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神泽》 二百二十、借刀杀人 南宫明死死盯着夜漓,仿佛不敢相信她竟仍由这一切发生,视若无睹。 其余天兵更是被眼前的一幕吓破了胆,直直得杵在原地,嘴巴半张,瞳孔微微放大,作瞠目结舌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夜漓歪头冷笑,心中生出一丝邪念,高高在上视万物为刍狗的天族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活该。 当她意识到这个想法有多残忍之时,瞬间敛了笑容,嘴角僵硬。 谁叫南宫明这蠢货又来逞英雄送死。 这时,嶙峋大地忽然震荡了一下,很轻微,甚至让人以为是错觉,紧接着这种震荡一下接着一下,很规律地持续了一阵,仿佛地面有了心跳。 “铮”得一声,八根铁链一齐拉紧,黑石牢开始左右摇晃,抖动不已,一朵巨大的蓝莲在其后绽开,“当”一下,铁链全部挣断,笼罩在南宫明及天兵头上的禁制解除。 重连眉梢微挑,眯起眼,刚想有所动作,一股凌厉的剑风将他挡了回去。 是法华剑剑风。 他来了。 鹤青面朝黑石牢,缓缓转身,看见夜漓的一刹那,眼神突然凝固,仿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目光停滞,像是被什么吸引又无法解脱,连呼吸都忘记了。 十年了,对夜漓来说腥风血雨的十年,没想到竟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再次相逢。 鹤青似乎没变,又像是变了,整个人沉寂了很多,脸上始终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霾,原本温柔的嘴角收紧,眼中的星光也被清冷取代。 上空的三头鸦四散乱飞,黑石牢震动得更加厉害了,黑气犹如冲天光柱,却被晔火文华阻断了,鹤青领着南宫明等迅速逃离,然后转头,几乎和我同时冲向黑石牢...... 永昼宫中,衡武正在回报黑石牢一役的后续,那可是个烂摊子,里面关了不少穷凶极恶的翼魔,以及夜漓收复之战打败的穷凶极恶之徒。 为什么不杀?因为杀不了,只能关起来。 “幸好天界武神在冲破黑石牢禁制之时,以自己的蓝莲晔火阵作为替代,是以并未造成太多的...” 这时,重连忽然闯入,气势汹汹,目光如炬,像是要来兴师问罪。 “魔尊殿下。”他敷衍地朝夜漓行礼。 “怎么了?”夜漓换了一边,撑在座椅靠手上,托着下巴,淡漠地问。 “听闻殿下在天庭曾位于武神坐下,与他...”重连顿了顿抬起下巴,露出一个邪佞的笑:“与他情谊匪浅,此番天界居然敢拍奸细潜入,是不把整个魔界放在眼里,就这样放走他们,莫非殿下是对武神余情未了?” “放肆!”闻言,衡武与刑廉同时呵斥,衡武直接动了手,隔空一拳打在重连身上:“你敢对魔尊无礼?!” 重连显然是没想到衡武居然敢在大殿之上,魔尊眼皮子底下对他出手,吃了记闷亏,阴鸷的脸上划过一丝杀意,眼神变得迷离而疯狂,摆出一个进攻的姿态。 衡武与重连不睦已久,之前寒修在时,二人的矛盾还不明显,如今算是把不和放在台面上了。 “够了,都住手。”夜漓出声喝止。 “你说我放走他们,他们离开魔界了吗?”夜漓轻掀眼皮,居高临下望着重连,眼眸闪着寒光,犹如刀锋一般。 刑廉、衡武均面露疑惑。 “放心,他们走不掉的,”夜漓冷漠地觑视一圈,漫不经心地说:“只是现在我还不想和天界起正面冲突。” “所以,我要借刀杀人。” “如何借刀杀人?”刑廉问。 “因他们擅闯,黑石牢有一个翼魔族走脱了,武神答应帮我将其寻回。” “殿下的意思是...?”刑廉追问。 “翼魔族本就是要被灭的,既如此,就让他们做这把刀吧,等他们除掉那些天兵,我再以此为名剿灭他们,天庭便也没有理由迁怒魔界了。” 夜漓这样说,重连便也说不出什么了,拱手告退。 刑廉却没有离开,在殿内徘徊不前,欲言又止。 夜漓问他:“你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刑廉与夜漓相识已久,比其余两个要更了解她。 他觉得夜漓是动摇了。 只要鹤青出现,她必然是会动摇的。 就像从前一样,眼神始终追随鹤青,从不曾在自己身上停留。 当然刑廉不认为他们还有任何可能,但毕竟十年未见,再次相遇,对夜漓的内心产生了什么影响,谁又知道呢? “殿下真的是想借翼魔族之手,除掉武神?” “不然呢?” “殿下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武神战力冠绝六界,岂是区区翼魔族能杀得了的。”刑廉长吁一口气,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夜漓秀眉轻挑,淡漠地看着他,仿佛在说:“所以呢?” “殿下应当知道,神魔殊途,您与武神是没有未来的...”刑廉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不可闻。 “你在说什么?”夜漓的神色陡然一变,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是魔界之主,三千年前武神鹤青带兵入侵,几乎将我族覆灭,他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现下我不想与天庭起正面冲突,”过了一会儿她神色少缓,勉强解释道:“这是实话,待到西南一带彻底平定,再做计较,只是重连这厮逼我太紧,我不得已只能这么做,至于翼魔族能不能杀得了他们,总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对我,对永昼宫都没有坏处。” 刑廉闻言,连忙下跪道:“殿下深思熟虑,是属下多虑了。” “属下先行告辞。”刑廉站起来,又躬身行了个礼,转身要走,反被夜漓叫住:“慢着。” “你的手臂怎么样了?这次去蛮荒可找到了合适替代品?”她不经意地问,刑廉却是瞳孔微睁,额头沁汗,下意识攥紧了手,似乎有些慌乱:“回殿下,尚,未找到。” “你现在用的,可是魔沼黑蛟的右臂?”夜漓又问。 刑廉迟疑了一下,回答:“是。” “近来每次见你,用的都是不一样的手臂...”夜漓意味深长地提醒:“小心些,别做得太过火。” 刑廉听罢,脊梁发怵,身上一阵阵地恶寒。 看来他所做的一切,夜漓都知道,这是在提点他。 夜漓在寝宫打坐完毕,浑身被汗水浸透,气喘吁吁,几乎站不起来。 不知是不是境界已达天赋的极限,近来她越发觉得难以突破瓶颈,修为已进入一个停滞期。 夜漓打开暗室,取下引魂珠,束之高阁,当初,白仙儿为了复活舒望曾盗走引魂珠,最终又被送回到她手上。 她看着暗阁里的宝贝,几乎都是鹤青送的,珊瑚号角,三清铃,还有那把他精心打造的匕首...这些天界的法器她早已不再随身携带了。 夜漓想起黑石牢相见时,鹤青说的话,牢破之时,他们同时筑起强大的结界,阻止里面的恶魔外逃。 但夜漓却故意放跑了一个翼魔,那翼魔颇有些道行,只一个小小的破绽,他便如一道烟般从结界的夹缝中飘出去了。 鹤青似乎并没有注意,而是急忙上前,一把握住夜漓的胳膊,用内息探遍全身。 一股温暖又熟悉的灵力在夜漓体内游走,另她心头一荡,二人目光交汇,夜漓竟有些紧张,千种情丝,万般挂念皆涌上心头,仿佛要在彼此的凝视中沉沦,一眼万年。 鹤青的气息平稳而散漫地拂面,越靠越近,直到夜漓反应过来,甩开他的手,侧身不敢再看他。 “你太急功近利了,你体内元神本就复杂,强行破镜,只会被魔气反噬。”鹤青故作镇定,表情却有些不自然。 夜漓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手不停地颤抖,她拼命遏制,不想让鹤青看出端倪。 末了,她冷笑一声道:“天庭向来视我魔族如洪水猛兽,武神殿下踏足魔界,就不怕沾染魔气,回不去了吗?” 夜漓垂下眼帘,望着脚下的南宫明等,又说:“武神殿下还真是,舍身忘我,大义凛然,为了救部下,竟不惜以身犯险。”她几尽戏虐嘲讽之意。 “我不只是为了救他们,也是为了来见你。”鹤青专注地望着她,温柔缱绻。 此话一出,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尴尬了,夜漓抑制不住心中的悸动,神色恍惚了一下,她想起离开天庭前,曾去彤云殿找鹤青,本意是为了阻止洛梓弈杀她,这一路上夜漓想了很多,或许当时在她身边的刑廉没有看出来,她的内心纠结挣扎已极。 她想与鹤青表明心意,只要他愿意,便就随他离去,从此绝迹六界,隐世避祸,再不现身,什么仇恨、身份夜漓都可以抛下,只要能与鹤青在一起。 现实就是这么变化,若是她没有听到鹤青与慕枫的对话,若是她有勇气当面问清楚,或许他们之间就不是如今这般光景了。 夜漓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眼里却涌起一抹雾气,不得已后退一步,拉开与鹤青的距离:“够了!武神殿下如此来去自如,不把我魔界放在眼里,真当我魔族没人了吗?!”她故意提高声量,想显出决绝,但在鹤青面前,气势总是短了一截。 鹤青的晔火文华逐渐收拢,石牢吐出最后一口黑气,然后恢复如常。 “这样就完了?”夜漓凛然道:“天庭无端派兵潜入,大闹一场,是不是该给魔界一个交代?” “夜漓,”鹤青无奈地看着夜漓冰冷的神色,语气里带着恳求:“魔尊殿下,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只是依令行事而已...” “那你的意思,都是我的错咯?”夜漓脱口而出,刚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听上去实在不像两个死对头争锋相对,倒像是小情侣吵架埋怨对方。 “我可以放了你们,”夜漓收敛心神,道:“不过你们自己闯下的祸事是不是应该你们自己收拾?” 说是借刀杀人,无论表现得有多冠冕堂皇,只有夜漓知道自己确实有私心的,若是鹤青真的受魔气浸染,被困在这里回不去了呢?西南边的魔域可是一个真正山穷水恶之地。 所以当她听到鹤青一行入西南境之后便失去了行踪之后,立刻决定亲自前往,无论衡武和刑廉如何反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衡武见反对无效,竭力要求同行,夜漓拗不过他,怕再行推脱,更引起怀疑,只好答应了。 以前不管是在昆仑还是在天宫,夜漓都要听人摆布,现在依然受制于人,可见这世上是没有真正的自由的,无论一个人有多崇高,地位有多尊贵。 这次夜漓准备带兵将翼魔族彻底剿灭,重连找接口不去,推三阻四,不肯借兵,刑廉在魔界本无根基,只有依靠衡武,故而也不得不将他带上。 夜漓随即在永昼宫前点兵,衡武不愧是经历过三千年前神魔大战的老将,经验丰富,以平定叛乱维护正统之名起兵,但他也知道,手下魔族大军对自相残杀之事并无兴趣,内心最渴望的是能再与天族一战。 于是衡武说,只有魔族真正一统,肃清内部阻力,才有可能返攻天界,一雪前耻。 “让他们也尝尝山河破碎,族人被屠杀的滋味。”他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魔族将士们的血气一下就被点燃了。 “各位与我同生共死,一路走来经历无数风雨,终于盼到魔尊归位,如今我们终于离报仇雪恨只剩一步路了!众将士听令,此番出征是为荣耀,也是为使命,吾与诸君共赴战场,魔尊殿下的指示便是我的指示,魔尊殿下的话便是军令,若有不从者,军法处置,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魔军士气大振,浩浩荡荡出了永昼宫,谁曾想出师不利,才走五日,便遇上沙尘暴,在漫天黄沙中行了三日,好不容易风沙停了,又遇烈日暴晒,尤其是晌午,太阳十分毒辣,简直要将人烤熟了。 夜漓来魔界已有十年,虽知此处并非福泽宝地,但也未曾见过这种情况,当她看到天上出现了两个太阳时,还以为是行军太累,眼花出现幻觉了。 喜欢云梦神泽请大家收藏:()云梦神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二百二十一、万灵珠 “几年前你们来此处征战,也是这般光景?” 西南之地不是风沙肆虐就是酷热难当,白日里实在无法行军,只能找掩体躲避。 幸而十年前衡武曾带兵来过这里,虽时过境迁,但仍能凭着记忆找到当时安营扎寨的岩洞。 少歇,夜漓问他。 衡武答:“焱军并未深入西南之境的腹地,只在外围屯兵接应,是重连派兵攻占要道,驱赶翼族,虽没能将他们全部歼灭,但有生力量已几乎消耗殆尽。” “难怪他们会恨,”夜漓幽然道:“我记得重连和寒修并没有什么不对付的,没想到他下手竟如此狠辣...” “不把矛头指向寒修,他也怕殿下与他清算,寒修一死,殿下仰仗他平定西南,自然就不会动他了。”衡武淡淡地说。 夜漓内心略感震荡,面上却不动声色。 大军在此休整一日,未曾想到了晚上这鬼地方又变得极为寒冷,犹如身在冰窖,只有傍晚一段时间适合外出行军,因而推进得颇为缓慢,有时候找不到庇所,便只能围着火堆取暖。 这极大打断了夜漓修炼的进程,让她不能很好地平复体内的魔气,逐渐有失控的趋势。 衡武蜕下外套批在夜漓身上,她正凝视着火堆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思绪一下被打断了,略显一惊,下意识出手抵挡,眼中射出锐利的光,看到是衡武,愣了一下,卸下防备,不自然地同他道谢。 “殿下在想什么?”衡武低声问。 “没什么。”夜漓看上去很疲惫。 自出征以来,她都没有睡好,一是因魔气作祟,二是因梦魇萦绕。 这段时间,她只要一闭上眼,便开始做梦,梦里的她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双眼猩红,黑发披散,大开杀戒,化血成殇。 她感到异常痛苦,时时都在和内心的恶魔殊死搏斗,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但显然,在梦里,她依旧没有成功战胜心魔。 “快,走...”夜漓眼前一片模糊,挣扎着吐出两个字。 “走!快走!”她一边呼喊一边挥刀,劲力四射,魔气炸裂。 是錾月。 夜漓忽然意识到,梦中的她手里握的是錾月。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体验,她明明知道自己身在梦境,却无法醒来,仿佛灵魂被梦境捕捉了。 “叶心!”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一个红发赤足,体型高大魁梧的身影从山上跳下来。 叶心?魔族公主夜叶心? 夜漓猛然抬头,视线终于聚焦了一点,站在面前的赫然是衡武,手里还抱着一个婴孩。 她意识到,或许是因为血缘的羁绊,自己的魂魄穿越到母亲身体里了。 又或许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让她通过这种方式认识自己的母亲。 “叶心!”衡武不顾危险,冲到夜叶心面前。 夜叶心含泪看了一眼婴儿,用手指轻柔触碰,反而在婴儿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她一惊,迅速抽回手,踉跄着朝后退了几步。 “叶心...”衡武痛心疾首。 “带漓儿走!”这时夜漓才发现,她身在华音谷。 夜漓忽然明白,这就是夜叶心死的那一天。 她竟梦回了这一天。 夜叶心这是魔气攻心,走火入魔了? 怎么会...她可是魔族公主,下一任魔尊,除非... 除非是身受重伤,伤及根本,不得已逼出身体全部潜能,短时间内将修为提升至极限,强行破境才遭反噬的。 这时,山谷外传来大军冲杀的响动,马蹄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 “天军,天军打进来了...”谷内的魔族士兵面带惊恐。 “怎么回事?”衡武喊道:“重连和他的泓魔军不是驻守在山谷外?” 话音刚落,只听脚下的大地忽然鼓起数个土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里酝酿,即将生根发芽。 “重连早就带兵,借着守卫永昼宫的名义往宫中去了,”寒修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在山谷中回荡:“至于真实目的,我想不言而喻。” 重连是想借着兵乱,占领永昼宫,甚至取代魔尊之位,只不过最终并没有成功,这也就是衡武说的,重连害怕夜漓与他清算的事情之一。 只听“嗤”地一声,衡武脚下的地面忽然射出数个黑色冰晶,齐齐刺向他。 更准确地说,是刺向他怀中的夜漓。 似乎从夜漓出生起,寒修就对她很有敌意。 也是,就算魔尊被迫退位,叶心公主又伤重难愈,夜漓依旧是魔尊之位最合理的继承者,抓了她,说不定以她为质,可以与天族谈判,也可以挟持她做个傀儡,主宰魔界,若夜氏并非不可取代,大可杀了她,完全由自己掌控。 这一点来说,寒修似乎比重连聪明,即便当初重连真的占领永昼宫,名不正言不顺,恐怕也难坐得长久。 “神魔大战一半是由天族那个堕神引起的,把这个小杂种交给天庭,他们或许会退兵。”寒修果然说道。 “你们放心,天界比我仁慈,大概是不会伤她性命的,至多关起来,永不见天日罢了,”寒修转向夜叶心,吊着眉梢,嘴角挂着一抹邪笑,阴阳怪气道:“怪只怪叶心公主所托非人,若不是那龙尘殇里应外合,盗走魔界布防图,天兵也没那么容易打进来,你身为魔界公主,做这一点牺牲,或者说是弥补,不是应该的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黑色冰晶划破了衡武的手臂,伤口呈黑色,显然是有毒。 衡武抬腿往地上重重一踩,流火瞬间融化了冰晶,呛人的白气弥漫,黑色冰晶化成毒水留了一地。 “住手!”夜叶心像疯了一样冲上去,不管不顾地踩在毒水上,任凭双脚被毒液侵蚀。 此刻夜漓感到一股烦闷感涌上心头,她知道夜叶心体内躁动的魔气已到达临界点,一触即发,眼前嚣张的寒修见状,细眼微睁,都不免露出些许讶色。 这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长空,响彻云霄,已几近疯狂的夜叶心身体微微一晃,眼神由浊转清,冲天的黑气逐渐消散,但似乎清醒过来,但又没有完全清醒,只是动作变得迟疑。 须臾之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身形一闪,从原地消失了。 衡武怀里的婴儿哭得更大声了,像是知道母亲命不久矣,在拼命挽留她。 一瞬间,夜漓悲伤的情绪迸发,仿佛共情了那个啼哭的婴孩,大叫一声:“娘!”然后哭喊着从睡梦中醒过来,惊觉自己泪流满面。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夜漓依然没法知道全部真相。 她哽咽得几乎不能呼吸,衡武闻声闯入她的营帐,急问:“怎么了?” 他见夜漓黑发披散,眼角含泪,嘴唇微微发抖,手捏着被褥,蜷缩在一角,不免心中一荡,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夜叶心,竟不能移目,忙又镇摄心神,庆幸夜漓此时刚从噩梦中苏醒,惊魂未定,没有察觉到他的失态。 夜漓觉得心中躁郁,头疼欲裂,腹中火烧火燎的,似是有一股无名内火烧遍他每一寸筋骨,脏腑灼热发烫,皮肤犹如针扎一般刺痛。 “衡武,”夜漓抬头望向他:“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衡武再也按耐不住了,一把抱住她说:“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怎么?我到底是怎么了?!”夜漓落泪。 为什么?为什么控制不住内心的杀意? “是万灵珠!”衡武脱口而出,像是道出了一个隐藏已久的秘密。 可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刚来魔界之际,她就知道妖族圣物万灵珠在她体内。 当初寒修因她是夜氏后裔而追杀她,待她历经艰辛抵达魔界,却又第一个跳出来否认她的身份。 “她说自己是魔尊之后就是魔尊之后?我看不过是一阶小仙触犯天条,叛逃至此,想寻求魔界的庇佑罢了,就像那个...”猖狂如寒修最终也没有敢提月神名讳,转而煽动下属,气焰嚣张:“总之,当初叶心公主诞下的那个野种被流放,早就死了,我不认,大家认...”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记炎拳便从正面直直击向他,拳风霍霍,火光冲天。 寒修显然没想到衡武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出手,没法防备,被火焰燎到,不得已后退数尺,颇有几分狼狈。 “若还有人敢对叶心公主出言不逊,就别怪我不留情面。”衡武冷然环顾四周,一字一顿道。 重连在旁阴恻恻道:“若是魔界因一个堕仙再得罪天界,这个后果你来承担吗?” 衡武上前一步,站到中心位置,气沉丹田,高声道:“我想诸位应该听说了东荒的风波吧?黑龙现身,末世之兆,她就是叶心公主与龙王之女,她的黑龙真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寒修怪笑一声,他笃定我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是化不出真身的,叫嚣道:“你说是就是?如何证明?倒是变一个给大家看看啊!” “衡武,你欺上瞒下,硬是要把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妖女认作夜氏一族的后裔,目的合在?莫非是觊觎魔尊之位,想扶持一个傀儡?!”寒修继续咄咄逼人。 衡武让刑廉将夜漓放下,彼时的他早就在魔族大军包围下吓得六神无主了,衡武凑到夜漓耳边轻声道:“你忍耐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他将手放在夜漓的小腹上,夜漓顿觉丹田有气旋翻腾,隐隐有什么东西向上涌,紧接着她口吐金光,从嘴里呕一颗明珠。 那珠子悬停在半空,像是活的一般,似乎探查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环境,随即释放出一股巨大的力量,震慑住周围。 三魔君立刻感受到一阵强大的妖力向他们袭来,寒修瞪大了眼睛,重连的神色变得更加阴沉。 “万灵珠?”一位稍有些年纪的魔族长老指着珠子说道:“是妖族圣物万灵珠!” “没错,”衡武道:“众所周知叶心公主怀胎时得知受龙王欺骗,悲愤交加,又忧心神魔大战,气急攻心,是以三年迟迟无法生产,过程十分凶险,好几次差点落得母子双亡,一尸两命的结果,是妖皇太一亲自带来妖族圣物万灵珠为公主保胎,以偿还龙族的罪孽,如今这万灵珠就在夜漓体内,足可以证明她的身份。” 是以,夜漓才算勉强在魔界站稳脚跟,以至于清缴寒修部众,最后坐上魔尊之位。 “万灵珠怎么了?”夜漓总觉得有一些实情衡武没有告诉她,并且可能和她母亲的死有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万,万灵珠是妖族历届妖皇妖丹所化,乃是妖族第一圣物,通常为妖皇所有,自然...不同寻常,殿下弃仙术转修魔功,于妖道却尚未精通,要炼化如此厉害的妖气为自己所用,确实...没那么容易,需要一点耐心。”衡武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本座之所以时常失智,甚至敌我不分,是因万灵珠的妖气作祟?” 夜漓暗想,怪不得白仙儿教她的以一脉驭三息,随缘修成神魔妖之法无用,缘因她的三元之中,仙脉最弱,此前却为了鹤青,强修此道,结果自然是受天赋所限,身上虽同时留着妖魔血,无奈修魔道不得法,反伤己身,又无法驾驭万灵珠强大的妖力,反被控制,几乎走火入魔。 她忽然想到什么,但还未考虑清楚,思绪便被打断。 营帐外有魔族士兵来报:“收到魔君刑廉的通文令,说殿下出发多日,杳无音讯,甚是担忧,不日将带兵与我们会和。” “知道了,下去吧。”夜漓随口将士兵打发走。 “他来干什么?”衡武皱眉道,又觉自己的抵触情绪似乎表现得太过明显,补了一句:“他人生地不熟的,来了也没什么用,只能一同陷在西南之境。” “是我让他来的。”夜漓轻描淡写地说。 衡武一怔,面露不解。 “如今你我和他都不在幽都,永昼宫无人驻守,唯有重连屯兵城外。”夜漓的表情颇有几分玩味,云深雾绕,意有所指。 “殿下是想试探重连?”衡武霍然站了起来:“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喜欢云梦神泽请大家收藏:()云梦神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二百二十二、白月光 夜漓垂眸不语,她不说,衡武也不多问,却又有些不甘,欲言又止。 “这里没有别人,”夜漓漫不经心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衡武背过身去,负手,抬头仰望帘帐外的星空,末了,侧过头,露出棱角分明的左脸,说了一句:“尊上还是不要太相信刑廉的好。” 身为下属,这样直白地诋毁同僚,未免有争宠之嫌疑,月光下,衡武略显局促,他性格直率,向来直抒胸臆,老魔尊在时便是如此,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面对夜漓,反倒是拘谨起来。 “我知道尊上与他有同窗之谊,可人都是会变的。” “衡武,”夜漓靠在床上,望向他,沉声道:“当初要不是他不顾生死,只身背着我穿越长生海来到魔界,我可能早就死了...” 衡武转过身,张了张口,似乎有些激动,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你放心,我会制止他,但我不会动他,”夜漓抢险说道:“至少现在还不会...我希望你能明白。” 闻言衡武后退一步,半个身子没入阴影之中,微微颔首道:“尊上这样说,我便放心了。” 夜漓心里清楚,无论她有怎样的筹谋,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这次行军,都是冒了极大风险的。 所以她希望事态能尽快演化,速战速决。 第二日,夜漓下令大军开拔,远离西南腹地往回走。 魔军大为不解,队伍中有不少质疑,有的觉得白跑一趟不知所谓,有的觉得反正找不到翼魔的藏身之处,早些回去远离危险也挺好,好在衡武在军中微信极高,不久就把各种嘈杂的声音给压制住了。 三天后夜漓与刑廉会合,他见到夜漓第一句便是:“他开始行动了。” 沉默数日的夜漓眼眸一亮,终于展颜,她不担心重连反叛,就担心他不上钩,那这多日的折磨就白受了。 “永昼宫的宫人和侍卫们都安顿好了?”夜漓问。 “尊上放心,都安排好了,只留了两队人,都是老魔尊的亲信,其余都撤出去了。”刑廉说。 “好,启程回宫!” 重连是个不信邪的,他虽多疑但也自负,与寒修的狂妄傲慢不同,他城府更深心思更多,对付他,得真真假假才好,比如他兵临城下,却见宫中无人,悄怆幽寂,静默已极,便起了疑心,但他知道夜漓、衡武、刑廉均不在宫中,便觉得是留下的宫人不敢正面迎敌,故意和他摆空城计,沉吟半晌终于还是下令杀进宫去。 谁知大军一进宫就遇到了抵抗,只不过对方力量薄弱,边打边退,那几个弱不禁风的魔侍大喊大叫着朝深宫逃去,重连节节胜利,高歌猛进,竟也没有察觉出不妥。 忽然,前方出现几个蒙面的白衣人,不知是何来路,战力却是了得,前排魔族士兵一波又一波冲上去,均被杀退了,大军一阵骚乱,重连以为自己大局在握,不信仅凭几人就能扭转局势,紧接着宫墙两侧出现了两排弓箭手,他这才意识到不对,但为时已晚,想退出去,后路却已经被切断。 重连和他的泓魔军陷入进退两难之境,他这才恍然大悟,那几个白衣人使的,不是魔族功法,而是仙术,为首的虽没有亮兵器,但其护体灵力已经说明了一切。 是武神鹤青和先前被抓的一众天兵。 他们没有离开幽都去西南境,而是埋伏在此。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一场专门演给重连看的戏。 待他再看到黑夜之中,皎月当空,有一个人影飞冲而上,双手抱胸,悬停在半空,背后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抖动。 瞬间,两片巨大的黑影遮蔽明月,重连,不止重连,在场所有魔军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向天空。 展翅的翼魔,真正的修罗之后,怕是有数万年未见了。 这便是从黑石牢中逃走的东西,夜漓的杀手锏,她竟连这样的死对头都能拿下,重连的表情顿时变得难以琢磨起来,一丝阴鸷爬上他的脸庞,缓缓勾起嘴角,那弧度就像夜幕里悄悄爬上窗棂的暗影,透着冷意,眼中本就暗沉的光此刻愈发晦涩,深不见底,恰似寒潭死水,瞧不出一丝温度。 “夜漓,你策划这一切很久了吧,为救天界武神,把底牌都亮出来了,还真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啊!”重连高声嘲讽,说罢还大笑起来。 “你怕不是忘了,三千年多年前,就是他带兵攻打魔族,横空出世的神将,六界战力第一的武神,凭一己之力,扭转神魔之战的战局,若不是他,魔族不会败,要知道那一战,死的可都是你的家人,魔族夜氏自此一蹶不振,即便如此,你也要力保他活着离开魔界,那我真是要恭祝二位了天造地设,百年好合了!”重连故意说道,以激起魔族对夜漓的不满。 “你错了!”谁知这时,夜漓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并非是要救谁,只是清理门户而已。” “武神想要我放过那些暗中潜入的天族奸细,所以和我做了一个交易,甘愿为先锋,替我扫清叛乱,我原是想你们能打个两败俱伤,最好一起同归于尽的,谁知道你这么没用,竟不能伤他分毫,就凭你,也敢觊觎魔尊之位?可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队伍后面忽然闪过一道虹光,生生将队伍从中间分开,两边还能站得起来的魔族士兵举着武器,踌躇着不敢上前,只眼睁睁地看着夜漓在衡武与刑廉的伴随下朝重连走去。 重连环顾四周,见大势已去,忽然从马上滚下来,伏地叩首:“尊上,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看在当初尊上回归魔界之时,我亦有守卫平叛之功,求尊上饶我性命!我愿辞去魔君之职,甘愿为尊上当牛做马!” “你倒是能屈能伸,这么快就认输了?”夜漓俯下身:“若是你能和寒修一样强硬到底,我或许还能高看你几分。” 夜漓冷哼一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可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要的不是你为我当牛做马,我要的,是你人头落地!” “不但是你,还有整个泓魔族,都要为你陪葬,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夜漓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双眸像是淬了毒的利刃,要置人于死地。 重连打了一个激灵,瞳孔震荡,仿佛被定住了一样。 夜漓没想到,就是这一句话,种下反叛的祸根,也是她最终殒命的因由。 只见重连忽然双手撑地,高喊一声:“给我杀!”说罢,挥掌朝夜漓袭来,黑色雷霆与白色闪电在空中交汇激荡,涤荡天地。 重连攻城中几乎没有受伤,实力可见一斑,幸好錾月刀比夜漓更早感受到杀意,飞旋而出,干扰了重连施招。 与此同时泓魔军揭竿而起,他们或许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只是想逃脱被灭族的命运。 重连失了先机,又收到夹攻,最终吐血倒地,夜漓收敛功法,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随着方才的一击,躁动了几日的魔气此刻正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游走之处真气紊乱,经脉发胀,脏腑作痛。 这一切正在蚕食她仅存的理智,她知道自己又到了失控的边缘,夜漓努力克制自己不在这么多人面前爆发,但还是抑制不住魔气源源不断地逸出体外... 魔军中有一批曾经历过当年的神魔大战,见到眼前的情景,瞳孔猛然收缩,喉咙发紧,脊背冒汗,仿佛是勾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回忆。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有人没头没脑了喊一声:“公主饶命!饶命啊!”然后连滚带爬地向身后逃跑,引起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难道说夜叶心死后,那恶魔又附身到她女儿身上了?” 不管是己方还是敌军,都同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两眼瞪直,双腿发软。 恶魔?什么恶魔? 夜漓想,这些人是在害怕我吗? 她的视线迷离,神志逐渐被黑暗吞没,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仿佛有无数黑影在游走,发出刺耳的尖笑。 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她拼命抑制内心的杀欲,长发无风自动,表情阴鸷狰狞,指甲疯长,染上诡异的血黑色。 终于,夜漓眸中最后一丝清明消失,一股狂暴的魔气从她体内爆出,不分敌我地重伤了周围的魔族大军,士兵被巨大的冲击力震飞,纷纷应声倒地。 此刻的夜漓已经完全入魔了,周围魔气翻涌,嘴角带着诡异的笑,眼神如同利刃般闪着寒光,唯有杀戮才能抚平她内心的戾气。 “救,救命啊!”一众魔军被吓破了胆,撕心裂肺地嚎叫,只见錾月如鬼魅般闪过,凭他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只有身首异处的份。 夜漓的手微微颤抖,指尖的血迹未干,周围硝烟四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刀剑相碰的铿锵声和重物倒地发出的闷响犹如无数根细针扎进夜漓的耳膜,刺激着她一触即发的神经。 这时,一个声音穿透迷瘴,直达她内心最柔软之处:“夜漓!” “停下!”那声音清朗沉厚,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她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夜漓神色一滞,动作迟缓了一下,浑浊的眼神有一刻变得澄澈起来,她感应到鹤青朝她而来,本能得感到抗拒,立刻掉头朝相反方向飞身而去。 她仍不能抑制心中的杀欲,她不想鹤青见到她入魔的样子。 好在魔气在折磨她身心的同时也使得她的修为暴涨,闪电般风行飞跃,加之鹤青对魔界地形没有她熟悉,苍茫之间,被她甩在身后。 只是夜漓没想到,下一个拦住她去路的人居然会是衡武。 永昼宫长明殿外,她遇到了一小撮跑散的叛军,顺手就给解决了,留了一个活口逼问重连的下落,那魔军吓得话都说不清了,脸色煞白,额头青筋暴起,甚至能看到他脖颈脉搏鼓动,心脏仿佛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一般。 “我,我,我不知道...”他战战兢兢地说。 “不知道?”夜漓盈盈一笑,笑意不达眼底:“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的衷心表给谁看,须知这不是背主求荣,是拨乱反正,你若能将重连的去处告诉我,我不但不会杀你,还会重赏...” 那魔军忽然下跪伏地恸哭道:“我,我确实不知,泓魔大军已被冲散,求,求尊上绕我性命,我,我再也不敢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知道?”夜漓收敛笑容,冷冷说道:“不知道我留着你做什么?”话音未落,錾月划过,那魔军的脖子立刻显出一道红印,紧接着鲜血狂飙,他捂着脖子,甚至没来得及呻吟一下,便倒地死了。 处理完叛军,夜漓刚要转身,却发现衡武站在她身后,波澜不惊地看着她,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夜漓想绕过他,衡武却没有相让的意思。 “让开。”夜漓微微蹙眉,瞥了他一眼,冷声道。 衡武没动,神色平静坚毅。 “我让你让开!”过了一会儿,夜漓终于失去了耐心,扯着嗓子喊道,錾月的刀尖也应声指向衡武的眉心,但他仍不为所动。 “怎么,你也想造反吗?!”夜漓抬高了声音。 自从来到魔界,夜漓寝食难安,如履薄冰,她曾想过自己也许会有众叛亲离的一天,但不知为何,这种想法让她忧虑的同时,也给她一种莫名的释然感。 “尊上现在的所作所为,并非出自本心,待日后清醒过来,一定会后悔,属下不想看着尊上悔恨当初,痛不欲生。” 夜漓的视线落在衡武脸上,不屑地发出一声冷笑:“本心?”她的声音变了,尖细的嗓子听着人心里发麻:“衡武,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魔。” 衡武淡淡地说道:“叶心公主曾说,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正邪之分,善恶无非本心,若心术不正,神亦是魔,天地本不全,非人力所能为...” 这话又勾起夜漓的回忆,让她想起了鹤青,让她心乱如麻。 “够了!”夜漓喝了一声,身影一闪,忽然出现在衡武面前,衡武一惊,双目微睁,夜漓抬头,故意凑近他,用挑衅的语气说道:“你可看清楚了,我不是我阿娘。”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翩然落下,停在她身旁。 眼前的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场景恰好落到赶来的鹤青眼中,夜漓一怔,嘴唇翕动,身体后仰,下意识拉开了与衡武的距离,余光轻扫,不耐烦地啧声道:“阴魂不散。” 喜欢云梦神泽请大家收藏:()云梦神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二百二十三、怜悯之心 “夜漓...”鹤青踌躇不前,欲伸手又收回。 “武神殿下找我何事?”夜漓略一侧身,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是来抓我为月神白仙抵命的吗?” “自然不是...”鹤青脱口而出:“我,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一定会查明真相,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不必了,”夜漓冷冷地说:“我既不受天庭庇护,自然也不受天规约束。” “尊上。”衡武企图伸手拉住夜漓,却被她腕间缠绕的魔气格挡开了,衡武骇然,只觉虎口发麻。 “怎么?你也要跟我动手?” 或许是碍于鹤青在侧,衡武不好多说什么,上前一步,隐忍地攥紧拳头。 鹤青却说道:“你已经走火入魔了,再这样下去,你的意识会被魔气完全控制,不管你是夜漓还是阿善,让我帮你,好不好?” 他言辞诚恳,满脸关切,一瞬间,差点击溃了夜漓的心理防线。 “多谢武神的好意,不必了。”她定了定心神,冷冷回绝,心里想的却是:今日你能帮我,三千年前为什么不能帮帮魔界? 他们之间的障碍太多了,是天堑,是鸿沟,是孽缘,是充满恨意的羁绊。 鹤青平日里涵养内敛,不知为何一见衡武就变成了乌眼鸡,但凡二人碰面,彼此之间必是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两个互相看不对眼的人,此刻居然站在了同一阵线。 可是一切已经太晚了,只有夜漓知道,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天上地下,想要她命的太多了,只要夜漓稍显颓势或者露出破绽,她死,魔界亡。 这不是六个字可以简单概括的,魔界一旦分崩离析,失控的魔族外溢,势必会引发六界大乱。 忽然间,天暗了一下,上空卷起一股气流,平地挂起一阵风,像是某种巨型鸟兽在拍打翅膀,遮天蔽日。 夜漓向上瞥了一眼,似乎并不惊讶,反说了一句:“下来吧。” 那翼人这才收了翅膀,施施然降落。 衡武与鹤青这时才看清来人的模样。 只见他不过三四尺高,头上带着束发,齐眉勒着抹额,团领白衫外罩着一件穗褂,双目有神,表情却淡漠不屑,老成之中又带着几分少年稚气。 小孩子? 鹤青不可思议地望着那他,被关在黑石牢里十多年,翼魔中仅存的天赋异禀者,居然是个小孩子? “容璋,见过尊上。”那单膝下跪,朝夜漓抱拳行礼道。 “起来吧,”夜漓垂眼觑他,漫不经心地问:“重连,找到了吗?” 那容璋回禀:“回尊上,那厮逃出宫外,和魔君刑廉在华音谷相遇,现下正打斗着呢。” 夜漓笑笑:“魔君刑廉在抓叛军,你不去相助,来此作甚?” “我帮他干什么?”容璋诡秘一笑:“他又不是一个人,这么多人帮他,还拿不下一个重连,岂不该死?” 这种天真中带着些残忍的笑让夜漓想到一个人。 洛梓弈。 她感到阵阵寒意,心生忌惮。 这个修罗族后人的意图很明显,刑廉不配命令他,他也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能活着便算运气好,他从此高看对方一眼,慕强本就是魔族的天性,若是死了,正好少一个人同他争。 夜漓似乎并没有怪罪他,连斥责都没有,她太清楚了,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摆在明面上的野心,一点也不可怕。 “那你现在帮我一个忙,事后我推你坐魔君,顶了重连的空缺,可好?”夜漓说。 容璋咧嘴,爽快答应:“好。” 夜漓扯了扯嘴角,狡黠道:“替我拦住他们。” 话音刚落,她便一个健步飞身上天,消失在夜幕之中。 “诶!”容璋刚要阻拦,却为时已晚。 “唉,”他望着夜漓离去的方向长叹:“一个武神,一个魔君,尊上让我独自应付,这不是欺负小孩嘛。” 容璋虽这样说,脸上却笑意未减,毫无惧色:“这可是个大忙,区区魔君之位怎能相抵,呆会儿定要让尊上赏我点别的,否则可不成。” 他目空一切,狂妄自大的态度立刻就将衡武点燃了...... “你先走。”他对鹤青说。 鹤青出乎意料地望向他。 “我让你先走!”衡武吼道:“拦住她,别让她重蹈覆辙。”他转身抓着鹤青的肩膀,深深看着他,眼中泛起雾气。 鹤青朝衡武点头,郑重地说道:“好。” 待鹤青赶到华音谷,事情早已一发不可收拾。 整个谷中被黑雾笼罩,魔气冲天,谷中风动,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到处都可以看到打斗的痕迹,有几处血如泼墨般倾洒,血迹还未干透,淅淅沥沥滴落下来。 叛军的殊死抵抗,换来的只有夜漓无尽的虐杀。 夜漓... 鹤青心急如焚,他能感受到夜漓的灵识正在一点一点被黑暗吞没。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衡武的话回荡在他耳边:“别让夜漓重蹈覆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夜漓,你在哪里?鹤青内心呐喊。 穿过长长的峡谷,他来到一处山石嶙峋的天坑,但见坑壁陡峭如削,巨石堆砌,层叠而上,似有水声轰鸣,向右拐,果有水流飞泻而下。 骇人的是整条瀑布都染上血红,包括下面的水潭,那就是一汪血池,上面漂浮着几具魔军的尸体。 瀑布边上有一个山洞,里面早已是尸山血海,腥臭味扑鼻,比炼狱更可怕,幽暗中一个身影缓缓站起,浑身是血,阴煞之气环绕,猩红的唇,猩红的指甲,猩红的瞳孔,黑发披散,右眼的眼白染墨,整个人摇摇欲坠,动起来骨节克拉作响,脖颈上有黑线,延伸到脸上,在惨白的肤色上尤为明显,双眸无神,那样子不人不鬼,手里攥着一个魔族士兵的衣领,见那人断了气,随手扔到地上。 “夜漓!”鹤青毫不犹豫地奔向她,每一步都踏得坚定而急促,全然不顾四周潜伏的危险。 她耳朵动了一下,似乎有些了反应,木讷转身,似乎已完全认不出他了,僵硬地歪了歪头,在杀戮的本能下抬起手,只轻轻一挥,强大的冲击力迅速向四周扩散,将鹤青震退连连后退,胸前顿时出现五道血痕。 “夜漓”似乎是被什么触动了,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煞气锐减,她定在原地,怔愣片刻,忽得飞身出了山洞。 鹤青随即追了出来,狂奔半晌,“夜漓”也是全力外逃,二人始终相隔二三十丈,一朵巨大的蓝莲在夜漓面前盛开,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浑身都被一种强大的灵力包裹住了 一瞬间厮杀的喧嚣和震天的呼喊都停住了,几不可闻,只觉这一路以来树影急速倒掠,花香瞬息而没,心中犹如蒙蒙雨丝扑面而来,极是冰凉惬意,夜漓身子一软,倒在地上,鹤青连忙上前将她揽住在怀里。 夜漓眼神涣散,没有了往日的光彩,显得空洞无力。 “夜漓,夜漓...”鹤青抱紧她,在她耳旁呼唤,夜漓却失了魂一般。 “没事了,没事了...”鹤青柔声安慰,怀里传来断断续续细碎的抽噎声。 夜漓双肩微微颤抖,刹那间,累积的情绪全部爆发出来,她的双眼紧闭,泪水顺着脸颊肆意流淌,发丝也被泪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脸上,她双手紧紧捂住脸,身体剧烈抽搐,宣泄着内心的痛苦,杀人的快意变成蚀骨的悔恨,如一把尖锐的利刃,深深扎进她的心里。 “鹤青,我到底怎么了,我杀了好多人,到处都是血...”夜漓啜泣不已:“我好像失去怜悯之心了...为什么会这样?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 夜漓拉着鹤青的衣袖,激动得像是要背过气一般,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脸上满是痛苦与悔恨交织的神情。 “夜漓,你冷静一点,夜漓!” “夜漓,夜漓,你别怕,若你失去了怜悯之心,那就让我来做你的怜悯之心。”鹤青拥她入怀,深情道。 夜漓只觉耳旁嗡嗡作响,气血上涌,直冲脑门,眼前一黑,终是晕了过去。 再睁眼她已身在永昼宫。 大战后的早晨,宫中异常安静。 “来人!”夜漓本想下床,无奈手脚无力,身子还有些虚弱,只得唤人来。 “尊上。”来的是刑廉。 “发生什么事了?”夜漓问。 “回尊上,重连等一众叛军均已伏诛...” “鹤青呢?”夜漓打断他。 刑廉愣了愣:“武神在偏殿等候,说希望尊上遵守诺言,放他们离开。” 是了,这里是魔界,夜漓有些恍惚,没有她的命令,饶是武神也无法轻易离开。 但夜漓还不想放他离开。 她隐约觉得这次她入魔,以致于杀得敌我不分的情形很有些不同寻常。 先前一直折磨她的梦成真了,这绝非巧合。 直觉告诉她鹤青应该知道些什么,衡武也有事情瞒着她。 而后几日,鹤青多次觐见,皆被夜漓拒之门外,而夜漓想召见衡武,他又总是百般推脱,似乎是在刻意回避。 终有一日,鹤青出现在了她的寝殿之中,叫她无处躲藏。 夜漓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僵在原地,愣了片刻,说道:“武神未得诏令,出入我长明殿,如入无人之境,未免也太不把魔界放在眼里了。” “阿漓,你答应过只要我们帮你平息内乱,就放他们走...”鹤青轻轻叹了口气,叹息声中夹杂着疲惫与无奈。 “我是答应过,可是我反悔了,那又怎么样。”夜漓冷冷说道。 鹤青嘴角下撇,勾勒出一个苦涩的弧度,走近了说道:“你跟我去见我师父,好不好?” “他能帮你控制你体内的魔气,再这样下去...”他苦心劝诫。 “够了!”夜漓甩开他的手:“我身在魔界,天庭尚且要派人来杀我,待我上九重天,他们能放过我?” “阿漓,他们不是来杀你的...” “那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夜漓凝望着鹤青,仿佛要看穿他内心最隐秘的:“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鹤青没想到夜漓居然怀疑自己是来杀她的,念及二人情谊,难免悲从中来,未及答话,门外有魔侍来报:“尊上,祭天台的司礼仇长老在殿外求见。” “何事?”夜漓沉着脸道。 “他说是关于嘉奖和封赏本次平叛有功之臣之事。” “知道了。”夜漓用余光扫了鹤青一眼,便将他晾在那儿,独自离开了。 过几日,永昼宫举行了盛大的庆功仪式。 宫中已有十来年没这么热闹了,夜漓虽登上魔尊之位,但这些年魔界内忧外患,并不安稳,难得有件幸事,宫人们都很高兴,华灯盛宴,绮梦星河,珍馐美馔,金樽美酒,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丝竹之音悠荡,婉转低吟,如泣如诉。 夜漓高坐大殿之上,脸上却并无喜色,只一杯一杯地灌着酒,在场魔族各界将领、显要、长老面面相觑,拿捏不准她此时的心境,也不敢大肆庆贺,便也只在位子喝酒。 只那容璋口无遮拦,见鹤青等人在座,同邻桌议论道:“魔族盛宴,请天界的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虽不大,却叫人听得真切,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此时衡武站起来,宣布封其为翼魔君,执掌魔族西南境,东起梵戮山,西至荒野原,并赦免了翼魔族过往罪责。 如此虽然岔开话题,转移视线,但也不大让人信服,容璋是天赋异禀,可他毕竟是个小孩子,如何能担魔君一职?一时间台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接着衡武又宣布,赐刑廉“蚩魔君”之号,另将汜水右岸的领地嘉赏于他,此举更是引来魔众的不满。 当初推刑廉做魔君之时就已经引发了不小的反对声,彼时夜漓刚刚一统魔界,急需在身边安插可信之人,因此力排众议,保举刑廉登上魔君之位,但他一个堕仙,身上没有半点魔族血统,现下却要赐他封号,更要将魔界领土分封给他,岂能服众? 夜漓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心不在焉地闷头喝酒,其余见状也不敢吵嚷太过,但显然心中不满的种子已经种下。 当时的她根本没意识到,眼下发生的一切,最终将她引向万劫不复。 宴会结束,夜漓还是命人将鹤青他们放了。 既不愿吐露,那或许有些真相还是不知道的好。 (本章完) 喜欢云梦神泽请大家收藏:()云梦神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二百二十四、女魔头 夜漓以为自此后与鹤青再无交集,心像被挖空了一块,失魂落魄,她身上的魔气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未免被察觉,只得时常闭关。 当日在华音谷亲眼见到她成魔的几乎都死了,剩下的也都被刑廉想办法封了口。 这何尝不是一种助纣为虐呢?说起来她会落得众叛亲离,身死魂灭的下场,一点都不冤。 数月后,一日,夜漓出关,在长明殿外撞见衡武。 “才十日,尊上这么快就出来了?”他每次都问一些不咸不淡,明知故问的问题。 自平定暴乱以来,二人的关系便有些微妙,但或是碰面,少不得心有龃龉,面露窘蹙,彼此有意无意避着对方,心照不宣少打照面。 若是夜漓一消失就消失个大半个月,魔界怕是要不太平了。 “焱魔君找我何事?”夜漓一边问,一边拾级而上。 “回禀尊上,蚩魔君虐杀战俘横行无忌,还望尊上严加治罪。” 夜漓冷然道:“他们能起兵造反,就该想到后果。” “不只是叛军战俘,自从他来到魔界,事情就愈演愈烈,尊上不会不知情,”衡武用几乎质问的语气说:“难道还要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魔族的性命来偿还人情吗?” 夜漓背影一颤,她确实无法做到视而不见了。 忽然,夜漓感到角落里有一股灵力暗流涌动,衡武也察觉到了,将夜漓护在身后,示意她要小心。 下一刻,一个黑影如鬼魅般掠来,掌心凝结一团灵火,与衡武焱火对了一掌,见不占上风,立刻逃脱开,隐匿身形潜藏在宫殿内。 紧接着,一股森寒刺骨的杀意再次从背后袭来,夜漓侧身一躲,剑气擦着她的脸颊划过。 看来刺客不止一个,而目标就是她。 暗器从四面八方射来,只听空中发出几声金属碰撞的声响,全部被錾月刀挡开,掉落在地。 夜漓与衡武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她扫视四周,房梁上,玉柱后,犄角旮旯里至少还藏着五六个杀手。 用灵力,想杀她,显而易见这些是遣云宫派来的。 夜漓扯了扯嘴角,那便不必手下留情了。 不稍片刻,长明殿中就多了六具尸体,血留满地,四周一片狼藉,墙上到处是火灼,水淹,冰封,锋利的刀刃剐蹭的痕迹,显示着刚刚的战斗有多么激烈。 这些杀手身法敏捷,动作干净利落,互相之间配合默契,显然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训练,不过天庭以为这样就能得手,未免也太小瞧她了。 夜漓只当这些刺客全死了,没想到俯身探查之时,居然有个喘气的,夜漓想都没想,举起刀刃,刚要向其咽喉刺去,忽然停手,唤道:“来人。” “将人带下去,严刑拷打,务必审出主谋。” 那刺客眼见同伴都死了,自己身陷魔域,早就没了求生意志,因而破口大骂:“你这个女魔头,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无论你使什么手段,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夜漓看着他,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好啊,看你能忍耐到几时?” 他拼命挣扎:“别碰我!别碰我!你杀了吧,杀了我!落到你这个女魔头手里,我认命!” ”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我偏要留着你慢慢折辱...” “你!”那杀手的眼神由惊转惧,在他的声嘶力竭中被拖走了。 这天族为何会如此如此怕她?夜漓不禁狐疑,她坐上魔尊之位也不过十来年,除了平复内乱,并未做什么引起六界震动之事。 莫非还是为着月神白仙来报复她的?毕竟诛神也算得上骇人听闻。 又或许是先前放回去的那批仙族中,有人将华音谷的所见所闻上报上去,引起天庭的警觉。 而她却对那天的事犹如记忆蒙尘一般,印象模糊。 宫人们即刻开始收拾残局,恰巧此时容璋屁颠屁颠地来了,他一个小孩子,居然完全没有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只捏着鼻子,小孩子气地做出一副嫌恶的样子。 “尊上,我什么时候可以和族人一起回西南。”容璋跟在夜漓身后问。 “怎么,留在幽都不好吗?”夜漓淡淡地回应。 “那,我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吧?”容璋谄笑道。 他知道夜漓是不会轻易放他回去的,却一心痴缠。 “尊上。”容璋撒娇道:“我被寒修在黑石牢里关了十年,好不容易放出来了,你就让我回去吧。” 寒修如此狂妄,会提防他是有道理的,容璋小小年纪造诣极深,魔气精纯,潜力已然觉醒,再过几年,魔族怕是没有人能打得过他了。 “行了,”夜漓故意沉下脸道:“此事容我想想,我今日乏了,你们都先下去吧。”说着就要关闭殿门。 “诶,”容璋在门外不依不饶:“尊上刚刚出关,怎生又累了?”话还没说完,就被衡武拖走了,随着殿门关闭,一切终归宁静。 夜漓刚往寝宫迈出第一步,便觉察出殿内有一丝不同寻常。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刚刚的暗杀还历历在目,难道遣云宫还留了后手? 但那个若有似无的气息明显并不具有杀伤力。 “武神殿下是又来求情的吗?”她的眼眸闪过一丝异色,身形一闪,出现在鹤青面前。 他躲在一个逼仄的角落里,墙和柱之间间隔本就很小,贸贸然又塞进一个人,几乎紧贴在一起。 夜漓愣怔片刻,眼神游离。 “我不是来求情的,我是怕他们对你...”鹤青欲言又止:“既然他们没有得手,能不能...把人放了。” 鹤青以为柔声细语便能换来夜漓的谅解,没想到夜漓忽然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抵在墙上:“这是他们自找的!只许他们谋我性命,就不许我杀他们?” “鹤青,你我有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当日在彤云殿没能杀你,是我没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是当真觉得我不敢杀你吗?!” 夜漓脑袋“嗡”地一响,连番施术使她出关不久便再遭魔气反噬,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胸口传来的细密的悸动让她喘不过气来,只觉得一抽一抽地疼。 外面的天突然阴沉下来,汹涌的黑雾席卷上空,乌云之中闪烁着暗红色的幽光,天地被笼罩在浓稠的黑暗中,大地微微发颤,显出一道道沟壑,向四周蔓延...本就凋零的魔界更荒芜了,被恐怖的气氛席卷吞噬。 是了,夜漓回忆起来,那日华音谷中,也是眼下这种光景。 她咬了咬牙,并未停下来,手指反而扣得更紧,在鹤青脖子上留下几道清晰的红手印。 鹤青被她掐到滞气,脸色煞白,艰难呼唤:“夜...漓...” “我只是不想你,滥杀无辜,越陷越深...”鹤青脸色煞白,脖颈上青筋暴起,手指蜷曲,勉强吐字:“那日,你说,不想,失了,怜悯之心,我就知道,这些年你虽变了不少,但我相信,你,还是你...” 夜漓忽然扑哧一声,松开手,兀自大笑起来。 “魔族夜氏式微已久,我用十年坐上魔尊之位,杀尽所有敌人,你以为靠得是什么?心慈手软吗?”夜漓折起胳膊,复又用小臂将鹤青抵在柱子上。 “当初在武神宫中,你日日催盯我练那《安灵曲》,无非也是觉得我这个魔族后裔终有一天会入魔,不是吗?你和天庭那些人一样,从来也没有相信过我!你接近我,无非是想监视我罢了!” “不是的!”鹤青推开她,他有些激动,手上的力不自觉大了一些,险些将夜漓推倒。 “不是这样的,”他一把抓住夜漓,拉到身边,看着她郑重说道:“夜漓,我想清楚了,大千世界,我所求不过与你长相厮守,共存于一方天地,若此举不为神魔两界所容,我们可以去凡间,去蛮荒,天地广阔,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夜漓心中一动,面上却不显,冷笑道:“武神殿下以众生为念,当真舍得同我这个女魔头归隐?” 鹤青的护体灵力将他连同夜漓一起包裹起来,烨火文华的暖意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未及回答,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尊上被刺客暗算,给我将永昼宫里里外外都搜一遍。” 是刑廉的声音,魔军应和,步伐齐整。 “尊上!尊上!”过了一会儿,他来扣门。 夜漓暗想,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被刺杀的?是了,一定是刚刚外头瞬息万变的天让他产生了怀疑,这是夜漓受魔气控制的先兆。 她冷静下来,瞥了鹤青一眼,沉声道:“何事?” “听闻尊上方才受刺客袭击,是属下失察,现已经派人去调查,不知现在殿内可有异常?能否让属下进来查验?”刑廉说。 “不必了,我这里无事。”夜漓漠然道。 鹤青抿了抿嘴,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尊上!安全起见,还是让...”刑廉又说。 “我说不必了!”夜漓抬高了音量,不容置喙。 “这...”刑廉挣扎了一下,最终放弃离开。 夜漓稍放下心,却又警觉起来,脑海中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刑廉当真是来保护她的吗? 这时,殿门却忽然打开了。 夜漓反应极快,一把将鹤青推到床上,迅速蒙上被子藏好,撩开帷幔,怒视着冲进来的衡武,隔空击出一掌。 “放肆!”她喝道。 衡武却并不因打扰夜漓休憩而自觉有罪,也不躲避,反而回拳相抵。 焱火“轰”得一燃,然后堙灭。 “上次尊上私自将人放走,已经引得长老们的不满,这次,尊上还要包庇他吗?!”衡武厉声诘问。 “现在可是有人要刺杀尊上,怎知与他无关?!”衡武上前步步紧逼:“把人交出来,不然难以服众,魔界动荡了几千年,三魔君各自为政,好不容易引来大一统,才有眼下这般情形,尊上难道是要让这十数年的努力和心血付之一炬吗?!” 果然,魔域中,没有什么可以瞒得过他的。 “请尊上以大局为重!”衡武下跪作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大的胆子!是不是以为如今重连也死了,另外两个魔君都是新提拔的,资历尚浅,远无法和你抗衡,本座不得不依仗你?你自恃有功,连我也不放在眼里。”夜漓被逼得没法,指着他大骂。 “属下所做皆是为尊上,为魔界,尊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属下不能看着尊上日趋谬路,犹自不察!” “你...”夜漓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血流上涌,直冲脑门。 话都说道这份上,鹤青也躲不下去了,见他从夜漓的榻上翻下身,殿中气氛就更尴尬了。 “若真的能巩固夜漓在魔界的地位,抓我又何妨?不过是舍了自由之身,但焱魔君可有想过后果?”鹤青道。 衡武站起身,冷冽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尊上是魔界之主,她不会和任何人走!”衡武要紧牙关,声音紧绷。 “我只是不想夜漓重蹈覆辙,在这一点上,我和焱魔君是一致的。”鹤青沉吟片刻说道。 衡武神色陡然一变,仿佛跌落冰河,一时有些恍然。 他脸色僵硬,表情显得有些割裂,嘴唇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似乎是在担忧些什么,但眼中的杀意却越发旺盛,不加掩饰。 “我得到消息,知道遣云宫会派杀手过来刺杀,于公于私,我都不想神魔两界再起龃龉,特来提醒,夜漓并没有应承我的请求,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而已,还望焱魔君不要介怀。” 衡武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神死死盯着鹤青,末了暗吁一口气,冷哼一声,离开了。 而后又过了小半年,经此一次,鹤青便时常偷入长明殿,还会在夜漓魔气发作之时,以自身灵力助她缓解,日子一长,夜漓都有些懒得揭穿他,见怪不怪了。 鹤青便这样伴着她伏案理事,伴着她小憩吃饭,还会给她带昆仑山上的果子,不到必要之时他都不现身,只在暗处默默守护着她。 渐渐得,每当夜漓推开殿门之时,总会想今日鹤青有没有来,在不在,久而久之,心中甚至会生出一种期待,她不再需要饮酒,也能安然入眠。 (本章完) 喜欢云梦神泽请大家收藏:()云梦神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二百二十五、一触即发 “真的吗?只要我监视蚩魔君,抓到他抓魔族为引,吸取魔气修炼禁术的把柄,就把我放回去?”容璋兴奋道:“那太容易了!尊上可要说话算数啊!” 夜漓似笑非笑道:“你觉得这事很容易?” 容璋咧嘴,得意忘形:“他不是我的对手,就算被发现了,他也打不过我。” 衡武见夜漓下定决心要审判刑廉,未及所料,良久不语。 她近来的变化,衡武都看在眼里,尽管心实难平,但不得不承认,鹤青对夜漓影响巨大且无人能及。 “牢里的那个仙族招了吗?”夜漓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 “回尊上,招了,”衡武拱手行礼道:“任他骨头再硬,也消受不了黑石牢刑狱使的磋磨,尊上所料不错,正是遣云宫的执法天神。” 容璋在旁咂嘴,缩了缩脖子,故作害怕的样子,其实他身在黑石牢十余载,那些刑狱使根本拿他没办法。 “那就把人放了吧。”夜漓冷不防说道。 “什么?”衡武瞪大了眼睛,他一激动起来,满头赤发更红,呈怒发冲冠之状:“尊上不杀一儆百,还要将人放了?” “将人放了,让他替我给天庭带一句话,就说...”夜漓思忖了一下,说:“就说天界迂朽堕落,致使天道倾颓,苍生蒙难,不堪为六界表率,然道法不泯,我魔界不愿这乱象继续,势要拨乱反正,还天地以清明。” 容璋歪着头,一脸天真地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夜漓嘴角微扬,面现笑色,然眸中寒意凛冽,不见分毫欢意:“意思是有些账,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 事毕回到寝宫,夜漓推开门,并没有察觉鹤青的踪迹,心下略有些失望。 又到了该闭关的日子了,这下更见不到鹤青了。 再入梦魇,夜漓发现自己的视野更清晰了,她似乎已能掌控自己的心绪,不完全被梦魇中附身之人所掌控。 永昼宫,静谧的夜,梦中的“她”再一次杀得浑身是血,坐在楼梯的角落,抬头望天,身体蜷缩在一起,似乎在发抖。 “公主,您不应该再上前线了,这于您的病无益,应早入静室闭关修养。”说话的是衡武。 原来夜漓梦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真的是她母亲夜叶心,也就是说她不是夜氏中第一个发疯的,怪不得那日再华音谷中众魔族看她的眼神惊惧已极,仿佛她是比魔还可怕的怪物。 夜叶心摇头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与您无关!若不是龙尘殇这个薄情寡义之人背叛了您...” “阿武,别说了...若这是上苍给我的惩罚,那我情愿所有罪责都报应到我头上来...” 衡武眼眶泛红,颤抖的双手搭在夜叶心肩膀上,轻轻摇晃:“我现在真的后悔,在殿下第一次魔气发作之时就应该阻止您!” “当初您怀胎时得知龙族背信弃义出卖魔界,急得动了胎气,生育时更是异常凶险,生死一线,以致身体虚弱邪气入侵,虽然这能短时间增强战力,但长此以往下去,您的身体...您可能会...“衡武说不下去了。 这是夜漓第一次见衡武为谁动容落泪。 永昼宫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夜叶心无神的双眸终于亮了:“漓儿...”她无助地搓着手,像是希望搓掉这满身血污。 夜漓在密室中静坐修炼,双手食指、中指、拇指相抵,呈三角形状,引魂珠临空悬浮在她面前,夜漓眉头紧皱,大汗淋漓。 终于,她猛然从梦魇中惊醒过来,引魂珠也掉落在地上。 是了,这引魂珠上不止有月神舒望的灵力,也有魔族公主夜叶心的魔气,所以夜漓才会梦回当日情形。 她匍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身体止不住得颤抖,仿佛夜叶心对她的影响还远未散去,整个人陷入黑暗的深渊,怎么也走不出来。 而一晃她又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闭关十日了。 夜漓勉强打坐片刻,脸色惨白如纸,勉强稍缓过来,挣扎着起身。 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她终于明白有关夜叶心的死,衡武与鹤青在隐瞒什么了。 她离开寝宫,脚步虚浮,踉踉跄跄,迫不及待地想找衡武问清楚。 “啊!”这时,一声尖叫从宫墙处传来,墙头弥漫起一股白烟。 几个惊慌失措的宫人从她身边经过,竟没将她认出来,夜漓这才发现外头已变了天。 永昼宫的魔侍还没从重连逼宫的可怕回忆中恢复过来,却再遇宫变,而且这一次竟是两位魔君联手。 忽然,一个黑影从宫顶上掉落,那黑影似乎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一团黏液一般,攻击力却极强,见人就扑,夜漓和一群宫人眼见它扑到一个魔侍身上,蠕动了几下,那魔侍居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挣扎呼喊都来不及,仿佛被那团东西给吸收了。 在场的都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吞下魔侍后,似乎隐隐生出了像五官和四肢一样的东西,却还如黏液般模糊,不成型,且十分矮小,仅到普通人膝盖出,只依稀能分辨得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此时,天上掠过数个鸟状的影子,扑腾着羽翼,一开始夜漓以为是某种魔兽,没想到居然是翼魔! 怎么可能?!翼魔数千年都出不了一个长出翅膀的,不然当年也不会差点被灭族。 夜漓呆呆地定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那群翼魔却齐齐对她发起进攻,巨大的双翼一挥,无数羽毛如同箭矢一般射来,夜漓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自己被人拉了一把,焱拳一出,羽箭瞬间化成灰烬。 夜漓抬头一看,来人果然是衡武。 “走!”衡武没有多说什么,拉着她便向隐秘处跑去。 “发生什么事了?!”夜漓并不想躲,急忙问道。 “是刑廉...”衡武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刑廉?” “他知道你派容璋去查他,他知道你要对他下手了...” 夜漓只觉得心上像被人重重打了一记闷拳,她只希望刑廉回头是岸,并非是想杀他。 “那些翼魔又是怎么回事?”夜漓又问。 衡武看着她,眼波流转,似是不忍心将实情告诉夜漓。 “说啊!”夜漓催促。 “容璋他...” “他和刑廉联手了?!” 衡武没有否认。 “什么时候开始的?”夜漓都不必问容璋叛变的缘由,这在此时似乎也不重要了。 “尊上闭关的第三日。” 也就是说刑廉早有准备,趁着她闭关攻城,已有十日了。 他虽无根基,不过以他对永昼宫的熟悉程度,外加出其不意的战略,应该早有突破。 夜漓瘫坐在地上,和寒修、重连不一样,她从未想过刑廉会背叛她。 宫门处的喧嚣愈发强烈,衡武看了夜漓一眼,说道:“尊上在这里小心藏好,等属下去...” “不,”夜漓断然道:“要和你一起去。” “可是...”衡武有些担心,但见到夜漓坚毅的眼神,也就不再反对了。 刚登上鼓楼,衡武的手下便慌忙来报:“魔君殿下。”他见夜漓与衡武并肩而立,不禁一怔,不自觉地长大了嘴巴。 “愣着干什么?有话快说!”衡武喝了一声。 “天,天军...驻守结界士兵回报,天族大军集结在魔界之外,正试图冲破禁制。” “天军?”衡武的眉头几乎拧成疙瘩,眼中射出不耐烦的怒火。 “他们师出无名,怎么会这个时候来?莫非是刑廉那个畜生里应外合?”衡武咒骂。 不太可能,夜漓心知肚明,当初叛逃,他是彻彻底底和天界斩断了联系的。 衡武的手下回报:“是那个,那个被放走的刺客。” 夜漓与衡武交换了一下眼神,天庭派刺客暗杀,她以德报怨,放过杀手,他们有何理由屯兵边境? “那刺客如何?”夜漓问,声音似有隐怒。 “回尊上,”手下怯声道:“那刺客回去将尊上的话带到后突然...突然爆体而亡了。” “他死了?!”夜漓疑惑道。 “是,不但如此,他身上还带有一种不寻常的蛊毒。”手下声音发颤。 “蛊毒?”夜漓更诧异了。 “反正是一种...一种奇怪的毒液,在那刺客爆体时喷溅,然后就将魔气种在周围的天族身上,据说那种魔气极为诡异,能吞噬修为,使得被寄生者迅速魔化,而当日在场天族,位阶皆在上仙之上。” 夜漓马上想到刚刚在宫中看到的那团黑色物体。 “那是刑廉修炼的魔精,是上古禁术。”衡武说道。 “也就是他吸取魔族修为,锻造续肢,熔炼下来的废料。” “你是说...”夜漓大为震惊。 “你刚刚看到的每一团魔精,里面都凝结着无数魔族的遗骸。”衡武语气平静,但目光犀利,双手握拳,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那是极力压抑愤怒的表现。 夜漓脸色大变,她倚仗刑廉的手段肃清魔界,铲除异己,没想到竟放任他至此。 天庭以此为借口,完全有理由再次发兵攻打魔界,一切都是刑廉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叫夜漓腹背受敌。 夜漓忽然明白了夜叶心当时的选择,眼下的情形,唯有她彻底魔化才能控制住局面。 只是她没想到,这次的失利会来得如此快,兵败如山倒,刑廉行军方式迅捷诡秘,还没等天兵攻进来,便已占据主动,外加翼魔族的助力,夜漓与衡武被逼节节后退,一直退到内宫。 夜漓发现那些生出翅膀的翼魔族颇有些古怪,直到与衡武合力击杀一只扑在魔侍上啃噬的翼魔后,发现从他口中吐出无数黑色黏液。 二人忽然就明白为何近来会有如此多翼魔获得这一特殊技能,是刑廉用禁术强行开启了他们的天赋。 吐完黏液,眼前的翼魔瞬间化成一滩黑水,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这种翼魔攻击性特别强,且犹如受人控制一般,无知无觉,即便身中数招,仍毫无畏惧地往前冲,似乎他们的心中,只有将敌人撕碎这一个目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夜漓不禁想起受阴玉转化的人魈,两者何其相似。 莫非当初月神舒望也是用这种禁术改造了阴玉,让一件苍梧山发掘的神器变成人人忌惮畏惧的妖物。 可惜舒望身死魂灭多年,一切随着她的离去消散,所有真相都被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夜漓心道不好,光是杀一个生翅的翼魔就这么费力,如此下去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战斗进行了一天一夜,他们甚至都没有见刑廉现身。 夜漓与衡武藏身一偏殿处,稍事休息,衡武给为她疗伤,双手贴在夜漓后背,心不由得悸动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夜漓忽然侧头问:“叶心公主...我母亲,是不是...是不是自行了断的?” 衡武瞳孔猛得一缩,脸上表情僵住了,阴沉的双眸中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愿意对我说实话吗?我只想知道一个真相。”夜漓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他,仿佛要将他的内心看穿。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衡武反反复复,只喃喃这一句。 原来夜叶心因得知龙尘殇借着与她私会的契机,偷盗魔族禁制布防秘籍献于天庭,以换取举族飞升和四海之主的位置,她自知因一己之私,害了全族,又听闻天界已派大军压境,心急如焚以至动了胎气,妖皇烬一为了却这一孽债,将妖族至宝万灵珠相赠,这确实能为夜叶心保胎,只是彼时她已怀孕三年不生,且被日日活在悔恨之中,神思忧虑,心境不宁,身体亦早有亏空。 况夜漓有一半龙族血统,体内含有万灵珠自然无碍,但夜叶心乃是神魔两族之后,身怀此妖族圣物时间一长,难免受妖气侵蚀,妖魔二气在其体内斗争,魔气只能突破她身体的极限才能勉强占得上风,重新据主导地位,驱逐夜叶心体内的妖气,如此魔气反噬,发作起来整个人陷入癫狂状态,敌我不分。 (本章完) 喜欢云梦神泽请大家收藏:()云梦神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二百二十六、还阳 夜漓缓缓苏醒,发现自己正身处千阙阁的密室之中,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太过冗长的梦,眼中还残留着梦里的遗憾,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流淌,打湿鬓角,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双手下意识地抱着自己的肩膀,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仿佛魇住了一般,四肢僵直,浑身紧绷,嘴里时不时发出轻声呓语,仿佛还在梦中。 这些日子她苦苦寻找仇人,来为亲人的死找到宣泄的出口,可到头来害死母亲的竟是她自己。 若非要保她这胎,夜叶心不用将万灵珠吸入体内,也就不会受妖气侵蚀之苦了。 “不是这样的,”夜漓犹记得衡武两眼通红,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胳膊,拼命摇头:“不是你的错!” “是我!”他说:“是我为了对抗天兵,任凭叶心公主为魔气所控,最终才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是我,是我!是我害了她!” 一时间,悔恨、懊恼、不舍一齐袭来,衡武拼命敲打自己。 “她原是不会死的,但她病得太重,见过她发狂的越来越多,魔界流言四起,说公主是神魔两族结合所生,为天地不容,身上流淌着受诅咒的血,早晚是要遭天谴的,还说就算她入魔时修为暴涨,能击退天兵,总有一天这股力量也会毁了魔界...”衡武满脸苍白疲惫:“她不想再滥杀无辜了,她害怕有一天她完全失去意识,甚至会伤害你...” 他终于说出了当年的真相:“叶心公主佯败退入华音谷,本意是想做局诱敌深入,然后一网打尽,可惜她再次敌我不分大开杀戒...最后,最后她...” “她是自我了断的。”当夜漓得知实情,反而显得异常平静。 母亲给她留了这么多提示,她早该猜到。 或许她也是想夜漓早点看破真相,不要陷入仇恨的轮回吧,只是夜漓不能接受现实,非要制造出一个假想敌。 只要她恨着鹤青,将他当成杀母的仇人,她的心就不容易动摇。 夜漓蜷缩在密室中,她有些迷茫,过去的她被仇恨填满了,她恨天道不公,恨命运弄人,她带着恨意活着,如今这种强烈的情感忽然被抽空,反叫她失了方向,仿佛一切的意义,包括她的存在,都消失了。 这种虚无感比任何毒药和伤痛都要致命,让她一下失去了生的意志。 唯有想到鹤青,夜漓僵死的心才再一次抽痛起来,只叹这世上有太多的遗憾,误会已经让他们分开得太久了。 离开天界前夜漓不顾洛梓弈反对,执意去找鹤青,其实是想试探鹤青是否愿放下一切,与她远走高飞,却意外听到了鹤青曝露心声,便以为他假意悔恨,实则是承认自己助纣为虐,逼死她母亲,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刻,刑廉却已带着叛军踏破宫门,直逼长明殿,她差一点生死魂灭,也失去了过往的记忆,直到现在才想起一切。 此刻她只想马上回到鹤青身边,这一次她再也不会放手了。 只是一个疑问忽然出现在脑海:鹤青为何会流落凡间? 莫非是渡劫?可他已经是上神了。 来不及细想,趁着麻木的四肢终于勉强能动起来,她一鼓作气,冲出千阙阁,一路飞掠疾行,穿梭鬼蜮,她魂归本体,原还有些不适应,飞奔一会儿,反倒觉得松快了些,不知是不是引魂珠内的元神之力增强了她的力量,一路顺手还杀了几个拦路小鬼。 往生崖上,面朝滚滚流淌着的熔岩,夜漓缓缓抬起手,不多时,一把焠着火的弯刀从岩浆中升起,通体透红,灼热散去,才显出刀身原本的模样,犹如一弯黑色弦月。 “夜漓。”洛梓弈的声音冷不防在她身后响起:“你要去哪里?” 夜漓心一沉,缓缓转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錾月在手,她无所畏惧,平静地直视洛梓弈,眼神中带着些许轻蔑之色,仿佛在说:你骗我骗得好苦,这笔账日后再同他清算。 洛梓弈凤眼微睁,一脸不可置信,显然他也发现夜漓已魂归肉身了。 他急不可耐地伸手想抓住她,生怕慢一刻夜漓就跑了,却没想到还没触碰到就被夜漓的护体结界挡了回来。 洛梓弈猛然意识到,眼前的夜漓不再是那个跟了自己六百年的鬼使。 魔尊夜漓回来了。 夜稠如墨,国师府偏殿,一清秀小仆睡眼惺忪地起夜,忽闻院落后有人声,心里一紧,顿时就醒了,西虞国恰逢多事之秋,国之将亡,妖孽倍出,皇宫巨变,国师至今尚未寻回,他日日魂不守舍,除了木讷洒扫及照料病患,生活便如行尸走肉一般。 小仆悄悄绕后,月光映照下,两个狭长的影子投在地面和墙上。 那身影看上去有些眼熟,小仆双眸顿时亮了,但没过多久那热烈且期待的眼神就变得惊恐起来... 夜漓知道自己与洛梓弈终有一战,因为他说:“今天就算把你的手脚都打断,也不会让你离开冥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以想见,魔尊对鬼王,鬼刃战魔刀,场面多么激烈,一直从往生崖,打到忘川,打到奈何桥上,战斗持续了两天两夜。 奈何桥,连接生死的奈何桥,再往前就是鬼门关了,马上她就可以重返阳间,见到鹤青了,念及此,尽管夜漓已略显力竭,却仍紧咬不放,錾月刀身一斗忽而闪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直取洛梓弈咽喉。 洛梓弈也没好到哪儿去,但身法依旧迅捷,侧身避开,以岑缨格挡,每一次刀刃相交,夜漓都能感受到对方强大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震得她手臂发麻。 夜漓越发感觉到洛梓弈要强留自己在他身边的决心,即便留下的是一具尸体也在所不惜,否则即便是仇人,也不至于到这种步步相逼的地步。 这时,忘川上忽然起了一阵风,袖摆鼓动,随风猎猎,席卷着凌冽的战意,当日夜漓在往生崖上被一众魔精逼入险境之时,也不曾像今日这般视死如归。 毕竟现下她要面对的,是近乎癫狂的洛梓弈。 “鬼王殿下,孟婆有事要报。” 孟婆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见她拄着拐杖,手中拿着一只汤碗,步履蹒跚,老态龙钟,出现在奈何桥看不到尽头的另一边,身子在风中摇曳,身形却逐渐变大,似乎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快速靠近。 洛梓弈双眼通红,浑身戾气,哪里还听得进去什么,猛然回望,眼神凌厉如发狂的凶兽。 孟婆到底是冥界的老人了,在洛梓弈强大的威压下依旧面不改色,只管朗声道:“鬼冥渊有变,丧灵集结,像是收了什么东西的操控,帝弓潭的结界怕是困不住下面的东西了。” “若是冥界动乱,鬼门大开,难免六界动乱,生灵涂炭,镇守地狱,维系鬼蜮安稳是殿下身为冥界之主最重要的使命。”孟婆将手中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魂力激荡,劲风乱舞。 洛梓弈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青黑阴影,瞳仁像淬了冰的墨玉,泛着冷冽的灰青色,身上的煞气尽褪,但表情依旧阴森可怖。 “是罗刹鬼?”他冷冷地问。 “回殿下,罗刹鬼主怕是要顶不住了。”孟婆微弓着腰,毕恭毕敬道。 洛梓弈眼皮都没抬一下,转身看着夜漓,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逃得出去吗?”话音未落,夜漓忽然感觉身体不能动了。 “我原只是想看看魔尊的实力,但是玩笑也就到此为止了。”他凤眼上挑,轻蔑道。 夜漓大概是忘了,这里始终是冥界,是洛梓弈的地盘,无论前世修为如何登峰造极,现下的她毕竟刚刚苏醒,她低头看身上,隐隐有道几道看不见的锁链捆绑,锁链上爬着六七个小鬼,将她越缚越紧,甚至有些喘不过气。 这时,一条树藤突然从地下破土而出,冲破锁链的桎梏,那些透明状的小鬼抓不住链条,挣扎一番掉到地上,化成尘烟散去。 接着,藤条从四面八方集结,幻化成女子的秀发,一个神情漠然,透着淡淡死气的少女逐渐现形。 夜漓震惊,藤女竟会帮她。 洛梓弈则更为诧异,藤女居然敢忤逆自己,脸上却不显露,依旧面若寒霜。 “找死?!”面对这样一个瘦小的少女,洛梓弈却是毫不手软,二话不说执鬼刃而出,藤女的身上瞬间多了十多道伤口。 她显然并不想和洛梓弈动手,只好用藤蔓将自己包裹起来,却被洛梓弈一招尽毁,藤女咬了咬嘴唇,明知敌不过对方,却仍不放弃,她的修为匪浅,但那一头长发实在碍事,太容易被抓住破绽了,这却又是她最强的武器,只能一遍又一遍被洛梓弈砍尽身上的藤条。 那可都是她的血肉啊! 最后连夜漓都看不下去了:“藤女,停手吧,你不必...” 藤女却依旧用她弱小的身躯挡在夜漓面前,倔强地吐出一个字:“走!” 夜漓不知她为何突然转了性,却不想独自逃生,将他人置于险境,毕竟洛梓弈疯起来,是真的会让她魂飞魄散的。 远处的苍茫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仿佛无数个声音齐鸣,丧灵大军融成一大片化不开的乌云,在帝弓潭上空凝结。 “鬼王殿下!”孟婆在旁催促,甚至伸手拉了洛梓弈一下,她平常从未如此逾矩过。 洛梓弈冷冷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藤女,目光犹如刀锋,能剜开人的皮肉。 藤女抹了抹唇角的血,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夜漓忍不住上前扶了她一把,她却甩开她的手。 “走吧。”她一瘸一拐向前,佝偻着背的身影显得更瘦弱了。 “还差一点就到了。” 这怕是藤女此生说过最多话的一次了。 “你们干什么?这里不能过!”鬼门关前的拦路鬼看着脏兮兮浑身是伤的藤女叫嚣。 “人?活人?!”待其将目光转移到夜漓身上,顿时瞪大了眼睛,原本丑陋的面容变得更加怪异,舔舐嘴唇,神色逐渐变得贪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滚开。”面对这些拦路小鬼,藤女的态度可不像刚刚面对洛梓弈。 不多时,鬼门关前“尸横遍野”,面对自己的“杰作”,藤女却只是歪了歪头,不得不说这种天真中带着残忍的表情,和洛梓弈简直如出一辙。 眼前只剩最后一道坎了,如何打开眼前这扇门。 鬼门关生人不进,死人不出,而夜漓的存在本身已经打破这个规矩了。 藤女拖着战损的身躯,缓缓抬手指向鬼门,门上、地下顿时生出无数细小的藤条,逐渐抽枝发芽,很快遍布整扇门,藤女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以蛮力打开鬼门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身上藤蔓的颜色逐渐变成深红,宛如充血一般。 夜漓开口阻止:“够了,再下去,你会死的。” “住口!你还想不想出去了?!”藤女怨毒地看了她一眼,咬紧牙关说:“走,然后从此消失,再也不要回来!” “为什么帮我?”看着藤女,不知为何夜漓心中生出些许悲怆,执錾月相助。 然而她还没等到答案,一道刺眼的白光从门缝里射出,将她吸了进去。 鬼门关居然真的打开了! 重返人间,恍如隔世! 夜漓狂奔着跑向鹤青,与他抱了个满怀。 她离开不过两日,人间已是暮春时节,别院中青石小径蜿蜒于粉墙黛瓦间,院角的老梨树缀满残花,洁白花瓣随风飘落,不是雪却胜似雪。层层叠叠的紫藤顺着斑驳的砖墙攀爬,垂落的花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如紫色的帘幕。 鹤青依旧穿着一袭素色长衫,负手立在院中,凝视着院门前的方向,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洒落洒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不知在想着什么。 忽有一阵风掠过,带起满院花香。他抬眸,院外身影微动,熟悉的轮廓缓缓显现,罗裙拂过石阶,莲步轻移,一头乌发柔亮飘逸,虽无甚装饰,只以桃木簪挽起,却也难掩清丽面容,四目相对间,时间仿佛凝固。 “夜漓?”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不敢用力相拥,怕眼前人又是一场幻影。 听着熟悉的声音,夜漓眼中泛起泪光,鹤青只见过她的真身一次,却认出了她。 喜欢云梦神泽请大家收藏:()云梦神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二百二十七、重逢 突如其来的温软触感让鹤青心头一颤,细腻的裙纱贴着肌肤,带着淡淡草木香气,清浅却绵长,丝丝缕缕钻入鼻腔,挠得他心痒痒。 梦中场景成真,他恨不能与夜漓紧紧相拥,将人揉进骨血里,却又在触到她肩头的那一刹那骤然收了力,只虚虚地环抱着,指尖蜷缩着悬在半空,不知该落在何处,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平缓呼吸,耳廓却腾得烧了起来,怀里的人似乎轻轻颤抖,那细微的动静透过相贴的衣衫传来,像是在他的心湖投下一枚石子,绽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夜漓恢复女身,使得鹤青很有些不自在,怕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被旁人听到,那厢夜漓自己倒是没有一点知觉,不避嫌地在鹤青身上摩挲:“你的身体...?” 鬼冥渊的监牢中,晏姬说鹤青病入膏肓看来并不属实,不过是想刺激她出逃罢了,不过看他的模样,清俊的脸苍白如纸,泛着淡淡的青灰,连唇瓣都失了血色,着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鹤青独留人间的这些日子,不知身上的蛊毒发作了多少次,他又以怎样的毅力在药石无医的情况下凭着信念咬牙撑过去。 “子初呢?”夜漓笑得有些牵强:“我饿了。” 话音刚落,见鹤青的脸色不对,就知道出事了。 “怎么了?”夜漓连忙问:“他不会是...” 子初的死讯给重逢的喜悦笼上一层阴霾。 事前发生在三日前的夜晚,子初悄无声息地死在别院之中,死相却是极惨,尸体被抓得血肉模糊,不远处躺着孙一胜,他倒是没死透,还吊着一口气,但双腿不能直立行走,半人半魈,口不能言,只含混低吼,似乎是急切地想要说什么,但那样子实在吓人,反让人以为是他杀了子初,因此被先赶到的卫云长及禁军一刀毙命。 “你觉得子初不是孙一胜杀的?”听完鹤青的描述,夜漓问。 鹤青沉默,随即摇头。 “为什么?” “若是孙一胜发狂要杀子初,他根本无力反抗,那孙一胜身上的伤又是谁造成的?” “你是说现场可能还有第三个人?” “或许不止三个人,”鹤青说:“而且孙一胜受阴玉影响有限,本来都快好了,为何会突然发作?” “子初的尸首呢?”夜漓又问。 “已经厚葬了。” “厚葬?谁操办的?”在拜高踩低的皇庭,为一个下奴厚葬,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卫云长。” “什么?”夜漓眼睛眉毛都要拧到一起去了。 她忽然好似明白了什么。 夜漓不知道,此时院外,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她,半张俏脸埋廊柱的阴影里,神情由深深的震惊转为恐惧继而是愤怒和怨恨,眼白微微泛红,不是羞恼的红,而是带着戾气的血丝,眼中写满了明晃晃的恶意。 “夜漓?”一声惊喜的呼喊打破了她的思绪,这一惊一乍的除了竹七还有谁。 “你...”竹七惊得合不拢嘴:“你是...女子?” 紧接着一道红色剑光“倏”得朝夜漓射来,将在场的都下了一跳,可如今夜漓恢复真身,功力也恢复了六七成,又有錾月加持,躲避此等攻击,自然不在话下。 “时英!”竹七惊呼。 夜漓扯了扯嘴角冷笑,她倒是会先发制人。 时英的身法如同一个老练的杀手一般敏捷,近身远攻,身形一动,便化作一道残影,如离弦之箭,但夜漓如同看穿了她的动线,招招皆能轻松避开或者抵挡。 她出事得早,并不知夜漓的真实身份,还只当她是武神宫中的小小侍女。 但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时英,不,应该说遣云宫前执法天神石莹,恐怕多少也看出一些端倪来了。 “够了!”夜漓猛然出手,竟一把将其按住,錾月刀抵在石莹的脖颈上。 她面露异色,这是天界对魔族惯有的鄙夷和畏惧,哪怕作为一个罪仙,哪怕过了上千年,这一点依旧没变。 所以除了衡武,难道没有别魔族入锁妖塔吗?看样子石莹竟是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錾月刀...你怎么会有魔刀錾月?你...”她似乎是想起锁妖塔里,夜漓操控衡武,衡武对她言听计从的场景。 “你不叫阿善,可你长着她的脸...”石莹越想越感到可怕:“夜漓...夜...魔族夜氏?” “不可能...这不可能!”夜漓的出现仿佛再次勾起了石莹的噩梦,她像疯了一样。 夜漓担心石莹会将之前的事都说出来。 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让鹤青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 而且当下最重要的,是先把他的蛊毒治好,所以她必须尽快控制住正处在暴走边缘的石莹。 “夜漓,你对时英做了什么?她为什么还不醒。”竹七哭得跟死了娘一样。 瞧着他没出息的样子,夜漓撇嘴:“是她跟发了疯一样先攻击我的好不好?况且我只是把她打晕了而已。” “时英刚刚说的什么魔族?什么錾月刀?是什么意思?”竹七抽抽搭搭地问,他平日里傻乎乎的,这会儿倒是敏锐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来时英是真的很怕被天庭知晓行踪,离开锁妖塔便是失去了最后的庇护,她又不清楚夜漓的身份立场,况且二人之间还有前仇旧怨,也难怪她当机立断,选择对夜漓出手。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夜漓不答反问。 竹七愣了愣,抬起手说:“因为血契啊。”他的手腕内侧有一个古怪印记,微微泛红。 难怪。 等众人散去后,躺在床上的时英方才缓缓睁开眼。 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紧接着她就察觉到身旁有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侧头一看,只见夜漓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石莹只觉脊背发凉,掌心微汗,想闭眼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尴尬地四目相对。 “不装睡了?”夜漓双臂环抱,挑眉问道。 “不装睡就起来吧。”见石莹不动,夜漓又说:“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石莹起身,抱膝坐在床边,那模样,倒像是夜漓欺负了她似的。 “我绝不向任何人透露你的来历,但你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夜漓没好气地说。 “你是指子初的死?那不是我做的,跟我没有关系...”石莹率先撇清。 “此间之事,我心中已有七八分了然,我说的,是你在遣云宫当差,担任执法天神时知道的事。”夜漓目光如炬,眼神锐利。 石莹顿时焉了,踌躇犹疑,过了一会儿开口道:“你想问什么?” “那就...先从我说起吧,遣云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身份的?” “遣云宫担负监察众天家之责,只要你身在天庭,就会处于遣云宫的监视之下,哪怕没有位列仙班。” 夜漓沉吟半晌,又问:“我听说,遣云宫是天后因...”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因前月神舒望叛离天庭,逃亡魔界而设立的?” “不,更早,”石莹说:“天后是为了抓捕堕神刑苍,开始训练并培养所谓执法天神的。” 夜漓漠然,过了一会儿方才问:“监视我,也就是说是连武神宫一并都纳入监视范围?” 显然,她发现了重点。 天后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信?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石莹说:“天帝有二子,那么立谁为储就是个问题,广成君先天不足,修为上限低,但毕竟是长子,武神鹤青虽是次子,又天赋异禀,战功卓绝,天帝势贯九天,威泽六界,那就不只是家事了。” “但鹤青从未想过要争天帝之位!”夜漓说。 石莹冷笑:“他不想又如何?从下界地仙散修,到天庭众神诸仙,就算不站队,内心也有偏向,身在天家,本就处于权利漩涡的中心,很多时候由不得他...” 夜漓内心暗自叹了口气。 “那你呢?你师父玉清真人将诛仙剑赐予你,可见待你不薄,却让你陷入遣云宫这种泥潭里,你一出事,更是立刻弃之如敝履,为何?” 现在夜漓才明白,锁妖塔中并非是石莹的法力没被封印,而是诛仙剑的力量未受禁制影响,足见其威力,若非其持有者大都名不见经传,声名还没有剑名远扬,否则早与法华、錾月、岑樱、长生齐名了。 石莹干咽了一下,神情不屑,面露嘲讽,又似有难言之隐。 “他让你去监视遣云宫的行动?”夜漓直视石莹的双眼:“可天神院也是天后一手创办的,难道说...” “他想摆脱天后的控制,又不想惹祸上身。”夜漓不禁冷笑,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众仙之师”。 石莹不答,脸上却露出了怨忿之色。 她就是权利斗争中的一颗弃子。 当弃子有了思想不愿再为弃子,为求自保,做出什么倒反天罡的事都有可能。 夜漓身为妖魔之子,骨子里深谙弱肉强食的规则,野性未消,若非鹤青感化,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她是最能理解石莹的。 但理解并非认同。 “所以你真的是魔族后裔?遣云宫只是想利用你牵制武神而已...”石莹的话还没说完,见夜漓脸色不善,便闭了嘴,末了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你不该离开昆仑山,那是远离天庭眼线最后的净土,上了玉京,即便武神把你保护得再好...” “没想到他真的敢将一个魔族带在身边...”石莹又不合时宜地又感叹了一句。 过去她对夜漓更多的是嫉羡,嫉妒她和自己一样天崩开局,却有这么好的际遇,能入天神院,得武神和玄女青眼,立下奇功,还有昆仑山做后盾,如今则是惧怕,从心底感到惧怕,即便她知道夜漓不会对她做什么。 一旁的夜漓则是在想,白雅洁是广成宫的人,那刑苍最终死在她手里,显然也是天后授意,或者是广成君知道天后想让他死而下的命令。 这就很奇怪了,堕神刑苍与天后之间到底有何仇怨?让天后非置他于死地不可?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的叛逃? 夜漓想到刑苍死前想对鹤青说而未能说出口的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刑苍究竟犯了什么天规被贬黜的?”她问。 依夜漓所见,刑苍对永晟帝君忠心耿耿,不可能背叛。 石莹的神情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他杀了一个凡人。”她说。 “凡人?”夜漓更疑惑了。 “永晟帝君身为天地共主,却与一凡人相恋,还将她带上界,刑苍想掩盖这个事实,所以把人杀了。”石莹用最事不关己的语气说出最石破天惊的话。 夜漓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不过是人神恋罢了,何至于此?至多赶走就是了,刑苍身为武神,绝不会这样蠢,只怕是受了挑唆...” “但此事确实广受非议,严重影响了永晟帝君在神界的地位,且为天道不容。”石莹道。 “为天道不容?为什么?”夜漓冷笑:“不过是天界自认包举宇内,凌轹众生,是以自筑樊篱,保持人对自己的敬畏和朝奉罢了,编出来的借口罢了。” “当神与人的命运相缠,那曾悬于九天的威严便不复存在了,除此以外,试问对世间有什么伤害?” “走下云端不是跌落神坛,不过是让凡人知道神和他们一样有着寻常情愫,也会因为眷恋和依赖而低头。” 夜漓有些激动,滔滔不绝,石莹却始终神色冷漠。 也是,不管她多义愤填膺,慷慨呈辞,终究也改变不了什么。 说起来,遣云宫眼线遍布,居然没有查到白仙儿头上,即便助纣为虐的永垣藏得较深,但白仙诱骗琼华,勾连魔界,精心布下这么大一盘棋局,难道遣云宫竟没有丝毫发现? 或是有人藏锋于牍,谋深于微,悄无声息地将整件事隐瞒下来。 可谁会这样做?目的又是什么? “是她?”石莹显然也颇为惊讶,冷哼道:“当初月神之位空缺,无人敢履职,白仙二话不说顶了这差事,天庭众仙背地里还暗讽她卖主求荣,没想到她引而不发,却在暗中谋划。” “她说天帝是因对前月神爱而不得,不满其与魔尊潜结蕙带,暗绾同心,不问昭彰,因此故意制造两族矛盾,引发神魔大战,可是真的?” 石莹微微一愣,垂下眼帘:“如此秘辛我从何得知,只知两族宿怨由来已久。” 她不说可能是她不知道,也可能是她不想说。 可笑,仇恨积攒久了,都忘了因何而起。 喜欢云梦神泽请大家收藏:()云梦神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二百二十八、博弈 “你直接问武神不就好了?”石莹随口说道,却不见夜漓回应,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秀逸的脸上露出一丝慧黠,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声音里流露着兴奋:“你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你想瞒着他。” “可凡人寿数短暂,昨日还是襁褓里哭闹的婴孩,转眼就成坟前供桌上的牌位,等他大梦归夕,终究会知道的。”石莹的语气里充满着嘲讽,仿佛是在笑夜漓昏了头了。 夜漓不客气地回怼:“你和竹七认识这么久,可有以真面目世人?”她活动了一下胳膊,被石莹偷袭时留下的伤还隐隐作痛,随即嗔怒道:“下手这么重。” 石莹不说话了。 “我可以不揭穿你的来历,但有一个条件,”夜漓凑近石莹说:“替我寻到聚灵草。” 石莹咬了咬嘴唇,忿恨地剜了夜漓一眼。 “时间紧迫,你今晚就出发吧。”夜漓不容置疑道。 “今晚?” “怎么?你还想明日和竹七道别?他会让你走吗?不是哭闹着不让你去冒险,就是死活要跟你一起去吧?你想这样吗?”一连串的反问让石莹不得不答应立即启程。 没有拖延的余地了,毕竟鹤青身上的蛊毒随时都可能发作。 果然,第二天一早竹七兴冲冲跑到石莹房间,却见床上空无一人便开始吵嚷起来。 “吵什么?”夜漓扶着刚才打坐完的鹤青出来,鹤青满脸是汗,面色如纸。 “石莹,她,不见了!”竹七指着石莹的房间,急得语无伦次。 “激动什么,一大早烦不烦,”夜漓没好气道:“她去替我办事去了,过两日便回来了。” “替你...办事?”竹七一脸怀疑,那表情仿佛在说石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替你办事。 “什么事?你不会是把她赶走了吧?你不会是让她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吧?”竹七拉着夜漓的衣袖晃来晃去:“她到底去哪儿了?我要去找她!你告诉我她去哪儿了?” “够了!”夜漓吼了一声,见竹七抽抽搭搭,吸溜着鼻子的憨样,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她去找治愈人魈的灵药了。”夜漓撒了个谎。 她说得也没错,聚灵草确实能使人魈复原,若当初的机缘能解今日的忧患,那就再好不过了,只是灵药稀有,她不知道世上还存多少,石莹又能找到多少,人魈大军茫然众多,要每人都分得一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时,一队禁军忽然闯入,为首的是卫云长的副将。 他们是来赶人的。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国师下落不明,夜漓与鹤青又在鬼祭大典上闯下大祸,差点原形毕露,要不是夜漓换了容貌,鹤青又的确是个凡人,恐怕早就被抓起来了。 夜漓心知肚明,却仍说:“如今国师生死未卜,国师府又有大案发生,我等身为客卿,未尽职守,现在就要赶我们走,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 “少啰嗦,让你们找人找不到,连家都看不好又死了人,养你们有何用?”副将颐指气使道:“限你们半个时辰收拾东西,赶快给我滚出去。” 此时,国师府上下已无一人来为他们说情。 夜漓看不惯那副将的态度,待要上前争辩,被鹤青止住,只得作罢,正要转身回房,却听身后传来副将的声音:“话说,你是何人?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夜漓浑身一僵,她回来的目的一是为了治好鹤青的蛊毒,与他携手寻一处世外桃源避世安生,另一个则是为了了却此间之事,找到阴玉,实在不愿在此与一群凡人大动干戈。 “她是我的婢女,是我派来照顾鹤青的。”华莎从门外大踏步进来,朗声道。 “参见公主。”副将毕恭毕敬,谄媚嘴脸。 华莎上前扬手甩了副将一个巴掌,他的脸上立刻显出五个红手指印。 “鹤青是本宫未来的驸马,你一个小小禁军副将,竟敢这样同他说话,是不是太不把北岐放在眼里了?” 夜漓被气得面目全非,兀自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华莎回过头轻蔑地扫了她一眼:“还不快将这贱婢压回本宫住处。” 如此,他们在西虞也算是重新有了落脚处,只不过鹤青住厢房,夜漓与竹七则被赶到草棚,一个和猪圈差不多的地方。 “这北岐公主会不会过分了一点。”竹七不满道。 夜漓冷哼一声:“更奇怪的是,鬼祭都结束了,这北岐皇族兄妹二人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暗自思忖,“皇后”暴毙,皇帝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人魈,二皇子断臂疯癫,只留一个年幼的太子,看来如今这西虞皇宫的实权,竟是落在禁军统领卫云长身上,他完全可以胁迫太子发号施令。 难道他看似是皇后的人,实则是北岐大皇子安插在西虞的奸细? 这样说来那北岐大皇子岂非是西虞现下真正的掌控者。 如此颠覆政权也太容易了,只要渗透其中,搅动风云,使之内乱,可不费一兵一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夜漓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若不想大开杀戒上达天听,硬碰硬是肯定不行的,况且鹤青还在华莎手里。 “鬼祭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夜漓倚在茅草上,身后的墙又冷又硬,如同她的心一般。 “你...”竹七斟酌措辞,说“死后”肯定不合适,因为她现在又回来:“离去...之后,那个鬼王他就疯了,不...这个形容不准确,应该说,他碎了,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仍由浑身散发的阴气像淬毒的勾子,从人的七窍里钻进去,生生将魂魄从血肉里扯出来...” 说到这里,竹七像是再次身临,不禁打了个寒颤。 怀里的人逐渐冰冷,洛梓弈用白皙纤长的手指摸了摸她的脸,温柔且痴迷,和周围的尖叫哭喊形成鲜明对比。 骨生花还想逃,下一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掼在柱子上,四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折,喉咙被死死扼住,骨生花白眼上翻,吐出长舌,面部极度扭曲。 看来洛梓弈是不想她死得那么容易,而是要将她痛苦虐杀。 祭台上到处是人魈的断肢残躯,骨生花眼见大势已去,却还试图结印布阵反抗,被阴气倒灌丹田,符咒直接在她体内炸开,五脏六腑混合着碎符纸从口中喷出,重重摔在地上,又被无数鬼影拖拽到洛梓奕面前,如一滩烂泥一般趴在地上,四肢已被撕扯地只剩筋皮相连...她恐惧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拼命伸向前,喉咙里含糊不清地鼓囊着什么,像是在乞求怜悯和宽恕。 洛梓奕又怎么会宽恕她,眼前的一切对他如同噩梦再现。 若非鹤青拦着,在场的可能都要遭殃,只不过他也因此遭到了洛梓弈的重击。 “我和时英忙着救人,听到他对鬼王说:‘能救她的,只有你了!’鬼王这才恢复了一些理智。” 原来洛梓弈丢下残局,是为了赶回来救她。 而她逃离冥界已有两日了,他居然还没有追来,这不符合他的性子,看来帝弓潭那里发生的事着实棘手。 “事后,西虞皇庭没有追究你们?”夜漓又问。 “是鹤青大哥的那个师父,说他舍命救人,绝非妖邪,西虞人才派人安顿诊治,若是还将他下狱问罪,只怕...只怕就活不了了!” 万锦年,夜漓倒是把他给忘了。 他也还没走,莫非是还想着要将鹤青带回去? 这实在太奇怪了,万锦年本因妻子的死深怪鹤青,又疑他残害同门,早在银堇山上鹤青就已表明态度,曲潼江边更是差点丢了性命也要与师门划清界限,夜漓简直不理解,都这样了,为何万锦年还如此执着。 “子初真的是被孙一胜杀死的?”夜漓问。 “不知道,听说他死相极其可怕,应该是被人魈杀死的,可能...”回想起当时看到的惨状,竹七缩了缩脖子,牙齿上下打架。 “你是说孙一胜把他吃了?” “从现场来看是这样的。” “那孙一胜又是怎么死的?总不可能是子初杀的吧?别说他没那个能力,他自己都身死了,禁军就没调查过这一点?” “孙一胜的尸体确实被发现在子初尸体的附近,手爪和嘴上都有血迹,可他身受重伤,病了那么久,那些禁军就说是他恶疾发作,袭击子初,最后自己也力竭而亡。” 其实子初是否死于人魈之手一看便知,可惜他早早下葬,如今就算夜漓想去查验,除非硬闯,否则是不可能了。 这当中肯定有问题,孙一胜怎么会突然发病,卫云长为何急于收殓子初的尸身。 夜漓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一旁的竹七却碎碎念聒噪起来,破败的茅草屋,寒凉的夜让他更想念了石莹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有没有找到仙药,”竹七嘟囔:“早知是找药,为何不让我一起去?彼此还能有个照应。” “她会不会受伤?万一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他吵吵个没完,夜漓刚想到什么,思绪就被他打断了。 石莹还怕遇到坏人?坏人别遇上她就烧高香了...她前任执法天神的那点手段还没使上一半,不让竹七去,自然是怕影响她发挥。 “闭嘴吧,安静点!”夜漓瞪了竹七一眼,他又委屈上了,噘着嘴生闷气。 眼看着夜深了,远处华莎的厢房也熄了灯,夜漓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她以准驸马的名义强留,若来日她真逼着鹤青成婚,夜漓不知道会自己会做出什么来,难免大动干戈。 现下她有两个调查的方向,一是阴玉的所在,二是子初的死,虽然夜漓很想帮子初报仇,但无奈国师府将她拒之门外,当日都没来得及开阴眼就被赶出来了,只能调查阴玉落在谁手里了。 她有一种预感,幕后之人并没有得到阴玉,否则就没必要继续隐藏身份了,所以如果夜漓能先将阴玉找出来,便可以此为饵,揪出幕后之人。 翌日,夜漓在北岐大皇子下榻的偏殿厢房中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曹杰? 这些日子以来脑海中残缺的线索碎片在这一瞬间拼凑起来,那种深深的违和感从哪里来呢?可能是曹杰身为西虞男子,耳朵上怎么会有耳洞。 他没有认出夜漓,与他擦身而过之前,夜漓迅速将竹七收入袖中。 曹杰是北岐人,还是北岐大皇子的人,混入国师府当客卿的目的不言而喻。 但这一发现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因为曹杰还没离开皇宫,就被禁军抓了起来,理由正是北岐细作,还涉嫌国师府的谋杀案,因为从死者子初身上找到了他的生辰珠。 曹杰自然矢口否认,想要反抗,却被禁军拿住,当场戳破手指验血,接着就被拷走了,一切发生得飞快,仿佛是在执行一个筹谋已久的圈套。 生辰珠密封极好,血液质地不变,这种验血的方式,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这一幕把夜漓看得呆愣在原地,卫云长到底为谁效命?难道是她想岔了? “为什么抓人?不是说国师府的命案是人魈所为吗?”她忍不住上前,倒也不是打抱不平,言下之意就是禁军未经仔细调查,想把这口锅扣到谁头上就扣到谁头上,最终都不过是权利的博弈罢了,真相又有谁在乎? “你是什么人?敢对禁军指手画脚?活得不耐烦了?”为首的凶恶道:“不想死的,就快滚。” 夜漓脸色一沉,还想再说什么,只觉手臂上传来一阵痛意,袖中竹七的噬咬,是他发出的警告。 她只得暂时作罢,禁军离开后,竹七立即变回来,埋怨道:“夜漓,你忘了是你自己说的不要随意与凡人起冲突的?” “要是被赶走怎么办?我还要在这儿等时英回来呢。” 他们藏身庭院,只见北岐大皇子站在门口,对着禁军离开的背影捏起拳头,重重砸向门框,无能狂怒。 夜漓猜可能是卫云长获得权利之后,就想脱离大皇子的控制,甚至将他赶出西虞,这样他就能写天子以令诸侯,为所欲为,甚至杀了西虞皇室那些傀儡,自己登上这九五之尊之位。 喜欢云梦神泽请大家收藏:()云梦神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二百二十九、妖气 翌日,梁都里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西护城河大片流域忽然冒出成千上万的浮尸。 这下人魈之事再也瞒不住了,茫茫然无数具可怕的尸体,在百姓之中引起了极大的恐慌。 骚动传到宫内后,宫人们也都坐不住了,谣言四起,如临大敌。 “哼,”夜漓闻风冷笑:“看来又狗咬狗了。” “什么意思?”竹七不解。 “走,去看看。”夜漓当即说道。 尽管有禁军阻拦,但护城河边还是乌央乌央挤满了人,时值正午,满河的尸体在太阳的炙烤下散发出呛人的腐臭味。 夜漓下意识打开阴眼,发现竟还好使,生魂去冥界走了一遭,居然让她获得了这样的能力。 果不其然,人魈的灵魂都是不完整的,有的破败不堪,有的如烟雾飘散,聚合无常,七零八落,就像是鬼冥渊的丧灵一般没有神识。 混沌之中忽然有一个人影冲出来,飞跑疾行,脚掌几乎不沾地,如同在被什么恶鬼凶灵追赶。 夜漓马上反应过来,立刻追了上去。 那人影身子前倾像张拉满的弓,一转眼就钻入京畿密林。 同肉身磨合了两日,夜漓现下功力已恢复七八成,一溜烟只留下一个残影,顾不得竹七在她身后呼喊。 夜漓的行速逐渐抬高到与人影一致,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居然是光禄观里那个曾经给国师送过饭的跛脚道士。 假设真的是北岐大皇子绑架的国师,那很显然他的势力正在被全面清算。 “夜漓,你怎么了?!”远处忽然传来竹七撕心裂肺的呼喊,夜漓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一激动,魂魄竟又脱离了肉身。 她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笑,眼中顿时闪烁起猩红的光芒,甩袖射出魂鞭,划出凌厉的弧线。 对付恶鬼,自然还是要用鬼道。 鞭梢划过恶鬼身体与其怨气相撞,绽出绿色的火光,它抬头死死盯着夜漓,眼神中充满了怨念和杀意,古怪的是它拖着一条瘸腿,竟一点也没有影响其速度。 夜漓注意道恶鬼的手脚和脖子上都套着锁链,并留下了很深的印迹,便意识到它生前可能受到了囚禁,高声说道:“你虽惨死但也是咎由自取,不该再留在这世上祸害人间!” 她摸了摸腰间,没摸到符箓,早知道就从千阙阁顺几张出来了,比凡间的破树叶子好用,但眼下也没别的选择了,夜漓咬破手指,迅速聚拢一排叶子,血迹滴落在叶面上,形成鬼画符似的符咒。 咒音从齿间漫出,如叩玉磬,阵阵回响:“玄穹垂象,阴阳定章,缚噬骨之煞,锁精魂之魄——敕!” 夜漓旋身跃起,鞭身分散成数股,分别缠上恶鬼的四肢与脖颈,与锁链触碰发出无数黑气,恶鬼明显还在挣扎,却只是徒劳,夜漓的魂鞭像有毒的赤蛇,一但咬住猎物绝不松口。 “不要,不要杀我丈夫,不要杀他,都是我的错,是我病得太久了,他是为了救我才会误入歧途的。”恶鬼忽然发出女人的声音。 夜漓一惊,顿觉毛骨悚然,眼前的恶鬼竟是一体双魂的镜魄,通常这样的恶鬼只会沦为失去神识的丧灵,像这样两魂安然相处的,可不多见。 她立刻明白过来,原来锁链是坡脚道士妻子身上的,他希望阴玉能治好妻子的病,却将她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邪物,只能用锁链捆住藏起来,没想到自己最终身死,魂魄还与妻子融在了一起。 夜漓倒是有些心生怜悯,于是说道:“你丈夫的执念皆因你而起,唯你可解,只有你先放下,才能成为渡他的笺,生如逆旅,前尘轻舟,云岫可期,若你二人有缘,来世必会再相见。” 那鬼魂超夜漓深深鞠了一躬,夜漓走上前,正要用以斥灵符阵超度二人,想着这法阵会让二人在弥留之际受苦,正琢磨着有没有别的办法,忽然发现眼前的魂魄又有异样,方才已散去的煞气又源源不断冒了出来。 鬼魂抬起头,夜漓注意到他右眼的眼球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上下翻动,停下来的时候,瞳孔却变成了古怪的蓝绿色。 是那个异瞳! 夜漓忽然明白过来,眼前的并非“镜魄”,而是一体三魂的“缠影”! 或者说,更像是异瞳的魂魄控制了坡脚和他的妻子,先前故意放他们出来迷惑夜漓,博取同情,好趁机... 夜漓顿时瞪大了眼睛,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异瞳鬼手中的铁链已重重击在她的腹部,将夜漓打飞数丈。 远处守着“夜漓”大哭的竹七听到动静抬头,忽感一阵阴风拂面,双眼迷离,大惑不解,却不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场恶战正在发生。 夜漓还没来得及起身,三道黑气直冲她而来,她只能向后滚几圈躲避,粘得满身泥灰。 她自嘲地笑笑,真狼狈啊,居然被逼到这步境地。 夜漓冷了脸,面色阴沉得可怕,暗中动动手指,由鳞化作千万箭阵,是以往的数十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是插在君瑶胸口的袖箭,也是鹤青赠与她的匕首,怪不得她的魂器变化多端,形态不稳定,怪不得早先她不喜欢使用自己的魂器。 一瞬间万箭齐发,射向那恶鬼,将他穿成了筛子...它吃痛拱起脊梁,被洞穿的魂体身后忽然伸出无数灰黑色透明的触手,开始反击,夜漓不得不向后翻跳,聚精会神的避开触手的攻击。 尘土飞扬间,一道红光绽开,忽然,四周的地面上,无数猩红的魂鞭从地下钻出,形成一个更为庞大的触手,二者交锋,不稍片刻恶鬼便被制服了。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求求你放过我们...” “放过我的妻子...她是无罪的,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那恶鬼面容狰狞扭曲,不断变化成坡脚、妻子、异瞳的脸,人格也在不停流动,时而凶恶,时而木讷,时而凄苦... “我天生异瞳,曾深恨自己与别人不一样,也因此遭到厌弃和霸凌,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生来与众不同,本就该凌驾在这些凡尘俗物之上!”恶鬼咆哮道。 “所以你就想利用阴玉,把他们变得人鬼部分,好控制他们?”夜漓责问。 恶鬼张狂地桀桀而笑:“那个臭道士老实本分了一辈子,居然愿意为了他的妻子铤而走险,他明知自己要做这是伤天害理之事,却偏偏又良知未泯,如此矛盾,结果就是什么都抓不住,这些蠢货的命根本没有价值,不如成为我拾级而上的踏板。” 夜漓不想听他絮叨了,攥紧拳头逼问:“阴玉在哪里?” “哈哈哈哈哈...”恶鬼仰天狂笑:“我现在告诉你,你就能放过我吗?” 夜漓扯了扯嘴角,诡秘一笑:“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知道。” 话音刚落,恶鬼脸色陡然一变,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起来。 在它的意识里夜漓看到,鬼祭之后,皇宫乃至整个梁都内大乱,异瞳偶尔撞见了已经变成人魈的“皇后”,立刻意识到了奇货可居,趁其重伤,将她囚禁起来,并做成人彘,装在一个大桶里。 异瞳知道自己不易触碰阴玉,所以让“皇后”含在嘴里,于密室中继续制造人魈,期间坡脚虽制止过,却并无用处,直到他的阴谋被幕后之人发现,遭到灭口。 对方阵营里显然有非人之物,那杀他的东西像是一个影子,看不出面目,也没有固定的身形,异瞳以为得了阴玉,就能以区区凡人之躯与之对抗,实是太自命不凡,最后的结果是,他甚至都没来得及逃跑,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那幕后之人显然后悔立刻要了异瞳的命,因为他还没问出阴玉的下落,于是抓了坡脚开始逼问,谁知一旁还没凉透的异瞳竟以化成厉鬼,瞬间咬死了坡脚,并与其融合,控制了他的魂魄。 那阴玉会在哪里呢?虽然意识中的场景断断续续,但夜漓猜八九不离十,应该还在光禄观。 眼前的恶鬼倒吸一口冷气,从梦魇中惊醒,显然他知道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已被知晓,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还想做无谓的挣扎,偷袭反抗,却被魂鞭如同巨石碾过虫豸一般,全方位的绞杀,轻若掸尘,不留痕迹。 猩红的触手一齐刺入异瞳的右眼,那是他阴气汇聚的死穴,恶鬼的魂体瞬间炸开,随即烟消云散。 只可惜坡脚和他妻子同异瞳的一起魂飞魄散了...那再续前缘的美好憧憬终是无法实现。 夜漓站在原地,为二人默哀片刻。 果然,只缘今生,不谈来世,是对的。 夜漓没有急于去找阴玉,她想,异瞳都死了,那幕后之人自然也不会放过卫云长。 那个自以为是的东西,怕是早就被权利冲昏了脑袋,还没察觉到自己已死到临头。 也就是说皇宫不安全,而鹤青还在里面,莫非是调虎离山?不可能,无论幕后之人是谁,都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但这众多浮尸,又出现得太蹊跷,除非... 除非对手不是人! 来不及细想,夜漓急忙赶回皇宫,只见皇宫上方,笼罩着黄色的尘埃,看似薄薄一层,却是极为厉害的结界,夜漓施以数道符咒,均无法解开,心中焦急,不愿再浪费时间,索性用錾月刀将其劈开。 但这必然惊动布阵之人。 夜漓正要赶赴偏殿,却在宫门口撞见了鹤青,虽相隔千里,他仍是察觉到了异常。 “有邪祟!”鹤青压低了声音说道。 夜漓一怔,禁军通常在内宫贴身保护皇帝和皇后,有什么东西可以一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攻破禁军所有防线,直逼内宫,想来只有邪祟入侵这一种可能。 禁军已倒下一大片,宫人们四处奔逃,乱作一团,想抓一个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谁知对方早已吓破胆,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只一味吊着嗓子大叫:“救,救命!杀人了!杀人了!” 夜漓与鹤青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直冲大殿,大批禁军正在殿前与二人对峙,其中一个形容古怪,有着非人之手段,夜漓一眼认出是国师府客卿之中那个大食怪羽飞,想当初他们第一次撞上人魈,便是见羽飞与其打斗,当时人魈为假皇后骨生花所掌控,那末想来也是为了得到阴玉狗咬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另一个竟是北岐大皇子,看来事到临头,他终于坐不住了,筹谋许久,哪能轻易被别人夺了彩头。 没想到双方动手不久后,卫云长就以长枪刺中大皇子,混战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只见那大皇子瞪大了眼前,看着胸前的血窟窿一脸不可置信,然后便软绵绵地倒下,喷血出一口血,在地上踌躇了几下便不动了。 卫云长显然也有些慌了,毕竟死的是北岐颇具势力,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大皇子,为了颜面,北岐也一定会发兵的,尽管老皇帝不作为,那地方国弊兵羸已久,但以西虞现在的状况迎战,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到时候只怕自己也小命难保。 见大皇子身死,羽飞转身就要逃跑,卫云长哪里会放他去通风报信,立刻命手下将他拦截,只是羽飞的身法极为古怪,禁军的长枪围成阵,密不透风,明明眼见着叉中了,却似击空打虚,触而无着,就好像... 就好像他并非实体,没有固定形态一般,这让人不得不往妖邪上面想。 羽飞小小身躯,食量却大得惊人,无人见过其真容,亦无人知其来历,却能为国师府客卿,实属难以理解。 “还不现身吗?‘国师大人’!”夜漓忽然朗声道。 “或者我该叫你,沙妖!” “沙,沙妖?!”一旁的竹七吃惊道:“沙妖不是死了吗?” 显然地下古城的经历给他留下不小的阴影。 “死的只是他的一个分身,我说得对吧?”夜漓笑道。 沙妖不认得夜漓,款款卸下伪装,赫然是国师的模样:“你是什么人?” “看不出我是什么人吗?”夜漓脸上的笑意更盛,故意说:“那你的道行还不够啊。” 沙妖故意上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妖气?” 喜欢云梦神泽请大家收藏:()云梦神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二百三十、破局 “不对...不止是妖气。”国师那张俊美的脸上显出短暂的慌乱,但他掩藏得很好。 “你是那个...小叫花子?”沙妖终于认出来了:“你怎么变样了?” “我们是同道中人啊,”沙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转而收敛神色:“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自然是从一开始,车辇里的白瓷,不是你为了引我入局,故意让我看到的吗?”夜漓故意笑得千娇百媚:“也不知小女子有什么本事,能入得了国师大人的法眼?” “别取笑了,真龙之身,是多少妖族梦寐以求的,更何况你体内还有妖族至宝,万灵珠。”沙妖盯着她,脸上流露出贪婪的表情。 夜漓故作恍然大悟,心想这沙妖也不完全是草包,居然连她体内有万灵珠也看出来了,怪不得洛梓弈都没能杀得了他,只将其赶去大漠。 她忽然笑了笑,暗藏杀招,在不经意间,慢慢靠近沙妖:“原来是为了万灵珠,想要可以和我说啊,何必杀这么多人。” “不过,”夜漓话锋一转,双目微睁:“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话音刚落,夜漓正要发难,一柄冰冷的利刃架在她脖子上。 对她出手的竟然是鹤青。 虽明知是假的,但夜漓依旧难过了片刻。 身在魔界之时,她与鹤青因仇恨和立场相互残杀的景象曾无数次出现在夜漓的梦中,她担心他们终究会走到这一步。 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现在的夜漓已经什么都想明白了,这一世她一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要是还不苏醒,你的元神可真要被他完全侵噬了啊。”夜漓看着“鹤青”的眼睛说。 “鹤青”似乎被触动了,目光迷离了一下。 而一旁的“沙妖”终于表露出吃惊的神态:“你居然能看出我的本体?” “你是怎么发现的?”但此时的他似乎还不当一回事,反而好奇地问。 “神思所至,玄念自生。”夜漓耸耸肩。 “可惜,你失策了。”国师还在琢磨这话的意义,夜漓又说。 “什么意思?”国师越发不解。 夜漓一顿,抬眼时睫毛半垂,将眼底的阴翳遮去大半,勾起嘴角:“如果他真是鹤青,你就不会死得那么惨了。” 见被识破,拿剑抵着她的“鹤青”,半边脸化沙,不一会儿就倾散一地,坠落成沙。 又一个分身,沙妖的这个天赋,还真是便利。 夜漓眼底翻涌的墨色里浮出竖瞳,自颈侧到右脸隐隐显出龙鳞纹,并顺着腕骨爬向指尖,遭空气骤然凝结成冰,翻飞的妖魔之气直冲而上,劲风卷着碎发拂过鼻尖,夜漓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郁和肃杀,双眸中缀着妖异的血色红光,她看着眼前的对手,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只蝼蚁——不,连蝼蚁都不如,不过是碍眼的尘埃罢了。 錾月与她如一道魅影同时射而出,快如闪电,只余残影,须臾之后,国师便倒在血泊之中,他脏腑位移,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被折断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连喘气都伴随着揪心的疼。 没成想他竟连片刻都撑不过,一败涂地至此,还以为这些日子以来吞噬妖丹修炼,已经变得很强了。 夜漓低头盯着自己的右手,无意识地握了握手掌,对这副身体的掌控还有一种灵肉分离的不真实感,她觉得自己好像哪里变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她到底在最后一刻收了手,没有将国师虐杀至死,还以龙息吊着他一口气。 “你,你究竟是谁?”国师方才的嚣张气焰一扫而空,唯余绝望:“你,竟然能砍到我。” 沙漠地下城中,由于沙妖的特性,根本无法击中,他们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分身打败的。 这一切在恢复真身的夜漓面前都不再是障碍。 夜漓懒得回答,自顾自说道:“我认识一蝶妖,她吸食妖丹修炼邪功的本事可比你厉害多了。” “这副身子可是我新换上的,你怎可能是因万灵珠才盯上我的,”夜漓继续说道:“是沙妖想报仇吧?地下城中的虽是他的分身,但能有如此威力,如此逼真,怕是也倾注了不少妖力,一旦毁灭,对他本体的伤害也不小。” “是沙妖让你引我入局的,对吧?”虽是疑问,语气却肯定。 “是...”国师硬着头皮,不得不答。 “现在你体内的沙妖,还有残存几分?怪不得羽飞吃那么多,他小小的身体怎么承受得了沙妖力量,只怕早就是强弩之末了吧。” 国师不语。 “再让我猜猜,你娘真的是妖,只不过,她是半妖,对不对?传到你这儿,虽然你身上仍流着四分之一妖族的血液,但竟是一点妖力也没有。” 国师瞳孔猛缩,惊诧不已:“你...你...” “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妖晶。” 夜漓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你担心身份暴露,所以常年佩戴妖晶,又怕被人识破,就送了皇后一块,因为你觉得她古怪,是非人之物,却没想她是一邪祟,并非妖,根本用不到这东西,所以我只能又怀疑到你身上,你虽然没有妖力,但身上总环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妖气,再结合你的身世也就不难猜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说你的道行不够,”夜漓慵懒地捋了捋头发,诘问道:“你娘被杀,是因为使用了妖术?这么说她也不冤啊。” “不,不是这样的!我娘是为了救我才显露妖身的!”国师大声辩解,一激动,牵动一身的伤,疼得嘶哇乱叫:“大皇子一党为了拔除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竟然绑架我,我娘是没有办法,才动用妖力的!” 国师眼神空洞,嗓音嘶哑,仿佛回到了那个鸡飞狗跳的惊魂夜,北岐皇帝最爱的小儿子失踪了,大批卫兵出动,全城搜寻,却始终一无所获,皇帝焦急地在寝殿内踱步,唯有他的半妖宠妃能感应儿子的下落,却无法言明,只得偷偷乔装出宫亲自去找。 一座不起眼的民房里,矮檐压着灰瓦,木格窗棂糊着的云母纸泛着旧米黄,被月色浸得发沉,透出层朦胧的白,油灯刚熄,檐角风铃卡在半空,屋内却传来孩童的尖叫。 杀手从四面八方伏击,冲天的火光中,一对琉璃色的翅膀张开,她不再是宫内柔弱的娇花,而区区凡人又如何是妖的对手。 很快,她救出了自己的孩子,却在冲出火海的那一刻停下了脚步,皇帝不知是如何得到消息,带着禁卫军赶到,却见到自己的爱妃浑身熏黑,身上脸上都是血迹,身后破碎的翅膀收都收不回去... “什么一国之主,天命之子,不过是一个愚蠢的凡人罢了,数十年阳寿,逃不过生老病死轮回的宿命,”国师流着泪冷笑:“妖力如此强大,我在他脸上看到的,竟然只有恐惧!” 原来如此! 夜漓沉下脸:“为了成妖,你杀了子初,值得吗?那孩子可是把你当成神明一样敬重...” “不,子初不是我杀的!那天...那天...”国师顿时瞪大了眼睛,瞳孔震荡,充血,痛苦抱头,似乎是难以接受子初离世的事实。 “那天你不满足向沙妖借妖力,借机偷袭,想将你二人的精魄融合,独占其意识,却可悲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消化,所以暴走了?”夜漓每次都能猜中,因为同样身为半妖,这些她都经历过。 “其实原本我不能确认,到底是沙妖借你的身体还魂,还是你想侵吞他的妖力,直到子初的死我才明白,妖力会放大人的欲望,驱使你寻找最能让你安心的地方,去见你最想见的人,但他却不能接受已经妖化了的你,所以你杀了他。” “不是!”国师激烈否认:“不是这样的!” “是曹杰!他见我失控,怕我暴露就一直跟在我身后,是他,是他杀了子初!”国师双目圆睁,状似癫狂。 “真是这样的吗?”身后,鹤青的声音响起。 他的脸色尚还有些晦暗,摇摇晃晃走上前,只是站着都显得有些吃力,恰似案头那支燃到尽头的残烛,火苗在风里明明灭灭,连支撑自身的力气都快要耗尽,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幸好被夜漓一把扶住。 “我见过子初的尸首,”鹤青说:“他脖子上的上,我起初以为是凶手用丝带一类的物体将他勒死的,现在想想,很可能是流动的沙子,虽然他的周围被清扫过了,但是头发和衣领里却留有大量沙子,四肢有明显挣扎过的痕迹,表情却十分平静,可能是最终接受了死在你手上的结局吧,毕竟当初是你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那时候我没想到沙妖居然还活着,只当是这国师府别院并非第一案发现场。” 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悔恨,国师的身体剧烈抖动起来,蜷缩在一处,泪流不止。 姑且相信这一切都出自于他的内心而非是在演戏吧。 “你怎么跑来了,你没事吧。”见鹤青来,夜漓哪里还顾得上国师。 她想,华莎寸步不离,将他看得牢牢的,怎么会放他离开。 昨晚,夜漓悄悄去华莎的住处看望鹤青,药味混合着甜腻的熏香从半掩的木窗里漏出来,鹤青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锦帐低垂,华莎坐在床边,抬手搭在鹤青的额头,银镯滑落到手腕,不老实的手开始摩挲着鹤青的脸庞,唇瓣微翕,浑身颤抖,激动地像是要落下泪来。 终于,华莎附下身,眼看着就要吻上鹤青的唇,夜漓急了,抬脚刚要冲进去,却见床上的鹤青突然惊醒,一把推开华莎,他只穿了一件里衣,衣襟大开,华莎像一只猫一样还要上前,却被鹤青扣住手腕,用手抵着她的肩膀。 “公主请自重。”鹤青严肃道。 “你还是这么不解风情,”华莎娇俏道:“都到这个份上了,就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鹤青本就虚弱,大动之后喘着粗气,显然已无力抵抗,华莎贴着他的侧脸慢慢靠近,眼看双唇就要碰到他的耳垂,忽然,鹤青身上蓝光大作,护体灵气结成的结界直接将华莎撞下床。 华莎趴在地上,屈辱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眼中满是羞愤... “不是...不是我杀的...你住口!”这边,国师还在挣扎:“是曹杰...是他杀了子初!我已用计让他和卫云长狗咬狗,他活不了多久,一定会被卫云长折磨死的,我为子初报仇了,我报仇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国师的内心早已因权力争斗而扭曲,子初也许是他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良善,却被他亲手扑灭,也同时摧毁了他内心最后一道防线。 也不知他是如何为自己开脱的,甚至于是幻想出一段记忆,将一切罪责归咎于他人,也许只有这样他才会好过一点。 夜漓冷笑一声,走上前一把拎起国师的衣领道:“是不是你杀的,你心里清楚!” “事情总算是解决了。”竹七伸了个懒腰,没心没肺地说:“等时英回来,我们去哪儿呢?” “还没完,”夜漓说:“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什么事?”竹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里是凡界,那便按凡界的规矩,你和时英把这家伙送去锁妖塔吧。”夜漓踢了踢地上已然疯了的国师。 “你不杀他?”竹七略显吃惊。 夜漓不言。 “好吧,正好,我也想姥姥了。”竹七耸耸肩。 其实夜漓并非在意国师的死活,只是想找个借口将竹七和时英支走。 说实话,西虞国的事闹到现在这个地步,竟还没有引起天庭的注意,让她很意外。 鹤青、时英、竹七、假扮华莎的琼华以及她自己,哪一个不是天庭全力追捕想要找到的,到如今别说大军压境,却是连个执法天神都没派下界。 “那个...”时英开口叫住竹七。 “嗯?” “他道行不深,但体内毕竟有沙妖的妖力,你看看...能不能用他把腾蛇姥姥换出来,”夜漓说:“不过那样的话,就要冒险进入锁妖塔了,你和时英,你们自己权衡。” 喜欢云梦神泽请大家收藏:()云梦神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二百三十一、前世之殇 国师倒台,北岐大皇子身死,皇帝受阴玉影响陷入昏死,要不是鹤青每日为以自己的修为为他疗伤,只怕他早就撑不过去。 夜漓是不愿在一凡人身上浪费灵力的,但见鹤青苦苦支撑,到底于心不忍,时不时会相帮一下,却依旧没能制止鹤青的身体每况愈下,她知道就算劝阻,鹤青也只会做他觉得对的事。 深夜,夜漓思考着二人的未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起身。 或许,让鹤青重回天庭,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为了自己与他一世白头的心愿,隐瞒实情,是不是太自私了,他日若鹤青知道了,会不会恨她。 夜漓千思万绪,柔肠百转,竟落下泪来。 “这么晚了怎么不睡?”长廊一侧,鹤青的声音响起,夜漓瞧着他憔悴的病容,禁不住伸手抚摸他的脸庞,又一把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怎么了?”鹤青亲昵抚发,贴近她。 “我怕我又要失去你了。”夜漓哭着说。 “怎么会呢?”鹤青顿了顿,兴许是不明白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倒也并未深究,只笑道:“你又胡思乱想了。” 夜漓松开鹤青,定定地看着他:“你要记得,对我来说,你比这世间的一切都更珍贵。”眼泪从脸颊滑落,她抽泣得更厉害了,哽咽的话都说不出来,鹤青也红了眼,一脸心疼,不知要如何安慰,只能不断抹去她脸上的眼泪。 正在情动之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响动,似乎是有人倒在门口。 鹤青与夜漓这才收敛情绪,走过去一瞧,只见一个人面朝下趴在地上,他们只当是附近流民,扶起来一看,居然是石莹,或许是为了掩藏身份,她换下那身水绿色裙,穿着粗布衣服,都认不出来了,也是有些狼狈,看来寻药之旅艰难,一路吃了不少苦头。 他们忙将她扶进屋内,石莹将一个木匣塞到夜漓手上,又意义不明地捏了捏她的手,就晕了过去。 打开匣子一看,只见一株灵草躺在其中,三枚叶片呈碧色,茎秆纤细如青玉雕琢,灵气氤氲,似有清辉环绕,叶心凝着些许露珠,即便被摘下,依旧可以吸收日月天地之精华。 是聚灵草!夜漓喜出望外,鹤青有救了! 竹七一连陪了石莹几日,守在床头寸步不离,喂水熬药,不敢有一刻松懈,鹤青也闭关两日,在房中以聚灵草入药,解身上的蛊毒。 这天,夜漓却撞见了一位不速之客,北岐公主华莎。 “你大哥都死了,不回去奔丧,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刚碰面,夜漓就开口冲了她一句,专挑那戳心窝子的说。 当然,夜漓知道她不在乎,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很爽就是了。 “华莎”眉峰上挑,勾起的嘴角流露着不屑,眼神中却充满了疯狂:“你真以为那破草能救得了他?”她也是一句话,就让夜漓变了脸。 “什么意思?”夜漓阴沉地说道:“虽不知你是如何逃下界的,但你也不希望鹤青回到天庭,是吧,苡安。” 夜漓直接了当戳穿了她的身份,言语间,目光还有意无意地往她脖子上露出的文字咒扫。 “没错,所以我才想救他,”苡安说:“也只有我,才能救他。” “你要怎么救他?”夜漓冷冷地看着她。 “换血。” “什么?” “他现在只是一介凡人之躯,蛊毒在他身上已有十年之久,完全拔除,你真觉得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所以呢?” “天神院的禁书区,你去过吧?”经年累月,苡安似乎对她越来越多了解了:“其中收录的巫族秘药医典残卷中有以换血给中毒之人解读的方法。” “骨生花前世就有以血浴驻颜的习惯,今次夺舍转生,也改不掉这癖好,皇宫血池就是最好的场所。”苡安漫不经心地说。 “你还真是恶毒,”夜漓抬眼斜视:“一旦如此,鹤青便再难回天界,即便脱胎换骨,再造重塑,也难赎自身罪孽...” “这不正是你我所想?那破地方规矩那么多,不回去也好。”苡安笑得分外凉薄。 “所以是你?”夜漓试探地问道。 “什么是我?”苡安不明所以,神色看上去不像是装的。 “没什么。”夜漓一直怀疑天庭有人不想鹤青回去,故意封锁消息,不然单凭此地之动静,岂会不察?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苡安,也是,她虽是北溟仙族族长之女,也不能有这么大能耐。 那还会有谁? 夜漓能想到的,一是鹤青的兄长广成君元昊,另一个,是他的师父永晟帝君,不过二人显然目的不同,广成君大约是不想这个威望远超自己的弟弟回来和他争储君之位,永晟帝君或许是为了满足徒弟心愿。 说起来,她至今不知鹤青究竟为何流落凡间。 他没有前世的记忆,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便与苡安下凡的方式不同,是真真正正过了落尘关谪仙门转世托生了的。 “你不知他为什么下凡?”苡安故意做出夸张的吃惊的表情,显得夜漓极其无知,愚不可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得知你的死讯之后,他便疯了,竟孤身闯入魔界,跳下往生崖去寻你...” “什么?”夜漓只感到自己的心猛烈撞击着胸膛,揪心的疼蔓延至全身。 跳下往生崖?鹤青他是... 疯了,苡安说得没错,他疯了,即便是上神修为,也决无法抵挡往生崖的熔岩侵蚀。 那可是死生转换之地,一旦落入,几乎是必死无疑。 夜漓想到鹤青腿上坑坑洼洼的伤,凹凸不平,满是褶皱,就像是... 就像是烧伤留下的疤痕。 原来是这样!夜漓又惊讶又心痛。 “他被救上来之时,浑身重度灼伤,奄奄一息,元神破损,差点就一命呜呼了,天庭全力施救,药王鼎,老君炉什么宝贝都拿出来了,仙株神草如流水般往里送,日夜不停,永晟帝君甚至不惜耗损自身修为为他疗伤,稳住他的命脉,一连十多日,整个天宫乱做一团,好不容易把他救醒,可他一言不发,心如死灰,冷漠疏离,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天帝天后见他整天沉浸在悲痛之中,求生意志薄弱,日日来武神宫探视劝解,却是毫无用处,就在他们绝望之际,鹤青忽然恢复如常,他们以为自己儿子终于想通了,却得知他去了冥界...” “可不可笑,”苡安笑得花枝乱颤:“他居然想在冥界万千鬼魂中找到你...” 只有夜漓清楚,鹤青其实是想到他捡的引魂珠或许能救她,这才冒险去的冥界。 真的很难想象,他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将引魂珠交给洛梓弈的。 “然后呢?”夜漓收敛心神,不露声色,但发红的眼眶却早已将她出卖。 “谁都不知道他去冥界干嘛了?又是如何跨越那道身死之门的,反正回来之后,他就辞去神职,自请下凡了。” “昔护天界,历万载烽烟,幸赖天恩,未致大失。然近观己身,德薄能鲜,实难再承此重任。面对魔族,更难以异类视之,一念萦私,恐他日临阵疏虞,迟兵机于瞬息,万死难赎。” “然臣心已付,私以为魔族并不好杀伐,更不欲颠覆六界,往日锐志消磨殆尽,手中长剑时觉千斤。如此昏聩,实难担武神之职,自愿下凡入轮回苦海,历生老病死之劫,臣鹤青稽首,叩请天帝解臣天职,赎前愆以谢苍生,伏惟恩准!” 苡安模仿鹤青的口吻,慷慨激昂,神色动作却充满了嘲讽。 “他因你的死,辞去武神之位,甘愿下凡自苦,凭什么?你觉得你配吗?!”苡安抬高声量,板着脸,像是一个突然炸毛的猫。 “批着别人的皮,不难受么?”夜漓不答,反而出言讥讽。 苡安心头火起,恼怒更盛,倒不是因为夜漓的话,而是因为她竟然从她眼中看到一丝怜悯。 夜漓只是觉得苡安身为天界仙子,仙族大家之后,居然为了爱情,把自己搞到这步境地。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之时,忽然听到鹤青房中传来动静,便没了掐架的心情。 苡安踹开房门,只见鹤青痛苦地倒在地上,蜷缩在一起,苡安正要上前,却被夜漓一把拉住。 “干什么?!”苡安甩开她。 “那不是鹤青,”夜漓的声音中透着无望:“是草鬼婆。” 怎么回事?不是说聚灵草能解蛊毒吗? 话音刚落,躺在地上的“鹤青”忽然站起身,如鬼魅般出现在苡安身后,反手扼住她的脖子。 夜漓稍一动作,便被“鹤青”喝止:“别动。” 他狞笑道:“如果不想她脑袋搬家的话。” 现在的鹤青应该不是苡安的对手,即便再加上草鬼之力,也并非不可一战,但她却一点也不反抗,任由“鹤青”挟持。 夜漓无奈,绕着草鬼婆缓慢踱步,一边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边伺机出手。 “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她问。 “你还不知道吧?他没有用聚灵草,而是将它给了那个凡人皇帝。”说罢,“鹤青”忽然表情一滞,手上的劲松了松。 他弓着背,面露痛苦,指节攥得发白,皮肤下有蛊虫蠕动的痕迹,喉间发出痛苦的低吼,这一路以来鹤青的身体早已伤痕累累,现在的他完全是在凭借毅力在挣扎。 “夜漓,对,对不起。”尽管鹤青眼白上诡异的青黑尚未褪去,但夜漓知道他回来了。 “西虞为邪祟所扰,朝堂不稳,太子年幼,身边的亲人死的死,疯的疯,若不把皇帝救回来,西虞国将不国,我不想看到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生灵涂炭。”鹤青艰难地说。 “那你呢?!”夜漓带着哭腔说。 “你是不是忘了我对你说的...” “对你来说,我比世间的一切都珍贵,”鹤青的脸上浮现出无限温柔:“夜漓,谢谢你,对不起,不能与你相守到白头,会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 “别说了!”夜漓泪流满面:“别说了...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瞬间,一个不好的念头划过脑海,正是苡安说的换血大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夜漓,杀了我,不要,让我为祸人间,若来世还能...” 忽然,鹤青的身躯再次猛烈抖动了一下,仿佛有人朝他的胸口重击一拳,右眼上再次出现蛊虫触脚般的黑纹。 “鹤青,鹤青!”夜漓呼喊,鹤青的意识却再没能回来。 再次被草鬼控制的鹤青抓住夜漓的破绽,一掌将她击退,夜漓抵在墙上,口吐鲜血。 “怎么了?”隔壁听到动静的竹七终于赶来。 “这是...”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鹤青。 夜漓左手结印,右手捻了个决,回想当初,她羡慕鹤青可以不念出咒语便能施法,现在她也能做到,草鬼瞬间被制服,顿时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石...时英怎么样了?”夜漓急问。 “她,她的伤势应该是稳定下来了,只是还没想过来。”竹七说。 “没时间了,你带她走,现在就出发,带上国师,去锁妖塔。” 竹七见夜漓神情严肃,不敢多问,立刻点头:“好。” “竹七!”夜漓忍不住叫住他,又嘱咐了一句:“若是十日后我没有来找你们,你们或是进锁妖塔,或是找别的地方藏身,一定要躲好。” “我知道了。”竹七没有回头,背对着夜漓说。 待他走后,夜漓转身看向苡安,从身后拔出錾月刀,抛向空中,步步逼近。 “你,你要干什么?”苡安莫名其妙,不知为何夜漓忽然将矛头指向她。 “是时候滚回你该去的地方了。”夜漓说。 苡安瞬间明白过来。 “你以为把天兵天将招来,你会安然无恙?!”苡安一边后退,一边大喊:“我告诉你了,要救鹤青,有别的办法。” 夜漓只当没听见,錾月在她身边环绕,正蠢蠢欲动。 “给你一个机会,亮法器吧。”夜漓说。 “他们若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苡安仍试图回避,声嘶力竭道。 “那就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夜漓冷冷地说。 喜欢云梦神泽请大家收藏:()云梦神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