狼藉的办公厅上空盘旋着,直直地往黑发少年手心中钻。 “……嗯?” 战斗被打断,云雀恭弥不由皱眉,满脸不爽;看到神似云豆的小鸟,才勉强将心中的不满压下,伸手接过。 与他交手的迪诺却终于松了口气。 他本就无心对决,又碍于情面,不敢对京弥的哥哥下重手,只好勉强应对。此时终于抓到时机,不敢耽误,干脆冲着对方摆摆手算作道别,也不管云雀恭弥注意到没有,飞快地从二楼跳下,稳稳地落在一旁的卡车顶上。 云雀恭弥眉头一挑,朝着窗外眺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小鸟。 “找我什么事?” “京弥!京弥!” 机械小鸟拍着翅膀叫喊,在他掌心转了个圏,露出脚上绑着的字条。 小鸟继续:“京弥!京弥!” “……” 他略微有点不解,但还是拆下那张小小的字条,展开。 只见上面用红色水彩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排大字: 【云雀京弥在和沢田纲吉交往】 其中“交往”二字还特意加重了外轮廓,显得触目惊心。 云雀恭弥:“……” 机械小鸟自然不会明白兄长的心情,在交出字条后,就再次飞回半空,依照程序念着自己的口号: “京弥!京弥!” 云雀恭弥:“………” 他垂下眼,面无表情地捡起掉落在地的浮萍拐,回头看了眼楼下。 好巧不巧,他那位叛逆清高的妹妹,此时正与某个男性牵着手(尽管只是手指),与楼下的学生会成员交谈。 期间有门口的树叶落到她发顶,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替她捻起,换来了京弥一个浅淡却自然的笑容。 云雀恭弥:“…………” “京弥!京弥!” 小鸟火上浇油。 云雀恭弥又看了足足半分钟,才眼睛痛似的闭上了眼。 一直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负责处理安翠欧的加百罗涅成员上楼,他才终于睁开眼,脸上浮现出一个令人胆寒的、恐怖的笑容。 “哇哦…胆子不小嘛。” 风纪委员长握着浮萍拐,像先前的对手一样,三两下跳上车顶,身形矫健地落地,恰好停留在几位学生会成员面前。 “云、云雀学长?”沢田纲吉有点紧张地望向他。 恰好,妹妹因为手机落在楼上,正要去与罗马里欧沟通,此时正背对着他们;云雀恭弥正好可以向这只学生会的草食动物证实这件事。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是?!” “刚好我在楼上没打尽兴。”他语气沉静地说着,唇边却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你现在准备好等死了吗?” “咦?!等等云雀学长、我——” “想跑?” “哇啊——对、对不起!!!”(完全不知道原因,但还是道歉了) 单方面的你追我赶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地,来自学生会的另外两名成员便抄着武器加入进来。 “十代目别怕!我来助你——双倍炸弹!!” “哦?这是在玩猫鼠游戏吗?也带我一个吧!” 然后风纪委员们也开始了追逐。 “…委员长?没问题!我们一定能把他们抓住的!” 再之后是加百罗涅的黑衣人们。 “抱歉各位,这里正在进行善后工作……哎呀,好像动嘴皮子没有用。好像只能先让他们冷静下来了?” 以及更多的无关人员。 “这是……罗密欧的照片?!站住、罗密欧在哪里?!!” “等一下、怎么忽然打起来了?阿纲,发生什么事了——呜哇!罗马里欧呢?!” “哇哦。又是你,用鞭子的…那就连你一起打好了。” ——以至于到最后,整座写字楼下,只有某个摆弄着机械云豆的小婴儿独善其身。 而事件的中心,独自去二楼找手机的云雀京弥,正因为顾虑到见习男友的心情,犹豫着是否要将实情告诉兄长。 然后,在下楼途中,莫名其妙地捡到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云雀…京弥在和沢田纲吉交往——什么?!” 她大骇,慌忙扔下纸条,一路小跑至楼下,半途撞上罗马里欧。 “啊,京弥小姐。” 这位加百罗涅的二把手看见她,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向后让了让,露出熟悉的中央医院救护车: “真是抱歉…… BOSS本来是抱着成为师弟恋爱助攻的想法而来的,结果大家都进医院了。” —— 作者有话说:师兄副本结束了!撒花! [撒花] 以及柏林老师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第77章 结果到最后,无论是哥哥还是沢田君,都在医院待了两天才出院,无论是比赛还是私人恩怨都没有分出胜负。 后来Reborn告诉我, 迪诺其实是他的第一个学生, 加百罗涅家族的BOSS——总之也是正儿八经的黑手党。 “哎呀, 真是抱歉。” 彼时,迪诺·加百罗涅笑着挠了挠头,很诚恳地说: “因为之前在代官山遇到你们, 当时就有点在意了, 后来Reborn又和我借了司机,说要载阿纲去告白,我才知道你们两个恋爱了。” …说起来,那天沢田君在游乐场门口,的确有个看起来很可疑的司机停着豪车站在一边。 迪诺又道:“刚好工作的事情处理完了可以来拜访师弟,而且京弥也担任过我的日语老师,所以本来想着能不能做你们的恋爱助攻的,结果出了这种岔子,真是不好意思哪。” 说这话时,他的脸上还贴着OK绷,下巴上仍有被浮萍拐重击过的淤青,神情又颇为真诚。这种情况,就算是我,也不好意思再追究什么了。 “总之,我应该还会在并盛待一阵子。之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尽管来找我!” 指挥着部下将礼物堆到客厅,在沢田君“呜哇!怎么这么多!”的惊呼,以及蓝波“有没有葡萄软糖和巧克力”的叫喊声中,迪诺冲我们笑着挥了挥手,带着一干黑衣人翩然离开。 初夏的并盛町温暖宜人,时间不疾不徐地向前,似乎什么改变也没发生。 但随着关系的变更,又好像有了很多的不同。 例如原先总是一个人上学,但某一天早晨,却在必经之路上等到了见习男友。 刚刚晨练完的山本君站在前面笑眯眯地打招呼,狱寺双手插兜靠在河边的护栏,抱怨说我走得真慢、让十代目等这么久。 然后在我目露茫然的时候,沢田纲吉又悄悄伸手,试探着牵我的手,问说以后一起上学,可不可以。 山本狱寺走在前面,假装没有听到。 我于是假装思索着,偷看他紧张的表情,在心里默数三秒,才状似犹豫地同意。 沢田纲吉便又露出闪亮亮的小狗眼神,牵着我的手紧了一下,又慌忙松开,说对不起、有没有弄疼你。 我便忍不住笑出来。 又比如,原本已经接受了学生会存在、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哥哥,忽然又提起了兴趣,每天热衷于带着风纪委员找沢田君的麻烦。 无论是在教室还是在操场,或者是走廊、接待室,甚至于教师办公室,风纪委员总能见缝插针地找他的麻烦,校服校徽啦,群聚啦,接待室卫生啦,但最后总会演变成学生会和风纪委员会的大混战。 哥哥偶尔也会亲自去找他,不过沢田君依然是狼狈逃窜,偶尔有Reborn在附近,就会因为种种原因再次爆衣,头顶火焰,冲过去对着哥哥大喊“我一定会对京弥很好的请你放心”,然后再次惹怒哥哥,被追得满校乱跑。 亦或者是放学后,或者周末。 初夏到来,白昼的时间逐渐拉长,往往放学时太阳还在正空,沢田君偶尔也会鼓起勇气邀请我去一些有意思的地方,比如可以抓娃娃的商场,或是时长举办抽奖活动的动物园。 去动物园时恰好是周六,我们凭借着入场券各抽了一次奖,沢田君一如既往的不走运,抽到的是一本印有泡泡老师大头照的便利贴。 “……这种东西是怎么混进动物园奖池的啊!” 看到上面戴着大象头套、双眼漆黑的小婴儿,他吓得把奖品拿远,有点绝望地喊。 “可能是联名吧。上面好像有写,泡泡老师乃著名泰拳大师,目前负责本园袋鼠的拳击课程什么的……” “谁会去教袋鼠拳击啦?” 有点无语地吐槽着,沢田君胡乱将便利贴塞进口袋,秉持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又放缓语气,靠近了问: “京弥呢,抽到什么了?” 我刮开奖券涂层,咦了一声。 “文具套装……又是这个啊。” “又是…?” 沢田纲吉反应了一瞬,略微睁大眼: “啊,上次在鬼屋抽中的也是文具!” 随后,仿佛想到了不太好的体验,他露出死鱼眼,小声吐槽:“ Reborn那家伙能准备什么文具啊,不会是印着自己大头的作业本吧?” 我:“……”还真有。 不过,奖品也不全是没用的东西。 犹豫了一下,我从口袋中摸出一支笔,轻轻塞到他手中。 “嗯?这是……” 沢田君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接过,将笔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忽然咦了一声:“贝壳徽章,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随后,不知触碰到什么按钮,通体漆黑的中性笔忽然“滴”了一声,随后发出清晰的人声。 【阿纲先生喜欢的人,原来是京弥さん吗? 】 【——是、我喜欢京弥同学! 】 【一直以来,都只喜欢京弥同学,从来、从来没有喜欢其他人过! 】 之后又是一声提示音,播放结束。 “——?!” 沢田纲吉脸上空白了一瞬,旋即露出了不加遮掩的惊慌失措,吓得几乎要把录音笔扔出去。 “那个、京弥!我!” 他疯狂摆手摇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脸一路红到耳根,最后在我有点好笑的注视下,默默抬手,捂住了下半张脸。 “喏。”我说,“这就是那次抽中的奖品,说明书上写它是彭格列新锐工程师强尼二发明的新型录音笔,后来我才发现里面有这段音频。” 沢田纲吉看起来很想落荒而逃,但最终只是一动不动,面红耳赤地接受着我的审视。 少顷,我才微微笑起来,从善如流地收回目光,轻巧地将录音笔收回口袋。 “也许是Reborn给的提示吧。说不定有什么Plan B ,比如当初纲君如果没有告白,录音笔就会自动开启,播放这段音频什么的。” “这种推测就不用说了啦!” 沢田君像是终于无法忍受,自暴自弃地放下捂脸的手,转而牵住我的手,匆匆往动物园里走: “总而言之Plan B没能实施、我和京弥也成功在一起了,这支录音笔根本没有用——京弥不是觉得小熊猫很可爱吗?我们去那里看吧!” 我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一直到沢田君脚步渐缓,忍不住回头看我,才郑重其事地否定了他的话。 “不是没有用喔。” “欸?” “录音笔。”我飞快地说,“能再听到纲君告白,我其实很开心。” ……沢田纲吉又脸红了。 时间依旧平缓地流逝,我与沢田君在日复一日中牵手,世界偶尔安静,但大部分时候充斥着炸弹与手雷,鸡飞狗跳。 在和他独处时,偶尔也会抓住几个跟踪的风纪委员,把他们揪出来审问一番,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是“委员长很担心您啊大小姐”,可真正去质问云雀恭弥,他又总不承认。 我有点生气。 可是沢田君每次都会拦住我,好声好气地说没关系,毕竟云雀学长是为了京弥好嘛。 “可是纲君不会生气吗?”我问,“毕竟哥哥一直在找你麻烦啊。”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 “我知道云雀学长是在意京弥才会这样的。”他对着我微微笑起来,“因为我也很在意京弥,所以这样反而会比较安心。” 还真是沢田纲吉会说出来的话。 “总有一天我会靠自己,获得云雀学长认可的。” 他这样承诺着,不知对我还是对自己说。 我自然很愿意听到他这样说,因此没有提醒沢田君,当初在家政课上,被十年火箭筒砸中的云雀恭弥,即使在十年后也仍在锲而不舍地追杀他。 沢田君有体谅大魔王、堂堂正正受到认可的心固然很好,但这不妨碍我心中打起其他算盘。 从黑曜乐园回来的那几天,我几乎每晚都会在梦里见到蓝色的热带水果,某天在餐桌上提起,哥哥罕见地表现出了明显的反感,甚至没有喝完椰奶就起身离开了,无疑对他非常厌恶。 再加上柿本千种曾说过的“天赋”,以及风提起的、性情古怪能力卓越的幻术师,我思量再三,还是和母亲提起了此事。 …毕竟兄长最近对学生会的打击相当严重,虽然没有针对我,但风纪委员的过度关注也给我带来不小的麻烦。 物理反抗难以实现,干脆从特殊能力开始学起好了——我的目标相当朴素,只要能让云雀恭弥看到五十个风纪委员戴着学生会的袖章在校门口群聚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在支付完高额的学费后,我和自称“玛蒙”的术士开始了线上教学。 除此以外,生活便是一如既往的和平。 学生会需要批复的申请越来越多,我和狱寺君不得不埋头苦干,劳动力捉襟见肘,以至于连不擅长文书的沢田君与山本,都只能苦着脸学习处理文件。 直到某一天—— “咦,这个是……” 原本无精打采的山本,忽然扬起手中的某份文件,眼中放光: “我们之前策划的体育祭、这周就要重办了!”—— 作者有话说:下个副本是体育祭~! [彩虹屁] 第78章 “说到体育祭的话, 果然第一想到的是借物赛跑吧?” “是呢,今年的鬼牌应该也是那个,不知道会被谁抽中。” “风纪委员长的袖章……呜哇, 想想就汗毛倒竖欸。” 课间,我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翻着课本,一面抽空听着着身旁的朋友闲聊。 京子:“我听哥哥说,今年的题目好像都是由学生会拟定的?” 黑川花:“好像是有这种说法……” 大家于是顺势望向我。 话题忽然被抛过来,我抬起头,对着面露好奇的女孩子们笑了一下,透露了一点无伤大雅的细节: “因为入夏了嘛。总务处说天气转暖,安排太激烈的运动可能会中暑,今年体育祭会适当减弱竞技性、加强趣味性——所以我们增加了借物跑、两人三足、倒杆大赛的场次,还特地多写了一点借物的类型。” “欸——” 女孩子们拉长了语调, 适当地表现出惊讶,很快地, 她们便七嘴八舌交流起来。 “这么说来,岂不是什么都会有?除了风纪委员长的袖章之外,应该还有其他鬼牌吧?” “是呢。去年铃木学姐不是还抽到了数学老师的婚戒这种题目吗?结果根津他根本没有结婚, 后来干脆记恨上学姐了啊。” “欸——好恶心!话说,今年不是有转校生吗?狱寺君的脾气很不好,和他有关的东西应该也会进入鬼牌行列吧。” 临近体育祭,大家的心情都轻快起来,聊得太激动,便忘记控制音量,聊天内容自然而然地被不远处聚集着的男生所捕捉到。 听到自己的名字,狱寺“嘁”了一声,小声嘟囔了两句真闲,扭头一看,发现沢田纲吉的视线正似有若无、不受控制地飘向某处,顿时转变了态度。 “十代目,需要替您把围绕在云雀身边的那些家伙都赶走吗?” 他凑到沢田纲吉身边,单手掩嘴,小声问。 “!” 猛然回过神,棕发少年慌神了片刻,也压低声音回答: “不、不用了狱寺君!我只是在想借物跑的题目…什么的。” 得益于在射击游戏上锻炼出来的洞察力,不远处,沢田君与狱寺的交谈被我尽收眼底。 我忍不住眨了眨眼。 一旁的黑川花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趁着其他人还在讨论,她微微凑近我,悄声问: “我听社团的学长说,题目都是你一个人出的?” “没错,”我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个故弄玄虚的笑容,“今年的借物赛跑是重头戏喔。” 京子闻言,微微睁大眼:“好厉害,京弥さん!” “你们就期待吧。” 说着,我的目光从狱寺君身上飞快略过,勾了勾嘴角。 正这时,教室的前门被人轻轻敲了敲,教室中交谈的声音略微减弱,随后,一个飞机头探出脑袋: “请问大小姐在吗?” 大家的闲聊声又弱了些。 虽然都还在聊天,但多少都有借着交谈暗中观察的意思,或好奇或担心的目光从四周传来,我眼皮一跳,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什么事?” 渡边君看了我一眼,郑重其事地交出一份文件。 “这个是风纪委员会主导的附加赛名单,请您过目。” …附加赛?之前有这个项目吗? 有些困惑地接过文件夹,我大致翻了翻,提取出几个关键词。 “接力赛、二人三足——借物赛跑?学生会和……风纪委员会的、绝对战场…?” 我抬起头,面无表情。 “……” 渡边的眼神有些心虚地飘移了一瞬,注意到一旁狱寺投来的不善目光,额角滑过一滴冷汗: “这个,是委员长昨天让大家加班赶出来的企划。大概是除了正常比赛外,会额外增加一轮只有风纪委员和学生会干事参加的特殊赛,赢家可以提出一个要求……” 我低下头,翻了翻比赛名单,然后抬头,看了眼渡边。 低头确认,再次抬头。 “——我?” 我指了指自己,有点难以置信: “我也要参加?” 渡边牵强地笑了一下:“呵…呵呵,这个是委员长特地要求的……” 我哽住,抿起唇。 然而此时此刻,来自四面八方的八卦视线纷纷投来,我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只好对渡边打了个手势,让他先去走廊。 而后,又扭过头,和坐立不安、始终关注着这里的沢田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狱寺和山本一起带来。 最终,我们停留在楼梯间内,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这不合规。”我冷静道,“这种活动应该提前向学生会申报,经过批准才可以实施,风纪委员会自作主张,会给我们添很大的麻烦。” 渡边唯唯诺诺道:“这是委员长的决定……” 狱寺:“可恶!那家伙在向彭格列挑衅吗?!” 山本:“虽然额外的比赛也挺有意思的,不过我们大家都有报其他的项目,恐怕没办法参加呢。是吧,阿纲?” “啊…哈哈……”沢田君露出苦涩的笑容,看来还对自己抽中参加接力赛耿耿于怀。 被大家同时施压,渡边此时已经满头大汗,吭吭哧哧地挤出两句诸如“委员长已经下定决心了”的废话,看了又看,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看起来最好说话的沢田君。 “你们也知道,风纪委员会做出的决策是永远不会更改的…!” 明明是一副不良少年打扮,渡边君的表情却相当无助,面色惨淡地盯着沢田君,急切道:“更何况,委员长只让我们追杀了你一周,你难道不该心存感激吗、沢田?!” “不,我完全不觉得有哪里值得感激……”他毫不犹豫地吐槽着,又略微停顿了一下。 大概是渡边君“糟了交不了差回去就等着死吧”的倒霉表情让他动了恻隐之心,沢田君犹豫了一瞬,再开口时,语气中不自觉带了点松动: “可是,借物赛跑里也有京弥的名字。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哦。” 一道空灵而清脆的声音忽然传来。 紧接着,壁挂消防栓忽然“啪”一声从里推开,玻璃门恰好不好地砸到沢田君的侧脸,留下一道清晰的红痕。 在沢田纲吉“你是从哪里来的啊!”的怒吼中,穿着白大褂的小婴儿跳到山本肩膀上,神色自若地无视了大家的眼神,自顾自道: “因为学校聘请了出色的黑手党医师,所以借物赛跑这种程度的比赛,京弥参加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要说得好像京弥要一边打吊针一边赛跑啊!” 沢田君有些不满地高声反驳。 Reborn勾起嘴角,从容不迫地转向我,语气平和: “京弥,你认为呢?” 我摇摇头,正欲否定,便听到他幽幽道: “毕竟赢了的人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呢。如果能从风纪委员那里拿到三个月的保护费,岂不是再也不需要贪污经费了?” 我:“……” 会、会心一击! “…事先声明一下,我完全没有贪污,那个是属于学生会长的财务补贴。” 我竖起一根手指,郑重地强调了一遍。 随后,沐浴在狱寺君“你这家伙叛变太快了”的不满目光、以及山本君“啊哈哈这也不错嘛”的笑容爽朗中,我从小婴儿手中接过笔,从善如流地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渡边君热泪盈眶,如同看向救命恩人一般仰望着Reborn 。 “好了。”我说,“以风纪委员三个月的保护费为赌注,学生会同意比赛。” ……沢田纲吉则微微蹙眉,满含忧虑地望向我。 - 当天夜里,我将已经备好的抽奖箱带回了房间。 作为最受大家欢迎的比赛项目,借物赛跑的参与门槛低、娱乐性极强,每次报名都人数都遥遥领先。 为了确保比赛的最终效果符合总务处“增加趣味性、减弱竞技性”的需求,抽签箱中的每一张纸条都是经过我手,严格审核过的高难度题目。 甚至出于各种考量,我还接受了碧洋琪的提议,在其中加入了“兄弟姐妹”等题目,以便她能达成心愿,借助比赛与叛逆期的弟弟重修旧好。 除此以外,还有“有十年历史的实物”“穿了两种颜色袜子的人”“一对已经分手了的情侣”等题目。 本来所有的字条都已经检查完毕、折叠整齐塞进了箱子,但为了今天应承下的比赛,我不得不重新整理题目,明目张胆地给自己放水。 外国的硬币,留下。 左撇子的试卷,留下。 留着飞机头的人,扔掉。 和自己姓氏相同的人,扔掉。 最喜欢的人……犹豫片刻,我还是留下了它。 就在我马不停蹄地拆开字条,在留下和扔掉不断抉择的时候,房间忽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我掀起眼皮,墙上的时钟恰好指向九点,此时敲门的绝不会是家政。 思绪短暂地停滞一瞬,我很快反应过来,随手抽出一本文件夹,将它摊开在书桌上,掩过凌乱堆叠的纸条们。 第二声敲门很快停下。 然而,没有等我应门,不速之客便毫不客气地推开门,气定神闲地出现在了门前。 ——就好像刚才那两声叩门只是单纯为了通知,和“礼仪”两个字完全不沾边似的。 我有点不满地扬起眉。 “什么事?” “嗯?” 穿着宽松的黑色睡衣,云雀恭弥懒洋洋地发出一声鼻音,淡淡地扫了眼我的桌面,了然道: “现在开始赶工了,京弥?”—— 作者有话说:我写体育祭就是为了借物跑! (超大声) 这个副本应该会有比较多的恭咪含量,当然小男友也是有的! [垂耳兔头] 第79章 ——我和云雀恭弥正在冷战。 说是冷战, 但和平日里也差不了多少,毕竟我和他很少黏在一起,大多数时候都是各做各的事, 必要的交流也可以通过草壁学长或其他中间人传达。 非要讲的话, 也就是早晨吃饭时不说话、晚上回家不打招呼、路过他时直接无视, 这样的程度。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哥哥讨厌我和男性接触、不想我恋爱,认为天下男人皆草食动物,且看沢田君格外不顺眼; 我早就抗议过,只不过收效甚微,后来渐渐也懒得再说。可如今与沢田君恋爱,看着他每天被风纪委员追杀,可怜巴巴,学生会也受波及,心中难免产生怨气。 最初我还抱着好好沟通的心态去找过他,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无奈哥哥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我。 “这种无聊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彼时, 斜靠在沙发上的兄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如果连这是事情都处理不好, 说明他只是只无能的草食动物——或者你分手。” 我自然不可能听他的话。 后来第二天,风纪委员照例去接待室门口堵着沢田君找麻烦,我则再次试着去找哥哥理论。 这一回,我干脆被风纪委员挡在了门外。 ……就这样,气急败坏的我, 同哥哥展开了漫长的冷战。 我们两个在此方面都是行家,想要一天、一周甚至一个月不与人说话,称得上轻而易举。然而这回,却是云雀恭弥先打破了沉默。 “现在开始赶工了,京弥?” “……” 我面无表情, 别过头不看他。 “劝你不要这么做。” 云雀恭弥牵起嘴角,语气隐含嘲笑: “题目的纸条已经让草壁做过备份,即使你连夜修改,明天场上的胜负也不会改变的。” 我:“……” 他似乎对我此刻的表情(不用想都知道很难看)相当欣赏,很是恶劣地驻足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从背后取出一瓶甜牛奶,“啪”的摆在桌沿。 “喝完早点睡觉。” 抛下这句话,他便轻巧转身,不忘带门离开,房间里又只剩下钟摆的滴答声。 被他无端挑衅、还正好说中了实情,我的心情糟糕透顶,盯着桌面露出的纸条一角,走了会儿神,才不情不愿地拿起牛奶瓶。 榛果味。 玻璃瓶还温着,外头尚有水珠,应当是隔水加热过。 “…真是的。” 我盯着它看了会儿,忽然有点泄气,于是叹了口气,重重靠上椅背。 - 第二天,体育祭如期举办。 也许是先前的黑曜事件带来了太大的压力,大家的情绪亟待宣泄,加之校务处有意营造气氛,今年的体育祭便格外热闹。 校门上绑着红蓝双色的彩带,横幅上写着“热烈庆祝并盛体育祭”,门口的公告栏上贴满了不同社团的节目预告,广播里放着不知谁点的《群青》,轻快的音乐里,学生们三三两两嬉笑着。 隔着半条街,便听到校门口传来少年们的交谈笑闹声,就连平日里满脸严肃的风纪委员,诘襟制服下也换上了宽松的T恤,远远还能看见有飞机头正抛着拉拉队的手花—— …噫,什么人会想看风纪委员在旁边跳舞啊? 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我站在校门口逗留了片刻,满怀敬意地观赏着飞机头的应援舞。 尽管昨晚被云雀恭弥打击过一回,但出于某种侥幸心理,我还是艰难地将借物赛跑的题目重新筛选整理了一番,以备不时之需。 也是因此,作息还算规律的我难得熬了夜,今早起床时才发现睡过头了,连忙给沢田君发了消息,让他们不用等我,紧赶慢赶才跑到学校。 早晨潦草地叼了片面包出门,跑过来又花了一阵时间,一直到这时,我才觉得稍微有点头晕。 …也可能是被风纪委员拉拉队给刺激到了。 看着维持着Ending Pose 、不知朝着谁飞吻的飞机头们,我有点麻木地想。 “他们可是排练了很久的。” 稚嫩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我愣了一下,顺着声音抬起头,便看见学校围栏上背手站着的Reborn 。 他穿着经典的美式拉拉队制服,手中拿着粉色的手花,金色的假发颇为用心地绑成了双马尾,注意到我视线时,甚至还模仿着方才风纪委员的动作,冲我抛来一个飞吻。 “Ciao su。” 造型诡异的小婴儿低下头与我对视,在我注意到他的口红、瞳孔地震之后,才满意地勾起唇: “阿纲他们已经等你很久了喔。”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脚步声,我下意识回头望去。 “——京弥!” 沢田君眼神亮晶晶地小跑过来,怀中似乎抱着什么,隔着不远的距离,我没有多注意,只是对他扬起一个小小的微笑。 “早上好?” “早安、京弥…!”在风纪委员的注视下穿过人群,沢田君气喘吁吁地停在跟前,回以腼腆的笑容,同时递来一个小袋子。 “因为京弥说睡过头了,早晨又有比赛,我担心你来不及吃早饭,所以特地买了三明治和牛奶——” 这样说着,他取出一瓶牛奶,我伸手接过,是草莓味。 见我没有流露出不喜,沢田纲吉似乎松了口气,又伸手去拿三明治,手伸进塑料袋中,摸了个空。 “…嗯?”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低下头。 ——然后,他臂弯中的不明物体兀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腮帮鼓起、沾满食物碎屑的脸。 “三明治~蓝波大人最——喜欢芝士三明治了!嚼嚼嚼。” 沢田纲吉:“……” 我:“……”这是什么! “…你不要把人家的早餐吃掉啊!”他有点恼怒地提起蓝波,谴责道,“京弥会低血糖的!” “蓝波大人捡到的就是蓝波大人的~” 小牛将食物飞快咽下,三两下挣脱了沢田君,跳到地上,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开始狂拍自己屁股挑衅: “笨蛋阿纲,就不给你!” “等等蓝波!” 沢田纲吉下意识地要去追。 然而,未等他跑上两步,正朝着校内狂奔的蓝波便发出一声“嘎啊!”的惨叫,紧接着便被人提起身子,在空中手舞足蹈地狗刨起来。 “你这蠢牛!是不是又给十代目添麻烦了!” 狱寺君满脸不爽地冲着蓝波吼了一声,随后一秒变脸,对着沢田君殷勤道: “没事的十代目,我现在就替您好好教训一下这家伙——” “嘛,嘛,狱寺你太认真了。”山本摆手,笑着劝道,“好歹是请他来应援的嘛。” “没错,隼人。”碧洋琪也紧随而来,拍了拍狱寺君的肩膀,摆出了沉稳的大人姿态,“难得的体育祭,别这么紧张。” “老…老姐!” 狱寺君捂着腹部倒下了。 周围很快传来了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平日里狱寺和山本就颇有人气,碧洋琪又凭借潇洒帅气的外貌成为最受欢迎的家政老师(代理),加上近来学生会与风纪委员会摩擦不断,这几人一出现,便吸引了大家全部的注意。 我与沢田君堪称同步地划过黑线,不约而同地对周围大家投来的视线感到了不自在。 我情不自禁地与他对视了一眼。 我:什么情况? 沢田纲吉:因为要和风纪委员会比赛,我们的人手不够,所以…… 我:话是这么说,但蓝波也要参加吗? 沢田纲吉:因为妈妈今天要去邻市的大商场抢购和牛,家里暂时没人照顾他,所以只能带来了。 我:等一下、什么和牛要去邻市抢购啊? 沢田纲吉:三折的和牛…? 我:…… 如果是三折的话,好像也是人之常情。 这样想着,我收回视线,正打算把大家先带回接待室,却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夹杂着诸如“好帅”“呜哇、是明星吗”的议论,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慢吞吞地回头。 “哟京弥!阿纲!” 穿着军绿夹克的青年笑着冲我们挥了挥手,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两排黑西装。 此外,他手中还牵着一个熟悉的红衣小孩……毫无疑问正是一平。 “Reborn说你们今天有运动会,我就带罗马里欧他们来加油了!” 仿佛完全读不懂空气一般,在附近同学(主要是风纪委员)的微妙注视下,迪诺从部下手中接过包装精美的打包盒: “我还给带了酒店大厨做的早餐——啊,大家都吃过了吗?” 不知道触发了哪个关键词,原本正埋没在人群中、仅仅只是虎视眈眈的风纪委员,忽然将粉色的手花往地上一扔,自发地走成一排,大摇大摆地冲向迪诺。 “喂、你的意思是我们让大小姐吃不上早饭了吗?” 风纪委员气势汹汹地问。 迪诺似乎愣了一下,额角也划过一滴冷汗,笑着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未等他开口解释,身后的黑西装们纷纷掏出了应当被打马赛克的武器,指向了飞机头。 “请你对我们的BOSS尊重一点。” “哈?这里可是风纪委员的地盘!” 两方人马拧眉对视,我仿佛能幻视中间出现的特效体VS。 我:“……” 吵、吵起来了! 在校门口、而且只是因为早餐,这两拨人直接掏出武器了啊! 此时此刻,就算再有不适,我也彻底清醒了。为了防止学校成为废墟,身为学生会长,我不得不上前一步,插.进两方人马之间,硬着头皮道: “各位,烦请稍等,这里还是学校门口……” 顿了一顿,我忽然感觉小腿上传来微妙的触感。 “…京弥、小心!!” 身侧蓦地传来沢田纲吉惊慌失措的叫喊。 我略微低下头。 ……不出所料,一平头顶已经出现了古怪的倒计时,双手正死死抱着我的小腿。 我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然而,尚未等我反应过来,耳畔便传来一阵激昂的钢琴声——这声音恍若幻听,却切切实实盖过了头顶正在播放的流行乐。 不知怎地,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妙。 下一秒,沢田纲吉忽然扑到我脚边,以一种异常狼狈的姿态,将一平从我小腿上扯了下来,狠狠地向天边甩去。 再然后。 “轰——!!!” 清晨八点,并盛的天边忽然炸开一朵响亮的蘑菇云。 然后,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兄长平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哇哦。” 他慢条斯理地问: “你这是在组织群聚吗,京?”—— 作者有话说:最近忽然降温,我发现码字的时候闭上眼睛很舒服…… 体育祭的话当然要热闹一点才好了!感谢氛围组一平! (?) 第80章 最终,云雀恭弥还是没能将我们全部制裁。 当时的情况实在一言难尽。 在他掏出浮萍拐之后,周围的同学们纷纷落荒而逃,其中有位因为太紧张,无意间撞倒了蓝波,将这孩子推到了云雀恭弥眼皮子底下。 …紧接着,这个调皮到有点讨厌的小鬼,忽然产生了卓绝的危机意识,盯着哥哥后退两步。 在云雀恭弥沉默的注视下,蓝波咬着下唇,含泪念了两句“要忍耐”,然后忽然崩溃大哭,从爆炸头里拔出了十年火箭筒,自顾自地钻了进去。 结果十年后蓝波刚刚出现,就被碧洋琪怒吼着“罗密欧”疯狂追杀,两人以云雀恭弥为圆心,我与沢田君为半径,进行了小范围的追逐战。 …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碧洋琪忽然掏出色泽诡异的意大利面,开始无差别攻击。 但因为我和沢田纲吉离得太近、周围人又太多,逃跑无门,他迫不得已,干脆将我拉至身后,用脸接下了碧洋琪的意大利面,当场倒地。 紧接着就演变为大混战,狱寺君奄奄一息地掏出炸药乱扔一气,山本抓着棒球棍开始打炸药,碧洋琪追着蓝波乱跑,哥哥忽然提起浮萍拐往迪诺脸上冲去。 我站在灾难圈中央,短暂地怀疑起世界的真实性,随后艰难地拖住晕倒的沢田君,走回了接待室。 - “呜哇……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从接待室的沙发上爬起来,沢田纲吉揉着脑袋,有点茫然地环顾了眼四周。 “你醒了?” 我拾起滑落的薄毯,随手放回沙发,回头看着他,认真地说: “国三的期末考已经开始了。” “……” 沢田君的表情空白了两秒。 “哈??!” 我于是重复一遍,友善提醒:“已经过去两年了。” 他惊恐地抱住脑袋:“已、已经国三了吗?!刚刚好像还是国一的运动会啊!我记得迪诺先生和部下们带着早餐来了,然后——” 这样说着,他脸色凝滞了一瞬,沉默片刻,迟疑道: “……然后,发生什么了?” “然后你就被风纪委员殃及,晕过去了。”我从口袋中摸出手帕,略显浮夸地擦了擦眼角,悲伤道,“纲君被大家抬到了接待室,轮流照顾了两年…夏马尔说你可能醒不来了, Reborn带着狱寺君他们回了意大利,哥哥已经升入高中,山本君正在参与升学考,所以只剩下我了。” “不,不可能吧?” 沢田君越听越惶恐,直到现在也没敢质疑,小心翼翼地觑了我一眼: “那京弥,为什么还在这里…?” 他看上去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设定,并且好像脑补出“自己身患重疾、恋人不离不弃”之类的诡异设定,眼底闪烁着泪花。 “因为我保送了,不用考试。”我飞快道。 “呃——欸?” “嘎吱”一声,我看见坐在原地、满目动容的沢田纲吉凝成了一座白色石膏,从中裂开,眼角甚至还挂着豆大的泪滴。 完全是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我:“……” 这个人,是不是太好骗了点? 我犹豫了一下,在“继续骗他”和“告知真相”中短暂地纠结了几秒,最终还是找回了自己的良心。 我轻咳一声,将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起,起身靠近。 “纲君,其实……” 刚刚苏醒的沢田纲吉反应还有些迟钝。闻言,只是面露茫然地仰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随后,他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想站起身。 然而,地毯上布满蓝波乱扔的糖果与手榴弹,他未曾注意脚下,一个踉跄,再度滑倒在沙发上。 这也就算了。可接待室沙发紧挨着茶几,留下的空隙本就有限,他慌乱之下闭上眼,胡乱撑住身子,双腿却被乱七八糟的玩具挤得无处安放—— 然后,将我绊倒。 “!” 我睁大眼,脚下失衡,下意识想要扶住什么,只是反应不及,就这样直直往沢田纲吉身上栽去,单手撑住沙发。 最终,以一种影视作品中极其常见的姿势,我将沢田君压在身下。 “——” 沢田纲吉瞪大双眼。 少年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我感觉到他胸口剧烈的起伏,那双一向平和、甚至称得上温吞的棕色双眼,此时毫无疑问地盛满了惊慌与无措,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头顶冒出蒸汽。 他的目光怔怔地在我脸上逗留许久,先是望着我的眼,目光交错后,又飞快挪开,下移,望向鼻梁,最终停留在唇畔。 我下意识地抿起唇。 上午九点,和熙的日光从窗边洒向地板,窗帘被清风拂起,拆封过的棒棒糖胡乱扔在角落,空气里泛起糖果的气味。 鼻尖是熟悉而难以察觉的青苹果气味,他的衣领洁白干净,半掩着起伏微弱的喉结。 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吞咽了一下,我听见他小声开口,语含茫然。 “京弥…?” 这样的变故不过就在瞬息之间。 头脑空白了一瞬,原本想说的话莫名其妙地失了踪迹,一直到他的尾音慢半拍地传入耳中,我才终于勉强抓住一点头绪,故作冷静地开口。 “其实,刚刚是——” “你痛不痛?” 他的话语几乎与我同时响起。我微微愕然,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竟一时语塞,收了声。 可一向善解人意的人,这时却没有顾及我的无措。 他犹豫着伸出手,见我没有反抗,便愈发大胆,右手微微颤抖着靠近,姿态温柔又笨拙,轻轻地撩起我额前的一缕刘海。 “有点红。” 他小声说。 大概是他的目光过分正直,我反而有点不自在,于是略微别过脸,同样小声地回答: “没关系,不痛。” 随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怎样的蠢事,不动声色地偏了下头,让落在肩上的长发挡住微烫的耳朵,顿了顿,才将最先前的话补完: “刚刚是骗你的。” 沢田纲吉下意识地“啊”了一下,仿佛没反应过来,有点困惑地望着我。 我轻咳一声,手腕微微使力,试着从他身上爬起来,一面若无其事地解释: “现在当然还是国一的体……” “十代目!还有十分钟就轮到我们了,您还——” 接待室的门忽然被风风火火地推开。 紧接着,穿着运动服狱寺“咦”了一声,踏进接待室两步,语气弱下去,带着明显的不解。 “十代目?怎么连云雀也不见了……不是刚刚还在的吗?” 我:“……” 此时此刻,我不得不悄悄庆幸接待室的沙发足够高大,能将我与沢田纲吉的身形完全遮掩。 明明什么也没有做、摔倒也只是纯粹的意外,但此时此刻,我还是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忐忑不安地关注着狱寺的动静。 …顺便捂住了沢田纲吉的嘴。 温热的呼吸喷在手背上,我睁大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试图通过眼神传递出自己的想法。 【不要出声。 】 “……” 在我紧张的注视下,沢田君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他有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略微动了动膝盖,掩饰性地支起左腿,随后便如我期望的那般,几乎屏住呼吸地沉默着。 说不定沢田君比我还紧张。 我有点心不在焉地想,会变成这样都怪蓝波随手乱扔东西,回头一定要狠狠说教一番——不如把他扔到风纪委员会吧?草壁学长长得很凶又细心,对付蓝波这种小鬼很有效,还能给云雀恭弥添点麻烦…… 思绪渐渐飘远,身后狱寺的碎碎念也逐渐小声,他在门口张望了一番,最终得出“十代目“”是不是提前去操场了的结论”,于是带上了门,准备离开。 只是事与愿违。越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我松了口气,正准备从地板上(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沢田君身上)爬起来时,门外又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哟狱寺,找到阿纲和京弥了吗?”是语气愉快的山本,看来体育祭真的让他心情愉悦。 “还没找到吗?罗马里欧他们已经准备好应援棒和手花了,可不能让师弟在气势上落入下乘啊,即使对方是京弥的哥哥也不想!”这是莫名其妙产生了胜负欲的迪诺。 “刚才不是还在接待室的吗?我刚刚才下了一千円的注,赌学生会胜利。如果逃跑我就杀了他。”以及开始散发杀意的碧洋琪。 “老…老姐!”被碧洋琪刺激到的狱寺君痛苦地捂住腹部,一只手扶住门框,虚弱而坚强地回答,“十代目都不在接待室,可能已经提前醒来,和云雀一起去了操场……” …干得好,狱寺君!就这样一鼓作气地把大家带走,五分钟之内我就会和沢田君出现在操场了! 我在心中暗自祷告。 很显然,沢田君也与我抱着相同的想法——倒不如说他比我还要紧张。 也许是现在的姿势太过微妙,原本浅淡的,来自他衬衫上的苹果香气已经萦满我鼻腔,而为了保持隐蔽,我又不得不压低身子,导致与他的距离已经超出了安全范畴。 沢田纲吉的耳根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隔着单薄的衬衫,我感觉到他急剧上升的体温,毛茸茸的发尾甚至微微泛起了潮意。 …明明是在交往的。 大概是意识到有人比我更加紧张、反而因此放松下来,也或许是因为我本身就有点糟糕的恶趣味,忽然觉得此时的沢田君异常好欺负。 再或者,根本就没什么具体原因—— 我维持住表情的冷淡,在他错愕的注视下,又靠近了一点。 然后,报复一般的,缓缓掀起他额前的碎发。 “——!” 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沢田纲吉整个人都僵直住了,双眼一眨不眨地凝望着我,呼吸愈发急促。若非距离门口太远,窗外又不断传来学生的笑闹,这点动静,一定会被敏锐的朋友们发现的。 在男友小狗般惊慌、又透露着难言期待的注视下,我眨了眨眼,略微倾身。 在他额前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作者有话说:整点感情进展! [垂耳兔头]《 》 80-85 第81章 “哟!终于来了阿纲!刚刚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你呢。” “十代目迟到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你这棒球笨蛋懂什么?!” “哈, 哈哈……” 对着朋友们干笑一声,沢田纲吉脚步虚浮地走上操场。 此时已是十点零五,超过规定时间已有五分钟。穿着志愿者马甲的学生裁判有点不满地向他投来了视线,随后招呼他站上跑道。 “这次的比赛一共三轮, 三局两胜, 学生会内部一轮, 风纪委员会内部一轮,两场比赛各自的前三名会被选入参加最后的双方对抗, 就是这样。” 一板一眼地念完了比赛规则,裁判同学扫了眼在场的几位选手——狱寺、山本,看起来晕晕乎乎完全不在状态的废柴纲,除此以外,居然没有其他人了。 视线在狱寺和山本身上转了两圈,最后停留在沢田纲吉身上,这位担任裁判的同学微妙地露出一丝窃喜,随后清了清嗓子: “但是, 既然学生会的参赛选手只有三人的话, 就直接晋——” “就直接判输哦。” 稚嫩的声音从操场广播中响起。 观众席上相当配合地传出一阵惊呼声。 随后,在大家各式的议论声(主要是嘘声占多数)中,穿着成套运动服、体育老师打扮的小婴儿举着喇叭,慢悠悠走了出来。 在纲吉“怎么又是你啊?!”的无语瞪视下, Reborn嘴角一勾,悠然自得地投来了视线,重新宣布了一遍: “现在就给我找出另外三个参赛者出来,不然学生会就算失败,要赔偿三个月的保护费给风纪委员。” “太霸王了!”纲吉情不自禁吐槽,“而且你又是哪里来的体育老师啊?!” “我是体育老师老师的老师, 来自意大利的体育老师里伯山。”小婴儿一本正经地回答。 “…绕口令吗!” 虽然这么说着,但因为刚刚在接待室的插曲,直到现在他还未缓过神,因此难得平淡地接受了家庭教师的无理要求,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学生会一共五个人,虽然最开始只是为了凑人头,但如果求一求碧洋琪应该没问题;迪诺先生很好说话,又有部下在身边,毫无疑问是不错的选择;再加上京弥,这样就—— “学生会长和风纪委员长只能在最后一轮参加哦。”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Reborn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随后,在他略微空白的注视下,小婴儿又道:“顺带一提,我是裁判,所以是不会参加的。” “没人要你参加啦!” 纲吉恼怒地大喊。 ——最终,在Reborn的死亡倒计时下,他成功组织起了参赛选手,最终面色惨淡地站在起跑线前。 在他身边的,分别是山本、狱寺、迪诺、碧洋琪……以及完全状况外、正扒着迪诺裤腿要糖吃的蓝波。 并且由于碧洋琪坚称“刚才好像看到罗密欧了,戴墨镜会影响我追杀他”,狱寺君几乎是一脸死相地站在原地,仿佛下一秒就要躺倒了。 “十…十代目……”狱寺奄奄一息地对着他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的,您不用担心……” 不、你的脸已经开始发青了啊! 他惊恐地想着,又听到观众席上女生们不断的窃窃私语,心绪忽然飘忽了一阵,又不由自主想起京弥。 方才在接待室分别的时候,她说衬衫不太方便、要去换件衣服,结果现在也没在观众席看到她,难道现在还没有换完吗? 也,也是…刚才起身的时候,京弥的外套也皱巴巴的,可能也要一起换掉。 想到这里,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涨红,整个人无端失措起来。 这时,身旁传来一声轻咳。 纲吉猛然回神,无精打采的裁判君正端着抽签盒,以一种风间看小新的鄙夷目光凝视着他。 “抱,抱歉!” 飞快向满脸不耐的裁判道了歉,纲吉在心中狠狠唾弃着自己,心不在焉地伸手进去,摸索一番,取出了自己的题目。 另一边,排在队伍末端的蓝波也在迪诺的诱哄之下完成了抽签,裁判君接过话筒,挨个念起。 沢田纲吉紧紧攥住手中未拆开的题目,不由屏住了呼吸。 身为会长的京弥不在,他便擅自将她对胜利的渴望转嫁到了自己身上,认为自己应当承担起她的责任。 裁判君一字一顿地念道。 “狱寺隼人——外国的硬币。” 纲吉不由松了口气。 对于出身意大利的狱寺君来说、完全就是小菜一碟啊!说不定他现在身上就有,这样的话就不用忍着胃痛参加比赛了,真是让人松了口气…… “山本武——左撇子的试卷。” 虽然看起来有点困难,但山本之前提过,棒球部里有位惯用左手的学长很厉害,要拿到他的试卷应该也不会很困难。 “碧洋琪——自己的兄弟姐妹。” 这个完全就在旁边啊! “迪诺·加百罗涅——乌龟。” …已经简单到让人想怀疑是不是作弊的程度了! 他眼珠几乎脱框,吐槽欲汹涌地想着,但内心深处又不由有些庆幸。 毕竟,如果朋友们的题目都这样简单的话,就算是倒霉的他,应该也不会抽到往年的必死题,例如风纪委员长的袖章什么的…… 神思不属地想着,裁判君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纲吉连忙摊开手,递出自己的题目。 鹅黄色的纸条被叠成了规整的方块,一看便知出自谁手。 望着那只整齐的方块,他心中一动,莫名有点开心,于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拆开纸条,优雅娟秀的字迹显露出来。 他定睛细看。 【黑手党家族的叛徒。 】 沢田纲吉:“……” 好像掐准了他阅读的时间,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耳边就传来了Reborn冷静的点评: “准确抓住家族叛徒也是合格的BOSS必须拥有的能力,出题的人很有水平嘛。” “原本还有些怀疑,现在看来完全就是你放进去的啊!” 他忍不住扬声吐槽: “而且明明大家的题目都很简单,为什么到我这里就变得很奇怪了啊!” Reborn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 “等会你就会庆幸自己拿到这样的题目了。” 他说完便后退一步,裁判于是举着话筒读完了纲吉的题目,观众席相当配合地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完全不在意这种诡异的题目是如何混进题库的。 随后,裁判又开始宣读蓝波的题目: “蓝波·波维诺——三途川。” 沢田纲吉:“……” 这不根本就是让蓝波去死吗? ! 他面露震撼地看了眼Reborn,发现列恩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了手枪,此时正安静地待在他手里,枪口仿佛不经意般的对准了蓝波——这家伙完全就是故意的啊! 然而观众席的大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隔着将近十米的距离,他清清楚楚听到有人发出了惊叹,夸赞今年的题目充满深意,出题者应该考虑加入他们哲学社。 Reborn压了压帽檐,露出世外高人的笑容。 “那么,比赛开始——” 象征着比赛开始的哨声通过广播传遍校园,即使是最僻静的综合楼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脚步一顿,目光透过窗户,看到起跑线上冲出几道身影,看不清是谁。 于是京弥收回视线。 体育祭期间,学校从不限制大家的活动,如果没有比赛,哪怕躲在保健室睡一天也不会有人管。 但即便如此,借物赛跑仍然是最受大家欢迎的项目。 据说去年还有因为借物赛跑而被发现劈腿的三年级学长,因为抽到了“恋人的校徽”这种题目,同时被三个女孩找到……最终比赛成了三倍的分手现场,那位学长也因此成为了学校赫赫有名的劈腿渣男。 其中一位被劈腿的女友,就是与她交好的国二学姐——在最初的最初,她甚至偷偷塞给了京弥一盒香烟,告诉她“心情压抑的话可以用这个缓解喔”。 当然,对于京弥来说,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因为某人的介入,阴差阳错下,她最终还是没能尝试学姐的推荐,而在学生会成立、朋友变多之后,她也很少会有曾经那样苦闷的时刻了。 话又说回来。 与告知沢田纲吉时所说的“去换衣服”不同,此时此刻,她出现在空无一人的综合楼,完全是为了替换比赛所用的抽签盒。 为了方便比赛——主要还是担任裁判的学生们怕风纪委员长不耐烦——前两轮的借物跑共用一盒题目,而云雀恭弥所在的最后一轮比赛,则单独使用另外的盒子。 她打算换掉那盒题目。 熬夜赶工过的题库正被她抱在怀中,京弥放缓了脚步,透过窗户朝里看了一眼,屯放道具的教室里空无一人。 她一向谨慎,在原地驻足片刻,又悄无声息地检查了临近的几间教室,里头依旧没有人。 “……” 她暗自松了口气,抱着盒子,微微侧身,肩膀顶开前门,飞速踏入其中。 将木盒放在最近的桌子上,她自觉离成功不远,嘴边勾起浅浅的笑容,转身关门。 然而,门没能推得动。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没有看见人,微微皱起眉,加重了力道。 木门发出“哐”的一声,发出与金属相撞的声音。 京弥终于觉得不对。 她沉住面色,有些僵硬地抬起眼,果然,门缝处的浮萍拐被收了回去。 随后,披着黑色外套,神情懒散的少年走了进来。 “果然在这里。” 云雀恭弥眯起眼,看着她说。 —— 作者有话说:不经意地回收了第一章的超小伏笔! (? 第82章 “黑手党家族的叛徒……这种东西,在学校里到底要怎么找到啊?” 一路从操场跑到综合楼下,纲吉忍不住擦了把额头的汗。 比起狱寺山本那些略有难度但尚且可行的题目,所谓“黑手党叛徒”的线索, 对他而言根本一团乱麻, 他毫不怀疑这就是Reborn故意的。 按理来说,这家伙每次提出什么异常恐怖的任务,都会附带一项更恐怖的失败后果,然而这次却没有。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猜准他为了京弥的愿望, 一定不会拒绝一样。 当然,虽然没有提出什么“输了的话就给我去澳大利亚打袋鼠”的附加条件,但Reborn对他依旧相当残忍,哨声一吹就拿着鞭子在他身后“呿呿”地喊,一路把他赶出操场才罢休。 最终在狱寺君“你这家伙什么意思、把十代目当狗撵吗?!”的大声质问下(他似乎完全没认出这是Reborn ) ,家庭教师留给他一句意味深长的提示。 “——仔细想想,说不定叛徒就在你身边哦。” 因而, 站在综合楼下的纲吉, 此刻又陷入了茫然。 以他贫瘠的大脑,思来想去,实在无法理解“就在身边”的意思。毕竟知晓黑手党的朋友们就那么几个,而他是绝无可能将他们与“叛徒”扯上关系的。 排除掉这种可能,他只能相信,自己附近可能是真的潜伏着什么不认识的黑手党叛徒——但是这么一说,自己岂不是陷入了更恐怖的危险之中吗? ! 他痛苦地抓了把头发,“这么危险,还是放弃吧”之类的丧气话几乎立刻浮现在脑中。 “反正我就是一无是处的废柴纲啦……”不无自嘲地小声说着,他几乎就要转身回操场,反正除了蓝波之外大家的题目都很简单,能拿到四分也已经很厉害了。 可是,想转身是,脑中又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些别的画面。 在他被风纪委员满走廊追着跑的时候,向来不爱出风头的京弥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硬币,飞快击倒四五个飞机头,在过路同学的惊呼下,小跑着挡到他跟前,让他们离开。 又或者是体育课,老师提出举办混合接力赛、大家轻松组好队准备上场的时候,操场的角落里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奇怪的风纪委员,直接拦下京弥,义正言辞地说“委员长禁止您参与此类活动”。 以及每次他们在天台吃饭,总能在对面楼顶看到举着望远镜与手机的风纪委员,一旦他将妈妈做的便当推给京弥,五分钟之后便会有一群气势汹汹地飞机头跑上来赶人,说午休时间禁止群聚,于是京弥便会露出恼怒的神情…… 说起来,好像在他入学前几年,并中还是有学生会的。只是后来云雀学长创建了风纪委员会,掌握了学生组织的全部权力,所以并中学生会才会消失的。 京弥自己也说,重启学生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无法忍受云雀学长的管控。 借物比赛对他来说是不太重要啦,毕竟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已经习惯了“有废柴纲”在一定会输的设定,但对于京弥来说,与学生会、风纪委员会相关的比赛,一定是非常重要的。 纲吉希望她赢。 于是,调转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再次转身,单手握拳,这一次,目光坚定了不少。 就算是黑手党的叛徒也没关系、如果能帮到京弥的话…! “嘛,反正现在也到综合楼下了……” 这样想着,他心里盘算起来:万一在这个时候遇到在综合楼的人,就想办法请他到操场碰碰运气,实在不行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机会,万一运气好呢? 这时候,却忽然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此时综合楼空无一人,贴在大楼门前的“热烈庆祝并盛中学体育祭”的横幅被风吹得微微作响,他没由来地一股紧张,心里忽然产生些许不适,于是颤颤巍巍地扭过脑袋。 “大哥哥?” 下方忽然传来小孩的声音。 纲吉微微一愣,视线下移,才发现居然是个到他腰高的小男孩,不由松了口气。 这孩子留着刺猬头,身上穿着最普通的卫衣衬衫,手上正捏着罐芬达,一双下垂眼真诚地望过来,俨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与校园祭相同,并中的体育祭也开放学生家长入校参观,因此这孩子可能是谁家的弟弟,这倒并不奇怪。 然而,虽然理性上觉得没什么问题,但纲吉还是下意识地产生了某种不太舒服的情绪,他微微蹙起眉。 “对不起大哥哥,打扰到你了吗?”那小孩说。 随后,他极为得体地后退一步,眼睛睁得圆圆的,表情真挚到无可挑剔。 “因为我刚刚有看到自动贩卖机,所以来这里买饮料的——不过易拉罐怎么样也打不开,所以正在找人帮忙。可以帮帮我吗,大哥哥?” 说着,他举起了手中的芬达。 纲吉:“那个……” 他下意识地望向小孩的双眼,注意到那是一双再正常不过的黑色下垂眼。 然而,无论怎么解释,面对这孩子,他始终有一股微妙的不安,直觉驱使着他干笑了一声,摆了摆手: “抱歉,我正在参加借物比赛,可能没办法……” 小孩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勾了勾嘴角,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哦呀。” 沢田纲吉:“……” 好耳熟的语调!这个人、该不会是—— 他微微瞪大眼,呼吸滞了一瞬,果然看见小孩的右眼变成了赤红。 他在“撒腿就跑”和“关爱囚犯”之间踌躇了片刻,最终,由于对方被复仇者用铁链栓走的场面过于深入人心,他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六、六……” “——就是因为你谁都不相信,当初才会被六道骸打败的!” 熟悉的声音忽然从窗内传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纲吉的话。 综合楼位置相对偏远,与最热闹的操场几乎占据了校园两端,此时周围又没有其他人,因而这道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纲吉当即意识到这是京弥的声音,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瞥了眼六道骸,却发现他并未露出过分紧张或充满敌意的表情,反而微微扬眉,饶有兴趣的 紧接着,说话的人似乎意识到自己情绪的激动,“唰”的一声拉下了窗户,但因为距离太近,争执的声音还是从窗户缝隙中泄露出来。 “我的晕樱症已经治好了。” “嗯。晕樱症已经治好了,但当初还是输给六道骸了不是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既然不能保证自己全知全能,那哥哥为什么要坚持把沢田纲吉赶跑?至少他当初打败过六道骸。” “他打不过我。” “——” 虽然大部分音节都被玻璃窗阻隔在内了,但毫无疑问,“六道骸”与“沢田纲吉”这两个关键词是真真切切传到他们耳中了。 六道骸:“……” 沢田纲吉:“……” 原本紧张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虽然以“打不打得过”为评判标准实在有点微妙,但就事实而言,他们的确形成了石头剪刀布一般的属性克制,并且站在面前、疑似附身了陌生小孩的六道骸,也真的被他打进了监狱。 “ Kufufu……” 短暂的沉默后,六道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但纲吉觉得他其实有点尴尬)的笑容,并发出一句莫名的感叹: “彭格列,没想到你居然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了,库——” 然而,这一回他的话依旧没有说完。 也许是因为妹妹过于伶牙俐齿,身为兄长又不能使用一贯的暴力解决问题,在短暂的争论后,刚刚关上的门又被“唰”一声拉开。 紧接着,身披黑色外套的风纪委员长动作流利地从窗中跳了出来,潇洒落地,抬眼。 ……然后,与纲吉、六道骸打了个照面。 六道骸:“……Ku,Kufufu?” 沢田纲吉:“……” 云雀恭弥:“……” 场面已经无法用“有些尴尬”形容了。 纲吉后背一阵发毛,看着云雀学长的表情从空白转变为了然、又飞快流露出愤怒,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他牵强地挤出一个微笑,悄悄拽住六道骸的衣角,带着他小心翼翼地后退两步。 “那个、云雀学长,我们只是路——” “哇哦。”云雀恭弥盯着他看了片刻,随后挤出两个字,语气冰冷,“偷听?” “——!!!” 更恐怖的是,云雀学长刚才好像在京弥那边受了不少的气,又因为跳窗逃避这种有损威严的场面刚好被他撞见,所以显得更加愤怒了——身上的黑气已经比碧洋琪的有毒料理还要恐怖了! 如、如果让他发现这孩子是六道骸的话,一定会死的! ! ! 这样想着,纲吉当机立断,伸手抓住六道骸的衣领,发挥出生平最大的力气,朝着操场冲刺过去。 虽然不带他跑好像也没问题,但他毕竟使用的是陌生小孩的身体,总不能见死不救—— 感受着身后愈发接近的云雀大魔王,纲吉跑得头晕眼花,冲着熙攘吵闹的操场狂奔时,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微妙的猜测。 所谓的“黑手党家族的叛徒”……说的不会,就是六道骸吧?—— 作者有话说:临近尾声了拉骸哥出来遛遛! [彩虹屁] 第83章 “没想到真的被你找到了啊, 黑手党的叛徒。” 小婴儿将笔横在鼻下,相当刻意地撅起嘴,在他紧张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在计分板上写上了“ +1” 。 “不要说得好像根本没想让我赢一样!太明显了啊!”他忍不住吐槽。 Reborn瞥了眼身后:“你应该庆幸只是这种程度的题目而已喔。”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纲吉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某只小牛——这家伙完全没有在参加借物跑的自觉,仗着大家没空管他,不知什么时候竟混进了观众席里,正抱着同班女孩的小腿,哭着要糖吃。 纲吉:“……”好丢脸! Reborn:“其实我这次难得希望他顺利找到三途川呢。” “那就是死了吧!!” “嘛。不过没想到是你先找到了黑手党的叛徒——不过, 其实我最初想让你找的不是这一个哦。” 纲吉微微一愕。 他下意识想追问,却见身旁的六道骸微微眯起眼,发出古怪的笑声。 “ Kufufu…黑手党的叛徒,这称呼真是令人不适呢。”他说,“再提醒一下,阿尔克巴雷诺,我可不是什么黑手党啊。” Reborn勾起唇角, 没有回答。 纲吉这才想起来,似乎从见过面开始,六道骸唯一做出的、令他紧张的事情,就是将那瓶汽水递给他。在那之后,就再也没从他身上感受到恶意了。 他顿了顿。 “说起来,骸,是为了什么才来这里的…?” “哦呀。你还真是多管闲事,彭格列。”顶着小朋友稚纯的脸,六道骸毫不留情地给他下了这样的定义,随后转过头,远远望向了某个方向。 沢田纲吉看见他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比起他在黑曜见过的、堪称阴沉的笑容真实了不少,此刻的六道骸,竟隐约散发出平和的味道。 “我只是来替库洛姆见见她重要的朋友。” “库…洛姆?” 纲吉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然而六道骸没有再回答。 他双手环胸,目光依旧停留在操场入口的方向,一直到广播里传来倒计时,时间来到最后三十秒,那里才终于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云雀京弥。 大约是刚从综合楼回来,她的表情还未恢复平静,走路时慢慢悠悠,背脊依然是挺拔的。 操场周边的加油声、议论声以及广播倒计时混杂在一起,一旁的志愿者和裁判正在交接工作,在满场喧闹里,她蓦地抬头,竟然一眼就与纲吉对上了视线。 随后,京弥眨了眨眼,冲他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 沢田纲吉下意识地对她露出更温和的笑容。 京弥的眉眼便柔和下来。她张望了一下四周,似乎确认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比赛或工作,于是顺着风,小跑着向他奔来。 “…看起来她过得不错呢。”六道骸忽然道。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好像真的只是替某人稍微看一眼、甚至没有等京弥再走近一些。 纲吉微微一愣,低头看向他,正想发问,却发现四周的气息略微改变,再定睛时,那个右眼鲜红的男孩已经消失,只有周围的空气隐约波动着。 “……” 不知怎地,纲吉有些在意。好似“库洛姆”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什么更重要的人,在未来一定会与他、与大家有更多交集一样—— 只是他没有来得及思考更多。 Reborn忽然跳到他肩上,冷静道: “其实另一个黑手党叛徒就是蓝波·波维诺。身为波维诺家族的杀手,擅自加入彭格列,污染新人的专业度,真是罪不可赦。” 沢田纲吉:“……” 你是有多恨他啊! 注意力被转移,他忍不住略含同情地看了眼蓝波,发现这家伙已经被狱寺拎到裁判跟前,才注意到比赛倒计时不知何时已经结束。 大家提交物品的时间被依次记录在白板上面,这时,京弥也已经走到身旁。 裁判轻咳了一声。 “那么,接下来通报结果——” - 比赛最终以5分告终,前三名分别是碧洋琪、山本以及迪诺。 在风纪委员内部比赛结束、双方排名结果一同公示后,狱寺顶着满脸阴影窝在角落,喃喃自语着“我不配成为十代目的左右手”,已经陷入了沉痛的反思。 据狱寺君所说,自己原本有机会超越棒球笨蛋成为第一名的,但碧洋琪抽到的题目刚好是“兄弟姐妹”,于是比赛开始后直接站在了他面前,导致他PTSD发作,直接倒地,被碧洋琪拖去见了裁判,以45秒的超快速度破了全校记录。 最后还是迪诺于心不忍,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硬币,给他交了差。 总而言之,除了蓝波没有找到三途川(这家伙完全没意识到危险,甚至还在舔着从女同学那里骗来的棒棒糖)以外,所有人都成功交差。 更棒的是,根本不擅长运动的他也因为题目过于困难而逃过一劫,不需要在最终决赛里与云雀学长正面对决——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排名窃喜,Reborn便一脚飞踢过来。 “想成为合格的领袖,就一定要身先士卒,在重要行动中率领家族成员拿下胜利,这样才可以服众。”小婴儿面无表情道,“你现在就给我上场。” 沢田纲吉:“……” 另一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行万内部遴选,此时正守在起跑线旁,严阵以待的风纪委员们也投来了不善的目光。 太、太恐怖了!这种场合,就算没有抽到鬼牌也会被他们使绊子的!绝对会的! 他头皮一阵发麻,张了张嘴,不无侥幸地辩解: “可…可是,就算我想要参加,也只有前三名的选手才有名额啊。” “这个没关系,我退出就好。” 旁的迪诺当机立断地后退,冲他露出一个灿烂到晃眼的笑容:“毕竟我只是来凑数的,历练的机会当然还是要给师弟了!” 沢田纲吉:“……” 真是谢谢你了啊? ! 他欲言又止。 然而,没有给他再找借口的时间,Reborn又道: “就算是为了她也要赢。赌上在桃巨会写字楼前被云雀打碎的尊严,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将胜利带回给她,就算是里世界最没用的黑手党——” “…你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念剧本的啊!” 他不由大喊,扭过头,却发现小婴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戴上了蛋卷一样的假发,语气抑扬顿挫,手里的鹅毛笔正随着他的念白发出激烈的唰唰声,也不知在写什么,顿时有点火大。 也不知是在埋怨他还是埋怨自己,纲吉的声音略微低落下去: “体育祭已经筹备很久了,京弥她一定很想胜过云雀学长……我参加的话,说不定还会给她添麻烦。” “那可说不定喔。” Reborn轻飘飘地说。 纲吉微微一怔,条件反射地朝家庭教师看了一眼。 小婴儿于是向左迈开一步,让出身后的景象。 紧接着,熟悉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不出意外的话,十分钟之前,他应该还在综合楼下目睹过这一幕。 黑发蓝眼、面貌肖似的兄妹,不知何时开始了对峙。 云雀学长:“不行。” 京弥:“为什么不行?” 云雀学长:“草食动物没有资格和我比赛。” 京弥:“你说谁呢?” “——” 两人不约而同转过头,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虽然平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但这两个人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亲兄妹没错!尤其是这两个人刚刚还在吵架,眼神未免太恐怖了! 纲吉额边滑过冷汗,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云雀学长自然不必说,但即使是他熟悉且喜欢的京弥,此时冷下脸,气势也异常迫人。 所幸,大约是看出他的紧张,京弥很快收回了视线,又看向云雀学长,语气发凉: “把私人恩怨带入工作,如果风纪委员们都这样,那迟早会被学生会取代的。” 云雀恭弥不为所动,只是睨了眼她:“你的眼光太差了。” “是哥哥自己有偏见。” “下周让草壁带你去配眼镜吧。” “纲君是学生会的重要成员。况且狱寺君现在没法上场,于情于理都应该由他补位。” “哇哦。”云雀恭弥忽然抬眼,目光锐利地扫过他,无端重复道,“纲君?” 纲吉:“……” 完、完全就是无妄之灾! 话说这两个人是小学生吗,刚刚综合楼就在吵架,比赛快开始了竟然还在吵,而且话题的方向也变得很微妙了啊,完全就是在相互怄气的程度! 内心几乎要被吐槽刷屏,然而一方是凶名赫赫的云雀学长,另一边又是最在意的女朋友,他又实在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纲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力竭地摆了摆手,莫名其妙又做起息事宁人的工作: “那个,云雀学长,京弥,没关……” 京弥瞥了他一眼。 然后,仿佛故意与云雀恭弥置气一般,她干脆利落地抓住沢田纲吉的手,面无表情地拽着他站在起跑线上,站定。 站在一旁,蓄势待发的风纪委员、乃至于山本与碧洋琪,都投来了微妙(以八卦为主)的目光。 “好了,裁判さん。” 京弥冷静地对着志愿者点点头,面色自若地无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人已经齐了,比赛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纲吉:“……” 感受到身后来自云雀学长的骇人视线,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之前应该是有一点伏笔的!总之现在已经不是凪而是库洛姆了。按照凪的性格,如果京弥攒够钱给她,她大概率会拒绝,但如果是库洛姆说不定会更容易接受,毕竟还有犬和千种(?) 总之现在是完结倒计时!大概! [猫头] 第84章 最终,纲吉只能哭丧着脸,遵循着京弥的意志站在跑道中央。 顶着伙伴们信赖或欣赏的目光,以及风纪委员令人胆寒的视线,他只能勉力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站定在原地……他甚至注意到不远处的Reborn勾起了嘴角,列恩在手上一会变成裁判口哨、一会变成篮球,最后甚至幻化成了拉拉队的手花,一副悠然自得又心旷神怡的样子,叫人怀疑是不是他一直在推波助澜。 …真不想看到这家伙这么悠闲!这样一想还不如早点开始比赛,至少不用一直被迫看他cosplay了! 纲吉忍不住腹诽。 眼不见为净,他实在不想再与Reborn对视,干脆撇过头,专心致志地望向正在交流赛程的京弥。 然而,一向敏锐的京弥, 这时却失去了她的洞察力。 此时此刻,她虽看似冷静地在与裁判交谈,语速不疾不徐,措辞得体大方,但整个人都注意力根本都在云雀学长身上——只要云雀学长一转头,她总能提前别开脸,避免与其对视,毫无疑问、完全是赌气中的状态。 每当这种时候,云雀学长就会冷哼一声,将可怖的视线转向裁判与工作人员,于是大家只能低着头加快步伐,假装忙碌地进行着赛前准备,根本不敢触这对兄妹的霉头。 沢田纲吉:“……” 这两个人居然还在较劲! 虽然他多少也算受害人,但考虑到先前他们的争论好像一直围绕着自己,心中便浮现出微妙的心虚。 …说到底,京弥这样做,多多少少是为了他吧?可自己居然还扭扭捏捏地不想比赛…真是太不应该了! 总之、无论如何都要为她赢得胜利——抱着这样的决心,纲吉深吸一口气,微微捏紧拳头。 “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学生会与风纪委员会的比赛啊。” 像是注意到他的想法,正在赛前拉伸的山本忽然偏过头,冲他笑了一下:“就算是为了大家也不能输,对吧?” “没错。”碧洋琪也道,“我已经看穿了,所谓的风纪委员会,是只注重秩序而忽略爱的组织。无论是身为老师还是学生会成员,亦或是关爱弟弟的长姐,我都会教会他们,什么叫做爱的力量!” 她话音刚落,看台便传来一阵明显的骚动。 纲吉顺着声音望去,才发现迪诺正抱着蓝波一平坐在观众席上,身旁是不知何时出现的小春(她甚至还穿着绿中校服在抹汗),除此之外,就连风太也抱着排名书站在一旁。 此时,大家正慌乱地围绕在狱寺君身边,扶着他给他灌水——根据看台传出的只言片语推测,应当是狱寺君刚刚苏醒就看到了碧洋琪,于是PTSD再次发作倒下了。 注意到他的目光,迪诺先是一愣,随后扬起灿烂的笑容,远远对他做着加油的手势: “加油啊!师弟和京弥!!” 于是其他朋友们也抬起头,与他对上视线,挥手,大喊。 “小春会一直为京弥さん鼓气的!还有阿纲先生!” “加油、一定会赢!” “学生会的综合排名是…第一名!” “蓝波大人要吃葡萄软糖!” “你这蠢牛到底会不会加油啊?!呃——老、老姐……” 原本竭力爬起来的狱寺君又晕倒过去,大家手忙脚乱地去扶,口中却仍然喊着加油。 他站在跑道上,听着朋友们的呐喊,原本的忐忑与压力无端消失,心中微微一动,百感交集地抬起头。 “大家……” 然后、他最在意的学生会长也回到了身旁。 “比赛要开始了喔。” 京弥眨了眨眼,在观众席摇旗助威的叫喊声中,忽然绽出一个露出虎牙的微笑。 “可不能让大家失望啊,纲君。” “……”纲吉怔怔地望着她,不知怎地,便从她的笑容里汲取了无限的勇气,最终重重点头。 “嗯!”他说,“一定…一定会赢的!”- 大概是因为第一轮比赛时出现了迪诺将硬币借给狱寺的情况,为了防止作弊,最后一轮比赛,大家的题目没有再公开。 在确认完大家抽取的选题后,裁判君便吹哨宣布比赛开始,紧接着,选手们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刺出去,不见了踪影。 他与京弥大概是反应最慢的两个人。 跑道上很快只剩下他与她。纲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题目字条折好放入口袋,在观众席大家的注视下,抿唇走向京弥。 “京弥,没问题吗?”他小声问,“如果很困难的话,我……” “不算很困难。”京弥说,“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是,稍微有点哲学的题目吧——总之我一个人没问题的。纲君还有自己的比赛,不去吗?” “因为刚好在身边啦。”他摸了摸鼻尖,露出赧然的笑容,“总之,这一轮抽到的题目比上次的要容易一点,所以不用急着去找。既然京弥说题目不太好解,就让我和你一起去吧……可以吗?” “纲君已经找到自己的答案了?” “已经找到了。” “那好吧。”云雀京弥笑了一下,将题目签在他眼前飞快晃了一晃,在裁判提出质疑前,又立刻收回。 她看了眼纲吉,微微抬起下巴,指向的正是教学楼的方位: “先去那里好了。”- 国一的教学楼距离操场最近,他们抵达教室时,还没有超过五分钟。 教室空无一人,黑板上不知是谁用粉笔画了座颁奖台,象征着第一名的奖杯上写了大大的“一年A班”,周围环绕着大家字迹各异的留言。 其中也有实名的,例如写着“棒球比赛一定全胜——山本武。”的山本君;也有匿名但一眼就看出来是谁的,比如“成为十代目最倚重的左右手”,这一点毫无疑问是狱寺君写的;当然也有一些似曾相识、但让人不太敢确定的,比如“新学期要去山里打熊给弟弟做饭”,脱线到不应该不出现在教室黑板上的祈愿。 在最靠右的角落,纲吉也曾拿粉笔,歪歪扭扭地写下“为…带去胜利”的心愿,前面两个字被有意模糊,他后来也没有在意。 直至此时,他的目光无意间划过,才发现在他的愿景前,竟然有一行新增的、清秀端正的字迹,上面写的正是“会长女友さん”两个字。 于是,那一小行字,就成为了两人在不同时段,隐去姓名而共同书写的祝福。 「为会长女友さん带去胜利。」 ……纲吉微微睁大眼。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京弥便已经从抽屉中取出一叠文件。包括写满笔记的教材、三两张满分试卷,一只钢笔,以及印着总务处“申请通过”印章的通知书,她抱了满怀。 最后,她将黑底红字的学生会袖章夹入教材,对着他扬了扬: “可以了。现在回去交差的话,说不定可以拿个前三喔?” 纲吉下意识点点头,心虚尚且留在黑板那行字上,目光却不由被她手中的文件吸引。那张通知书并未折叠,大半露在外面,他眼尖地注意到,上面似乎以不同的字迹写着谁的签名。 “……” 踌躇片刻,他还是没能抵抗得了好奇心,目光闪烁着问: “那个…京弥的题目签,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云雀京弥摇摇头。 “最后总会知道的。” 她说着,忽然垂眼,看见纲吉手上抓着一本练习册,眼神中蓦地闪过一丝狡黠。 趁他不注意,京弥将单薄的青色本子从他手中抽出,目光中隐约的笑意终于化作实质:“纲君不是也有过猜测吗?” “啊……” 他有点局促地点点头。借物赛跑的比赛题目偶尔会设置的很宽泛,如果是笼统又普通的签题,大家也会多准备几样差不多的物品,以防提交答案的过程中出现失误。 但他毕竟没有看过京弥完整的题目,因此只有最基础的猜测。 “练习册。应该也算正确吧?”京弥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随即便抽出那张他一直很在意的通知书,在他面前展开。 …那是更早之前、他与大家一起填过的,加入学生会的申请表。 “云雀京弥”的名字工工整整地写在第一位,随后便是他亲手写下的,自己的名字。在那之后,是狱寺君、山本,以及碧洋琪,还有最后的指导教师,明明已经写了“柏林”,却还要用括号加上真名的Reborn 。 “作为回报,我猜纲君可能想看这个。” 她语气平淡却轻巧,眼中却闪着亮晶晶的光。 有那么一瞬间,沢田纲吉几乎觉得她的神情与放学路上偶尔遇见的黑猫相同,总能让人平白生出一点喜欢来。 “——” 他忽然想起接待室那个轻飘飘的亲吻,原本尚算坦然的目光一瞬间便飘忽起来,耳根也不自觉地爬上红晕。 然而,此时还是借物赛跑的时间,属于学生组织的胜负还在身后追逐。他盯着京弥,心猿意马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一面在心中唾弃着自己,一面极力正色道: “总、总之,现在就回操场提交吧!” 他心如擂鼓,却不敢让她察觉到自己的不自在,因而只能这样掩饰。 可现实好像总要和他作对。 在纲吉话音落下的第二秒,一股微妙的、令人不安的气息忽然从后门传出。紧接着,虚掩的门便“吱呀”一声,无风自动。 他心中一紧,猛地回头,便看见一双兴致盎然的、蓝灰色的凤眼。 ——原本不知所踪的风纪委员长忽然出现,此时此刻,正以一种猎手的姿态,眯着眼,远远打量着他。 —— 作者有话说:哥is watching you(?) 第85章 “复活!拼死也要救下京弥!!” 熟悉而充满斗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间或夹杂着道旁同学“这是怎么了”的惊呼。 于是她感觉身后的人跑得更快了。视野里的景色倒退得愈发厉害,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风带着发丝打在脸上。 云雀京弥:“……” 千算万算, 她没想到自己能以这种方式在体育祭出名。 “…放我下来。” 京弥抓住兄长的胳膊,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 “就算和碧洋琪一样抽到了兄弟姐妹的题目, 要带我去找裁判交差,我也可以自己走路过去的……” 云雀恭弥冷笑一声:“那你让他别追。” “……” 她弥回头看了眼,发现身后已经卷起滚滚烟尘,头顶火焰的沢田纲吉如超级赛亚人一般,在人行道上跑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喂!快放下京弥!!” 他大声喊。 京弥:“……” 初夏的日光从正空落下,校园四处都被欢庆的彩带气球所装饰,写着体育祭的横幅高高悬起,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路人的哗然,以及广播中实时播报着的比赛实况。 ——直至此时,她依然无法理解事情为何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原本只是想去教学楼找到相应的物品、在规定时间内提交就好。 她对山本与碧洋琪的效率很放心, 因此也没有给自己太大压力, 认为只要不是倒数,就基本可以确保胜利, 于是在教室里略微逗留了一会。 ……然后,就因为这多余的一分钟,被云雀恭弥拦下了。 只是这一次,他难得没有主动找茬,只是在京弥略显紧张地发问之后,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抱着她向操场狂奔。 沢田纲吉便开始狂追。 想到这里,她甚至有点庆幸云雀恭弥尚存良知——至少他没有直接拉着自己跑,那样她跑到一半说不定会因为体力不支直接倒下,那才是真正与胜利绝缘;虽然被兄长横抱着很丢脸,但至少他还记得用胳膊挡住自己的脸…虽然大差不差就是了。 毕竟身后还有个爆衣追逐、高喊她名字的沢田纲吉。 当然,她一向公私分明。沢田君在身后追赶,全然是因为云雀恭弥不讲道理又先发制人,过于激动也全是受死气弹影响——总而言之,不怪他。 思来想去,问题根源都是云雀恭弥。 思及此处,她不由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脸色,试图通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方式,说服兄长停止这场诡异的追逐战。 “等一下哥——” “喔!这是在晨跑吗?!你还真是极限的有活力啊,云雀!” 话音还没落下,如同走在草丛边被突袭的宝可梦训练家一般,眼前忽然跳出了熟悉的白色草坪头。 笹川了平大喇喇地站在路中央,双手叉腰: “喂、我早就说过你很适合拳击社了!即使是运动会也坚持晨练的学生现在已经不多了——怎么样?要不要加入?你们两个云雀一起!” …这样说着,他似乎被自己的话(两个云雀什么的)给逗乐了,又仰头大笑起来。 云雀京弥:“……” 云雀恭弥:“……” 然而,仅仅是这么几秒的时间,身后燃起火焰的沢田纲吉便追得更近了。隔着将近十米的距离,身后又传来了他的大吼: “云雀!快点放下她!!” 前路彻底被笹川了平挡住,后方又是不断逼近的沢田纲吉。怀中尚且抱着个拒绝配合的人质,很多动作都受到限制。 云雀恭弥有些不快地皱眉,盯着面前的人形障碍物,短暂犹豫了片刻——主要还是在思索要不要先揍他一顿——然而下一秒,障碍物便自发地让出了通道。 “喔!居然是沢田吗?!” 笹川了平惊喜地冲上前,一把抓住各种意义上正在燃烧的纲吉,拍拍他的肩背,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惊喜与赞许。 “我以为云雀的负重训练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想到你居然脱掉上衣也要锻炼!真是极限啊——我也要向你学习才行!!” 趁此机会,云雀恭弥带着她上前一步,远远将两人甩在身后。 京弥眼皮一跳。原本隐隐抱着“这下说不定可以逃走”的期待瞬间落空,她艰难地抬起头,不出所料地看见沢田纲吉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于是难以抑制地显露出失落来。 于是她再次试着和兄长讲道理: “哥哥。其实我也不——” “哈咿?!已、已经到这里了吗!” ……又被打断了。 云雀们不约而同地抬起眼。 这一次出现在面前的,居然是一面大号火炬——严格来说,是穿着火炬cos服、不知道为何出现在并中的小春。 在三浦春左侧的,是略有些紧张、但神色坚定的笹川京子;右手边,则是京弥从未见过的黑发小孩。 那孩子似乎不久前才与沢田君有过交流,不过那时她离得太远,未曾听到具体,只依稀记得他是副游刃有余的成熟模样; 此时此刻,这小孩却显露出另一幅模样,目光躲闪,却难以遮掩地朝着她身上靠,令人无端想起记忆里的另一位好友。 京弥微微一怔。 然而,不过就是这眨眼的工夫,三人便像鼓足了勇气一般,并排而立,挡住了前行的道路。 云雀恭弥略一皱眉。碍于眼前的都是女性与小孩,他勉强表现出两分耐心:“让开。” “哈、哈咿!” 小春有点不安地打量了他一眼,随后深吸一口气,指着他大喊: “那个、即使你是哥哥,也请快把京弥さん放下!” 云雀恭弥:“?” “受到Rebornちゃん的拜托,我们要帮阿纲先生拦下抢走公主的恶龙!请将京弥さん还给我们!” 说着他听不太懂的话,女孩远远朝他们身后眺望了一眼,目光微微亮起,语气愈发激昂。 就连京子也说: “云雀学长,请让京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与此同时,身后的沢田纲吉似乎已经甩开了笹川了平,此时正直直地冲过来。 这种前狼后虎的境地居然能重复两遍,再联系起小春说过的话,京弥眸光闪了闪,再次扭头,望向身后奔跑的少年。 虽然还是赤裸而单薄的上身、看似凶恶的三白眼,她却意外地感觉到了亲切。 但显然,云雀恭弥的想法与她截然相反。这位独.裁的风纪委员长似乎完全没有听进去女孩们的话,只是扯了下嘴角,似乎想出言嘲讽;只是顾及身后越追越近的沢田纲吉,终究没有说多余的话,侧过身,从始终未发声的小孩身旁走过。 孩童动了动。 “那个……” 他语气微弱,无疑有些胆怯,然而目光触及京弥,却像是鼓起了勇气,猛地拔高了音量:“请您放下京弥…!” “——!” 京弥睁大双眼。 这副胆怯却真诚的模样,她只在一位朋友身上见过。 某种微妙的直觉提醒着她,京弥略微屏住呼吸,下意识想要呢喃出某个名字。 “ Na……” 可时局瞬息万变。周围太过嘈杂,她的声音很快被掩盖,受到阻拦的云雀恭弥终于也露出了不耐的神色,冷冷开口。 “你们,这是在挑衅我吗?” “哈咿?!小春只是想帮助阿纲先生和京弥さん!” 穿着火炬cos服的小春艰难上前,双手打叉,表情严正地指责道: “即使是哥哥,也不能忽视京弥さん自己的想法!” “哼。” 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他微微扬眉,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放下了京弥,冷冷地望向女孩子们。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教导。”云雀恭弥道。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人回答他。 包括那个不知名的、略有古怪的小孩在内,三个人匆匆忙忙将京弥推至身后,小声交谈了几句,又再度站成一排,挡住了云雀恭弥的去路。 就连素来温柔的京子,也扭过头对她露出一个心领神会般的笑容。 “快去操场吧、京弥!” 她说。 然后,京弥感觉到手指温暖的触感。 略微低头,她看见角落里不知何时跑出来的红衣小朋友。 一平仰着脸,牵住她的手指,用发音模糊的日语告诉她“这里走”,引着她朝另一条小道奔去。 她下意识地顺着一平的力道,跟着她一路上前,穿过教学楼间的小巷,恍惚间竟听到了更多熟悉的交谈。 京弥犹豫了一下,回头。 云雀恭弥正双手环臂,站在原地,表情冷淡,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上了当,正波澜不惊地注视着她。 了平不知什么时候挡到了京子跟前,开始喋喋不休地和兄长宣传着他极限的拳击社。 京子只能苦笑着劝他,让他稍微冷静一点。 小春的火炬似乎被谁折了个角,神情愤懑又忧伤,浑身失落地蹲在原地画圈。 那个尤其特别的孩子……在她最后一眼中,竟真的有一瞬间,化作凪的模样,穿着黑曜的制服,冲着她微笑;只是下一秒便恢复成孩童相貌,捂着右眼低声笑起来。 “前面,大家在。” 一平拉了拉她的手,用中文小声提醒。 她于是收回目光,对着一平笑了笑,又往前看去。 迪诺笑眯眯地站在最前面,罗马里欧牵着蓝波的手,一向吵闹的小孩正含着棒棒糖,难得安静,看到一平时还是做了个鬼脸; 夏马尔正满脸嫌弃地扶着虚弱的狱寺,看到她时眼前一亮,伸手想从外套口袋中掏出什么。红玫瑰刚露出花瓣,便被狱寺用力一扯,狠狠按了回去,校医先生便开始碎碎念着“真不该救你”之类的话; 戴着墨镜和六合帽、维持着包子铺大叔打扮的风,注意到她目光时微微一笑,对一平做了个手势,应当是鼓励的含义,小女孩脸上很快浮现出羞赧的红晕。 还有刚刚将答案交给裁判,正朝着大家悠闲走来,因为拿到第一与第二,表情快乐而轻松的山本与碧洋琪。 以及最后的—— 刚刚熄灭了火焰、直直望向她的,神色柔软的少年。 他大概是从其他地方绕道跑来的,胸口尚在剧烈起伏,呼吸也未完全平复,衣服却已经好好换上了。 黑色西服的家庭教师站在他身后,正低着头慢悠悠地叠纸。 一直到沢田纲吉脸颊微红地抬起头,小跑着走向她, Reborn才随手一扔似的,将折好的纸玫瑰远远一抛,恰好砸中少年的脑袋。 她的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意。 “京弥…!” 沢田纲吉手忙脚乱地接住花,走来时神色隐隐有些不自然。 直到走到她面前,他才露出一点浅浅的、青涩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 “要一起去,完成比赛吗?” 这样说着,他将手里的纸玫瑰递到她眼前。 沢田纲吉放缓了呼吸,在她含笑的目光中,手法笨拙地将花朵拆解开来。 两侧伙伴的窃窃私语与轻笑,背后朋友们祝福般的注视,四面八方属于其他赛场的欢呼。 飞舞的手花彩带,柚子花的清香,初夏的风与阳光。 在一切一切,属于六月的美好事物里,纸质玫瑰在恋人手中变成一张普通的粉色便签。 那是她曾百无聊赖、随手写下的,最普通,也最无可取代的一道题目。 【——最喜欢的人。 】 那是他所说的,早已找到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依旧倒计时! [加油]《 》 【完结】 第86章 最终沢田纲吉成功拿到了第三名。 借物赛跑之所以受欢迎,正是因为大家可以借此机会明目张胆地关注参赛者的八卦,因此,在他牵着女友的手匆忙向终点奔赴时,观众席几乎立刻骚动了起来。 “那个是沢田?” “是, 是的吧?虽然刚刚好像还看到他在裸奔很奇怪, 但后面那个……!” “云雀, 是云雀啊!在借物跑上牵手的话,莫非是抽到那个了?!” 诸如此类。 担任裁判的志愿者是二年级的学长,自然清楚大家想要看什么,因而在核对过题目后,毫不客气地举起话筒,在观众席大家的议论之中,一字一顿,将题目与答案大声念出: “一年A班沢田纲吉,抽到的题目是——” “喜欢的人——” 急于验证猜想的同学们心满意足地收了声。 尤其紧张的观众也不是没有。 聚集在看台正中央、正翘首以盼委员长的飞机头们,不约而同露出了“天塌了”“世界末日”的神情,于是纷纷放下手花与横幅,表情沉重地凝视着跑道上第三名的沢田纲吉,气氛一度相当肃穆。 …和另一旁以达里奥为首、正举着应援棒(上面还印着某位大头婴儿的贴纸)欢呼雀跃的加百罗涅成员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如果故事就在这里结束, 也不失为一个幸福快乐的好结局。 毕竟“勇者抓紧公主的手,带着她逃离魔王的爪牙”,无论在哪一部童话作品中,都是正统的圆满结尾。 只是可惜,现实与理想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在裁判确认完纲吉的成绩,正准备从京弥手中接过答案时,空气中再次泛起微妙的涟漪。 紧接着,所有人都在恍惚中听见了慷慨激昂的钢琴声,风纪委员长缓步踏入操场,肩上外套无风自动,手中的浮萍拐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难得的是,这一次,他没有不由分说地动手,只是冷冷瞥了眼一旁的沢田纲吉。 接收到这位并盛凶兽的目光,沢田纲吉下意识地有些紧张,心中无端泛起一阵心虚。 直到云雀恭弥站定在妹妹面前,沉默。 “……” 纲吉额角沁出一滴汗。 眼下气氛古怪,即便是远在看台上的观众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迫于云雀学长的威压,周遭的讨论声似乎都变小了不少。他疑心云雀学长又要和以往一样找他麻烦,心中忐忑,又不敢轻举妄动了,于是余光乱飘,求助似的落在了Reborn身上。 …家庭教师完全无视了他的目光,压低帽檐,嘴角勾起,全然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所幸,这回,他似乎真的不是冲自己来的—— “走。” 云雀恭弥对妹妹说。 “…?” 京弥顿了顿,露出有点困惑的神情:“去哪里?” “交任务。” “不去。” “……” “你刚刚差点影响了我的比赛,到现在连道歉也没有。” “……” 于是场面再一次僵持住了。 目前的情况,似乎是云雀学长抽到的题目与京弥相关,想带她先去提交任务,但京弥因为刚刚被劫而耿耿于怀,在收到云雀学长的道歉之前,拒绝跟他一起。 飞快理清了现状,纲吉瞬间有些无力。 明明刚才他们吵架还不是这样的,现在忽然变得这样惜字如金,毫无疑问还在闹别扭啊! 考虑到云雀学长的性格,一天之内被反抗多次,这种情况下还能心平气和地与京弥交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但另一方面,他又格外能理解京弥——毕竟遭受来自云雀学长的阻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回又是大家准备许久的体育祭,她心存怨怼也是人之常情。 但总不能让大家一直僵持在这里。 纲吉的目光漂移了一瞬,发现裁判君站在一边,感受到逐渐变低的气压,整个人绷紧成了人形立牌;不远处山本他们也投来了担忧的目光,甚至已经握紧了棒球棍;周边的风纪委员不知何时下了看台,隐隐形成了包围趋势……呜哇,因为气氛过于紧张,监督老师甚至已经满头大汗了! 感受到监督老师求助般的视线,他勉强吞咽了一下,定了定神,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那个,云雀学长,京弥。”他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道,“比赛前三名已经确定了,不如就……” “别多管闲事。” “这不关纲君的事。”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转头,冷静回答。 纲吉:“……” 你们还真不愧是亲生兄妹啊? ! 毫不客气地腹诽着,他有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在两人的威压之下,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大概是他窘迫的模样过于明显,云雀学长的风评又有目共睹,身后的大家似乎更加紧张了…纲吉甚至听见了窸窸窣窣、疑似点燃炸药的声音,于是压力更大了。 ——这种情况如果打起来的话,一定会是世界级的灾难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头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运转着。情急之下,他将目光落在裁判学长身上,灵光一现。 “那、那个!”他骤然扬起声音,哆嗦着指向满脸惊恐的裁判君,露出一个极为牵强的笑容,“既然裁判君就在这里,干脆直接结算好了……” 说着说着,声音便微弱下去。云雀学长与京弥堪称同步地向他投来了不满的视线,或许是在谴责他和稀泥的处理方式。 顶着如此巨大的压力,他只能艰难地偏过头,冲着裁判君努力使眼色。 “…沢田说得没错!” 所幸,裁判学长在这方面颇有眼色,很快意识到他的良苦用心,于是一个箭步冲到云雀学长面前,挤出了一个谄媚而苦涩的笑容。 “请将您的纸条给我,云雀君!” “……” 在大家紧张的注视下,云雀恭弥默然片刻,还是没有动弹。 京弥微微蹙眉。 气氛有些尴尬。裁判学长只能扯出一个紧绷的笑容,重复了一遍:“云雀君,请将纸条——” “给他吧,哥哥。”京弥说。 云雀恭弥终于冷哼一声。 不知是听进去了谁的话,亦或是他终于想通,不愿意在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逗留,总而言之,云雀恭弥还是从口袋中取出一张折痕明显的纸条,递交到裁判手中。 “那么……”裁判学长轻咳一声,举起纸张,顾忌着云雀,还是没有举起话筒。 他一扫题目,似乎略微愣了一下,目光在京弥身上短暂逗留片刻,才念道: “呃,云雀君抽到的题目是,最——” 云雀恭弥皱了皱眉。 仿佛对裁判君的嗓门很不满,他捏着浮萍拐的手指微微屈起,寡淡的神色终于略有改变,流露出几分无意识的纠结。 …一定要形容的话,他看起来好像是想转身就走,又好像打算冲上去揍裁判君一顿。 然而,云雀恭弥最终还是没有选择。 因为在此之前,身后似乎出现了更大的骚动。 “小心,阿纲!!” 迪诺的呼喊从背后传来。纲吉微微一愣,条件反射地转头,瞳孔地震。 “呜哇!这是——” “抱歉!” 师兄匆忙跑上前,甩鞭挡下乌龟的一击,慌乱中对他挤出一个惨烈的笑容: “因为蓝波说想喝葡萄汽水,我就给他买了。没想到汽水刚好撒掉,又刚好全部被安翠欧吸收了……” 纲吉:“……” 他苦着脸抬头,发现坐在观众席上的同学全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竟然还在兴致盎然地拍照留念。 “哎呀,是彩蛋吗?” “不愧是学生会筹备的体育祭啊,居然连这种演出都有,真爱太赞了!” “呜哇,好逼真的乌龟!这种水平,完全可以去拍特摄片了吧,真厉害啊~” 同学们琐碎的议论声顺着风传入他耳中。 这下糟了……如果让安翠欧伤害到普通学生的话,绝对会出大事的! 无可奈何,他只能效仿着以前的样子,从口袋中摸出手套,胡乱戴上,屏息凝神,试图激发出自己的斗志。 努力回想着点燃火焰的心情,纲吉一面回头: “京弥,你先和狱寺君他们一起,树荫下不会受到波及——” “不用你说,沢田纲吉。” 云雀恭弥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纲吉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发现京弥早已被风纪委员围护着,走到了不远处的树荫下。 她的表情仍然很平静,指尖却已夹住硬币,视线紧紧粘在安翠欧身上,无疑是副正在瞄准的架势。 以及京弥身旁,满脸不忿,正在点燃火药的狱寺君。 再身后,是碧洋琪、刚刚赶到的笹川了平,以及正在与Reborn交谈、从对方手中接下新球棍的山本。 …于是,纲吉的心终于定下。 “谢谢你,云雀学长。” 他过转头,真诚地道谢。 云雀恭弥瞥了眼他,仍旧带着隐约的不耐,嘴角却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 “等我击败这只怪物,之后再和你算账。”他说。 而另一边—— “既然他们都想发挥,就把麻烦交给阿纲和你哥哥吧。” 碧洋琪拍了拍她的肩,冲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我刚刚捡到了这个,或许是你感兴趣的。” 这样说着,她递来一张单薄的纸条,看折痕,应当就是方才,云雀恭弥交给裁判的那一张。 京弥微微怔了怔,下意识地接过,垂眼。 “一开始我也以为,你哥哥和我抽到了一样的题目呢。”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懒散,语气好似调侃,京弥心中微微一动,神色不变,若无其事地翻开对折的纸条。 那是云雀恭弥不愿说出口的。 【最珍视之物。 】—— 作者有话说:正文大概就到这里了!之后可能会有几章番外,后记如果能写出来也会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