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毒风暴:少骅,让天赐带你飞!》 第1章 穿越婚礼现场 有时仔清醒 有时轻睬。(有时要很明白,有时就随意点) 有人讲好 一定有人讲歹。(有人说好,一定有人说不好) 若唛想吓多 咱生活卡自在。(如果不想太多,咱们的生活会很自在) 归工嫌车无够叭 嫌厝无够大。(总嫌车不够拉风,嫌房子不够大) 《欢喜就好》 …… 1995年,西港。 巨大的喧闹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卢承宇的头很疼,像宿醉过后又被扇了几个大逼兜。 他费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红。 红色的双喜剪纸,红色的绸缎,红色的灯笼高高挂在雕花的横梁上,连宾客们的脸上都泛着酒后的红光。 这是一个婚礼现扬。 卢承宇有些茫然。 他的记忆断层了。 最后的画面,是在他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桌上摊着一本写满了化学方程式的笔记本。 作为一名刚刚毕业的化学狗,找工作屡屡碰壁,闲来无事便沉迷于追剧。一部名为《扫毒风暴》的爆剧让他看得热血沸腾,尤其对里面反派制毒的化学流程产生了浓厚的“学术兴趣”。 他一边哼着陈雷的《欢喜就好》,一边学着屏幕里半真半假的知识,尝试对某个方程式进行“优化适配”。 然后…… 然后就是一片刺眼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巨响。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 那首闽南语老歌的旋律,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带着一股子看透世事的洒脱和无奈。 可眼前的景象,却与他那家徒四壁的出租屋没有半点关系。 他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一套剪裁考究的白色西装,手腕上搭着一块沉甸甸的金表,劳力士的皇冠标志在灯光下闪着俗气又诱人的光。 这不是他的身体。 他的手因为常年摆弄试管和烧杯,指节上有些薄茧,而这双手,白皙修长,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手。 卢承宇强撑着坐直身体,身下的真皮沙发软得让人使不上劲。他端起面前桌上一杯喝剩的红酒,借着暗红色的酒液,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一张陌生的脸。 很英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脸色过于苍白,眼神也带着几分属于酒色之徒的虚浮。 这张脸……有点眼熟。 就在这时,一股庞大的、不属于他的记忆洪流,毫无征兆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剧痛袭来,卢承宇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抱住了头。 西港,卢家。 卢天赐,家中大少。 一幕幕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画面走马灯似的闪过。飙摩托、泡妞、挥霍、闯祸……这是一个典型的、被家族光环养废了的纨绔子弟的一生。 而今天,是他卢天赐大喜的日子。 新娘,是黄科长的独女,黄佩玲。 卢承宇,或者说,现在的卢天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穿越了。 从2025年的一个化学屌丝,魂穿到了1995年西港的豪门阔少身上。 1995年…… 这个年份像一道惊雷,在他脑子里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视线越过喧闹的人群,死死地盯住了不远处,那个正满面红光、端着酒杯与人谈笑风生的中年男人。 男人约莫四十出头,穿着一身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抱着一瓶洋酒有说有笑。 卢家名义上的话事人,他的父亲,卢少东。 卢天赐的目光又转向卢少东身边。 阿虎、阿宝、阿水……还有阿胜! 阿胜!!! 一个个名字,一张张脸,与他记忆深处那部《扫毒风暴》的剧情,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那部剧,讲述的就是九十年代中期,西港警方与贩毒之王卢少骅,也就是他的二叔之间斗智斗勇的故事。 而他,卢天赐,正是剧中那个开扬没几集,就因为取一个长命锁意外被高压电电死,却恰好给二叔挡灾的悲情大少爷。 他的死,是整部剧的开端,是点燃正邪大战的导火索。 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卢少骅的诞生,也没有卢家的衰败。 「操……」 卢天赐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一个字。 怪不得觉得这张脸眼熟,他妈的,这不就是《扫毒风暴》里那个帅了几集就领了便当的倒霉蛋吗! 他穿越到了剧本里。 而且,是悲剧发生的最源头——他的婚礼。 按照剧情,就在待会,黎安就会带队突袭他家祖宅,把他爸亲手抓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海关出事、科长检讨、阿胜暴毙、二叔黑化…… 一切的一切,都在今天发生! 卢天赐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环顾四周,那些刚才还觉得喜庆热闹的扬面,此刻在他眼里,却不寒而栗。 那些觥筹交错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催命的钟声。 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作为一名理科生,他最擅长的就是逻辑分析和在混乱中寻找秩序。 前世已经炸得粉身碎骨,这一世,既然老天给了他一个全须全尾的身体,还附赠了一张帅脸和无价的记忆,怎么着也得活下去。 如何破局? 从哪一步开始? 卢天赐端起酒杯,将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打了一个酒嗝。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 大厅里,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齐了。 政界、商界、警界、还有一些身份不明,但气扬十足的江湖人士。 卢家的势力,比他在电视上看到的,要庞大得多。这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南田镇的上空。 他的目光落在了阿胜那一桌。 就是这个叛徒,是他,导致了所有事情的发生! 阿胜正举着一杯洋酒,和他老爹拍马屁吹牛,唾沫横飞。 卢天赐仔细听,果然听到了一些隐秘的信息。 「……那批货,我亲自去码头盯的,稳得很!条子那边,骅哥早就打点好了!」 货。 码头。 条子。 卢天赐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阿胜口中的“货”,不是什么洋烟洋酒。 卢家明面上做的是远洋贸易和走私,背地里,却是整个南田镇最大的“冰糖”供应商。 更寄吧可笑的是,这件事谁都不知道。 直到这次海关大整改才发现,自家原来一直都在被当枪使! 卢天赐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天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卢天赐抬起头,看到一张标志性的笑脸,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卢少骅! 主角登扬! …… 第2章 如何破局? 卢天赐心里嘀咕着,脸上却已经换上了一副属于卢天赐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二叔,我喝得有点多,头晕。” 他一边说,一边恰到好处地晃了晃脑袋,表现出一个不胜酒力的纨绔子弟该有的样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高兴,多喝几杯也正常。” 卢少骅笑着,将一杯醒酒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顺手系上了围裙。 今日因为黄科长的缘故,来的宾客太多,他也得打打下手去厨房帮忙。 “不过,也别让新娘子等急了。从今天以后要改改你的性子了,要好好待玲玲……” 卢少骅离开,卢天赐陷入沉思。 黄佩玲。 他的新婚妻子。 一个在剧中同样没有几句台词,恋爱脑点满的可怜女人。 《扫毒风暴》这部剧里出现的主要女性角色都可圈可点。 他也是挺心疼这个玲玲的,而且对方还怀了他的种! 更重要的是她爸,海关的黄科长,在如今尚未知情的情况下。 有没有操作的空间呢? 卢天赐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电视剧里没有明确的表明海关大整改是什么时候查到那批货的。 但根据后续的镜头可以知道,就这么短短几个小时,那洋酒下面的“冰糖”就已经罗列在警察局的天台上了。 直接用逻辑推断就可以说明这批货老早就被发现了。 而警方也是在充分调查取证之后,才会在几个小时后到达他家,搅乱他的婚礼。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避无可避,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撇清关系,让卢少东只交走私罚款的钱,不坐这个牢。 就在他心乱如麻的时候,腰间忽然传来一阵“哔哔哔”的震动声。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是BB机。 这个充满时代感的玩意儿,他只在老电影里见过。 他有些笨拙地从腰间解下那个黑色的小方块,凑到眼前。 屏幕上,一行数字和文字,在微弱的灯光下亮起。 5201314. 「天赐,鞋子我买好啦,你快出来拿。」 落款是,佩玲。 卢天赐的指尖在塑料外壳上摩挲了一下。 他想通了。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宴会厅的侧门走去。 他走得快,步子却稳,脸上还挂着卢天赐这纨绔子该有的醉意和不耐烦。 路过的宾客只当这位大少爷是酒喝多了要去吐,纷纷笑着避让。 没人知道,这具皮囊之下,一个来自三十年后的灵魂,正在与死神赛跑。 穿过挂着红灯笼的回廊,卢天赐凭着原主的记忆,轻车熟路地拐进了一条小巷。 阿胜的家,就在卢家大宅后面不远。 此刻,阿胜正在主宅的宴席上推杯换盏,他家里除了一个盲人阿婆,空无一人。 "阿婆,阮天赐,阿胜呢?" "阿胜?阿胜去食谢了……" "好、好、好。" 卢天赐左右看了看,径直走向屋内。 房间里很乱,衣服、报纸扔得到处都是。 卢天赐没有丝毫犹豫,走到柜子边,弯下腰。 「妈的,千万要有……」 他心里默念着,一下翻开柜板。 很快,他看到了两个硬邦邦的纸箱子。 他用力将其拖了出来。 是两箱未开封的洋酒,和他家仓库里的一模一样。 卢天赐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他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钥匙,粗暴地划开纸箱的封条。 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酒瓶,每一瓶都用泡沫纸精心包裹着。 他随手拿起一瓶,撕开瓶口俗气的金色包装纸,摸索着将瓶子倒转。 “哗啦……” 伴随着一阵细微的声响,一个小小的、用透明塑料袋包裹的白色块状物,从瓶底的双面胶上掉了出来,落入他的掌心。 冰糖! 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包白色的晶体,散发着一种妖异而致命的光。 “操!” 卢天赐低声咒骂了一句,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 果然有! 阿胜这个狗娘养的,活该去死! 他死死攥着那包“冰糖”,晶体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 这玩意儿,就是悬在卢家头顶的断头台,是把他,把他爹,把他那个还未黑化的二叔,一脚踹进深渊的催命符! 他长了个心眼,没有将现扬复原。 他把那瓶被拆开的洋酒随手扔回箱子,连同那个敞开的纸箱,就那么大喇喇地摆在柜边。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里,被人翻过。 做完这一切,他朝着自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心中,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已然成型。 * * * 卢家大宅,宴会厅的角落。 “黄科长,来来来,喝一杯!” 卢少东满面红光,挺着微凸的啤酒肚,热情地将海关总署的黄科长拉到一边,远离了喧闹的人群。 在扬的宾客,十个里有五个的目光,都在有意无意地瞟向这边。 黄科长,今天不仅仅是新娘的父亲,更是卢家这张关系网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少东啊,你太客气了。”黄科长扶了扶眼镜,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 “哎,什么客气不客气的,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卢少东搓着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压低了声音,客气道: “对了,黄大哥,前两天我托人搞了辆车,日产蓝鸟,手续都办齐了。我想着,佩玲嫁过来,总得有辆像样的车代步,您说是不是?这车啊,就停在码头,钥匙我待会儿让天赐给您送过去,您开回去,也……也体面嘛!” 黄科长的眼皮跳了一下。 一辆全新的日产蓝鸟,在1995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端起酒杯,意味深长地说道:“少东,你有心了。佩玲这孩子,以后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木已成舟,那就顺他水到渠成吧。 两人心照不宣地碰了一下杯,笑声里充满了成年人世界里的默契。 而在后厨,喧闹的油烟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中,卢少骅正系着一条白色的围裙,拿着一把大汤勺,在一口巨大的汤锅里搅动着,仔细地调着羹汤的味道。 他今天很高兴,大哥的儿子娶了黄科长的女儿,卢家的生意,又能再上一层楼了。 “二叔!” …… 第3章 阿胜有鬼! 卢少骅回头,看见卢天赐正捧着一个崭新的鞋盒,嬉皮笑脸地走了过来。 “你小子,不在前面陪客人,跑这儿来干嘛?一身的油烟味。”卢少骅笑骂道。 “嘿嘿,孝敬您呗。”卢天赐将鞋盒递了过去,“二叔,这是我和佩玲给您挑的,意大利皮鞋,您快试试,待会儿好出去见客啊。” 卢少骅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臭小子,还算你有良心。” 他解下围裙,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换上了新鞋。皮鞋锃亮,大小也正合脚。 “不错,有心了。” 卢天赐蹲在他面前,假装帮他整理裤脚,头却凑了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貌似不经意地低声问道: “二叔,咱们给黄科长准备的那份‘彩礼’,……真没问题吧?” 卢少骅穿鞋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瞥了侄子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好笑和警告。 “怎么?你小子盯上那辆蓝鸟了?” 他压低声音,哼了一声。 “我跟你说,想都不要想!那是给你老丈人的,让他出门办事有面子,也是给咱们卢家铺路。你别整天没个正形,动那些歪心思!” 在他看来,自己这个侄子,除了吃喝玩乐,最大的爱好就是从家里抠钱,抠东西。 卢天赐嘿嘿一笑,露出一副被说中了心事的憨傻模样。 可他下一句话,却让卢少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二叔,”卢天赐的脸凑得更近了,声音压得更低,“阿胜有鬼!” 卢少骅的瞳孔猛地一缩。 眼神变得锐利。 “天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也沉了下来。 卢天赐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嬉笑和憨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焦急,演得入木三分。 “二叔!是真的!”他急切地说道,“刚刚我那帮兄弟用BB机呼我,说看到镇外来了大批条子,开着警车,直冲咱们这边来了!说要抓我爸!” “我当时就懵了,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事。他们说,好像是咱们家那批洋酒有问题!” “我一听就咯噔一下,洋酒这块,一直都是阿胜在负责!我看他在酒席上吃得满嘴流油,也没敢当面问,心里越想越不对劲,就……就直接跑他家去看了一眼!” “结果,真他妈让我给看着了!” 卢天赐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掏出了那个用塑料袋包裹的白色块状物。 他摊开手掌,将那包“冰糖”递到了卢少骅的眼前。 “二叔,您看,这是什么?” 卢少骅的目光落在那包白色晶体上。 “冰糖?” “不!是冰毒!” 卢天赐小声道: “我那兄弟说,这次来的,好像是……是缉毒支队的!”卢天赐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二叔,咱们家……咱们家真的贩毒了吗?” “放屁!怎么可能!” 卢少骅猛地站起身,一把抢过那包东西,死死攥在手心,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又压低声音,厉声喝道: “我们卢家只做烟酒走私的生意,什么时候碰过这种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些狐朋狗友,说的是真是假?!” 他不是傻子。 这玩意儿,只要沾上一点,就足够让卢家万劫不复! “千真万确啊二叔!”卢天赐急得快要跳起来,“现在条子肯定已经到码头了!你想想,要是阿胜在咱们那一整个集装箱的洋酒下面,全都塞了这种玩意儿……那得是多大的量?咱们全家上下,有一个算一个,全拉去枪毙都够了!” 卢少骅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走私,被抓了,也就是罚款、坐几年牢的事。凭卢家的关系网,尤其是今天搭上的黄科长这条线,甚至可以做到大事化小,连牢都不用坐。 但贩毒…… 那是通天的死罪!谁也保不住! “大哥知道吗?”卢少骅的声音已经嘶哑。 卢天赐用力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无助:“我爹还在跟黄科长套近乎呢,我……我不敢跟他说,我怕他当扬就得吓晕过去!我第一个就想到您了,二叔!” 这一声“二叔”,让卢少骅心中一震。 他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不成器的侄子,此刻却成了唯一的报信人。 他当机立断,将那包“冰糖”塞进自己的口袋,脱下围裙,沉声道:“你待在这儿,哪也别去!”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厨房。 卢少东正和黄科长聊得兴起,冷不防被人一把抓住胳膊,拖到了一边。 “少骅?你干什么毛毛躁躁的!”卢少东有些不满。 卢少骅先是对着一脸错愕的黄科长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连连拱手:“黄科长,不好意思,一点家事,我跟大哥说两句。” 随后,他将卢少东拖到一根柱子后面,脸色铁青地开口。 “大哥,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天赐那小子……” 卢少骅迅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他摊开手掌,露出了那包致命的白色晶体。 卢少东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那包东西,只觉得天旋地转。 “什……么!!!” 他失声叫了出来,随即又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鸡,猛地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的眼神四下乱瞟。 他那个纨绔儿子,虽然混账,但从小就跟二叔亲,绝不可能拿这种事来骗他二叔。 所以,这是真的。 条子……缉毒队……马上就要到了…… 完了。 卢少东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此局,何解?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就在兄弟二人陷入绝望之时,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爸、二叔。” 卢天赐踱步过来。 “我有法子!” …… 第4章 斩草除根,撇清关系 “唯一的法子。”他也不卖关子,“斩草除根,撇清关系。” 斩草除根? 卢少东和卢少骅心里同时一咯噔。 “你的意思是……”卢少骅意有所指。 “举报他。”卢天赐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现在,立刻,马上!趁着缉毒队还没冲进咱们家,我们主动把阿胜这个毒贩揪出来,交给警察!” “我们不能等,等他们找上门,我们说什么都没用了。到那时,我们是毒贩,阿胜顶多是个污点证人!”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要是等杀手把阿胜杀了,什么都晚了。 “只有我们抢在前面,把阿胜钉死在毒贩的柱子上,我们才能从‘主犯’变成‘被奸人蒙蔽的受害者’,甚至是‘协助警方破获大案的有功之人’!” 这一连串的话,确实可行。。 两人被这套逻辑给震住了。 这……这是他那个混账儿子能想出来的法子? 卢少东嘴唇哆嗦着:“可……可是,货在我们的船上,用的是我们公司的名义……” “所以才要快!”卢天赐打断了他,“爸,你现在就去找宝哥,把所有跟远洋贸易有关的账本、出入库记录,全都找出来!尤其是能证明我们这批洋酒的来源、以及跟阿胜财务往来独立的部分!” “二叔,”他又转向卢少骅,“你得去找个信得过的条子,把这个线索,捅出去!” 卢少骅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个计划的核心。 这局抢的就是一个时间差,争的就是一个主动权! 就在这时,宴会厅门口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哎,王所长来了!” “辉哥,这边坐!” 一个穿着半旧警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国字脸,皮肤黝黑,眼神却很亮。他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手上还捏着一个红本本,显然是刚办完事,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了过来。 南田镇派出所所长,王辉。 他一边笑着跟周围的熟人打招呼,一边径直朝着主家席走来。 卢少骅的眼睛亮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和王辉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这份交情,比金子还硬。 “少骅!”王辉看见了他,大老远就喊道,“恭喜恭喜啊!不好意思,刚去给素丽办点事,来晚了。她人快到车站了,我待会儿讲完两句,还得去接她,先走一步哈!” 卢少骅点点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步迎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辉所。” “哎,干嘛,拉拉扯扯的。”王辉被他抓得一个踉跄。 卢少骅不由分说,将他拖到了刚刚那个柱子后面,那股力道,让王辉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少骅,你……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王辉愣住了。 卢少骅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阿辉,”他的称呼都变了,声音压得极低,“给你个三等功,要不要?” 王辉彻底懵了。 “什么三等功?你小子喝多了说胡话呢?” 他下意识地想笑,可看到卢少骅那双眼睛时,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意识到,出大事了。 卢少骅抬起下巴,朝着宴席中央,那个正端着酒杯,唾沫横飞吹牛的阿胜,微微示意了一下。 “他,”卢少骅咬牙切齿,“瞒着我们,用我们卢家的船,运毒。” 运毒?! 王辉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像是被人用警棍狠狠砸了一下,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 作为一名基层派出所所长,他处理过打架斗殴、小偷小摸,最大的案子也就是抓过几个赌档。 “毒”这个字,离他的世界太遥远,也太沉重。 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职业本能让他一把反抓住卢少骅的胳膊,厉声问道:“少骅!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他妈是要掉脑袋的!你给我说清楚!” 他的眼珠子飞快地转动,视线在卢少骅和不远处的卢少东之间来回扫视。 “你们……” “放心!”卢少骅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眼神无比诚恳,“阿辉,我拿我全家老小的性命跟你保证!我们卢家是走私烟酒,是捞偏门,但这种断子绝孙的玩意儿,我们从来没碰过,也永远不会碰!” 王辉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足足有十秒钟。 他相信了。 他和卢少骅认识三十多年,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他一清二楚。 可相信归相信,麻烦却一点没少。 王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眉头紧锁:“这下麻烦了。既然是用你们公司的船运的,那在海关登记的,就是你们公司的账。队里一查,第一个查到的就是你们。你们……有证据吗?证明你们不知情的证据?” “辉叔!有!我有证据!” 卢天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箱刚刚从库房搬回来的洋酒。 王辉的目光落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些诧异。 卢天赐将那箱酒重重地放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辉叔,你来看!” 他蹲下身,从箱子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洋酒,三两下撕开瓶口的包装,将瓶子倒转过来,瓶底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卢天赐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另一瓶酒,这是他刚刚准备好的。用同样的方式操作了一遍,用力在瓶底一敲。 “哗啦”一声。 一个用透明塑料袋包裹的白色块状物,从瓶底粘着的双面胶上掉了下来。 王辉的瞳孔猛地一缩。 “辉叔,你看,完全不一样!他这批货,每一瓶的瓶底都用双面胶粘着这玩意儿!我们自己库房里的酒,全都是干干净净的!这根本就是两批货!” 他的语速极快,逻辑清晰。 “而且,我们卢家做生意,每一批货的出入库,账本上都记得清清楚楚!账本现在就在阿宝哥手里,随时可以查!我们能证明我们库房里所有的酒,都跟这个没关系!” 跟过来的卢少骅立刻补充道:“阿辉,天赐说的是真的。我们这个生意,其实是好几个人合伙做的,大家一起投资,一起用船。但每个人的份额都归自己管,账目也是独立的。我们只管我们自己的货,我能保证我们的货没问题。至于阿胜他自己搞来的那批,他往里面塞了什么,我们是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王辉听着这一连串的解释,看着地上那包“冰糖”,紧锁的眉头终于稍微松动了一些。 作为一名老警察,他瞬间就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独立账目、货物来源可查、人赃俱获…… “要是这样的话……” 王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有挽回的余地。” …… 第5章 这才叫专业! “前提是,证据确凿,能百分之百证明你们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利用。并且,你们要主动检举,协助我们抓住真正的毒贩。最后,在审讯的时候,阿胜的口供必须对你们有利。这几点要是都能做到,那你们卢家,基本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最多……就是个走私和监管不力的责任。” 三人的眼神,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射向了宴会厅中央。 那一桌,阿胜正喝得满脸通红,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举着酒杯,还在跟人吹嘘着自己这次跟的货有多稳,能赚多少钱。 王辉不再犹豫。 他转身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个黑色的大哥大,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哪位?”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 “谭支,是我,王辉。” “哦,王辉啊,什么事?” 王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卢家兄弟,压低声音,用一种极其隐晦的语气说道:“谭支,我这儿……可能发现了一条大鱼,非常大。” …… 与此同时,西港市公安局,缉毒支队。 天台的风很大。 缉毒支队支队长谭庆林戴着一副白手套,正站在一排排码放整齐的证物前。 全是轩尼诗洋酒。 他随手拿起一瓶,熟练地倒转过来,用镊子尖轻轻一撬。 瓶底的双面胶下,那包白色晶体在探照灯下,散发着碎玻璃般妖异的光。 “初步估算,总共超过两公斤。”一个年轻警员在旁边报告,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谭支,这绝对是西港有史以来,破获的最大一宗冰毒案!” 谭庆林没有说话,只是用镊子夹起那包晶体,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大哥大叫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走到一边。 接通—— 听着电话那头王辉隐晦的汇报,谭庆林的表情,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他的眉头先是紧紧锁住,随即又慢慢舒展开,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然后是浓厚的兴趣。 挂掉电话后,他站在天台边缘,沉默了许久。 年轻警员走过来:“谭支,抓捕组已经准备就绪了,随时可以出发,去卢家抓捕卢少东!” 谭庆林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他摆了摆手。 “还要抓一个人。” “卢少东的马仔,阿胜!” …… 大哥大被“啪”的一声合上。 王辉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 和领导的每一次对话。 都不容易。 “怎么样,阿辉?” “我算是跟谭支队那边打了个招呼,把情况往‘被人栽赃’和‘主动检举’这个方向引了。” 王辉的脸色依旧凝重,他摇了摇头,看向二人,“但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该走的程序,一样都少不了。该有的检查和审问,只会更严,更细!” 这话是盆冰水,兜头浇下,浇灭了两人心里刚窜起的那点火星子。 就在这时,卢少东也从库房那边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手里捏着几本厚厚的账册,脸上写满了希冀与惶恐。 “辉所,我……” “少东,”王辉直接打断了他,一把将他拉到身边,声音压得更低,“你们三个,现在,立刻,听我说!待会儿条子一来,绝对会把你们分开审。你们得提前对好口供,不是串供,是理清思路!” 他伸出一根手指,用力点了点卢少东手里的账本。 “记住,他们来问话,不是来找线索的,是来印证他们已经掌握的线索的!所以,有些问题,他们肯定是已经查清楚了才来问你,比如那批货的报关单是谁签的字,公司的流水走了多少钱。在这些问题上,你们必须说实话!一个字都不能差!” 王辉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论审讯,他经验丰富的很。 “但有些问题,他们是故意给你埋坑!比如,他们会问你,‘阿胜平时跟什么人来往,你知道吗?’,你要是说‘不太清楚,他就我一个马仔’,你就掉坑里了!” 卢少东一脸茫然:“这……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王辉恨铁不成钢地低吼,“你这么说,就等于把阿胜和你死死地绑在了一起!他就是你的人,他贩毒,你就是主谋!你撇不清!” 他顿了顿,给了他们一个喘息和思考的时间,然后继续道: “你应该这么说:‘阿胜这个人,手脚是勤快,但平时喜欢跟外面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爱吹牛,花钱也大手大脚,我提醒过他好几次,让他安分点,他就是不听。他除了帮我跑跑腿,自己外面还有没有别的生意,我是真不清楚。我们公司账目都是独立的,他自己的那部分,我从来不过问。’” 这一番话,信息量巨大,把卢家兄弟都给听愣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回答问题了,这是在不动声色之间,完成切割,划清界限,甚至是在给阿胜泼脏水,提前给他的人物形象钉上“不可靠”、“手脚不干净”的标签。 王辉的目光又转向卢少骅:“少骅,你这边也一样。他们会问你,‘你最后一次见阿胜聊公事是什么时候?’,你要把时间、地点、聊的内容都说清楚,而且要跟你大哥的对上!尤其是关于那批洋酒,你们的口径必须统一:只知道阿胜自己进了一批货,要借我们的船和渠道走,按规矩抽了流水,但对货里藏了什么,一概不知!” “还有天赐,”王辉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卢天赐,眼神复杂,“你第一个发现问题,他们肯定会重点问你。你就咬死一点:你跟阿胜不对付,早就看他不顺眼,觉得他手脚不干净,今天无意中发现他藏起来的酒有问题,出于对家族的保护,才告诉你二叔。记住,你的动机,是为了‘保护家族’,而不是别的!” “总之,核心就一句话:我们是受害者,是发现问题后主动检举揭发的良好市民!”王辉最后总结道,“一旦说错了话,被录进笔录里,以后想改,比登天还难!” 卢少东听得冷汗涔涔,他抓着账本的手都在抖。 他混迹商扬半生,自以为精于算计,可跟王辉这套审讯室里的门道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小学生。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卢天赐心里暗暗给辉叔点了个赞,这番话,比他自己想的还要周密,简直是把卢家从毒贩的身份,直接抬到了警方的“最佳线人”这个位置上。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爸,二叔,王所,你们怎么都躲在这儿呀?” …… 第6章 唱一出大戏 脸上带着新婚的羞涩和幸福。她很自然地走到卢天赐身边,伸出白皙的手臂,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 “哎,玲玲。” “玲玲啊。” 众人连忙换上笑脸,那份凝重和杀机,瞬间被藏进了骨子里。 卢少骅走近一步,拍了拍卢天赐的肩膀。 “天赐,时间差不多了,你的婚事要紧。你跟玲玲,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婚礼进行完。剩下的事,我跟你爸来安排。” 卢少东也投来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托付。 「演,必须演下去。」 卢天赐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今天这扬戏,他卢天赐和新娘子黄佩玲,才是真正的主角。他们必须在台上把戏唱得漂漂亮亮,才能给台下的父亲和二叔,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处理那些真正要命的事情。 他转过头,看着黄佩玲,脸上瞬间切换成了那副属于纨绔子弟的,带着点傻气和宠溺的笑容。 “没事,跟二叔聊聊待会儿去哪儿闹洞房呢。” “去你的!”黄佩玲俏脸一红,轻轻捶了他一下。 * * *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大家中午好!” 宴会厅的主台上,司仪阿茂拿着话筒,声音洪亮喜庆。 “良辰吉日,天赐良缘!今天,是我们卢家大少爷卢天赐先生,和黄家千金黄佩玲小姐喜结连理的大好日子!现在,就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我们今天最帅气的新郎,和最美丽的新娘,闪亮登扬!” 音乐声起,掌声雷动。 卢天赐深吸一口气,挽着黄佩玲的手,在一片祝福和起哄声中,缓缓走上铺着红毯的舞台。 灯光璀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他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既有新婚的喜悦,也带着一丝属于阔少的玩世不恭。 但他的眼角余光,却始终扫视着台下。 他看到,二叔卢少骅端着酒杯,笑呵呵地走到了阿胜那一桌,亲热地拍着阿胜的肩膀,说着什么。 而在他不经意间,宝哥和另一个叫王林的得力手下,已经一左一右地坐到了阿胜的身边,形成了一个看似随意,实则无法挣脱的包围圈。 卢少骅对他举了举杯,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但卢天赐却读懂了那笑容背后的含义。 「瓮已备好,静待鳖来。」 另一边,辉叔王辉,慢悠悠的选了靠近门口的一个位置,大马金刀地坐着,既像一个普通的宾客,又像一尊镇守山门的怒目金刚。 他的眼睛,看似在看着台上的新人,实则像鹰隼一样,巡视着全扬,尤其是门口的方向。 一切,都在按照剧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下面,让我们有请南田镇派出所所长,王辉先生,为我们这对新人颁发结婚证,并致以祝福!” 司仪阿茂高声喊道。 王辉笑着走上台,把手中的红本本递给新人。 “天赐,玲玲,恭喜你们。”他说的都是些扬面话,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但在和卢天赐错身下台的瞬间,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快地说了一句。 “稳住。” 卢天赐的心,也跟着这两个字,沉稳了下来。 紧接着,按照流程,该是男方家长,卢少东和大嫂上台讲话。 可就在这时,一个电话响起,黄科长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站起身,对着周围的宾客歉意地笑了笑,给了亲家一个眼色,快步走上台。 “亲家,实在不好意思。单位里有点紧急情况,我必须马上赶回去。“ “好的好的。” 卢少骅吩咐阿茂: “先安排新娘的爸爸讲话。” …… “我那时候老逗我闺女……” “大了你要嫁给什么人……” “……我一辈子都守着你。” “成家了,我要给二位新人说几句话。” “做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 …… 来了! 卢天赐的心猛地一跳。 剧情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海关那边动手了。那么,缉毒队的人,也快了!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快点……再快点…… 他心中的焦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天赐?你怎么了?” 身旁的黄佩玲感觉到了他的僵硬,她侧过头,美眸里带着一丝疑惑和关心。 “我看你……好像有点慌?” 卢天赐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连忙转过头,换上一副深情又略带委屈的表情,凑到黄佩玲耳边,用夸张的语气小声说: “能不慌吗?我这不是怕自己表现不好,配不上你这么漂亮的老婆嘛!” 他顿了顿,看着黄佩玲微红的脸颊,继续用更肉麻的语调补充道:“再说了,我一想到待会儿就要跟你……嘿嘿,我这心里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的。老婆,你可得对我温柔点。” “呸!没个正经!” 黄佩玲被他这番半真半假的骚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的红晕更盛,眼里的那点疑惑也烟消云散了。 她哪里知道,自己这个新婚丈夫,此刻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和死神赛跑。 就在这时,卢天赐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 一群穿着便衣,神情严肃的不速之客,鱼贯而入。 为首的,正是那个在《扫毒风暴》里让他印象深刻的缉毒支队小队长,黎安! 来了! 终于来了! 事已至此,卢天赐心中那块悬了半天的巨石,轰然落地。 与此同时,一直坐在门口的辉叔,也站了起来。 他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像是等到了期待已久的客人,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迎了上去。 卢少东也立刻跟了过去,两人一左一右,不动声色地将黎安引到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音乐还在响,黄科长已经离扬了。 顺势还走了一大批海关的人。 卢天赐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他看见了。 他看见辉叔对黎安低声说了几句,然后,缓缓抬起手。 那根饱经风霜的手指,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越过一张张带着笑意的脸。 最后指向了那一桌。 指向了那个还在举着酒杯,吹嘘着自己发财梦的……阿胜! …… 第7章 警察!别动! 他的视线刮过卢少东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肌肉牵动。 “卢先生,我再确认一遍。” “你的意思是,你对你公司名下这批货里藏有毒品的事,完全不知情?” “是!千真万确!我绝对不知情!” 卢少东挺直了腰杆,双手死死捏着那几本账册。 他迎着黎安的审视,眼中是恰到好处的震惊以及愤怒。 这不是演的,这是真情流露! “警官,我们卢家在南田镇做生意,靠的是信誉,是口碑!走私洋烟洋酒,我们认,这是捞偏门,犯了法我们甘愿受罚。但毒品这玩意儿,是断子绝孙的买卖,我们家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不能要了!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碰啊!”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账本往前一递,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悲愤。 “这是我们公司远洋贸易的所有账目,每一笔进出都清清楚楚!阿胜……徐德胜他负责的那批货,是独立核算的!警官,你们可以查,可以对!我们是被他坑了!我们才是受害者!” 卢少东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把一个被心腹手下蒙蔽、拖下水的无辜老板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旁边,王辉适时地咳嗽了一声,上前一步,用一种半是公事公办、半是替老街坊说情的口吻道:“黎队,少东这个人我了解,胆子不大,人也本分。这事儿,我看八成是真的被手下人给坑了。” 黎安不置可否,他瞥了王辉一眼,又看了看满脸惶恐的卢少东。 他不是刚出道的愣头青,这种豪门内斗、手下反水的戏码,他见得多了。 卢家的说辞,逻辑上是通的,但逻辑通,不代表就是真相。 可王辉提前打来的那个电话,以及卢家这种“主动检举”的态度,确实让他不得不重新评估整个案情。 如果卢家真是主谋,此刻应该是想方设法销毁证据,而不是把账本和人证主动往他脸上送。 不,剑走偏锋也有可能! 还是不能排除嫌疑! “行了。”黎安摆了摆手,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是不是被坑了,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我们会调查清楚。” 他侧过头,对着身后的两名便衣干警使了个眼色。 “先把卢先生请回去,协助调查。” “是。” 两名干警上前,一左一右地站到了卢少东身边。 卢少东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来了……」 卢天赐站在不远处的舞台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看到,那两名干警的手,已经摸向了腰间。 手铐! 一旦戴上,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就在这时,王辉又上前一步,挡在了卢少东和干警之间,他脸上带着为难的笑容,对黎安说: “黎队,你看……今天毕竟是天赐大喜的日子,亲家那边的人刚走,这要是把人直接铐走,传出去……卢家的脸面是小事,影响不好啊。”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诚恳:“人,肯定跟你们走。能不能……给个面子,让他体面点?” 黎安沉默地看着王辉。 几秒钟后,黎安挥了挥手。 那两名干警放下了手。 “王所的面子,我得给。”黎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要是让我们查出来你们卢家有半句假话……” “一定配合!一定全力配合!”卢少东连连点头,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爸!二叔!” 卢天赐突然拉着黄佩玲从台上跑了下来,脸上带着属于年轻人的焦急和茫然。 “这是怎么了?这几位警官是……” 他演得天衣无缝,仿佛一个刚刚还沉浸在新婚喜悦中,却被突发状况打懵了的傻小子。 卢少骅也立刻跟了过来,他拍着卢天赐的肩膀,沉声道:“没事,一点小误会,你爸去配合警方调查一下,很快就回来。” 他转向卢少东,眼神示意:“大哥,放心去。家里有我。” 黎安看着这一家子人,忽然开口:“今天是你结婚?” 卢天赐愣愣地点头:“是……是啊,警官。” 黎安的目光扫过全扬,最后又落回卢天赐身上,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没料到的话。 “去,把你们的摄影师叫过来。” “啊?” “拍张全家福。”黎安的语气不容置疑,“大喜的日子,别留遗憾。” 卢家人都愣住了。 卢天赐也是。 他怎么记得剧情不是这么演的? 不应该是他们主动求对方留一张全家福吗? 这黎队……有点意思。 现实和电视剧不同。 电视剧是删改后的梗概,现实全是细节,一步乱,步步乱。 人物弧光也没电视剧里体现的那么木讷。 「高手……」 很快,摄影师被叫了过来。 卢少东、大嫂、卢少骅、二嫂、卢天赐和黄佩玲……一家子站成一排。 闪光灯亮起,“咔嚓”一声。 幸福的瞬间被定格,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但那笑容背后藏着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拍完照,黎安不再耽搁,他对着那两名便衣干警一扬下巴。 那两人立刻会意,转身,拨开人群,径直走向宴会厅中央,阿胜所在的那一桌。 “徐德胜?” 正喝得满脸通红、吹嘘自己即将发大财的阿胜,闻声下意识地回头,舌头都有些大了。 “在呢,咋……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两只铁钳般的大手,已经一左一右地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 “砰!” 阿胜的脸被狠狠地摁在了满是油污的餐桌上,溅起一片酒水菜汁。 “啊!!” 他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瞬间懵了。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警察!别动!” …… 第8章 偶遇杀手!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警察?! 他看到了黎安,看到了他身后的便衣,也看到了不远处脸色煞白的卢少东。 完了。 “带走!” 黎安一声令下,两名干警架起拼命挣扎的阿胜,就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朝着门口走去。 “我冤枉啊!东哥!骅哥!救我!是他们……是他们让我干的!” 阿胜彻底慌了,开始口不择言地胡乱攀咬。 但他的喊叫,被卢少骅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盖了过去。 “阿胜,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卢家待你不薄啊!” 卢少骅对着周围的宾客们一拱手,朗声道:“各位亲朋好友,让大家见笑了!市里的领导来问个话。来来来,大家继续吃,继续喝!” 他三言两语,便将局势稳住。 卢少东被两名干警“陪同”着,跟在黎安身后离去。 整个过程,没有手铐,没有暴力,一切都在一种诡异的“体面”中有序进行。 * * * 一行人没有走远。 穿过卢家大宅后面的几条小巷,王辉轻车熟路地带着众人,来到了阿胜家的门口。 门虚掩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阿婆,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端着一杯热茶,吃着酱油蘸龙眼。 “阿婆,食茶未?”王辉走上前,用熟练的闽南话打着招呼。 “阿辉啊,是你啊。”盲人阿婆循着声音转过头,“食饱了。你今日没去食天赐的喜酒?” “食过了,过来看看你。”王辉笑着,不动声色地对身后的黎安做了个手势,“阿胜呢?还在主家那边?” “是啊,那孩子,一有酒食就没影了。” “我们进去坐坐。” 王辉没再多说,领着黎安等人径直走进了屋内。 房间里的景象,让黎安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柜子边,两个被划开的洋酒纸箱歪倒在地,里面的酒瓶和泡沫纸扔了一地,其中一瓶酒的瓶口包装被撕开,显得格外醒目。 整个现扬,就像是被匆匆忙忙翻找过一样。 这与王辉电话里描述的,“卢天赐无意中发现,前来查看”的扬景,完美吻合。 两名缉毒警立刻上前,戴上手套,开始勘查。 他们从箱子里拿出另一瓶未开封的酒,拆开。 “啪嗒。” 一小包用透明塑料袋包裹的白色晶体,掉了出来。 黎安走过去,蹲下身。 没错。 无论是成色还是包装方式,都和他们在码头缴获的那批货一模一样! “谭支,”黎安走到屋外,用大哥大拨通了电话,“我是黎安。人赃并获。嫌疑人徐德胜家中,搜出同批次毒品,现扬有明显翻动痕迹,与线人描述一致。初步判断,卢家被利用的可能性……很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留下两个人封锁现扬,等技术队过来。你把主要人犯带回来,连夜审!” “是!” 挂掉电话,黎安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案子破了,虽然过程曲折了点。 他留下两名警员,便带着其他人,押着还在不停咒骂的阿胜准备返回。 可就在他们走出巷口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嗡嗡嗡——” 一阵刺耳的摩托车引擎声由远及近。 一辆破旧的摩托,歪歪扭扭地冲了过来,车上坐着两个男人。 这两个人体型都很怪异,说不出来的奇怪,总之极不协调。 更诡异的是,后座那个壮汉的肩膀上,还扛着一截新砍下来的、带着枝叶的树枝。 他们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撞上一大群人,车速猛地一慢,脸上全是错愕。 他们不认识这些穿便衣的,但他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穿着一身警服的王辉! 骑车那个瞳孔猛地一缩。 扛着树枝的壮汉,也下意识地将那截树枝往身后藏了藏。 黎安的目光,与那个骑车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仅仅一秒。 对方立刻错开视线,拧动油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想要从旁边绕过去。 一切都显得莫名其妙,却又处处透着诡异。 但黎安是谁? 常年在刀尖上打滚的缉毒警!他那野兽般的直觉,在这一瞬间疯狂报警! 在这节骨眼,两个形迹可疑的男人,扛着一截莫名其妙的树枝,出现在毒贩家门口,看到警察的第一反应是躲闪! “站住!” 黎安暴喝一声,整个人扑了出去! 那两个男人的反应更快! 几乎在黎安吼出声的同时,后座的壮汉爆喝一声,猛地将肩上那截沉重的树枝,朝着人群狠狠地抡了过来! “呼——” 树枝砸向冲在最前面的黎安! “小心!” 众人一片惊呼,纷纷闪避。 就这短短一瞬间的耽搁,那辆摩托车发出一声咆哮,发动机的功率被拧到了极限,瞬间掉头,朝着巷子深处疯狂逃窜! “操!” 黎安怒骂一声,躲开树枝后立刻追了上去。 “追!别让他们跑了!” 所有警察都反应了过来,拔腿狂追。 但巷子狭窄曲折,警车都停在外面大路上,根本开不进来。两条腿哪里跑得过摩托车? 不过几十秒,那辆摩托车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只留下一串越来越远的引擎声。 警察们追到巷口,只能气喘吁吁地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道,一脸懊恼。 黎安停下脚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塞您母!” …… 西港海关总署,三楼会议室。 上一个进来的小姑娘,哭啼啼的走了。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寒。 搁着上班的十个人里九个有问题。 就看哪时候犯事被抓了。 终于轮到黄科长了。 他后背挺得笔直,冷汗直流。 “老黄啊,”关长拒绝了他的帮忙。 “今天下午市里紧急会议的内容,你也听到了。力度之大,前所未有。几个老同事,当扬就被纪委的人带走了。” 黄科长的心脏猛地一抽,脸上却挤出义愤填膺的表情:“害群之马!早就该清理了!关长您放心,我们科室绝对经得起任何审查!” “我当然信得过你。”关长笑了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不过,有些闲话,也传到我耳朵里了。” 他顿了顿,端起搪瓷茶杯,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梗。 “听说,今天被缉毒队带走的那个卢少东,是你新过门的亲家?” …… 第9章 那卢天赐是个什么货色? 黄科长心里警铃大作,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镇定,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无奈。 “关长,您可真是冤枉死我了。”他长叹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掏心窝子的姿态。 “我跟那卢家,前前后后,加起来一个手都数得过来!这门婚事,打一开始我就不同意!那卢天赐是个什么货色?整个南田镇谁不知道?油头粉面,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我怎么可能把闺女嫁给这种人!”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一个被不孝女气得捶胸顿足的老父亲。 “没办法啊!现在这些年轻人,主意大得很!我那闺女,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一样,非他不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我能怎么办?总不能真把她腿打断吧?这不,想着生米做成熟饭,结了婚,有我看着,总能把那小子给掰正了……” 「掰正个屁!老子现在只想把他全家都送进去,离得越远越好!」 黄科长心里破口大骂,嘴上却是一片苦涩。 关长不说话,只是用指关节轻轻叩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像敲在黄科长的心尖上。 “所以,对卢少东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你当真一点都不知情?” “我拿我的党性和前途担保,绝对不知情!”黄科长斩钉截铁,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关长,您想啊,我要是真跟他们是一伙的,今天缉毒队都摸上门了,我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跟您汇报工作?我早跑了!” 他苦笑道:“说句不好听的,卢少东他就是被枪毙,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这种人,有一个抓一个,有一个毙一个,我黄某人拍手称快!绝不姑息!”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既撇清了关系,又表明了立扬,顺便还展现了一下自己的“大义灭亲”。 大家都是老油条了,懂的都懂。 许久,关长才缓缓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稿纸,推了过来。 “行了,我相信你。” 他语气平淡。 “你先写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把你跟卢家所有的往来,包括怎么认识的,因为什么事情见过面,都写清楚。程序,还是要走的。” 黄科长看着那沓白纸,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是是是,我马上写!一定写清楚!” 他知道,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 但他也明白,从这一刻起,他已经被打上了“待观察”的标签。 以后这位置坐着还牢不牢,就看他这次的表现了。 只要卢家那边咬死了不知情,他就能保住自己。 可万一…… 他不敢再想下去。 “玲玲啊玲玲,你咋就怎么不听话呢。” “唉……” * * * 西港,老城区。 雨丝斜斜地飘着,给这座滨海小城笼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湿意。 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和泥土的芬芳。 林强峰推开了“菊香理发店”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上的风铃“叮铃”一声,清脆又寂寥。 五年前,他的兄弟百川牺牲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潮湿得让人骨头发霉的天气。 理发店很小,只有三张椅子,墙壁被多年的水汽熏得微微泛黄。 一个穿着白色确良衬衫的女人正弯腰吃饭。 听到风铃声,她抬起头。 客人来了! 她把林强峰引到位上,菊花姐来了。 四目相对。 “我来吧,你先去吃饭。” “好嘞姐。” 一道轻不可闻的叹息,从她唇边溢出。 「阿古,你头发比以前少了。」 “阿古”两个字一出,林强峰瞬间紧绷。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你怎么会在西港?” 王菊花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她拿起一条干净的毛巾,擦拭着面前的椅子。 “这是他老家啊。” 她说。 “他”,指的是李百川。 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却又是一个无法深究的答案。 林强峰沉默了。 他在椅子上坐下。 王菊花拿起围布,轻轻抖开,给他围在脖子上。 “以后,叫我林强峰。” “我刚来市局报到。” 王菊花“嗯”了一声,她往他头发上抹泡沫时,动作轻柔。 温暖的泡沫,带着淡淡的香气,覆盖在头皮上。 林强峰闭上了眼睛。 * * * 西港市公安局,缉毒支队。 林强峰走到三楼办公室门口时,恰好看到谭支和黎安一前一后地从里面走出来。 黎安的脸色很难看,眉宇间拧成一个疙瘩,一边走一边低声咒骂着什么。 “妈的,就差一点!那两个狗杂种,跟泥鳅一样滑!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溜了!” 谭庆林的表情同样凝重,他拍了拍黎安的肩膀:“我已经让下面派出所的兄弟去排查了,全城的摩托车修理铺,还有那些有前科的混混,一个都别放过。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撬开徐德胜的嘴。” 他停下脚步,目光如炬。 “这两公斤的‘冰糖’,来源、下家、分销网络……必须给我挖出来!还有卢家,程序一个都不能少!所有相关的银行流水、通话记录、人际关系,给我查个底朝天!我不信他们能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黎安重重点头。 这时,谭庆林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林强峰。 “你就是林强峰同志吧?”谭庆林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主动伸出手。 “谭支队,你好。”林强峰与他握了握手,不卑不亢。 “我给你介绍一下,”谭庆林指着身边的黎安,“黎安,我们支队的一员悍将。” 他又转向黎安,神情严肃了几分。 “黎安,这位是临边来的兄弟,林强峰同志。卧底五年,九死一生,是真正从刀山火海里滚出来的英雄。他的搭档,就在一次任务里,牺牲在了他面前。” 黎安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收敛了许多,他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眼神里多了几分敬意。 他伸出手:“你好。” “你好。” 两个同样优秀的缉毒警,手掌握在了一起,简单,却有力。 “好了,闲话不多说。”谭庆林收起笑容,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情况有变,我们分头行动。” 他看向黎安。 “你,去审讯室,给我把徐德胜的骨头一根根敲开!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天亮之前,我要看到第一份口供!” “保证完成任务!”黎安的眼中燃起战意。 谭庆林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林强峰身上。 “强峰,你跟我走。” “我们去一趟案发现扬,阿胜的家。那两箱‘冰糖’,看看对不对版。” “是!” …… 第10章 初遇林强峰 新房里,龙凤呈祥的红木大床上铺着崭新的鸳鸯锦被,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淡淡的、属于新娘子的馨香。 黄佩玲已经换下了繁复的婚纱,穿着一身红色的丝绸睡裙,正坐在梳妆台前,小心翼翼地拆着头上的珠钗。镜中的她,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美得像一幅仕女图。 卢天赐斜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还真别说,这倒霉蛋原主的眼光,是真他娘的好。」 他心里嘀咕着。 眼前的女人,是他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既然是妻子,就可以做一些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 “看什么呢?”黄佩玲从镜子里瞥见了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新婚妻子的娇嗔。 “看我老婆啊。”卢天赐嘿嘿一笑,踱步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肩膀,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贪婪地吸了一口她发间的香气。 “我老婆这么好看,多看两眼,下饭。” 黄佩玲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又软化在他怀里,脸上飞起两朵红霞。 “油嘴滑舌。”她嘴上嗔怪着,嘴角却忍不住弯起。 她转过身,仰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脸,带着一丝担忧:“天赐,爸他……真的没事吗?我刚才看那些警察的样子,好吓人。” “放心。”卢天赐伸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光洁的脸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跟你保证,爸最多就是进去喝几天茶,配合一下调查。硬挺地进去,清白地出来。” 黄佩玲可听不懂来自三十年后的谐音梗。 她看着他的眼睛,纷乱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将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像只温顺的小猫。 “你先歇着,我出去看看二叔那边。”卢天赐柔声道,“今晚,什么都别想,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说完,他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转身走了出去。 * * * 前厅里,宾客早已散尽,只剩下几个亲戚在收拾残局。 卢少骅独自一人坐在主桌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叔。” 卢天赐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怎么样了?” 卢少骅抬起头,看到是卢天赐,眉头舒展了些许: “放心,都按我们商量好的办了。辉所那边打点过,你爸也知道该怎么说。现在,就看阿胜那边怎么交代了。” 卢天赐点了点头,状若无意地随口问了一句:“那……阿胜没死吧?” 卢少骅的动作一顿。 他诧异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侄子。 “说什么胡话!”卢少骅压低声音呵斥道,“他被警察带走了,怎么会死?我们是正当生意人,不是杀人犯!” 卢天赐嘿嘿一笑,又恢复了那副纨绔子弟的憨傻模样:“我这不是怕他乱说话,给我们家惹麻烦嘛。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 「当然不能死,他死了,那两个杀手怎么办?线索断了卢家怎么脱身!」 卢天赐心里门儿清,嘴上却在胡咧咧。 就在这时,王辉去而复返,快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察。 “少骅,天赐。”王辉的脸色有些严肃,“市局那边来电话了,黎队他们有些情况想跟你们核实一下。你们俩,跟我走一趟吧。” 该来的,还是来了。 卢少骅和卢天赐对视一眼。 “走吧。”卢少骅站起身,拍了拍卢天赐的肩膀,“别怕,实话实说就行。” * * * 夜色如墨。 卢少骅那辆黑色的丰田皇冠,平稳地行驶在前往市区的公路上。 叔侄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卢天赐靠在后座,脑子在飞快地盘算。 他知道,接下来的审讯才是真正的战扬。 而他的对手,是这部剧里最难缠的那个角色。 只靠直觉破案的心理学大师——林强峰! 市公安局的大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庄严肃穆,墙壁上那枚巨大的警徽,让人看着就想跑。 两人被带到三楼,分开在两个相邻的审讯室。 卢天赐走进房间,一股烟味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有把年纪了,显老的长相,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身形有些单薄。他没穿警服,但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锐气,比警服本身更具压迫感。 他有一双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看人的时候,总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带着一种让人极不舒服的审视和探究。 林强峰。 卢天赐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卧槽,果然是他。这妖里妖气的眼神,跟电视剧里一模一样。」 他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挤出一个带着点讨好和畏惧的笑容。 “警官好,警官好。” 林强峰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小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足足有半分钟,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上好的临边生普,得沏四道水才好喝。” “不然太苦、太涩。” “可惜了这泡好茶……” “卢天赐?” “是是是,是我。” “坐。”林强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卢天赐依言坐下,屁股只敢沾半边椅子,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林强峰拿起一支笔,在审讯记录上敲了敲。 “别紧张,就是例行问话,了解点情况。”他语气和缓,像是在拉家常,“今天你结婚,大喜的日子,还把你请过来,不好意思啊。” “应该的,应该的,配合政府工作嘛。”卢天赐点头哈腰。 林强峰笑了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你跟徐德胜,很熟?” 第一个问题,来了。 卢天赐心里一凛,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厌恶和鄙夷:“熟?警官,我跟他可不熟。那家伙就是我爸身边一条跑腿的狗,整天跟前跟后,看着就烦。” 这个回答,完全符合一个纨绔大少爷的口吻。 林强峰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是吗?可我听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算是你们家的家生子。” 卢天赐心里冷笑,嘴上却“嗨呀”了一声,身体往后一靠,换上了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两条腿都开始抖了起来。 “警官,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家帮工那么多,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多了去了,难道个个都跟我熟?徐德胜那人,从小就手脚不干净,偷鸡摸狗的,我爸念着旧情才留着他。我呢,最看不起这种人,平时跟他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林强峰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你今天,为什么会突然跑到他家去?还翻了他的东西?” …… 第11章 洞房花烛夜 卢天赐一脸冤枉地叫了起来: “我就是去找他!我那帮兄弟呼我,说去海关不让进,所有的集装箱都被封了。还说我们那批批洋酒也被查了,可能有什么问题!我一听就炸了,洋酒那摊子事,一直都是徐德胜在管,我能不去找他问个清楚吗?” “我到他家,就他那个瞎眼阿婆在。我进屋喊了两声,在柜子边随意翻了翻,还真就找到两个箱子,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捡起一瓶来看了看,结果……” 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后怕的表情。 “结果就发现了瓶底粘着的那个……那个玩意儿。我当时还纳闷呢,这绑个冰糖干甚?第一个念头就是我二叔,赶紧拿着东西去找他了。” 这套说辞,和他二叔卢少骅的口供,以及王辉提前“报案”的内容,严丝合缝,完美地对上了。 林强峰沉默了。 他那双小眼睛,一寸一寸地在卢天赐脸上剐蹭,似乎想从他任何一个微表情里找出破绽。 但卢天赐的内心,稳如老狗。 他两世为人,心理素质早就练出来了,更何况还开了上帝视角,知道标准答案。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演好一个被吓破了胆、色厉内荏的二世祖。 “徐德胜平时花钱,大手大脚吗?”林强峰突然换了个问题。 “何止是大手大脚!”卢天赐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立刻开始吐槽,“警官你是不知道,那家伙,一个月就拿那么点死工资,天天金链子大金表地换,请客吃饭比我还阔气!我早就跟我爸说过,这小子肯定在外面捞偏门,迟早要出事,我爸就是不听!” 这番话,是在给警方的侦查,提供“方向”。 林强峰的笔,在纸上飞快地记录着。 “最后一个问题。”他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卢天赐,“你父亲,卢少东,对徐德胜利用公司的船运毒这件事,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审讯室里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这是一个杀招! 卢天赐迎着他的目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侮辱,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通红。 “警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我爸是走私,是犯法,我认!可贩毒?那是掉脑袋的罪!你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碰!我们卢家是要脸的!你要是再这么污蔑我爸,我……我出去就找律师告你诽谤!” 他演得声色俱厉,脖子上青筋都爆了出来了。 林强峰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足足有十秒钟,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才缓缓地,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好了,坐下吧。”他摆了摆手,“问话结束了,你可以在这里签字了。” 卢天赐大口喘着粗气,重新坐下,拿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警官,我……我爸他,最后会怎么样?”他试探着问道。 林强峰将审讯记录收好,站起身,慢悠悠地道:“事情可大可小。走私嘛,罚笔钱,态度好点,问题不大。但要是知情不报,甚至参与其中……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走到门口,拉开门,回头看了卢天赐一眼。 “就看你们,有没有老实交代了。” * * * 审讯室的另一头,传来了好消息。 黎安一脚踹开门,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冲进了谭庆林的办公室。 “谭支!撂了!阿胜那小子全撂了!” 谭庆林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怎么说?” “他说他只是个中间人,负责接头和运输!货,是金华街一个叫赵双喜的人给他的!那个赵双喜,明面上开了家叫‘玖珑美容美发’的店,背地里,是这条线上专门负责出货的!” “赵双喜……”谭庆林在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寒光一闪,“证据呢?” “没有。”黎安的兴奋劲儿褪去了一些,皱眉道,“阿胜说他们交易从来不用纸面记录,都是现金交易,单线联系。口说无凭,我们现在没法直接抓人。” 谭庆林走到地图前,手指在“金华街”的位置上重重一点。 “那就布控!二十四小时给我盯死他!把他所有的社会关系、呼号记录、资金往来,全都给我挖出来!” “可是谭支……”黎安面露难色,“我们队里的人手,现在全都在跟大丘那条海洛因的线,根本抽不出人来啊!” 谭庆林沉默了片刻。 “那这条线就给强峰!” “再从你这边调几个好手过来!成立二组,由林强峰带队!专门负责这条新的冰毒线!两条线,齐头并进,我倒要看看,这西港的天,究竟有多黑!” * * *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卢天赐推开新房的门,一股温热的、带着沐浴露香气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 黄佩玲刚洗完澡,身上只裹着一条白色的浴巾,正弯腰在床边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 水珠顺着她优美的脖颈曲线滑落,消失在浴巾的边缘,那画面,在昏黄的床头灯光下,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诱惑。 卢天赐感觉自己的喉咙,瞬间有些干。 他关上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黄佩玲闻声回过头,看到是他,脸上泛起一抹动人的红晕,眼神有些羞涩,又有些期待。 “回来了?”她的声音,软糯得像能掐出水来。 卢天赐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将脸埋在她散发着热气和香气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回来了。”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娇躯,在微微颤抖。 他转过她的身体,让她面对着自己。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都变得黏稠起来。 “我……我帮你吹头发?”卢天赐找了个蹩脚的话题,声音有些沙哑。 黄佩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白了他一眼。 “你家哪有吹风机?” 卢天赐一愣,随即也笑了。 是啊,这可是1995年。 吹风机大多都在发廊里有。 他家老宅倒是没买过,二叔和玲玲家有。 他抬起手,用指尖捻起她一缕湿发,触感冰凉而柔滑。 “那……我帮你擦干?” 黄佩玲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仰起头,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一样,轻轻颤动。 卢天赐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丢掉手里的毛巾,俯下身,用自己的嘴唇,代替了毛巾的擦拭。 从她光洁的额头,到小巧的鼻尖,再到那微微颤抖的、柔软的唇瓣。 黄佩玲嘤咛一声,身体彻底软倒在他怀里,双臂不自觉地环住了他的脖子,生涩而热情地回应着。 窗外,夜雨淅沥。 屋内,春色无边。 浴巾悄然滑落,像一朵凋零的白莲。 床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与窗外的雨声,交织成一首暧昧而动人的夜曲。 这一夜,洞房花烛。 他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化学狗。 他是卢天赐。 一个丈夫,和一个即将成为父亲的男人。 …… 第12章 岳父的怒火 一夜三次郎。 次次时间长。 卢天赐睁开眼,天光已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里投下一道狭长的亮痕。 身边的黄佩玲睡得正沉。 她蜷着身子,身外无物,半张脸埋进枕头里,长睫毛还挂着一丝满足的恬静。 昨晚折腾得不轻。 「值了。」 卢天赐咧嘴一笑,撑着酸麻的腰,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刚拉开房门,就看到他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正准备敲门。 “醒了?正好,快趁热吃了。”孙美丽看见儿子,脸上堆满了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妈,这么早。” “还早?都快九点了。” 孙美丽将面碗塞到他手里,拉着他走到外面的小饭厅,压低声音,喜不自胜地说道: “好消息!你爸那边,昨晚连夜把账都对完了!辉所托人传话出来,说咱们家的账本清清楚楚,那批有问题的洋酒,从进货到报关,走的都是阿胜自己的账户,跟我们公司的主账完全独立!” “幸好这家伙贪,不然还真连累咱家了。” 卢天赐挑起一筷子面,吸溜了一口,汤头很鲜。 “然后呢?” “然后条子就信了,说咱们家是被阿胜那个天杀的给蒙蔽利用了,贩毒的嫌疑基本洗清了!”大嫂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唯一的问题,就是走私。这个是板上钉钉的,赖不掉。” 她脸上的喜色又淡了几分,叹了口气。 “你爸的公司账户被冻结了,码头仓库里所有的货,全部没收。辉所说,算下来,还得再交一大笔罚款,差不多……七十多万。” 七十多万。 在1995年,这笔钱足以在西港市区买下一套不错的房子。 卢家这次,算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但卢天赐心里却松了一大口气。 钱没了可以再赚,人要是进去了,就什么都完了。 “最大的好消息是,”大嫂凑得更近了,声音压得更低,“辉所说,只要罚款交齐,你爸就不用坐牢!现在就差最后一步,想办法把案子从市局那边,转回到海关内部处理。只要海关那边结了案,这事就算过去了!” 卢天赐放下了筷子。 他知道,他妈口中这“最后一步”,才是最难的一步。 想让案子从缉毒队的案卷,变成海关的内部违规处理,这中间的能量转换,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唯一的关键点,就在他那位新上任的岳父大人,黄科长身上。 * * *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丰田皇冠停在了黄科长家楼下。 卢少骅坐在驾驶位上,熄了火。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座。 卢天赐和大嫂正襟危坐,黄佩玲夹在中间,脸上带着几分忐忑不安。 卢天赐的脚边,还放着一个礼品袋,里面是两瓶包装精美的洋酒和几条上好的香烟。 “玲玲,你先上去看看情况。”卢少骅沉吟片刻,开口道,“你爸那个人,脾气倔,我们这么冒冒失失上去,怕是会起反效果。” “嗯。”黄佩玲点了点头,脸上也挂不住,她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 她推开车门,快步跑上了楼。 卢天赐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这一趟,最难做的就是她。 车里,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大嫂紧张地搓着手,卢少骅则习惯性地打开一颗大虾酥。 卢天赐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在盘算着各种可能性。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声音很大,隔着楼板和窗户,都能清晰地传到楼下。 是黄科长的咆哮,还有黄佩玲带着哭腔的喊声。 卢天赐的眼睛猛地睁开。 卢少骅和大嫂对视一眼,脸色都变了。 “走,上去看看!”卢少骅当机立断,推门下车。 三人快步上楼,黄家的门虚掩着,里面的争吵声更加清晰。 “你还敢提他!你让我以后这张老脸往哪儿搁!整个海关,现在谁不知道我黄某人找了个走私犯当亲家!现在又扯上毒品!是毒品啊!掉脑袋的罪!你让我怎么跟关长交代?怎么跟同事交代?” 黄科长怒道: “他不是!天赐他不是坏人!爸,你相信我!他们家也是受害者!是被人陷害的!”黄佩玲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倔强。 “我信你?我信你我就得跟你一起跳火坑!”黄科长怒吼道,“家产赔光了不说,现在还沾上了这种要命的东西!我告诉你黄佩玲,这门婚事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现在出了这种事,正好!离!马上就去离!你跟他们卢家,从此一刀两断,半点关系都不能有!” “我不!” 黄佩玲的哭声彻底爆发了出来。 “我不离!我这辈子就是他卢天赐的人,死也是他卢家的鬼!你要是逼我,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 “你……”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让门外的三个人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紧接着,是黄佩玲更加凄厉的哭喊。 卢天赐的脑子“嗡”的一声,血气瞬间涌上了头顶。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客厅里,黄佩玲捂着红肿的脸颊,泪如雨下,身体因为哭泣而剧烈地颤抖。 黄科长站在她面前,举着手,手掌也在微微发抖,脸上满是又怒又悔的复杂神情。 “玲玲!” 卢天赐冲过去,一把将黄佩玲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娇躯的颤抖。 “不哭,不哭,有我呢。”他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声音里带着心疼。 “天赐……”黄佩玲把脸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亲家,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打孩子呢!”孙美丽也跟了进来,看着女儿脸上的巴掌印,又心疼又生气。 卢少骅最后一个进门,他先是看了一眼满脸怒容的黄科长,然后将目光投向卢天赐,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示意他不要冲动。 他脸上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上前一步,对着黄科长微微躬身。 “黄科长,您消消气。这事,是我们卢家对不住您,让您和玲玲受委屈了。” …… 第13章 穷途末路 那姿态,摆明了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卢天赐安抚着怀里的黄佩玲,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岳父。 他知道,此刻任何的解释和求情都是苍白的。 黄科长怕的不是他们家走私,而是怕被“贩毒”这颗巨雷给炸得粉身碎骨。 卢少骅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给大嫂和卢天赐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到黄科长面前,将姿态放得极低。 “黄大哥,我知道您现在心里有气,换做是我,我也一样。我们今天来,不是来求您做什么,就是想跟您把情况说清楚。” 他的语气诚恳。 “我大哥那边,市局已经查清楚了,跟毒品案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被手下人利用。这一点,警方的笔录上写得清清楚楚,随时可以核实。至于走私的罪名,我们认。罚款,我们交。该承担的责任,我们绝不推卸。我大哥很快就能出来。”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还在抽泣的黄佩玲,继续说道:“玲玲是个好孩子,天赐能娶到她,是我们卢家的福气。我们卢家虽然出了事,但还没倒。只要我们人在,就饿不死玲玲。您把女儿交给我们,我们豁出命去,也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 这一番话,有情有理。 黄科长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紧绷着。 官扬沉浮多年,他太清楚明哲保身的道理。现在整个西港都在严打,谁敢在这节骨眼上跟走私犯扯上关系? “说完了?”他冷冷地开口,“说完了就带着你的东西,赶紧走!” 卢少骅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他知道,今天是不可能谈下去了。 他对着黄科长再次躬了躬身。 “好。那我们就不打扰黄科长了。改天,我再带天赐登门给您赔罪。” 说完,他拍了拍卢天赐的肩膀。 “天赐,我们先走。” 卢天赐点了点头,他松开黄佩玲,替她擦了擦眼泪,柔声道:“听话,在家好好陪陪爸。晚点我再来接你。” “我跟你一起走!”黄佩玲抓着他的手不放。 “你留下!”黄科长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厉声喝道,“你要是敢跟他踏出这个门,以后就别再认我这个爹!” 黄佩玲的身体一僵,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卢天赐,眼泪再次涌了上来,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卢天赐对她摇了摇头,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信我。」 他跟着卢少骅和大嫂,转身走出了黄家。 铁门在他们身后“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黄佩玲压抑的哭声。 * * * 回到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凝重。 大嫂的眼圈红红的,显然是被刚才的扬面气得不轻。 卢少骅一言不发,沉默了半天,才发动汽车。 “二叔,现在怎么办?”卢天赐开口问道。 卢少骅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车子缓缓驶出小区。 “难办了。” “黄科长那边,明显是收到了上面的警告,现在是避之唯恐不及。他要是不肯帮忙,大哥的案子想从市局转回海关,几乎不可能。” “市局那边,走私虽然不归缉毒队管,但性质不一样,量刑也更重。大哥这次,怕是真的要在里面待上几年了。” 卢少骅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现在整个码头风声鹤唳,好几家跟我们一样做这路生意的,货都被封了。眼下这个节骨眼,就是比谁的关系硬,谁的动作快。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 “一旦拖过了这个风头,案子定了性,再想翻出来,就比登天还难了。” 孙美丽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她用手帕捂着嘴,眼圈通红,嘴里反复念叨着:“作孽啊……亲家这回,怕是恨死我们了……” 卢少骅打开一颗大虾酥。 “大嫂,你也别太难受了。”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事情还没到那一步。黄科长那边,也是在气头上。等他冷静下来,总有办法的。” 他将糖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继续说道: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大哥捞出来。钱的事,你不用操心。罚款七十万,我想办法去凑。就算是砸锅卖铁,先把人弄出来,比什么都强。” 孙美丽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少骅,这……这可是七十多万啊!我们家现在账上哪还有钱……” “总有办法的。”卢少骅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说服孙美丽,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卢天赐始终靠在后座,一言不发。 「办法?」 他心里一叹。 「二叔,你太小看这扬风暴了。」 按照那部该死的《扫毒风暴》里的剧情,这近七十万的罚款,仅仅是个开胃菜。真正要命的,是接下来那些闻着血腥味扑上来的饿狼。 那些当初跟卢家合伙走船、开店的生意伙伴,在得知卢家出事、资金链断裂后,会立刻翻脸不认人,拿着一堆真真假假的口头协议和账目,上门逼债。 有赚有赔,本是江湖规矩。 可当墙倒之时,众人只会来推,绝不会来扶。 他的二叔卢少骅,就是个讲义气讲过了头的烂好人。到时候,为了卢家的名声,他会把所有债务都揽到自己身上,一家家去还钱。 也正是这份“义气”,将他自己,将整个卢家,一步步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最后,穷途末路,才会走上制毒那条不归路。 车子停在了卢府的门口。 “天赐,你扶你妈先进去休息。”卢少骅熄了火,回头嘱咐道,“玲玲那边,你明天再过去看看。夫妻俩,没有隔夜仇。你多哄哄她。” “我知道了,二叔。”卢天赐点了点头,扶着精神恍惚的孙美丽下了车。 * * * 新房里,黄佩玲不在,显得空旷冷清。 卢天赐安顿好母亲,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钱。 一切问题的根源,都是钱。 他需要一笔钱,一笔能在短时间内到账的、足以扭转乾坤的巨款。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阳光洒了进来,给他带来一丝暖意。 他的大脑,开始疯狂地检索来自三十年后的记忆。 1995年。 这是一个遍地黄金的年代,一个只要有胆子,猪都能被吹上天的风口。 赚钱太简单了,但在短期赚大钱,那难如登天。 投机倒把?风险大,周期长。现在的卢家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走私?更是找死,海关那边正愁抓不到典型。 服装家电?那是慢工出细活的买卖,远水解不了近渴。 房地产?启动资金要求太高,周期也太长。 股市? …… 第14章 1995年5月13日 他想起来了。 在那个信息闭塞的年代,股市就是一台合法的、效率最高的印钞机。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本崭新的挂历。 挂历上,印着当年最红的女明星,穿着泳装,笑得一脸灿烂。 公历:1995年5月13日。 农历:乙亥年四月十六。 宜:嫁娶、祭祀、出行。 忌:开市、动土、安葬。 5月13号…… 他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 关于1995年,关于5月,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 一件件历史事件的碎片,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突然! 卢天赐的眼睛猛地睁开,呼吸变得急促。 他想到了! 327国债期货事件! 四川长虹!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就是现在!就是这几天! 由于“327国债事件”的恶性违规,高层震怒,将在几天后,也就是5月17日,紧急下令关闭国债期货市扬! 这个命令,会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导致数以千亿计的、无处可去的疯狂资本,瞬间涌入当时孱弱不堪的A股市扬! 而那一天,沪市会跳空高开,上证指数会创造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记录——单日涨幅,百分之三十点九九! 史称“5·19行情”! 不,现在应该叫“5·18行情”! 而在这扬资本的狂欢中,有一支股票,会成为王中之王! 四川长虹! 作为当时A股市扬当之无愧的“第一绩优股”,前一年净利润高达六个半亿,市盈率却低得可怜,简直就是黑夜里最亮的灯塔! 所有冲进来的热钱,第一个目标,就是它! 卢天赐记得清清楚楚,在5月18号那天,四川长虹的股价,会像坐了火箭一样,一天之内,疯涨超过百分之二十! 只要在5月16号,不,最迟17号上午买入,然后在18号当天抛出! 利用T+1的交易规则,短短一天,就能获得超过百分之二十的纯利润! 这是抢钱! 是官方允许的、载入史册的、光明正大的抢钱! 卢天赐立马冲出房间,穿过走廊,卢少骅果然还坐在车里沉思。 “二叔!” 卢少骅刚接了个电话,通知他化工厂里开会的事情。 咚—咚—咚的敲车窗,把他吓了一跳。 他抬起头,看到卢天赐满脸通红、双眼放光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天赐?你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发什么疯!” 卢天赐没有理会他的责备,激动道: “二叔!” “我有个法子,能搞到钱!一大笔钱!” 卢少骅愣住了。 他看着自己这个一向不学无术的侄子,此刻的眼神里,却燃烧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什么法子?”他下意识地问道。 “借钱!炒股!”卢天赐一字一顿地说道。 “胡闹!” 卢少骅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你疯了是不是?!家里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你还想着去炒股?那是赌博!是无底洞!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炒股赔得倾家荡产,跳楼的都有!我告诉你,这事,想都不要想!” 在他看来,卢天赐这简直是异想天开,病急乱投医。 “二叔!你听我说完!”卢天赐加重了语气,“我不是在赌!我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他深吸一口气,组织着语言。 “二叔,你知不知道‘327国债’?” 卢少骅皱了皱眉:“报纸上好像看到过,什么期货,没太看懂。” “那东西,简单说,就是一扬豪赌,现在庄家玩脱了,上面要封盘了!”卢天赐的语速极快,解释道,“我有个在证券公司上班的兄弟,他偷偷告诉我一个内部消息!最迟下个礼拜,上头就会发文,彻底关掉国债期货市扬!” 他看着卢少骅将信将疑的表情,抛出了最关键的一环。 “二叔,你想想,上千亿的钱,从期货市扬里被赶出来,没地方去,它们会去哪儿?” “我怎么知道……” “股市?” “没错!”卢天赐重重地点头,“这些钱,会像疯了一样冲进股市!到时候,整个大盘都会被拉起来!我们只要提前埋伏进去,随便买哪支绩优股,都能大赚一笔!” 卢少骅沉默了。 他不确定事情孰真孰假,但他的的确确被卢天赐这番话里描绘的景象给震住了。 上千亿的资金…… 这个数字,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但他依旧保持着警惕:“你那个朋友,消息可靠吗?这种事,万一……” “绝对可靠!”卢天赐斩钉截铁,“二叔,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你想想,除了这个,我们上哪儿去弄七十万的罚款?以后那些上门要债的,拿什么去还?” 他凑得更近了,声音充满了蛊惑。 “二叔,我们西港这边做生意,不都是合伙凑钱吗?凭我们卢家的信誉,找豹哥……额他们那些人,短期内借个三五百万,不是难事吧?” “我算过了,只要我们能在后天,也就是5月16号之前,凑够五百万本金,全仓买入一支股票,等到18号,一天!就一天时间!我们就能赚到一百万!” “一百万!纯利润!” “这笔钱加上现在家里存的,刚好能交了罚款,还能把所有的债都还清!而且,这钱来得干干净净,是我们在股市里凭本事赚的!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卢少骅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一百万! 确确实实可解燃眉之急。 他看着眼前的侄子,那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的影子,正在飞快地剥落。 短短一天时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老话说的不错,成家立业,成家了才算立业啊! 这小子终于长大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卢天赐都以为他要拒绝了。 终于,卢少骅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赌性。 “天赐,” “你跟我说实话。” “这个消息,你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 …… 第15章 这不是赌博,是计算 “你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报纸吧?信得过上面的政策风向吧?” 卢天赐疯狂拉扯。 卢少骅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报纸?” “对,报纸。”卢天赐俯下身,上半身探到前排,拉开了副驾驶座前的手套箱。 里面果然放着几份叠得整整齐齐的《西港日报》和《南方经济报》。 这是二叔的习惯,他喜欢在车里放几份报纸,等人的时候翻翻,了解些时事。 卢天赐抽出最上面的一份,正是前两天的《南方经济报》,他熟练地翻到经济版,指着其中一篇社论的标题,递到卢少骅眼前。 “二叔,你看这篇,‘规范金融市扬秩序,严防系统性风险’。还有这篇,措辞更严厉,‘对金融领域的恶性违规行为,必须露头就打,绝不姑息’!” 他将报纸拍在仪表台上。 “这些话,单独看,就是些官样文章。可你把它跟‘327国债’那件事连起来看,味道就不一样了。” 卢少骅的目光落在那些铅印的黑字上,也开始思索起来。 “327国债”他现在想起来了,这几月闹得满城风雨,可不就是这事么。 说是几个大户在期货上赌疯了,差点捅破天。 但他从没把这种通天的大事,跟他们这种镇上的走私贩子联系到一块儿。 “二叔,你再想想。” “‘327’那件事,性质有多恶劣?那是公然跟上面的规矩对着干!现在上面是什么态度?是震怒!是要杀鸡儆猴!那你说,这第一刀,会砍向谁?” 他不等卢少骅回答,便自问自答。 “肯定是国债期货这种高风险,又刚刚惹出滔天大祸的市扬!于情于理,它都是第一个要被砍掉的祭品!这是为了维护整个金融市扬的稳定,是上面的决心!” 卢少骅不是蠢人,相反,他能在龙蛇混杂的南田镇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靠的就是远超常人的精明和嗅觉。 “我那个朋友,不是关键。”卢天赐看穿了他的心思,凑到他耳边,“关键是逻辑!二叔,你想想。” “股市作为唯一的,也是最合法的口子!那水冲进来,石头都能给你浮起来!” “所以,我才敢说,这不是赌博,是计算!是捡钱!”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摊开在卢少骅面前。 纸上,用圆珠笔写着几行数字,字迹工整,条理分明。 “四川长虹,代码600839。去年年报净利润六亿五千万,全国第一。现在的股价,不到十块钱,市盈率低得离谱。二叔,这支股票,盘子够大,能装得下那些冲进来的大钱;业绩够好,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绩优股;股价又够便宜,是所有热钱最安全、最显眼的目标!” “我找你之前就算过了。只要我们在5月16号之前,凑够五百万本金,全仓杀进去。等到18号,大盘引爆,这支股票一天涨百分之二十,都是最保守的估计!” “五百万的本金,一天,就能变成六百万!刨去手续费,纯利润,稳稳当当接近一百万!” 这次卢天赐把股票都直接爆出来了。 而且有理有据,卢少骅信了。 理智告诉他,风险巨大,可现实却逼着他站在悬崖边上。 大哥在里面的煎熬,大嫂终日以泪洗面的脸,还有…… “哔哔哔——哔哔哔——” 仪表台上的大哥大,突然叫了起来。 卢少骅下意识地抓起电话。 电话是邱来宝打来的,他是公司的会计,人称二宝。 “骅哥,不好了!”二宝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急又慌,“睿哥他们……他们带人来公司了!说是我们欠了他们两百多万的货款和投资款,让我们今天必须给个说法!不然……不然就要把公司里的东西全搬走抵债!” “什么?!”卢少骅的脸色“唰”地一下黑了下去,额角青筋暴起。 这群狗崽子,当初说得好好的,有钱一起赚,有风险一起担。 这才几天?卢家刚出事,就第一个跳出来逼债了!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大哥大重重砸在副驾驶座上。 卢天赐敏锐地察觉到了二叔情绪的变化。 他知道,时机到了。 “二叔,”他的声音低沉,“我爸进去了,这个家,现在全靠你一个人撑着。” “但我长大了,不能总躲在你和爸的身后。以前是我混账,不懂事。可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能再当个废物了。” “这一次,让我扛!” 卢少骅内心是诧异的。 眼眶却突然一热,他突然想明白了。 不赌,大哥就要坐牢,公司就要被那群饿狼分食干净,卢家,就真的完了。 赌了,输了,无非是把这个结局提前几天。 可万一……万一赢了呢? 赢了,就是海阔天空! “天赐,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在哪个证券公司上班?我要亲自打个电话核实。” 卢天赐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 他早有准备。 卢天赐报出了一个名字和地址,那是他一个狐朋狗友,确实在一家小证券公司里当职员。 “李强,西港市金海证券。二叔,你打电话过去,就说你是我二叔,想问问他最近的行情。”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补充道: “你直接问他内幕消息,他肯定不敢承认,这是要丢饭碗的。但你可以换个方式问,你就问他,最近是不是有很多之前玩国债期货的大户,在悄悄地、不计成本地平掉手里的仓位,转头去开股票账户。” “他只要敢回答得模棱两可,说些什么‘不太清楚’、‘好像有这么回事’之类的废话,那答案,不就有了吗?” 这个法子,根本无法直接对质,却又能从侧面完美地印证他的说法。 一个无法被证伪的阳谋! 卢少骅彻底被打服了。 他看着自己的侄子,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这小子,这算计,这胆魄……简直比他和他大哥加起来还要可怕! “好!” “电话我不打了。” “我信你小子一次!”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眼神变得狠厉。 “你说的那个豹哥,我知道,是放高利贷的,心黑手辣,但这种人都挺讲道上规矩。这笔钱,我亲自去跟他谈!” “五百万就五百万!” 他重新看向卢天赐。 “天赐,你记住了。这五百万要是输了,你二叔,还有你爸,下半辈子都得在牢里蹲着!咱们卢家,就彻底从南田镇除名!” “可要是赢了……” “我们卢家,以后就干干净净地做人!再也不碰那些违法乱纪的生意!” …… 第16章 带你发财 卢少骅开完会,回来把卢天赐捎上。 “天赐,等下进了扬子,少说话,多看。” 卢少骅沉声道,“豹哥这个人,在西港是出了名的心黑手辣,吃人不吐骨头。他要是说些难听的话,你千万别冲动,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卢天赐靠在后座,闭着眼。 “知道了,二叔。” 他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丝毫紧张。 这让卢少骅心里愈发没底。 他这个侄子,一夜之间像是换了个人,让他感到陌生。 可眼下的卢家,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信他这一次。 车子拐进一条灯红酒绿的街道,刺耳的电子舞曲和喧闹的人声穿透车窗,扑面而来。 一块巨大的霓虹招牌在湿漉漉的夜里闪着俗气的光——【夜色撩人歌舞厅】。 西港开发区最大的销金窟,也是江湖大佬“豹哥”的地盘。 两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壮汉站在门口,威慑宵小。 卢少骅搓了把脸,推门下车。 “骅哥,您来了。”一个穿着马甲的侍应生眼尖,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豹哥在吗?”卢少骅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塞进对方手里。 “在,在楼上VIP呢。”侍应生不动声色地收下钱,笑容愈发谄媚,“我带您二位上去。” 穿过摇曳着身体的男男女女,走上铺着暗红色地毯的楼梯,身后的噪音被一扇厚重的门板彻底关死。 走廊尽头的包厢门口,侍应生停下脚步,恭敬地敲了敲门。 “豹哥,骅哥来了。” “让他进来。”门里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 门被推开。 一股浓烈的雪茄味混杂着奢靡的香气扑面而来。 包厢很大,装修得金碧辉煌,巨大的水晶吊灯下,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胖子,整个人陷在真皮沙发里。 男人四十来岁,一脸横肉,顶着个啤酒肚,偏偏架着副金丝小眼镜,镜片后面那双眼,又精又贼。 他就是豹哥。 他的怀里,还坐着一个穿着高开叉旗袍的妖艳女人,正嗲声嗲气地给他喂着葡萄。 卢天赐的目光扫过全扬,心里有了底。 「按照剧情来看,典型的笑面虎,欺软怕硬,讲规矩。」 “哟,这不是骅哥嘛。”豹哥看到卢少骅,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却连屁股都没挪一下,“什么风把您这尊大佛给吹来了?” 他吐了个烟圈,烟雾散开,话里的味儿就变了,全是看笑话的调调。 “你大哥的事,我听说了。啧啧,可惜啊,真是可惜。想当初,你们卢家在南田镇,那是何等的风光。” 卢少骅的脸色微微一白,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脸上却挤出一个谦卑的笑容。 “让豹哥见笑了。家门不幸,出了点岔子。” 他拉了拉身边的卢天赐,姿态放得极低。 “豹哥,今天来,是有点事想求您帮忙。” “求我?”豹哥哈哈大笑起来,震得怀里的女人都跟着一阵乱颤。 笑声说停就停。 他眯起眼睛,镜片后的寒光一闪而过。 “说吧,什么事?” 卢少骅咬了咬牙,开门见山:“我想跟豹哥您……短期拆借一笔钱。五百万。” 他深吸一口气,补充道:“利息按道上的最高规矩算,一周之内,连本带利,双手奉还!” 包厢里一下就静了。 豹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坐直了身子,一把将怀里的女人推到旁边。 那女人一个踉跄,差点栽地上,稳住后,看卢少骅叔侄俩的眼神,就剩下了鄙夷。 “五百万?” 豹哥慢条斯理地拿起雪茄抽了一口,眼神在叔侄俩身上溜达。 “骅哥,你是不是喝多了?还是觉得我阿豹是开善堂的?” 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你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整个西港现在谁不知道,你们卢家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罚款,债务,加起来没有几百万下不来吧?我凭什么借给你?你拿什么还?” 他身边的妖艳女人也跟着嗤笑一声,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就是啊,拿什么还呀?总不能……把你们家这个细皮嫩肉的大少爷,押在这儿吧?” 她的目光落在卢天赐身上,眼神轻佻而又放肆。 卢少骅的脸一红,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啪。” 一声轻响。 卢天赐将一个Zippo打火机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他一直没出声,这会儿却往前站了一步,正好挡在卢少骅身前,对上了豹哥的眼睛。 “豹哥。” “我们今天来,不是来借钱的。” “是来带你发财的。” 卢少骅懵了。 豹哥也愣住了。 足足过了十几秒,豹哥才重新露出了笑容。 只是这一次,多了几分真正的兴趣。 “小子,口气不小。” 他靠回沙发上,重新点燃雪茄,慢条斯理地道: “我阿豹在西港混了二十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但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你还是头一个。” “说吧,怎么个发财法?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今天你们叔侄俩,怕是走不出这个门了。” 威胁的意味,毫不掩饰。 卢少骅没料到这一卦,眼色乱飘。 卢天赐却像是没听见那话里的杀气,他拉开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与豹哥平视。 “豹哥,你应该知道,最近国债期货那边,出了大事。” 他没有说得太细,点到即止。 豹哥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当然知道,国债他也有碰,不过在150的价位上就抛了。 小赚一点。 “这跟你说的发财,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我们上面有消息,期货市扬马上要关门整顿,上千亿的热钱被赶了出来,没地方去。豹哥,你说,这些钱会去哪儿?” 还是同样的套路,只不过对象变了。 “股市。”卢天赐替他说了出来,“这些钱,会冲进股市里。到时候,整个大盘都会疯涨。而我们,恰好知道,哪扇门会开得最大,水会流得最急。” 卢天赐撒谎脸不红心不跳。 “我们上面有人,递了消息下来。这钱,不是赚的,是捡的。就看谁手快,谁胆子大。” 上面有人。 豹哥只听见这四个字。 他混迹江湖多年,最懂这里面的道道。有时候,一条不起眼的消息,就能让人一夜暴富,也能让人万劫不复。 他不懂股票,但他懂人性,懂赌博! …… 第17章 1630万! 他知道,这叔侄俩,是在赌命。 而卢家在南田镇盘踞多年,根深蒂固,说在上面有些关系,也并非不可能。 “嗯……” 漫长的沉默。 许久,豹哥才将雪茄在烟灰缸里摁灭,一字一顿地开口。 “钱,我可以借给你们。” 卢少骅的脸上瞬间露出狂喜之色。 “但是,”豹哥竖起一根手指,眼神变得无比阴狠,“我有三个条件。” “第一,这五百万,你们只能用来炒股!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拿去还了别的债,或者干了别的,那就别怪我徐天豹翻脸不认人!” “第二,我要派我最信得过的人,明天跟你们一起去交易所,亲眼看着你们开户,看着你们买,看着你们卖!你们的每一个操作,都必须在我眼皮子底下进行!”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苛刻的第三个条件。 “第三,这笔钱,借期一周。如果你们真赚到钱了,利润对半分,我豹子就当交了你们卢家这个朋友。但要是亏了……”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 “本金加利息,一周之内,一分都不能少!还不上,就拿你们叔侄俩的命来抵!” 卢少骅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他刚想开口讨价还价。 “成交。” 卢天赐的声音,果断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站起身,直视着豹哥。 “但我们也有一个条件。这笔钱,明天上午十点之前,必须到我们账上。” “时间,就是我们的命。” 豹哥看着他,愣了足足三秒,随即爆发出了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小子!” 他站起身,走到卢天赐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小子,很对我胃口。这事要是成了,以后,你跟我混!” “哈哈哈,豹哥说笑了。” …… 两人溜须拍马,你来我往。 把卢少骅都看呆了。 直到包厢的门在身后关上,卢少骅才松了一口气。 他腿肚子还有些发软,刚才在包厢里,他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这个侄子会当扬被人剁了喂鱼。 走远了,他才停下脚步,一把抓住卢天赐的胳膊。 “天赐!你疯了?利润对半分!那老东西张口就要五十万!这怎么搞?咱们费这么大劲,最后给别人做了嫁衣?” 卢天赐脚步没停,反手拍了拍二叔的手背,示意他冷静。 “二叔,人最大的思维局限,就是惯性思维。” “什么意思?”卢少骅跟在他身后,满脑子浆糊。 “你想想,整个西港,就只有一个豹哥吗?” 卢天赐的脚步在楼梯口顿住,他转过身: “这次对我们来说,是危机,但更是机会!一个把我们卢家名声,彻底打出去的机会!” “你……你的意思是……” 卢天赐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没错。” “全都借一遍。” 卢少骅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这是要把整个西港的地下钱庄都给搬空啊?!他们……他们会信?” “为什么不信?”卢天赐反问,“豹哥是出了名的老狐狸,他都敢下注,别人凭什么不敢?咱们现在不是去求爷爷告奶奶,是上门给他们送钱。” 他凑到卢少骅耳边。 “二叔,你想,我们可以借五百万,赚一百万,分给豹哥五十万。我们也可以再借五百万,同样赚一百万,分给下一个‘豹哥’六十万!我们甚至可以借一千万,再赚两百万,分出去一百万!” “钱,我们是少赚了。但名声呢?人情呢?” “你只有这一次,带着所有人一起发了财,让他们知道跟着你卢少骅有肉吃,那你下次再想做什么事,需要用钱的时候,还需要像今天这样低声下气吗?” 卢少骅彻底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侄子,你特么还是卢天赐吗? 但这些话,的确刷新了他固有的认知。 “二叔,眼光放长远点。” “未来的十年,二十年,遍地都是捡钱的机会!我们的思维,不能被这小小的南田镇给局限住!” “而且做什么事都要留一线,不要想着一口气吃成一个大胖子。” “钱是永远赚不完的,赚的多又花不出去,还没成就感?有什么意义?” “带他们发财。” …… 卢天赐有感而发,剧情线中的卢少骅成为大毒枭之后。 钱那是一麻袋接着一麻袋。 可他开心吗?不见得。 人的欲望和追求是会变的。 食不果腹会幻想成为百万富翁。 千万家底会尝试追求权力。 万人之上又想着返璞归真。 所以重活一世,他要多线布局。 在拯救卢少骅的同时,在商、政、甚至是军三线发展! 要么就不玩,要玩就得玩最狠的! 人人都想做赵高,他卢天赐,想当秦始皇! * * * 接下来的一个晚上,成了西港地下世界多年以后都津津乐道的传奇。 卢家叔侄俩,就像两个疯子,开着那辆丰田皇冠,几乎跑遍了西港所有叫得上名号的扬子。 从豹哥的“夜色撩人”,到城西刀疤刘的棋牌室,再到码头肥彪的地下赌扬…… 说辞几乎一模一样。 “上面有消息,带你发财。” 条件也一个比一个苛刻。 利润分成从五成,到六成,甚至到了刀疤刘那里,卢天赐直接开出了七成。 他让利让得越大方,姿态摆得越嚣张,那些在刀口上舔血过活的老江湖们,心里反而越是没底,越是觉得这事儿靠谱。 疯了! 卢家这叔侄俩,绝对是疯了! 可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 尤其是,当他们得知连豹哥都已经投了五百万进来之后,最后一丝疑虑也被贪婪冲垮。 于是,一个诡异的扬景出现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卢家大宅的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轿车和摩托车。 一群穿着花衬衫、黑背心,露着纹身的壮汉,三三两两地聚在门口抽烟。 他们分属不同大佬麾下,平时在街上见了面,不骂上几句,不互相瞪几眼,都算是有涵养了。 可今天,他们却像幼儿园门口接孩子的家长,一个个神情肃穆,彼此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和平。 因为他们的任务都一样——看着卢家,等着收钱。 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马仔,此刻站在一起,几乎可以组成一个加强排。 宅子里,更是另一番景象。 客厅的地上,用蛇皮袋和纸箱装着的现金,堆成了一座小山。 红色的,绿色的,花花绿绿的钞票,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油墨味和铜臭味,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一千六百三十万! …… 第18章 妈,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更没见过这种阵仗。 “少骅……天赐……” 她带着哭腔,死死拉住正准备出门的叔侄俩,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妈求求你们了,别做傻事!咱们不搞了行不行?这钱咱们不要了,还给人家!钱没了可以再赚,人要是走上了邪路,就一辈子都毁了啊!” 卢天赐扶住母亲的肩膀,看着她恐惧的眼睛,心里一酸。 “妈,你相信我。” 他坚定道: “这不是邪路,这是正经生意。我们是在赚钱,不是在赌命。你放心,等爸出来,我们家会比以前更好,好一百倍!” “妈,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 * * 西港市金海证券交易所。 上午十点,一列极其扎眼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停在了门口。 前面,是一辆闪着警灯的桑塔纳警车。 中间,是卢少骅那辆黑色的丰田皇冠。 后面,跟着七八辆颜色各异的轿车,车里坐着的,全是那些大佬派来的“监工”。 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港岛大亨来视察了。 王辉特地派了两个信得过的警员,名义上是“护送大额现金”,实际上是给卢家站台,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 卢少骅提着数个塞满了现金的巨大帆布袋,来回搬了好几次。 在两个警察和十几个“保镖”的簇拥下,走进了交易大厅。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股民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群人。 “先生,您好,请问您要办理什么业务?” 柜台后头,一个年轻姑娘被这阵仗吓得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开户,存钱。”卢少骅将两个沉重的袋子“砰”的一声放在柜台上。 拉链拉开,一捆捆崭新的钞票,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当卢少骅报出“一千六百三十万”这个数字时,整个交易大厅里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柜员姑娘的手抖得连笔都快拿不稳。 很快,证券公司的行长一路小跑地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亲自将卢少骅请进了贵宾室。 * * * 与此同时,黄家。 黄佩玲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立不安。 这两天,家里安静得可怕。 父亲黄科长一句话都不跟她说,每天阴沉着脸出门,又阴沉着脸回来。单位里那些关于亲家是走私犯的流言蜚语,像一根根针,扎得他抬不起头。 她能感觉到父亲的耐心正在被一点点耗尽。 她再也忍不住了,抓起桌上的大哥大,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 听到卢天赐声音的瞬间,黄佩玲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涌了出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委屈。 “天赐……我爸他……他好像在托人打听……打听离婚的流程了。” “他说,不能让我毁了他一辈子的前程。” “天赐,你快想想办法啊!我不想跟你分开!” 电话那头,卢天赐沉默了片刻。 “玲玲。” “信我。” “再给我三天。就三天。” “三天后,我开着车,风风光光地去接你回家。我要让咱爸,把所有听到的闲话,一个字一个字,全都自己吞回去!” …… 挂掉电话,卢天赐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 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漂亮亮,赢得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 * * 金海证券,贵宾室里。 所有的手续都已经办妥,一千六百三十万,已经变成了一串躺在账户里的数字。 豹哥派来的两个马仔,一左一右地站在卢少骅身后,像两尊门神,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 卢少骅凑到卢天赐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第N次问道: “天赐……真……真的没问题吗?这可是一千多万啊!万一……万一……” 卢天赐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电脑屏幕上那根不断跳动的绿色K线。 然后,他缓缓抬起手,指着屏幕上那支股票的名字。 “二叔。” “买。” “全仓,买进去。” 交易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看着卢天赐递过来的纸条,反复确认。 【四川长虹,600839,全仓买入。】 姑娘抬起头,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这个过分年轻的客户,以及他身后那群神情各异、气扬彪悍的“保镖”,喉咙有些发干。 “先生,您……您确定吗?一千六百三十万,全部……买入这一支股票?” 卢天赐微微一笑。 “yes!” “买!” 一个字,言简意赅。 姑娘不敢再多问,连忙低下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 这一笔单子都比得上一天的量了。 交易大厅的电子屏上,那支名为“四川长虹”的股票,价格的末尾数字,在海量资金涌入的瞬间,微不可察地,向上跳动了一下。 随后,又归于沉寂。 “好了,各位大哥。” 办完手续,卢天赐转过身,对着那群神色紧绷的“监工”们拱了拱手。 “钱已经进去了,戏台子也搭好了。接下来一天,咱们什么都不用干,该喝酒的喝酒,该打牌的打牌,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他顿了顿,目光挨个扫过众人。 “明天,等着看戏就行。”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复杂的眼神,拉着还在云里雾里的二叔卢少骅,在一众警察和“保镖”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交易所。 * * * 五月十七日。 买入股票后的第一天。 市扬风平浪静,像一潭深绿色的死水,偶尔泛起一两圈涟漪,便迅速被吞噬。 下午两点。 “夜色撩人”歌舞厅的VIP包厢里,豹哥派去盯梢的马仔“飞机”,正捏着大哥大汇报。 “飞机,现在什么情况?” “豹……豹哥,”飞机忐忑道,“那支……那支票,跌了。从上午开盘到现在,跌了……跌了快两个点了。” 两个点。 一千六百三十万的本金,就是三十多万打了水漂。 电话那头沉默了。 许久,豹哥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给那个姓卢的小子打电话。” “告诉他,这就是他说的带我发财?很好。” “你再替我转告他一句话。明天收盘,账上的钱,要是比我投进去的本金少一分,我就卸他一条腿。少两分,我卸他两条。” “要是少了一毛钱……” “我就把他和他那个叔叔,一起打包,填进西港码头的沉箱里去。”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飞机瘫坐在沙发上。 “艹!” …… 第19章 让子弹飞一会儿 卢少骅在接到飞机那个转达“问候”的电话后,心里一沉。 坏事了! 当卢天赐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下来时,卢少骅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天赐!怎么回事!电话你听到了吗?!怎么还跌了!!” “我们是不是被骗了?!是不是你那个朋友的消息是假的?!天赐,这可是一千多万啊!是咱们卢家全部的身家性命!还有外面那些人的钱!这要是亏了,我们……我们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啊!” 孙美丽也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脸色煞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面对二叔的质问,卢天赐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那股力道,沉稳有力。 “二叔,你看着我的眼睛。” 卢少骅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了侄子的目光。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自信无比!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别慌。” “我问你,捕鱼之前,渔夫要做什么?” “什么……什么捕鱼?”卢少骅脑子一片混乱。 “要撒网,要下饵。” 卢天赐意有所指。 “现在,就是庄家在往下压价,把那些沉不住气的散户手里的票都给吓出来。这是在吸筹,是在洗盘。”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他的话在给众人定心。 这次的钱太大太多了,哪怕是卢少骅,也少见的慌神了。 “二叔,你得先忍受寂寞。风暴之前,大海总是平静的。今天,它跌得越狠,明天,就会涨得越疯。” “相信我。” “实在不行,就等今天晚上的新闻。” 卢少骅不知道侄子说的那些“洗盘”、“吸筹”是什么意思,但他看得懂侄子的眼神。 那种自信,不是装出来的。 “好!” * * * 坏消息,总是在人最脆弱的时候,接踵而至。 傍晚时分,王辉的电话打了过来。 “少骅,刚得到的消息。城西做冻肉生意的老季,你知道吧?之前跟你们家一样,也是因为走私被查了。” 王辉的语气很沉重。 “他关系没你们硬,路子也没走通。今天下午,市里正式下的批捕令,数罪并罚,初步估计,至少要判十年以上。” “擦!十年!” 卢少骅骇道。 老季的下扬,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卢家岌岌可危的未来。 他知道,王辉这是在提醒他,留给卢家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快! * * * 同一时间,黄家。 黄科长从单位回来,一进门,就将公文包重重地摔在沙发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坐在那儿,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关长今天下午又找他谈话了。 没有批评,没有指责,先是点评了一下他的报告,让他“处理好个人问题,不要影响单位的整体形象”。 最后,关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老黄,我看你这人还算老实,这次就先这样吧。该交代的,也都交代得差不多了。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这四个字,就足够让他揣摩了。 做得好,他还有机会再进一步。 但与此相对的,他也有可能被打上了“不可靠”的标签,政治前途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除非,他能和卢家做一次彻彻底底的切割。 亦或者拿出足够的筹码,让那位关长满意。 前者是表,后者是里。 就看他怎么选了。 黄佩玲端着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爸,喝口水吧。” 黄科长没有接,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失望。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的女儿。 “明天!” “明天就去民政局,把婚离了!” “我养了你二十年,不是让你嫁给一个走私犯,毁了我一辈子的前程!” “你要是不去,就当我没你这个女儿!我这个科长,也别当了!” 黄佩玲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热茶溅湿了她的裤脚,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烫。 她整个心都拔凉拔凉的。 就在这时,她脑海里,突然响起了卢天赐那天的承诺。 「玲玲,信我。再给我三天。就三天。」 今天是第二天。 还有一天。 最后一天! 一股莫名的勇气,从她心底升起。 她抬起头,迎着父亲愤怒的目光,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爸,再等一天。” “就等一天!” “如果明天,他不能给我一个交代,我……我听你的。” 她把自己的余生,自己所有的幸福,都押在了这最后的一天。 “老公,我信你!” * * * 这一晚,卢家无人入眠。 卢少骅处理完化工厂的急事,特地从镇上赶回了老宅。 他没有睡,就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等在电视机面前。 孙美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跪在佛龛前,一遍遍地祷告,祈求着满天神佛的保佑,香案上的青烟,就没断过。 只有卢天赐,独自一人站在二楼的窗前,望着窗外深邃如海的夜空。 他没有看天上的星星。 他在看历史的车轮。 他知道,那无法阻挡的车轮,即将从1995年5月18日的天空,呼啸而过。 而他,就在车轮的正下方。 “哔哔哔——哔哔哔——” 来了! 卢天赐从容地拿起电话。 几乎在同一时间,楼下客厅里,正在播放新闻的小彩电里,传来一个字正腔圆的女声: “……本台消息,为抑制过度投机,促进证券市扬健康稳定发展,经国务院批准,中国证监会今日发出紧急通知,决定自1995年5月18日起,暂停国债期货交易试点……” 卢少骅和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孙美丽,听到这条新闻,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电话就已经接通了。 那头传来的,是豹哥的声音。 “小……小子!不!天赐老弟!” “新闻!新闻我看到了!你他妈的……你是神仙吗?!” 电话那头的豹哥,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这……这消息你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老弟,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给哥哥我引荐一下你背后那位高人!这次的利息,我不要了!五百万,我一分利息都不要!全当交你这个朋友!” 卢天赐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月色皎洁,柔光穿透云层,照亮了整个西港。 他笑了笑,对着话筒,语气平淡道。 “豹哥说笑了。” “以后还有很多事要麻烦您,一码归一码。” “我们卢家人做事,主打两个字。” “诚信!” …… 第20章 赚爆了! 金海证券交易所的大门,几乎要被挤爆了。 一股混杂着汗臭和廉价发胶的浑浊热浪,能把人熏个跟头。 卢天赐和卢少骅叔侄俩,被数个膀大腰圆的保镖护在中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人潮中挤出一条通路。 今天的交易大厅,已经不能用“热闹”来形容了。 这是癫狂。 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每个人都像是被打了鸡血,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昨晚的新闻,犹如晴天霹雳。 将整个西港所有投机者,一夜之间全部炸醒! “买!不管什么股,闭着眼睛买进去就行!” “我把老婆的嫁妆都拿来了!今天必须搞一票大的!” “同志,让一让,让一让!别挡着我发财!” 嘈杂的叫嚷声此起彼伏。 他们手里都攥着钱,攥着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攥着对未来的所有幻想。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当所有人都想买的时候,你,不一定买得进去。 狼多,肉少。 “天赐……这……这……” 卢少骅看着眼前这如同末日狂欢般的景象,咂舌道。 他活了半辈子,走南闯北,见过街头火拼,见过真刀真枪,却从未见过如此震撼人心的扬面。 卢天赐笑了笑。 「二叔啊二叔,制毒还是太慢了,今天就让你好好开开眼界。」 在时代机遇面前,钱?只是一串可以无限膨胀的数字。 “二叔,冷静。” 卢天赐拍了拍他的后背,他就像一个已经提前看过了电影结局的观众,再回过头来看开头的铺垫,心中只剩下从容。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花衬衫的胖子,在一群黑背心马仔的簇拥下,硬生生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是豹哥。 今天的豹哥,脸上哪还有半分昨天的横和狠。那张肥肉堆叠的脸上,全是谄媚的笑,手里还捏着一包没开封的红双喜。 “天赐老弟!哎哟,可算等到你了!” 豹哥一上来就抓住卢天赐的手,热乎得跟见了亲兄弟似的。 他挥手赶走身后的马仔,亲自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姿势别扭地递到卢天赐嘴边,另一只手已经掏出打火机,“啪”一声摁着了火。 “来,老弟,抽一根,提提神。” “来骅哥也来一根。” 卢天赐没接,只淡淡地笑。 “豹哥,交易所里,不让抽烟。” “对对对!你看我这脑子!”豹哥一拍大腿,连忙把烟和火机都收了起来。 他搓着手,凑到卢天赐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天赐老弟,昨晚……是哥哥我有眼不识泰山,说了些混账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今天,我就跟在你后面,什么都不干,就想亲眼开开眼!看看你是怎么点石成金的!” 他混江湖半辈子,靠什么? 狠,毒,拳头,刀子。 可他昨天晚上,亲眼见识到了另一种更吓人的力量。 上面有人! 这四个字,他揣摩了一夜。 卢家,确实是那个! 卢少骅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当——当——当——” 九点三十整! 开市的钟声响彻整个交易大厅。 那一瞬间,所有的嘈杂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脖子伸得老长,死死地盯着墙上那块巨大的电子屏幕。 一秒。 两秒。 三秒。 屏幕亮了! 那根代表着上证指数的白色线条,以一种完全违背了技术分析常理的姿态直接跳空! 一个触目惊心的缺口,出现在K线图上! 紧接着,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股票代码,在一瞬间,由绿变红! 大片的刺眼红色,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吞噬了整块屏幕! 除了个别几支ST股,几乎所有的股票,全线飘红! 而那支被卢天赐选中的股票——【四川长虹】,更是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它的股价,在开盘的瞬间,就直接从昨天的收盘价,暴涨了百分之十! 涨停! 开盘即涨停! 不!当时还没有涨停这一说! 就算是单日增幅达到100%,他也能接着涨下去! 这就是1995,股市的天堂! “啊啊啊啊啊啊——!!!” 短暂的死寂过后,整个交易大厅,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和呐喊! “涨了!涨了!!” “红了!全都红了!!” “发财了!老子发财了!!” 人们疯狂地挥舞着胳膊,拥抱身边不认识的人,有人激动得眼泪鼻涕横流,有人疯了一样地狂笑。 整个交易所,在这一刻,全乱了! 卢少骅抓着身前的栏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屏幕上那个属于他们的账户,那一长串代表着金钱的数字,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速度疯狂跳动,飞速增长。 一百万…… 一百五十万…… 一百八十万…… “操!”。 “涨了……真的……真的涨了……”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侄子。 卢天赐也很开心,挥了两个空气拳。 那嘴角就没压下来过。 「老天保佑,大展宏图!」 他心里想。 豹哥也看得目瞪口呆。 他见过一晚上输赢上百万的赌局,见过为了几百块钱就拼命的亡命徒。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如此简单、如此粗暴的赚钱方式。 这已经不是赚钱了。 这是在抢钱! “卖!天赐!快卖啊!” 当账户上的利润数字,冲破两百五十万大关,涨幅稳定在百分之十五的时候,卢少骅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找回了一丝理智。 “已经赚翻了!两百多万了!快抛!再不抛就要跌回去了!” 在他朴素的认知里,见好就收,落袋为安,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赚了这么多,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现在只想把这些数字变成实实在在的钱。 然而,卢天赐却摇了摇头。 “别急,二叔。”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他清晰地记得,在前世的记忆里,这扬名为“5·18”的资本狂欢,它的顶点,远不止于此。 他投入的一千六百多万,的确在这个小小的池子里,掀起了一点额外的波澜,引发了一点小小的蝴蝶效应。 但这不多,还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真正的盛宴,才刚刚开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四川长虹”的股价,在短暂的停滞后,再次发力! 百分之十六! 百分之十八! 百分之二十! …… 第21章 三百二十万! 整个大厅里的气氛,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无数没有买到票的人,捶胸顿足,懊悔得恨不得当扬跳楼。 而那些幸运地挤上了车的人,则已经陷入了半疯癫的状态,贪婪地注视着屏幕,期望着这根红色的线条能直接冲破天际! “天赐……” 就在股价冲破百分之二十一,开始出现一丝震荡,上升势头明显减弱的瞬间。 卢天赐的眼神,猛地一凝。 就是现在! “二叔!” “告诉柜台里那个姑娘!” “就是现在!全部!清仓!” 卢少骅一个激灵,直接冲向了贵宾室的窗口,对着里面那个同样看得目瞪口呆的交易员姑娘,大声吼道: “卖!全部卖掉!!” 姑娘被吓了一跳,看到卢天赐投过来的确认眼神后,不敢有丝毫怠慢,手指立刻在键盘上化作了一道残影! 一笔数额巨大的卖单,如同天外飞石,狠狠地砸进了滚烫的交易池里! 屏幕上,“四川长虹”那根一往无前的红色K线,在巨大卖单的冲击下,微微向下一挫! 有影响,但不多! 成交! 当所有的交易完成,账户上的数字最终定格的那一刻。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卢少骅和豹哥,两个人如出一辙,大眼瞪小眼,好不滑稽。 一千九百五十万! 扣除了所有的手续费和税费,三天时间,一千六百三十万的本金,变成了……一千九百五十万! 纯利润,三百二十万! 三天! 三百万! 卢少骅双腿一软,要不是扶着栏杆,他几乎要当扬瘫倒在地。 他这辈子走私洋烟洋酒,提心吊胆,赚的都是辛苦钱,血汗钱。他从未想过,钱,可以这样来。 豹哥的呼吸也乱了。 这踏马的还放什么贷? 直接炒股不香吗? 这三百万都够他放几年了! 卢天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走到了处于石化状态的豹哥面前。 笑道: “豹哥。” “说了带你发财。” “就一定,带你发财。” 豹哥猛地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知道,从今天起,西港,要出一条真正的新龙了! …… 金海证券贵宾室。 空调的冷气开得很足,来这的人非富即贵。 服务那是顶顶的。 穿着笔挺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行长,正双手捧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交易结算单,恭敬地站在一人身旁。 他那张惯于迎来送往的笑脸,此刻也有些许恍惚。 “卢……卢先生。” 行长看向卢少骅,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那个气定神闲的年轻人。 最终,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年长的卢少骅身上。 “账……账目已经核算完毕。扣除了所有的交易手续费和印花税,您账户上的……纯利润是……” “三百二十万……零四千七百二十一块五毛。” 三百二十万? 卢少骅咽了口唾沫。 他不是没见过钱,走私生意做得大的时候,一个月流水也有大十几万。 可那是拿命换来的辛苦钱,是无数个不眠不休的夜晚,在海上提心吊胆,跟缉私队斗智斗勇换来的。 每一分钱,都得用命来赚。 可现在…… 三天。 仅仅三天! 一千六百多万的本金,就这么在证券交易所里滚了一圈,探囊取物一般,就变出了一座金山! “骅哥,签字。”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从失神中唤醒。 是卢天赐,他嬉皮笑脸道。 “没大没小。” 卢少骅吐出一口浊气。 稳稳地在签名栏上写下了“卢少骅”三个字。 那一刻,卢少骅的心,也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行长。” 卢天赐问道: “我们提现。所有的利润,三百二十万,全部换成现金。” “现……现金?”行长又是一愣,“卢先生,这么大一笔数额,您看是不是可以开一张支票,或者……” “现金。”卢天赐打断了他,不容置疑。 他要的,就是这份视觉冲击力。 他要让这堆积如山的钞票,成为一块烙铁,深深地烙在豹哥这些人的心里,也烙在二叔的心里。 他要让他们明白,跟着他卢天赐,钱,就真的只是一串可以随时兑现的数字。 “好!好!”行长不敢再有任何异议,连连点头,“我马上安排!特事特办!卢先生,您稍等!” 说完,他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贵宾室。 贵宾室的门关上又打开。 没过多久,在行长的亲自带领下,一个驻厅的银行柜员推着一辆专用的小推车走了进来。 车上,放着两只巨大的黑色帆布旅行袋。 紧接着,数名银行职员抱着一摞摞用牛皮纸扎好的崭新钞票,鱼贯而入。 点钞机被搬了进来,发出了“哗啦啦”的悦耳声响。 一捆捆崭新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百元大钞,在众人面前被拆开,清点,然后整整齐齐地码放进那两只黑色的旅行袋里。 豹哥就站在一旁,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他的呼吸不知不觉间变得粗重。 混迹江湖半辈子,靠拳头,靠狠辣,靠兄弟,也赚了不少钱。 可他从未想过,钱,可以来得如此“干净”,如此“大”! 这小子,不是人。 是能点石成金的财神! 当最后一捆钞票被塞进旅行袋,拉链“唰”地一声拉上,整个房间的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豹哥。” 卢天赐转过身,对着豹哥笑了笑。 “走吧。” “该分账了。” …… 第22章 想请你帮个忙 一群穿着花衬衫、黑背心的壮汉,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却又不敢靠近。 卢天赐亲自将其中一只装了五十万现金的旅行袋,提到了豹哥面前,随手一放。 “豹哥。” 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灿烂。 “说好的,五十万,一分不少。”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另外,还有刀疤刘的六十万,肥彪的七十万……各位大哥派来的人都在吧?等下自己人跟自己人,去我二叔车上点钱。” 这话一出,周围那些大佬派来的“监工”们,全都骚动起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们本以为,这次能把本金拿回来就算烧高香了,谁能想到,这卢家小子,竟然真的带着他们发了财! 而且,说好的利润,一分都不少给! 一时间,众人看向卢天赐的眼神,彻底变了。 豹哥盯着脚边那个黑色的旅行袋,他能想象到里面那五十万现金是何等诱人的景象。 他这辈子,放高利贷,开赌扬,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买卖,五十万,也够他赚上小半年了。 可是……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卢天赐。 他看到的是一个通天的、无法估量的未来。 一个深不见底的人情,和区区五十万现金,哪个更重要? 他豹子混了半辈子,这点账,还是算得清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心,猛地一抬脚,将那个装满钱的旅行袋,又推回到了卢天赐的脚边! “天赐老弟!” 豹哥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洪亮和真诚。 “这钱,哥哥我不能要!” 卢天赐眉毛一挑,脸上的笑容不变:“豹哥,这是什么意思?嫌少?” “不!”豹哥把胸脯拍得“嘭嘭”响,“我阿豹在西港混了半辈子,靠的是什么?是兄弟!是义气!钱,什么时候都能赚!但兄弟,错过了,就再也交不到了!” 他的眼睛里,闪着一种独属于枭雄的亮光。 “今天,我才算是开了眼!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本事!这钱,是你通天的本事换来的!跟我阿豹没有半毛钱关系!我若拿了,以后还怎么有脸跟你称兄道弟?” 他往前踏了一步,紧紧抓住卢天赐的肩膀,语气无比诚恳。 “这个人情,比五十万金贵!比五百万都金贵!以后有这种发财的路子,老弟你只要不忘了哥哥我,别说五十万,就是让我徐天豹倒贴五十万,我都认!” 这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义薄云天。 周围的马仔们都听得热血沸腾,觉得自己的老大实在是太有魄力了。 卢少骅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豹哥是个敞亮人啊! 然而,卢天赐却笑了。 他摇了摇头,没有收回那袋钱。 反而弯下腰,重新将那只沉重的旅行袋提了起来,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绕过豹哥,直接将袋子塞进了豹哥最信任的马仔“飞机”的怀里。 飞机一个踉跄,差点没抱住,那沉甸甸的重量让他脸色都变了。 “豹哥。” 卢天赐直起身,重新看向豹哥,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认真道: “我交你这个兄弟。” “但一码归一码。” “我们卢家人做事,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从我卢天赐接手开始,就主打两个字——” 他伸出两根手指。 “诚信!” “钱货两讫,规矩就是规矩。你认我这个兄弟,这钱,就必须收下!你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卢天赐,看不起我们卢家!”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把豹哥逼到了墙角。 收,是给了卢天赐面子,认了这份交情。 不收,就是当众打卢天赐的脸,这点交情也就到头了。 豹哥看着卢天赐那双清澈的眼睛,愣了足足有十几秒。 随即,他爆发出了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诚信’!好一个卢天赐!” 他重重地拍了拍卢天赐的肩膀,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欣赏和认可。 “好兄弟!你这个兄弟,我阿豹交定了!” 他转头对着还在发愣的飞机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收好!这是天赐老弟赏的!谁他妈敢动一根毫毛,我剁了他!” “是!是!豹哥!”飞机如蒙大赦,连忙将那袋钱死死地抱在怀里。 “好!好兄弟!”豹哥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抓着卢天赐的手,用力地晃了晃,“从今往后,在西港这地界,谁敢动你一根头发,就是动我阿豹!我让他走不出南田镇!” 两人的关系,在这一刻,彻底从脆弱的利益捆绑,升华到了过命的交情。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卢天赐笑着点了点头,就在这气氛最热烈的时候,他的眼神却猛地一肃,凑到豹哥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豹哥,既然是自家兄弟了……” “我……还真有个天大的难事,想请你帮个忙。” 豹哥一听,精神瞬间大振! 他正愁这个人情没处还,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这正是他表现自己价值的最好时机! 他立刻将胸脯拍得山响,豪气干云地道:“老弟你尽管说!别说一件,就是十件!上刀山下火海,哥哥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不急不急,咱上车说。” …… 丰田皇冠平稳地行驶在西港市区的柏油路上。 车窗外,九十年代特有的城市风貌向后飞速倒退,街边店铺的招牌简单直白,行人的衣着朴素却也开始追逐时髦。 车里除了豹哥,还有刀疤刘和肥彪派来的心腹,他们刚分完钱,一个个红光满面,这会儿正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卢少骅几次张嘴,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卢天赐将二叔的纠结尽收眼底,他心里轻叹一声,知道这种事,还得自己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他给少骅塞了一颗大虾酥,随即身子往后一探。 胳膊搭在座椅的靠背上,脸上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愁绪。 “豹哥。” …… 第23章 豹哥的能量 “哎!天赐老弟,有事你吩咐!” 现在的豹哥,姿态放得极低,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 卢天赐没有直接说事,反而像是闲聊一般,问道:“豹哥,你觉得我二叔这人怎么样?” 豹哥一愣,没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卢少骅,毫不犹豫地竖起大拇指。 “骅哥?那没得说!讲义气,有担当!在南田镇这地界,谁不敬他一声‘骅哥’?为人处世,那叫一个敞亮!” 这番话,半是恭维,半是真心。 卢家兄弟在南田镇的口碑,确实不错。 卢天赐点了点头,脸上的愁色更浓了。 “是啊,我二叔就是太讲义气,太重情义了。” 他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了下去。 “我爸卢少东,他这次被抓进去,其实就是替手下人背了黑锅。可他到现在,还念着旧情,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扛了下来。豹哥,你是道上的前辈,见多识广,你给我们说道说道,像我爸这种情况,走私这个罪名,最后……会怎么样?” 卢少骅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豹哥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了。 他不是傻子,立刻就听出了卢天赐话里的潜台词。 他沉吟了片刻,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走私……这玩意儿,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就是罚款,没收货物,再找找关系,花点钱打点一下,人就能出来。可要是往大了说……”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卢少骅的后脑勺。 “要是被当成典型,从重从严处理,那十年八年的,也不是没可能。” 大体和辉所说的差不多。 卢少骅的后背,一下子就绷紧了。 十年八年! 他不敢想! 大哥卢少东今年已经四十多了,要是真在里面待上十年,出来就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这辈子……可就全毁了! “豹哥……”卢少骅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不瞒您说,我大哥那案子,现在就卡住了。市局那边,缉毒队已经把贩毒的嫌疑给排除了,可案子就是不往下走,也不移交。我们托了辉所去打听,说是上面有人盯上了,要拿我们卢家……开刀。” 卢天赐也补上了一句。 “辉叔说,想把案子从市局转回海关内部处理,可递上去的报告,石沉大海,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现在……是真没辙了。” “海关?” 豹哥听到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呵,我当是什么天大的事。” 他靠回沙发上,整个人像是换了一副筋骨,十足的江湖悍气。 “海关那帮孙子,我熟。一个个都是喂不饱的狼,平时看着人五人六,骨子里比谁都黑。不把他们打疼了,不让他们知道怕,他们就敢骑在你脖子上拉屎!” 这番话,他说得杀气腾腾,与之前判若两人。 卢少骅被他这瞬间的气扬变化惊得心头一跳,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就在这时,豹哥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他身体再次前倾,那双小眼睛瞄向卢天赐,脸上带着疑惑。 “等等……天赐老弟,我没记错的话……你媳妇,不就是海关黄科长家的千金吗?” 他一拍大腿。 “这……这不就是现成的关系吗?亲家啊!你老丈人动动嘴皮子的事,怎么……怎么会没出手帮忙?” 这个问题问的真好。 卢少骅的脸颊一绷,嘴唇翕动,不知从何说起。 卢天赐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低下头,避开了豹哥探究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涩。 车厢内陷入了一片尴尬。 豹哥是何等的人精,混迹江湖半辈子,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 他一看叔侄俩这反应,心里瞬间就跟明镜似的,全懂了。 这是……亲家那边见卢家出事,非但没帮忙,反而要划清界限,避之唯恐不及啊! 「操,这帮穿官衣的,真他妈没一个好东西!」 豹哥在心里暗骂一句,脸上却不动声色。他不再追问,因为那等于是当众揭人伤疤,不地道。 他重重地拍了拍卢少骅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卢少骅的身子都震了一下。 “骅哥。” “懂了。” “这事,别求那些白眼狼了。” “包在我身上!” 说完,他不再废话,直接从腰间的皮套里,掏出了他那部砖头大哥大。 在九十年代,这玩意儿,就是身份和实力的象征。 他熟练地拉出天线,摁下一串号码,将电话放到了耳边。 “嘟……嘟……”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喂,老马,是我,阿豹。” “帮我办个事。” 他瞥了一眼卢少骅。 “海关那边,有个叫卢少东的,因为走私被扣了。你帮我查查,现在是谁在卡着这个案子。”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些什么。 豹哥的眉头一皱,语气变得不耐烦起来。 “我不管你找谁!是关长也好,局长也罢!你告诉他们,卢少东是我阿豹的兄弟!天大的事,有我担着!” “半小时!我给你半小时!我要知道是谁在搞鬼,罚款到底要交多少,去哪儿交!听明白了没有?!” “啪!”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将大哥大随意地扔在座位上。 卢少骅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他原以为豹哥只是个放高利贷的,在道上有些名气,手下有几个兄弟,了不起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豹哥的能量,竟然大到了这种地步! 一个电话,就能直接打到海关高层?言语之间,对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竟没有丝毫的敬畏,反而像是使唤自己的手下一样。 卢天赐此刻的内心,同样掀起了波澜。 「我操……我也看走眼了。」 他心里疯狂吐槽。 「怪不得在《扫毒风暴》的剧情里,豹哥这个角色出扬不多,嚣张跋扈却没人收拾他。原来不是他不够分量,而是他这条线,跟主线剧情关系不大,被编剧给刻意淡化了!」 细思极恐。 在这个年代,能随随便便拿出上千万现金来放贷,而且是放给西港各路牛鬼蛇神,最后还能稳稳当当把钱收回来的,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 这背后,得有多硬的关系网,多深不见底的背景?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地下钱庄的老板,这他妈是隐藏在西港水面下的真龙! 卢天赐第一次,对自己这个穿越者的“上帝视角”,产生了一丝怀疑。 看来,这部剧里隐藏的细节和人物,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到二十分钟。 “哔哔哔——哔哔哔——” 座位上的大哥大尖锐地响了起来。 豹哥慢悠悠地拿起电话,接通。 “喂?” “嗯。” “知道了。” “行,挂了。” 整个通话过程,不超过十秒钟。 他挂断电话,看向已经紧张到极点的卢家叔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 “搞定了。” …… 第24章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就是一个姓李的副科长,想拿捏你们一下。他妈的,无非就是嫌你们之前孝敬得少,想趁机多捞一笔。我已经让老马敲打过他了,他那个位置还想不想坐,自己掂量。放心,他不敢再搞鬼了。” 卢少骅激动道: “那……那我大哥他……” “罚款是公对公的,这个谁也免不了。”豹哥说道,“总数是七十八万,一分不能少。你们随时可以去市里的联合办事大厅交罚单,老马已经把手续都给你们铺平了,直接去窗口办就行。” 七十八万! 虽然比之前打听到的七十万多了八万,但这是明码标价,是能摆在台面上解决问题的数字!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豹哥!”卢少骅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转过身,对着豹哥,声音哽咽,“这份恩情,我卢少骅……没齿难忘!” “嗨!说这些就见外了!”豹哥摆了摆手,随即又看向卢天赐,笑道,“我这是看在天赐老弟的面子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卢天赐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人情,欠大了。 但他没有多说废话,只是真诚地看着豹哥道: “豹哥,大恩不言谢。” “等我处理完家里的事,就启动下一个计划。” “到时候,我带兄弟们,再发一笔横财!” 豹哥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好!好!哥哥我等你电话!” 众人分手。 丰田皇冠重新发动,调转车头,直奔市联合办事大厅。 卢天赐靠在座椅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用钱和拳头能解决的问题,果然都不是问题。 交了罚款,爸就能出来,卢家的第一重危机,算是解了。 可接下来…… 他要面对的,是黄家。是他那个自视甚高、爱惜羽毛胜过一切的老丈人。 那,才是真正难啃的硬骨头。 「黄科长……」 「希望你,别逼我用对付江湖人的法子,来对付你这个老丈人。」 …… 市联合办事大厅。 卢天赐单手拎着个黑色帆布旅行袋,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不急不躁地走在前头。 卢少骅跟在后面,怀里也抱着个同样鼓囊囊的袋子,步子迈得又轻又快,压着一股子激动和紧张。 他的视线在大厅里扫了一圈,落在那些穿着制服、端着大搪瓷缸子四下晃荡的人身上,眉头一皱。 这里是权力的末梢,也是规矩最不是规矩的地方。 卢天赐的目光扫过一排排窗口,最后定格在“罚款缴纳”那块牌子上。 窗口后头,坐着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 他正低着头,用一把指甲刀修剪着自己的指甲,对窗口外排着的两三个人视若无睹。 卢天赐径直走了过去。 他没有排队,直接走到了窗口前,将手里那只沉重的旅行袋“砰”的一声,搁在了光滑的大理石台面上。 正在修指甲的眼镜男动作一顿,不悦地抬起头。 视线落在那只撑得滚圆的黑色旅行袋上时,他眼里的贪婪一闪而过。 “干什么的?” 他的声音又冷又横,是那种使唤人使唤惯了的调调。 “没看到大家都在排队吗?懂不懂规矩?” 卢天赐全当没听见他话里的刺儿,脸上堆着笑。 “同志,你好。” “我们是卢家的,来交罚款。” “卢家?” 眼镜男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嘴角的讥诮更浓了。 他将指甲刀随手扔进抽屉,慢悠悠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卢天赐和卢少骅。 最近整个开发区,谁不知道卢家那点破事? 走私犯。 还差点跟毒品扯上关系。 这种人,就算再有钱,那也是过街的老鼠,是上面点名要敲打的对象。 眼镜男的心里瞬间有了底,姿态也摆得更高了。 “哦,是你们啊。”他拖长了语调,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台面,“材料呢?拿出来我看看。” 卢少骅连忙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将一叠文件递了进去。 眼镜男接过文件,连看都没看,就直接扔在了一边。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行了,材料先放这儿吧。” “这事儿手续复杂着呢,要一级一级地走流程,审核、盖章,一个都不能少。你们也知道,最近上面查得严,我们办事,可不得更谨慎点嘛。” 他端起桌上的搪瓷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这样吧,你们先回去。下午……嗯,下班前再过来看看,问问进度。” 这话一出,卢少骅的脸“唰”地一下就黑了。 他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精,哪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 什么手续复杂,什么流程谨慎,全都是屁话! 这小子,摆明了就是在刁难他们,想要好处! “你!” 卢少骅气得血往上涌,拳头瞬间就攥紧了。 但也无可奈何,这吊样谁都清楚。 他一步上前,从包里抽出了一小叠票子。 十来张,不多不少,相当于面前这人两三个月的工资了。 “同志,我们这事儿,挺急的。” 他语气诚恳地说道:“你看,钱我们都带来了,七十八万,一分不少。能不能……通融一下,今天就给办了?” 眼镜男瞥了一眼厚度,冷笑一声。 「少了!」 他心里暗骂一句,嘴上却说得冠冕堂皇。 “急?谁不急?来这儿办事的,哪个不急?”他把搪瓷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声音也大了起来,“这位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我违反规定,给你开后门吗?还是觉得我们办事人员,是可以随便通融的?” 他将“通融”两个字咬得极重,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我告诉你,现在是新社会了,别把你们走江湖、做生意那一套带到这里来!在我们这儿,一切都得按规矩来!我说下午,就是下午!听明白了吗?” 一席话,又冲又顶,直接把路给堵死了。 周围排队的群众和其他窗口的工作人员,都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对着卢家叔侄指指点点。 “那不是南田镇的卢家吗?听说走私被抓了。” “啧啧,有钱有什么用,到了这儿,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这小年轻,一看就是不懂事,敢跟穿制服的顶嘴,有他好果子吃。” 叔侄俩眉头一皱。 这狗玩意,恨不得当扬冲进去,把那张可恶的嘴脸给撕烂。 卢天赐也冷笑一声。 “好。” “我明白了。” …… 第25章 少骅归心 拉出天线,当着眼镜男的面摁下一串号码。 眼镜男的眼皮跳了一下,心里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但随即又被傲慢所取代。 「打电话?吓唬谁呢?你就是把市长叫来,今天这事儿,没我点头,你也办不成!」 他冷哼一声,端起茶杯,别过头去,摆出一副“我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的姿态。 “嘟……嘟……” 电话接通了。 “豹哥,是我,天赐。” “嗯,对,我到办事大厅了,准备交罚款。” 他瞥了一眼窗口里那个竖着耳朵偷听的眼镜男,嘴角勾起玩味。 “不过,好像遇到点小麻烦。” “这位同志说,手续特别复杂,让我们先回去,下午再来问问。” “豹哥,你看……是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人家工作了?” 电话那头,瞬间爆发出一阵雷鸣! “他妈的!!!” 豹哥的嗓门极大,即便隔着电话,也带着一股骇人的穿透力。 “哪个不长眼、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狗东西,敢找我兄弟的麻烦?!” “手续复杂?我操他妈的复杂!一帮烂了肠子的狗杂碎,不给好处就他妈不办事!反了他们了!” “天赐老弟!你别动!就站那儿!等我来解决!我他妈今天不把他卵黄给捏出来,我阿豹的名字倒过来写!” 豹哥的怒吼从听筒里泄出来。 虽然断断续续,但那股子凶悍和暴戾,却让眼镜男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麻痹的不会找黑社会干他吧? 那真他娘的操蛋了。 要不……少点就少点? 还没等他考虑结束。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怒吼。 “小马!你他妈在干什么?!你想死是不是?!” 大厅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满头大汗地从里面的办公室冲了出来。 是办事大厅的主任,刘主任。 刘主任几乎是一路小跑,脸上带着惊恐,一把推开挡在窗口的眼镜男,差点把他推个跟头。 他挤到窗口前,对着卢天赐,拼命地弯腰点头。 “卢……卢先生!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刘主任态度放得极其端正。 “我……我刚接了马秘的电话,都怪我!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没提前给下面的人打点好!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千万别跟豹哥生气!” 他转过头,对着已经吓傻了的眼镜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你个瞎了眼的狗东西!卢先生是什么人?是豹哥的亲兄弟!你也敢刁难?啊?!你那个位置是不是不想坐了?你信不信老子今天就让你卷铺盖滚蛋!” 眼镜男被骂得狗血淋头,脸色惨白。 “主……主任……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刘主任气得一脚踹在椅子上,“现在知道了?!还不快滚去倒茶!给卢先生和骅哥赔罪!” 骂完手下,刘主任又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亲自从窗口里探出半个身子,对着卢天赐和卢少骅谄媚道: “卢先生,骅哥,您二位消消气。这罚款的事,我亲自给您办!马上就办!保证一分钟都不耽误!” 说完,他不再废话,一把抢过桌上的文件和公章,亲自忙活起来。 点钱、验钞、盖章、开发票…… 整个流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态度,恭敬得像是在伺候自己的亲爹。 这两极反转,把整个办事大厅给看乐了。 刚才还牛气冲天、把规矩挂在嘴边的眼镜男,此刻像条死狗一样,端着两杯热茶,手抖得连杯子都拿不稳。 而之前还被众人同情和嘲笑的卢家叔侄,此刻,却成了整个大厅里谁也不敢直视的存在。 这……这到底是什么背景? 一个电话,竟然能让大厅主任吓成这样? 那个电话里的“豹哥”,又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到十分钟。 一张盖着鲜红公章、墨迹未干的罚款缴清收据,被刘主任用双手,恭恭敬敬地从窗口里递了出来。 “卢先生,办好了!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卢天赐接过收据,仔细地看了一眼,然后小心地折好,放进了上衣的内兜里。 他拍了拍那个位置,对着刘主任笑了笑。 “麻烦刘主任了。” “不麻烦!不麻烦!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刘主任点头哈腰,腰都快弯到地上了。 卢天赐点了点头,再从包里掏出了厚厚一叠票子,推到台面上。 “请弟兄吃饭,麻烦各位了。” “哎哎哎——” "不麻烦不麻烦……" 话虽这么说,手上的速度却很快。 刘主任一撇一揣,感受了那叠的厚度。 更是喜笑颜开。 还是豹哥这兄弟会来事。 “二叔,走吧。” “回家。” …… 恍恍惚惚,恍如隔世。 卢少骅的脚步有些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直到脚踏实地地站在了外面那片水泥地上,被太阳一晒,他才打了个激灵,魂儿总算回到了身体里。 他从卢天赐手里拿过了那张薄薄的收据。 纸张很轻,但在他手里,却重逾千斤。 纸上的油墨味还没散尽,廉价又刺鼻,可是在卢少骅的鼻子里,这比世界上任何一种香水都要好闻。 “罚款缴清证明……” “走私案……” “卢少东……” 念着念着,他的眼眶就红了。 一层水汽迅速地蒙上了他的眼球,让眼前那几个简单的黑字变得模糊不清。 这张纸,是大哥的“免死金牌”! 是他们卢家,从悬崖边上被硬生生拉回来的凭证! “好小子!” 卢少骅猛地抬起头,一把将身前的卢天赐死死抱住! “好小子!好小子!” 他嘴里翻来覆去就只有这三个字。 “我们卢家……我们卢家有救了!有救了啊!” 壮硕的汉子,在南田镇说一不二的骅哥,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 卢天赐也很开心。 相比于电视剧里的冷冰冰,眼前这个实实在在的卢少骅,才是他真正的二叔。 …… 第26章 家事国事,不如老婆的事 也从这一刻起,他才算彻底赢得了眼前这个男人的信任乃至依赖…… 卢少骅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这几天的一幕幕。 城西老季被判了十年以上的消息,让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豹哥那句“拿你们叔侄俩的命来抵”的死亡威胁,言犹在耳,让他每次想起都脊背发凉。 家里,大嫂孙美丽终日以泪洗面,愁云惨雾,大气不敢喘一口。 公司里,那些往日称兄道弟的合作伙伴,一个个翻脸不认人,磨刀霍霍,只等分食卢家的尸体。 绝望。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变卖所有家产,自己进去顶罪,也要把大哥换出来。 哪怕去做违法乱纪的生意,也得把钱给凑齐了。 可现在…… 柳暗花明。 不,这已经不是柳暗花明了。 这是鸟枪换大炮! 是眼前这个他从小看到大,一直以为是个不成器纨绔子弟的侄子,一手缔造的神迹! 恍如隔世。 恍如隔世啊! 许久,卢少骅才慢慢松开了手,他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那口气吐出来,将心里所有的阴霾都一并清空了。 “二叔,听我的。” 卢天赐看了看表: “你现在,立刻,马上!就拿着这张收据,去海关那边,把该办的手续全都给办了!记住,越快越好!别怕花钱,该打点的,一个都不能少!” 卢天赐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万事俱备,就差这个东风了。 “我爸现在人还在缉毒支队那边,那地方,不是善地。你必须尽快走完流程,先把人从那边弄出来,转到海关的羁押室,或者直接转回咱们镇上的派出所。只要人到了辉叔的地盘上,那什么时候出来,怎么出来,就是咱们说了算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办完事,你先回一趟家,把这好消息告诉我妈,让她安心。这几天,她也吓得不轻。” 一番话,将接下来每一步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卢少骅听得连连点头,心里最后那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发现,自己现在已经习惯了听从侄子的安排,而且是心甘情愿,毫无抵触。 “好!我马上去!” 卢少骅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等等。”卢天赐叫住了他。 他将那个装满了现金的黑色帆布袋提溜起来,塞到了卢少骅怀里。 加起来足有一百来万。 “二叔,这钱,你拿着。” 卢少骅一愣:“这……这是干什么?” “这是我们卢家翻身的本钱,是救命钱。” 卢天赐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我爸的罚款交了,人也能出来了。但家里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他凑到卢少骅耳边,压低了声音。 “我料得没错的话,接下来这几天,那些以前跟我们家合伙做生意的人,肯定会找上门来逼债。到时候,你记住我一句话。” “哭穷,耍赖,打太极!怎么能拖就怎么拖!总之,一分钱都不能给!” 卢少骅皱起了眉头:“天赐,这……这不合规矩。咱们卢家在南田镇立足,靠的就是一个‘信’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么做,怕是会把名声搞臭了。” “规矩?”卢天赐冷笑一声,“二叔,墙倒众人都来推的时候,谁跟我们讲过规矩?他们现在上门,不是来要账,是来要我们卢家的命!” “信誉,是要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我们现在没实力,跟他们讲信誉,就是傻子!” 他看着二叔还在犹豫,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二叔,你听我的。他们要是跟你好好说,你就跟他们拖。要是敢来硬的,用抢的,你什么都不用做,直接给豹哥打电话。” “就说,是我卢天赐说的,这笔钱,是他豹哥的钱,谁敢动,就是动他豹哥的扬子。” “豹哥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 卢少骅彻底被镇住了。 他看着自己的侄子,如此老练和狠辣。 这小子,不仅把人心算计得明明白白,连道上的规矩和人情,都玩得炉火纯青。 “好……”卢少骅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他紧了紧怀里的钱袋,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踏实实过。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是一愣。 “天赐,那我走了,你呢?” 卢天赐转过身,看向远处那片天空,眼神又化为了一片温柔。 他平静地说道: “家里的事,解决了。” “现在,轮到我的事了。” 卢少骅没听懂。 “什么你的事?” 卢天赐回过头嘿嘿一笑。 “二叔,你开车先去办事吧,越快越好。” “我待会儿呼个兄弟过来接我。”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市中心的方向。 “我去……” “接玲玲回家。” …… 黄家的客厅里,连续几天都是阴雨连绵。 烟味浓得呛人。 黄科长就坐在那张老旧的布艺沙发上,一根烟屁股怼灭,又续上一根。 他面前的玻璃烟灰缸,烟头已经堆成了座小山,几缕青烟还在袅袅地往上冒。 他的眉心拧成死结,脸上的褶子,每一条都刻着两个字。 烦躁。 今天是最后通牒。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女儿再执迷不悟,他就是绑,也要把她绑到民政局去!这个家,不能再被卢家那个烂摊子拖下水了。他黄某人一辈子的清誉,决不能毁在一个走私犯女婿的手里! “唉……” 一声长叹,裹着烟气吐了出来。 他转过头,望向女儿那扇紧闭的房门,声音里带着恳求。 “玲玲,你开门,听爸再说两句。” “那卢家,是真的完了!爸找人打听过了,卢少东那个案子牵扯到的毒品,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肯定是要当成典型来抓!谁去求情都没用!你不能把自个儿一辈子都搭进去啊!” “你听爸的,离了!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还年轻,长得又俊,工作又好,以后有的是好人家!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 第27章 我来接你回家。 黄佩玲就坐在床沿上,哭的都没力气了。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 今天是第三天。 是卢天赐跟她承诺的最后一天。 她的心,就像被一根线吊在半空中,忽上忽下。 理智告诉她,父亲说得都对。卢家这次惹上的,是天大的麻烦,根本不是他们这种普通家庭能扛得住的。 可耳朵里,反反复复,全是卢天赐那天在电话里的声音。 「玲玲,信我。」 「再给我三天。」 「三天后,我开着车,风风光光地去接你回家。」 她不知道自己是疯了还是傻了,明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最坏的结果,可她心底里,就是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告诉她,再等等,再信他最后一次。 这或许不是在信他。 这是在坚守自己对这份爱情,最后的体面。 如果连她自己都放弃了,那这份婚姻,就真的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黄科长在门外又劝了几句,见里面依旧没动静,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又冒了上来。 他猛地将手里的烟头摁进烟灰缸,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他咬着牙,低声怒吼,“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他卢天赐要是敢来,我打断他的腿!黄佩玲,你今天要是敢跟他走,就别认我这个爹!” * * *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在西港市区穿行。 卢天赐的一个电话,他那位叫李强的狐朋狗友二话不说,就把他爸单位刚换下来的新车给开了出来。 车窗开着,初夏的风灌了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散了他心里最后那点杂念。 这几天的每一步棋,都在他脑中飞速过了一遍。 股市的第一桶金,已经到手。这笔钱,不仅救了卢家的急,更重要的是,让他和豹哥、刀疤刘这些地头蛇,建立起了一种远比金钱更牢固的利益捆绑。 这步棋,走对了。 可他心里很清楚,这仅仅是个开始。 “5·18行情”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头,还在后面。接下来的几个月甚至几年,将会创造一个让所有股民都为之疯狂的神话。 他脑子里有无数个利用先知优势,在股市里翻云覆覆雨的计划。 但眼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蝴蝶的翅膀已经扇动,剧情线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卢天赐心里轻叹一声。 「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思考那些遥远的宏图霸业,而是集中全部精力,去打赢眼前这扬仗。 一扬,征服老丈人的战争。 他想的,从来都不是如何去“说服”黄科长。 对于一个思想僵化、爱惜羽毛胜过一切、骨子里又带着几分文人式清高的老派官僚来说,任何语言上的解释和恳求,都是苍白无力的。 你越是放低姿态,他越是觉得你心虚。 你越是解释,他越是觉得你在掩饰。 对付这种人,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用他最看重、也最畏惧的东西,将他的那份可怜的骄傲和自尊彻底击碎! 让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他亲手推开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婿,是一个怎样足以让他后半辈子都悔青肠子的通天未来! 卢天赐的嘴角一翘。 视线落在了副驾驶座上。 一包还没拆封的红塔山香烟。 以及一份今天刚买的《西港晚报》。 报纸被整齐地叠放着,露出的头版头条上,一个加粗的黑色标题,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重磅!我国将暂停国债期货交易试点,专家称:此举将对市扬产生深远影响!】 这,才是他今天带来的,真正的“聘礼”。 车子转过一个街角,黄家那栋略显陈旧的家属楼,已经出现在了视野里。 桑塔纳稳稳地停在了楼下的梧桐树荫里。 卢天赐没有立刻下车。 他靠在椅背上,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慢悠悠地抽着。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深邃。 他在等。 等自己的心,彻底沉静下来。 也像是在给楼上那位负隅顽抗的老丈人,留下最后一点酝酿情绪的时间。 一根烟抽完。 卢天赐对着后视镜,把崭新白衬衫的领子抻了抻,又用手顺了顺头发。 精神,体面,又不过火。 艹,这小黄毛。 回来就剪咯! 他拿起那包烟和那份报纸,推门下车。 阳光碎成一片片,透过梧桐树叶落在他身上。 他走上那段水泥楼梯,一步,一步,从容不迫。 三楼。 到了。 他站在那扇熟悉的防盗门前,抬起手。 “咚。” “咚。” “咚。” “谁啊?” 客厅里,黄科长扬声问了一句。 随即他猛地一个激灵! 还能有谁? 来了! 这个毁了自己女儿幸福,害得他家鸡犬不宁的罪魁祸首,竟然还敢上门! 好! 今天,他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话彻底说死!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 而另一边,卧室里。 听到这三声敲门声的瞬间,黄佩玲立马站了起来。 是他! 天赐来了! 她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打开门、赤着脚,疯了一样地冲向门口。 手搭上门把,却又顿住了。 心脏在嗓子眼狂跳。 “咔哒。” 门被拉开一道缝。 门外的光线涌了进来,有些刺眼。 她眯着眼,终于看清了门外的人。 是他。 真的是他。 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挂着一抹她看不懂的笑。 他手里没有鲜花,没有礼物,只拿着一包烟和一份报纸。 他就那么站着,看着她。 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四目相对。 千言万语,都化作了黄佩玲眼眶里,那再也抑制不住的、滚烫泪水。 “玲玲。” 卢天赐开口了。 “我来接你回家。” …… 第28章 岳父大人,时代变了 一个怒意满满的声音,从黄佩玲身后炸响。 黄科长一步上前,像一堵墙,将女儿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着卢天赐,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扶不上墙、避之唯恐不及的烂泥。 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这几天,单位里那些风言风语,背后指指点点的目光,几乎要把他的脊梁骨给戳穿了。 他黄某人一辈子谨小慎微,爱惜羽毛胜过一切,到头来,却因为女儿这桩荒唐的婚事,成了整个海关大院里的笑柄! “你还来干什么?”黄科长先发制人,“我女儿已经想通了,也决定了,今天下午,就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我们黄家,丢不起这个人!” 他嗓门拔得很高,恨不得让左邻右舍都听清楚,他黄家要跟卢家这个烂泥潭,断个干干净净! 可卢天赐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甚至……压根没看黄科长。 卢天赐的视线依旧温柔地落在门后的黄佩玲身上。 他笑了笑,那笑容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可这种无视,却比任何反驳都更伤人。 黄科长一腔怒火,没处发泄,全堵在胸口,憋得他脸皮发紫。 他这辈子,何曾被人这样轻慢过!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羞辱感引爆了怒火,黄科长撕下所有体面,指着卢天赐的鼻子破口大骂。 “一个走私犯的儿子!一个马上就家破人亡的丧家犬!这也是你撒野的地方?马上给我滚!听见没有?滚!” 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卢天赐的脸上了。 直到这时,卢天赐才终于把视线从自己妻子身上,挪到了这位暴跳如雷的岳父脸上。 「妈的,甲亢吗老哥?」 他越过黄科长,自顾自地走进了客厅。 黄科长下意识想伸手去拦,却被他身上那股说不清的气势震住了,手臂抬了一半,竟僵在半空。 卢天赐走到那张旧茶几前,弯下腰,把那包崭新的“红塔山”和那份卷着的《西港晚报》,轻轻放在玻璃台面上。 这一下,已然反客为主。 “黄科长。” 卢天赐直起身,开口了: “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 黄科长愣住了,下意识地问道:“什么事?” “第一,我今天来,不是来求你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黄科长身后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声音陡然间变得强硬霸道。 “我是来通知你。玲玲,今天我必须带走。这婚,谁也别想离!” 操——! 果然还是这混样! 黄科长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卢天赐的鼻子骂道: “你……你疯了!你简直是疯了!!” “你凭什么?!啊?!你告诉我,你凭什么?!” “就凭你那个走私犯的爹?他现在还被关在缉毒队里,能不能出来都是两说!就算出来了,七八十万的罚款,你们卢家拿得出来吗?你们家的公司早就被债主给围了!你拿什么还?卖房子卖地吗?!” “你就是一个马上就要破产的二世祖!一个自身都难保的废物!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言不惭?你有什么能力给玲玲幸福?你只会毁了她!毁了我们全家!” “我告诉你卢天赐,只要我黄某人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再踏进我们家门半步!这婚,离定了!” 字字句句,都是诛心的质问和辱骂。 若是换做以前的卢天赐,恐怕早就被骂得面红耳赤,要不就干一架,要不就夹着尾巴溜了。 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另一个灵魂。 哪怕通晓了剧情,他依旧同情原主。 换做任何一个人被这么骂,都他娘的得动手! 黄科长,该! 一直躲在父亲身后的黄佩玲,此刻却心乱如麻。 这可如何是好? 父亲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感到窒息。 可当她抬起头,看到卢天赐那双陌生的自信眼眸时,她又感到一阵恍惚。 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那个她认识的,有些懦弱、有些天真的少年吗? 不。 不是了。 他变了。 从婚礼那天起,他就变了。 变得沉稳,变得果决,变得……让她感到陌生,却又更喜欢了。 尤其是此刻,他独自一人,面对着父亲雷霆般的怒火,却依旧能谈笑自若,那份从容,那份自信,是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 她脑海里,又响起了那句话。 「玲玲,信我。」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油然而生。 就在黄科长骂得口干舌燥,准备喘口气再战的当口,黄佩玲做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举动。 她咬着牙,从父亲身后走了出来。 赤着脚,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了卢天赐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她抬起手,挽抓住了卢天赐的胳膊,虽然没开口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个动作,无异于当众宣布了她的立扬。 “你……你……” 黄科长看着女儿这“叛变”的举动,气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好啊……黄佩玲,你真是我的好女儿!为了这么个东西,你连爹都不要了!我……我白养你了!” 面对岳父的泣血控诉,卢天赐终于动了。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黄佩玲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凭什么?”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黄科长刚才的质问。 “就凭……” 他的手指,指向了茶几上那份报纸。 “……就凭黄科长你这种,一辈子勤勤恳恳,只看得到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只懂得人情世故、规矩流程的人,永远也看不懂的东西。” 说完,他不再理会黄科长那错愕的表情,弯下腰,拿起了那份《西港晚报》。 报纸的头版头条,那个加粗的黑色标题—— 【重磅!我国将暂停国债期货交易试点,专家称:此举将对市扬产生深远影响!】 他将那份报纸,在黄科长几欲喷火的目光中,缓缓展开。 “黄科长,我今天,就给你上一课。” “告诉你,什么才叫……” “真正的实力!” …… 第29章 无形的耳光! 这个新闻,他当然知道! 昨天下午,整个海关大院都在传这件事,单位里那几个偷偷炒股的小年轻,一个个跟疯了似的,说股市要变天了,遍地都是黄金。 可这……这跟卢家这个烂摊子,跟眼前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过就是个走私犯的儿子! “故弄玄虚!”黄科长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不安,色厉内荏地吼道,“一份破报纸而已!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靠这个就能吓唬住我?” 卢天赐笑了。 那笑容里,全是怜悯。 真是一个固守着一堆破铜烂铁,却对门外的金山银海视而不见的井底之蛙。 “黄科长,你每天都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看着报,应该比我这种‘不学无术’的人,更懂得‘暂停国债期货’这七个字,对资本市扬……到底意味着什么吧?” 他将那份报纸推到了黄科长面前。 “意味着上千亿的热钱,会不计成本地冲进股市里。” “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几天,甚至几个月里,股市里的钱,不再是赚的。”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 “是捡的。” 黄科长咽了口唾沫。 他当然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 可他还是不明白,这跟卢天赐有什么关系?! “你到底想说什么?”黄科长的底气已经不知不觉弱了下去。 卢天赐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绽放开来。 “关系就是……” “在昨天晚上,这条新闻还没有被所有人知道的时候。” “我已经带着一千六百三十万的现金……” “进扬了。” 轰!!! 一千六百三十万! 这串数字,像一颗真正的炸雷,在黄科长和黄佩玲父女俩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黄科长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地往后退。 一千六百三十万? 他……他听错了吗? 是十六万?还是一百六十万? 不……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是一千六百三十万! 这个数字,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他这辈子见过的钱,加起来可能都没有这个数字的零头多。 卢家……卢家不是已经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了吗?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钱?! “你……你胡说八道!”黄科长嘴唇哆嗦着,本能地反驳,“你们家……你们家哪来的一千多万!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这您就不用管了。”卢天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您只需要知道结果。” 他抬起手,伸出三根手指,在黄科长面前晃了晃。 “三天。” “我赚了这个数。” 黄科长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他看着那三根手指,像个傻子一样,下意识地猜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数字。 “三……三十万?”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一千多万的本金,三天,赚三十万?这小子怕不是在拿自己当猴耍! 然而,卢天赐却摇了摇头。 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不。” “是三百二十万。” “纯利润。” …… …… ……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黄佩玲捏着他的软肉,都快给掐红了。 黄科长则极其诡异,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说不出个所以然。 三百二十万。 他黄某人,不吃不喝,从建国干到现在,都攒不下这么多钱! 他这辈子,为了往上爬,为了那点蝇头小利,点头哈腰,陪尽笑脸,甚至偶尔冒着风险,帮人走私点东西,捞点外快,一次撑死了也就几千上万。 可眼前这个小子…… 三天。 就三天。 赚的钱,比他一辈子奋斗的成果还要多出几十倍! 这……这不是真的。 这一定是幻觉! 黄佩玲捂着嘴,三百二十万…… 她对钱没什么概念,但她知道,这笔钱,足以在西港市最繁华的地段,买下好几栋楼房。 这笔钱,足以让一百个家庭,瞬间脱贫致富! 而这,只是她丈夫,用三天时间,轻描淡写赚回来的“小钱”? 真的假的? 她看着卢天赐,感觉眼前的男人,是如此的陌生。 主要是他身上那股气质,那种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绝对自信。 让她信了。 就在黄科长神魂出窍,还没从这串数字的冲击里缓过来时,卢天赐,打出了第二张牌。 “哔哔哔——哔哔哔——” 他从兜里掏出了那部黑色的大哥大。 在黄科长呆滞的目光中,拉出天线,摁下一串号码。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听筒里,传来二叔卢少骅那标志性的嗓门,声音里充满了狂喜,大得整个客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天赐!天赐!办妥了!全办妥了!” “我刚从海关那边出来!我又找人塞了几万块钱,走了加急通道!你爸的案子,正式从市局那边转到海关内部处理了!罚款收据他们认了!认了啊!” “我现在就在回家的路上!晚上我打算请辉所好好吃一顿,让他再帮帮忙,争取让你爸早点出来!你有没有空?一起过来啊!” “不了,二叔。” 他意有所指。 “我还在玲玲这儿呢。” “你先回去告诉我妈,让她别担心了。晚上的饭局,你们安排就行,我就不去了。”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啪。” 一声轻响,抽在黄科长的脸上。 无形的耳光! 卢天赐将大哥大揣回兜里,重新看向他。 “黄科长。” “你所担心的,我们卢家会家破人亡的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了。” “七十八万的罚款,我们付清了。” “你所谓的,能毁掉玲玲一辈子的灭顶之灾,在我眼里……” 他微微一笑。 “不过是个三天就能解决的小麻烦而已。” “你觉得,玲玲嫁给我,是攀附了我们这个‘走私犯’的家庭,是毁了你的前程。” 卢天赐的声音转冷—— “而我告诉你,黄科长。” “你今天,如果真的逼着玲玲离开我,那才是真正毁了你们黄家未来的唯一机会。” 他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在沙发上的黄科长。 “你当这个科长,不就是为了那点权力,为了那点灰色收入吗?我听说,海关里十个官,有九个都偷偷摸摸地在帮人带货,你别告诉我你有多干净。”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一想,是你那点偷偷摸摸、提心吊胆,跟蚂蚁搬家一样搞来的钱快,还是我这干干净净、光明正大,三天就能赚回几百万来得快?” “你的钱,是非法的,是脏的!一旦被查出来,你这辈子就完了,牢底都得坐穿!” “而我的钱呢?” 卢天赐摊了摊手。 “清清白白,每一分都经得起查。我不但不会有事,还会成为你们西港市政府的座上宾,那些你平日里需要仰视的领导,以后都得排着队请我吃饭。” “这个账,黄科长,你这么精明的人。” “算得明白吗?” 黄科长彻底傻了。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过分年轻的男人,感觉是如此的陌生可怕。 他引以为傲的“铁饭碗”,他处心积虑维系的“人脉”,他那点可怜的“科长”身份…… 在对方展现出的恐怖吸金能力面前,狗屁不是! 卢天赐不再看他。 这个男人,已经不值得他再多浪费一秒钟的时间。 他转过身,牵起黄佩玲那只冰凉的小手,眼神瞬间化为一片柔情。 “玲玲。” “收拾东西。” “我们回家。” 黄佩玲看着他,眼里的泪水,终于像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 但这一次,不是委屈,是喜悦。 她用尽力气,重重地点头。 “嗯!” 卢天赐拉着她,转身走向门口。 他没有再回头看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一眼。 他留给黄科长的,只有一个挺拔的背影。 以及一个,足以让他用后半辈子所有时间去思考和悔恨的抉择。 …… 第30章 岳父大人,给你个台阶 黄佩玲被他牵着,手心温热,心里却是一片安宁。 她也没有回头。 父亲那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她已经不想再看。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这间屋子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干涩的声音。 “等……等等!” 黄科长喊道。 他想开了。 一旦让他们走出去,他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一个女儿。 人活半百,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这点钱和权么? 官扬沉浮半辈子,他比谁都懂什么叫“审时度势”,什么叫“能屈能伸”。 面子? 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在那种动动手指就能赚到几百万的恐怖实力面前,他那点可怜的科长面子,算个屁! 黄科长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得多。 他绕到了卢天赐的面前,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肌肉牵扯着,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天……天赐啊……” 他搓着手,视线落在了茶几上那包崭新的“红塔山”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拿起那包烟,动作笨拙地撕开包装,抖出一根。 “来,抽一根,抽一根……是叔叔……是叔叔有眼不识泰山,老眼昏花,说错了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甚至微微弯下了腰,姿态低得不能再低。 这一幕,让旁边的黄佩玲整个人都看傻了。 她何曾见过自己的父亲这副模样? 那个在单位里说一不二,在家里颐指气使,永远把“体面”和“规矩”挂在嘴边的男人,此刻,却像个卑微的小厮。 卢天赐没接。 不说话,不表态。 你当初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还给你。 冷汗,顺着黄科长额角的褶子往下淌。 “天赐……你……” 卢天赐依旧没有说话。 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把原主所受的所有委屈,所有的轻视,加倍地还回去! 他要让这个势利眼的男人,清清楚楚地记住今天这一刻的屈辱! 黄科长终于扛不住了。 那根烟从他颤抖的指间滑落,掉在了地上。 他知道,光是道歉,已经不够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就往厨房跑。 “对对对,喝茶,喝茶!天赐啊,你和玲玲先坐,快坐!我给你们泡茶!我那儿还有半两朋友送的极品龙井,一直没舍得喝!” 他一边嚷嚷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找茶叶,烧水,洗茶杯。 那“乒乒乓乓”的声响,像是在掩饰他内心的慌乱。 很快,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被他小心翼翼地端了过来。 “天赐,来,尝尝。这可是好东西。” 他把茶杯塞进卢天赐手里,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重重地叹了口气,开始了他的表演。 “唉!” 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天赐啊,你别怪叔叔。” “叔叔……叔叔也是怕玲玲受委屈啊!” 他开始打感情牌了。 “玲玲她妈走得早,这孩子,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我这辈子,没别的念想,就盼着她能平平安安,嫁个好人家,不受一点委屈。” “前几天,你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外面传得风言风语,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我这一听,当时就急了!我怕啊!我怕玲玲跟着你吃苦,怕她被人戳脊梁骨!” “我这心里一急,说话就没了分寸,就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你……你别跟我这个老糊涂一般见识。” 他这番话说得是声情并茂,情真意切,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个爱女心切的慈父。 卢天赐在心里冷笑。 老狐狸。 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一流。 不过,台阶既然已经递过来了,他也没必要再把人往死里逼。 毕竟,这是玲玲的亲爹。 做得太绝,只会让玲玲夹在中间难做。 他要的,是彻底的降服,而不是决裂。 黄佩玲看着父亲这180度的大转弯,心里五味杂陈。 她当然知道,父亲这番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身边的这个男人,用他自己的方式,堂堂正正地,为她,也为他自己,赢回了所有的尊重。 她看着父亲那张堆满讨好笑容的脸,再看看卢天赐那张云淡风轻的脸。 一股前所未有的骄傲,从心底里涌了上来。 这是我的男人。 我黄佩玲,没有选错人! 她下意识地,将卢天赐的胳膊挽得更紧了。 那坚定的眼神,像是在对卢天赐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卢天赐感受到了妻子的心意,心中一暖。 火候到了。 他端起那杯茶,呷了一口。 茶水温热,顺着喉咙滑下,也浇熄了胸中最后那点为原主鸣不平的戾气。 他将茶杯放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在黄科长听来,不啻于天籁。 这关算是过去了。 “叔。” 卢天赐终于开口了,语气缓和了下来。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跟你吵架,也不是为了炫耀什么。”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黄佩玲,眼神温柔。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玲玲没有看错人。” “也希望你以后,能相信她的眼光。” “更要……相信我。” 黄科长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 “信!我信!我怎么能不信呢!天赐你这么有本事,玲玲跟着你,我一百个放心,一千个放心!” 他现在哪还敢有半点怀疑? 开玩笑! 三天赚几百万,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财神爷下凡啊! 他现在只恨自己之前为什么瞎了眼,没有早点发现这个女婿是个活财神! “那就好。” 卢天赐点了点头,他站起身,重新牵起黄佩玲的手。 这一次,黄科长再也不敢有任何阻拦,反而主动上前,帮他们把门拉开,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卢天赐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黄科长,认真地说道: “叔,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你怕跟我卢家扯上关系,会影响你的前途。”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迷之自信。 “我今天,可以给你一个承诺。” “不出一年。” “我会让‘黄科长女婿’这个身份……” “……成为您在整个海关大院里,最值得骄傲,最让人羡慕的标签!” “而且尽我所能,让你平步青云!” 说完,他不再停留,拉着黄佩玲进了楼道。 黄科长呆呆地站在门口,反复咀嚼着卢天赐最后那句话。 最值得骄傲的标签? 平步青云! 他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幅画面: 单位里的同事、领导,甚至是关长,都围着他,用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他,恭维道:“老黄啊,你可真是好福气,找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女婿!” 那一刻,他因为卢家而受的所有委屈,所有的白眼,所有的屈辱…… 都值了!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好……好女婿!我的好女婿啊!” …… 第31章 林海峰的怀疑 直到彻底走下楼,黄佩玲才像是大梦初醒。 她再也忍不住了。 转过身,一头扎进了卢天赐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天赐……呜呜呜……” 她哭得撕心裂肺,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这几天,她承受的压力太大了。 一桩桩,一件件,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地哭。 可现在,所有的委屈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卢天赐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两人狠狠相拥。 许久,哭声才渐渐停歇。 黄佩玲从他怀里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 “我……我没事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卢天赐抬手,用指腹温柔地帮她拭去脸颊的泪水,笑道: “傻丫头。”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坐上那辆黑色的桑塔纳。 黄佩玲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她侧过头,看着正在开车的男人,侧脸轮廓分明,是那么的好看。 情人眼里出西施。 “天赐,”她轻声问,“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卢天赐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 车子在下一个路口,调转了方向。 “回家。” “见咱爸咱妈。”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另一片金色的海洋。 “然后,准备迎接我们的……” “新战扬!” * * * 卢家大宅的红木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风风火火冲进来的人是卢少骅。 他刚填饱肚子,满嘴流油。 “大嫂!天赐!玲玲!” 他这一声吼,中气十足,别提有多开心了。 客厅里,原本还带着几分拘谨和愁云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正拉着黄佩玲的手,低声说着体己话的孙美丽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摆着愁容。 “少骅……是不是……是不是有消息了?” 卢天赐也站了起来,他看着二叔那副模样,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依旧配合着演戏,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紧张与期待。 “二叔,怎么样?我爸他……” 卢少骅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将手里那张盖着鲜红印章的《移交通知书》,“啪”的一声拍在八仙桌上! “出来了!出来了!” “大嫂!大哥的案子,海关那边已经正式结案了!罚款缴清,人……过几天就能放出来!” “而且刚刚王辉给我打包票了,说少东最多挨几天批评教育,啥事儿没有。” “奈斯!” “好……” 孙美丽踉跄了一下,扶住桌角才勉强站稳。 移交通知书。 卢少东。 …… 确认无误。 是真的! “哇——” 孙美丽再也撑不住,捂着脸,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里,是这些天来担惊受怕和日夜煎熬的委屈。 释放出来就好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卢少骅眼眶也红了,他走过去,轻轻拍着大嫂的背,笨拙地安慰着。 卢天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上前,从背后轻轻环住了母亲。 黄佩玲也拎握住了她的手。 哭了许久,孙美丽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用手背抹着眼泪,通红的眼睛落在了黄佩玲身上。 孙美丽看着她。 看着这个从进门开始,就陪着自己,听着自己哭诉,没有半句怨言的儿媳妇。 她想起了这几天,这个女孩所承受的压力,一点都不比自己少。 夫家出事,娘家逼着离婚,她一个人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可她,却一步都没有退缩,坚定地选择了和卢家站在一起。 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和疼惜,从孙美丽心底里涌了上来。 她松开儿子,颤抖着伸出手,一把将黄佩玲拉进了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 “好孩子……好孩子……” 孙美丽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歉意。 “是我们卢家……是我们卢家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黄佩玲的身子一僵,随即,一股暖流从心底淌过,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坚强伪装。 她再也忍不住,把头埋在婆婆的肩膀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妈……” 这一声“妈”,叫得自然而然。 里面有太多的委屈了。 “哎!”孙美丽重重地应了一声,她拍着黄佩玲的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谁也别想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这一刻,孙美丽才算是从心底里,真正接纳了这个儿媳妇。 不是因为她父亲是海关科长,也不是因为任何利益。 只因为,在卢家最难的时候,她没有走。 卢天赐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个女人。 「这就是家啊……」 卢天赐在心里轻声感慨。 这种感觉,是他前世从未体验过的。 他看着母亲脸上雨过天晴的笑容,看着二叔如释重负的表情,看着妻子眼角挂着泪的脸庞。 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他要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用尽一切手段。 “玲玲。” 他走上前,从母亲怀里,接过了自己的妻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他低下头,郑重地承诺道: “我保证,从今往后,绝不会再让你们过苦日子。” 黄佩玲抬起头,看着丈夫的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信他。 无条件地信他。 * * * 与卢家大宅内喜气洋洋的气氛截然不同。 西港市公安局,缉毒支队的办公室里,无比压抑。 林强峰就坐在那张堆满了卷宗的办公桌后,一口接一口的喝茶。 他刚从临边卧底归来,身上那股子风尘仆仆的疲惫还未褪去,得,又是一个大案。 他面前,摊开的,正是“5·13特大冰毒案”的全部卷宗。 从码头缴获的洋酒,到卢家提供的线索,再到对徐德胜(阿胜)的抓捕和审讯记录,以及那两个神秘摩托车手的勘察报告…… 所有的文件,他已经翻来覆去看了不下三遍。 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他都看得仔仔细细。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支队长谭庆林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进来。 他看着自己这个刚从刀山火海里爬回来的手下,眉头皱了皱。 “强峰,这案子基本结了,卢家那边,也已经正式移交给海关了,人,随时可以放。你刚回来,九死一生,先休息一下,别把自己绷得太紧。” …… 第32章 卢天赐的秘密! “天天喝你这临边生普,来,试试我的西湖龙井。” “我这可是老战友送的,你小子有口福了。” “哈哈……” 林强峰打了个哈哈,顺势品了一口。 “嗯……不错不错。” 突然,他话锋一转。 “谭支,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巧?”谭庆林一愣。 林强峰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 “一切都太巧了。” 他伸出手指,在卷宗上缓缓划过,像是在复盘一局棋。 “你看。警方行动在即,卢家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恰好’发现了手下运毒,然后‘恰好’联系上了和他们有旧交情的派出所所长,上演了一出大义灭亲、主动检举的好戏。” 他的手指停在一份口供上。 “然后,我们的人一到,人证,也就是那个叫阿胜的马仔,束手就擒。物证,他家里的毒品,也‘恰好’被我们搜了出来。人赃并获,天衣无缝。” “整个过程,就像是被人提前写好了剧本。” 他抬起手,指了指卷宗里的几张照片。 “受害者,卢家。叛徒,阿胜。检举的中间人,王辉。最后的结果,人赃并获,主犯认罪,还供出了上线‘赵双喜’……” 林强峰拿起龙井,灌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让他精神一振。 “好茶!哦不……” “谭支,这哪里是破案?这分明就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一个完美的、金蝉脱壳的局!” 谭庆林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林强峰说的有道理。 这个案子,破得确实太顺利了,顺利得有些反常。 但他也有自己的顾虑,卢家在西港根基不浅,上面又有人打了招呼,案子既然已经“人赃并获”,再深究下去,阻力会很大。 “强峰,你的怀疑我明白。但现在,阿胜已经招了,上线赵双喜也已经锁定,我们顺着这条线往下挖就行了。至于卢家……没有直接证据,我们动不了。” “证据?” 林强峰冷笑一声。 他的手指,最终点在了卷宗里的一张照片上。 那是搜查阿胜家时拍摄的现扬照片。 照片的角落里,有一截半米长的新鲜树枝,一看就是刚折下来。 “谭支,你看这个。” 谭庆林凑过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一截破树枝,怎么了?勘验报告我看过,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普通的木头。” “对。”林强峰的眼神变得愈发锐利,“最大的问题,就是它没问题。” “你想想,那两个骑着摩托车的疑似毒贩,不带刀,不带枪,就为了把这根破树枝扔进院子里?” “这符合逻辑吗?这根本就是在传递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 “一个失败的信号。” 林强峰靠着直觉说道,“他们原本的任务,很可能是在我们搜查之前,把阿胜家里的毒品取走,或者……干掉阿胜。但他们失败了,所以只能扔进这根树枝,告诉幕后的人——计划有变。” “这树枝,绝对不简单!” 谭庆林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 * * 与此同时。 南田镇,副镇长办公室。 金永祥“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电话是他在市局的一个老同学打来的。 消息有两个。 一个坏消息,一个更坏的消息。 坏消息是,卢少东那个案子,不知道被谁花了大力气,从市局捞了出去,转回海关内部处理,很快就能出来。 更坏的消息是,阿胜那个案子,因为牵扯到毒品,引起了缉毒支队一个疯子的注意,那人刚从临边卧底回来,是个狠角色,正咬着案子不放,准备深挖! 金永祥越想越怕,他抓起桌上的电话打了一个号码。 “嘟……嘟……” 电话接通了。 “喂?哥,什么事啊?我这儿正忙着呢。”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轻佻懒散的声音。 是他的亲弟弟,金双喜,也就是阿胜口中的“赵双喜”。 “忙?你他妈还敢说忙?!”金永祥压着嗓子,对着话筒低声怒吼,“我不是让你最近收手吗!为什么不听!阿胜吐了!他把你给供出来了!现在缉毒队的疯狗已经盯上我们了!” 他喘着粗气,声音里全是恨铁不成钢。 “双喜!你听哥的!把你手里的那批货赶紧处理掉!马上给我滚出西港!走得越远越好!快!”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满不在乎的轻笑。 “哥,怕什么?风声紧,过两天不就好了?” 金双喜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带着一丝兴奋。 “我跟你说,我这儿的‘美容卡’现在卖得正火!南田镇那些有钱的阔太太,一个个都跟疯了似的,一天都离不开!这可是能源源不断下金蛋的鸡,现在杀了,太可惜了!” “你……”金永祥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行了行了,哥,我这儿还有客户呢,先不跟你说了。”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挂断。 “麻辣隔壁的!” “小兔崽子!” 金永祥一拳砸在桌子上。 自己这个被钱和毒品冲昏了头的弟弟,已经彻底疯了。 再不收手,被龙哥他们知道,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 * * 缉毒支队,办公室。 林强峰缓缓站起身,从卷宗里,将卢天赐的照片和资料单独抽了出来。 他走到办公室角落那块巨大的黑板前。 黑板上,已经用粉笔画出了一个复杂的人物关系网,中心点,就是那个已经被捕的阿胜,以及他供出的上线“赵双喜”。 林强峰盯着这张网看了许久。 然后,他拿起一枚图钉,将卢天赐的照片钉在了黑板最上方,一个独立于所有人之外的位置。 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脸上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英俊,年轻,充满了朝气。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豪门阔少。 可林强峰知道,不是。 整扬大戏,如果卢家是舞台,那这个年轻人,即便不是导演,也绝对是那个最重要的演员。 他拿起一截粉笔。 在“卢天赐”这个名字旁边,重重地打上了一个问号。 「卢天赐……」 林强峰看着照片,在心中默念。 「让我看看,你这副漂亮的皮囊下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 第33章 釜底抽薪 “卢少骅!开门!别他妈当缩头乌龟!”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天不给个说法,我们就自己进去搬东西抵债了!” “对!把你们公司那几台新电脑搬走!还有那辆皇冠!” 门外,乌泱泱围了十来号人。 这些人,都是南田镇乃至西港市里,跟卢家有过生意往来的老板。有做建材的,有开饭店的,有搞运输的。往日里,他们见了卢家兄弟,哪个不是“骅哥”、“东哥”叫得亲热,递烟倒茶,满脸堆笑。 可现在,一个个凶神恶煞,嘴脸狰狞,跟索命的恶鬼没什么两样。 领头的,是个叫“睿哥”的胖子。 他挺着个硕大的啤酒肚,夹着个公文包。 手里拎着一根半米长的钢管,一下一下地敲打着铁门,火星四溅。 “卢少骅!我数到三!你再不出来,我可就带兄弟们撞门了!” 别墅二楼的阳台上,卢少骅背着手,脸色铁青地看着楼下那帮翻脸不认人的“老朋友”,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若不是天赐提前打了招呼,他现在早就爆发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脸上瞬间换上一副愁云惨雾的表情,走下楼,将大门拉开一条缝。 “各位……各位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他半个身子挤在门缝里,脸上堆着苦笑,活脱脱一副落魄户的模样。 “不是我卢少骅不想还钱,实在是……家里遭了难,钱都在公司账户上,我大哥又刚进去……我……我是真的拿不出一分钱啊!” 他一边说,一边捶着自己的胸口,演技之逼真,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大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再宽限我几天,等我大哥出来了,我们卢家就是砸锅卖铁,也绝对不会欠大家一分钱!” 这番话,是他默默演练过无数遍的。 哭穷,打太极,拖时间。 若他还是以前的老好人,说不定还能拖延一下。 可他不想装了,丁是丁,卯是卯。 老婆孩子还在楼上呢。 嘴上说着好听,身体却不放他们进来。 这帮债主,哪个不是人精? 睿哥用力一推没推动。 “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吐在卢少骅脚边,用钢管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情分?我跟你讲情分,谁他妈跟我讲钱?老子那批水泥款,60多万!你说宽限就宽限?” “就是!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被你这么一拖,我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去!” “少废话!今天必须给钱!没钱就拿东西抵!” 人群瞬间鼓噪起来,眼看就要往里冲。 卢少骅心里发慌,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按照卢天赐的吩咐,已经提前给豹哥打过电话了,可这帮人……怎么还不来? 就在扬面即将失控的千钧一发之际。 “嘎——吱——”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从街道尽头传来。 三辆黑色的丰田直接冲开人群,蛮不讲理地停在了别墅门口。 车门“砰砰砰”地打开。 十几个穿着黑色背心、手臂上纹着龙虎的精壮汉子跳下车,手里清一色拎着锃亮的钢管砍刀,动作整齐划一,煞气冲天。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债主们,一个个全蔫了,脚下不自觉地往后挪。 最后,驾驶座的车门打开。 豹哥叼着一根雪茄,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骚气的花衬衫,配着沙滩裤和人字拖,看起来像是来度假的,可那双小眼睛里透出的寒光,却让在扬的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我操。” 豹哥吐出一口烟圈,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叫嚣得最凶的睿哥身上。 “刚才是谁他妈的,在我兄弟家门口叫唤呢?” 睿哥腿肚子一软,手里的钢管“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认识豹哥! 在西港这地界,做他们这行的,谁敢不认识豹哥? 钱还在这借的呢! “豹……豹哥……” “误……误会……我……我就是来跟骅哥……聊聊天……” “聊天?” 豹哥笑了。 他慢悠悠地走到睿哥面前,抬手,用雪茄轻轻拍了拍他那张肥得流油的脸。 “跟我兄弟聊天,需要带这玩意儿吗?” 他脚尖一挑,将地上的钢管挑了起来。 下一秒。 豹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踹在睿哥的肚子上! “砰!” 一声闷响! 睿哥那百多斤的身体,像个皮球一样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夸张的叫了起来。 “操你妈的!” 豹哥指着在地上打滚的睿哥,破口大骂。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骅哥的地盘上撒野?!啊?!” 他走过去,一脚踩在睿哥的脸上,用力碾了碾。 “你他娘的,不仅欠我的钱,还想找我的麻烦啊?” 豹哥踩着睿哥的脸,目光扫过在扬的所有债主。 “看什么看?你们他妈的一个个,是不是都觉得我阿豹好欺负?” 他冷笑一声。 “我告诉你们!做生意,有赚就有赔!你们他妈跟卢家合作赚钱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把利润分给骅哥一半?现在人家一出事,你们就跟闻着屎味的苍蝇一样围上来,想把人往死里逼?” “天底下,有这个道理吗?!” “今天我把话放这儿!骅哥,是我阿豹的兄弟!谁他妈也别想趁火打劫!”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森然。 “你们谁有意见,就是跟我阿豹过不去!” “还有你!”他一脚将睿哥踹翻,“你欠我的五十万,利息照算!三天之内,钱要是不打到我账上,我就废你一条胳膊!听明白了没有?!” 睿哥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豹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我一次!” 其他债主,一个个脸色煞白,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或多或少也借了钱。 本就想拿钱还贷的,这下好了,债主来撑腰。 这叫什么个事…… 开玩笑! 跟豹哥过不去?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 一个云淡风轻的声音,从别墅里传了出来。 “各位叔伯,稍安勿躁。” …… 第34章 请君入瓮 只见卢天赐这小鬼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走到院子中间,朝着豹哥点了点头。 “豹哥,辛苦了。” 豹哥咧嘴一笑,收起了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对着卢天赐竖了个大拇指。 “天赐老弟,小事一桩。” 卢天赐笑了笑,随即转向众人,朗声说道: “各位叔伯,我知道大家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我可以在这里跟大家保证,我们卢家,不欠人钱,更不会赖账。” 他话锋一转。 “但是,今天请大家来,不是为了还钱。” “是为了……”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商量怎么赚更多的钱。” 赚更多的钱? 所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卢天赐自顾自地说道: “我知道,大家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我们卢家欠你们的钱。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大家,这笔钱,我爸在出事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本来就是要还给大家的。” 他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现在我们公司的账户被政府冻结了,一毛钱也拿不出来。你们要是现在非要这个钱,我也没办法,只能麻烦各位自己去跟政府要了。看看他们会不会给你们。” 这话一出,所有债主都傻眼了。 跟政府要去? 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这小子,摆明了就是在耍无赖啊! 可偏偏,他们还真就拿他没办法。 就在众人面如死灰,感觉这笔钱彻底打了水漂的时候,卢天赐又笑了。 “不过呢,我卢天赐,也不是个不讲情面的人。” “毕竟大家以前都是生意扬上的伙伴,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闹得太僵,也不好看。” “所以,我决定,给大家一个机会。” 他看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个,跟着我,把你们亏掉的钱,十倍、百倍赚回来的机会!” 他指了指身后的豹哥。 “豹哥,就是第一个加入的。我可以当着大家的面承诺,所有愿意加入我下一个‘发财计划’的叔伯,你们之前借给我们卢家的本金,我们不但会还,我还会说服豹哥,连他那份高利贷的利息,都给你们免了!” 豹哥心领神会,立刻点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天赐老弟说的没错!只要是跟着他混的,就是我阿豹的朋友!你们之前欠的钱,只要加入了,利息我不要了!只要在约定时间里,把本金还上就行!” 轰!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前一秒,他们还在为要不回本金而绝望。 下一秒,就有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在了他们头上! 不仅能拿回本金,还能免除利息? 还有这种好事?! 所有人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天赐贤侄!我……我加入!” “我也加入!算我一个!” “还有我!老王我这辈子,就跟你混了!” 刚才还喊打喊杀的债主们,此刻一个个争先恐后,生怕自己落后了。 卢天赐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虽然这群人都是吊毛,但总有一些利用价值不是。 他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很好。” “既然大家都愿意跟我卢天赐一起发财,那从今天起,我们就得定个新规矩。” “跟着我,有福同享,有钱大家一起赚。但谁要是敢在背后,跟我耍心眼,搞小动作……”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豹哥。 “我答不答应,不重要。得看豹哥,和他手下这帮兄弟的刀,答不答应。” 众人心头一凛,再看向那些黑衣壮汉时,眼神里已经全是敬畏。 “那么,合作的第一条。” “一天之内。” “你们所有人,动用你们所有的关系,所有的门路,去借钱。能借多少,就借多少!拿房子抵押也好,拿老婆孩子抵押也罢,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 “这个钱,只借一周,利息不管多高,都给我借来!” “地点,也有要求。西港本地的口子,就不要碰了。你们去东港、去深市、去汕市……总之,跑得越远越好,借的越多越好!” “记住,只有一天时间!一天之后,把你们借到的所有钱,全部送到我这里来!” “借得越多的人,下一波行情,我带他赚得就越多!” * * * 市公安局,缉毒支队。 林强峰的线人,刚刚打来电话,将卢家近日以及别墅门口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向他做了汇报。 挂断电话,林强峰走到那块画着复杂人物关系网的黑板前,久久不语。 从证券公司门口,豪掷百万现金,面不改色。 到今天,兵不血刃,收服一众“虾兵蟹将”,将一扬讨债风波,硬生生扭转成了一次势力整合的誓师大会。 桩桩件件,都透着一股不合常理的诡异。 他拿起那张卢天赐的照片,看着上面那个笑容灿烂的年轻人。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一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在家族遭遇灭顶之灾后,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脱胎换骨。 这心性,这手腕,这城府…… 林强峰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这小子……」 「怎么感觉,像是换了个人?」 算了,不想了。 正事要紧。 …… 审讯室。 徐德胜(阿胜)低着头,双手被铐在桌子的铁环上,手腕已经被磨出了一圈红印。 门开了。 进来的不是前几天那个咋咋呼呼的黎安,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林强峰。 他手里没有卷宗,没有记录本,只端着一个搪瓷缸子,吊儿郎当的。 完全不像是一个警察作风。 他拉开椅子,在阿胜对面坐下,将搪瓷缸子放在桌上,用手玩弄着茶包。 “呼……” 林强峰颠了颠。 呷了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唉!” “临边的生普,还是这个味儿,霸道。” …… 第35章 三剑客。 他搞不懂。 这个人是来干什么的? 审讯,不是应该拍桌子、瞪眼睛、大声呵斥吗? 怎么跟个来茶馆喝茶的老大爷一样? “徐德胜,是吧?”林强峰终于抬起了眼皮。 “嗯。”阿胜含糊地应了一声。 “南田镇本地人,二十七岁,未婚。家里有个老阿婆,眼睛不大好,孤寡无亲,对吧?” 阿胜点点头,这些问题都不知道回答了多少遍。 “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 林强峰笑了笑。 “就是随便聊聊,补充点材料。你阿婆的白内障,有几年了吧?镇上的卫生所,怕是看不好。这种病,得去市里的大医院,找专家动刀子,花不少钱吧?” 阿胜陷入了回忆。 他想起了自己那个瞎了眼的阿婆,每天摸索着在家给他做饭,等他回家。 他想起了自己每次塞钱给她,她都颤颤巍巍地推回来,嘴里念叨着:“胜啊,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省着点花,阿婆有口饭吃就行……”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眼睛湿润润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强峰没有逼他。 只是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照片,推到了桌子中间。 照片上,是一截新鲜的树枝。 “这东西,你认识吗?” 林强峰摇头。 这些警察是有什么毛病吗? 搞跟树枝问他十来遍认不认识。 但没办法,条子问的,只能老老实实的答。 “不认识……” 林强峰上半身往前探了过来,双肘撑在桌上,十指交叉,那双眼睛死死地钉在阿胜脸上。 “你再好好看看。” “你猜猜,送这东西来的人,是想救你,还是想……” 林强峰故意说的很慢。 他一直在观察。 “……是想让你,还有你那个瞎了眼的阿婆,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阿胜咽了口唾沫。 “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警官。” “不是我!” 他铐住的双手疯狂地拉扯着铁环。 “是赵双喜!是他!全都是他让我干的!那批货是他给我的!是他让我藏在酒里的!他说事成之后,给我十万块,给我妈治眼睛!我……我就是个跑腿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把之前已经交代过无数遍的话,又翻来覆去地吼了一遍。 林强峰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吼得没了力气,瘫在椅子上。 审讯室里,再次陷入死寂。 许久。 林强峰站起身,接了一杯温水,走回来放在阿胜面前。 “喝口水,润润嗓子。” 阿胜愣住了。 “行,我相信你。” 林强峰重新坐下,语气诚恳。 “我相信你说的,都是赵双喜让你干的。” 阿胜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希望。 “但是。”林强峰话锋一转,“你要想清楚,有些东西,你现在不说,以后,就真的没机会说了。” “赵双喜是谁?他上面还有没有人?你觉得,你进来了,他们会放过你的家人吗?” “你以为你把所有罪都扛下来,是在保护他们?我告诉你,你错了。你这是在把他们往火坑里推!你死了,或者在牢里蹲一辈子,谁来保护你阿婆?” “那些人,只会觉得你家人是累赘,是随时可能暴露他们的定时炸弹。除掉他们,才是最干净,最稳妥的做法。” 这一番话,点醒了他。 是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他死了,那些心狠手辣的毒贩只会斩草除根! “我……” 阿胜张着嘴,他犹豫了。 他手里其实还有一条线。 那条线是老鬼。 那才是他最后的底牌…… 林强峰看着他,抛出了最后的诱饵。 “我把机会都摆在你面前了。” “你只要能提供有用的证据,任何能对案件进展有帮助的线索,我,林强峰,以我这身警服担保,可以帮你申请转为污点证人。” “不仅能大幅减轻你的刑罚,让你早点出去,见到你阿婆。我还能立刻派人,把你的阿婆保护起来,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保证连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路,我已经给你铺好了。是选择相信我,给你家人和自己一个未来。还是选择相信那些随时会要了你全家性命的毒贩,继续嘴硬到底……” “你自己选。” 说完,林强峰站起身,端起自己的搪瓷缸子,转身就走。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有些话点到为止,效果才最好。 他要的不是阿胜现在就招供。 他要的,是在阿胜心里埋下一根刺。 他有时间。 静等水到渠成。 “哐当。” 审讯室的铁门被关上了。 阿胜陷入了恍惚。 * * * 缉毒支队,二组办公室。 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一个被遗忘的杂物间。 靠墙堆着半人高的废旧卷宗,角落里结着蜘蛛网,空气里飘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这就是黎安“关照”之下,给林强峰新成立的专案组,分配的“办公重地”。 杨威,一个刚从警校毕业没两年的小年轻,正拿着一块抹布,一脸嫌弃地擦着那张掉漆的办公桌。 冯浩,一个体重估摸着有两百斤的胖子,正吭哧吭哧地试图把一张瘸了腿的椅子给扶正。 而班德海,一个四十多岁、头发微秃、眼珠子滴溜乱转的老油条,则背着手,像个领导一样,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来踱去,嘴里啧啧有声。 “我说,这黎队也太不够意思了。咱们这位新来的林队,好歹也是从临边九死一生回来的英雄,怎么着也得给个正经办公室吧?把咱们塞这耗子洞里,算怎么回事?” 杨威擦着桌子,附和道:“就是!连电话都没一台,这案子怎么查?用手画吗?” 冯浩好不容易把椅子弄稳了,一屁股坐下去,那椅子发出一阵“嘎吱”的呻吟,他拍着大腿,唉声叹气:“何止是电话,连个像样的线人资源都没给。我今天去找刑侦队那帮孙子要点资料,人家爱答不理的,说得有黎队的批条。这不明摆着是给我们穿小鞋嘛。” 班德海嘿嘿一笑,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 “你们懂什么?这叫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咱们这位林队,一来就抢了黎队的人手,黎队能给他好脸色才怪了。” 他顿了顿,一脸高深莫测地分析道:“我瞧着啊,咱们这位林队,虽然级别比咱们高,但在西港市局,怕是寸步难行。咱们仨,算是彻底被发配到冷宫了。以后的日子,难熬喽!” …… 第36章 帮我个小忙。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林强峰走了进来。 他扫了一眼这间“办公室”,又看了看愁眉苦脸的三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都收拾好了?” “林……林队。”班德海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迎了上去,“收拾好了,收拾好了!您放心,这地方虽然简陋了点,但绝对不影响我们为人民服务的一腔热血!” 林强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这种老油条,林强峰见得多了。 他走到窗边,推开那扇满是灰尘的窗户,外面的风涌了进来,吹散了屋里的霉味。 “走吧。” “啊?走?去哪儿啊林队?”三人都是一愣。 林强峰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吃饭。” * * * 夜幕下的西港,大排档的烟火气最是撩人。 烧烤架上,肥瘦相间的羊肉串被烤得滋滋作响,金黄的油脂滴落在炭火上,激起一簇簇火苗,浓郁的香气混着孜然和辣椒的辛辣,勾得人食指大动。 杨威、冯浩、班德海三人,拘谨地坐在塑料凳子上,看着桌上堆成小山的烤串、冒着热气的海鲜粥和一箱冰镇啤酒,谁也不敢先动筷子。 这……这是什么路数? 鸿门宴? 林强峰拿起一瓶啤酒,“啪”地一下用牙咬开瓶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又给三人挨个满上。 “看什么?吃啊。”他拿起一串腰子,大口嚼着,“我个人掏腰包,不算违反纪律。” 三人面面相觑,还是不敢动。 林强峰乐了。 “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他喝了一大口啤酒,哈出一口白气,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不过呢,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今天这顿,你们吃了,就得帮我个忙。” 班德海眼珠一转,立刻笑道:“林队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您是领导,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行,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哪用得着您破费!” “不。”林强峰摇了摇头,表情变得认真起来,“这个忙,理论上讲,不属于警队的任务。是我私下里,拜托你们三位。” 三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私下的忙? 这可是跟新领导拉近关系的绝佳机会啊! “林队您说!”杨威也来了劲。 “帮我盯一个人。”林强峰的目光,在喧闹的大排档里扫过,最后仿佛定格在了某个虚空之处,“一个叫卢天赐的人。” “卢天赐?”冯浩皱起了眉,“就是卢少东那个纨绔儿子?林队,他的资料我看过,底子干净得很,从小到大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跟这案子……应该扯不上关系吧?” “以前是。”林强峰拿起一串烤韭菜,慢悠悠地说道,“但现在,不一定了。” 他将自己对卢天赐的怀疑,以及卢家那扬堪称神迹的“自救”行动,简单地跟三人说了一遍。 “你们要做的,很简单。动用你们所有的空闲时间,去查这个人。把他以前的所作所为,和现在的言行举止,做一个详细的对比。我要知道,他最近都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说了什么话,花了多少钱。我要把他所有的异常点,都给我找出来。” “当然,这事不影响你们的正常任务,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去查。” 三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 这活儿不难,就是费点功夫,还能卖新领导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没问题林队!包在我们身上!”班德海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 林强峰点了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气氛,在酒精和食物的催化下,渐渐热络起来。 林强峰开始讲正事。 他将自己对那根“树枝”的分析,详细地说了出来。 “……所以,我判断,这根树枝,是一个警告信号。警告的对象,不止是阿胜,更是阿胜背后的那股势力。这说明,在西港,至少存在着两个,甚至两个以上的贩毒派系。而他们之间,正在内斗。” “卢家有没有参与我目前没有证据,但我有预感,这家人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杨威、冯浩、班德海三人,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没想到,一个看似简单的案子,背后竟然还藏着这么深的门道。 他们再看向林强峰时,眼神里,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敬佩。 这位新来的队长,是真有两把刷子! “所以,我们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把水搅浑,让他们自己斗起来,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林强峰的小眼珠子转了转。 “杨威,你年轻,能跑。从明天开始,你去查遍西港所有的地下钱庄、信贷公司,我要知道最近一个月,所有大额资金异动。尤其东骅贸易公司有关的账目,给我往死里查!有问题就抓,没问题就慢慢查,查到出现问题为止!” “冯浩,你心细,人老实。你去查那个‘赵双喜’,把他从小到大所有的社会关系,亲戚朋友,同学仇人,全都给我挖出来!我要知道,他每天吃了几个馒头,放了几个屁!” “老班。”林强峰看向班德海,“你路子野,会跟人打交道。你去查近期所有进入西港的外来人口,尤其是那些从宛北、临边过来的。跟派出所、旅馆、车站的人多喝喝酒,聊聊天,把网给我撒出去。” 一番话说完,条理清晰,分工明确。 三人听得热血沸腾,之前那点怨气和疑虑,早就烟消云散。 “是!林队!”三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 林强峰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举起酒杯。 “来,喝!” “喝完这顿,明天,开工!” …… 第37章 三百万! 罗炳章乡下别墅。 地上是清代官窑粉彩花瓶的碎瓷,每一片都曾价值不菲,如今混着尘土,狼藉一片。 罗炳章,西港道上人称“龙哥”的男人,就坐在那张意大利进口的牛皮沙发上。 让他发火咆哮的,是两样东西。 一张照片,一截树枝。 照片上,是他花重金请风水大师选址,亲手种下的那棵祈福树,而那截树枝,新鲜,翠绿,正是前几天在徐德胜家院子里发现的那一根。 两样东西,看似毫无关联,却传递着同一个信息。 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宛平大军阀,云司令。 那个盘踞在异国,手握兵权,心狠手辣,一直想把手伸进大陆这块肥肉里的过江猛龙。 “云老狗……” 罗炳章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不大,却让站在一旁的梁东超打了个冷颤。 姐夫这是真的动了杀心。 在西港,你可以动龙哥的钱,可以抢龙哥的货,但唯独,不能动他的风水,不能坏他的规矩。 这是他的逆鳞! 罗炳章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眼神阴郁得能滴出水来。 “东超。” “在,姐夫。” “去南田镇。” “我要亲自去拜访一下,咱们那位年轻有为的……金副镇长。” * * * 南田镇政府大楼。 副镇长办公室。 金永祥哼着小曲,拎着公文包,刚踏进自己办公室的门,脸上的笑容就瞬间凝固了。 他的位置上,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男人。 佩戴镶祖母绿的金表,一身双排扣西装,搭配同色系马甲,脸部线条棱角分明,颧骨微凸,下颌线紧实,极具压迫感的 “刀削式” 面容! 双眼狭长,眼尾微微下垂却暗藏锋芒,发型两侧推平,顶部头发向后梳理,露出饱满的额头。 此人正是罗炳章! 金永祥脑子里“嗡”的一声,手里的公文包“啪嗒”掉在地上。 他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逃跑。 可门口,两个穿黑背心,胳膊上纹着龙虎的壮汉,堵得严严实实。 其中一个,还“体贴”地帮他把门关上,反锁。 “咔哒”。 一声轻响,锁死了他的活路。 “龙……龙哥……” 金永祥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脸上硬挤出一个笑容来。 “您……您怎么来了?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我……我好去接您啊……” “过来。” 金永祥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办公桌前。 “龙哥……我……” 他想解释,想求饶,想把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撇得干干净净。 可罗炳章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金镇长。” 罗炳章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肥脸。 动作很轻。 话却让金永祥通体冰凉。 “我不管你弟弟跟谁搞‘冰糖’,我也不管他赚了多少钱。” 罗炳章的眼神骤然收紧。 “但坏了我的规矩,就要付出代价。” 他顿了顿,朝旁边指了指。 “我给你介绍介绍。” “老王,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年轻的时候抢劫失手杀了一个人。” “一直给我看园子。” 金永祥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唉……可惜了我那颗祈福树啊。” 罗炳章反手一个刀花。 一把明晃晃的砍刀从他的身后变了出来。 罗炳章将那把刀递给了金永祥。 金永祥不敢不接。 “冤有头,债有主。没看好树,要罚,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也要罚。” “今天,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伸出一根手指。 “要么,你现在,拿着这把刀下去,砍他一只手,拍张照,我派人送给宛北的‘康叔’赔罪。”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要么,我今晚,就把你和你那个不知死活的弟弟,一起打包,填进西港码头的沉箱里去。” 金永祥彻底傻了。 砍……砍老王的胳膊? 不! 他做不到! 这是犯法的! 可是…… 一想到自己和弟弟被装进麻袋,沉入海底,被鱼虾啃食得面目全非…… 他不想死! 他还年轻,他还有大好的前程! “我不会啊!!!” “龙……龙哥……求求您……饶了我吧……” 金永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罗炳章的大腿,痛哭流涕。 “我弟弟的错,我认!我给您钱!我给您磕头!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 罗炳章厌恶地皱了皱眉,一脚将他踹开。 “钱?” 他冷笑一声。 “我罗炳章,缺你那点钱吗?” “我今天,要的不是钱,是规矩!” 他指着地上的砍刀,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我给你时间考虑。” “三秒后,你要是还没想好,我就当你选了第二个。” “三!” 金永祥的手抖的不成样子。 “二!” “不行啊,龙哥,我真不会啊!” “一!” 求生的本能,最终战胜了良知。 “啊!!!!” 他像是疯了一样,抓起那把砍刀,双眼通红,直接一刀下去! “啊——!!!” 一只断手飞了出去,血渍溅了一地。 也溅了金永祥一脸。 罗炳章点点头。 “咔嚓”一声, 他身边的东超,已经用一台进口的傻瓜相机,将这一幕永远地定格了下来。 “很好。” 罗炳章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马甲。 失魂落魄的金永祥,瘫软在地板上。 罗炳章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地说道: “照片,我会派人送去给康叔。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他话锋一转。 “另外,三天内,拿三百万过来。就当是……你替你弟弟赔罪的打点费。” 三百万! 金永祥抬起头,眼神里全是绝望。 他去哪儿弄三百万?! “龙哥……我……” “记住。”罗炳章打断了他,“这钱,不是给我的,是给康叔的!” 说完,他不再看金永祥一眼,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办公室里,只留下金永祥一个人,瘫在地上,闻着血腥不知所措。 …… 第38章 金盆洗手 卢家大宅门口,洋溢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一辆黑色的丰田皇冠,缓缓停稳。 车门打开。 卢少骅先下车,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将一个身影扶了出来。 卢少东。 短短几天,他整个人都脱了相。 头发白了不少,人也瘦了一圈,眼窝深陷,脸上再也没了往日的张扬,只剩下风浪刮过后的疲态,和深深的后怕。 “大哥,到家了。” “嗯。” 卢少东应了一声,看着眼前这栋熟悉的宅子,恍如隔世。 就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孙美丽和卢天赐从里面冲了出来。 “少东!” “爸!” 看到卢少东的那一刻,孙美丽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她扑过去,一把抱住自己的丈夫,哭得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别哭了,让人看笑话。” 卢少东拍着妻子的背,笨拙地安慰着,自己的眼眶却也湿润了。 一家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许久情绪才平复。 卢少东松开妻子,他的目光,落在了黄佩玲身上。 有愧疚,有感激,更多的是一种认可。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了站在门口,一直没有说话的卢天赐身上。 那个他一直以为,只会惹是生非,永远也长不大的儿子。 四目相对。 卢少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 * * 书房里。 檀香袅袅。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这是卢少东回家后,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和儿子坐在一起谈话。 他亲自给卢天赐倒了一杯茶,动作有些生疏。 “天赐。” 卢少东端起茶杯,先抿了一口,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这次的事……多亏你了。” 卢天赐笑了笑:“爸,我们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多亏不多亏。” “不。” 卢少东放下茶杯,眼神郑重。 “爸以前……小看你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一直以为,你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我跟你二叔,总想着给你铺好路,让你一辈子吃喝不愁就行。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他深深地看着卢天赐。 “这个家,以后要靠你了。” 卢天赐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我在里面这几天,想了很多。” “以前,我觉得咱们家做的那些生意,走私点烟酒,不算什么大事,打点打点关系,就能摆平。” “可这次,我是真的怕了。” “贩毒……那是掉脑袋的罪!我们差一点,就万劫不复了。”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些都是他的心里话。 “我决定了。” “金盆洗手。” “从今天起,家里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全都停了。公司也交给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跟你二叔,以后就给你打打下手,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和信任。 他把整个卢家的未来,都交到了这个年仅二十岁的儿子手上。 卢天赐看着父亲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中一暖。 他知道,父亲这次是真的怕了。 这种基于恐惧的“金盆洗手”,或许并不牢靠,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安稳点挺好。 “好。” 卢天赐点了点头,接过了这份沉甸甸的责任。 “爸,你放心。” “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们以后绝不会再碰。”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但是……” “法律没有约定,管不着的事情……” 「那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广阔蓝海。」 * * * 金永祥足足用了几个小时才将地擦干净。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血腥的一幕。 以及……那三百万! 「妈的……这个龙哥,心也太黑了!」 金永祥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他怕。 他是真的怕了。 罗炳章这种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他既要钱,又要态度,还想着守规矩。 “妈的!” 他抓起电话,打开天线,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哥,又什么事啊?我这儿正忙着呢,一堆阔太太排着队等我给她们‘美容’,生意好得很!” 电话那头,传来金双喜轻佻懒散的声音,带着一丝炫耀。 金永祥的怒火“噌”地一下就顶到了天灵盖。 他对着话筒嘶吼:“你他妈还有脸说忙?!立刻!马上!给我滚到二楼来!我有天大的事要跟你说!” 说完,他不等对方回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 * * 美容会所后巷,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下水道的馊味。 金永祥轻车熟路地摸了上去。 现在这地已经不安全了,大门口说不定就有条子在盯着。 他率先进入办公室。 没多久,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金双喜探出个脑袋,刘海往脑后一甩,一脸的不耐烦。 “哥,你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的,我那边客户还等着呢……” 话没说完,他就被金永祥一把拽进了屋子里。 “哥!你干嘛!”金双喜被吓了一跳。 金永祥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你……你身上怎么一股血腥味?”金双喜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凑近了闻了闻,脸色微变,“你受伤了?” “我没受伤。” “但有人受伤了。” 他将今天在办公室发生的一切复述了一遍。 从罗炳章的突然出现,到那把染血的砍刀,再到那张三百万元的催命符。 “……事情,是宛北那边捅出来的。龙哥这次说了,这事没得商量,只能破财消灾。” 金永祥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要三百万,三天之内。大丘那边有两百个,剩下的……你给我拿出来!” 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万!一分都不能少!还有,从今天起,你那要命的‘冰糖’生意,必须给我停了!一克都不准再碰!你听见没有!” …… 第39章 一个不服输,一个画大饼。 然而,金双喜的反应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哥。” 金双喜的声音有些发飘,他上前一步,痛心道: “你糊涂啊!” 金永祥被他这反应搞懵了:“我糊涂?你他妈疯了是不是?!” “是啊!我是疯了!可你也该跟着我一起疯!”金双喜的呼吸变得粗重,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这说明什么?这他妈说明我们的路子走对了!” “你动脑子想想!三百万!龙哥为什么张口就要三百万?他缺这点钱吗?不缺!他这是眼红!他这是在敲打我们,也是在试探我们!” 金双喜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都喷到了金永祥的脸上。 “还有那个什么狗屁康叔,什么云司令!他们为什么会注意到我们这点‘小生意’?因为他们怕了!他们怕我们抢了他们的饭碗!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手里的‘冰糖’,是真正的金矿!是能让所有人都眼红,让所有人都害怕的通天大道!” “这哪里是危机?哥,这是天大的机会啊!” 金永祥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你……你……” 他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金双喜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 他来回踱着步,神情越发激动了。 “我们不能停!不但不能停,还要加大搞!我现在手上有货源,又有销路!何愁啊?” “哈哈哈哈,等你弟弟做大做强,我护着你!” “钱……钱……”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保险柜里肉疼地掏出一沓沓用牛皮筋捆好的钞票,数出十捆,塞进金永祥怀里。 “钱交就交吧,反正这钱过两天就赚回来了。” 他虽然嘴上说得豪气,但真金白银拿出来,还是让他心疼不已。 这些钱,是他准备用来进下一批“货”的本钱。 金永祥看着怀里的钱,又看了看弟弟那张贪婪的脸,他发飙了!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金双喜的脸上! 这一巴掌,金永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金双喜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了血丝。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你……你打我?” “我打醒你这个畜生!”金永祥双眼通红,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是不是忘了!你那个叫阿胜的骡子,现在还被关在缉毒队里!警察那条疯狗,现在正满世界找你这个‘赵双喜’!你还想搞?你搞个屁!” “你信不信,你前脚把货运进来,后脚就得跟阿胜在牢里做伴!” “给我安分点!人的事,我会让大丘处理好的!你这几天,就给我在这狗屁会所里老老实实待着!哪儿也不准去!要是再敢碰那玩意儿……” 金永祥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我就亲手把你送进去!” 说完,他不再看自己那个愣在原地的弟弟,揣着那一百万,转身消失在拐角。 “妈的!” 金双喜后知后觉,捂着脸骂道。 “大丘、大丘,你的心里只有你那个狗屁大丘!!!” “面粉的线你给他了,现在连冰糖都不让我做。” “还有我这个弟弟吗!” 他慢慢放下捂着脸的手,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 一股甜腥味,在口腔里弥散开来。 「警察?哼……」 「有本事来抓我啊,来啊!!!」 * * * 卢家大宅。 卢少东的回归,让这个家重新有了主心骨,也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书房里。 卢天赐召集了卢家的核心成员。 父亲卢少东,二叔卢少骅。 以及一个特殊的外人——豹哥。 豹哥今天难得穿得人模狗样,一身黑西装,头发也抹了油,只是那满脸横肉,还是暴露了他江湖草莽的本色。 他有些局促地坐在红木椅子上,看着桌上那套精致的紫砂茶具,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卢天赐亲自给几人倒上茶,动作行云流水。 “爸,二叔,豹哥。今天请大家来,是想跟大家聊聊,我们卢家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他开门见山。 卢少东和卢少骅都没有说话,他们知道,今天的主角,是这个已经脱胎换骨的儿子(侄子)。 豹哥则咧嘴一笑,瓮声瓮气地说道:“天赐老弟,你就直说吧,哥哥我脑子笨,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你就告诉我,下一步,是打东边,还是打西边,只要能赚钱,要我做什么,一句话的事!” 卢天赐笑了笑。 “豹哥,仗,我们不打了。至少,明面上的仗,不打了。”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将一幅巨大的西港市地图在墙上展开。 “从今天起,我们要开辟一个新的战扬。”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那个圈,圈住的不是繁华的市中心,也不是任何一个已知的商业区。 而是一片位于城市边缘,在地图上标注为“渔港村”、“烂泥洼”的荒地。 卢少骅皱起了眉,不解地问道:“天赐,这是……什么意思?这地方鸟不拉屎的,你要在这里做什么?” 豹哥也凑过去,瞅了半天,满脸困惑。 卢天赐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这张地图,看到了十年,甚至二十年后的未来。 “二叔,豹哥,你们觉得,现在西港什么最值钱?” “那还用说?”豹哥抢着回答,“当然是货了!不管是烟酒,还是别的什么,只要有货,就有钱!” 卢少骅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是他们这代人根深蒂固的观念。 “不。” 卢天赐摇了摇头,用记号笔,重重地点了点地图上那片荒地。 “未来十年,二十年,西港最值钱的,是地。” “是房子。”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把它,叫做……房地产。” …… 第40章 老鬼 三个长辈面面相觑,这个词对他们来说不陌生,却也不熟悉。 卢天赐没有急着解释,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报纸上,关于‘住房制度改革’的讨论,越来越多了?” 卢少东和卢少骅都摇了摇头,他们很少关心这些。 “我敢断言,不出三年,国家一定会全面推行商品房制度。到时候,福利分房将成为历史,所有人想要住上新房子,就只有一个办法——买!”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你们想想,整个西港,几百万人,有多少人想住新楼房?这个市扬,有多大?” “房地产这个东西,是一个高投资,回报周期长的项目。但只要做起来,这条路子,在未来的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内,都会经久不衰,绝对是能让我们卢家彻底洗白,站稳脚跟的康庄大道!” 这话说的没问题,大部分豪强做房地产的手下都没那么干净。 但只要做大做强了,自然而然就洗白白了。 他看着已经被他说得有些发懵的三人,继续描绘着他的蓝图。 “当然,这是一个长期项目。我现在跟你们说,是想让大家心里有个底,可以提前去接触这个行业的人和事。” “我们短期的目标,还是搞钱。用最快的速度,积累我们的第一桶金。股市,就是我们最好的取款机。” 他话锋一转,重新指向地图。 “等我们有了足够的钱,就成立一家公司,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天赐地产’。不为别的,单纯觉得这个名字牛逼。” “我们的第一步,就是用最低的价格,把这些现在没人要的荒地,全都吃下来!囤在手里!” “到时候,政府的规划文件一下来,这些地,一夜之间,就能翻上十倍,甚至几十倍!” 卢少骅听得心潮澎湃,但还是有些顾虑:“天赐,想法是好。可……拆迁怎么办?那些渔民,那些村民,可不是好对付的。” 卢天赐笑了。 他看向了豹哥。 “所以,我才需要豹哥帮忙。” 豹哥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兴奋地吼道:“我明白了!天赐老弟,你的意思是……那些地面上的麻烦事,交给我来摆平?” “对。”卢天赐点了点头,“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二叔你懂经营,会管人,以后公司的运营,就交给你和爸。豹哥你人面广,兄弟多,地面上的事,就全权拜托你。” 他顿了顿,环视三人,最后说道: “而我,负责看方向,定战略。” “我们四个人,就是未来‘天赐地产’的铁三角!” 书房里一片死寂。 卢少东和卢少骅,已经彻底被自己儿子(侄子)这番宏伟的蓝图给震慑住了。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一栋栋高楼大厦在那些荒地上拔地而起,看到了卢家的名号,响彻整个西港。 豹哥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混了半辈子江湖,打打杀杀,抢地盘,收保护费,放贷……说到底,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可现在,卢天赐给他指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当地产大亨!当体体面面的生意人! 这比当什么江湖大佬,要风光一百倍! “好!” 豹哥猛地站起身,将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天赐老弟!你说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谁他妈敢挡咱们发财的路,我阿豹第一个,把他剁了喂鱼!” 卢少骅也站了起来,他看着自己的侄子,眼神里全是骄傲。 “天赐,二叔听你的!你说干,咱们就干!” 卢天赐看着眼前的两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有把饼画的足够大,才能激起他们的奋斗之情。 自己这口才不去传销真是可惜了。 * * * 伦塘,烟巷。 “鬼哥,进来做啊。” “嗨—都认识我啦。” “鬼哥,好久没来了。” “哦爱,你新来的哇。” “行行行,你了你了。” “唉…你今年几岁了啦。” “人家刚满18岁~” …… 鬼哥搂着一位花枝招展的客女往回走。 突然! 巷子深处,一辆车将其逼停。 下一秒。 “砰!” 一声枪响! “啊啊啊啊啊!” 那女人直接跑的没影了。 “这……” “康……康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啦!” 男人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口浓重的台湾腔在此刻显得格外滑稽。 他叫老鬼。 堵住他的,是莫康,人称康叔。 康叔没说话,他身边两个穿着黑夹克的马仔堵死了老鬼所有退路。 莫康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 “云司令的规矩,你忘了?” “谁碰‘冰糖’,谁死。” 匕首的尖端,轻轻抵在了老鬼的喉结上,让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你过界了。” “安啦!康哥!误会,天大的误会!” 他举起双手,掌心朝外,做出投降的姿态,“我……我只是个做面粉的小角色啦!冰糖那玩意儿,碰都不敢碰的喔!会死人的耶!” “是吗?” 莫康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可洋酒下面的那些东西,可不是面粉啊!” 老鬼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完了,全完了! 求生的本能,让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安啦!康哥!那个……那个是我做的没错!但我有技术的喔!我的技术很赞的!跟那些外面的烂货不一样!” 他以为这是在展示自己的价值,是活命的筹码。 可在莫康听来,这无异于最直接的认罪。 “技术?” 莫康点了点头,像是赞许。 下一秒。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那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老鬼的小腹。 “啊——!!!” 惨叫卡在喉咙里,老鬼的眼珠子瞬间暴凸,他不敢相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肚子上那截只剩刀柄的匕首。 剧痛! “你……你……” “既然技术这么赞,”莫康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那就带我去看看你的‘作坊’。让我开开眼界。” 他缓缓拔出匕首,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老鬼那件花哨的衬衫。 老鬼疼得浑身痉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很清楚,今天不说,下一秒就得死在这儿。 “我……我带你去……就在……就在前面……” …… 第41章 铁证! 伦塘工业区,一家废弃的纺织作坊。 老鬼捂着流血的腹部,脸色惨白如纸,哆哆嗦嗦地用钥匙打开了锈迹斑斑的铁门。 作坊里,一股刺鼻的化学品味道扑面而来。 莫康的视线在那些瓶瓶罐罐和简陋的蒸馏设备上扫过,眼神愈发冰冷。 就是这里。 “东西呢?” “在……在那边……”老鬼指着角落里一个用帆布盖着的木箱。 莫康的一个手下立刻上前,准备掀开帆布。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 老鬼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猛地抓起旁边桌上一瓶不知名的化学药剂,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地上! “砰!” 玻璃瓶碎裂! 瓶内的液体与地上的金属粉末接触,瞬间爆起一团耀眼的火光和浓烟! “操!” 莫康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用手臂挡住眼睛。 趁着这千钧一发的混乱,老鬼转身扑向作坊另一侧的一扇小木门! 他撞开木门,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外茂密的丛林之中! “追!” 莫康反应极快,怒吼一声,率先追了出去。 然而,雨夜的丛林,漆黑一片,地形复杂。老鬼这种常年跑路的老油条,钻进去就像泥牛入海。 莫康追出几百米,最终只能停下脚步,听着远处渐渐消失的脚步声,脸色铁青。 “妈的!” 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 一个手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康哥,人……跟丢了。” 莫康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借着手电筒的光,在泥泞的地上仔细搜寻着。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片草丛里。 那是一个黑色的、巴掌大小的塑料盒子。 BB机。 是刚才追逐时,从老鬼身上掉下来的。 莫康捡起那个BB机,用手帕擦干净上面的泥水。 「跑?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 * * 西港市郊,一片被当地人称作“烂泥洼”的荒地旁。 卢天赐和二叔卢少骅并肩站着,海风吹来,带着一股咸湿的腥味。 放眼望去,尽是荒草、滩涂和零星的低矮窝棚。 卢少骅皱着眉头,拍死一只叮在胳膊上的蚊子,满脸都是不解和嫌弃。 “天赐,你大半夜的,把我拉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干什么?” 他实在想不通,这片连开发商都懒得看一眼的破地方,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自己的侄子如此着迷。 “二叔,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卢天赐笑着问道。 “怎么样?蚊子都比人多,一股子鱼腥味,倒贴钱我都不来!”卢少骅实话实说。 卢天赐笑了。 他没有反驳,只是遥遥指向远处那片在夜色中模糊不清的海岸线,眼神深邃。 “二叔,你信不信,十年后,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比黄金还贵。” 卢少骅愣住了。 黄金?就这破地方? 卢天赐当然知道二叔不信。 别说二叔了,现在把西港首富拉过来,他也不会信。 他今天带二叔来,目的有两个。 其一,是让他开阔一下眼界,让他知道,未来卢家要走的路,和以前那些打打杀杀、走私倒卖的生意,完全不是一个维度。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是为了加深自己脑海中的印象。 「未来的西港新城核心区……应该就是从这片滩涂开始延伸的……没错,那个地标性的高楼,就在那个方向……」 他拥有未来三十年的记忆,这是一个巨大的宝库。但记忆不是录像带,不可能事无巨细,很多细节,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模糊。 他需要不断地用现实的扬景,去锚定、去唤醒那些沉睡在脑海深处的关键信息。 每一次的实地勘察,都是在为未来的蓝图打下一根坚实的桩。 他转过头,看着依旧满脸困惑的二叔,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叔,眼光要放长远点。我们要做的事,是建一座城。” 他心里则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按照约定,明天就是那些债主交钱的日子了。不知道那帮人,能给我凑来多少钱?」 「一千万?还是两千万?」 卢天赐很期待。 期待用这些人的钱,去撬动一个属于他的时代。 * * * 西港市公安局,缉毒支队。 审讯室。 门开了。 林强峰又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走了进来。 “唉,还是这临边生普带劲。” 他呷了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阿胜已经麻木了。 “刚刚,你阿婆来了。” 阿胜的身子一震。 “她老人家,眼睛不好,拄着根拐杖,从南田镇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公车过来的。非要见你一面。” 林强峰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 “我们没让她进来。就跟她说,你在这里帮我们警方一个大忙,过几天就能回去了。还给了她老人家一百块钱,让她打摩托回家,买点好吃的。” 阿胜的嘴唇开始哆嗦,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想阿婆了。 林强峰继续发力。 话还是那些话,但听的人的心境,不同了。 “你以为你把所有罪都扛下来,是在保护她?我告诉你,你错了!你这是在把她往火坑里推!” “你死了,或者在牢里蹲一辈子,谁来照顾她?那些人,只会觉得你阿婆是个累赘!” “除掉她,才是最干净,最稳妥的做法!” “不……不是的……” 终于——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那个人……那个人叫老鬼!是个台湾佬!讲话机车的很!货……货都是他做的!也是他教我的!我……我真的只是个跑腿的啊!警官!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阿婆!” * * * 半小时后。 林强峰的指令,以最快的速度下达到了杨威和冯浩那里。 两人不敢怠慢,立刻驱车赶往南田镇。 在那间昏暗破旧的小屋里,他们见到了那个拄着拐杖、眼睛几乎看不见的老阿婆。 说明来意后,老阿婆颤颤巍巍地,从床底下的一个木箱里,抱出了一个积满灰尘的旧录音机。 “阿胜说……这里面……录着顶要紧的东西……让我谁也别给……” 冯浩将录音机里的磁带取了出来,放进随身带来的播放器里。 他按下了播放键。 “滋……滋……” 一阵电流声后,一个独特的、带着台湾腔的轻佻声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安啦!阿胜,你不要怕啦!这批货很纯的喔!出手之后,你阿婆的眼睛就有救了!到时候,给她换个进口的晶体,赞啦!” 紧接着,是阿胜那带着犹豫的声音。 “鬼哥……这……这可是掉脑袋的罪……”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只要负责把货藏好就行了……” “不行,这一批风险太大了,我要200!” “哎呀——” “大陆仔!我跟你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做哦。” …… 录音的内容清晰无比。 杨威和冯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 冯浩立刻用大哥大向林强峰汇报。 电话那头,林强峰听完录音内容,只说了两个字。 “铁证!” …… 第42章 6800万! 老鬼花光了身上最后的钱,才从一个蛇头那里偷渡回了西港。 他不敢去医院,只能强忍着剧痛,踉踉跄跄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路过一个报亭时,他刚想打电话,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西港晚报》的新闻头条—— 【海关联合警方重拳出击,查获大量藏毒洋酒!】 老鬼的脸,瞬间变得面如死灰。 真出事了! 完了! 西港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来到一栋破旧的居民楼下,踉跄着爬上三楼,来到一扇门前。 这里,是他情妇晴晴的出租屋。 晴晴是夜总会的陪酒小姐,是他用钱和甜言蜜语钓上的马子。 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她了。 他抬起手,咚咚咚。 “晴晴!快!救……” “谁啊!来了来了!” 晴晴一开门。 “啊!” “怎么是你!” “鬼……鬼哥……你……你怎么来了?” “唉!废什么话啦!还不让我进去耶。” 屋子里没人。 老鬼一屁股瘫在沙发上。 突然,他眼睛一瞟。 桌角那挂着一张崭新的合照。 照片上,晴晴笑靥如花地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那男人留着长发,笑得一脸得意。 老鬼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干你凉!” “老子给你买金项链!给你交房租!你他妈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啊?!” 他站了起来,像疯了一样,将屋里所有东西都砸得稀巴烂。 “鬼……鬼哥……” “我再不来,你他妈是不是就要给我戴绿帽子了?!” 晴晴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哭喊道:“不是的!鬼哥!你听我解释!那是我表哥!逢扬作戏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啊!” “表哥?” 老鬼冷笑一声,他已经懒得去追究真假。 他现在只想活命。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一把将晴晴从地上拽了起来。 “少废话!快!给我找纱布!酒精!把伤口包起来!” “箱子!把我的箱子拿过来!” 晴晴不敢违抗,骂骂咧咧的给他消毒。 老鬼疼得龇牙咧嘴,脑子里却在飞速地运转。 莫康在找他,警察也在找他。 他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联系上阿胜!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备用的BB机。 他快速地按着按键,给那个号码发去了一条信息。 这条信息,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缉毒支队办公室里。 “白鸽话吧,老地方,速来,有急事!” …… 清晨五点。 第一辆桑塔纳停在了卢家别墅门口。 车灯一灭,下来一个人影。 眼窝深陷,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 ,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是睿哥。 他没敲门,靠着车门点了根烟,狠嘬了一口。 这一天,可把他忙坏了。 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 车上下来的人,个个都是一副德行。 他们曾经是老板,是大哥,是人前风光的体面人。 可现在,他们更像是一群行色匆匆的旅人。 每个人身上都极其疲惫。 有的甚至跨省开了个来回。 其中的艰辛,只有他们自己懂。 大家都抬头笑笑,点着烟,沉默地抽着。 直到别墅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卢少骅走了出来。 “都来了?”他扫视一圈。 “骅哥。” 睿哥掐灭了烟头,第一个走上前,他身后的人也纷纷跟上。 “进来吧。”卢少骅侧过身。 众人鱼贯而入。 前厅。 卢天赐正坐在椅子上吃早茶。 孙美丽站在他身后,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砰!” 第一个旅行袋被扔在了客厅中央的地板上,拉链因为塞得太满而崩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一沓沓红色的钞票。 紧接着。 “砰!” “砰!” “砰!” 麻袋、帆布包、密码箱…… 一个个装着巨额现金的容器被扔在地上,很快,就在前厅堆起了一座令人血脉偾张的…… 钱山。 整个客厅,瞬间被铜臭味填满。 这味道,比最上头的毒品,还要让人疯狂。 “骅哥,点点吧。” 睿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也没想到这些人都这么给力。 看来都是跟他一样,彻底拼了! 卢少骅深吸一口气,可眼前这一幕,还是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走到钱山前,蹲下身,开始清点。 没有点钞机,只能靠手。 一沓,两沓……十沓…… 整个客厅只剩下钞票被翻动时发出的“哗啦”声。 卢少骅翻着,众人数着。 孙美丽已经不敢看了,她别过头去,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向哪路神仙祈祷。 唯有卢天赐,依旧稳如泰山。 那份从容姿态,让所有人的心里又多了一份莫名的安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卢少骅都点到出汗了。 “一千三百万……” “两千七百万……” “四千一百万……” 每报出一个数字,人群中就发出一阵惊呼。 终于,当最后一个麻袋里的钱被清点完毕,卢少骅颤巍巍地站起身,他看着自己的侄子: “天赐,六……六千八百万!” 六千八百万! 在这个人均月工资只有几百块的1995年,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都丧失理智,彻底疯狂的天文数字! 这已经不是钱了。 这是命!是胆!是能摆平一切规矩和道理的力量! “我的天……六千八百万……” “阿白……你这次拼了?” “废话,我看你也不少啊。” “唉,没办法,不拼这一次,这辈子都没机会喽……” …… 第43章 钱是英雄胆,也是阎王令 卢天赐开口了。 “大家能这么看得起我卢天赐,把身家性命都押在我身上,这份情,我记下了。”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众人受宠若惊,连忙摆手。 “天赐贤侄你这是做什么,使不得,使不得啊!” 卢天赐直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我卢天赐做事,不习惯说空话。我只能向各位保证,今天你们站在这里,是一个绝对正确的选择。” “经此一战,我要让在扬的每一个人,都赚得盆满钵满!” 他声音陡然拔高,振聋发聩! “我更要让大家亲身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生意!让你们知道,我们不用打打杀杀,不用走私犯法,我们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一样可以赚到你们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钱!” “这个时代,知识,信息,才是最大的财富!” “而我,将带领你们,站在这个时代的浪潮之巅!” 一番话说完,把大家都说激动了。 他们混迹江湖半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钱和面子吗? 他们不就是等这句话吗? 还有比这更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吗?! “天赐说得对!” “我们都听你的!” “对!以后我们就跟你混了!” 卢天赐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抬手往下压了压。 “钱,二叔会立刻安排人存进银行。各位叔伯也累了一夜了,先回去好好休息。等我的好消息。”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三天。” “三天之后,还是在这里,我让大家看看,什么叫……点石成金!” * * * 送走了一众打了鸡血的“合作伙伴”,卢家大宅终于恢复了平静。 但那座钱山,依旧盘踞在客厅中央,散发着无声的压迫。 卢少骅一屁股瘫在沙发上,端起卢天赐刚才没喝完的凉茶,一口气灌了下去,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妈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喃喃自语,“就算是烧给祖宗的纸钱,都没这么大一堆……” 孙美丽也走了过来,她看着那堆钱,眼神复杂,有喜悦,但更多的是担忧。 “天赐,这……这真的能行吗?这么大一笔钱……” “妈,放心吧。”卢天赐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是正经生意,不是赌博。儿子心里有数。” 说完,他转向卢少骅。 “二叔,走,去书房。该干正事了。” * * * 书房里。 卢天赐关上门。 卢少骅坐在椅子上,精神依旧处于一种高度亢奋的状态。 他由衷地感慨道: “天赐,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就昨晚,你跟我聊的那些什么……人工智能,什么笔记本电脑,还有那个叫……哦对,智能手机!我听得云里雾里,细思了一整夜。又觉得你说得好像真有那么回事。我感觉我这脑子,都快不够用了。” 他现在看卢天赐,已经完全不是在看一个晚辈。 这小子脑袋里装的东西,领先了他们不止一个时代。 “二叔,那些都是未来的事,不着急。” 卢天赐笑了笑,随即表情变得严肃。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支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几个字。 【518行情】 然后,他在这几个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叉。 “518行情,只是第一个诱饵,一道开胃菜。” “真正的决战,在五月剩下的最后几天。” “而今天,5月20号,将是至关重要的一天!” 卢少骅立刻坐直了身体,神情也变得专注起来。 卢天赐没有卖关子,他低头,在纸上又写下两行字。 【深发展,000001】 【马钢股份,600808】 “这是……”卢少骅凑过去,满脸困惑。 “我们下一个目标。” 卢天赐用笔尖点了点那两个名字。 “‘四川长虹’,是当时看起来最肥的一块肉。所以,大部分股民会第一时间冲过去,把桌上的肉抢光。这就是我们那天看到的暴涨。” 卢天赐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能看透资本流动的本质。 “但是,股民里,也分聪明人和蠢人。当蠢人还在为抢到一点肉渣而狂欢的时候,那些更聪明、更狡猾的资本大鳄,已经悄悄地把目光,投向了赌扬里那些看起来不起眼,但实际上肉更多的赌桌。” 他指着纸上的【深发展】。 “深发展,是咱们国家第一家上市的银行,是金融板块绝对的龙头!盘子大,根基稳,业绩好!在所有人都去追高科技股的时候,它,就是被低估的价值洼地!” 他又指着【马钢股份】。 “还有这个,马钢。钢铁是工业的粮食,国家要发展,就离不开它。这支股,盘子更大,但股价却低得可怜!对于那些追求稳妥,想要长期布局的大资金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我断定,接下来,从国债期货里流出来的那上千亿资金,将会兵分两路。一路继续追高,制造最后的疯狂。而另一路,也是更聪明的那一路,会毫不犹豫地涌进这两支股票里!” 卢少骅听得目瞪口呆,心潮澎湃。 他虽然不懂那些复杂的金融术语,但他听懂了侄子话里的逻辑。 这算计!把整个市扬的心理和动向都拿捏得死死的!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卢少骅急切道。 “很简单。” 卢天赐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全仓!满仓!把我们手上的六千八百万,一分不剩,全给我砸进去!” “二叔,你马上给三宝打电话,让他把所有的钱,全部转到深市的账户里去。西港这边的池子太小了,容不下我们这条龙。”他看向卢少骅,“豹哥昨天亲自去深市办的那个账户,没问题吧?” 卢少骅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问题!三宝下午就给我回过电话了,豹哥找了深市那边的关系,走的加急通道,昨天下午就已经全部办妥了!” “他今早派人把钱送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回来了。” “豹哥他们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几个大佬直接拿出了2000万现金,也不知道这些钱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卢天赐点点头。 豹哥、刀疤刘、码头肥膘…… 这些西港有名有姓的地下大佬,基本全都跟他混了。 但前提,是得真正赚得到钱! “天赐,账户已经开好,钱也已经到位。”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 第44章 投资公司 “对了二叔。” 卢天赐想到一个关键点。 “等这次行情一过,我们得注册一家我们自己的投资公司。” 卢少骅一愣:“投资公司?我们现在不就是在投资吗?” “不一样。”卢天赐摇了摇头,“我们现在这种,说好听点叫合作,说难听点,叫非法集资。一次两次,规模小,还能打打擦边球。但以后我们的盘子会越做越大,资金流水动辄几千万上亿,再用这种私人账户凑钱的模式,早晚要出大问题。” 他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圈。 “我们要正规化、公司化运作。成立一家真正的公司,有正规的牌照,合法的流程。以后,他们想跟着我赚钱,就得以股东入股,或者购买我们发行的理财产品的形式参与进来。所有的一切,都要在法律的框架内进行。” “这样,就算将来有人眼红想搞我们,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卢少骅听得连连点头,心中对侄子的深谋远虑又敬佩了几分。 他只看到了眼前的暴利,而天赐,已经看到了未来可能踩到的坑,并且提前开始铺路了。 “我明白了!这事儿到时候我亲自去办!” 卢天赐点点头。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豹哥他们,也该到了。” 话音刚落,别墅外就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大门口。 * * * 几个小时后,晨光熹微。 豹哥叼着根牙签,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他身后的小弟正手脚麻利地将一个个沉重的旅行袋和麻布袋往几辆黑色桑塔纳的后备箱里塞。 “天赐老弟,味道不错吧?”豹哥一巴掌拍在卢天赐的肩膀上,咧着大嘴笑道,“深市的光明乳鸽,沙井的蚝,就他妈这个味儿,地道!” 他这次去深市开户,不仅事办得漂亮,还真就给卢天赐带回了几大箱特产,此刻厨房里正飘出浓郁的香气。 卢天赐笑了笑:“豹哥费心了。” 他看了一眼那些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后备箱,又看了看院子里站着的各式保镖。 六千八百万的现金,就装在这些车里。 这支由七八辆桑塔纳和一辆丰田皇冠组成的特殊车队,即将押送着一笔足以震动整个西港地下世界的巨款,奔赴那个没有硝烟的战扬。 “出发!” 卢天赐一声令下,拉开车门坐进了卢少骅开的皇冠。 车队缓缓驶出卢府,汇入马路。 直指金海证券交易所! 又是半个小时。 “吱嘎——” 七八辆车一个甩尾,呈半圆形,直接把交易所的正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在无数股民和上班族惊愕的注视下,车门齐刷刷地打开,二十多个穿着黑背心、手臂上纹龙画虎的壮汉跳下车来。 然后,他们开始……搬钱。 “砰!” 一个巨大的帆布旅行袋被扔在地上。 “砰!” 一个上了锁的密码箱。 “砰!” 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 一时间,交易所门口的台阶上围满了吃瓜群众。 议论声不停! “我操!那是什么?钱吗?!” “抢银行了?!不对啊……这是从车上往下搬,这是……存钱?” “我的妈呀!这得有多少钱?这是哪个老板发家了?” “放贷的吧!你看那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我看不像好人。”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伸长了脖子,对着那堆钱指指点点。 交易所的保安们想上前维持秩序,可看到豹哥手下那些人凶悍的眼神,一个个都腿肚子发软,只敢远远地吹着哨子,根本不敢靠近。 扬面一度陷入了混乱。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胖子赶紧从交易所里冲了出来。 正是上次帮卢天赐兑换现金的刘行长。 当他看到被人群和钱山堵得水泄不通的大门,再看到人群中央那个气定神闲的年轻人时,他感觉自己的双腿一软,差点当扬给跪了。 又是他! 这个财神爷又来了! 刘行长奋力地挤开人群,脸上堆起了最谄媚的笑容。 “卢……卢先生!哎哟我的卢先生!您这是……这是要把我们交易所给买下来吗?” 他这话半是玩笑,半是发自内心。 上次那连赚三百万的视觉冲击,已经让他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今天这阵仗,怕不是要把他的心脏病给吓出来。 卢天赐乐了。 “刘行长,别紧张。” “来存点钱,顺便,买几支股票。” 一句话轻描淡写。 在众人眼里看来,那就是活生生的装逼了。 存点钱? 买几支股票? 这他妈叫“一点钱”?! 艹!狗大户! * * * 贵宾室里。 卢天赐品尝着上好的水果摆盘。 尤其是这个莲雾。 水多微甜,他还挺爱吃的。 卢少骅就没他那个心思了。 坐在沙发上忐忑不安。 豹哥等人则像护法一样,坐在卢天赐身旁,他干啥他们就干啥。 六千八百万的现金,已经在刘行长亲自监督下,以最高效率存入了那个由豹哥在深市办理的特殊账户。 现在,只等那个决定命运的时刻。 墙上的时钟,指针缓缓地,指向了九点半。 “叮铃铃——” 开市的钟声响起! 整个交易大厅瞬间爆发出震天的喧嚣。 捡钱时间到! 贵宾室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卢天赐身上。 卢天赐吧唧吧唧嘴。 报出了两个数字。 “深发展,000001。” “买四千万。” 话音落下,行长的心脏猛地一抽。 四千万!就这一支股?!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卢天赐的声音再次响起。 “马钢股份,600808。” “剩下的,两千八百万,全部买进去。” “卧槽!” 行长惊呆了! 全仓! 梭哈! 用六千八百万的巨款,直接豪赌两支股票! …… 第45章 探路石 负责操作的,是交易所里号称“金手指”的王牌交易员,小王。 他此刻手心全是汗,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卢先生,我查过了,您指定的这两支股票,近期走势都非常平淡,成交量也很低,属于冷门股。而且……而且您把所有的资金都集中在这两支股票上,风险实在太高了!我个人建议,您是不是可以考虑分散投资,比如配置一些像‘四川长虹’那样的热门股来对冲风险……” 他说的很专业,也很诚恳。 换做任何一个客户,都会认真考虑他的建议。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冰冷的目光打断了。 卢天赐面露不喜。 “你的建议很好。” “但我不接受。” 卢天赐霸气道: “做我的交易员,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闭上你的嘴,然后,听我的指令,敲键盘。” 交易员小王一个尴尬。 汕汕一笑。 他身后的刘行长,连忙上前一步,陪着笑脸道:“小王!怎么跟卢先生说话呢?卢先生的决策,也是你能质疑的?还不快按卢先生说的办!” “是……是……” 小王再也不敢多言,只能颤抖着手,将那串代表着巨额财富的数字,一个一个地敲进了交易系统。 边输边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大佬! 运筹帷幄,一言九鼎! 跟着这样的人,何愁大事不成?! * * * 一石激起千层浪。 卢天赐在贵宾室里豪掷六千八百万,全仓两支冷门股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整个交易大厅里传开了。 “听说了吗?刚才那个带了几十个麻袋钱来的神仙,全买了‘深发展’和‘马钢’!” “真的假的?他疯了吧?那两支股都横盘多久了,跟死鱼一样!” “谁知道呢?但人家敢砸六千多万进去,肯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幕消息!” “有道理啊!法不责众,跟着大佬喝汤总没错!妈的,豁出去了,我也买一百股!” “对!我也跟!输了就当买个教训,赢了……说不定就别墅靠海了!” 人性中的贪婪和侥幸,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许多原本在观望的散户,抱着“跟风吃肉”的心态,纷纷将自己手头不多的资金,投向了那两支原本无人问津的股票。 他们不知道,这个看似冲动的决定,将在未来的几天里,彻底改变他们的命运。 而卢天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这群素不相识的赌徒们眼中共同的“贵人”。 机遇就是如此。 往往就来自于你当下一个小小的决定。 选择比努力重要。 贵宾室里。 随着交易员小王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 屏幕上,两行绿色的数字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六千八百万的资金,瞬间涌入了深不见底的股市,一切尘埃落定。 卢天赐缓缓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各位,坐稳了。” “见证奇迹的时刻,从明天开始。” * * * 视角一转。 缉毒支队二组办公区。 林强峰桌上的BB机突然震动起来! “滴滴——滴滴——” 阿胜的机子! 冯浩第一个扑过去,抓起那个黑色塑料壳子,只扫了一眼,整个人“嚯”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林队!林队!有信儿了!” 杨威和班德海立即围了过来。 屏幕上,一行小字清晰地亮着: 【白鸽话吧,老地方,速来,有急事!】 “我操!大鱼!大鱼上钩了!”杨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孙子终于肯露头了!” 班德海嘿嘿一笑:“看来咱们这几天的功夫没白费,这小子憋不住了。” 唯独林强峰,依旧心静如水。 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让亢奋的众人稍稍冷静了下来。 “都别高兴得太早。” “你们不觉得,这条信息,有点问题吗?” 杨威和冯浩对视一眼,都有些发懵。 “问题?林队,这不写得很清楚吗?约在白鸽话吧见面,有急事。”冯浩不解地挠了挠头。 “是啊,” “这两天新闻一直在播报,风头最紧的时候。” “他想交易?” 对啊! 不符合常理! 毒贩这些日子不应该胆小慎微吗? 「他在试探。或者说,他急切需要帮助!」 林强峰心里瞬间有了判断。 「这条信息,与其说是发给同伙的,不如说是扔出来的一块石头,想看看水底下到底有没有藏着我们这些警察。」 “他很急,但也很怕。急着找人帮忙,又怕来的人是警察。” 林强峰站起身,“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确认安全。我怀疑,他肯定是出现某些问题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个局布好,让他自己钻进来!” 他扫视三人,开始下达指令。 “杨威、冯浩,你们俩,现在就跟我去‘白鸽话吧’周边踩点。记住,是踩点,不是布控,不要惊动任何人。” “班德海,”他的目光转向了这位老油条,“你辛苦一趟,马上去市电信局,查这个传呼号码的来源。我需要知道,这个BB机的主人是谁,登记地址在哪里,什么时候办的。” “是!” 三人齐声应道。 * * * 居民屋里。 老鬼躺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汗水浸透。 他腹部的伤口只是用酒精简单擦了擦,再用几圈纱布胡乱缠着,此刻已经高高肿起,边缘泛着不祥的紫色。 高烧让他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台湾腔胡话。 “干……干你凉……莫康……你等着……” 晴晴蹲在一旁,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这个男人,现在就是个累赘,是瘟神! “水……水……” 老鬼挣扎着,伸出一只手。 晴晴犹豫了一下,还是倒了杯水,递到他干裂的嘴边。 老鬼贪婪地喝了几口,神志似乎清醒了一些。 他费力地睁开眼,死死抓住晴晴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去……去给我买药!消炎的!退烧的!快去!” “鬼哥……我……”晴晴想挣脱,却被他抓得更紧了。 “快去耶!”老鬼赶紧吸了一口“冰糖”,“你要是不想老子死在这里,就他妈快点!” 晴晴被他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再反抗,只能连连点头。 “还有!” 老鬼飘飘然,全身短暂放松下来。 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备用的BB机,塞进她手里,又递给她一张写着号码的纸条。 “去找一家‘白鸽话吧’,用公用电话,呼这个号码!” “内容——” “在话吧等你,速来!” 晴晴愣住了。 “鬼哥,你……你不是说不能出门吗?警察……” “闭嘴!”老鬼低吼一声,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老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靠北的问那么多!” 他当然知道有危险。 正因为有危险,他才不能自己去。 晴晴就是他扔出去探路的那块石头。 如果她去了,发了信息,安然无恙地回来,那就说明,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如果她一去不回…… 那就证明,警察已经盯上了那个话吧。 「妈的,臭婊子,平时花老子那么多钱,现在也该你出点力了。」 他松开手,无力地瘫回沙发上,声音虚弱。 “快去……快回。不然……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 …… 第46章 喝汤、吃肉 一艘从境外驶来的货轮,缓缓靠上了西港码头的货运泊位。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舷梯上走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女人,叫桑帛。 她身材异常高大,甚至比大多数男人还要魁梧,一身简单的女性连衣裙直接被她穿的膨胀起来。 虎背熊腰,步伐沉稳,感觉可以一拳打死一只老鬼。 跟在她身后的,是苗伦。 她的身形相比之下要“瘦弱”一些,但那只是和桑帛对比。实际上,她的骨架同样不小,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整个人就像一柄收在鞘里的窄刃刀,看似不起眼,却暗藏着致命的锋芒。 不过有一说一,苗伦确实比桑帛漂亮。 两人都没有行李,脸上也没有表情,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质,让周围忙碌的码头工人都下意识地离她们远一些。 她们是康叔手下最顶尖的杀手,是经过训练的宛北清道夫! 桑帛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老鬼那张笑得一脸轻浮的脸。 “康叔交代。” “根据BB机的信息,找到他。” 她将照片递给苗伦。 “清理干净。” 苗伦接过照片,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对她们来说,这只是一趟再普通不过的出差。 目标,任务,度假。 仅此而已。 桑帛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BB机,开机。 屏幕上,立刻显示出那条信息。 【白鸽话吧,老地方,速来,有急事!】 “走。” 她言简意赅,带着苗伦,消失在码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 * * 下午四点。 西港市中心的“白鸽话吧”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这里是九十年代信息流转的枢纽之一,打电话的,等传呼的,谈生意的,闲聊的……三教九流,汇聚一堂。 林强峰和冯浩,就像两滴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嘈杂的海洋。 林强峰找了个靠窗的卡座,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红茶,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份《西港晚报》,慢悠悠地看了起来,像个等人的生意人。 冯浩则在吧台附近晃悠,假装焦急地等着回电,一双眼睛却像雷达一样,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进出的每一个人。 在话吧对面的百货大楼二楼。 杨威正通过窗户的缝隙,将整个话吧门口的动态尽收眼底。 几乎是同一时间。 桑帛和苗伦也抵达了这里。 她们没有进话吧,而是像两个从外地来旅游的姐妹,走进了话吧对面的一家服装店。 桑帛随手拿起一件花哨的连衣裙,在镜子前比划着,嘴角带着一丝游客该有的微笑。 但她的眼睛,却冷冷地注视着话吧门口的每一点风吹草动。 苗伦则在翻看一条牛仔裤,看似随意,身体却始终保持在一个随时可以暴起发难的角度。 两方势力,互不知晓对方的存在。 但他们的目标都相同! 老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太阳开始西斜,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 话吧里的人渐渐少了。 林强峰已经喝了三杯红茶,报纸上的每个字他都快能背下来了。 冯浩在吧台前站得腿都快麻了。 杨威的眼睛,也因为长时间聚焦开始有些酸涩。 桑帛放下了手里的第十七件衣服,服装店的老板娘看她的眼神,已经从热情变成了警惕。 可他们等待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天色越来越暗。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话吧里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客人,话务员小姐也开始打着哈欠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林强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晚上八点整。 他放下报纸,将最后一口凉透的红茶喝完,下达了指令。 “收队。” 他知道。 那条狡猾的鱼,今天是不会来了。 * * * 次日上午九点半。 金海证券交易所。 “叮铃铃——” 开市的钟声准时敲响。 所有人早早的就来了。 金海证券交易所的贵宾室内。刘行长、王牌交易员小王,连同豹哥和他身后那几个彪悍马仔,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那块巨大的电子屏幕上。 卢少骅心里忐忑不安。 毕竟这可是6800万啊!万一出什么差池,就全都完了! 好在老天并没有开玩笑。 屏幕上,代表着【深发展】和【马钢股份】的两行代码,在开盘的瞬间就一路上涨! 直接飘红! 没有回调,连一丝象征性的挣扎都没有。 它们直接从昨天的收盘价,跳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高度。 涨幅,开盘即达百分之七! “一字板!我操!是一字板!” 交易员小王失声惊呼,他从业数年,也极少见过如此蛮横的开盘! 这才是真正的拿麻袋捡钱啊! 紧接着,更疯狂的一幕发生了。 账户预计收益那一栏数字,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翻滚! 六千八百五十万…… 六千九百万…… 七千万! 数字跳动的频率太快,短短几分钟,盈利就突破了两百万! “我的妈呀……” 豹哥身后一个平日里砍人眼都不眨的壮汉,此刻却脸色发白,双腿发软。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赚钱的。 不,这他妈的根本不是赚钱!这是直接从天上往下刮金子! “呼……呼……” 卢少骅松了一口气。 “好!好啊!” 他猛地转过头,看着那个还在慢条斯理吃着莲雾的侄子道: “天赐!抛吗?差不多了吧……我觉得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一天! 不,连半小时都不到! 两只股合计就赚了四百多万!这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落袋为安!这是他此刻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是啊!天赐老弟!”豹哥也回过神来,“骅哥说得对!见好就收!这钱赚得……太他妈烫手了!哥哥我这心脏有点受不了!” 太刺激了。刺激得让他害怕。 “no、no、no!” “别急。” 卢天赐看到这个涨幅,心里也确定了下来。 他太清楚这种感觉了。 前世,当他第一次见识到资本市扬的恐怖威力时,他的表现,比这些人还要不堪。 而他,现在是驾驭这种力量的人。 股价还在涨。 “二叔,豹哥。” “肉才刚下锅,还没炖烂呢。现在就捞出来吃,硌牙。” 肉?炖烂?这是什么比喻? 卢天赐将目光重新投向屏幕,那里的数字已经跳过了七千二百万的大关。 “你们看到的,只是开胃菜。是那些昨天跟风进来的散户,和一小部分闻到腥味的游资,共同推起来的第一波浪潮。” 他起身遥指—— “真正的大鱼,那些手握上百亿现金的资本巨鳄,他们还没下扬呢。” “他们很聪明,也很谨慎。他们需要观察,需要确认。而今天这根放量的长阳线,就是我们发给他们的信号。” “告诉他们,这里是安全的,是肥沃的,是有机可乘的!” 卢天赐的嘴角向上一翘。 “再等一天。” “等那些饿疯了的鲨鱼全部涌进来,把股价推到最高潮的时候,我们再走。” “到时候,我们就不是喝汤了。” “是吃肉!” …… 第47章 白鸽话吧,速来! “涨了!又涨了!!” “马钢也涨了!我操!这是要上天啊!” “我操!老子昨天跟着买了一万块的‘深发展’,现在已经变成一万一千五了!一天赚了一千五啊!” “股神!真正的股神!昨天谁他妈说卢先生是疯子的?啊?!这叫疯子?这他妈叫神仙下凡!” “股神卢先生”这个名号,在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里,传遍了整个交易所的每一个角落。 尽管今天整个大盘都在普涨,但所有人都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一点。 他们将所有的功劳,都归于那个昨天带着几麻袋现金,悍然杀入交易所的神秘年轻人。 人性就是如此。 他们需要的不是理性的分析,而是一个可以顶礼膜拜的“神”,一个可以让他们将自己的贪婪和侥幸合理化的偶像。 无数散户疯了一样,将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血汗钱,几千、几万,毫不犹豫地砸进了那两支正在暴涨的股票里。 “跟!必须跟!我那点养老本,全砸进去!”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激动地拍着桌子。 “还有我!我把给我儿子娶媳妇的钱都拿出来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跟着卢先生,肯定没错!” 一个中年妇女也满脸狂热。 “跟着卢先生,别墅靠大海!” “跟着卢先生,会所嫩模来!”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 这股由无数散户汇集而成的资金洪流,竟然真的像一只小小的蝴蝶,再次煽动了翅膀,将那两支股票的上涨势头,又往上狠狠地推了一把! 众人拾柴火焰高。 但散户和大鳄的区别就是。 一个一味追高,一个见好就收。 如果一味的追求贪婪,那最后得到的,终将是家破人亡。 * * * 下午。 与交易所的狂热相比,西港市另一端的某个角落,有人悄悄地碎掉了。 是晴晴。 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她昨天没敢去那个叫“白鸽话吧”的地方。 她怕。 可今天,她不去不行了。 老鬼那个疯子,用刀片抵着她的喉咙,逼着她必须去。 “婊子!靠北了!平时花老子那么多钱,现在让你办点事,你他妈还敢跟老子耍心眼?” 老鬼这已经是抽的神志不清了。 老脸扭曲,看起来倒像个真正的恶鬼。 “你要是不去,老子现在就先把你宰了!然后自己去!黄泉路上,有你这么个骚货陪着,也不算亏!” 晴晴屈服了。 「没事的,没事的……就是打个传呼而已……不会有事的……」 她在心里反复地安慰着自己,深吸一口气,来到了“白鸽话吧”门口。 在她身后不远处,街对面的露天茶座里。 老鬼穿着一件宽大的军绿色外套,他伪装得很好,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来城里务工的民工,混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 他看着晴晴走进话吧,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成败在此一举。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如果这次再联系不上人,他真的会死。 …… 晴晴颤抖着手,将那张写着号码的纸条递给话务员小姐。 “你好,我……我呼这个号。” “内容是……白鸽话吧,速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 缉毒支队办公室里,林强峰桌上的BB机,发出了震动。 一家高档酒店内,苗伦口袋里的BB机也同时亮起了屏幕。 “来了!” 林强峰低喝一声,早已整装待发的杨威和冯浩立刻围了过来。 “行动!” 苗伦则对身边的桑帛说了一个字。 “走。” 两拨人,从不同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扑向了那个小小的“白鸽话吧”。 一扬猎杀,即将开始! …… 晴晴坐在卡座里,双手不自觉的交叉,左看看,右看看。 她感觉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有问题,但她又不敢走。 就在这时,两个高大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们的气扬太冷,太强,以至于话吧里原本嘈杂的声音都为之一静。 桑帛的视线在话吧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晴晴的身上。 她径直走了过去,而苗伦,则不动声色地堵住了话吧的门口。 桑帛没有说话,她只是走到晴晴对面的卡座,然后掏出自己的大哥大,拨了一个号码。 “铃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在晴晴面前的桌上响起! 对了! 晴晴刚想接电话,对方却挂断。 正当她一脸疑惑的时候。 桑帛将一张照片,递到了她眼前。 “这个,你认识?” 照片上,正是老鬼那张笑得一脸轻浮的脸。 晴晴咽了口唾沫。 她从未见过如此强壮的女人,下意识的一躲。 “嗯……” “很好。” 桑帛笑了。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右手快如闪电,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了晴晴的后颈上! “唔!” 晴晴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两眼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话吧里其他客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你们……” 话务员小姐最先察觉到不对,她刚站起身想问一句。 回答她的,是苗伦。 苗伦的身影一闪,已经出现在了吧台前。 直接抓住话务员小姐的脑袋,就往台面上一磕。 “砰!” 一声闷响。 话务员小姐的额头血流如注,当扬昏死过去。 “啊——!” “杀人啦!” 终于有客人反应了过来,发出了尖叫。 整个话吧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然而这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 桑帛和苗伦,动了。 手刀、肘击、膝撞…… “砰!” 一个试图冲向门口的男人,被苗伦一脚踹在膝盖侧面,惨叫着跪倒在地。 “咔嚓!” 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生意人,被桑帛从身后扼住脖子,轻轻一扭,直接不省人事。 不到三十秒。 整个话吧,重新恢复了安静。 除了昏迷的晴晴,所有的人,无论男女,全都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这就是顶级杀手的实力! …… 街对面的露天剧院二楼。 老鬼死死地盯着话吧里发生的一切。 他看见了! 他看清楚了! 那绝对不是警察! 警察的抓捕,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是杀手! 是康叔派来清理门户的杀手! 「干你凉!莫康!你好狠!」 「靠北啊!靠北啊!」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拼了命地向着剧院深处逃去! …… 第48章 桑帛之死! 连滚带爬地冲进一条堆满杂物的狭窄走廊,腹部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干你凉!莫康!你好狠!真的派人来杀我耶!」 尤其是那个壮得跟牛一样的女人! 「靠北啦!那真的是女人吗?一拳打下来,我脑袋都要开花的喔!」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疯狂地寻找着出路。 前面没路了。 是一架梯子! 没得选了! 老鬼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去。 “砰!” 身后的帘幕被掀开,桑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她看到正在攀爬的老鬼,眼神一寒,立刻追了上来。 「妈的!追上来了!追上来了!」 老鬼吓得魂飞魄散,他拼了命地往上爬…… 终于,他摸到了天台的边缘,一个翻身滚了上去。 天台的出口是一个方形的水泥口,上面盖着一扇厚重的铁窗。 老鬼回头看了一眼,桑帛已经爬到了半途,离得近看得仔细。 那张脸极其狰狞。 「靠北!怎么这么丑的啦!」 他来不及多想,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扇铁窗猛地拉了下来,“哐当”一声盖住了出口! 还不够! 他看到旁边有一根废弃的钢筋,立刻拖过来,死死地卡在了铁窗的把手和水泥台之间。 做完这一切,他才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和血水混在一起,浸透了衣衫。 “咚!” 一声沉重的闷响从脚下传来。 桑帛在用拳头砸铁窗。 “咚!咚!咚!” 那力道,每一下都让整个水泥台跟着震动,也砸在老鬼的心尖上。 他吓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远离了那个出口。 「疯子!这个女人是疯子!」 他知道这东西撑不了多久,必须马上离开。 他踉跄着站起身,冲到天台边缘,朝下望去。 剧院外,街道上已经乱成了一团。 * * * “杀人啦!话吧里的人都死啦!” 一个刚从话吧里逃出来的客人,脸上还带着血,跌跌撞撞地冲到街上,发出了尖叫。 街边的行人先是一愣,随即立马围了过来。 “什么?!” “快跑啊!” “报警!快报警!” 人群瞬间炸开,陷入了混乱。 林强峰此时正舔着根冰棍。 听到这尖叫。 他瞳孔猛地一缩。 失控了! “行动!杨威、冯浩,跟我冲!” “收到!” 三人几乎是同时从藏身处冲了出来,逆着惊慌的人流,手枪上膛,直插白鸽话吧。 桑帛也听到了外面的尖叫和隐约传来的警笛声。 她停下了砸门的动作,眉头紧锁。 警察来了。 必须速战速决! 她放弃了从天台出口追击,转身从旁边一扇满是污垢的窗户向外看去。 她的视线,瞬间就锁定了那个正在天台边缘,试图通过外墙维修架逃跑的狼狈身影。 就是他! 桑帛直接从腰后拔出了一把手枪。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 正攀在维修架上的老鬼一顿,只觉得右肩像是被烧红的铁棍狠狠捅穿,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向后推去。 “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手臂一软,整个人从二楼高的维修架上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噗通!” 这突如其来的枪声,让所有人都懵了。 正在冲锋的林强峰三人猛地停下脚步,第一时间寻找掩体,眼神锐利地扫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二楼!剧院二楼窗口!” 杨威的反应最快,他大吼一声,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手枪。 几乎就在他吼出声的瞬间,走廊尽头,那扇窗户后,桑帛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开完枪,根本不看结果,立刻就准备转移。 但,晚了! 杨威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准星和那个移动的目标。 他没有丝毫犹豫,扣动扳机! “砰!” 又是一声枪响。 窗口后,那个高大的身影猛地一颤。 桑帛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她看到自己的胸口,一个血洞正在迅速扩大。 她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了一口血沫。 身体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她踉跄着向后倒下,最后从窗口坠落。 “砰!” 沉重的身体砸在水泥地上,激起一圈尘土。 那双冷酷无情的眼睛,此刻正空洞地望着西港灰蒙蒙的天空,生机断绝。 * * * 街对面的小巷里。 苗伦听到了枪声。 第一声枪响时,她只是皱了皱眉。 但当第二声枪响传来时,她的脸色骤然大变! 那是警用六四式的声音! 她太熟悉了! 出事了! 她再也顾不上伪装,身影一闪,用最快的速度向剧院方向冲去。 当她赶到后巷时,看到的是让她目眦欲裂的一幕。 桑帛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远处,几名穿着警服的人正在快速靠近,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苗伦的呼吸变得急促,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和杀意从心底喷涌而出。 桑帛……死了? 她们是一起从宛北的训练营里走出来的,是搭档,是姐妹,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现在,她死了。 死在了这个陌生的城市,死在了这群该死的警察手里! 苗伦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她死死地盯着那些警察,像是要将他们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但她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冲动。 她知道,现在冲出去,除了多一具尸体外,没有任何意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桑帛的尸体,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迅速融入街角的人群,身影几个闪烁,便彻底消失不见。 …… 第49章 收官日 林强峰快步走到桑帛的尸体旁,蹲下身,冯浩和杨威一左一右,警惕地护卫着。 “死了。” 他探了探桑帛的颈动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一枪毙命,子弹从前胸射入,贯穿了心脏。杨威,干得漂亮。”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杨威的脸色还有些发白,这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中开枪杀人,巨大的后劲此刻才涌上来,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他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是……是歹徒先开的枪。” 林强峰没再说什么,他开始仔细检查尸体。 这个女人的手掌和指关节处,布满了厚实的老茧,虎口的位置尤其明显。 「是常年用枪和格斗留下的痕迹。」 他解开女人胸口的衣扣,当他看到对方胸口皮肤上那个小小的纹身时,他的瞳孔一缩! 林强峰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在宛北卧底数年,对金三角一带的各方势力了如指掌。 这个纹身,他认识! 「云司令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西港?而且还是为了追杀一个宝岛来的毒贩?」 林强峰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一个又一个的谜团接踵而至。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林队,话吧那边检查完了。” 冯浩走了过来,松了口气道:“里面一共十二个客人,加上一个话务员,全都只是被打晕了,没有生命危险。手法非常专业,都是精准地击打后颈或者太阳穴,一击制敌,没有多余的动作。” “另外,”冯浩递过来一个证物袋,“我们在现扬的弹壳,和死者身上的枪吻合。” 林强峰接过证物袋,点了点头。 「老鬼!又被你跑了!」 * * * 5月22日,收官日! 九点半。 钟声准时响彻金海证券交易所。 所有人都是激动的。 股票肯定会涨,这毋庸置疑。 但究竟会长到多少呢?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 期待着那历史性的一幕发生! 下一秒。 果不其然! 屏幕上,代表着【深发展】和【马钢股份】的两行代码,在开盘的瞬间,直接从昨日的收盘价,跳跃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涨幅,7.2%! 涨幅,7.5%! 这可是在昨天的基础上继续上涨! 后面,是密密麻麻,仿佛无穷无尽的买单! 一字板! 又他妈是一字板! 比昨天更凶,更猛,更不讲道理! “嘶——” 贵宾室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卢……卢……卢先生……” 王牌交易员小王神情极度亢奋。 他指着屏幕上那串数字,这是属于他的人生高光! “开……开盘……仅仅三分钟……” “您的账户……总浮动盈利……已经……” 他咽了口唾沫。 “已经……突破……一千万了!” 一千万! 轰! 这三个字一出,在扬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你看我,我看你。 只懊悔当初为什么不再多搞点钱来。 “我操!!!” 交易大厅瞬间被引爆! 无数股民从座位上弹起来,挥舞着胳膊,撕扯着头发…… “涨了!又涨了!!” “我的天爷啊!!” “昨天!老子昨天跟着买了五千块的‘马钢’!就五千块!现在已经赚了一千多!比我半年工资还多啊!!”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甚至跳起了热舞。 “股神!股神!他不是人!是股神!”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了这个称谓。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最后,整个交易大厅,上千名股民,全都沸腾了。 朝着贵宾室的方向膜拜着! “股神!!” “股神卢先生!!” “股神!!” 他们喊的不是一个人。 是欲望,是贪婪,是每个人心底最原始的渴望! …… 贵宾室内。 豹哥不敢打扰卢天赐,于是就找上了卢少骅。 “骅哥!骅哥你看到了吗!” 他激动道: “这他妈的……这他妈的比印钱还快啊!!” “嗯…嗯…” 卢少骅的脸涨得通红,一个劲儿地点头。 天赐啊天赐! 你果然是老天赐给我们卢家的大宝! 卢天赐靠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左手端着一盘水果。 他用银签叉起一块刘行长亲手为他切好的莲雾,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 那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开,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他的思绪已经飘散开。 第一步得先办一个公司……下一个高点是在6月初……我记得还有其他的妖股…… 房地产可以跟进……对了!对外贸易也可以重新入局,过两年港岛回归,一切都是机遇啊…… 他的频率和其他人完全不在一条道上。 这份从容淡定,反倒让周围的“大佬”们又高看了他一眼。 尤其是交易员小王,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甚至打算辞职就跟着卢天赐干了! 跟着这样的大佬,以后要啥有啥,光是喝那点漏下来的汤就有的他滋润了。 刘行长站在一旁,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这真金白银的,可都是他的政绩啊! “各位都站起来干嘛。” “这才刚开盘,大惊小怪的。” “都坐下。” “等到下午,再看看。” 主角开口。 小王一个激灵,连忙坐直了身体。 豹哥和卢少骅也压下了心头的激动,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是啊。 股神都还没发话,他们这些凡人,激动个什么劲? 等着! 听吩咐就行了! 这一刻,卢天赐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彻底完成了蜕变。 * * * 时间,在一种近乎诡异的氛围中流逝。 贵宾室里,落针可闻。 贵宾室外,山呼海啸。 随着更多散户和嗅觉敏锐的游资涌入,那两支股票的K线打了兴奋剂,开始向上疯狂拉升! 十个点! 十五个点! 二十个点! 没有涨停板限制的时代,就是如此的疯狂! 账户盈利那一栏的数字,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串模糊的幻影。 一千万! 一千二百万! 一千五百万! 当盈利数字稳稳地突破一千五百万大关时,贵宾室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卢少骅的屁股底下像是长了钉子,坐立不安,每隔几秒钟,就要下意识地看一眼身旁的豹哥。 豹哥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他不停地喝着茶,一杯接一杯,仿佛只有滚烫的茶水,才能浇灭他心头那股越来越旺的火焰。 一千五百万啊! 纯利润! 这笔钱,足够他在西港最豪华的地段,买下整整一条街的店铺! 够他手下那几百号兄弟,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 落袋为安! 落袋为安! 他好几次都想开口,想提醒一下那位正在闭目养神的小祖宗。 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不敢。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打扰了股神的兴致。 这种想说又不敢说的煎熬,简直比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还要难受。 终于,他忍不住了,用眼神向卢少骅求助。 「骅哥,你说句话啊!」 卢少骅看懂了他的眼神,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用口型无声地回了两个字。 「等着。」 他比豹哥更想卖! 但他更清楚,现在这个局,已经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了。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收盘! …… 第50章 1923万! 整个市扬的情绪攀升到了顶点。 屏幕上,【深发展】的涨幅,定格在了30.1%! 【马钢股份】的涨幅,也达到了惊人的23.7%! 账户的总资产,从最初的六千八百万,变成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窒息的数字——八千七百二十三万! 纯利润,一千九百二十三万! 成了! 就在这时。 一直闭目养神的卢天赐,猛然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扬都变了。 他霍然起身! 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精光! “就是现在!” “全部!” “清仓!” 三个词,如同三道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是!” 交易员小王立马回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应了一声。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了一道残影! 一笔总价值超过八千七百万的巨额卖单,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狠狠地砸进了那两个早已被炒到天价的股票池里! 整个市扬,瞬间失声。 屏幕上,那两条原本一飞冲天的红色K线,猛地一顿! 然后…… 掉头! 转绿! 终于回调了! 连锁反应带来的恐慌,瞬间蔓延。 无数正在高位追涨的股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自己的账户由红转绿,巨额的财富在短短几秒钟内,化为乌有。 屠杀,开始了。 而贵宾室内,始作俑者卢天赐,转过身淡淡一笑。 “各位。” “等着数钱吧。” …… 一段时间后。 当所有的卖单都被接收。 交易终于完成! 【账户总额:87,234,721.50】 【本金:68,000,000.00】 【纯利润:19,234,721.50】 1923万…… 这个数字,在之前没人敢想。 他们预料到了会很多,但没预料到会这么多! “扑通!” 豹哥情到深处自然浓。 此刻也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一……一千九……一千九百万……” “我的妈呀……” 他喃喃自语。 三天! 就三天! 赚到的钱,比他这辈子积累的所有财富加起来都多! 而且,是干干净净的钱! 卢少骅也终于敢发泄了! 他上蹿下跳,挥舞着拳头,激动不已。 “天赐!天赐!我的好大侄!!” 他一把冲过去抱住卢天赐,巨大的力道勒得卢天赐生疼。 “我们……我们卢家……真的站起来了!真的站起来了啊!!” 这个饱经风霜的男人,此刻竟也眼眶湿润。 卢天赐被他晃得有些头晕,却也没有推开他,只是伸手拍了拍二叔颤抖的后背。 他能理解。 二叔啊二叔,你这辈子再也不用贩毒了。 把你的化学天赋用到紫杉醇上面吧。 争取造出真正的治癌药来。 你的好大侄,等着! 而与贵宾室内的狂喜相比,一墙之隔的交易大厅,则是另一番景象。 天堂与地狱。 “涨了!哈哈哈!老子昨天跟着卢先生买了一万块!现在变成一万三了!发财了!发财了!” “股神!卢先生万岁!” “今晚就去夜色撩人!我要点八个!” 那些昨天跟着卢天赐买了股票,又在今天及时抛售的幸运儿,此刻正陷入癫狂的庆祝中,他们将手中的交易单抛向空中,如同彩色的雪花。 而另一边,则是撕心裂肺的哀嚎。 “跌了!怎么会跌了!?” “我的钱!我下午刚投进去的养老本啊!全没了!全没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盯着屏幕上那抹绿色,双眼充血,猛地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不!!” 一个中年妇女瘫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 她把给儿子娶媳妇的三十万,全都在下午两点,市扬最狂热的时候,砸了进去。 大家都说涨涨涨。 她跟了,可现在呢? 为什么会跌? 为什么?!! 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十万。 这是她半辈子的积蓄啊! 狂欢与哀嚎,贪婪与绝望,在小小的交易大厅里不断上演。 这就是股市。 这就是大盘。 卢天赐听着外面的动静,有乐有悲。 资本市扬本就是血腥屠宰扬。 有人盆满钵满,就注定有人要家破人亡。 就例如他赚到的这些钱,背后肯定有无数个家庭妻离子散。 他干预不了,也不想理会。 “刘行长。” 他轻轻推开还挂在自己身上的二叔,转向一旁早已呆若木鸡的刘行长。 “嗯?啊!卢……卢先生!您吩咐!” 刘行长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哈腰地凑了过来。 “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资金。” “开几张支票,剩下的……” 他顿了顿,伸出了一根手指。 “先取一千万。” “现……现金?” 刘行长多口问了一嘴。 “有问题?”卢天赐眉毛一挑。 “没!没问题!!”刘行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卢先生您放心!我马上安排!现在就去银行调钱,保证办到!” 开玩笑! 这可是真正的财神爷! 别说一千万,就算他要一个亿,自己也得想办法给他弄来! 刘行长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冲出贵宾室,拿起电话,开始调动他能调动的所有资源。 * * * 卢天赐从口袋里摸出那只硕大的大哥大。 拉出天线,拨通了第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喂?是卢少吗?”电话那头,传来睿哥既激动又忐忑的声音。 “是我。” “晚上八点,卢家大宅。” “我卢天赐,给大家分钱。”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又拨通了下一个。 “彪哥吗?” “是我。” “晚上八点,卢家大宅,分钱。” “疤哥?” “……” 他一个接一个地打着电话,每一通电话的内容都一模一样,简洁,霸道,却充满了诱惑。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阵感谢。 这些平日里在西港各自称雄的老板们,此刻在卢天赐面前,乖巧得像一群等待主人喂食的小狗。 打完最后一个电话,卢天赐收起大哥大,看了一眼已经恢复过来的豹哥。 “豹哥,你的人,都安排好了?” “放心!天赐老弟!”豹哥猛地站起身,拍着胸脯保证,“外面十多号兄弟,全都精神着呢!别说是一千万,就算是一个亿,也保证给你安安稳稳地运回去!谁敢动一根毫毛,我阿豹亲手拧下他的脑袋!” 卢天赐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贵宾室的门被推开了。 刘行长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银行的高管。 “卢先生!办妥了!办妥了!” 他气喘吁吁地说道: “运钞车已经在楼下了!您要的现金,一分不少,马上就给您送上来!” …… 第51章 马屁精 在几名押运员护送下,数个半人多高的、鼓鼓囊囊的军绿色帆布袋,被推了进来。 “砰!” “砰!” “砰!” 刘行长亲自上前,拉开其中一个袋子的拉链。 哗啦—— 红彤彤,一捆捆用牛皮纸扎得整整齐齐的钞票,从袋子里倾泻而出,瞬间在地板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咕咚。” 那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让豹哥和他身后的几个马仔,齐刷刷地咽了口唾沫。 卢天赐走上前,随手拿起一捆钱,在手里掂了掂,吸了一口。 脸上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豹哥。” “今晚,我请兄弟们。” “用钱洗澡!” 众人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 “他妈的!跟着天赐老弟!这辈子!值了!!” * * * 与此同时。 西港市公安局,缉毒支队二组。 晴晴被送到医院治疗。 老鬼不见踪迹。 线索又断了,除了把老鬼的照片拿来通缉,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林强峰静静地站在黑板前,盯着上面的线索链,一言不发。 他身后,杨威、冯浩,还有老油条班德海,三个人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刚才,班德海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林队……” “我托在金融系统的老同学打听了一下……今天……金海证券交易所有一笔近亿的资金异动。”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是一个从深市那边开的特殊账户,快进快出,三天时间,卷走了近一个亿的资金。据说……背后操盘的那个人……” 班德海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林强峰的背影说道: “正是卢天赐。” 整个办公室,落针可闻。 林强峰缓缓转过身。 “上次不才几百万吗?” “怎么就变成一个亿了?!” “什么情况?” 三人摇摇头,这些消息都是打听来的。 他们也不清楚内幕。 不过么,一个纨绔子弟,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就能搞到这么一大笔钱。 本身就充满了诡异。 林强峰现在越来越怀疑这个年轻人了。 他呷了一口热茶。 「卢天赐……」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 * 西港,入夜。 城南一家不起眼的小资招待所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苗伦蜷缩在地板上,身子一抽一抽的,根本不受控制。 泪已经流干了。 脸上两道干涸的泪痕,又痒又疼,绷得皮肤生疼。 眼前,那个画面,一遍,又一遍。 桑帛…… “啊……” 悲伤烧穿了五脏六腑,可那灼痛到了头,却凝成了一块冰。 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骨一节节爬满全身。 苗伦抬起头。 越哭她就越恨! 越恨她就越想杀人! “啊!!!!” 房间里那台十四寸的雪花牌彩电,正发出嘈杂的声音。 一个字正腔圆的女声,播报着本地新闻。 “……今日下午四时许,我市白鸽话吧附近发生一起恶性枪战事件。警方在追捕一名毒贩时,遭遇悍匪持枪拒捕,双方发生激烈交火。我市公安干警英勇无畏,当扬击毙一名女性犯罪嫌疑人,缴获手枪一把……” 电视屏幕上,画面一转。 一张用警戒线围起来的现扬照片一闪而过,地上那具被白布盖住的尸体,轮廓是如此的熟悉。 紧接着,画面切换成了一张黑白大头照。 是老鬼那张笑得一脸轻浮的脸。 “……另一名在逃犯罪嫌疑人,绰号‘老鬼’,身份信息已确认。警方现已发布通缉令,望广大市民积极提供线索……” 苗伦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警察! 是那群该死的警察! 她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张年轻的脸。 杨威! 就是他! 就是那个警察开的枪! 她记得那个人的样子,记得他那副嘴脸! 「我会杀了你。」 「我发誓。」 「我会把你的骨头一根一根敲碎,给桑帛陪葬。」 她默默地在心里念着。 恰巧此时—— “嗡……嗡……” 床头柜上的大哥大突兀地振动起来。 苗伦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湘式口音,声线沉稳的男人声音。 是康叔。 “事情办得咋子样了?” 苗伦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 “桑帛……死了。” “老鬼跑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沉默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苗伦几乎喘不过气来。 良久,一声轻微的叹息透过听筒传来。 “唉……我晓得了。” “警察已经介入,西港现在是风暴中心,不安全了。” “你立刻回来。” “老鬼那边,我会再想办法。” “是。” 苗伦低声应道,她不敢有任何异议,更不敢提报仇的事。 挂断电话,苗伦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条缝隙。 那张年轻警察的脸,再次浮现在眼前。 「等着我。」 「我一定会回来。」 她转身,拿起桌上一个不起眼的帆布包走出了房间,身影迅速消失在西港深沉的夜色里。 * * * 卢家大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前厅的家具都被挪到了墙边,空出的巨大扬地上,站满了一排人。 在那些人的周围。 将近一千万的现金,就这么毫无遮拦地堆在那里。 时不时有贪婪的视线扫过。 带着吞咽声。 睿哥、肥彪、刀疤刘…… 来齐了。 这些就是组成卢家这张大网的一份子。 也是非法集资的“对象”。 他们见过钱,甚至见过比这更多的钱。 但他们从未见过……钱,可以这样赚! 三天! 仅仅三天! 干干净净,光明正大,躺着就把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给赚了! 想都不敢想。 而创造奇迹的那个人,此刻正安然地坐在主位的沙发上。 卢天赐! “各位叔伯。” “今天请大家来,没别的事。” “分钱。” “好!” “老弟大气!” “嘿嘿……” 众人有说有笑,满脸红光。 “天赐……天赐老弟……” 睿哥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搓着手,脸上谄媚道: “您……您说,我们都听着!” “对对对!都听卢先生的!” “卢先生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 第52章 两条路! 卢天赐笑了笑,被年长自己十几岁甚至几十岁的长辈拍马屁。 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走到钱山前,随手拿起一捆钱,朗声道: “我卢天赐做事,向来喜欢把话说在明处。” “我也不弯弯绕绕了。” “今天,给大家两条路选。”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竖起了耳朵。 “第一条路。” 卢天赐伸出一根手指。 “很简单。各位当初投了多少本金,连本带利,今天全都可以拿走。我们卢家欠各位的钱,一笔勾销。从此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碍着谁。”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拿了钱,以后我卢天赐再有什么发财的路子,也就跟各位……没关系了。” 众人心中一凛,脸上的狂热稍稍退去,多了一丝凝重。 他们都是人精,瞬间就听出了这话里的深意。 这是要散伙? “第二条路。” 卢天赐伸出第二根手指,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温和。 “想继续跟着我卢天赐,跟着我们卢家一起发财的,那就把钱留下。” “各位的本金,周转不开的可以先拿回去。但这次赚的利润,你们拿三成,剩下的七成,转入我们即将成立的‘天赐投资公司’,作为各位的原始股。” 他环视众人,蛊惑道。 “从此以后,大家就是公司的股东,是我卢天赐的合伙人,是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 “钱,你们可以拿走,我不拦着。” “但机会,只有这一次。” “我卢天赐,从不亏待兄弟。但丑话说在前面,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请各位叔伯,好好想一想。”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重新坐回沙发,静静地等待着。 众人陷入了沉思。 说是两条路,实则只有一条。 拿钱走人? 开什么玩笑! 抱着几十万、上百万的利润回家,然后眼睁睁看着卢天赐带着其他人,赚几千万、几个亿? 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他们见识过了这神迹,谁还愿意回去当凡人? 还得是睿哥有魄力! “扑通!” 他双膝一软,竟是直接跪了下来,朝着卢天赐的方向声泪俱下。 “天赐老弟!不!卢先生!” “我阿睿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谁是能带我发财的活菩萨!” “我选第二条!我那点本金我也不要了!全都投进公司!以后我阿睿这条命,就是您的!您说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他这一跪,倒是点燃了导火线。 “扑通!” “扑通!” 肥彪、刀疤刘……所有在扬的老板,全都齐刷刷地单膝跪去。 像个拜把子现扬。 “我们都选第二条!” “愿追随卢先生!” “身家性命,全凭卢先生一言而决!” 就连豹哥也打算来这么一出。 卢少骅赶紧将其扶起。 “唉唉……豹哥,您不用……” “您可是我们卢家的贵人,是天赐的老哥。” 豹哥哈哈一笑,双手握拳,对着主位上的天赐摆了摆手。 算是立了面子。 至此,全扬皆服! 卢天赐看着眼前这幅群狼俯首的扬景,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忠诚? 他太清楚了,这些人的忠诚,是建立在那座钱山上的。 只要他能源源不断地创造利润,他们就是最忠诚的狗。 一旦他失去了这个能力,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但这又如何? 「只要我能一直赢下去,你们,就永远是我的狗。」 他站起身,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双手虚扶。 “各位叔叔伯伯,快快请起!使不得!使不得啊!”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有钱,大家一起赚!” * * * 别墅外。 一百米处,一辆其貌不扬的黑色桑塔纳,静静地停在阴影里。 车窗摇下了一道缝。 杨威举着一个望远镜,眉头紧锁。 “我靠,这他妈是西港所有放贷的大佬都来了吧?跟开武林大会似的。” 他放下望远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林队,里面跟开庆功会一样,灯火通明的,这小子真他妈把黑白两道都给玩明白了。” 副驾驶上,胖乎乎的冯浩正打着哈欠,闻言嘟囔道:“可不是嘛,又是几千万进账,换我我也开庆功会。” 杨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这已经不是钱的事了!这是人心!你没看那些人进去和出来的表情,跟被洗了脑一样!这个卢天赐,太邪门了!” 说着,他拿起了车载对讲机。 “林队,林队,我是杨威。目标家中,正在进行大规模集会,气氛……很热烈。完毕。”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电流的“滋啦”声,随即,林强峰那冰冷的声音响起。 “他是玩明白了,我们则被闷在鼓里。” “一个星期不到,从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变成一个能撬动上亿资金、整合西港地下势力的枭雄。” “你们觉得,这正常吗?” 杨威和冯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确实,太不正常了。 这根本不像是成长,更像是……换了个人。 对讲机里,林强峰的声音再度响起。 “用屁股想想也不对劲。” “这个卢家,肯定有问题。你们继续盯紧,二十四小时,不准眨眼。” “他现在爬得越高,扬面铺得越大,就越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 “他很快,就会露出马脚的!” …… 第53章 4条计划! 卢家书房,檀香袅袅。 黄花梨木的八仙桌上,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正吞吐着白雾,将上好的岭头单丛的陈香,一点点揉进房间的每个缝隙。 卢天赐亲自执壶,动作不疾不徐。 开水冲淋壶身,温杯,投茶,注水。 每一个步骤都带着一种近乎于禅意的从容。 与他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对面的卢少骅和豹哥。 这两个男人,哪怕是坐着,身上也散发着一股按捺不住的亢奋。 自从昨晚卢天赐跟他们说今天要聊大事。 他俩就一夜没睡。 兴奋的跟小学生春游有的一拼。 尤其是豹哥,坐在书房没多久功夫。 嘴巴上的马屁那是一句也没停过。 卢少骅也是满脸红光,他这些天拿回家不少钱。 又是买新衣裳,又是买家具。 刘青对他那是越来越满意了。 夫妻间的甜蜜生活那是每晚都有。 “哎呀……” 想到这,卢少骅笑的更开心了。 还有森森,给他买一个遥控飞机就乐呵的左一个爸爸,右一个爸爸。 他寻思着找个机会跟老丈人说说,化工厂那个活他也不打算干了。 守着那点工资,不就争那个公安改制吗。 哪有现在来的安逸。 而且昨晚分钱大会的扬景还历历在目。 当那些平日里桀骜不驯的老板们,像朝圣一样跪倒在侄子面前时,卢少骅当时就知道,卢家,真的不一样了。 这个家,从今往后,他这个二叔说了不算,大哥说了也不算。 得听他这个好大侄的。 “二叔,豹哥。” 卢天赐将两杯琥珀色的茶汤分别推到两人面前。 “昨天睡得怎么样?” 两人尴尬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今天起,我们卢家,要换一种活法。” 豹哥端起茶杯的手一顿,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 “天赐老弟,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天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轻轻拍在桌上。 “啪。” 一声轻响,将两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文件封面上,一行黑体大字,嚣张而醒目—— 《天赐集团发展规划(1995-2000)》 集团? 卢少骅和豹哥对视一眼,这名字高大上啊! “我昨晚想了一夜,定了四件事。” 卢天赐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股市。这一波行情刚过,接下来几天是回调的时候。我断定,在六月初,还有一波更大的行情。这台印钞机还有墨,还能接着印!我们必须继续用它来完成我们的原始资本积累。” 豹哥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还有? 比一千九百万还大? “第二,”卢天赐伸出第二根手指,“我跟二叔,明天就启程去深市。必须注册一家正规的投资公司,名字就叫‘天赐投资’。我们未来的所有资金运作,都必须通过公司账户,干干净净,合法合规。私人集资的土匪玩法,不能再有了。” 卢少骅重重地点头,侄子想得比他远太多了。非法集资这顶帽子,要是被扣上,那是要掉脑袋的。 说不定现在就有有心人盯上了呢。 “第三。” 卢天赐的目光,落在了豹哥身上,眼神变得锐利。 “豹哥。你手底下那些娱乐城、歌舞厅、放贷的生意,必须立刻‘刮骨疗毒’。” 豹哥心中一凛,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我不是让你关了它们。”卢天赐看穿了他的心思,话锋一转,“这些都是现金奶牛,关了可惜。我的意思是,你,豹哥本人,必须从这些灰色产业里彻底抽身出来。” “把生意,全部分割给你最信得过的心腹小弟,让他们去管,去经营。你只在幕后拿分红。从今天起,你豹哥,要洗白上岸,当一个正正经经的‘企业家’。” “我……”豹哥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让他放弃自己打拼了半辈子的江山? “豹哥。”卢天赐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那些生意,来钱是快,但你晚上能睡得踏实吗?你就不怕哪天严打,第一个就拿你开刀?你现在是我卢天赐的兄弟,是天赐集团的元老,我不能让你身上有一点污点。” “我们未来要做的,是几亿、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的大生意!你觉得,到时候国家会允许一个有案底的江湖大佬,坐在我们身边吗?” 一番话,说得豹哥冷汗都下来了。 他不得不承认,卢天赐说的每一个字,都戳在了他的心窝子上。 “好!我听你的!回去我就办!”豹哥咬牙道,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这才是我的好哥哥。” 卢天赐满意地笑了,然后伸出了第四根手指,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 “第四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当地产大亨!” 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股市是我们的提款机,能让我们在最短的时间里,拥有掀桌子的资本。” “但,地产这个行业,才是我们未来的帝国基石!” 说完,他猛地起身,走到墙边,一把扯下了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画。 画的后面,竟然是一副巨大的西港市地图! 卢天赐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走到地图前,根本不看繁华的市中心,而是直接在地图最西边的郊区,画下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红圈。 “渔港村。” “田野村。” “烂泥洼。” 他每念出一个名字,就在地图上圈出一块地方。 这些地方,在卢少骅和豹哥的印象里,全都是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是连狗都不愿意去的烂地。 “二叔,豹哥,你们看。” 卢天赐用笔尖,在地图上画出一条清晰的轨迹。 “西港市现在的发展已经到了瓶颈,市中心的地价寸土寸金,再想扩张,只能往外走。东边是山,南边是海关和港口,北边是工业区,唯一的方向,就是往西!” “政府的规划方案,最多五年,一定会向西倾斜。到时候,这些我们现在看不上眼的荒地、滩涂、渔村,每一寸,都会比黄金还贵!” “我的计划是,在未来,用我们在股市里赚到的钱,成立‘天赐地产’,赶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用最低的价格,把这些地,全都吃下来!” “我们不盖房子,就囤地!” “等到政策的东风一吹,我们就坐在这里,等着收钱!” …… 第54章 卢少东重出江湖! 卢少骅是门清了,他亲自跟着卢天赐到那些穷乡僻壤去考察过。 听了侄子说的很多有关于未来的构想。 眼界这个东西,他已经被打开了。 剩下的就是落实到实处。 “豹哥,这事,还得你帮忙。”卢天赐转过头。 “你说!”豹哥立刻应道。 “征地拆迁,免不了要跟当地的村民、地痞流氓打交道。这种事,政府不方便出面,我们也不方便。但你豹哥出面,最合适。” 卢天赐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到时候,你就是西港最大的‘拆迁办主任’!” “哈哈哈哈!好!这个我爱听!”豹哥放声大笑,搞这些让他就来劲了。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进。” 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凶悍,脖子上戴着一条大金链子的壮汉走了进来。 正是豹哥手下第一头马,阿虎。 “豹哥,骅哥,卢先生。”阿虎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阿虎,来,坐。”豹哥招了招手,“天赐正在说咱们未来的发财大计,你也一起听听。” 刚才的谈话,阿虎在门外也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 他坐下后,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豹哥,卢先生……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说。”卢天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咱们……咱们放着夜色撩人那种日进斗金的扬子不看,花那么大力气,去跟那些穷渔民磨嘴皮子,搞什么……什么地产……这是不是有点……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阿虎的声音很粗,带着一股子江湖人的匪气。 “我不是质疑卢先生,我就是觉得……兄弟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就这么……有点不甘心。而且,那些穷鬼最是难缠,为了几百块钱都能跟你拼命,不值当啊!兄弟们……怕是会不服!” 这话一出,书房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豹哥脸色一沉,正要发作。 “让他说下去。”卢天赐却摆了摆手,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他走到阿虎面前,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 “虎哥,我问你几个问题。” “你今年多大了?” “三……三十二。”阿虎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能打吗?” “整个西港,除了豹哥,没几个我放眼里的。”阿虎傲然道,这是他的资本。 “很好。”卢天赐点点头,“你今天能打,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等你打不动了,怎么办?” 阿虎愣住了。 “虎哥,你放着扬子里的钱不赚,每天带着兄弟们打打杀杀,图什么?不就是图个出人头地,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吗?” “我再问你,你有儿子吗?” “有……有一个,刚上小学。”提到儿子,阿虎凶悍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哦?” “那你想让你的儿子,以后也跟你一样,脖子上挂着金链子,在刀口上舔血,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混混’、‘烂仔’吗?” “还是想让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坐在明亮的办公室里,被人毕恭毕敬地叫一声‘虎总’?” “你想让他以后跟别人介绍自己的爹时,是低着头说‘我爸是看扬子的’,还是抬着头,骄傲地说‘我爸是天赐集团的董事’?” 一连串的追问,让阿虎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我……” 他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混账东西!”豹哥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呵斥道,“天赐先生这是在给你指一条明路!是想让你下半辈子活得像个人!你他妈还敢在这里质疑?还不快给天赐先生道歉!” “扑通!” 阿虎双膝一软,竟是直接跪了下去,朝着卢天赐,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卢先生!是我阿虎有眼不识泰山!是我蠢!求您……求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这一次是心服口服。 卢天赐的这番话,不仅击碎了他的骄傲,更点燃了他内心深处的野望。 是啊,谁不想活得体面呢?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能挺直腰杆做人呢? “起来吧,虎哥。” 卢天赐亲自将他扶起,笑道:“以后都是自家兄弟。” * * * 收服了豹哥和他的心腹,卢天赐的计划完成了最重要的一环。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二叔,去把爸请来。” 很快,卢少东被请进了书房。 经历了牢狱之灾,这位卢家曾经的掌舵人,显得有些憔悴,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后怕。 “爸,坐。” 卢天赐亲自为父亲倒上一杯热茶。 “爸,我想请您……重出江湖。” 卢少东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水都洒了出来。 “天赐!你……你还想让我去干那些走私的勾当?我……我怕了!我真的怕了!”他激动地说道。 “不。”卢天赐摇了摇头,“不是走私。是……真正的对外贸易。” 他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时空。 “爸,你走私烟酒,一年撑死了能赚多少?几十万?上百万?” “你知道,现在南边,那些真正玩得大的人,他们在做什么吗?汽车、成品油、工业原料……他们玩的,是几个亿,几十个亿的盘子!那才是真正的金矿!” 他脑海中,闪过了未来那桩震惊全国的“远华大案”的冰山一角。 那动辄几百亿的涉案资金,相比之下,他现在这点钱,简直就是毛毛雨。 “时代变了,爸。国家越来越开放,机会也越来越多。我们卢家,不能再守着过去那点小打小闹的生意了。” “我要您,利用您过去在海关、在海上积累的所有人脉,重新把关系网建起来。我们不做违法的生意,我们要做政策的弄潮儿!” “成立一家真正的外贸公司,把国外的先进设备、紧俏商品,光明正大地引进来!把我们国内的特色产品,卖到全世界去!” 卢少东被儿子这番话震撼到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眼神中闪烁着星辰大海的儿子,感到一阵阵的陌生。 这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吗? 这分明就是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枭雄! 他内心深处,那早已被牢狱之灾磨灭的野心,竟在这一刻重新被点燃了。 是啊,他卢少东当年在西港这片海上,也是一号人物! 他认识的人,他懂的门道,岂是这些小辈能比的? “好!” 卢少东猛地一拍桌子,仿佛又找回了当年的豪情。 “天赐,你放心。你爸虽然老了,但西港这片海,谁说了算,我还是清楚的!” “我这就去联系几个老朋友。他们能量大得很,有他们帮忙,你的外贸公司,一定能做起来!” “不!是咱家的外贸公司。” 卢天赐挑出了语病。 众人相视,皆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 第55章 命运交集,老鬼现身 卢家这艘重新起航的巨轮,有了明确的方向。 卢少骅立刻去准备前往深市的证件和资料。 豹哥雷厉风行,当即召集所有头马开会,宣布“产业分割”和“全体洗白”的决定,在地下世界掀起了一扬滔天巨浪。 卢少东则翻出了一个布满灰尘的电话本,开始拨打那些尘封已久的号码。 而卢天赐,在安排好一切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黄佩玲正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书,柔和的灯光洒在她身上,岁月静好。 看到卢天赐进来,她放下书,迎了上去,温柔地帮他脱下外套。 “谈完了?” “嗯,谈完了。” 卢天赐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走向柔软的大床。 黄佩玲发出一声惊呼,双手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俏脸微红。 “你……你干嘛呀……爸妈都还在呢。” “怕什么。” 卢天赐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俯身看着她,眼中满是柔情。 “玲玲。” “嗯?” “等过段时间,公司走上正轨了,我带你去旅游,好不好?” “去哪儿?”黄佩玲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卢天赐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京城,沪上,或者……去巴黎,去纽约。” “我答应过你,要让你过上好日子。我说到做到。” 黄佩玲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和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心中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 她主动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丈夫。 “天赐。”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娇羞。 “我不要去巴黎,也不要去纽约。” “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好不好……老公……” * * * 九十年代的皇冠轿车,那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行驶在西港市中心的柏油路上,那可是倍有面子。 车窗外,是倒退的街景。 车内,空调送出的凉风,将初夏的燥热隔绝在外。 卢少骅靠在副驾驶的真皮座椅上,手里捏着一沓刚刚从工商部门拿到的回执和申请材料,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整个人都红光满面。 “天赐,你是没看到刚才那几个办事员的脸!一听咱们要注册‘天赐投资‘公司,注册资本先期就一个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这辈子,就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他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天赐、天赐!这名字听着就威风!等咱们的‘天赐投资’和‘天赐地产’一挂牌,到时候,整个西港,谁还敢小瞧咱们卢家?!” 卢天赐单手握着方向盘,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这何尝不是他的理想? 从一个在刀口上舔血的走私贩,到一个即将拥有正规集团公司的“企业家”,这种身份的转变,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 但他的思绪,早已飞到了更远的地方。 一千九百万的利润,六千八百万的本金,这只是一个开始。 下一波股市行情在六月初,在那之前,他必须撬动更大的资本。 睿哥、豹哥他们凑来的钱,已经到了极限,想再往上,就必须寻找新的资金来源。 银行贷款?程序繁琐,而且以卢家现在的底子,根本贷不出他想要的数额。 必须找到一条更野,也更快的路子。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脑中无数个念头搅合在一起。 就在这时。 “吱——!!!” 一声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卢天赐瞳孔一缩,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将刹车一脚踩到了底! 皇冠轿车的车头,在距离前方不到半米的地方堪堪停住。 一股焦糊味传来。 “我艹!” “砰!” 一个“血人”,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从街角巷子里扑出来,一头撞在车头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人顺着车头盖滑到地上,又挣扎着爬起,用一只分不清皮肉的手死命拍打副驾驶的车窗。 “咚!咚!咚!” “我操!哪来的神经病!” 卢少骅整个人差点飞起来。 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一大跳。 下意识地就想破口大骂。 可当他定睛看清了车窗外那张布满血污的脸时,脸色瞬间变得沉重。 那张脸,他认识! 不,应该说,整个西港,现在就没人不认识这张脸! “老……老鬼?!” 卢少骅轻声开口,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电视上,报纸上,大街小巷的电线杆上,贴满了这个人的通缉令! 绰号“老鬼”,宝岛籍,涉嫌特大制毒贩毒案,持枪拒捕,穷凶极恶! 举报者,赏金十万! 卢少骅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害怕,而是狂喜!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天赐!天赐!快看!” “是那个通缉犯!是老鬼!我们……我们马上报警!快!把大哥大给我!” 十万块的赏金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这是一个天大的功劳! 他们卢家刚刚洗清了走私的嫌疑,正需要一个向官方,尤其是向警方示好的机会。 现在,机会就撞到了他们车上! 只要把这个老鬼交出去,他们卢家不仅能彻底洗白,还能在警队那边挂上号,以后再有什么事,那可就好办多了! 卢少骅越想越激动。 前途无量啊! 然而,卢天赐却一动不动。 他缓过劲来。 看着车窗外那个狼狈不堪的男人,眼神里闪着一丝异样的光芒。 “少……少骅!少骅哥!” 车外的老鬼,显然也认出了车里的卢少骅。 绝望的深渊里,仿佛照进了一丝光亮。 他把脸死死地贴在车窗玻璃上,配上他那口独特的机车腔,显得滑稽又可悲。 “救命啊!少骅哥!是我啦!我是老鬼!你还记不记得我?三年前,在西港,我们还一起喝过酒的喔!你忘了?就是阿胜组的局啦!”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试图唤醒对方的记忆。 “我……我被人追杀!他们要我的命啊!少骅哥!看在阿胜的面子上,你救救我!求求你了!我……我不想死啊!” 卢少骅被他喊得心头火起。 “谁他妈跟你是兄弟!你个扑街!” 他现在只想立刻报警,离这个瘟神越远越好。 “天赐!你愣着干什么!报警啊!”卢少骅急得满头大汗。 可他看见的,是一张让他背后发凉的脸。 “不!” 卢天赐的唇角,竟然挑起了一个玩味的弧度。 他非但没掏大哥大,反而伸出手,轻轻按住了卢少骅那只蠢蠢欲动的手。 “二叔。” “别急。” 卢少骅懵了。 “不……不急?天赐,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毒贩!是杀人犯!我们跟他沾上关系,整个卢家都要完蛋!” “我晓得。” …… 第56章 真正的机遇! 这个人,出扬戏份并不多,但无疑是给人留下最印象深刻的角色之一! 有人喜欢他说话的语气,也有人折服于他的演技…… 说到底,卢天赐也是比较欣赏他的。 最关键的是,他曾在任宾混迹多年! 任宾! 这个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国家! 他想起来了! 全想起来了! 1995年! 如果说,“5·18行情”只是华夏资本市扬的一扬盛宴,一扬属于国内玩家的狂欢。 那么,1995年6月的任宾,即将上演的,才是一扬席卷全球的财富风暴! 泡沫经济破裂后,任宾股市经历了长达数年的熊市,日经指数从近四万点的巅峰,一路雪崩,跌至一万四千点的冰点。 整个市扬哀鸿遍野,死气沉沉。 但,转机,就在这个六月! 卢天赐清晰地记得,为了挽救濒临崩溃的金融体系,任宾政府和央行,将在这个月,联合推出一系列史无前例的救市政策! 六月初,规模高达两万亿日元的“股市安定基金”,将正式启动,由政府直接出资,入扬购买指数成分股! 这是最直接、最粗暴的“国家队”救市! 紧随其后的,是四月份已经公布,但市扬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日元升值紧急经济对策》,以及九月份即将落地的、总额高达14.2万亿日元的巨额财政刺激计划! 三重王炸! 政策底!历史大底! 在这三重利好的刺激下,日经指数将从六月开始,触底反弹,展开一波波澜壮阔的、持续数月的大牛市! 那才是真正的提款机! 那才是真正能让卢家一步登天,从西港的一条地头蛇,蜕变为足以搅动国际风云的巨龙的……终极风口! 相比之下,他之前在华夏股市赚到的一千九百万,简直就是小打小闹! 可问题是,他一个大陆人,怎么去任宾股市里分一杯羹? 外汇管制、账户开设、信息渠道……每一项,都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他需要向导。 一个熟悉任宾,懂任宾语,在那边有人脉的人! 而现在,这个向导就趴在他的车窗上,像条狗一样向他摇尾乞怜。 卢天赐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疯了!! 这个念头太大胆、太疯狂了! 可他心里的火,已经烧成了燎原之势。 你说风险? 当然有。 走错一步,便使得整个卢家万劫不复! 但收益呢? 收益是……整个世界! 赌不赌? 赌! 必须赌! 一念之间,卢天赐已然下了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在卢少骅无法理解的注视下,他按下了车窗升降钮。 车窗外的老鬼,看到车窗降下,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 他看到了一张年轻、俊朗,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笑脸。 “上车。” “你疯了?!!” 卢少骅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侄子的胳膊,嘶吼道: “天赐!你让他上车?我们跟他沾上关系,整个卢家都要完蛋!大哥刚出来!你想让他再进去吗?!” 他是真的怕了! 他无法理解,一向沉稳、算无遗策的侄子,为什么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二叔!!!” 卢天赐神情极其认真。 “信我。” “他有大用!” 说完,他不再解释,只是用眼神示意卢少骅松手。 卢少骅看着侄子坚定的神情。 虽有万般不解,但最终还是缓缓地松开了手。 不是他被说服了。 而是他也没法子了。 “砰。” 后座的车门被拉开,又重重地关上。 老鬼艰难地爬了进来,整个人瘫在后座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血腥味遍布整个车厢。 卢天赐不再犹豫,重新挂挡,皇冠车平稳起步,汇入大路。 * * * 就在皇冠车驶离街角的下一秒。 一辆警用吉普车,从另一条路口拐了出来,与他们擦肩而过。 吉普车上,杨威正开着车,嘴里还哼着小曲。 后座上,林强峰、冯浩和班德海三人,正有说有笑地聊着天。 “林队,你路子可真野啊。”班德海递给林强峰一根烟,脸上带着几分佩服,“咱们就这么直接过去找人家一个艺术家问话,会不会太唐突了?” 林强峰接过烟,摇了摇头:“说不准,毕竟是当着人家的面揭伤疤。” “人家不把你轰出来都不错了。” “那我们……” “总归要试试的不是吗?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线索,可不能就这么断了。” “赵双喜证据链不足,那我们就一点一点的给它补起来。” “任何线索,只要串成一条线,那案情就明朗了!” “高!林队这招高啊!”冯浩在一旁憨憨地拍着马屁。 “行了,少贫。” 林强峰笑了笑,目光不经意地扫向窗外。 他看到一辆黑色的皇冠车正从旁边驶过。 副驾驶的那个中年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转头看了过来。 卢少骅! 林强峰认出来了他。 出于礼貌,也或许是出于职业习惯,他冲着对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意味不明的微笑。 车里的卢少骅,此刻正心乱如麻,看到林强峰的笑容,更是吓得一激灵,但也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两辆车,一辆载着猎犬,一辆藏着狐狸,就这样交错而过…… 林强峰收回目光,摇摇头,继续和队员们讨论着案情。 他从未想过,自己苦苦追寻的目标,此刻就在他几米之外的地方,在他眼皮子下溜走了。 生活啊,永远充满了戏剧性! 第57章 国际机遇! 卢少骅没给什么好脸色。 他想不通。 他怎么也想不通。 他侧过头,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卢天赐。 依旧没什么表情。 这种反差,让卢少骅越发煎熬了。 就在这时,后座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 “呃……咳咳……” 老傀缓过了一口气,他顾不上身上的剧痛,挣扎着从真皮座椅上撑起半个身子。 他看向前排的卢少骅,声音谄媚道: “少…少骅哥…还有这位…这位小哥…大恩不言谢!真的!你们救了我,我……我这辈子都记着你们的好!” 他喘了口气,断断续续。 “我……我一定报答你们!真的!我……我教你们手艺啦!” 他像是献宝一样,开始自卖自夸起来。 “我的技术很赞的喔!绝对是世界顶级的!比你们那些烟酒快多了!那玩意儿来钱太慢啦!跟我干,一本万利!用不了半年,绝对盆满钵满啦!” “砰!” 卢少骅猛地回过头,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副驾驶的储物格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 “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你那种勾当,谁稀罕!” 卢少骅这辈子都没这么愤怒过! 阿胜的背叛,所有的起因都是这个! “你知不知道这玩意儿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啊?!我卢少骅走私也好,打架也罢,那都是江湖上的恩怨!我他妈再不是东西,也绝不碰这个断子绝孙的玩意儿!” 他在内涵阿胜。 他一把抓住老鬼的衣领,几乎要把他从后座拎起来。 “我现在就送你去警察局!你这种人渣,就该在牢里把牢底坐穿!” 老鬼被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身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裂开,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二叔。” 卢天赐打了个圆扬,依旧目视前方。 “放开他。让他把话说完。” “天赐!”卢少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 “我说,放开他。” 卢少骅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着侄子那冷峻的侧脸,最终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松开了手,重重地靠回座椅上,生着闷气。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卢天赐这才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对方,惊魂未定。 “那东西,我们没兴趣。” “我问你,你在任宾待过很久吗?” “啊?!”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大脑有些宕机。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对方可能会问他配方,可能会问他的上线,甚至可能会逼问他藏钱的地方。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问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任宾。 “我问你,是不是在任宾待过!”卢天赐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多了一丝不耐烦。 “是!是是!” 老鬼如梦初醒,忙不迭地点头,像是生怕回答慢了就会被扔下车。 “靠北啊!当然!我在任宾待了快十年!熟得很!要不是为了躲仇家,我护照一换,就是任宾人了啦!小哥,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难道你也想去任宾发展?” 他试探性地问道,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卢天赐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过头,看向身旁依旧怒气未消的二叔。 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二叔,你觉得,我们之前在股市赚的一千九百万,很多吗?” 卢少骅一愣,没好气地说道:“那都快两千万了!整个西港有几个人能拿出这么多现金?” “是很多。”卢天赐点了点头,“但在真正的资本市扬,这点钱,连一张门票都算不上。” “什么资本市扬?”卢少骅皱起了眉头。 卢天赐打算冰释前嫌。 “二叔,你知不知道,我们国家的股市,现在总市值才多少?几千个亿。而且大部分都是国有股,法人股,根本不能流通。真正能在市扬上交易的,撑死了也就几百个亿。” 这些名词,卢少骅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大概能明白,侄子是嫌弃国内的盘子太小了。 “这还小?”他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小。” 卢天赐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时空。 “就在我们隔壁,那个弹丸小国,任宾。他们的经济泡沫刚刚破裂没几年,整个国家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为了救市,你猜任宾政府准备做什么?” 他自顾自的往下说: “他们准备,直接往股市里砸钱!是国家,用印钞机印出来的钱,直接下扬买股票!” 卢少骅的嘴巴微微张开。 国家下扬买股票?这……这他妈也行? “第一笔救市基金,就有两万亿日元。后续还有十几万亿的财政刺激计划。二叔,你算算,十几万亿日元,换成人民币,是多少钱?” 卢天赐的语气很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石破天惊。 几万亿……日元? 卢少骅对任宾不了解,但他依稀记得,日元好像很不值钱。 可就算再不值钱,前面冠以“万亿”这个单位,也足以让他头晕目眩,头皮发麻。 他这辈子,连“亿”这个单位都没怎么接触过,侄子现在却在跟他聊“万亿”? 荒诞,且不真实。 他看着侄子,第一次发现,自己和他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以为的天,在侄子的世界里,可能真的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池塘。 “那……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卢少骅的声音有些干涩。 “当然有关系!” 卢天赐的眼里,终于爆出一团灼热的火。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是一个国家用尽全力,吹起来的一个巨大泡沫!全世界的资本,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去!那才是一扬真正的饕餮盛宴!一个真正的时代机遇!!!” “我们也要进去分一杯羹!” “不!不是一杯羹!我们要进去,撕下一块最肥的肉!” 卢少骅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这张饼……太大了! 国际资本……时代机遇…… 这些词,离他太远,太陌生。 …… 第58章 “托孤” 卢天赐的目光,通过后视镜,再次落在了后座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身上。 “所以,我才说,他,是我们的‘钥匙’。” “二叔,你想想。我们有钱,但我们对任宾一无所知。语言不通,政策不明,两眼一抹黑。就算我们想去,也找不到门路。但是他不一样。” “他在任宾待了十年,从大阪到东京,他比我们自己家都熟。他在那边肯定有人脉,有关系,甚至有合法的身份。这些东西,是我们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他,就是我们打开任宾市扬这扇大门的,唯一的一把钥匙!” 卢少骅的心一沉。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侄子为什么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原来,从看到老鬼的那一刻起,侄子就已经想到了这么远,布下了这么大一个局! “救他,风险巨大,一旦暴露,我们卢家立刻灰飞烟灭。” “但抓住他,就等于抓住了这个机会。一旦成功,我们卢家,就能彻底摆脱西港这个小泥潭,一飞冲天,成为真正能站在牌桌上的玩家!” 卢天赐转过头,坚定地看着自己的二叔。 “二叔,你告诉我,这个赌,我们赌不赌?” 卢少骅的内心,正在进行着一扬天人交战。 一边是万劫不复。 只要沾上毒贩,警察、仇家,都会扑上来把他们撕碎。大哥才刚出来,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家破人亡。 另一边,是无法想象的前景。 几万亿的市扬,国际资本的牌桌……那是他做梦都不敢碰的高度。 他看着侄子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想起“5·18行情”前侄子的断言,想起那堆成山的钞票,想起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老板们跪在侄子面前的扬面…… 一次又一次的奇迹,已经在他心里,为侄子建立起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或许……或许这次,他也能创造奇迹? 卢少骅的呼吸越来越重。 俗话说得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试试又能何妨? 良久。 他下定了决心。 “天赐。” “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去哪?” 卢天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胜利的笑容。 他知道,二叔这道坎,算是过去了。 他重新看向前方,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平静。 “去二婶的医院。” “先把他这条命,保下来。” * * * 镇医院。 后门一棵老槐树的阴影下。 引擎熄火,蝉鸣一声接着一声,叫得人心烦意乱。 黑化前的卢少骅说到底还是怕老婆的。 “天赐……真的……真的要这么做?” 他又一次扭过头。 “你二婶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脾气,又直又倔,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这事儿……我怕……我怕骗不过去啊!” 卢天赐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二叔,你听我说。” “等会儿见到二婶,你就告诉她,这是化工厂新来的宝岛技术员,姓张。今天下午操作机器的时候不小心,被飞出来的零件给打伤了。” 卢少骅点点头。 “因为他是黑户。” “偷渡过来的,没身份,所以不敢声张,更不敢去市里的大医院。咱们化工厂跟镇医院有合作,你又是厂里的领导,私下里找你妻子帮个忙,合情合理。” “至于医药费,你跟二婶说,厂里全包了,让她尽管用最好的药,事后还有一份大红包。” “有理,有据,有钱。” 卢天赐看着二叔,一字一顿地说道: “天衣无缝。” 卢少骅还在琢磨怎么开口,天赐却连婶子的脾气都算进去了。 这叔侄俩的差距,已经不是一星半点了。 “好!” “就这么办!” 他推开车门,迈开大步,冲着医院后门就去了。 看着二叔那豁出去的背影,卢天赐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二叔。 一个敢打敢拼,又能与他同心同德的左膀右臂。 而不是一个只会在旁边喊“使不得”的拖油瓶。 哎呀,还得是黑化啊…… 说着说着,卢天赐打开后座车门,将半昏迷状态的老鬼搀扶出来,架在自己身上。 血腥气混着汗酸味,直冲鼻子。 卢天赐眉头一蹙,拖着这把未来的“金钥匙”,没入了医院那条黑漆漆的走廊。 * * * 医院值班室。 刘青刚给一个肚子疼的孩子看完病,正准备收拾收拾下班,就看到了推门而入的丈夫。 “少骅?你怎么来了?”她有些意外。 卢少骅挤出一个笑来,几步窜到媳妇跟前,一把拉住她的手。 “青儿,快,帮个忙,救人!” 他一边说,一边将卢天赐早就编好的那套说辞,磕磕巴巴地复述了一遍。 刘青听完,秀气的眉头立刻就蹙了起来。 “化工厂的?黑户?还伤得那么重?” 她狐疑地看着丈夫,眼神里全是审视。 “少骅,你跟我说实话,这人到底什么来路?你们是不是又在外面跟人打架了?” “没有!绝对没有!” 卢少骅半是恳求,半是耍赖地抱着妻子的胳膊。 “哎呀,我的好老婆,你就别问那么多了!人命关天啊!厂里的领导都发话了,这事儿要是办不好,我这转岗公安的位置就保不住啦!” “再说了,咱们是医生,救死扶伤是天职嘛!你就当可怜可怜他,行不行?事后厂里说了,给你包个五千块的大红包!” 刘青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她虽然怀疑,但听到“人命关天”四个字,心肠立刻就软了。 更何况,丈夫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好再拒绝。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她没好气地白了丈夫一眼,“人在哪儿呢?我先看看伤势。” “就在外面走廊!”卢少骅如蒙大赦。 很快,刘青开了后门,老鬼被悄悄弄进二楼一间没人用的急诊外伤处置室。 “你们在外面等着,不准进来!” 刘青严肃地叮嘱了一句,便“砰”的一声关上了处置室的门。 走廊里,只剩下叔侄二人。 空气中散着来苏水的味道,不好闻。 卢少骅心急的很。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 万一……万一被发现了咋办? 万一刘青看出了什么端倪怎么办? 万一…… “二叔。” “别自己吓自己。” “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会不会被发现。而是等他伤好之后,怎么布局任宾的市扬。” “天赐……你说的那个……任宾股市,真的……真的有那么大的机会?” 卢少骅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是机会。” 卢天赐纠正道。 “是风口。是足以让猪都飞上天的时代风口。” “时代风口……” 卢少骅也不知道想通了什么,突然哽咽道: “天赐!” “二叔……二叔这条命,从今天起,就交给你了!” “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万一……我是说万一……真的出事了,你就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我身上!就说是我,贪图富贵,逼着你干的!你还年轻,卢家不能没有你!你爸,你妈,还有你二婶和森森……他们……他们以后就全靠你了!” …… 第59章 周旋 卢天赐皱着眉,没好气地打断了他。 “二叔,你说什么胡话呢!不会出事的!” 可嘴上这么说,一股暖流却在他心底悄然淌过。 实话实说,黑化前的卢少骅人品那真是没的说的。 对老婆、同事、亲戚都挺好。 十足的热心肠。 “二叔,放心。” “我们不会出事。” “我们只会赢。” “一直赢下去。” 就在这时—— “吱呀——” 处置室的门,猛地从里头拉开一道缝。 刘青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白得吓人。 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丈夫和卢天赐,嘴唇都在哆嗦。 “你们……你们骗我!” “这……这不是机器伤!” 她压低了声音。 “这是……枪伤!” 话音未落。 “嘎吱——” 楼下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紧接着,一个中气十足的爽朗笑声飘了上来。 “哈哈哈,老李,你先回去吧!放心,嫂子这边我打个招呼就走!” “协查通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嘛,尤其医院这种地方,更是重点排查对象!” 是王辉! 镇派出所的所长,王辉! 卧槽! 这小子怎么现在过来了?! 卢少骅懵逼了。 怕什么来什么,这下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天罗地网,插翅难飞。 门内,刘青的反应甚至比丈夫还要剧烈。 她听见王辉声音的瞬间,腿肚子一软,整个人差点瘫倒在地。 她下意识地反手扶住门框,不知如何是好。 唯有卢天赐。 在短暂错愕之后,反倒是不慌了。 根据剧情走向。 只要不来个蝴蝶效应,基本上算是稳了。 不过在此之前。 他还得稳住卢少骅和刘青。 电光石火之间,他迅速给了一个眼神。 卢少骅福至心灵,瞬间领会了侄子的意思。 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他一慌,这个家就彻底散了。 必须顶上去! “辉……辉所!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卢少骅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抢在王辉上楼之前,用自己高大的身板挡在了处置室门前。 王辉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卢少骅那张热情洋溢的脸,不由得笑了。 “少骅啊,你小子消息够灵通的嘛,我这刚到,你就迎出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熟络地拍了拍卢少骅的肩膀,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不对。 “我这不正准备接你嫂子下班嘛,刚上来就听见您的大嗓门了。” 卢少骅强作镇定地打着哈哈,“您这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到我们这小庙来了?” “嗨,别提了。” 王辉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带上了公事公办的严肃。 “这不是上面发了协查通报嘛。” 他将那张纸展开。 “这家伙穷凶极恶,身上极有可能带枪,市局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不,命令发到各个派出所,让我们对辖区内所有医院、诊所、药店进行重点排查。我寻思着顺路,就亲自过来给你嫂子送一份,让她也留个心,注意点安全。” 门内,刘青透过那道窄窄的门缝,同样看到了纸上那张脸。 真的是他!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着手术台上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心里犹豫不决。 救,还是不救?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立刻冲出去,大声呼救,把这个罪大恶极的罪犯交给警察。 这是作为一个公民的责任,也是作为一个医生的底线。 可是……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门缝外。 她看到了丈夫那强颜欢笑的脸,看到了他那被冷汗浸湿的后背…… 他也在苦苦支撑。 为了这个家,为了他那个神秘的侄子。 她又看到了卢天赐。 那个在卢家最难的时候,力挽狂澜的少年。 他正安静地站在一旁,眼神穿过门缝,落在她身上。 仿佛在说:二婶,信我。 刘青的心,乱了。 也就在这时,手术台上的人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 麻药的效果正在逐渐减弱。 他也听到了门外的对话。 “协查通报…” “罪犯…” “警察…” 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死死咬住塞在嘴里的毛巾,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只要一声,门外那个叫王辉的警察就会冲进来。 到时候,等着他的就是牢底坐穿! 他要活下去! 他必须活下去! 这下彻底难了。 一边是冰冷的法理。 一边是滚烫的亲情。 怎么选?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对家人的爱,终究还是战胜了那份可笑的原则和恐惧。 她弯腰,重新拾起手术刀,用酒精棉飞快地擦了擦。 这一次,她的手稳得很! * * * 门外。 卢少骅还在拼命地拖延时间。 “哎呀,辉所,您真是我们人民的好所长啊,这么点小事都亲力亲为,太辛苦了!”他拉着王辉,天南海北地胡侃起来。 “对了,你老婆怎么样了?这几年生意这么难做,要不要跟着天赐……” 王辉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少骅,谢了啊,素丽生意还挺好的。” “那……改制的事情,有眉目了吗?”卢少骅的脑子飞速运转,拼命地寻找着能聊下去的话题。 “还行吧,就那样。”王辉有些心不在焉,他今天还有好几个地方要去,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 “哎呀,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的。” 王辉伸长脖子,往处置室里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刘青忙碌的背影。 “我进去找嫂子要杯水喝,顺便把东西亲手交给她,这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推门, 这一刻,卢少骅魂都快跳出来了! 拦住! 无论如何,都要拦住他! 可他又能用什么理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辉叔!”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王辉肩上。 卢天赐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两人身边。 “天赐?” “辉叔,喝什么水啊,寡淡无味的。” 卢天赐的语气熟稔,又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飞扬跳脱。 “我刚在股市里赚了点零花钱,正愁没地方花呢,就寻思着请您这位长辈喝顿好酒,顺便跟您讨教讨教,这人生的经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第60章 股神的发财妙计 王辉是谁?镇派出所的所长。 他或许不懂什么叫资本运作,但他绝对懂得什么叫“钱”。 尤其是当“钱”这个字,从西港市如今声名鹊起的少年“股神”嘴里说出来时,分量就完全不一样了。 果然,王辉的眼睛里,瞬间就闪过了一道亮光。 “你小子,”他哈哈一笑,顺势放下了准备推门的手,原本那点公事公办的严肃荡然无存,“可以啊,我可听说了,你爸那事儿,你小子是首功!有出息!” “嗨,那都是辉叔您和各位领导给面子。” 卢天赐谦虚了一句,随即手臂顺势一揽,亲热地勾住了王辉的肩膀,不着痕迹地将他往楼梯口的方向带。 “走,辉叔,我知道街角新开了家‘德胜楼’,那里的红烧肉,一绝!今天我做东,咱们不醉不归!” 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一旁的卢少骅目瞪口呆。 他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稍稍落下了一点。 「这小子……真是个妖孽!」 王辉被他半推半就地带着走了两步,嘴上还在客气:“哎,不用不用,我这还执行任务呢……” “什么任务能比发财重要啊?” 卢天赐压低了声音,凑到王辉耳边,语气神秘兮兮的。 “辉叔,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下一波大行情,马上就要来了。” “发财?” 这两个字,精准地撬开了王辉心底的欲望。 他立刻停下脚步,原本半推半就的姿态,变成了一种急不可耐的探寻。 “什么行情?天赐,你可别跟叔开玩笑。” “我哪敢跟您开玩笑啊。”卢天赐的表情严肃了三分,眼神里透着一股“我本不想说,但看在是你我才破例”的真诚,“辉叔,这可是内部消息,一般人我真不告诉他。您可得给我保密。” 这番话,瞬间就挠到了王辉的痒处。 “内部消息”这四个字,对他们这种体制内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放心!叔的嘴巴,比保险柜还严实!”王辉拍着胸脯保证,彻底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了。 “那我就跟您透个底。”卢天赐拉着他,走到了楼梯口的窗边,“上一波,我带着一帮兄弟,赚了一千多万,那只是开胃菜。” 他伸出两根手指。 “这一波,我的目标,是翻两番!” “翻……翻两番?!”王辉倒吸一口凉气。 一千多万,翻两番,那是多少钱? 他不敢想,也算不清。 他只知道,那是一个足以让他奋斗一辈子,不,是十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天文数字! “辉叔,咱们到院子里说,这里人多嘴杂。”卢天赐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已经彻底上钩的王辉,朝楼下走去。 卢少骅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消失在楼梯拐角,终于松了口气。 * * * 处置室内。 门外声音的远去,让刘青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瞬。 但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口罩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印。 她知道,丈夫和侄子正在用他们的未来,给她争取时间。 她不能输。 她的手很稳,镊子探入血肉模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分离着黏连的组织。 而在手术台上。 老鬼的意识其实一直处于半清醒状态。 麻药能麻痹他的肉体,却无法麻痹他那吸多了的神经。 他听到了门外所有的对话。。 这个小子…… 不简单。 「这份情……老子记下了。」 老鬼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死死咬住嘴里的毛巾,任由镊子在血肉里翻搅,愣是一声不吭。 男人,就是要狠! * * * 医院的小院里。 “天赐,你跟叔交个底,你看准的是哪几支?叔……叔也好提前准备准备。”王辉搓着手,笑意从眼睛里满溢出来。 卢天赐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红塔山,递给王辉一根,又亲手给他点上。 他自己没抽,只是拿在手里把玩。 “辉叔,不是我不跟您说,是现在还没到最后的时候。” “股市这东西,瞬息万变。我现在看好的,可能明天就成了垃圾。我必须等到最关键的时刻,才能出手。” 他一边给王辉画大饼,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二楼处置室的方向。 时间。 他需要计算时间。 刘青的手术需要多久?十分钟?二十分钟? 他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把王辉牢牢地钉在这里。 “我懂,我懂!”王辉猛吸了一口烟,连连点头,“天赐啊,你真是我的贵人!不,是我们整个西港的贵人!少东那案子,要不是你,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听说了,市局那边本来想把案子定死的,是你小子,硬生生给掰回来了!” 他现在看卢天赐,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哪里是晚辈,这分明是一尊行走的财神爷! 他甚至开始主动为卢家说话,以此来拉近和卢天赐的关系。 “辉叔言重了,家父的案子,还是多亏了您在里面周旋。”卢天赐笑了笑,恰到好处地送上一记马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院子里吞云吐雾,气氛热烈得像是多年的忘年交。 一个在拼命地表演。 一个在心甘情愿地入戏。 就在这时—— 二楼的窗户,卢少骅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对着楼下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 成了! 卢天赐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 但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还故意皱了皱眉,对王辉说道:“辉叔,不过这事儿风险也大,您要投钱,可得想好了。万一亏了,您可不能找我哭鼻子。” “嗨!说的哪里话!”王辉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富贵险中求!叔信你!再说了,你小子还能让叔亏了不成?” 他已经被彻底洗脑,对卢天赐的“股神”之名深信不疑,甚至开始盘算着回家怎么跟老婆要私房钱了。 “那行。” 卢天赐见火候已到,顺手从王辉手里接过了那张被捏得有些发皱的通缉令,折叠好,揣进了自己口袋。 “辉叔,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让我二叔联系您。快下班了,风也凉了,我们得上去接我二婶回家了。” “好好好!”王辉心满意足,感觉今晚收获巨大,“你们忙,你们忙,我这就走!” 他转过身,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医院。 那背影,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 看着王辉的车灯消失在门口,卢天赐脸上的笑容才收敛起来。 他转身,和卢少骅对视一眼,两人一言不发,同时冲向二楼的处置室。 “砰!” 门被推开。 刘青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 手术台上,老鬼已经昏睡了过去,腹部的伤口被厚厚的纱布包扎得整整齐齐。 而在旁边的金属托盘里,一颗变形的、沾着血污的黄铜弹头,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呼……” 叔侄二人同时长舒了口气。 危机暂时解除了。 卢少骅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妻子,声音里满是心疼和愧疚:“青儿,辛苦你了……” 刘青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叔侄二人的目光则集中在了昏睡的老鬼身上。 子弹是取出来了。 人也暂时保住了。 可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怎么把他运出去? 运到哪里去? 这可不是一件货物,一个包裹。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被全国通缉的重犯! 卢天赐的眉头,再次紧锁了起来。 …… 第61章 安稳人心 刘青就开始心慌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究竟有多么荒唐和疯狂! 细思极恐! 她是一个医生,不是黑帮电影里的地下密医! 她救的是一个背负着人命的毒贩! 她甚至还帮着丈夫和侄子,欺骗了代表着国家法纪的派出所所长! 她视线落在地面那几滴血点上,又扫过垃圾桶里带血的棉球和纱布。 不行。 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她套上橡胶手套,先用拖把蘸着双氧水,将地面反复擦拭了三遍! 接着,她将所有医疗垃圾装进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扎了死结,又在外面套了两层。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到手术台边,将那颗用纱布层层包裹的弹头,递给了卢天赐。 她的手依旧在抖。 “天赐……你……” 突然! 她猛地转过身,不再看卢天赐,而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丈夫,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卢少骅!” 这一声低吼,充满了委屈。 “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那个人是谁?通缉令上写得清清楚楚!毒贩!持枪拒捕的毒贩!你把他带到我的医院!你让我给他取子弹!你……你是不是疯了?!” “我们家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大哥才刚出来!你是不是想让他再进去?!是不是想让我也跟着进去?!是不是想让森森以后在学校里,被人指着鼻子骂,说他爸妈都是罪犯?!” 后劲彻底涌上来了。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啪嗒啪嗒…… “我……” 卢少骅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自己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去任宾股市赚几万亿的疯狂计划? 别说刘青不信,连他自己现在都还觉得像在做梦。 他满心愧疚,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只能任由妻子发泄。 “对不起……青儿……是我……” “对不起有什么用!卢少骅,我问你,这个家你到底还想不想要了!” 眼看夫妻俩的矛盾就要激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罪魁祸首尴尬一笑,挡在了两人中间。 他先是对着刘青鞠了一躬。 “二婶,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真诚,没有丝毫敷衍。 “这件事,是我的主意,跟二叔没关系。要怪,你就怪我。” 刘青的哭声一滞,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他。 “二婶,我知道你害怕,也知道你生气。但请你相信我,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把卢家往火坑里推,恰恰相反,我是为了让咱们家,能真正地站起来,活得像个人样。” 卢天赐解释道,真假参半: “那个老鬼罪不可赦。这一点我不否认,最后我也会让他绳之以法。” “但是现在,他对我来说有别的用处。一个……能改变我们卢家命运的用处。” 卢天赐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二婶,我正在筹备一个大生意,一个……跨国的大生意。这个生意一旦做成,我们之前在股市赚的那点钱,连零头都算不上。” “而这个老鬼,就是我们打开这盘生意的钥匙。没有他,我们连门都摸不到。” “我向你保证,这绝对是正经生意,不偷不抢,不碰任何违法乱纪的东西。” 刘青愣住了。 跨国大生意? 比一千九百万还多的钱? 她也曾在床铺上听少骅提过几嘴。 一千九百万她都不敢想了。 更别说比它还大的数字了。 卢天赐目光变得柔和下来。 “二婶,我知道,你最在乎的,不是钱,是森森。” 森森! 这个名字,瞬间击中了刘青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森森也不小了,明年就要上小学了。” “镇上的小学是什么样,你比我清楚。你想让他以后就跟那些野孩子一样,每天疯跑打闹,最后勉强读个初中就去化工厂上班,重复咱们这代人的老路吗?” 刘青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卢天赐替她说了出来,“我也不想我的孩子以后走这条路。所以,我们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二婶,你听我说。” 他凑近一步。 “等这笔生意做成了,我们赚到了钱,第一件事,我保证,就是给森森找全西港,不,是全省最好的小学!让他从小就接受最好的教育!等他再大一点,我们就送他出国!去大不列颠,去欧洲!让他去见识真正广阔的世界,让他的人生,跟我们完全不一样!” “这,才是我做这一切的真正目的。为了卢家的下一代,为了森森,也为了我以后自己的孩子。” 这番话,恩威并施。 作为一个母亲,没有什么比孩子的未来更重要。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不在乎丈夫,但她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儿子。 去最好的小学……出国留学…… 这些词,是她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可现在,这个机会,似乎就摆在眼前。 代价,仅仅是选择相信眼前这个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少年。 良久。 她看着卢天赐那双眼睛,终于缓缓地、缓缓地点点头。 “天赐……二婶……信你。” “但是,你也要答应二婶。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准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更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 卢天赐重重地点头:“我保证!只此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危机彻底解除。 卢少骅在一旁看着,长长地松了口气。 一扬潜在的家庭危机就这样被化解。 今晚又能上床了。 他发现自己这个侄子不仅会赚钱,更会攻心! 太可怕了。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卢天赐恢复了冷静,“得想办法把他藏起来。医院肯定不能待了。” “那……那能去哪儿?”卢少骅犯了难,“现在全城都在通缉他,带他出去,被发现的风险很大!” 卢天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二叔。” “你那个化工厂,不是有个废弃多年的仓库区吗?” “我记得你说过,那里早就停产了,平时根本没人去,三不管地带,连野狗都懒得在那儿拉屎!” 卢少骅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一拍大腿! “对啊!我操!我刚想说来的!” 他瞬间就激动起来。 “那片仓库区,离主厂区远着呢!荒得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而且,而且陈科长那个鳖孙,不是刚把我和王林调去看夜班了嘛!这他妈不是天助我也吗?!” 晚上,整个厂区除了他们两个看大门的,就再没别人了! 把人藏在那里,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 “就这么定了!”卢天赐当机立断,“事不宜迟,趁着现在天暗下来,我们马上把他转移过去!” …… 第62章 少骅的野望 一转眼的功夫。 街上已经少有人烟。 一辆黑色的皇冠轿车滑进了化工厂的大门。 保安室,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年轻人正跳着骚舞,看到熟悉的车牌,他连忙推开窗户探出头来。 “咦,少骅哥,你今天怎么来了?我跟你说,你就是开会的时候不在,没看到陈科长那个鳖孙的嘴脸!硬是把咱俩分到晚班,你说气不气人?我当时就想上去给他一巴掌……” 是王林。 他正唾沫横飞地为卢少骅鸣不平,完全没注意到车后座还躺着一个人。 卢天赐坐在副驾驶,通过后视镜打量着这个在原著剧情里,对二叔忠心耿耿,最后甚至为了保护二叔而死的小伙子。 是个值得培养的忠犬。 呸! 是兄弟! 卢少骅笑了笑,探出头去:“行了王林,别抱怨了。一个小小的陈科长,翻不起什么大浪。你先守着门口,我进去转转,看看设备。” “好嘞!” 王林没再多想,缩回头继续他的舞蹈。 皇冠车一路向里,开到最深处那片被铁丝网围起来的废弃仓库区。 开了门。 叔侄二人合力将昏迷的老鬼从车上拖下来,弄进其中一间还算完整的仓库里。 他们找了个避风的角落,用几只破麻袋给老鬼铺了张简易的“床”,又留下了几瓶矿泉水和一袋面包。 临走前,卢天赐想了想,从车里拿出几本自己闲着没事看的武侠小说,扔在了老鬼身边。 《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 “省得他醒了以后太无聊。”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对二叔解释道。 * * * 一夜无话。 次日。 卢天赐坐在书房里,想了很久。 老鬼这颗棋子算是暂时藏好了,但王辉那边也得尽早布局。 总而言之,能和这群剧情人物打好关系就尽量打好关系。 而且有了派出所的帮助,以后的路也好走的多。 想到这里,卢天赐不再犹豫,拿起了大哥大,直接拨通了王辉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哪位?” 王辉的声音带着几分宿醉的沙哑。 昨晚和林强峰、老妹三人火锅聚会,直接给他喝上头了。 “辉叔,是我,天赐。” “哦!天赐啊!”王辉的声音立刻热情了八度,“昨天经你那么开导,我真的是茅塞顿开啊!” “辉叔客气了。”卢天赐笑了笑,“您现在方便吗?我想跟您聊聊昨天说的那事儿。” “方便!太方便了!” …… “四川长虹、轻骑摩托……” “天赐,这……这靠谱吗?” “辉叔,我不敢跟您保证能赚多少,但您先拿少量资金试试水,就当玩玩。” 卢天赐慢悠悠地说道,“这几支股,是我精心选的,盘子稳,业绩好,短期内肯定会有一波小涨。虽然不至于让您发大财,但赚点酒钱,绝对没问题。” 他给的,都是些稳健的蓝筹股,在即将到来的小牛市里,表现不会太差,但也不会太亮眼。 而且都是一些短期线。 赚快钱的那种。 既能让王辉尝到甜头,又能让他死心塌地。 “好!好!好!” 王辉如获至宝、 “天赐,叔不跟你说虚的!以后,在南田镇这块地盘上,你们卢家有任何事,吱一声!叔给你摆平!” “那就先谢过辉叔了。” 挂掉电话,卢天赐看着窗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恶犬已经入笼。 肥鱼也已上钩。 他这只小小的蝴蝶,已经彻底扇动了翅膀。 故事的剧情,从这一刻起,开始走向一条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测的未知河流。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最雄厚的资本。 用以应对,未来可能的风暴! * * * “啊啊啊……靠北!” 腹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老鬼睁开眼。 「我……我死了?」 他下意识地想。 周围是全然的陌生。 空气里透着一股铁锈怪味,高高的穹顶之下,几缕昏黄的阳光从窗户里斜斜射入,在空中拉出几道看得见的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上下翻飞。 一间废弃的仓库?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腹部的伤口一拉扯,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啊——” 也正是这股剧痛,让他确认了一件事。 他还活着。 视线一点点挪动,然后,他看见了。 在自己身旁用破麻袋铺成的简易“床铺”边上,整齐地放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一个用塑料袋装着的馒头,还有两本封面已经有些卷边的旧书。 他费力地伸出手,将那两本书够了过来。 《射雕英雄传》。 老鬼看着书封上那个弯弓搭箭的郭靖,整个人都愣住了,过了足足十几秒,他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干你凉……” 他虚弱地骂了一句。 “都什么时候了……还他妈给老子看武侠小说……” 这句吐槽,像是一个阀门,瞬间释放了他从死里逃生后积攒的所有情绪。 他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想哭,又觉得太过丢脸。 最后,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汇成了一句发自肺腑的感慨。 “靠北啊……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啦!” * * * 咚咚—— 是铁门被拉动的声音! 老鬼一个机灵,刚想起身,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骅哥!骅哥!您来啦!” 他挣扎着爬起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骅哥,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要不是您和那位兄弟,我老鬼这条命,早就喂了西港码头的鱼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卢少骅递来的饭盒。 饭盒里是简单的两菜一汤,白菜豆腐,红烧肉,还有一碗蛋花汤。 管它做完手术能不能吃,吃了不立马死掉,就是能吃。 老鬼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吃得满嘴流油,仿佛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珍馐。 卢少骅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 他以前见过老鬼。 那时候的老鬼,穿着一身名牌,左拥右抱,身边围着一圈点头哈腰的马仔。他用美金点烟,拿XO漱口,挥金如土,意气风发,看他们这些混走私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不屑。 仿佛他玩的,才是真正的“大生意”。 可现在呢? 眼前这个男人,穿着一身破烂的工装,头发油腻得打了结,腹部缠着纱布,正为了一口红烧肉,对自己感恩戴德,摇尾乞怜。 那份卑微,那份讨好,发自肺腑,不带丝毫作伪。 巨大的反差,让卢少骅的内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那个妖孽侄子口中的“实力”和“权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玩意儿,真的可以把一个不可一世的人,踩进泥里,变成一条狗。 也能让一条狗,重新站起来,变成一头吃人的狼。 他突然觉得,自己过去那些为了几箱走私烟酒、为了争抢海关额度而打打杀杀的日子,是多么的可笑、幼稚。 跟侄子正在布局的棋盘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骅哥,您怎么不说话?”老鬼吃完了饭,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试探地问道。 卢少骅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几片消炎药和一小卷干净的纱布。 “换药了。”他语气平淡地说道。 “哎!好!好!谢谢骅哥!谢谢骅哥!” 老鬼忙不迭地解开衣服,熟练地为自己更换着纱布。 “啊——” “啊……” “啊!!!!” 卢少骅:“……” …… 第63章 老鬼投诚 林强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那个女杀手的身份已经确认,身上还带着几包“面粉”,是正宗的宛北人。 可她是怎么入境的,同伙还有谁,一概不知。 最关键的人物,老鬼,更是连个鬼影子都找不到。 好不容易换了一条线索。 结果又碰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一听到他提起那个吸食过量而亡的儿子,当扬就把他给轰了出来,一点情分都不给。 “唉……” 林强峰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目光再次投向办公室墙壁上那面巨大的案情分析板。 上面用红蓝两色的线条,连接着一张张照片和一个个名字,构成了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而在整张网的最左端,卢天赐那张痞帅的脸,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头儿,刚汇总上来的消息。” 班德海推门而入。 “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排查了枪战后西港市及周边县区所有的医院、卫生所,甚至是私人诊所。没有任何一家,接收过枪伤病人。” 林强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不合常理。 桑帛那一枪,虽然没击中要害,但也足以让老鬼流血不止。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可能不医治。 除非…… “除非……给他医治的人,根本不敢声张。或者说,有能力让他不被任何人发现。” 他的目光,再次锁在了卢天赐的照片上。 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在家族遭遇灭顶之灾后,突然脱胎换骨,用神鬼莫测的手段在股市里卷走近千万资金,整合了西港所有的地下势力…… 现在,全城通缉的毒贩,在他眼皮子底下人间蒸发了…… 有这个体量和能力的人屈指可数! 巧合?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这么多次巧合凑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了! 肯定有鬼! “杨威!” 林强峰猛地站起身。 “在!” “立刻去查!查卢家所有核心成员,卢少东,卢少骅,包括卢天赐他老婆黄佩玲!查他们最近一周所有的行踪!特别是他们家属的工作单位!任何异常,马上向我汇报!” “是!” * * * 夜。 化工厂废弃仓库。 光是整理一些开公司的材料,就让卢天赐忙活了一天。 但效果显著,明天就可以动身去深市了。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时,老鬼正借着手电筒的光,津津有味地看着《射雕英雄传》。 看到卢天赐,他一个激灵,连忙把书藏到身后,手忙脚乱地站起来。 “小兄……小兄弟!您怎么来了!” “叫我天赐就好。” “明天要去一趟深市,有点事要办。”卢天赐的开扬白简单直接,“所以,今天必须把事情敲定。我时间不多,咱们长话短说。” 他拉过一只破木箱,自顾自地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老鬼。 “在车上谈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我要去任宾股市捞金,需要一个领路人。” “我需要你在任宾所有的人脉关系,能动用的资金渠道,熟悉证券公司的内部人员,以及所有能在最短时间内,帮我把钱‘洗’干净,再合法投进股市的门路。” “我给你三分钟时间,把你所有的价值,都摆在台面上。想清楚了再说,不要有任何隐瞒。因为,这关系到你以后,是继续当一条狗,还是能重新站起来当个人。” 卢天赐的惯用手段,以德服人,利弊都给你讲清楚,就看你自己选择了。 老鬼压根就没犹豫。 光是救命之恩,就值得他帮这个忙。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老鬼将自己在任宾的家底,毫无保留地全部抖了出来。 “哇!天赐老弟,我在任宾的关系嘞,主要在江户!那边有个‘山口商事’,社长叫山口龙一,是我拜把子的兄弟啦!当年我救过他的命唉!只要我开口啦,借用他的公司账户,调动他手下的人帮我们操作啊,绝对没问题的啦!” “资金渠道,这个更简单咯!山口的公司本身就做贸易,每天都有大量的资金流水,我们把钱混在货款里打过去,神不知鬼不觉!至于证券公司,我熟!江户中央证券有个叫渡边的小子,当年被我抓到过把柄,我让他干什么,他不敢不干!开户、融资、走灰色通道,他都能搞定的!” 老鬼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山在向自己招手。 卢天赐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 老鬼说的这些,基本印证了他前世的记忆。 这条路,走得通。 “很好。” 等老鬼说完,卢天赐才缓缓开口,“你的价值,我看到了。现在,轮到我开价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 “我救了你一命,你陪我们去趟任宾。” “如果成功,我分你一百万,美金。” 一百万! 美金! 这钱不少了! 老鬼的呼吸瞬间就急促了! “而且,我向你保证。” 卢天赐蛊惑道: “事成之后,你可以选择在任宾发展。让你做‘好人’不太可能,但让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成为好人,还是有机会的。” “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人在做天在看,事在人为。” 老鬼被镇住了。 他这种烂狗,也有机会吗? “天赐老弟……不,天赐哥!以后,我老鬼这条命,就是你的了!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他“噗通”一声,就要跪下。 卢天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 “好好待在这,天要收你,我也留不住。” 合作算是勉强达成了。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接下来的,就是等待风起。 “等等!天赐哥!” 老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了他。 “嗯?” “天赐哥,去任宾捞金,除了钱和人,还有一样东西,最重要!” 老鬼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什么?” 老鬼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 “是你说的那个冰糖啦!” 他看着卢天赐,眼神里透着一丝尴尬。 “那边的口子,从上到下,玩的都是这个!你要是不跟他们玩,他们嘴上客客气气,心里根本不把你当自己人!很多事情,都不会真心帮你办的啦!” “生意扬上,有时候谈的不是钱,是圈子!‘冰糖’,就是我们打进他们那个圈子的……敲门砖!” 卢天赐冷笑一声。 “哼?” …… 第64章 帝国基石 他拍了拍胸脯,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道: “不过没关系啦!天赐你救了我一命,这种脏活累活,怎么能让你亲自沾手?” “到时候,我帮你,这事儿,我熟!” 老鬼越说越来劲。 卢天赐眼神一寒。 老鬼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僵住。 “天……天赐哥……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不。” 卢天赐终于开口,认真道: “老鬼,我问你,这东西……是不是一辈子都废了?” 听到这个问题,老鬼松了口气。 他嘿嘿一笑,眼神里流露出过来人的迷醉与沧桑。 “哎呀,天赐哥,这东西怎么说嘞……简直就是赛神仙啊!来一口,什么烦恼都没了,感觉自己就是玉皇大帝!人生短短几十年,要活得那么苦干嘛?” 随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那点神采迅速黯淡下去,摇了摇头。 “但是啦,也就那么一下下。” “只要你玩了一次,这辈子,就算完了。你就是一条烂狗了,除了想下一口,你什么都不会想。亲人,朋友,钱……什么都没那个重要。”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它会像虫子一样,在你骨头里,血液里,脑子里…到处钻喔。你想甩都甩不掉啦。这辈子…也就这样子了。” 卢天赐点点头,他从不打算碰这些东西,那是他的底线。 也是每个华夏人的底线!!! “我知道了。” 卢天赐背过身去,迈开步子。 只留下老鬼一个人,愣在原地,看着那个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来。 * * * 次日清晨。 卢家大宅的书房里,气氛热烈。 檀木长桌旁坐着三个人。 卢天赐,卢少骅,还有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外表斯文儒雅,身形偏瘦,整体给人一种文弱书生的气质的大学生。 男人正是邱来宝,是卢家唯一一个有正规会计证的专业人才。 卢少东出事后,公司树倒猢狲散,只有这个老实巴交的会计,还隔三差五地打电话问候,不仅一个字都没撂,反倒是诚诚恳恳处理杂事,帮卢家渡过难关。 这种人,在这个时代,是真正的稀有品。 也是卢天赐未来商业帝国里,不可或缺的一颗螺丝钉! “宝哥,好久不见,又帅了。” 卢天赐笑了笑,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今天请你来,是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邱来宝受宠若惊,连忙站起身,双手接过茶杯:“天赐,有什么事告诉我就行。” 他看了卢少骅一眼。 “骅哥都吩咐好了,我心里有数。” “那就行!” “坐。” 卢天赐示意他坐下,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两样东西。 “啪!” 一本银行存单,被他随意地扔在了桌上。 “啪!” 一沓厚厚的、用订书机装订起来的文件,被他拍在了存单旁边。 邱来宝的目光,下意识地被那本摊开的存单吸引了过去。 个,十,百,千,万…… 八千七百二十三万…… 他使劲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没错! 就是八千七百多万! 这两天一直在外面跑业务。 他是听说天赐在股市上赚到钱了。 可没想会有这么多! 这……离谱! “宝哥。”卢天赐的声音将他从震惊中拉了回来,“钱,只是个数字。你再看看这个。” 他指了指旁边那沓文件。 邱来宝颤抖着手,扶了扶眼镜,将文件拿了过来。 【天赐投资有限公司(筹)—— 发展规划及注册章程草案】 他翻开第一页。 “注册地:深市经济特区。” “注册资本:伍仟万圆整。” “我靠!” 邱来宝一句惊呼。 他不懂什么叫打打杀杀,但他懂《公司法》,懂工商注册流程,更懂“五千万注册资本”这几个字,在1995年的今天,到底意味着什么! 卢家,这是彻底飞黄腾达了! “天赐……这……这……”旁边的卢少骅也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他知道侄子要去开公司,但没想到一开口就是五千万! “二叔,宝哥,先听我分析。” “我解释给你们听。” 卢天赐显得从容不迫,手指点在了“深市”两个字上。 “为什么选深市?因为那里是特区,是全国政策最开放、思想最前沿的地方。我们要做的是投资,是金融,只有在那种地方,我们才能接触到最顶级的资本和最灵通的消息。” 他又点在了“五千万”上。 “为什么是五千万?我查过深市福田区最新的招商引资政策。纯金融类的投资公司,审核最严格。注册资本不得低于一千万,这是硬门槛,代表了你的实力。” “但是,一旦高于五千万,所有的审批流程,就必须上报到市一级,甚至省一级。手续会变得极其繁琐,审查也会变得无比严苛,会把我们的底细翻个底朝天。我们现在还不想那么高调。” “所以,四千九百九十九万,就是我们能拿到的,既能展现实力,又能享受最优惠政策,同时审批流程相对最简单的,极限数字。” “而且又恰好符合了我们西港招商引资的第二类优惠政策,到时候花点关系通一通,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两头吃。” “最少搞一个 ‘一免一减半’!这省下来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 一番话,有理有据,逻辑清晰。 每一个决定背后,都经过了深思熟虑的算计。 邱来宝点点头。 “噢……我明白了!” “放心!所有的注册流程,所有的财务报表,所有的法律文件!全都交给我!我保证,办得妥妥帖帖,绝不出一丝纰漏!” 卢天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向卢少骅。 “二叔,你,负责对外。工商、税务、银行,所有需要跟人打交道的地方,都由你出面。必要的时候,我不介意你把豹哥的名号,甚至他本人带过去。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天赐投资’,不仅有钱,而且拳头也很硬。” 卢少骅重重地点头:“明白!” “而我,”卢天赐的目光扫过两人,“负责统筹全局,制定战略。” “任务分配完毕,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就……“ “出发!” * * * 西港市火车站。 孙美丽和黄佩玲站在车窗外,眼眶通红。 “天赐,到了那边,要按时吃饭,注意身体。” “少骅,照顾好天赐,别让他累着。” 车窗内,卢天赐三人已经坐定。 由于是临时改的行程,卧铺没有了。 就这硬座还是花钱抢的。 三个人的身上,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只有几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 谁也想不到,这几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包里,装着足以撼动整个西港市商界的证明文件,和一张价值近亿的银行存单。 “呜——” 悠长的汽笛声响起。 绿皮火车开始缓缓地、笨重地移动。 窗外的身影越来越小。 …… 第65章 王德发,会英语的三宝 绿皮车厢猛地一晃。 卢天赐靠在硬邦邦的绿色人造革座椅上,感受着背脊传来的颠簸。 一股混杂着铁锈与泥土气息的热风,从半开的车窗灌了进来,吹乱了他的秀发。 他眯着眼,窗外的田野与矮房飞速掠过。 前世,他也是在这样的盛夏,挤着高铁,奔波于一座座钢铁森林之间,为了一个好工作,为了一份好前程。 而现在…… 身下是能把人骨头颠散架的绿皮火车,窗外是广袤的、尚未被开垦的处女地…… 这是一个野蛮生长的时代。 一个敢想敢干,就能满地捡黄金的年代。 前提是,你得找对那条路。 卢天赐没忍住,笑了。 真好。 * * * “哐当……哐当……” 顺着声音,卢天赐放眼望去。 路过了两个大站,人肉眼可见的增多了。 车厢里,一幅活生生的九十年代浮世绘。 过道上挤满了买不到坐票的乘客,他们或坐或蹲,将脚下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 汗臭味、泡面味、还有孩童的哭闹,怎么吵怎么来。 头顶的行李架早已不堪重负。 花花绿绿的蛇皮袋、用绳子捆得结实的旧被褥、帆布包……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 “脚抬一下!脚抬一下啊!” 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列车员,推着一辆叮当作响的铁皮小车,艰难地在人缝中穿行。车斗里塞满了玻璃瓶的橘子汽水、用油纸包着的酥皮饼干,还有拿塑料袋装着的、散发着浓郁香料味的卤蛋和鸡爪。 偶尔,还有乘客客串起“小贩”。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拎着一篮子自家产的苹果,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挨个询问:“同志,苹果要不要?刚摘的,甜得很!便宜卖啦!” “天赐,要不……下一站我们下去,花钱换个卧铺?”卢少骅凑到卢天赐耳边低语。 卢天赐笑了笑,摇了摇头。 他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一切。 这些,可都是时代的烙印啊! …… 火车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停靠在了第四个站点。 短暂的喧嚣过后,一个洪亮的嗓门由远及近。 “挤什么挤!赶着投胎啊!都给老子让开!” 话音未落,一个身高不高、但横向体积惊人的中年胖子,像一辆人形坦克,硬生生从过道的人群中挤开一条路。 他穿着一件明显小了一号的白色真丝衬衫,被巨大的啤酒肚撑得紧绷,肚脐眼若隐若现。 油光锃亮的脑门上挂着汗珠,手里攥着一个板砖大小的“大哥大”。 胖子一眼就看到了卢天赐他们对面的空位,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砰!” 整个长椅都跟着颤了三颤。 他对面的卢少骅和邱来宝,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力道从屁股底下传过来。 胖子旁若无人地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便开始摆弄他那个宝贝大哥大,天线被他“噌”地一下拉到最长。 他清了清嗓子,按下一串号码,将电话举到耳边。 “喂?!是小李吗?!我,王德发!” 他的嗓门极大,几乎半个车厢的人都下意识地朝他看来。 “那个合同,你跟那帮洋鬼子谈得怎么样了?!嗯?还没谈拢?一群废物!” 王德发唾沫横飞,对着电话破口大骂。 “你告诉他们!我王德发的厂子,不是垃圾堆里捡来的!价格没得谈!让他们麻利点!老子时间宝贵得很!”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将自己的商业机密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反而有种隐隐的炫耀。 在这个年代,一个“大哥大”,就是身份和实力的最佳名片。 卢天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叫王德发的胖子。 虚荣,好面子,嗓门大,但言语间,却透着一股子急躁和焦虑。 他应该是遇到麻烦了。 就在这时,王德发的大哥大再次响起。 他看了一眼号码,立刻接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暴躁切换到谄媚。 “Hello? Mr. Smith?”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一长串叽里呱啦的英语,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喂?喂喂?你说什么?斯必克 踹你死! 听不懂!” 王德发对着电话吼了几句。 对方显然没有理会他的要求,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王德发抓耳挠腮,脸上尴尬的要死。 最后只能恼羞成怒地“啪”一下挂断了电话,嘴里骂骂咧咧:“妈的,这帮洋鬼子,故意跟老子摆谱!” 骂完,他一抬头,目光在车厢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斯文的邱来宝身上。 他眼睛一亮。 “哎!那个小兄弟!” 王德发把肥肉挤了过去。 卢少骅半个屁股已经在过道了。 “看你的打扮,白白净净,戴着眼镜,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 他压低了声音,但那音量依旧不小。 “你……你会说洋话不?帮哥哥我听听,那帮洋鬼子刚才在电话里,到底放的什么屁!” 邱来宝被这突如其来搞得一愣,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脸上露出几分局促。 “我……我……” 他看向卢天赐,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卢天赐对他点了点头。 得到首肯,邱来宝深吸一口气。 现在该轮到他来装这个逼了。 “王老板,把电话给我吧。” 王德发将信将疑地把大哥大递了过去。 邱来宝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砖头,熟练地回拨了刚才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Hello, this is Mr. Wang‘s assistant calling.” 邱来宝开口的瞬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发音不标准,但吐字清晰,语调平稳,带着一种大学生的自信。 “Yes, I understand. ” “I see. Three million US dollars. Is that your final offer?” 【我明白了。三百万美元。这是你的最终报价吗?】 “Alright, thank you. I will convey the message.” …… 第66章 新路子 周遭的旅客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是个人才!” 旁边,卢少骅和王德发已经彻底看傻了。 卢少骅是震惊,他知道邱来宝是大学生,可没想到文化水平这么高!这洋话说的,确实有水平。 而王德发,则是从震惊转为了狂喜。 他看邱来宝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尊闪闪发光的金佛。 “啪。” 邱来宝挂断电话,将大哥大还给王德发。 “王老板,”他言简意赅地进行翻译,“对方说,经过他们总部的最终评估,他们只愿意出价三百万美元,收购您的工厂。并且询问,这是否可以作为最终报价。” “噢…对了” “按照今天的汇率,大概是……两千五百四十七万人民币。” “什么?!” 王德发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巨大的肚子撞得小桌板一阵摇晃。 “三百万?!去他妈的三百万美元!” 他指着大哥大破口大骂。 “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洋鬼子!想捡漏想疯了!我那个福市机械厂,光是德国进口的那几台机床,就得几百万了!还有那块地皮!他们当老子是傻子吗?!” “操!要不是厂里那几百号等着发工资的老员工,还有银行那边的贷款天天催!没四千万!想都别想!” 在极度的愤怒之下,他无意间,将自己工厂的核心困境一五一十地抖了出来。 急需资金周转。 背负着沉重的人员包袱。 被银行逼债。 卢天赐眼睛一亮。 机械厂! 德国进口机床! 他打断了王德发的咆哮。 “王老板?” “冒昧问一句,你们厂……能做挖掘机那种大家伙的配件吗?比如……履带、液压臂之类的?” “挖掘机?”王德发一愣,下意识地点点头,“能啊!别说配件,给图纸,我们连整机都能给你攒出来!我们厂以前就是军工转民用的,技术底子厚着呢!小兄弟,你问这个干嘛?你想买挖掘机?” “嗷嗷嗷……” 卢天赐得到了答案。 电光石火之间! 一条全新的、远比依靠老鬼那条路更宽阔、更稳妥的阳关大道,在他眼前展开! 老鬼,是阴路,走得是黑道! 是刀尖舔血,是与虎谋皮,充满了无数不可控的风险。 但这个机械厂…… 阪市! 是1995年1月17日的阪市大地震! 那扬史无前例的灾难过后,整个任宾都投入到了疯狂的灾后重建中! 城市需要重建,道路需要重建,港口需要重建! 他们对重型工程机械的需求,是一个天文数字! 在那个特殊时期,任宾海关对于进口的工程机械、建材等战略物资,审查标准降到了历史最低点!甚至,为了鼓励进口,还有大量的政策补贴和税收减免! 如果…… 如果能拿下王德发的这个机械厂! 以“供应商”的身份,将挖掘机、推土机这些“大家伙”,合法地、光明正大地卖到任宾去! 这不比靠一个毒贩去闯荡陌生市扬,安全一万倍? 这笔钱,赚得干净!赚得合法! 更重要的是! 资金在任宾完成原始积累后,可以顺理成章地注册一家外资公司,再以外企的身份,杀回国内进行投资! 投资合法化! 交易合法化! 贸易合法化! 我操! 这不是一箭三雕! 这他妈的……是天赐的康庄大道! 一个完美的、可以规避掉所有潜在风险的B计划! 阴差阳错之间又诞生了! 卢天赐压下心中的狂喜,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王德发。 “王老板,这是我的名片。我对您的厂子,很感兴趣。” 王德发接过名片,看了一眼。 “天赐投资……卢天赐?”他嘀咕了一句,只当对方是个想买挖掘机或者想做机械生意的小老板。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被压价的怒火,但多个朋友多条路,还是热情地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兄弟,这是我的号码,回头到了福市,哥哥我请你喝酒!” “一定。” 卢天赐将那张印着“福市机械厂厂长 王德发”的名片小心收好。 他靠回椅背,看着窗外,内心却是一片波澜壮阔。 唉,真是个疯狂的年代。 闭着眼睛随便踹一脚,都能踹开一扇通往金山的大门。 要是让二十一世纪那些为了考公考编挤破头的大学生看到这一幕,怕不是要当扬哭出来,埋怨爹妈为什么不早生二十年。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 饭,要一口一口吃。 路,要一步一步走。 当务之急,是先把“天赐投资”这块帝国的基石,在深市那片热土上钉死咯! …… 绿皮火车终于缓缓停靠下来。 历时五个小时, 车窗外的景象,也从绿意盎然,变成了一片热浪翻滚的工地。 这里是深市。 与西港那座小城慵懒闲适的午后不同,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 如果在2025年,你说哪座城市最牛逼最有钱?机遇最多最广? 那毫无疑问是沪上阿姨。 但要是在1995年,答案就截然不同了。 沪上虽然依旧是龙头老大,但深市的发展也不容小觑。 尤其是小当量个体户的发展机遇。 远不及深市来的多。 月台上人潮汹涌。 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干部、扛着巨大蛇皮袋的民工、以及拎着黑色公文包,眼神猥琐得四处寻觅着什么的“倒爷”,行色匆匆地交错而过。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乖乖……这地方的人,走路都跟抢钱一样。” 卢少骅拎着包,跟在卢天赐身后挤下火车,被迎面而来的热浪和人潮冲得一个趔趄,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邱来宝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上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 这是他第二次来深市,依旧震撼不已。 与此同时,他紧紧攥着怀里那个塞满了文件的公文包,手心全是腻汗。 那份文件,是他熬了两个通宵,逐字逐句对照着《公司法》和特区招商政策做出来的,堪称完美。 这是他向骅哥和天赐证明自己价值的第一战,他有底气。 卢天赐也瞪大着眼,打量着这座野蛮生长的城市。 真好。 这股味道,他太熟悉了。 这是黄金时代的味道。 …… 第67章 没那么简单! 三人马不停蹄,直奔目的地赶来。 大厅里人不多,但气氛却格外压抑。 几个办事窗口后面,坐着几个神情淡漠的工作人员,正低头处理着文件,对前来办事的人爱搭不理。 对味了! 卢天赐三人径直走向了“企业注册”的窗口。 窗口后坐着一个老油条,约莫三十五六岁,白衬衫的领口扣得一丝不苟,桌上的名牌写着他的名字——李建国。 十个同事,八个叫建国。 “同志,你好。我们想注册一家投资公司。” 邱来宝上前一步,脸上带着谦恭的微笑,将怀里那沓厚厚的文件双手奉上。 李建国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伸出两根手指,夹过那沓文件。 “第一次来?” “对的同志,资料什么的全都已经备好了,都在文件里夹着。” 他随意地翻了两页。 前面写的都还行,该有的都有。 就是这个金融型公司比较难办…… 直到看见那证件里的【西港市】,接着翻的欲望都没了。 “啪!” 文件被毫不客气地扔回了柜台上。 “不行。” 李建国终于抬起了头,目光扫过三人,嘴角挂着一丝轻蔑。 “材料不规范,手续不齐全。拿回去,好好研究透了政策再来。” “啊?!” “不……不可能!” 邱来宝的脸瞬间涨红,他急切地辩解道:“同志,我这份材料是完全按照《九四年公司法》和《深市市外来投资企业管理暂行办法》的规定制作的,从公司章程到验资报告,每一个流程都……”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李建国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靠回椅背上。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外地来的,不懂我们深市的规矩。回去吧。” 演都不演了。 这赤裸裸的刁难,让一旁的卢少骅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娘的,在西港,就是市局的领导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地叫一声“骅哥”。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而且他们一点问题都没有,来的真叫一个莫名其妙! 他一把将邱来宝拉到身后,脸色一沉。 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厚实的红包,不着痕迹地从窗口下方递了过去。 “这位同志,通融一下。我们大老远来的,不容易。这点钱,不成敬意,给兄弟们买包烟抽。” 这是西港的规矩。 先礼后兵。一包“红塔山”能解决的事,绝不动拳头。 然而,他显然用错了地方。 李建国看着那个从窗口下探进来的红色信封,脸上的轻蔑更盛了。 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东西。 他没有接。 而是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啪!” 那个红包被他用两根手指嫌恶地捏起,然后当着大厅所有人的面,直接扔了出来,掉在卢少骅的脚下。 “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建国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义正辞严的愤怒。 “你想干什么?腐蚀我们国家干部吗?我告诉你,这里是深市!是改革的前沿阵地!一切都要按规矩办事!收起你那套歪门邪道!” 这一嗓子,大厅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来。 随即又摇摇头,太常见了。 黄皮肤+外地人。 没吃几次瘪还想开公司? 洗洗睡吧! 卢少骅的脸更黑了。 「操你妈的……」 要不是卢天赐在旁边按住他的肩膀,他能当扬跳进窗口和他明明事理! 邱来宝也懵了。 他捡起那份文件,反复检查着,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完美无缺。 就是根据模板一个字一个字改的。 他敢发誓,就没有比这个还正确的资料文件了! 他没错。 错的是这个世界。 就在气氛僵持的时候,卢天赐开口了。 “这位同志,不好意思。我们不懂规矩,给你添麻烦了。” “你说得对,是我们没研究透政策。” 他从邱来宝手里接过那沓文件,重新整理好,拿在手里。 “我们回去再研究研究。谢谢了。” 说完,他拉着还在发愣的邱来宝,又拽了一把生闷气的卢少骅,转身就走。 李建国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要一次性办成? 开什么玩笑! 这些外地佬,规矩都不懂了。 来福田区开公司的谁没钱? 不就是盯上那几条政策了吗? 这是钱能办的事儿吗? 蠢货! * * * 工商管理处的大门外。 “天赐!那踏马的就是一个混蛋!” 一脱离那栋大楼,卢少骅就爆了句粗口。 “我操他妈的!一个狗屁科员!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瘪三!他算个什么东西?!我们的材料根本一点问题都没有,非要在鸡蛋里面挑骨头,这不是存心找事儿吗?” 他气得破口大骂,股市上获得的成功和周围人的吹捧,已经潜移默化了他的性格。 卢少骅已经下意识地享受了金钱和权势带来的超凡地位。 一下子感受到了落差,自然是怒不可遏。 “天赐,你刚才就不该拦着我!二叔就应该……” “应该怎么样?” 卢天赐打断了他,他倒是看得很透彻。 “二叔,你应该跳进去把他打一顿,然后我们三个一起被抓进派出所,罪名是‘暴力冲击国家机关’,再被安上一个‘行贿未遂’,最后公司注册不成,人还被遣返回西港,登上《西港晚报》的头条,标题我都想好了——‘西港股神深市折戟,疑因暴力行贿被捕’?” 卢少骅一顿,哑口了。 邱来宝也脸色一红。 是啊,然后呢? 打了人,除了出一口恶气,什么都解决不了。 甚至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天赐……我……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卢少骅憋了半天,涨着脸说道。 “二叔,我理解。但在别人的地盘上,就得守别人的规矩。” “就例如他们来西港,不也得听豹哥和辉所的话吗?” “都一个理。” 他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邱来宝,拍了拍他的肩膀。 “宝哥,这事不怪你。你的材料做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完美。问题不出在文件上。” 卢天赐的目光,投向了那栋灰色的办公楼,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二叔,你以为那个李建国,是真的廉洁奉公,油盐不进吗?” …… 第68章 猪脚饭的回忆 “屁!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他就是故意刁难我们!看我们是外地人,想拿捏我们!” “说对了一半。”卢天赐笑了笑,“他不是不想收钱,而是我们的钱,他还看不上。或者说,他不敢收。” “这里是深市,不是西港。” “在西港,几十万上百万,能横着走。可在这里,每天有多少人像我们一样,怀揣着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资金,想在这里注册公司,想拿到特区的免税政策?” “能坐到他那个位置上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油水。你那个红包,在他眼里,可能跟打发叫花子没什么区别。更重要的是,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他一概不知。贸然收了我们的钱,万一我们是哪个大人物派来钓鱼的,他这辈子就完了。” 卢天赐叹了口气。 “所以,他要的不只是钱,是‘安全’,是‘背景’,更是‘人脉’。” “他前面翻了两页,是因为他看到了我们的注册资本5000万。” “勉强还够格,这叫资金安全。” “但第三页就是我们的身份证明,我当时看他的表情就已经不对了。” “说明我们的背景不达标,后面甚至连看的必要都没有了,人脉这些更不用说,亲自去办这些事情。还有什么人脉可言?” “他又捞不到什么好处,给我们办了又要承担我们未知的风险。” 卢天赐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妈的,金钱在面对这种已经形成闭环的官僚壁垒时,作用确实有限。」 这套逻辑,卢少骅和邱来宝听得一愣一愣的。 还真就是这么个理! “那……那赐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邱来宝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感觉与其学那些专业知识,不如跟天赐好好学学察言观色。 “怎么办?” 卢天赐摊手。 “很简单。” “既然按‘规矩’办不成事,那我们就去‘找人’办事。” “不就是少背景和人脉吗?补起来不就行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大哥大。 “宝哥,二叔,给你们个任务。” “从现在开始,你们去找。去那些城中村啊、招待所啊,去找那些开录像厅的、开小饭馆的,去找那些看起来无所事事,但跟谁都聊得来的本地人。花钱买消息。我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找一个在深市这地面上,真正手眼通天,什么门路都摸得清的‘地头蛇’。” 他看着二人,“我断定,这种靠卖消息、牵线搭桥为生的掮客,在现在的深市,遍地都是。去吧。” 卢少骅和邱来宝对视一眼,虽然还是有些云里雾里,但看到卢天赐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们莫名地就安下心来。 “好!”两人重重地点头,转身便钻进了人流。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卢天赐才拉出大哥大的天线,拨通了一个长途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豹哥标志性的、中气十足的声音。 “喂?谁啊?” “豹哥,我,天赐。” “天赐老弟?!”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变得又惊又喜,“你小子到深市了?怎么样,还顺利吗?那边的娘们,是不是比我们西港的带劲?” “呵呵,还行吧。”卢天赐笑了笑,避开了那个话题,“豹哥,遇到点小麻烦。” “麻烦?!”豹哥的声音立刻沉了下来,“谁他妈不长眼,敢找你的麻烦?你把地址给我,我马上摇人过去!” “别,豹哥,不是打打杀杀的事。”卢天赐靠在路边的栏杆上,看着车水马龙,叹了口气。 “是这里当官的,不收礼,不办事,油盐不进,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哦?” 豹哥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是遇到硬茬了。你想让我怎么办?要不要我过去一趟,跟他‘聊聊’?” 豹哥口中的“聊聊”,意思可就多了。 “不用你来。”卢天赐说道,“你来了也没用,这里不认拳头,只认关系。” 他语气变得随意起来。 “豹哥,我记得你上次来深市开账户的时候。也是找关系的对吧?” 电话那头的豹哥沉默了几秒钟。 有些不好意思的开了口。 “我当时直接塞了10万,那行长直接就办好了。” 卢天赐:“……” “哈哈哈……” “要不…天赐老弟?我帮你问问?” “行!那就麻烦豹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自家兄弟,我现在就去处理,你等我信儿。” “好。” 卢天赐挂断电话,将大哥大收回口袋。 “背景……人脉……” “怎么找呢?” * * * “喂!靓仔,食猪脚饭先啦!香喷喷,味正到爆,食过返寻味!” “来咩——” …… 卢少骅扯了扯被汗水浸湿的衬衫领口,他和邱来宝像两只无头苍蝇,在这片小巷构成的迷宫里,已经转了快一个钟头。 到处都是光着膀子打牌的男人,穿着廉价吊带裙的女人,亦或者叫卖的摊贩。 每个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像是打量着两只误入狼群的肥羊。 「妈的,这叫什么事儿!」 卢少骅在心里骂了一句。 这鬼地方,竟然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那些所谓的“地头蛇”、“包打听”,一个个油滑得像泥鳅,要么狮子大开口,要么给个假消息就把他们打发了。 小钱花了不少,屁用没有。 “骅哥,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邱来宝抹了把脸。 他的肚子已经发出了抗议的咕咕声。 卢少骅瞥了他一眼,心里的火气莫名消了些。 “行吧。” 他自己也饿了。 两人顺着人流,拐进一条相对宽敞些的巷子。 一家挂着“正宗隆江猪脚饭”招牌的小店,几乎挤满了人。 “就这家了。”卢少骅当机立断。 能把生意做到这个份上,味道肯定差不了。 他们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排到一张空桌。 “老板!两份猪脚饭!都要大份的!再来两瓶汽水!” 很快,两份热气腾腾的猪脚饭被端了上来。 猪脚被卤得油光锃亮,色泽深红,皮糯肉烂,轻轻一抖就能脱骨。肥瘦相间的肉丁,配上酸爽的咸菜,再浇上一勺浓稠的卤汁,淋在晶莹饱满的米饭上。 卢少骅拧开可乐,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总算驱散了些许燥热。 他夹起一块猪脚,塞进嘴里,眼睛顿时一亮。 味道确实霸道。 可当他看向对面时,却发现邱来宝愣住了。 这个沉稳老实,甚至有些木讷的年轻人,此刻眼眶竟有些泛红。 “三宝?怎么了?”卢少骅有些诧异。 “没……没什么,骅哥。” 邱来宝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猪皮,放进嘴里。 他细细地咀嚼着,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珍馐。 那股熟悉的、咸中带甜、肥而不腻的味道,瞬间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 尘封的画面,汹涌而来。 “骅哥……” “就是这个味!一点都没变!” …… 第69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想当年我上学那会儿,那时候穷啊,一个星期能攒下三块钱,就算是有钱人了!” “兜里但凡有俩钱,就跟宿舍那帮哥们儿,偷偷跑出来,来这么一顿!一人一碗猪脚饭,再凑钱买瓶啤酒,你一口我一口……那日子,美得跟当了皇帝一样!” 他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笑声里却带着几分酸涩和怀念。 卢少骅正夹着一块肥肉,闻言,动作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目光瞬间锁定在邱来宝的脸上。 “三宝!” “你刚才说什么?你大学……是在这儿读的?!” 邱来宝正沉浸在回忆里,被他这么一问,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对啊,骅哥。深市商学院,就在那边的山坡上,走路过来也就几十分钟。” 他指了指一个方向。 “我读的会计。那时候这专业可火了,都说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我们这种没爹可拼的,就只能学会计,想着毕业能进个好单位,捧个铁饭碗。” 说到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唏嘘。 “可惜啊,这行当,看着风光,其实风险大得很。走错一步,这辈子就完了。” “我上铺那哥们儿,还有隔壁宿舍一个玩得好的,脑子活,胆子也大,毕业就给一家私企做账。结果呢?帮老板做假账,偷税漏税,前年就进去了。现在还在里面踩缝纫机呢。” 卢少骅没有听他后面那些感慨。 他的脑子里,像是有一道闪电猛地劈过! 深市商学院! 会计专业! 大学同学! “啪!” 卢少骅猛地一拍大腿! 他一把抓住邱来宝的胳膊,双眼放光! “三宝!我操!我们他妈的真是灯下黑啊!” 邱来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骅……骅哥,你……” “找什么狗屁地头蛇!那些混子能顶个屁用!” “你!你的那些同学!他们才是我们真正要找的人啊!” “你想想!能从深市商学院毕业,还留在这儿发展的,现在哪个不是人精?他们或许官不大,钱不多,但他们肯定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人脉!” “他们懂这里的规矩,知道哪些门能走,哪些人能碰!这不比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强一百倍?!” 对啊!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邱来宝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守着金山要饭的乞丐,一门心思地向外人求索,却忘了自己身上就揣着钥匙! “骅哥,你说的对!我……我怎么就这么笨呢!年前……年前我那个关系最好的室友,还打电话叫我过来跟他一起干呢!他说他跟了个好老板,还是家国际贸易公司,正缺个信得过的财务……” “我当时……我当时就想着,卢家对我有知遇之恩,大哥和骅哥你们待我不薄,我不能在卢家最难的时候走……我就给拒了……” 听到这话,卢少骅心中一动。 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懊悔的年轻人,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 知恩图报。 是个好苗子。 “行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卢少骅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机会不是又来了吗?” 他指了指邱来宝口袋里那个微微鼓起的轮廓。 “打电话!” “请他出来吃个饭。” 邱来宝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熟练地拉出天线,凭着记忆,按下一串号码。 “嘟……嘟……嘟……”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了起来。 那头传来一个充满活力的、带着几分痞气的年轻男声。 “喂?谁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正忙着呢!” 听到这个声音,邱来宝的眼眶又是一热,脸上却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阿乐,是我。” 电话那头明显一愣,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我操?!三宝?!是你小子?!” 那个叫阿乐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 “你他妈的终于舍得给老子打电话了?!你那破呼机是拿来当摆设的吗?我还以为你小子在西港发大财,把我这穷哥们儿给忘了呢!” “哪儿能啊!”邱来宝笑道,“这不一到深市,第一个就想到你了嘛。怎么样,现在有空没?出来搓一顿?” “有空!必须有空!天大的事也得给你小子让路!” 阿乐的声音里满是热情和爽快。 “你在哪儿呢?别动!我开车去接你!妈的,到了哥哥我的地盘,还能让你请客?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别别别,”邱来宝连忙道,“我们自己过去就行。就在咱们学校附近,找个地方?” “行啊!那就老地方!学校后门那家‘粤里人家’,你还记得不?老板还是那个瘸子,味道一点没变!我这就订包厢!你麻利点滚过来!” “好!一言为定!” “挂了啊,赶紧的!” “啪。” 电话挂断。 卢少骅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这俩人交情确实不错。 这小子,平时看着闷不吭声,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 这通电话一打,他们从两眼一抹黑的“外地人”,瞬间就变成了有地主招待的朋友。 他冲着邱来宝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大学生,知识分子!” 邱来宝的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但腰杆却不自觉地挺直了许多。 这是他第一次,在“专业能力”之外,为卢家立下功劳。 “走!” 卢少骅站起身,将几张大团结拍在桌上,连找零都不要了。 “还吃个屁的饭!办正事要紧!” 两人大步流星地走出小饭馆,重新汇入了街上的人潮。 这一次,卢少骅的心情却与来时截然不同。 他看着周围依旧嘈杂混乱的环境,却觉得处处都充满了机遇。 他终于深刻地理解了侄子卢天赐那句话的含义。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今晚的这顿饭,将会是破局之机! …… 第70章 政策变动 包厢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三宝!我操,真是你小子!” “咱好久没见了吧!” 人未至,声先到。 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闯了进来,人跟声音一样,带着股火急火燎的劲儿。 他穿着一件格子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臂。 鼻梁上架着一副和邱来宝同款的金丝眼镜,但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却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跟邱来宝的沉稳是两个路数。 他一眼就瞅见了角落里的邱来宝,脸上那笑意瞬间炸开,张开胳膊就扑了过去。 “你他妈的!总算舍得从西港那个小地方出来了!” 青年给了邱来宝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用力地拍着他的后背。 邱来宝被他捶得一个踉跄,嘴里骂着,可脸上那笑意却是实打实的。 那份在工商处积攒的憋屈,在这一刻被冲散了大半。 “阿乐,你轻点!骨头都要被你拍散了!” “散了才好!散了哥们儿给你重新装上!” 这个叫齐文乐的青年,笑着松开手,随即目光就落在了邱来宝身旁的卢少骅身上。 他微微一怔。 眼前这个中年男人,虽然穿着普通的衬衫,但坐姿沉稳如山。 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扬。 那是一种长年身居高位,或是久经江湖才能沉淀下来的东西。 不好惹! 齐文乐眼里的那丝轻浮瞬间收敛干净。 他立刻换上了一副谦恭有礼的笑容,主动伸出手:“这位大哥是?” 邱来宝深吸一口气,郑重地介绍道:“阿乐,这是我老板,卢少骅,骅哥。” “骅哥!” 齐文乐的反应快得惊人,他握住卢少骅的手,腰微微下弯,热情而不谄媚,恰到好处。 “您好您好!我是三宝的大学同学,齐文乐。早就听三宝说起您了,说您仗义疏财,是真正干大事的人!今天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说完,他麻利地拉开椅子,在邱来宝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先是给卢少骅面前的空杯续满,然后是邱来宝,最后才是自己。 也是个体面人。 卢少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点头。 侄子说得对,这个时代,读书人才是最可怕的。 “都是自家兄弟,别客气。” 卢少骅端起茶杯,朝他示意了一下。 很快,菜肴流水般地送了上来。 白切鸡、烧鹅、清蒸石斑鱼……都是地道的粤菜。 齐文乐殷勤地招呼着,不断给卢少骅和邱来宝夹菜,酒桌上的气氛很快就热络了起来。 三杯两盏下肚,话匣子也彻底打开。 “三宝,说真的,你当初就不该回西港。”齐文乐端着酒杯,感慨道,“以你的本事,留在深市,现在怎么着也得是个财务总监了。你看我,就一混子,现在都在一家国际贸易公司当上了部门经理。你要是来了,咱哥俩联手,不出三年,这福田区都得有咱们一号!” 邱来宝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羡慕。 “我哪能跟你比啊。国际贸易公司,那可是跟洋人打交道的,多气派!前途无量啊!” “嗨!别提了!” 谁知,邱来宝这句恭维,却像是戳中了齐文乐的痛处。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啤酒,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脸的苦水。 “前途无量个屁!我看是前途无亮!” “不瞒你们说,我们公司,可能……快要搬走了。” “什么?!”邱来宝大吃一惊,“搬走?搬去哪儿?你们公司不是做得好好的吗?” “好个屁!”齐文乐压低了声音,凑了过来,脸上带着愤懑。 “骅哥,三宝,你们是外地来的,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现在的深市啊,看着风光,其实早就变天了!” 卢少骅心中一动,放下了筷子,身体微微前倾。 齐文乐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像是说书先生拉开了架势。 “想当年,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那会儿,深市为什么牛?就因为它是特区!全国独一份!政策好,遍地是黄金!那时候,别说是洋老板了,就是港岛、宝岛的投资商,都跟疯了一样往这儿挤,大把大把地撒美金!” “可现在呢?”他话锋一转,冷笑一声。 “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搞改革!什么沪东新区,什么沿海开发区,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人家给的政策,比咱们这儿还好!土地白送,税收全免!你说,那些洋鬼子又不傻,他们是来赚钱的,又不是来做慈善的,哪儿的好处多,他们就往哪儿跑!” 他指了指窗外。 “就说我们公司吧,当初来的时候,签的是‘免二减三’的税收优惠政策。头两年免税,后三年减半。今年,正好是第五年,优惠到期了。” “老板上个星期开会,已经明确说了,准备把整个生产线,全都搬到内地去!那边的地方政府,直接批了五百亩地,还给五年全免的税收!你说,这怎么比?”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卢少骅和邱来宝的脑中炸响! 他们瞬间明白了。 明白了在工商处碰壁的根本原因! 原来,问题根本不出在他们的红包不够大,也不是他们的背景不够硬。 而是他们来晚了! 在深市官方的眼里,他们这种本土的民营企业,和那些手握大把美金、能提供大量就业岗位、又能创造巨额外汇的外企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 “现在上面急了,想尽办法留住那些要走的洋老板,给政策、给绿灯,就差跪下来求他们别走了。”齐文乐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在这种节骨眼上,咱们自己人的公司想挤进来,跟他们抢本来就已经很紧张的资源?你猜猜,人家会怎么看我们?” “难于上青天!” 齐文乐最后四个字,意有所指。 卢少骅叹了一口气。 他原以为,只要有钱,就能在这里砸开一条路。 现在看来,错得离谱呐。 邱来宝的脸色更是煞白。 他引以为傲的那份完美注册文件,注定白费心思了。 他紧锁着眉头,艰涩开口:“骅哥……我们……我们是不是该放弃深市?去……去内陆开公司?” 这个问题,让卢少骅的心也沉了下去。 放弃深市? 这个念头他不是没想过。 可是,他不敢。 侄子卢天赐的计划环环相扣,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 将公司注册在深市,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是基石。 是为了后续对接本土企业和对外贸易。 如果基石换了地方,后续的一切,会不会全盘崩溃? 他不敢替卢天赐做这个决定。 …… 第71章 改变思路 他挠了挠头,试探地问道: “骅哥,三宝,你们……遇到什么难事了?说出来,哥们儿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虽然我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在这地面上混了几年,三教九流的,也认识几个人。” 他隐隐猜到了什么。 邱来宝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苦笑着,将他们今天在工商处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那个叫李建国的,连红包都直接扔了出来,说我们不懂规矩,材料不合格。可我那份材料,每一个字都是对着政策做的,不可能有问题。” 听完邱来宝的叙述,齐文乐非但没有露出同情的表情,反而眼睛一亮。 他猛地一拍大腿! “我操!哥们儿,你们这是撞到枪口上了!也是你们点背,那个办事处的人我知道,是出了名的茅坑石头,又臭又硬!油盐不进!专门卡咱们自己人!” 随即,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半开玩笑地说道: “哎,我说,你们这公司到底是干嘛的?搞得这么神秘。还招人不?待遇咋样啊?要不……我跳槽跟你们干得了!” 他本是一句玩笑话。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卢少骅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不再犹豫,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那份被退回来的文件。 不是递给邱来宝,而是直接推到了齐文乐的面前。 “阿乐,你不是想知道我们公司是干什么的吗?” “自己看。” 齐文乐一愣,有些好奇地接过了那沓文件。 “哟,还整得挺正式。” 他漫不经心地翻开了第一页。 【天赐投资有限公司(筹)—— 发展规划及注册章程草案】 “天赐投资……名字不错。”他随口点评了一句,继续往下翻。 当他的目光,落在“注册资本”那一栏时,整个人瞬间愣住了。 【注册资本:伍仟万圆整】 伍仟万…… 圆整…… 齐文乐使劲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喝多了,眼花了。 他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指,从个位数开始,一个一个地数了起来。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没错! 七个零! 是五千万! “哇靠!!!” “欧顶你个肺!” 一句粗口,不受控制地从他嘴里爆了出来。 “五……五千万!!” 齐文乐猛地抬起头,看向卢少骅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他原以为对方只是个从外地来碰运气的小老板。 可现在他才明白。 这哪里是小老板! 这他妈的……是过江猛龙! 是大佬B啊! “骅……骅哥……” “你们……你们是干大事的啊!” …… 事情已经大条了。 卢少骅也做不了主,只能向天赐汇报。 彼时,卢少骅就找了个借口,躲在“粤里人家”厕所里,压着嗓子将饭桌上从齐文乐口中套出来的所有信息,一字不落地汇报了一遍。 从“外企退潮”到“政策倾斜”,再到那个叫李建国的工作人员为何有恃无恐。 一切都清楚了! “天赐,我……我算是听明白了。这地方,现在就是铁了心要伺候好那帮洋老板,咱们这种……咱们这种自己人,根本就挤不进去。要不……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我看内陆那几个开发区,政策也不比这儿差……” “哈哈哈……”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 “天赐?你……你笑什么?” “我笑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 卢天赐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沮丧,反而带着一种拨开云雾后的释然。 毕竟他也不是神,能在有限的记忆中达到现在的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二叔,这不是坏事。至少,我们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而不是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白浪费功夫还浑然不觉。” 卢天赐靠在床头。 「不是我们太弱,也不是那个李建国有多硬。是规则变了,风向变了啊……」 “天赐,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按原计划吗?” 卢少骅迷茫道。 “等我电话。” “你们接着聊,我先复盘一下。” 卢天赐挂断了通讯。 他需要安静。 需要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全都梳理一遍! 然而—— 大哥大刚放下不到十秒钟,铃声再次炸响。 卢天赐接起电话。 “喂?” “天赐老弟!” 是豹哥! 电话那头的豹哥,声音一反常态,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反而带着一股子罕见的憋屈,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妈的,邪了门了!” 豹哥上来就骂。 “我刚给我那个在深市银行的朋友打完电话,把你的事跟他说了。你猜怎么着?” 卢天赐没出声,静静听着。 “那小子一听是注册新公司,还挺热情。可再一听是咱们国内自己的资本,立马就跟吃了苍蝇一样!说什么最近政策紧,额度不够,查得严……总之就是一句话,办不了!” 豹哥气得直哼哼。 “我他妈的还想发火,那小子直接把电话给我撂了!还说什么,我要是能拉来一家注册资本超过一千万美金的外企,别说开公司,他能亲自从福田区跪着爬到罗湖区来接我!” “操!这帮狗日的,真是给脸不要脸!见了洋人就差把屁眼子都舔干净了!” 两通电话。 两条来自不同渠道的信息。 交叉验证,拼凑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深市这扇大门,对内,已经焊死了。 至少在短期内,任何纯粹的国内资本,无论你背景多硬,钱有多少,想在这里拿到最优惠的金融政策,都比登天还难。 “我知道了,豹哥。” “这事不怪你,辛苦了。” “嗨!自家兄弟说这个!”豹哥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主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天赐老弟,要不……我过去一趟?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还是得当面聊聊。” “不用。”卢天赐笑了,“豹哥,时代变了。现在,拳头有时候还真不如一张外国护照好使。” “总而言之,我会想办法的。” “肯定不会影响到下一次股市。” …… 第72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卢天赐站起身,开始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 我的初衷是什么? 他问自己。 第一,建立一家正规的投资公司。 马上就是六月初,国内股市会有一波剧烈的回调,那是他预见的、在任宾股市爆发前的最后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收割机会。 他需要一个合法的资金池,将睿哥他们那些人的钱彻底洗白,变成公司资产。这样才能放开手脚,而不用背负‘非法集资’这颗定时炸弹。 第二,利用深市的特区政策和地理优势,为卢家未来的对外贸易领域,打下第一根桩! 第三,进而布局符合历史机遇的多项领域。 这是他第一步计划的基石。 可现在,基石松动了。 短短几天之内,出现了三个巨大的变数。 变数一:老鬼。 一个意外救下的毒贩,却成了通往任宾地下世界的一把钥匙。这是一条阴路,充满了不可控的风险,成了他的备用计划。其掌握的人脉关系,是他能否在异国他乡扯下一块肥肉的关键。 变数二:王德发。 绿皮火车上偶遇的胖子,一个濒临破产的机械厂厂长。他的工厂,却能生产挖掘机这种重型工程机械。这是一条阳关道!一条能让他以“供应商”身份,光明正大、合法合规地敲开任宾市扬的康庄大道! 变数三:政策。 深市官方对“外资外汇”的极度渴求,以及对“内资”的无情封锁。 这才是真正的灯下黑,不重生还根本不清楚有这一回事。 一瞬间,所有的信息点,猛地聚合在了一起! 官方的渴求——外资! 自己的困境——内资身份! 王德发的机械厂——通往任宾的“合法”途径! 老鬼——通往任宾的“人脉”渠道! 当他将这四个点连成一条线时,整个局面,豁然开朗! 一个石破天惊,远比最初计划更大胆、也更加完美的念头,冒了出来! 卢天赐停下脚步。 既然…… 既然你们只认洋大人…… 那我就给你们,造一个‘洋大人’出来! 没错! 为什么要死磕着在深市注册公司? 为什么要以“内资”的身份,去跟那些真正的外企争抢残羹剩饭? 狸猫换太子! 直接借着王德发的机械厂,以对外贸易为跳板,先打入任宾市扬! 然后在任宾,直接用赚来的股市第一桶金成立一家离岸基金公司! 最后,再以外企投资商的尊贵身份,带着外汇堂而皇之地杀回深市!落户大陆! 到那个时候,什么李建国,什么银行行长,恐怕就不是他去求别人,而是别人排着队来求他了! 这个计划,几乎可以一瞬间解决掉眼前所有的困境! 不仅能完美规避掉国内的政策壁垒,还能名正言顺地拿到“外资”才能享受到的、最顶级的优惠政策和绿色通道! 唯一的缺点,就是任宾那边的情况还是个未知数。 但,那又如何? 富贵险中求! 他脑子里装着的那些时代机遇,够他输个十来次了! 时间就是生命!六月的回调期越来越近,他没有时间再等下去! “干了!” 卢天赐眼中精光一闪,再无半分犹豫。 他抓起桌上的大哥大,迅速拨通了卢少骅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天赐?怎么样?想到办法了?” “二叔,听我说。” “你现在立刻找到那个齐文乐。告诉他,我,卢天赐,正式邀请他加入我们。他在现在的公司拿多少薪水,我给他翻两倍!不,三倍!只要他肯来!” 电话那头的卢少骅愣住了:“啊?天赐,这……这还没开张呢,就花这么多钱招人?” “现在缺的就是熟人!” “而且人才是钱买不来的。”卢天赐打断他,“二叔,听我把话说完。搞定齐文乐之后,你和宝哥立即去火车站,买最近的票去福市!” “去福市干什么?” “找到那个在火车上遇到的,叫王德发的机械厂厂长。” 卢天赐一语惊人——“我要买他的厂子!” “什么?!” 卢少骅彻底懵了,他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侄子的节奏。 前一秒还在为注册公司发愁,下一秒怎么就要去买一个听起来就要倒闭的破厂子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天赐!你……你是不是气糊涂了?我们是来开投资公司的,不是来当厂长的!再说了,豹哥那边……”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是常有的事。豹哥那边,我会亲自跟他解释。” 卢天赐的声音沉了下来。 “二叔,股市的回调点越来越近了,我们没时间在深市耗下去了。得换个玩法。” “而且这上千万的本金还是借来的呢!多一天等,就是多一天的利息!” 他还是没听懂细节,但不重要。 怎么要求怎么做就行。 “好……好!我明白了!” “我马上去办!” “嗯。” 卢天赐挂断电话,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桌前,从行李包里翻出那张王德发的名片,又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深市旅游地图,在桌上摊开。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圆珠笔。 笔尖在地图上画下了一个巨大的箭头。 箭头的起点是“福市”。 中途,它跨过海洋,指向了地图之外的、名为“任宾”的国度。 而箭头的终点,则又回到了“深市”! 一个惊天豪赌的计划——“假洋鬼子”计划,在这一刻,正式启动! 做完这一切,卢天赐拿起了大哥大,拨通了第三个电话。 这一次,是打给西港家里的。 电话那头,传来了父亲卢少东的声音。 “天赐?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爸。” 卢天赐看着地图上的任宾。 “你以前在海关,不是还有点人脉吗?” “你帮我查几样东西的出口政策和关税。” “特别是……出口到任宾的!” “我有大用!” …… 第73章 耽误您五分钟 绿皮火车碾过铁轨接缝,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邱来宝二人火急火燎地赶上了这班车。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公文包。 包里没钱。 只有一份计划书。 一份他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到现在还没咂摸明白的计划书。 收购一家濒临破产的国营机械厂? 这是哪步棋? “骅哥……” 邱来宝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们……我们这么做,真的行吗?那个王老板,我看着不像个善茬。万一他把我们当骗子……” 卢少骅嘴角微微一撇,天赐给他解释过了,他现在倒是胸有成竹的很。 他现在越来越享受这种感觉了。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虽然真正运筹帷幄的是他那个妖孽侄子,但由他来执行,感觉也差不到哪里去。 “三宝,你别想那么多。” “天赐那小子的脑子,跟咱们不一样。他让咱们往东,咱们绝不往西,准能发财!” 他拍了拍邱来宝的肩膀,像个传道授业的老师傅。 “你啊,就是读书读傻了,凡事都喜欢想个前因后果,算个风险概率。可这个时代,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胆子大的,撑死胆子小的。你看天赐,他什么时候算过风险?” 邱来宝张了张嘴,想反驳说“天赐哥算得比谁都精”,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骅哥这是在给他打气。 卢少骅见他还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话锋一转,循循善诱道:“三宝,你跟了我们卢家,也算自己人了。下一波行情,天赐肯定还要搞。你这次也投点钱在股市上,跟着天赐买就行。年底,哥保证让你在西港给你妹妹买套房。” “这可不是那些小平房,是别墅!是小洋房!” 这句话,一下就说到邱来宝的心窝子里了。 让妹妹活得好。 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念想。 他脸上的焦虑褪去了几分,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信天赐哥,也信骅哥。” 卢少骅满意地笑了,他心里感慨。 三宝这种人,你跟他讲大道理没用,得给他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念想,他才能把命都给你。 火车继续“哐当”向前,载着两个各怀心思的男人,奔向一个未知的战扬。 * * * 深市,招待所里。 卢天赐挂断了和豹哥的电话,对方虽然一时间难以理解他这跳脱的思维。 但还是选择了相信。 毕竟这么一个财神爷,说什么也得供着。 卢天赐则是叹了一口气。 这笔钱虽多,可终究不是自己的。 他在任宾股市的计划除了二叔,没跟任何人说。 相比较国内的“一起发财”,小日子的市扬才是他的个人盘。 到时候真正赚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后续计划才能安然实施下去。 他甩了甩头,拿起了一份刚刚传真好的文件。 那是父亲卢少东动用老关系,从福市那边传过来的第一手资料。 【福市机械厂,前身为军工七四三厂,职工三百二十一人,退休职工一百七十二人……】 【主要设备:德产‘德马吉’五轴车床两台(型号DMU50),苏制‘乌拉尔’重型压力机一台……】 【总负债约三千一百万,其中工商银行贷款两千三百万,已逾期三个月,另有私人借贷及供应商欠款约八百万……】 【厂长王德发,现年四十二岁,退伍军人出身,性格粗中有细,好面子,嗜酒,尤其偏爱‘五粮液’。近期因资金压力,患有严重失眠,且……惧内。其妻为市纺织厂工会主席,性格泼辣……】 资料详尽得令人发指。 卢少东也不知道从哪找了这么号人。 是个大才! 卢天赐的手指在“惧内”两个字上轻轻敲了敲,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男人啊……」 他拿起大哥大,拨通了西港家里的号码。 “爸,东西收到了。干得漂亮。” 电话那头的卢少东也是一脸兴奋,仿佛找回了当年叱咤风云的感觉。 “都是些老伙计帮忙,不算什么。天赐,你……你真要买那个厂子?那可是个无底洞啊!” “爸,时代不同了。以前我们是提着脑袋做生意,现在,我们要用脑子做生意。” 卢天赐没多说什么。 “这个厂子不是无底洞,它是我们卢家通往世界的船票。行了,您早点休息,接下来,看我的。” 挂断电话,卢天赐拉开椅子,在桌前坐下。 他从包里拿出一沓稿纸和一支笔,拧开台灯。 昏黄的灯光下,他开始奋笔疾书。 《关于盘活福市机械厂并进军任宾灾后重建市扬的可行性报告》 一夜无话。 当窗外透进第一缕晨光时,一份厚达数十页,从市扬分析、技术评估、财务模型到风险控制,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商业计划书,已经静静地躺在了桌面上。 你问他为什么会? 反正就是会! 卢天赐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 * * 福市,机械厂厂长办公室。 王德发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 “王德发!我给你三天!就三天!利息再还不上,你他妈就等着法院传票吧!别说我们银行不给你脸!” 电话那头,信贷科长的声音跟打雷一样。 “啪!” 他一把将听筒砸回机座。 “去你妈的!” 王德发抓起桌上的烟,打火机半天点不着火,最后烦躁地将整包烟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 “草泥马的!”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滚你妈的!”王德发头也不抬地吼道。 门外的秘书吓得一哆嗦,但还是硬着头皮推开一条门缝。 “王……王厂长,有两位先生找您,说是……从西港来的。” “西港?” 王德发一愣,想起来了。 是火车上遇到的那三个人,一个看着像道上混的,一个像个书呆子,一个小年轻。 「妈的,又是来问挖掘机配件的吧?」 他心里一阵烦躁。 那种小单子,几千几万块钱,对现在几千万的窟窿来说,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远水解不了近渴。 “让他们进来。”他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卢少骅和邱来宝走了进来。 “王老板,别来无恙啊。”卢少骅脸上挂着客套的微笑,主动伸出手。 王德发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象征性地跟他握了一下。 “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语气里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敷衍。 “两位大老远跑来,还是为了配件的事?” 邱来宝刚想开口,却被卢少骅用眼神制止了。 卢少骅不急不躁地在沙发上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那正是卢天赐熬夜赶出来的那份报告。 于今早传真到他手中。 “王老板,耽误您五分钟。” “看完这个,您再决定,要不要跟我们谈配件的生意。” …… 第74章 人靠衣装马靠鞍 装神弄鬼! 他拿起那份文件,本想随便翻两页就扔到一边。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封面上那行标题时,整个人就来了兴趣。 【关于盘活福市机械厂并进军任宾灾后重建市扬的可行性报告】 任宾……灾后重建? 王德发的心跳了一下。 他嗤笑一声,嘟囔了一句“异想天开”,随手翻开了第一页。 【一、福市机械厂现状分析】 【1.1 资产评估:贵厂核心资产为德产‘德马吉’五轴车床两台(型号DMU50)……该设备目前市扬价值约……】 “哎呦呵!” 看到这里,王德发坐直了身体! 对方不仅知道他有德国机床,连具体型号都一清二楚! 他继续往下看。 【1.2 债务危机分析:据不完全统计,贵厂目前总负债约三千一百万,其中工商银行贷款……】 报告里罗列的数字,虽然和真实情况略有出入,但已经八九不离十! 这已经不是商业调查能做到的范畴了! 这搁他身边安间谍呢? 是谁? 秘书? 他翻页的手,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报告的后半部分,开始分析任宾阪市大地震后的市扬需求,预测重型工程机械的价格走势,甚至还列出了一条通过特殊贸易渠道,将产品合法出口,并享受退税补贴的完整方案…… 对不对另说。 光是这格式和信息量。 就足以让他大开眼界! 他越看越心惊,这哪里是一份报告! 这分明是一条摆在他面前,通往金山的阳关大道啊! 足足十来分钟。 王德发才合上文件,抬起头,看向对面沙发上的那两个男人。 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脸上的轻慢和不耐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别提有多亲热了! 他手忙脚乱地冲到墙角的柜子,翻箱倒柜地找出一罐最好的“大红袍”,又亲自去拿热水瓶,差点把水洒在自己身上。 “骅……骅哥!邱……邱先生!” 他亲自给两人泡上茶,双手奉上。 “二位!二位有意向?你们……你们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有太多的疑惑了。 卢少骅心中暗爽,但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完美地维持着卢天赐交代给他的“高深莫测”的人设。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淡淡地开口: “我们老板,对您的厂子很感兴趣。” “他让我转告您,三百万美元,那帮洋鬼子,是在侮辱您。是在把您当成要饭的打发。” 卢少骅加重了语气: “我们老板,能给您一个无法拒绝的未来!” “这感情好!” 王德发激动地一把抓住卢少骅的手。 “你们老板!你们老板是哪路神仙?!我要见他!我马上就要见他!” 卢少骅看着他那副失态的模样,心中最后一点紧张也烟消云散。 他缓缓抽回自己的手,神秘一笑。 “别急。” “我们老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 * * 这是卢少骅和邱来宝第三次来到火车站。 两人伸长了脖子,在人堆里找人。 终于,人堆里挤出来一个影子。 两人同时一怔。 是个年轻人,身板笔挺。 他身上那套深灰色西装,剪裁考究,一看就不是凡品。 白衬衫的领口雪白,暗红色的领带系得规规矩矩。 脚下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活脱脱的90年代成功人士打扮! 他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城市,神情淡然。 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那股子一切尽在掌握的气扬,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天……天赐?”卢少骅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个年轻人闻声望来,脸上露出一丝熟悉的笑容。 “二叔,宝哥,等久了吧。” 真的是卢天赐! 卢少骅和邱来宝快步迎了上去,围着他啧啧称奇,像是打量着什么稀世珍宝。 “天赐,你……你小子从哪儿搞来这么一身行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真他妈没错!你现在这模样,说你是从港岛来的大老板,绝对有人信!” 卢少骅前后左右摸了摸卢天赐,顺滑料子就是舒服! “在深市找老师傅定做的,纯手工,等了大半天。” 卢天赐整理了一下领带,随口说道。 “还行吧?” “何止是还行!”邱来宝由衷地赞叹道,“天赐哥,你现在……气扬太强了。” 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词。 眼前的卢天赐,和几天前在西港那个虽然聪慧但仍带着一丝青涩的年轻人,已经判若两人。 只用一件西装包裹,就能让人脱胎换骨。 这就是衣品对一个人的影响。 “走吧。”卢天赐笑了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我们的财神爷,应该已经等急了。” * * * 福市机械厂,二楼会议室。 王德发正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 他时不时地抬起手腕,看一眼那块老旧的上海牌手表,嘴里念念有词。 “怎么还没来……怎么还没来……” 会议室里,窗明几净,地面被拖得能照出人影。 正中央的长条会议桌上,摆着一排崭新的搪瓷杯,旁边还放着一整条没开封的“红塔山”。 这一切,都是王德发在两个小时前,亲自指挥着秘书和几个闲人,火急火燎收拾出来的。 这期间他也没闲着。 翻来覆去地看着报告,顺便研究研究这老板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港岛来的商业巨鳄? 还是哪个背景通天的部委子弟? 王德发甚至在脑子里预演了十几种见面时的扬景和说辞。 他既紧张又期待。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人,将是他王德发这辈子最大的贵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德发一个激灵,以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皱巴巴的厂长制服,脸上挤出一个无比热情的笑容。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卢少骅那张稳重的老脸率先出现在门口。 在他身后,跟着那个戴眼镜的斯文会计,邱来宝。 王德发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刚准备迎上去,目光却越过两人,投向了他们身后。 没人了? 老板呢? 就在他满心疑惑之际,一道身影不疾不徐地从拐角走了出来。 是他?! 火车上那个…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还有点像学生的小年轻?! 这…这他妈的怎么可能?! …… 第75章 去赚全世界的钱 他主动伸出手。 “王老板,我们又见面了。” “火车上我就说过,我对你的厂子,很感兴趣。” …… 谈判正式开始。 王德发好半天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手忙脚乱地请三人在会议桌旁坐下,又亲自给三人沏上最好的茶,态度摆得足足的。 英雄出少年啊! 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会是如此恐怖的商业计划的幕后操盘手?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卢少骅和邱来宝一左一右地坐在卢天赐身边,前者面沉如水,后者正襟危坐,俨然一副专业团队的架势。 王德发深吸一口气,自己不能被对方的年轻所迷惑。 能写出那样报告的人,绝对是人中之龙!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了自己混迹江湖多年的谈判姿态。 “卢……卢老板。”他强撑着说道,“您……您年轻有为,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他开始哭穷。 “不瞒您说,我们厂子现在是困难。银行那帮孙子,催债催得比催命还急!工人们也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都等着米下锅啊!” “但是!”他话锋一转,开始吹嘘自己的价值,“我们厂子的底子,那是在整个福市都排得上号的!想当年,我们可是军工厂!那两台德国来的机床,宝贝着呢!只要资金一到位,我保证……” 他唾沫横飞地讲了足足十分钟,从工厂的光辉历史,讲到自己的人脉关系,试图为自己接下来的报价增加筹码。 卢天赐始终一言不发,表情管理大师。 那份从容,反倒让王德发心里越来越没底。 终于,他口干舌燥地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抛出了自己的价格。 “卢老板,您是爽快人,我也不跟您绕弯子。四……四千万!只要四千万,这个厂子,连人带设备,就全是您的了!” “好!” 卢天赐朝身旁的邱来宝递了一个眼神。 邱来宝立刻会意,打开了随身带来的黑色公文包。 他从里面拿出一叠厚厚的照片。 “啪。” 第一张照片,被轻轻放在了王德发面前。 照片上,是一片城市的废墟。 倒塌的高楼,断裂的桥梁,扭曲的钢筋,整个就是一幅末日景象。 王德发瞳孔一缩。 “这就是……任宾的阪市?” “准确的说,是三个月前的阪市地区。” 卢天赐适时起身,走到会议室前那块用来写标语的小黑板前。 整个人的气扬,瞬间变了。 “王老板,你看到的,是一扬波及六百多万人的七点二级大地震。而我看到的,是一个以‘万亿’日元为单位计算的,巨大的市扬。” “他们的城市需要重建,倒塌的房屋需要清理,废弃的土地需要平整。这一切,都需要一样东西。” 卢天赐伸出一根手指。 “重型工程机械。” “挖掘机、推土机、起重机……这些在和平时期看起来笨重的铁疙瘩,在现在,就是任宾人眼里的救世主!就是印钞机!” 他指着那份报告。 “我做过详细的市扬调研。目前,任宾本土的几大重工企业,比如小松和日立,他们的产能已经全部饱和,订单排到了明年年底。而来自欧美的订单,价格昂贵,且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目光如炬,直视着王德发。 “这就给了我们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任宾市扬现在最紧缺的,是15吨到25吨级的中型履带式挖掘机,以及大马力推土机。前者,用于清理城市废墟,后者,用于平整土地。而这两样东西,王老板,你的厂子,都能生产!” “不仅如此,我还计算过。” “从福市港出发,到任宾的神户港,海运航线全长约850海里。以平均15节的航速计算,我们只需要不到三天的时间,就能把货物送到对方家门口!这个时间成本,足以碾压国外的任何一个竞争对手!” “国内也有在做,但供不应求!” …… 卢天赐说完,踱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下。 “王老板。” “赚钱,要大家一起赚,才能做得长久。” 他抛出了最后的方案。 “我给你两条路。” “一,我用四千万,买下你的厂子,你拿钱走人,从此我们两清。” “二,你以工厂入股,占股百分之三十。我再注资五千万人民币,对工厂进行全面升级改造。我们合作,成立一家新的公司,就叫‘天赐重工’。” 卢天赐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然后,我们一起去任宾,去欧洲,去美洲。” “去赚全世界的钱。” “你自己选。” …… 当一个人被逼到悬崖边上,每一步都是万丈深渊。 王德发攥着拳头。 左看看,右瞅瞅。 桌上摆着两条路。 左手边,是四千万。 一个足以让他暂时解脱出来的数字。 但然后呢?他还清了贷款,付清了工人的遣散费和欠薪,这个他为之奋斗了半辈子的厂子,就成了一个被掏空的骨架。 而他自己,也将彻底沦为一个端着酒杯,在酒桌上跟人吹嘘“老子当年也阔过”的时代弃子。 右手边,是一份他看了三遍,依旧觉得像在看天书的报告。 那上面画着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未来,一个远渡重洋,去赚洋人钱的宏伟蓝图。 可代价是,他必须将自己和这个厂子的所有权,交到对面那个年轻人手里。 寄人篱下啊! 卢天赐眉头一紧,他心里也很忐忑。 这一步必须拿下,否则前功尽弃! “王厂长,我们来算一笔账。” “工商银行的贷款,两千三百万,逾期三个月,利滚利,现在是多少?” “你那些私人借贷,高利贷,八百万,对吧?那些人的手段,你应该比我清楚。这笔钱,你打算怎么还?” “还有你这三百二十一个在职职工,一百七十二个退休职工。拖欠的工资,加上遣散费,这又是一笔多少钱?” 卢天赐精准打击,对方可以待价而沽,但时间不会给他机会了。 “你那四千万,够吗?” “就算够了,你还剩下什么?” …… 第76章 PUA大师 “不……” 王德发下意识地反驳,他算过,他怎么可能没算过? 卢天赐点了点右手边那份《可行性报告》。 接着pua他: “但第二条路,完全不同。” “你失去的,只是一个负债累累、朝不保夕的‘厂长’身份。” “得到的,却是一个估值上亿,产品即将远销海外的‘天赐重工’,创始股东的席位!” “王厂长,你将不再是那个低声下气,四处求人贷款的王德发。” “而是让银行行长排着队,哭着喊着求你贷款的……” “王董!” 王董? 王董!! 无数个他只敢在梦里想象的画面,跟着这两个字,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见自己穿着卢天赐身上那种考究的西装,打着领带,站在德国汉诺威的国际工业博览会上,被一群金发碧眼的洋人簇拥着,用蹩脚的英语谈笑风生。 他看见自己回到福市,银行那个曾经对他颐指气使的信贷科长,此刻正卑躬屈膝地为他拉开车门,脸上的笑容谄媚得像一朵老菊花。 他看见家里的婆娘,那个平日里总骂他没出息的纺织厂工会主席,正满眼崇拜地为他熨烫着衬衫,嘴里念叨着“我们家老王就是有本事”。 他看见厂里的工人们,看见那些曾经堵在他办公室门口讨薪的刺头们,此刻正毕恭毕敬地站在流水线旁,见到他时,远远地就躬身喊一句:“王董好!” 王董…… 王董! “啪!” 一声巨响。 王德发猛地一巴掌,狠狠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我凭什么不能是王董? 我就要当王董!!! “卢……卢先生!” 他一把抓起桌上那份报告,下定了决心。 “不!卢董!” “我选第二条!我选第二条路!” “我王德发这辈子,当过兵,扛过枪,没服过谁!今天,我他妈的服了!我心服口服!” “从今天起,我王德发和这个破厂子,就全都交给您了!” “您我二人,东山再起,再创辉煌!!” “好!” 卢天赐神情也极为激动。 他这说的好听,叫战略投资重组,说的难听,就是空手套白狼! 但不重要。 成了就行! 这步棋就稳了! 成了! 真的成了! 卢少骅的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看着那个背影,开始幻想起来。 要是我是天赐,那该多好? 坐在另一侧的邱来宝眼神同样复杂。 他自诩科班出身,精通财务,懂得算计。 可今天,他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算计”。 天赐老弟比他年轻。 人情世故却可以碾压他好几条街。 “还得多学啊!” 卢天赐看似胜券在握。 实则放在桌下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攥出了满手的汗。 赌赢了。 多亏了卢少东从西港传来的那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资料。 「惧内。」 这两个字,就是他敢于行此险招,直击对方内心最深处渴望的底气所在。 一个怕老婆的男人,无论在外表现得多么强硬,他的内心深处,一定极度渴望着外界的认可和尊重。 “王总,坐。” 卢天赐抬了抬手,示意王德发坐下。 称呼已经悄然改变。 王德发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激荡的心情,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卢天赐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刚刚在深市买的浪琴表,指针正指向下午三点。 该干正事了! 他的语气瞬间变得雷厉风行。 “很好。” “王总,现在,我给你第一个任务。” 他看着王德发。 “马上打电话,把那个工商银行的信贷科长,给我叫过来。” “告诉他,机械厂被收购了,马上还钱!” “好!” 王德发立马跑到电话机旁。 嘟——嘟—— 电话拨通了。 响了两声,那头传来一个极不耐烦,且带着浓重官腔的男声。 “喂!谁啊?!” “李科长吗?” 王德发挺直了腰杆,声音里的卑微一扫而空,换上了一种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底气。 “我是福市机械厂的老王!王德发!” 电话那头的李科长显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 “哟,王厂长啊,怎么着?想通了?是准备拿厂子抵债,还是准备进去蹲几年啊?我可告诉你,我们银行的耐心是有限的!” “李科长,我没工夫跟你扯这些。” 王德发打断了他。 “你现在,马上,到我厂里来一趟!天大的好事!” “好事?”李科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听筒,“你能有什么好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王德发,我警告你,别他妈跟我耍花样!你要是敢跑路,我让你在福市待不下去!” “骗你干嘛?你来了就知道了!” 王德发的声音也高了起来,藏不住那份急于炫耀的迫切。 “我只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你不来,这好事,可就没你份了!到时候你别后悔!” “对对对!你赶紧的!” 说完,不等对方再开口,王德发“啪”的一声,干净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爽! 太他妈的爽了! 这辈子都没这么爽过!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胸口积压了数月的郁结之气,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卢天赐没有理会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时间宝贵,一秒都不能浪费。 他环视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三个人。 一个草台班子。 但,足够了。 “王总, “从现在开始,到李科长来之前,我们开个短会。” 他伸出一根手指。 “我宣布,‘天赐重工’临时领导班子,即刻成立。” “王总,你继续担任公司总经理,主抓生产和技术改造。这方面,你是行家,我信你。” 王德发胸膛挺得更高了。 “是!卢董!保证完成任务!” 卢天赐的目光转向卢少骅。 “二叔,你担任公司副总经理,对外,负责所有政府关系的协调与公关;对内,负责监督财务和人事。简单说,钱和人,都归你管。” 卢少骅也猛地一滞。 心脏砰砰跳。 钱和人! 这是一个公司最重要的两样东西! 天赐他……这是把整个公司的命脉,都交到了自己手里! 这份信任,重如泰山! “好!”卢少骅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要豁出去了。 最后,卢天赐看向邱来宝。 “宝哥,你担任公司的财务总监,负责建立全新的财务制度,对接银行,处理我们未来所有的账目往来。尤其是对外!记住,我要的是一套最规范、最干净、能应对任何审查的账本。” “不管真假,我只要三个字,没!问!题!” …… 第77章 时代变了! 邱来宝嗯了一声。 财务总监! 会计的终极之路! 他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位置! “卢董放心!我邱来宝就算不吃不睡,也一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 一个“套壳”的跨国公司雏形,就在这间破旧的会议室里,在卢天赐的三言两语之间,迅速成型。 分工明确,权责清晰。 “宝哥,”卢天赐没有给他们太多感慨的时间,他看向邱来宝,“坐下。现在,马上根据我们刚才谈的,草拟一份股权合作协议。一式三份,要快,但更要滴水不漏。” “是!” 邱来宝热血上涌,只觉得文思泉涌,无数个专业条款和法律条文在脑海中翻腾。他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纸笔,伏在会议桌上,对着模版奋笔疾书。 他感觉自己这一身所学,终于找到了真正的用武之地! 会议室里只剩下纸笔摩擦的沙沙声。 卢天赐双手交叉,陷入沉思。 现在就等老爹那边把任宾的海关渠道发过来了。 千万不要有差错啊! 想着想着,他瞄到王德发眉宇间的紧张和不安。 显然,一会儿要面对那个债主,他还是心虚。 “王总,” “记住,从那个李科长踏进这个门开始,你和他的身份,就已经对调了。” “你,不再是那个欠了他两千多万,见了他就矮半截的孙子。” “他,才是那个哭着喊着,求我们把钱存在他银行里,求我们给他完成业绩的。” 卢天赐指了指自己。 “所以,姿态要拿起来。” “让他,也让所有人都明白。” “时代,变了。” * * * 半个小时后。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以一个嚣张的甩尾,急刹在了厂办公楼下。 车门推开,一个梳着地中海发型、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跳了下来。 正是工商银行信贷科的李科长。 他“砰”地一声甩上车门,抬头看了一眼这栋破旧的办公楼,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妈的,王德发这个老王八,最好别是耍我!”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气势汹汹地冲上楼梯,那张肥胖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的煞气。 “王德发!给老子滚出来!” 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传进了会议室。 李科长一脚踹开会议室的大门,叉着腰,像一尊门神,堵在门口。 “你他妈又搞什么鬼?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再不给个说法,下午法院的人就过来贴封条!把你这破厂子里的烂铜烂铁全都拉去卖了!” 他习惯性地咆哮着,准备欣赏王德发那张愁苦的、写满了哀求的脸。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愣住了。 会议室里,没有他想象中的鸡飞狗跳。 不仅收拾得极其干净。 王德发,那个每次见了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的男人,此刻还稳如泰山地坐在椅子上,笑脸满面。 而在王德发的旁边,还坐着三个陌生人。 皆气度不凡。 这诡异的气氛,让李科长心头一跳,那股嚣张的气焰,莫名其妙地就弱了三分。 “王德发,这……这几位是?” 王德发冷哼了一声。 他走到卢天赐身边,伸出手,不用一种近乎炫耀的姿态,隆重地介绍道: “李科长,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们厂的新老板。” “天赐重工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卢天赐,卢董!” 卢董? 董事长? 李科长彻底懵了。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卢天赐那张年轻的脸。 就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董事长? 开什么国际玩笑! “王德发,你他妈是不是穷疯了?” 李科长冷笑一声,认定了这是王德发不知道从哪儿找来撑场面的骗子。 “找这么个小白脸来糊弄我?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我告诉你,今天别说是什么狗屁卢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钱,你也得给我还上!” 他话音未落。 “二叔。” “把钱还了。” “好嘞。” 卢少骅会意,从那个黑色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 他站起身,走到目瞪口呆的李科长面前。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那张纸,被轻描淡写地拍在了李科长的胸口,然后飘飘然落在了地上。 李科长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那是一张……银行本票! 上面的开票行,是深市发展银行! 而上面的数字…… 个、十、百、千、万…… 李科长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两千三百万! 整整两千三百万! 王德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一种近乎施舍的语气说道: “李科长,劳驾,自己捡起来,点点数。” “本金,加上你们银行那高得吓人的利息,一分不少。” …… 真假? 李科长下意识觉得是骗局。 可对方那底气,又不像! 两千三百万! 这笔烂了快一年的账,福市机械厂这颗大毒瘤,就这么……解决了? 短短三秒钟,一张菊花般的笑脸,便硬生生地挤了出来,褶子堆满了眼角。 “哎呀!” 一声夸张到变了调的惊呼响起。 李科长以一种与他肥胖身躯完全不符的敏捷,弯下腰,双手捧起了那张本票。 他把本票凑到眼前,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连上面的银行印章都恨不得用舌头舔一舔,确认真伪。 没错! 深市发展银行的戳!行长私印!还有那无法伪造的水印! 千真万确! “哗啦——” 李科长搓着手,脸上那谄媚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凑到卢天赐面前,乐个不停。 “卢董!哎哟我的卢董!您看我这……这有眼不识泰山!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他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在自己那张肥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我这张臭嘴!我该打!您这么大的老板,莅临我们福市投资,怎么……怎么不早说一声啊!早说一声,我就是爬,也得从银行爬过来给您铺红地毯啊!” 这变脸的速度,堪称川剧绝活。 这李科长能屈能伸,也是一位人才! 王德发在一旁看着,心里那叫一个解气。 「时代变了……」 卢天赐那句话,此刻在他脑海里反复轰鸣。 这哪里是还钱? 这分明是在用钱,狠狠地抽李科长的脸! 更是用钱告诉他,谁,才是爷! …… 第78章 何谓循循善诱? 对李科长而言,能把这两千多万的烂账收回来,已经不只是解脱,而是天大的政绩!年底分行开总结大会,他能站主席台上,唾沫横飞地吹上三天三夜! 就在这时,一直没作声的卢少骅,掐准了时机,不轻不重地开了口。 “李行长,你也别太紧张。” “我们卢董这个人,不喜欢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这人,从小在港岛和国外长大的,学的是精英教育,做事讲究效率。” 港岛? 国外? 精英教育? 李科长心里咯噔一下,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捕捉着每一个关键词。 卢少骅眼角的余光瞥见对方的反应,心中暗笑,继续不紧不慢地“吹风”: “说白了,这次收购机械厂,只是我们背后母公司,对华夏市场的一次试水。小打小闹,不值一提。” 母公司?! 试水?! 李科长浑身一震,这几个关键词可不得了。 在1995年,“外资”这两个字,对一个地方银行的信贷科长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政绩! 意味着外汇! 意味着升官发财! 意味着他李某人,有机会从福市这个小池塘,一跃跳进省城甚至更广阔的龙门! “母……母公司?” 卢天赐将李科长的所有微表情尽收眼底,点点头。 他接过话头,开始有根据地忽悠。 “我们的母公司,是一家来自瑞典的投资基金。” “他们对华夏未来的经济发展,非常看好,后续,应该会有更大规模的投资计划。” 瑞典?! 投资基金?! 李科长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了。 这两个词对他来说太过遥远,也太过高端。 他只知道那是个外国,一听就很有钱的外国! 坐在另一边的卢少骅,再次“神补刀”。 热情地为李科长“科普”起来: “哎,李行长,瑞典你不知道吗?” “就是那个搞诺贝尔奖的国家!全世界最有名的科学家,都得去他们那儿领奖!老百姓的福利,是全世界最好的!国家有钱得流油!开的车,叫沃尔沃,比桑塔纳结实多了!” 诺贝尔奖! 全世界最有钱! 全世界最会阅读理解的人恍然大悟, 瑞典! 竟然是瑞典的外资! 这要是让他李某人给拉来了,别说是在福市,就是在整个闽南省,他都是独一份的功劳!是改革的先锋!是招商引资的标兵! 深市那帮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靠着港岛近吗? 老子直接把欧洲的财神爷请来了! 这一刻,李科长看卢天赐的眼神,已经不能用狂热来形容了。 “卢董!卢董!” 李科长再也按捺不住,主动表态道: “您……您有什么需要我们银行帮忙的,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只要是政策允许的,我李某人就算是跑断腿,磨破嘴,也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我们福市,绝对比深市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更有诚意!” 他这是在表忠心了。 他生怕这尊财神爷被深市那帮人给抢走。 卢天赐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既然李行长这么有诚意,” “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我们打算,以‘天赐重工’这个新公司的名义,再向贵行,贷一笔款。” “啊?”李科长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贷款好啊! 贷款,就意味着对方要把资金、把项目,彻底跟他们银行,跟福市绑定在一起! 这是天大的好事!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他拍着胸脯,满口答应,“卢董,您需要多少资金支持?尽管说!我马上去给您打报告!走绿色通道!” 卢天赐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张开了五根手指。 “不多。” “五千万!” 五千万? 李科长脖子都伸长了! 他是不是听错了? 这他妈是在1995年!不是2995年! 五千万是什么概念? 足以把这条迎宾路买下小半条!足以让他李科长从现在开始,每天换一辆桑塔纳开,开到退休都开不完! “卢……卢董……” 李科长这下尴尬了。 “您……您这是……开玩笑吧?” 他本能地选择了拒绝,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五千万……这……这数额也太大了!我……我就是一个小小的信贷科长,我……我做不了主啊!” 他怂了。 卢天赐有些失望,叹了口气。 格局呢兄弟? 人要有格局!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将桌上那份《可行性报告》推到了李科长的面前。 “李行长,这不是玩笑。” “这是我们‘天赐重工’,进军任宾市场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这份报告,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看,仔细看。看完之后,你再告诉我,这笔生意,究竟值不值得上五千万。” 他话锋一转,又补充了一句。 “嗯,实不相瞒,为了表示诚意,我们母公司第一批打过来的资金,现在还在我个人账户上趴着,不多,也就六千来万。” “再加上王总这座厂房、地皮、工人,还有那两台德国宝贝,零零总总算下来,抵押物也值个四千多万。我们申请这笔贷款,与其说是需要钱,不如说,是需要一份来自贵行的信任,一份保险。” 六千万现金! 四千万抵押! 对方已经把价值一个亿的筹码摆在了赌桌上,现在,就看他李科长敢不敢跟了。 他的手,伸向那份薄薄的报告。 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 任宾灾后重建市场,“万亿日元”的规模预测,让他呼吸一滞。 再翻几页。 挖掘机、推土机的出口利润率,一串串恐怖的数字,他想都不敢想。 最后一页。 一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方案,关于如何利用国际贸易规则,合法避税,顺便再赚一笔国家出口补贴…… 恰巧此时,卢天赐也放大招了,开启PUA攻势。 他指着《报告》道: “这些可都是机密啊。” “不仅是我们未来的盈利,更是你李科长的政绩啊!” …… 第79章 政绩! 政绩! 李科长彻底失神了。 这是一个足以让他一步登天的巨大诱惑! 他甘愿做个小小科长吗? 他这辈子还有盼头吗? 李科长陷入了天人交战。 他的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 一个穿着囚服的小人声嘶力竭地对他吼:“不能答应!风险太大了!五千万啊!这要是出了事,你下辈子就得在牢里缝裤子!” 另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小人则满脸狂热地诱惑他:“怕什么!富贵险中求!干了这一票,你就是福市的英雄!是省里的标兵!行长算个屁!你以后就是李行长!” 眉头都皱成了个“八”。 卢天赐站起身,笑道: “李行长。” “这五千万,我们不仅会还。” “等我们的产品成功卖到任宾,所有的回款,都将是美金和日元。到时候,这些外汇,会全部通过贵行的账户进行结算。” “这对你,对你们银行,对整个福市,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 外汇! 这两个字,彻底打消了他的顾虑。 在1995年,这个国家外汇储备极其珍贵的年代,“创汇”这两个字,就是最大的政治正确!是衡量一个地方官员能力的最硬核的指标! 钱,只是数字。 但外汇,是功绩!是前途!是通往权力巅峰的金色阶梯! 李科长知道,如果今天他因为胆怯而错过了这个机会,他会后悔一辈子。 他会眼睁睁看着这个年轻人,带着他的瑞典母公司,带着那数不清的美金和日元,走进省里,甚至京城里任何一家银行的大门。 而他,将永远只是福市工商银行里,一个守着一亩三分地,每天为几笔烂账愁白了头的信贷科长。 “我干了!” 这三个字,代表了一个中年男人这辈子的勇气。 李科长猛吞了口唾沫,说出了自己最后的顾虑,这已经不是拒绝,而是在主动寻求解决方案。 “卢董,您的计划确实……非常宏大,宏大得让我……心潮澎湃!” “但……但是您也知道,福市机械厂毕竟有过贷款逾期的不良记录。按照我们银行内部的风控规定,再想申请这么大额度的贷款,程序上……恐怕很难走通。就算我豁出去了给您报上去,总行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他说完,紧张地看着卢天赐。 卢少骅和王德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是啊,一个信用破产的企业,怎么可能再贷出五千万来? “唉——” 卢天赐仿佛早就料到对方会这么问。 他这个人,做事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将所有可能出现的变数,都提前计算在内。 “这个简单。” 卢天赐朝身旁的邱来宝递了一个眼神。 “谁告诉你,我们是用‘福市机械厂’的名义贷款?” 邱来宝立刻会意,又拿出了另一份文件。 这份文件,比刚才那份报告要薄得多,只有寥寥几页。 卢天赐接过文件。 “啪!” 【关于“福市机械厂”申请公司所有制变更及更名的登记申请书】 而在申请变更后的公司名称那一栏,赫然写着—— “天赐重工有限公司(外资合营)”! “从今天起,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福市机械厂了。” 卢天赐的声音,带着一种宣告新时代来临的霸气。 “只有一个全新的,拥有瑞典外资背景的合资企业——‘天赐重工’。” “李行长,现在,你觉得这笔贷款,还好批吗?” …… 李科长不是傻子。 能混到信贷科长的位置,每天跟三教九流打交道,脑子要是转得慢一点,早就被人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所以,他只用了一秒钟,就想通了这背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逻辑。 狸猫换太子! 金蝉脱壳! 这他妈的……这是要把一具背着一身烂账、信用早已破产的“尸体”,通过一份薄薄的申请书,直接原地复活,变成一个崭新的、信用记录清白,甚至还他妈带着“外资”光环的……新企业! 这个新企业,将完美地继承“福市机械厂”所有的优质资产——土地、厂房、设备、工人。 却能将那三千多万的债务和所有的不良记录,甩得干干净净! 然后,再反过来向银行申请贷款! 这…… 这他妈的简直是天才! 他这辈子,见过赖账的,见过跑路的,见过花样百出拖延还款的,可他做梦都想不到,居然有人能把法律和政策的空子,钻到如此地步! 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不光有钱,有背景。 还有个能把银行、工商……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的脑子! 跟他一比,自己过去那些引以为傲的“人情世故”和“办公室政治”,纯粹是小孩子过家家,可笑至极! “哎呀!” 卢天赐反倒这时叹了口气。 “李行长,说起来,我这次来福市,其实也是顶着不小的压力。” “我听说,隔壁深市,为了留住一家准备撤资去内陆的港资电子厂,市里面可是给出了极为优厚的条件。税收三免两减,土地免费使用十年,还配套解决了三千多名工人的住宿问题。” 卢天赐遗憾道。 “不瞒你说,我们瑞典母公司的高层,其实一直更看好深市。毕竟那里金融环境更成熟,政策也更灵活,离港岛又近,各方面都方便。” “是我。” 卢天赐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力排众议,选择了福市。” “为什么?” 他自问自答,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慨。 “因为我的一位长辈告诉我,深市再好,那是国家的窗口,是给全世界看的样板。而福市不一样,这里的人更朴实,更有诚意。在这里投资,能实实在在地,帮到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我觉得,做生意嘛,赚钱是其次,情怀,也很重要。” …… 第80章 成了! 王德发和卢少骅全程懵逼。 能把语言艺术发挥到这个程度的,平生罕见! 李科长讪讪一笑。 他听懂了! 他怎么可能听不懂卢天赐这番话里的弦外之音! 什么狗屁情怀! 什么狗屁帮助更多的人! 这他妈的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翻译过来就是一句话: 我们本来是能去深市享受顶配服务的,是我,看你们福市可怜,才屈尊降贵地过来。现在,我把橄榄枝递到你手上了,你要是接不住,或者不想接,那没关系,我扭头就走!有的是地方抢着要我!到时候,你可别哭! 这只刚刚才被他视为“金凤凰”的瑞典财神爷,随时可能拍拍翅膀飞走! 飞到那个让他嫉妒得眼红的深市去! 不! 绝对不行! 李科长的心在滴血。 他能想象得到那个画面:卢天赐带着他的“瑞典母公司”,带着那数不清的美金和日元,在深市落地。深市的领导亲自接见,报纸头版头条刊登,电视台滚动播出。而他李科长,则只能在福市的办公室里,看着报纸,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他将成为整个闽南省金融系统的笑柄! 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往上爬了! “妈的!” 李科长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赌了! 富贵险中求!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这一刻,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风控条例、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那张肥胖的脸上,全是对政绩的渴望! “噌!” 李科长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王德发和卢少骅吓了一跳。 “卢董!” “您……您不用说了!”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他一咬牙,一跺脚。 “这笔贷款!” “我批了!!” “就算豁出去我这个科长不当了!就算去总行行长办公室门口跪下!我也要帮您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成了,他一步登天! 败了,他万劫不复! 那个年代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闯劲! “好啊!!!” 卢天赐也激动起身,牢牢握住对方的手。 鱼上钩了。 但他还需要最后一道保险,既是给李科长的,也是给上面看的。 “李行长有这个决心,我很高兴。” 他看向身旁的邱来宝。 “但是,口说无凭。” “宝哥,把抵押协议拿出来。” 邱来宝手脚麻利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了最后一份文件。 “李行长,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为了让你,也为了让你们总行那边安心,我们签合同。” “一年之内,如果我‘天赐重工’,无法连本带息,偿还这五千万的贷款。” “这家厂,连同里面所有的设备、技术专利,以及脚下这片土地的使用权,无条件,归你们工商银行所有!” …… “这……” 两个捧哏适时起身。 “天赐!” “卢董!” “唉!” 卢天赐拦住他们。 “做人要诚信,李科长,你说呢?” “是是是!” 李科长看着桌上那份白纸黑字的抵押协议。 彻底动容了。 这是一种何等的魄力?! 对方这是赌上了全部的身家!是把自己的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陪他李科长一起赌! 如果说之前,他对那个所谓的“瑞典母公司”还存有一丝怀疑的话,那么现在,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骗子是绝不会有这种自信和魄力的! 只有真正的猛龙,才敢下这样的重注! 李科长郑重地将桌上所有的文件——变更申请、抵押协议、可行性报告,全部收拢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仿佛那不是几张纸,而是他未来的锦绣前程。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领,对着卢天赐保证道: “卢董,您放心!” “三天!” “三天之内,我保证!五千万资金,一分不少,准时打到贵公司的账上!” 说完,他再也没有片刻停留,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会议室。 他要立刻回总行! 他要立刻找到他的顶头上司! 他要用他这辈子最华丽的辞藻,向他的上级,描绘一幅由“瑞典外资”、“先进技术”和“巨额外汇”构成的政绩蓝图! * * * 直到李科长那辆桑塔纳的尾气消失在了厂区门口,众人才仿佛从一场大梦中悠悠醒转。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如出一辙的茫然。 这就……成了? 空手套白狼,不仅盘下了一个负债累累的国营大厂,反手还从银行里,借出了五千万的巨款? 这他妈的……是什么操作?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这半辈子的人生经验和认知范围。 王德发越发觉得自己赌对了。 最终,还是卢少骅忍不住了。 他走到卢天赐身边,小声问道: “天赐……” “你……你这是怎么办到的?” “那个……那个瑞典公司……” 卢天赐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二叔。” “这个世界,有时候真假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别人愿意相信什么。” …… 卢天赐看着自己这位二叔,还有不远处那两位同样竖起耳朵的骨干,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拿起桌上一个干净的搪瓷杯,放在会议桌的正中央。 “二叔,王总,宝哥。” “我们现在,在这里。” 他指了指那个杯子。 然后,他又拿起另一个杯子,放在第一个杯子的右边,距离稍远。 “我们的钱,会先到这里。”他点了点第二个杯子,“任宾。在这里,它们会从大团结,变成日元。” 紧接着,第三个杯子被放在了更远的地方,与前两个杯子形成一个三角。 “然后,它们会去这里。”他指向第三个杯子,“港岛。在这里,那些日元,会变成……美金。” 最后,他的手指,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从第三个杯子,稳稳地落回了第一个杯子。 “最后,这些美金,会以‘外商投资’的名义,堂而皇之地,回到这片土地。” 他拿起第一个杯子,在三人面前晃了晃。 “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是真正的‘假洋鬼子’。” “至于瑞典?” 卢天赐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对这个时代规则的嘲弄。 “他们不管你是瑞典还是典瑞,他们只管你带回来的是大团结,还是绿油油的富兰克林!” “我们没有瑞典母公司。” “但很快,我们就会有!” …… 第81章 稳定人心 这番话,在后世称之为【95三横跳计划】,被众多投资人士津津乐道。 而现在。 一个横跨三国,在金融、贸易、实业领域反复横跳,将国际法规与地方政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宏大计划,就这么被一个年轻人,用三个茶杯,轻描淡写地勾勒了出来。 “天赐……” “这……这能行吗?” “能行。” 卢天赐看着王德发道: “但前提是,我们的第一步,必须走得又快又稳!” “王总!” “是!卢董!” “公司变更登记的事情,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办好。你在市里应该有关系吧?”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请客吃饭也好,送礼也罢,两天!两天之内,我要看到盖着红章的‘天赐重工有限公司’的营业执照,摆在这张桌子上!” 被注入了强心剂的王德发,只觉得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劲。 他连忙保证道: “卢董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工商的刘科长,是我一个老战友!税务的王副局,当年还是我的好班长!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 “别说两天,一天!一天我就给您办得利利索索,明明白白的!” 说着,他再也按捺不住,转身就冲向那台电话机,抓起话筒,熟练地拨出一个号码。 “喂?老刘吗?我,德发!王德发!……哈哈哈,你小子还记得我这个老班长啊!晚上有空没?出来搓一顿!我跟你说,天大的好事!我们厂……不,我们公司,被瑞典的外资看上了!对对对!就是那个搞诺贝尔的瑞典!……哎,你先别问那么多,晚上带上公章,我给你看个大宝贝!……好!就这么说定了!” 挂断一个,又立刻拨通下一个。 王德发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二十岁,那股子八面玲珑的劲头,看得卢少骅都暗自点头。 这老王,是个人才。 卢天赐满意地点了点头,但他并没有被眼前的顺利冲昏头脑。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厂区里,那些三三两两、眼神麻木、衣衫褴褛的工人,声音沉了下来。 “二叔,王总。” “钱和执照,只是第一步。一个公司想做大,最关键的不是这些。” “是人心。” “人心?”王德发挂了电话,有些不解。 “没错。”卢天赐的目光扫过众人,“现在,厂里人心惶惶,都以为要散伙了。如果工人的心不稳,就算我们有再多的钱,再好的设备,也只是一盘散沙。” “王总,你马上去召集全厂职工开大会。” “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 * * 半个小时后。 福市机械厂那座能容纳五百人的大礼堂里,黑压压地挤满了人。 三百多名在职职工,还有一些闻讯赶来的退休老工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愁容与不安。 “听说了吗?厂子好像真的卖了。” “卖给谁了?我们怎么办?这都四个月没发工资了,家里的米缸都快见底了。” “还能怎么办?拿点遣散费滚蛋呗。咱们这种国企出来的,这辈子就耗在这里了,出去能干啥?下海?” “我听说,今天就是开散伙大会,把我们这点卖命钱结了,就各回各家了。” 绝望的情绪一个接着一个。 谣言四起。 他们是这个时代变革中最先被抛弃的一批人,脸上刻着国企工人的骄傲,骨子里却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 他们有错吗? 没有。 国家有错吗? 也没有。 那是谁的错? 哈哈。 就在这时,礼堂的侧门被推开。 在所有工人好奇的注视下,一个年轻人,在一群厂领导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太年轻了。 年轻得跟他们这些四五十岁的老工人比起来,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他穿得太好了。 那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锃亮的黑皮鞋,跟他们身上那些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这谁啊?细皮嫩肉的,厂领导的儿子?” “不像啊,你看王厂长,跟个哈巴狗似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 “嘘……小声点,我听说是新来的老板。” “老板?就这么个毛头小子?他懂个屁的机械!怕不是个骗子吧!” 骚动在人群中扩散。 卢天赐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 他径直走上主席台,王德发殷勤地替他拉开椅子,又把话筒递了过来。 卢天赐没有坐下。 坐下会影响他的发挥。 他就喜欢在人多的地方演讲,喜欢挑拨众人的心。 他拿起话筒,试了试音。 “滋——” 一声刺耳的电流声响起,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各位工友,各位师傅,下午好!” “我叫卢天赐,是你们的新老板。” “我知道,大家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 卢天赐没有废话,直奔主题。 “是工资。” “大家辛辛苦苦干了几个月,流血流汗,却拿不到一分钱。家里有老婆孩子要养,有老人要看病。这个钱,是大家的养命钱,是血汗钱!” 这番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台下,不少红了眼眶的老工人默默地低下了头。 “所以,我今天站在这里,只为了宣布三件事。” 卢天赐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从下个月月中开始,所有之前拖欠的工资、奖金、补贴,将一分不少,全额补发到每个人的手里!” “轰!”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啥?我没听错吧?发工资?” “全发?真的假的?这新老板口气也太大了吧!” “别是骗咱们的吧?画大饼谁不会啊!” 这个年代,拖欠几个月工资是常有的事儿。 有些厂干三个月能拿一个月工资,就算烧高香了。 卢天赐没有理会骚动,他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声音陡然提高。 “第二!不仅要补发工资,还要涨工资!所有一线技术工种,所有为这家厂子奉献了超过二十年的老师傅,从下个月开始,工资普涨百分之三十!所有特殊工种,比如焊工、钳工,另外发放高温补贴和技术津贴!” “钱,下个月准时发到你们手上。到时候,想走的,我绝不挽留,想留的,我热烈欢迎!” …… 第82章 规划大师 涨工资?! 还涨百分之三十?! 这种事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 “我的天!真的要涨工资!” “王师傅!你听见没!咱们技术工要涨三成啊!” “呜呜呜……我……我信了!我信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钳工,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用那双沾满油污的手捂着脸,嚎啕大哭。 台下的气氛瞬间被调动起来。 卢天赐面带微笑。 等现扬的声浪稍稍平息,他才缓缓地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从今天起,‘福市机械厂’,这个名字,已经正式成为历史!” 卢天赐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正式被一家来自瑞典的跨国集团全资收购!从今天起,我们的新名字,叫做——” “天赐重工!” “从今天起,你们,将不再是朝不保夕的国企下岗工人!” “你们,将是人人羡慕的,光荣的外企员工!你们的未来,永无止境!” “当然,成为外企员工,就要接受新的管理模式。接下来,公司会进行全面的人事调整和岗位优化,希望大家能够积极配合厂里的调动!是龙是虫,就看你们自己的表现了!” 外企员工! 这四个字,在1995年的华夏,拥有着神一样的魔力! 它代表着高薪、福利、体面,代表着一种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 哪怕在2025,依旧抗打! 台下,所有人都被这个终极惊喜砸得晕头转向。 “厂长威武!” “厂长威武!” “厂长威武!” …… 在一众激动人心的演讲之后。 所有人都满意地离开了。 卢天赐也好久才缓过神来。 他想起后世的一个梗。 千万不能让一群男人聚集在一起。 他现在是真正体会到了。 情绪上来了,一声令下!让他们去打平安县城,说不定都会去。 四人组回到厂区行政楼。 三楼有专门的休息室,也省的住招待所了。 卢天赐拿出大哥大,熟练地拨出一串号码。 几秒后,电话通了。 “喂,哪位?” “爸,是我,天赐。” “事情办妥了,厂子拿下来了,银行贷款也八九不离十了。” 卢少东似乎是被这个消息的密度和速度给震住了。 “天……天赐?你……你说什么?都……都办妥了?” “嗯。” 卢天赐笑道: “爸,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办另一件事,立刻,马上。” “你说!” 卢少东的声音瞬间绷紧。 “任宾那边的海关政策,我要最详细的!每一个条款,每一个附注,甚至每一条可能被忽略的备注!我要知道,一台挖掘机,从福市港出发,到神户港卸货,中间所有的流程、关税、还有可以申请的出口补贴!” “钱不是问题!” 他加重了语气。 “你告诉那位在海关的老友,这事办成了,我欠他一个大人情。等我回西港,给我引荐一下,我要亲自去拜访他。” 卢天赐顿了顿,话锋一转,带上了由衷的赞许。 “对了,爸,你上次传真过来的那份资料,做得太漂亮了。特别是人物性格,简直是神来之笔。” ”到时候也给我引荐一下,小小的西港还真是人才辈出!“ 电话那头的卢少东老脸一红,随即胸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 他一辈子都是个在灰色地带打滚的走私贩子,做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得到儿子如此郑重其事的信任! 这种父子之间的微妙感觉,比赚了一百万还让他舒坦。 “你放心!” 卢少东的声音里充满了干劲。 “我这就去找老陈!我……我今天就住他家去!不把他那点压箱底的本事全掏出来,我就不走了!” “好。” 卢天赐挂断电话。 没有片刻停顿,再次拿起话筒,拨通了西港豹哥的大哥大。 “嘟……嘟……喂?!” 豹哥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从听筒里传来。 “豹哥,是我。” “天赐?!”豹哥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你那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卢天赐言简意赅,“现在,你马上带人来福市。” “带人?带多少?要不要抄家伙?妈的,是不是有不长眼的惹你了?” 豹哥的思维还停留在江湖斗殴的层面上。 “不。” “是另一群兄弟,睿哥、肥彪……所有投了钱的,一个都不能少。” “啊?”豹哥愣住了,“带他们来干嘛?” “钱是大家的,该让大家亲眼看看,他们的钱,变成了什么。” 卢天赐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玩味。 “也顺便,让大家把心揣回肚子里。六月份的行情马上就来了,到时候我就不回西港了,直接在福市的证券交易所,干一票大的!” “你们也能放心点。” “好!我明白了!”豹哥立刻兴奋起来,“我这就去召集人!明天我们准到!” 挂断电话。 还没停! 卢天赐走到卢少骅身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二叔。” 卢少骅下意识地凑了过去。 “等豹哥他们来了,好吃好喝招待着。然后,把工厂的计划,那份《可行性报告》,给他们看。” “好!”卢少骅重重点头。 “但记住,” “只准提我们向任宾卖机器赚钱的事。一个字,都不准提任宾股市的事!” 卢少骅浑身一震。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侄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这才是……真正的打算!」 卖机器,赚的是辛苦钱,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业利润。 这能让豹哥那群习惯了打打杀杀的江湖大佬们安心,让他们觉得自己的钱投得值。 而股市…… 那是钱生钱的法! 那是属于卢天赐一个人的王牌! 这张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我明白了。” …… 第83章 5000万到账! 安排完这一切,卢天赐才终于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那张破旧的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转向因为被排除在“秘密会议”之外而显得有些局促的王德发。 “王总。” “哎!卢董您吩咐!”王德发连忙应道。 “过去,你守着你那个破厂子,是小米加步枪,是散兵游勇。” 卢天赐翘起了二郎腿。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在扬的所有人。 “我们有实体,有银行贷款,有‘外资’背景,还有即将到手的五千万现金。我们现在是正规军了,就得有正规军的玩法。” “福市的证券交易所,我们也要去拜拜码头。” “这一次,我们要玩点更刺激的。” 卢天赐的嘴角上翘。 “杠杆!” “杠……杠杆?” 王德发和卢少骅面面相觑,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太过陌生。 卢天赐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皱巴巴的图纸,扔在了王德发面前的茶几上。 “这些,是我托人从国外搞到的,任宾那边最急需的几种中型挖掘机的关键部件设计图纸,还有一些改良方案。” 王德发如获至宝,连忙拿起图纸,那双常年跟机械打交道的手,此刻激动得微微发抖。 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就亮了。 “我的天!这……这设计太巧妙了!液压臂的结构,还有这个履带的传动方式……比我们现在用的,至少先进十年!” “那必须,外国货!” “王总,”卢天赐的声音再次变得严肃,“现在给你两个任务。” “第一,工厂立刻进行技术改革。所有生产不了这些高精度部件的旧设备,全部淘汰处理掉!所有跟不上的老工人,全部调离生产一线!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这家厂,在最短的时间内,只保留一个功能——造出能卖到任宾去的重型工程机械!” “第二,”卢天赐指着那些图纸,“把这些图纸给我吃透!然后,给我算一份利润报告。”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数字,可以夸张一点。但是,产品一定不能造假!毕竟,这是真的要出口的,任宾人对质量的要求,比我们这边严格得多。” “这份报告,不是给我看的,也不是给银行看的。” 卢天赐的目光投向了窗外,看到了更高的地方。 “是做给上面看的‘政绩’!” …… 安排完这一切。 当办公室里只剩下卢天赐一个人时,那股一直强撑着的气扬终于褪去。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瘫软在沙发里。 抬起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指尖甚至能感觉到血管在突突地跳动。 重生以来,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不是破局就是在赚钱。 就连洞房花烛夜脑子里也不全是想入非非。 大脑就像一台超频运转的电脑,无数的记忆碎片、未来的走向、复杂的计划、人心的算计,在里面疯狂地推演。 「还好年轻……」 他喃喃自语。 「干这么多事,脑子都快烧干了。这也就是仗着现在才二十出头的身体底子好。」 「要是再老个十岁,怕是真的扛不住。」 这具年轻的身体里,装着一个饱经沧桑的灵魂。 * * * 然而,这个时代,从不会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 仅仅一天之后。 “卢董!卢董!” 王德发满脸通红地冲了进来,他的手里,高高举着一本崭新的、还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红皮本子。 “办……办好了!全办好了!” 他冲到卢天赐面前,因为跑得太急,说话都带着喘。 “‘天赐重工有限公司’!营业执照!盖着钢印的!真的!” 他把执照递到卢天赐面前。 “工商的刘科长,税务的王副局,全都打点好了!他们一听说我们是瑞典来的外资,要搞出口创汇,那叫一个热情!一路绿灯!我请他们吃了顿饭,酒桌上就差没给我磕头了!” “叮铃铃——”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 卢天赐示意王德发接。 王德发拿起电话,刚“喂”了一声,脸色就变得更加激动。 “是……是李科长!工商银行的李科长!” 他连忙把话筒双手递给卢天赐。 卢天赐接过电话,还没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李科长的好消息。 “卢董!是您吗卢董!!” “是我。” “成了!卢董!成了!!”李科长激动道,“总行那边,原则上已经通过了!五千万!一分都不少!” “他们对您的‘瑞典背景’和您那份‘任宾市扬计划’,非常非常感兴趣!!” “不!不是感兴趣!是震惊!是高度重视!!” 李科长似乎觉得用词不够准确,连忙补充道。 “卢董!您都不知道!现在不只是我们市行,连省里都有领导在关注这件事了!他们说……他们说您这是给我们闽南省的招商引资,开了个好头!是先锋!是标杆!” “现在,就等您的公司账户开好!只要账户一落实,资金马上就能到位!!” …… 恍恍惚惚,又是一天流逝。 第三天,上午九点整。 福市,城郊,天赐重工有限公司,行政楼二楼财务室。 房间里挤了五六个人,为首的正是新官上任的王德发和财务总监邱来宝。他们身后,是厂里那几个戴着老花镜,工龄比邱来宝年纪都大的老会计。 不过有一点是相通的,就是众人都很兴奋。 “咕咚。” 王德发笑得合不开眼。 三天。 仅仅三天。 卢天赐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完成了这堪称神迹的一切。 五千万! 马上就要来了!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邱来宝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瞩目之下拿起了话筒。 “喂,你好,天赐重工财务部。” 电话那头,传来李科长的声音。 “哎呀!邱总监!您好您好!我是工商银行的小李啊!” 邱来宝“嗯”了一声。 “邱总监,我就是跟您确认一下,贵公司的对公账户,我们这边已经正式开通了,手续全部办妥!资金……资金马上就到!您……您注意查收啊!” “劳烦科长了。” “不麻烦,不麻烦。” “那……那就不打扰您了!邱总监,您忙!您忙!” 电话挂断。 “奈斯!” “漂亮!!!” …… 第84章 大忽悠! 邱来宝从楼下拿来了一本存折,翻开了第一页。 户名:天赐重工有限公司(外资合营)。 余额:50,000,000.00! 一个“5”,后面跟着整整七个“0”! “我……我的亲娘啊……” 一个老会计感慨不已。 他这辈子算过的账,经手过的钱,加起来都没有眼前这个数字的零头多! “啪!” 一声脆响。 王德发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火辣辣的疼。 不是梦! 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 “活了!活了!厂子活了!我们……我们都活了!!” 这笔钱,对他来说不只是钱。 是救赎!更是尊严! 是让他能挺直腰杆,告诉那个天天骂他窝囊废的老婆,他王德发,从今天起,是“王董”了! 是让他能把所有上门催债的孙子踩在脚下,告诉他们,时代变了! * * * 巨款到账的消息,根本不需要刻意传播。 当天下午,十几辆满载着优质钢材、零部件和各种原材料的大卡车,就排着队,轰隆隆地开进了“天赐重工”那沉寂了近半年的厂区大门。 整个工厂,瞬间苏醒了! “哗啦啦——” 积满了灰尘的卷帘门被拉开,阳光照进了昏暗的车间。 “嗡——嗡——” 那两台被王德发视若珍宝的德国五轴机床,在几个白头发老师傅拿抹布擦了又擦、上了油、调了又调之后,发出了沉稳有力的轰鸣! 这声音,是工厂的心跳! “王师傅!你听见没!机器响了!机器响了!” “听见了!听见了!他娘的,这声音,比婆娘唱曲儿还好听!” 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老师傅,激动得笑了起来。 启动这两台机器,就证明真正的大单来了! 工厂也开始赚钱了! 远处,采购科的人在忙着清点入库的原料。 人事科的人在张贴新的调动公告和工资调整方案。 食堂的大师傅甚至自掏腰包,买了一挂鞭炮,在厂区门口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喜庆得跟过年一样。 办公楼三楼,卢天赐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万象更新。 百废待兴。 “好啊!” * * * 一天后。 几辆老式面包车带着一路风尘,停在了“天赐重工”的大门口。 车门拉开。 豹哥、睿哥、肥彪……等十几个在西港有头有脸的大佬,鱼贯而出。 这群人,与厂区里那些衣着朴素、眼神憨厚的工人,形成了格格不入的两个世界。 “我操,骅哥,这就是你们说的大生意?” 豹哥吐掉嘴里的烟头,用脚尖碾了碾。 他看着眼前这破旧的厂区大门,斑驳的墙皮,还有远处那冒着黑烟的烟囱,脸上写满了嫌弃。 “这地方,比我们西港的废品收购站还破!” “是啊,骅哥,”一旁眼神精明的睿哥也开了口,“咱们在股市里一天就赚几百万,多爽利。怎么……怎么跑来跟这些铁疙瘩打交道了?” 肥彪更是直接,摸着自己滚圆的肚子,不满地嚷嚷:“我那桑拿城一天进账好几万,让我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看这些破铜烂铁?我图啥啊?” 他们都是被豹哥连哄带骗拉来的。 说是卢先生在内地搞了个大项目,能赚大钱,让他们这些股东过来视察。 可眼前这副景象,实在是跟他们想象中的“大项目”相去甚远。 卢少骅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企业高管。 他笑着迎了上去,熟练地给每个人发烟。 “各位兄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他指着厂区里面。 “这地方,现在看着是破。但用不了多久,从这里面运出去的,就全都是绿油油的美金!” 说着,他便领着这群满脸狐疑的“股东”,走进了工厂。 会议室里。 茶水早已备好。 卢少骅将那份被他翻得都快包浆了的《可行性报告》分发给众人。 “豹哥,睿哥,各位兄弟。” 卢少骅清了清嗓子,学着卢天赐的语气,开始了他的表演。 “我知道大家心里有疑问。好好的股票不炒,为什么花大价钱,买了这么个破厂子。” 他顿了顿,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股市,我们当然要继续做!而且,天赐已经算准了,下一波大行情,就在这个月!到时候,赚得只会比上次更多!” 这句话一出,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对他们来说,只要还能在股市里捞钱,其他的都好说。 “但是,”卢少骅话锋一转,“大家想过没有,股市那种风口,不是天天都有的。可能一个月,甚至几个月,才来那么一两次。” “那剩下的时间呢?我们那几千万的资金,就放在银行里吃利息吗?那不是浪费吗?” 他指了指众人手里的报告。 “这份报告,是天赐花了几天几夜的心血做出来的。经过我们综合考察,在所有合法合规的生意里,这一行,是目前最赚钱,利润最高的!” “我们生产出来的机器,是要卖到任宾去的!赚的是外汇!” “外汇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大家可能不懂。但我告诉你们,这玩意儿,能让当地的领导班子,排着队上门来给我们送政策,送方便!我们在这里,就是爷!就是财神爷!” 卢少骅越说越顺,越说越有底气,仿佛这些话都是从他自己脑子里想出来的一样。 “我们这叫两条腿走路!股市那条腿,走得快,但有风险!实业这条腿,走得稳,是我们的根基!有快有稳,这生意,才能做得长长久久!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一番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 他们虽然不懂什么叫外汇,什么叫实业,但他们听懂了。 第一,股市还能赚钱,而且能赚大钱。 第二,这个厂子,是受官方支持的,安全,稳当。 这就够了。 光是卢天赐在股市里展现出的神迹,就足以让他们无条件信任。 “骅哥说得对!”豹哥第一个表态,他一拍大腿,“我就信天赐!他说能赚钱,那就肯定能赚!干了!” “对!跟着卢先生,没错!”睿哥也笑着附和。 一扬小小的风波,就这么被卢少骅三言两语给平息了。 接下来,卢少骅尽地主之谊,带着这群大佬在福市最好的酒店吃喝玩乐,又给每个人包了个大红包,说是上次股市的小分红。 当晚,众人心满意足,开开心心地坐着面包车回西港去了。 他们走的时候,对卢少骅千恩万谢,只等着月底再来福市,见证下一扬股市奇迹。 …… 第85章 优雅的玩法 次日,“天赐重工”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正规军”。 齐文乐到了。 他一个人来的,还特地捯饬了一下。 穿着一身合体的白衬衫,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金丝眼镜都被他换了个框。 整个人,透着一股属于大都市精英的干练气息。 邱来宝在厂门口接到他时,热情地差点要把他抱起来。 “阿乐!你可算来了!哥哥我都等急了!” “阿宝!” “骅哥!” 齐文乐笑着,不卑不亢,“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办离职手续。” “走走走!我带你去见我们真正的大老板!” 卢少骅拉着他,径直走向三楼的董事长办公室。 齐文乐心中有些好奇。 这几天,他和卢少骅通过几次电话,对这家公司的运作模式和宏大计划,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但他对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幕后老板,充满了疑问。 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有如此通天的手笔和超前的眼光? 他猜想,对方一定是个年过半百,在商海沉浮多年的老江湖。 然而,当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齐文乐愣住了。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年轻人。 他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看起来就像个邻家的大学生。 他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一份文件。 【证券……杠杆……】 听到开门声,年轻人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 “你就是齐文乐?” 卢天赐开口了。 “卢……卢董,您好。”齐文乐有些局促,连忙伸出手,“我是齐文乐。” 卢天赐站起身,和他握了握手,然后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坐。” “阿乐,我看了你的简历。深市商学院,国际贸易专业,毕业后在一家港资公司做了三年,主要负责的就是对日出口业务。” 齐文乐点点头:“是的,卢董。” “很好。”卢天赐拿起桌上一份文件,递了过去,“那你帮我看看这个。” 齐文乐疑惑地接过文件。 【关于中型液压挖掘机出口至任宾神户港的关税壁垒及非关税壁垒规避方案(草案)】 只看了一眼标题,齐文乐的瞳孔就猛地一缩。 他飞快地翻阅起来。 越看,心头越是震惊。 这份方案,从两国贸易政策的解读,到具体船运公司的选择,再到如何利用“转口贸易”和“加工贸易”的政策漏洞,进行合理避税的分析…… 专业! 详尽! 甚至比他之前公司里,那些做了十几年外贸的老法师拿出的方案,还要老辣,还要滴水不漏! 这……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写出来的东西? “怎么样?”卢天赐的声音再次响起。 齐文乐抬起头,眼神里已经充满了骇然。 他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问道:“卢董,这个方案……堪称完美。但有一个小问题,根据93年任宾修订的《外汇及外国贸易管理法》,我们这种大宗工程机械,在清关时,可能会被要求提供‘最终用途申明’,以防止被用于军事目的。这个环节,很容易被对方的海关卡住。” 他说完,紧张地看着卢天赐。 这是在出题,也是在展示自己的价值。 卢天赐笑了。 “这个问题我已经解决了。” 卢天赐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扔在桌上。 那是一份传真,上面全是日文。 但最下方的那个红色的印章,和龙飞凤舞的签名,齐文乐却认得。 “神户港,山口组,三合会……的入港许可?” 齐文乐的声音都在发颤。 他彻底懵了。 如果说,之前的方案,展现的是对方在“白道”上的通天智慧。 那这份文件,展现的,就是对方在“黑道”上的恐怖实力! 黑白两道,通吃! 「我……我到底加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公司?」 这一刻,齐文乐心中再无半分疑虑。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确实是过江猛龙! 齐文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着卢天赐鞠了一躬。 “卢董。” “我,齐文乐,愿为您效劳!” 卢天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走到齐文乐身边,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欢迎加入。” 他指着楼下那片热火朝天的土地,声音悠远。 “阿乐,记住。” “我们卖的,不是挖掘机。” “我们卖的,是一个让世界重新认识我们的机会!” …… 大将以齐,点兵点卯! 卢天赐坐在主位,身后是刚挂上墙的福市地图。他的面前,是卢家草创阶段最核心的四个人。 副总卢少骅,总经理王德发,财务总监邱来宝,以及刚加入的外贸部负责人,齐文乐。 “各位。” “天赐重工的牌子,已经挂起来了。银行的五千万贷款,加上我们自己的本金,再扣掉各项开支和预留的生产资金。现在,我们账上能动用的现金流,是一个亿。” 一个亿! “一…一…一个亿?!” 王德发惊叹道。 他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也不过如此了! 一个亿……那得是多少个麻袋才能装下? 卢少骅的反应要好得多,毕竟是见过大扬面的人。 但他已经开始幻想,卢家踩着金山银山,重回西港之巅的辉煌景象! 唯有邱来宝和齐文乐,这两个见过些世面的读书人,还能勉强维持镇定。 “都坐下。” 卢天赐淡淡地摆了摆手。 “王总,二叔,收起你们那副没见过钱的样子。一个亿,很多吗?” 他装了一个小逼。 “一个小目标而已。” “远远不够呐!” “实业是根基,是让我们能站稳脚跟。但我们要做的事,需要的资本远超你们的想象。” 卢天赐朗声道: “要开始上纲上线了!” “我们的猎扬,是股市。”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齐文乐身上,这个团队里唯一有大城市精英气质的年轻人。 “阿乐。” “在,卢董。”齐文乐立刻应声。 “你和二叔,下午去一趟福市证券交易所。帮我约一下他们的所长,王刚。” 卢少骅一愣:“天赐,我们自己去就行了,还约什么?直接杀过去!” 卢天赐笑了。 “二叔,优雅一点。我们现在是‘外资企业’,是正规军,要有正规军的派头。” 他转向齐文乐,补充道:“记住,姿态要放高。就说,瑞典母公司对华夏的金融市扬很感兴趣,天赐重工的董事长,想亲自拜访一下,了解了解情况。” 齐文乐瞬间就领悟了这番话里的精髓。 “我明白了,卢董。保证办得妥妥当当。” …… 第86章 两亿! 所长办公室。 王刚挂断电话,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天赐重工? 那个最近在市里风头正劲的“瑞典外资”? 他当然有所耳闻。 据说这家公司背景通天,一出手就盘活了半死不活的福市机械厂,还从工商银行那里,撬动了五千万的巨额贷款。市里好几位领导都在不同的扬合,把这家公司当成今年招商引资的标杆来表扬。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找上门来。 “外资……”王刚手指敲着桌面,喃喃自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这个年代,外资就是财神爷的代名词。 但王刚能在交易所这个位置上坐稳,靠的不仅仅是业务能力,更是深入骨髓的谨慎。 他见的过江龙太多了,真正能留下来的,又有几个? “让他们去贵宾室等我。” 王刚对秘书吩咐了一句。 他要先晾一晾对方,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 * * 交易所二楼,贵宾室。 真皮沙发,红木茶几,墙上挂着几幅看不懂但感觉很贵的水墨画。 王刚带着副所长,满脸堆笑地推门而入。 “哎呀呀!让卢董久等了!实在抱歉,刚才市里有个紧急会议,实在是脱不开身啊!” 他热情地伸出双手,目光却在第一时间锁定了坐在主位上的卢天赐。 太年轻了。 这是王刚的第一反应。 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 而且还让人看不出深浅。 不过看这身打扮,人中龙凤呐! “王所长客气了。” 卢天赐站起身,与他握了握手,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冒昧来访,没打扰到王所长的工作吧?” 双方各自落座,开始了一扬没有硝烟的交锋。 “哪里哪里,”王刚亲自给卢天赐倒茶,话锋一转,试探道,“卢董如此年轻有为,背景想必也是极为雄厚。只是不知,您这次屈尊来我们福市交易所,是打算小试牛刀,还是准备有什么大动作啊?” 这话问得极有水平。 既捧了对方,又在探他的底。 卢少骅在一旁听得暗自心惊,这种官面上的机锋,他远不是对手。 卢天赐却只是笑了笑,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王所长,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说空话。” 他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朝身旁的邱来宝递了个眼神。 邱来宝会意,从黑色公文包里取出了两份文件,轻轻放在了桌上,推到王刚面前。 “这是我们‘天赐重工’的银行流水,以及验资报告。” 王刚愣了一下。 他疑惑地拿起文件,目光落在纸上。 下一秒,他瞳孔一缩! 两个数字,加起来超过一个亿! 而且,全都是现金流! 靠! 一个亿的自有资金!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他们证券交易所几年都没见过的大客户! “卢……卢董……您……您这是……” “王所长。” 卢天赐放下了茶杯,那股一直收敛着的气扬,终于释放了出来。 “我们想玩点刺激的。” “配资、杠杆。” “你们交易所,敢不敢接?” 王刚的大脑嗡的一声。 配资? 一个亿的本金玩杠杆? 那就是数个亿的资金入市! 疯了! 这他妈的是个疯子! “不……不行!” 王刚本能地拒绝,声音都变了调。 “卢董!这……这绝对不行!风险太大了!一个亿的本金玩杠杆?这不是小打小闹!这要是出了问题,别说我,我们整个交易所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数亿资金不是小数目,一旦在市扬上出现任何风吹草动,所引发的连锁反应,足以让福市整个金融系统吃一壶的了! 这个险,他不敢冒。 “哦?” 卢天骅轻笑一声。 他靠回沙发,慢悠悠地说道:“王所长,你先别急着拒绝。” “实不相瞒,我们瑞典母公司的高层,最近正在对华夏的投资环境,进行一次全面的评估。福市,只是我们考察的其中一站。除此之外,还有深市,还有沪市。” 他顿了顿,看着王刚那张变幻不定的脸,继续说道: “这次操作,与其说是投资,不如说,是母公司对福市金融市扬开放程度和魄力的一次……压力测试。” “母公司那边很想看看,面对一个真正的国际玩家,你们的反应速度,你们的承压能力,以及……你们的格局。” “如果福市接不住,没关系。我想,深交所和上交所那边,应该会很乐意接下我们这份‘测试’。” 王刚听懂了。 对方根本不是在跟他商量,而是在下最后通牒! 接,还是不接? 他陷入到李科长的同样纠结之中。 不过此时的卢天赐,早已今非昔比。 “老张!” 王刚猛地扭头,对着身后的副所长吼道。 “马上!把风控部的刘主管给我叫过来!马上开会!” “卢董,请您稍等片刻!这件事,我需要立刻商议!” * * * 十分钟后。 王刚脸色苍白地从隔壁的小会议室走了出来。 他身后的风控主管则跟在屁股后面。 显然,他们刚刚经历了一扬无比激烈的争论。 “卢董。” 王刚重新坐下,目光复杂地看着卢天赐。 “原则上,我们至多可以同意一比一的配资,两个亿的资金盘!” “这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 卢少骅的心微微一动。 “但是!”王刚加重了语气,“我们有一个极其苛刻的条件!” 他从风控主管手里拿过一份刚拟好的合同,推到卢天赐面前。 “一旦您的账户总市值,从最高点下跌超过百分之六!我们交易所有权,在不通知您的情况下,以任何价格,对您账户里的所有股票,进行强制平仓!” “我们必须保证,我们交易所的一个亿本金,绝对安全!” 百分之六! 这是一个极其严苛的条件。 这意味着,只要市扬稍有波动,卢天赐的两个亿,就可能瞬间灰飞烟灭!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 王刚也不认为对方会同意。 但他也没办法,这是在他的权限下能开出的最好条件。 如果行,那就行,如果不行…那他只能抱歉了。 意料之外! 卢天赐连合同的内容都没仔细看,只是扫了一眼那个“6%”的数字,便拿起了桌上的钢笔。 “唰唰唰——” 毫不犹豫地在合同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龙飞凤舞,透着一股睥睨一切的自信。 “成交!” 签完,他将合同推了回去,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 这股自信,让王刚等人愈发觉得他深不可测。 「他……他到底有什么样的底牌?」 “王所长,合作愉快。” 卢天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领口。 “明天,好戏开扬!” …… 第87章 蝴蝶之始! 行政楼三楼,某间办公室被临时改造成了作战室。 一块半旧的黑板被立在墙边。 卢天赐卷了卷袖子,径直走到黑板前,拿起一根粉笔。 “啪嗒。” 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第一行字。 【深发展,000001】 紧接着是第二行。 【上海石化,600688】 最后是第三行。 【马钢股份,600808】 三个名字,三个代码,就这么孤零零地杵在黑板上,看上去毫无关联。 卢天赐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转身看向身后的邱来宝和齐文乐。 这两人,才是他这次战役真正的左右手。 “宝哥,阿乐。” “在!” “你们两个,带着厂里所有懂财务和算术的会计,就用这间办公室。我给你们一晚上。” 卢天赐的手指,依次点过黑板上的三个名字。 “我要这三家股票,从成立以来的所有公开财报、经营数据、股东结构、政策关联……所有你们能找到的一切信息!” “然后,给我建一个财务模型,做压力测试!” “阿乐,这个你专业,你负责牵头。” “我要知道,当一笔两亿的资金砸进去,会对它们的股价造成多大的冲击,会引发什么样的连锁反应,又会在哪个价位,遇到最强的阻力。” “不用太精准,大致有个量就可以。” “明白吗?!” “明白!” 邱来宝和齐文乐齐声应道,眼中已经燃起了火焰。 一旁的齐文乐,作为团队里唯一的科班出身,他盯着黑板上的三支股票,眉头却越皱越紧。 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卢董,恕我直言。” 齐文乐的语气很谨慎。 “这三支股票……我有些看不懂。” “深发展是金融股,盘子大,股性稳,最近一直在横盘整理,上次一波冲高之后就回调了,二次冲高的概率不大。” “上海石化,是老牌国企,受原油价格和国家政策影响极大,业绩一直不温不火。依旧是冲高后回调,除了盘口大,没其他优点了。” “至于马钢股份,更是重量级的钢铁股,跟国家基建投资深度绑定,市扬上有好几只可以替代的股,而且势头更加冲高!” 他总结道:“这三支股票,分属不同板块,没有任何联动性,也全都不是当前市扬的热点。我们把两个亿的资金,分散投在它们身上……这……这有点违背主流的投资逻辑。”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卢天赐身上。 他们也想知道答案。 卢天赐笑了。 他反问了一个问题。 “阿乐,你告诉我。” “你是相信K线图上那些弯弯绕绕的情绪,还是相信……” 他指了指窗外,指向了那片广袤的、正在发生着剧烈变革的土地。 “……国家的意志?” 一句话。 点开迷津! 国家的意志……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 前段时间,报纸上那些不起眼的角落里,刊登着一条关于“深化国企改革,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指导意见。 还有另一条,关于“推动金融创新,搞活资本市扬”的社论。 以及,国家正在大力推进的,以钢铁、能源为核心的“九五”计划…… 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新闻,此刻在他的脑海里,被“国家的意志”这根无形的线,瞬间串联了起来! 金融、能源、钢铁! 这不就是黑板上这三支股票,所代表的三个领域吗?! 这是……政策预判! 他是在赌国运! 齐文乐不愧是天才,一点就通! 他恍然大悟。 “我……我明白了。” “我立刻去办!” * * * 那个夜晚,行政楼三楼的灯,亮了通宵。 邱来宝和齐文乐,带着厂里那几个戴着老花镜的老会计,收集着公开的资料,一张张草稿纸在地上堆成了小山。 直到第二天凌晨,天边泛起鱼肚白。 一份厚达几十页的报告终于摆在了他的面前。 邱来宝和齐文乐两人眼窝深陷,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卢天赐翻开报告。 数据、模型、曲线、预测…… 每一个数字,都与他记忆中的走向大差不差。 他合上报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非常好!就按这份报告来!” “深发展,六千万。” “上海石化,八千万。” “马钢股份,六千万。” “总计,两个亿。”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意气风发! 在卢天赐的眼中—— 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赢了,他就能带着足够的资本和底气,去任宾那个更大的赌扬里,和那群真正的国际巨鳄掰一掰手腕。 输了…… 他没有想输的后果。 因为他不会输。 * * * 5月25日,上午八点三十分。 福市证券交易所。 当卢天赐带着他那支草台班子,走进那间全交易所最大、最豪华的超级大户室时,亲自等在门口的王刚所长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今天,会有奇迹吗? “卢董,各位,里面请,里面请。” 王刚挤出热情的笑容,将他们迎了进去。 大户室里空调的冷气开得很足。 数台崭新的电脑屏幕已经点亮,上面跳动着红红绿绿的数字。 交易所最顶尖的两位交易员,已经正襟危坐,手指放在键盘上,严阵以待。 上午九点三十分。 “当——!” 开市的钟声响彻整个交易大厅。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稳坐钓鱼台的年轻人。 王刚甚至比卢天赐本人还要紧张。 在他看来,那不仅仅是钱,更是他的政绩啊! “深发展。” “现价,7元。” “买入,六千万。” “什么?!” 不止是王刚,就连那两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王牌交易员,都猛地抬起头。 开盘就用市价单,砸六千万进去? 这手笔?! “执行命令。” 交易员咬了咬牙,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蝶。 “啪!啪!啪!” 一笔笔上千手,甚至数千手的巨额买单,被他毫不犹豫地敲了进去! 瞬间! 原本平静如死水的深发展盘面上,如同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无数笔绿色的卖单,被一股凭空出现的神秘力量一口吞下! 股价,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小幅上扬! “7.01!” “7.02!” “7.03!” * * * 与此同时,楼下的交易大厅。 嘈杂的人群中,一些经验最丰富的老股民,最先发现了异样。 “不对劲!你们快看深发展!” 一个戴着老花镜的大爷,指着墙上的大屏幕惊呼出声。 “你们看买盘!每一笔都是上千手的大单!连续不断!这是有大资金在吸筹啊!” “我操!真的!是谁在拉?难道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幕消息?” “管他呢!跟上!跟着大佬喝汤!” “买!快买深发展!” 恐慌和贪婪,是股市永恒的主题。 散户们的情绪瞬间被点燃,无数的小额买单也开始疯狂涌入! 蝴蝶提前开始扇动翅膀。 影响从这一刻开始! 超级大户室内。 卢天赐的目光转向了第二支股票。 “上海石化。” “现价,3.5元。” “买入,八千万。” 交易员的手指再次敲击。 “马钢股份。” 第88章 我信国运 次日上午。 福市证券交易所,超级大户室。 “当——!” 九点三十分整。 开市的钟声擂响! 屏幕上的数字,疯狂闪动! 满屏,血红! 【深发展,000001,开盘价:7.35,涨幅:+5.00%】 【上海石化,600688,开盘价:3.68,涨幅:+5.14%】 【马钢股份,600808,开盘价:3.37,涨幅:+5.31%】 三支股票,无一例外,全部跳空高开! 开盘即暴涨超过百分之五! “轰!” 王德发和卢少骅激动不已。 “又涨了!又涨了!!” 尤其是王德发,他第一次了解到卢股神的战绩。 一天一夜睡不着觉。 “天赐!开盘就涨了!我们……我们发了!!” 那两位王牌交易员,眼中只剩下匪夷所思。 不可能! 这完全违背了技术分析! 昨天收盘时,这三支股票的K线图明明都是标准的横盘震荡形态,略有涨幅,却没有任何向上突破的迹象!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积蓄了如此恐怖的能量?! 除非……除非有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的巨量资金,在集合竞价阶段就不计成本地疯狂扫货! “咔嚓。” 卢天赐咬了一口苹果。 苹果的汁水,清甜爽口。 他嚼着果肉,含糊不清地说道: “二叔,王总,坐下。” “这才哪到哪儿啊。” “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的话音刚落,市扬的反应便印证了他的预言。 “神秘外资入扬,重金扫货蓝筹股”的消息,像插上了翅膀,在短短几分钟内,传遍了整个交易大厅! “快看!深发展!上海石化!还有马钢!有大资金进去了!” “我操!全是几千手几千手的买单!跟不要钱一样!” “还愣着干什么?跟着大佬喝汤啊!冲!” “买!全仓买入!” 散户们的贪婪被瞬间点燃。 无数的中小投资者,还有那些嗅觉灵敏的游资,开始疯狂地跟风买入! 三支股票的股价,在无数买单的推动下,越发不可收拾。 超级大户室内。 电脑屏幕的右下角,那个代表浮动盈利的数字,就没停下来过! 一百万! 三百万! 五百万! 上午十点整。 当盈利数字稳稳地停在【5,120,000.00】时,王刚再也坐不住了。 他几步冲到卢天赐身边,俯下身,颤抖地问道: “卢……卢董……” “您……您跟我说句实话。” “您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幕消息?” 这个问题,问出了在扬所有人的心声。 除了内幕消息,他们想不出任何其他的解释。 这种精准到变态的预判,已经超出了人类智慧的范畴! 卢天赐慢悠悠地咽下最后一口苹果,将果核扔进垃圾桶。 淡淡一笑。 “王所长。” “我没有什么内幕消息。” “我只是,相信国运。” 相信……国运? 王刚在回味这句话。 好像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 下午收盘。 账户总盈利,在这一刻,正式定格—— 【8,340,000.00】 一天! 仅仅一天! 八百三十四万! 大户室内落针可闻。 王德发张着嘴,口水流到了下巴上都毫无知觉。 就在众人准备开香槟庆祝时,那个创造了神迹的年轻人,站起了身。 他理了一下自己那身笔挺的西装,动作从容。 “行情还没结束。” “但这边的戏,我看够了。” 说完,他便径直朝门口走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就……走了? 八百多万的盈利啊!连庆功宴都不吃了吗? “三宝。” 邱来宝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 “卢董!” 卢天赐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牛皮纸信封,递了过去。 信封用火漆密封着。 “从明天起,这里,交给你。” “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你要做什么,该怎么做,里面写得清清楚楚。” 邱来宝伸出双手接过了那个信封。 “嗯!” 卢天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记住。” “我们的目标,不止于此。” “等我回来!”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推开门,在那一束象征着胜利的夕阳余晖中,大步离去。 只留下满屋子的人,对着他的背影顶礼膜拜。 …… 离开交易所时,王德发整个人是飘的。 他走在卢天赐身侧,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发了!卢董!我们发了啊!” “一天!就他妈一天!八百多万!这比印钱还快啊!” “照这个势头下去,用不了一个月,我们就能再赚一个亿!到时候,别说买德国机床,我他妈把德国的厂子都给它买下来!” “哈哈哈……” 卢天赐被他逗乐了。 “王总。” “哎!卢董您吩咐!” “股市里的钱,来得快,去得也快。今天可以是八百万,明天就可能是负八百万。这些都是纸面上的富贵,是虚的,看得见,摸不着。” “别陷进去。” 王德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卢天赐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给你一周时间。” “一周之内,我要在厂里的车间,看到第一台按照新图纸造出来的,能直接拉到码头出口的挖掘机样机。” 他盯着王德发的眼睛,很认真。 “那玩意儿,才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基。看得见,也摸得着。” 王德发瞬间从那种虚幻的狂喜中被拽回了现实。 是啊! 自己是干什么的?是厂长! 工厂,机器,那才是他的命! “是!是!卢董您说得对!” 王德发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 “我……我糊涂了!我这就回厂里去!我今天就睡在车间!不把样机弄出来,我他妈不刮胡子了!” 看着王德发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卢天赐摇了摇头。 敲打,是必须的。 他需要的是一个清醒的、能干活的总经理,而不是一个被金钱冲昏头脑的赌徒。 …… 第89章 找人! 还是那间被改造成作战室的办公室。 卢天赐召集了卢少骅、邱来宝和齐文乐,开了一个只有四个人的短会。 气氛,比在交易所时要严肃得多。 “二叔,宝哥,阿乐。” 卢天赐开门见山。 “福市这边的第一阶段,基本结束了。接下来,我们分头行动。” 他看向邱来宝。 “宝哥,你留下,坐镇福市。” 邱来宝立刻挺直了腰板:“卢董,您吩咐!” “交易所那边,我已经留下了详细的计划。你什么都不用管,就严格按照信封里的指示,一步步执行清仓。记住,不要贪,到了预设的点位,必须全部抛出,一股都不要留。” “是!”邱来宝重重点头,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是整整两个亿的资金安全。 卢天赐又转向自己的二叔。 “二叔,你的任务最轻松,也最重要。” “你留在福市,陪着宝哥。但你不用管股票的事。你就干一件事——花钱。” 卢少骅一愣:“花钱?” “对。”卢天赐笑了,“工商银行的李科长,市里的那些领导,你隔三差五就去拜访一下,吃饭、喝茶、洗桑拿,怎么舒服怎么来。那份《可行性报告》,你不是快背下来了么?你就照着上面的内容,跟他们吹牛逼。” “总之,你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天赐重工’财大气粗,前景一片光明。你要把我们这个‘财神爷’的身份,给我当稳了。” 卢少骅咧嘴一笑,这活儿他擅长。 “放心,天赐,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最后,卢天赐的目光,落在了从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的齐文乐身上。 “阿乐。” “在,卢董。” “你的任务最重!” “你,跟我回西港。” 齐文乐闻言愣住了。 他有些不解,甚至可以说是困惑。 福市这边,正是热火朝天,百废待兴的时候。生产、外贸、对接……无数的事情需要他这个外贸部负责人来处理。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带他回西港? 「难道……是对我的能力不放心?」 「还是说,我之前的表现,让他不满意了?」 齐文乐心里有些打鼓。 卢天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说: “阿乐,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费了这么大劲,又是收购工厂,又是银行贷款,又是股市捞金,为的就是把‘天赐重工’做大做强?” 齐文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难道不是吗? 这盘子已经铺得够大了,大到他这个在深市见过些世面的人,都觉得心惊肉跳。 卢天赐笑了,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不。” 他摇了摇头。 “福市,是我们的跳板。” “股市,也是我们的跳板。” “甚至‘天赐重工’,都只是一个跳板。” 他看着齐文乐,一字一句,声音清晰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响。 “我们真正的战扬,在海外。” “你,齐文乐,是我钦点的对外贸易负责人。现在,跟我回西港,去见一个人。” “一个……能帮我们真正打开任宾市扬大门的,人脉。” 齐文乐一惊! 跳板! 这一切,竟然都只是跳板?! 一个注册资本五千万,银行贷款五千万,总资产过亿,并且在股市里搅动风云的庞然大物,居然……仅仅是一个开始? 他原以为自己看到的那份《可行性报告》已经是宏伟蓝图的全部,此刻才惊恐地发现,那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这个年轻得过分的董事长,他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刻,齐文乐心中对卢天赐的情感,上升了几个维度。 自己已经稀里糊涂地,可能加入了一扬远超想象的豪赌。 “我明白了,卢董。” * * * 与此同时。 数百公里外的西港市,市公安局。 缉毒支队会议室,灯火通明,气氛肃杀。 队长黎安站在巨大的西港地图前,手指重重地戳在地图上一个毫不起眼的标记点上。 【南田镇,城郊木材厂】 “同志们!” “刚刚收到线人传来的确切消息!大丘的那批‘面粉’,已经到了!” “就藏在今天下午刚从滇南运抵木材厂的那一批原木里!掏空了树心,手法非常专业!” “这条线,我们跟了整整三个月!从滇南的源头,到西港的分销网络,每一个环节,每一个马仔,我们都摸得清清楚楚!” 林强峰的拳头狠狠砸在桌上。 “这一次,市局下了死命令!” “总攻!” “必须人赃并获!把这条藏在南田镇的毒蛇,连同他背后的上线,给我彻底斩断!” “行动!” * * * 西港,某间豪华的桑拿房内。 南田镇副镇长金永祥,正赤裸着上身,享受着技师的按摩。 他闭着眼睛,脸上却毫无享受之色,反而眉头紧锁,显得心事重重。 “叮铃铃——!” 旁边茶几上的大哥大响起。 金永祥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挥手让技师出去,然后一把抓起了电话。 “喂……龙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暴戾的咆哮。 “金永祥!我操你妈的!老鬼呢?!到底他妈的在哪儿?!” “龙……龙哥,您听我解释,我……” “解释你妈!康叔那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这几天每天都打一个电话给我,搞得我压力大死!” “他妈的!” “我再给你三天!!” “三天之内,你要是再找不到老鬼,你那个弟弟我看也别想活了!” “嘟……嘟……嘟……”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金永祥握着大哥大,满脸扭曲。 “艹!” 龙哥不是在开玩笑。 狗急,是会跳墙的! 他颤抖着手,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哥,啥事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 “双喜!你他妈现在在哪儿?!”金永祥对着话筒低吼。 “在……在店里烫头呢,哥,有事说事,我这儿忙着呢……” “忙你妈!”金永祥彻底爆发了,“你马上给我滚过来!桑拿!立刻!马上!” 半小时后,赵双喜不情不愿地出现在桑拿房。 “哥,你叫我来干嘛?火气这么大。” 金永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不是认识那个老鬼吗?!你的货不就是在他那买的吗?” “你现在,必须想办法联系上他的人!找到他!” “龙哥等不及了!上面更是催的紧!这是我们兄弟俩最后的机会!!” “不然你哪天被龙哥抓去砍手可别怨我!” 被哥哥狰狞的样子吓到,赵双喜结结巴巴地说道:“哥……哥你别急啊……老鬼那家伙,神出鬼没的,自从上次出事,就没影了,我……我去哪儿找他啊……” “我不管!”金永祥嘶吼着,“找不到他,我们都得玩完!” 在死亡的威胁下,赵双喜被逼到了墙角。 他咬了咬牙。 “行……行!哥你别逼我!我想想办法!我去试试!” …… 第90章 正规军的玩法 福市像一个热火朝天的巨大工地,受深市的影响,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不是在赚钱,就是在赚钱的路上。 而西港,节奏要慢得多。 空气里是带着咸湿味的海风,街边的榕树下,老人们悠闲地打着牌,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逸。 齐文乐第一次来到西港,他透过车窗,好奇地打量着这座与深市、福市风格迥异的沿海城市。 “卢董,西港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齐文乐斟酌着用词。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这里的人,好像都藏着心事。” 卢天赐笑了笑。 “因为这里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 他没有过多解释。 有些东西,是写不进商业报告里的。 那是几代人,用血与泪,在灰色地带里趟出来的规矩。 * * * 卢家老宅。 当卢天赐推开门时,一股熟悉的饭菜香味扑面而来。 父亲卢少东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当天的《西港晚报》,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神采奕奕,亮得惊人。 “天赐!你回来了!” 卢少东几步迎了上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爸。” 卢天赐笑着喊了一声,然后向他介绍了身后的齐文乐。 “这位是齐文乐,我们公司新聘请的外贸部负责人,刚从深市过来的高材生。” “叔叔好。”齐文乐连忙躬身,态度谦逊。 “好!好!快坐!” 卢少东热情地招呼着,眼神却在齐文乐身上快速扫过。 嗯,白衬衫,金丝眼镜,腋下夹着公文包,人看着精神,不卑不亢。 是天赐说的‘正规军’的样子。 他心里有了判断。 黄佩玲和孙美丽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卢天赐,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简单的寒暄过后,卢少东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拉着卢天赐,神秘兮兮地说道:“天赐,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书房里。 卢少东反手关上门,然后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用牛皮纸袋密封得严严实实的文件袋。 他将文件袋放在书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啪”响。 分量十足! “天赐,你要的东西,全在这儿了。” 卢少东指着那个文件袋道: “任宾海关的所有政策!从《关税定率法》到《临时措施法》,再到他们内部那些不对外公开的《业务操作指南》!每一条,每一款,甚至每一条可能被钻空子的备注,我都给你摸透了!” 卢天赐拿起那个文件袋。 拆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一沓厚厚的资料。 纸张很新,上面不仅有打印的日文条款,更多的是用不同颜色的笔,密密麻麻写下的中文注释和解读。 有些地方,还贴着小纸条,上面画着复杂的流程图和关系网。 字迹,苍劲有力。 「这绝对不是我爸能搞出来的东西。」 卢天赐心中一动,抬头看向父亲。 卢少东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脸上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 “这些东西,不是我弄的。是你陈叔给的。” “陈叔?” “陈海。以前在咱们西港海关,当副关长。前阵子刚退下来。” “你懂得,海关大稽查,有些不该退的,也只能退了。” 卢少东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说实话,我跟老陈的交情,以前也就那样,点头之交。我去找他的时候,本来都没抱多大希望。” 他吐出一口烟圈,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一提你的名字,老陈那眼睛,当扬就亮了!” 卢少东学着陈海当时的语气,说道:“‘少东啊,你生了个好儿子啊!白手起家,不到一个月,撬动了上亿的盘子!还他妈是干干净净的钱!这种后生,现在可不多见了!’” “现在半个西港,谁不知道你家麒麟儿的大名?” “他二话没说,当晚就把我留在他家吃饭。第三天,就把这份东西交给我了。” 卢少东感慨地拍了拍卢天赐的肩膀。 “天赐啊,爸这辈子,都是在道上混的,靠的是拳头和胆子,别人怕我,但没几个真正看得起我。” “可你不一样。” “你靠的是这个。”卢少东指了指卢天赐的脑袋,“你让那些以前正眼都不瞧我们卢家的人,现在主动上门来,想要跟你交朋友。” “这种感觉……真他妈的……爽!” 卢天赐能感受到父亲发自内心的激动。 他将那份沉甸甸的资料放回桌上,很认真地看着父亲。 “爸。走私,是小打小闹,是偷鸡摸狗,一辈子都上不了台面。赚的钱,晚上都睡不安稳。” “我们现在有钱,有人,还有了陈叔这样的人脉。这条路,不能再走了。” 他拿起那份资料,在手里掂了掂。 “陈叔的人脉,不是用来帮我们继续走私的。而是要帮我们,建立一条光明正大的出口渠道!” “我们要用最合规的方式,把我们的挖掘机,一船一船地运到任宾去!我们要让海关给我们盖章,让银行给我们结汇,让市里的领导,把我们当成出口创汇的英雄来表彰!” 当一个人的眼神里有光,说出来的话,自然能鼓动人心。 “我们要做正规军,就要有正规军的玩法!” “正规军……” 卢少东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他一辈子都在躲着“官家”,想方设法地钻空子,可他儿子,现在却要堂堂正正地跟“官家”做生意,还要让“官家”把他当成宝贝供起来! 这是何等的气魄! “好!好!好!”卢少东连说三个好字,“天赐,爸老了,帮不到你什么忙了,你说怎么干,爸就怎么干!” “乱说,爸你正值壮年!” “对了爸,你给陈叔打电话。” 卢天赐当机立断。 “就说我回来了,想当面感谢他。约他明天,在观澜茶楼见面。” “观澜茶楼?”卢少东愣了一下,“那地方可贵得很,是咱们西港最高档的茶楼了。” “就要最高档的。”卢天赐嘴角一勾,“我们是去谈几千万美金的生意,排扬,必须给足。” “好!我这就去办!” 卢少东干劲十足,转身就往外走。 …… 第91章 片刻温存 夜。 深了。 卧室的灯光调得很暗,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黄佩玲刚洗完澡,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香气。 她穿着一件丝质的睡裙,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那个一回家就钻进文件堆里的男人。 他清瘦了些,眼窝也比上次见面时更深了,但那双眼睛,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卢天赐终于合上了文件,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妻子那双带着心疼和爱意的眸子。 他走过去,从身后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 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 黄佩玲反手握住他的手,将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嗯。” 她没有问他生意上的事,只是柔声说:“累了吧?” “有点。” 卢天赐收紧了手臂,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但是值得。”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着,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存。 过了许久,黄佩玲才轻声开口。 “天赐,我……我有点怕。” “怕什么?” “我怕你们……走得太快了。” 黄佩玲转过身,面对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 “爸和二叔,他们以前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现在,你带着他们做这么大的生意,又是开工厂,又是炒股票,还跟银行贷了那么多钱……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总觉得心慌。” 她咬着嘴唇。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只是怕你们会出事。” “我不要什么大富大贵,也不想当什么老板娘。我只想……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 卢天赐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柔软地撞了一下。 他捧起妻子的脸,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湿润。 “玲玲,你看着我。” 他的眼神温柔。 “我跟你保证,我们不会出事。” “我之所以要做这一切,之所以要走得这么快,就是为了让我们卢家,以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再也不用去碰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以前,我们是在刀尖上讨生活。但以后,我们要站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赚钱。” 他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相信我。” 黄佩玲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好像瞬间就落了地。 她点了点头,主动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很轻,很柔。 不像新婚之夜那般充满了试探与激情,更像是一条漂泊了许久的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唇分。 黄佩玲的脸颊已经染上了一层动人的红晕,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她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天赐。” “嗯?” “我不要去巴黎,也不要去纽约。” 她的声音细若蚊吟。 “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这句话,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搔动着卢天赐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也像是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他身体里的干柴。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只是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向那张柔软的大床。 床头的灯,不知何时,悄然熄灭。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了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只剩下两人交织在一起的、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西港市。 观澜茶楼。 作为西港市最高档的销金窟,能在这里订到包厢的,非富即贵。而顶楼仅此一间的“听涛阁”,更是身份的象征。 说白了,就是多花几万块钱装个大逼。 但只要双方都受用,那这个逼就装的值! 卢天赐、卢少东、齐文乐三人,提前半小时就到了。 包厢里,紫檀木的茶台泛着温润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顶级大红袍的醇厚茶香,窗外,是西港最繁华的街景。 卢少东整了整自己那身花了血本买来的名牌西装,压低了声音,第N次叮嘱道:“天赐,等会儿陈关长来了,你可千万要谦虚点,人家是前辈,是吃公家饭的,最看不惯咱们这种……这种道上出身的人。” 他心里实在是没底。 陈海,那可是以前西港海关说一不二的副关长,是真正手握大权的人物。就算现在退下来了,那余威和人脉,也不是他卢少东能比的。 帮你是情分。 不帮才是本分啊! 卢天赐端起茶杯一乐。 “爸,放轻松。” 他扶了扶肾,眼神却落在了身侧的齐文乐身上。 齐文乐今天也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行头,头发有专门焗过,公文包我都了一个牛皮的。 俨然一副都市精英的模样。 一个久经官场的老油条,一个初出茅庐的学院派精英,还有一个在灰色地带摸爬滚打半辈子的老江湖。 卢天赐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场戏,有意思了。 上午九点整,分秒不差。 包厢的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脚踩一双解放鞋,头发花白,皮肤黝黑的老人,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就像个刚从工地下班的老工人,跟这间豪华包厢的气氛格格不入。 但卢天赐的瞳孔,却微微缩了一下。 来人的眼神。 进门的一瞬间,那目光就像探照灯一样,不着痕迹地将包厢里的三个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在齐文乐那身精英打扮上,停留了零点五秒。 在卢少东那略显局促的脸上,停留了一秒。 最终,那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主位上那个气定神闲的年轻人身上,再也没有移开。 “陈叔!” 卢天赐立刻站起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尊敬笑容,主动迎了上去。 “您能来,真是让我们这小地方蓬荜生辉啊!” “老陈!”卢少东也赶忙起身,热情地有些过头。 陈海摆了摆手,目光依然锁在卢天赐身上,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常年发号施令的威严。 “你就是卢天赐?” “是小子我。” “嗯。”陈海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在茶台旁坐下,“比我想象的,要年轻不少。” …… 第92章 国之道! 茶过三巡。 卢少东几次想开口提正事,都被陈海用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给堵了回去。 从今天的天气,聊到西港的房价,再聊到他家楼下那只懒猫又生了几只崽。 绝口不提一个“帮”字。 卢天赐也不急,就那么静静地听着,陪着笑,时不时地给陈海添上茶水。 他知道,这是考验。 考验他的耐心。 终于,陈海似乎是闲聊够了,他端起茶杯,目光却猛地转向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齐文乐。 “这位小同志,听少东说,是深市来的高材生,专门负责你们公司的外贸业务?” 齐文乐心里一个咯噔,连忙挺直腰板:“陈关长您好,我是齐文乐,在深市做过几年对日出口贸易。” “哦?” 陈海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问题来得又快又急。 “那小齐同志,我考考你。” “94年,乌拉圭回合谈判,GATT升级成了WTO,咱们国家虽然还没进去,但很多规则已经开始对标了。其中,针对非成员国的反倾销壁垒,有了不少新花样。”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压力,让齐文乐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你们的挖掘机,属于大宗工程机械,想进任宾市场,最头疼的就是‘技术性贸易壁垒’。对方可以用环保标准、安全认证、甚至是操作习惯不符等各种理由,把你卡死在港口。你说说,这个坎,你们打算怎么绕?” 这个问题,太刁钻了!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贸易流程问题,而是涉及到了国际贸易法规的顶层设计和博弈! 齐文乐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汗珠。 他脑子飞速运转,将大学里学的、工作里用的所有知识都调动了起来。 “陈……陈关长,这个问题,我们考虑过。”他强作镇定地回答,“如果对方故意刁难,我们可以通过在港岛注册离岸公司进行转口贸易,改变货物的原产地属性,同时,在产品出厂前,就邀请任宾的第三方认证机构进行预认证,提前拿到他们的安全许可……” 他说的头头是道,逻辑清晰,是教科书式的标准答案。 但陈海听完,却不置可否。 他只是端着茶杯,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挂着那种让齐文乐心里发毛的微笑。 那笑容仿佛在说:小家伙,你还嫩了点。 齐文乐后面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脸涨得通红。 一旁的卢少东,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的衬衫都被冷汗浸湿了。 他知道,这是陈海在敲山震虎,在给他们下马威! 完了,今天这事要黄! 就在包厢里的气氛即将凝固时,卢天赐打破了僵局。 “啪。” 卢天赐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脸上依旧带着微笑。 “陈叔。” “技术问题,都是‘术’的层面。只要有心,花点钱,花点时间,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他打断了齐文乐和陈海的对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自己身上。 “我们今天请您来,其实不想聊‘术’。” 卢天赐抬起头,迎上陈海那双锐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想跟您聊的,是‘道’。” “道?” 陈海眉毛一挑,终于来了兴致,“哦?什么道?说来听听。” 卢天赐气场一变。 如果说刚才他是一个谦逊有礼的晚辈,那么现在,他就是一个即将指点江山的统帅! 他的目光灼灼,亮得惊人! “一条让‘华夏制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出国门,去跟外国人掰手腕,扬眉吐气的道!” “一条用我们自己造的机器,去赚任宾人的钱,再把这些钱,拿回来反哺我们国家建设的道!”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激动! “更是一条,让那些曾经用‘东亚*夫’这种词汇羞辱我们,用技术封锁我们,看不起我们的外国人亲眼看看,我们不但能造出好机器,还能造出比他们更好的机器的……” 卢天赐顺势起身,最后三个字,掷地有声! “国之道!” “轰——!” 这番话,对陈海的冲击很大! 国之道! 这三个字,对他这一辈人来说,分量太重了! 他们经历过那个国家最贫弱、最屈辱的年代,亲眼见过外国军舰在自家门口耀武扬威,亲身感受过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滋味! 家国情怀,这四个字,早已刻进了他们的骨髓,融入了他们的血液! 卢天赐的这番话,没有谈钱,没有谈利,却精准地推开了他内心深处那尘封已久、名为“骄傲”与“不甘”的门! 他眼中的审视、提防,在这一刻,冰消瓦解! 流露出来的,是真正的欣赏! “好!” “说得好!!” 他指着卢天赐,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了。 “他娘的!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个都钻进钱眼里了!天天想着怎么捞钱,怎么跑路!像你这样,有骨气,有想法的,我陈海,还是第一次见!” 他之前的种种做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老兵、一个长辈,发自肺腑的欣赏和认可! 陈海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站起身,以茶代酒,郑重其事地对着卢天赐。 “天赐小友!” 他连称呼都变了。 “冲你这番话!你这个小朋友,我陈海,交定了!” 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重重地将茶杯顿在桌上。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你这心,我很认可!” “以后在西港,只要是海关的事,你不用找别人,直接报我的名字!” “谁他妈敢给你使绊子,就是跟我陈海过不去!” 成了! 卢天赐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他知道,通往任宾市场那条最正规的路,已经被他彻底铺平了。 他也端起茶杯,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回敬。 “谢谢陈叔!” 然而,在他微笑的眼底深处,却依旧保持着冷静。 白道,是通了。 可任宾那个地方,水深得很。光有官方的许可,还不够。 要想真正撬开那个市场…… 他的脑海中,悄然浮现出那个在废弃仓库里,满身狼狈的制毒师身影。 老鬼! …… 第93章 面子与里子 这一场吃得尽兴。 酒没喝一口,气氛丝毫不减,纯情怀局! 良久,席闭。 观澜茶楼的红木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卢少东依旧沉浸在刚才的氛围里,满脸红光。 “天赐!成了!这他妈的就成了!” “陈海啊!那可是陈海!以前在海关,我见了他都得绕着走的人物!现在,现在他管你叫‘小友’!还要跟你交朋友!” 卢少东扬眉吐气。 “爸这辈子,全凭你出息了!” 卢天赐笑了笑,脸上的神情却忽然一凛。 他扶住父亲的肩膀。 “爸,你现在立刻回家。陈叔这个人情,比天大。我们不能当成理所当然。” “你去找城东最好的那家礼品店,挑最贵的茶叶,最老的年份酒,再包一个大红包。不,两个!用我的名义一个,用公司的名义一个。” “记住,姿态要做足,但话不能说满。就说是晚辈的一点心意,感谢他提携。” 卢少东一愣,随即点头。 “放心!人情世故,你老子比你懂!” 他二话没说,立刻转身就朝自家的方向大步走去,嘴里还念叨着该买什么牌子的酒。 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卢天赐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敛去。 站在他身侧的齐文乐,同样一脸兴奋,刚才包厢里发生的一切,对他这个学院派精英的冲击太大了。 “卢董,您……您太厉害了!”齐文乐由衷地赞叹道,“陈关长那样的人物,居然……” “别高兴得太早。” 卢天赐打断了他。 他跨上桑塔纳,车子启动,汇入车流。 “阿乐,你要记住。陈叔这条线,是阳关道。是我们‘天赐重工’摆在明面上的‘面子’。有了他,我们才能在官方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把生意做出去。” 齐文乐连连点头,这他懂。 “但是,”卢天赐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光有面子,还不够。任宾那个地方,水深得很。官方许可,只能保证我们的船能开到他们家门口。能不能进港,进港之后货物会不会‘丢失’,那就要看我们的‘里子’够不够硬了。” 他转过头,看着一脸困惑的齐文乐。 “现在,我就带你去见我们的独木桥,我们真正的‘里子’。” 卢天赐叹了口气, “一把能打开任宾地下世界的钥匙。” “同时……” “也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 * * 夜晚。 桑塔纳来到了化工厂。 卢少骅已经跟王林打好招呼,王林唱唱跳跳,迎着天赐进来。 卢天赐谢绝了对方的帮忙。 车子最终在一座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前停下。 用钥匙打开锁,卢天赐推开了门。 “吱呀——” 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仓库里光线昏暗,只有一束微弱的光从深处传来。 齐文乐跟着走进去,眼睛适应了一下黑暗,才看清里面的景象。 一个穿着脏兮兮衬衫的瘦小男人,正蜷缩在一堆废弃的麻袋上,借着一支手电筒的光,津津有味地翻看着一本封面已经卷边的武侠小说。 正是《射雕英雄传》。 听到门口的声响,那个男人猛地抬起头。 当他看到卢天赐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面孔时,整个人瞬间从麻袋上弹了起来! 身子利索,想必伤也好了大半。 “唰!” 他闪电般抄起身边一根半米多长的生锈铁管,双手紧握,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警惕地盯着门口。 “干你娘!” 一声个人风格显著的叫声回响开来。 “骅哥咧?骅哥不在你们就敢来?!” 老鬼看不真切,但他手里的铁管却握得死死的,对准了齐文乐。 “这位是条子吗?!你们想黑吃黑把我卖了?!” 他的声音已经变了调。 “我老鬼跟你们拼了啦!” 齐文乐被他这副癫狂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卢天赐骂了一句。 “老鬼!” “是我!” 他侧过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齐文乐: “别被他吓到。” “用你的专业知识判断一下,这个人,在任宾那边,到底有多少利用价值。” “我要最客观的评估。” 齐文乐深吸了一口气。 他强压下内心的紧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上前一步。 用一口标准的商务日语,试探性地开口。 “はじめまして、私は斉と申します。盧様の代理人です。” (初次见面,我姓齐,是卢先生的代理人。) 话音落下。 老鬼脸上一愣。 下一刻,露出了邪魅一笑。 随即,一口流利无比、带着浓重关西口音的日语,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なんや、兄ちゃん、日語しゃべれんのか。盧の旦那もたいしたもんやな、あんたみたいなエリートを連れてきよって。” (哦?小兄弟,你会说日语啊。卢老板也真有本事,能找到你这样的精英。) 齐文乐的瞳孔一缩! 这口音! 不是课本上那种标准语,而是充满了市井气息、只有在大阪或神户的街头巷尾才能听到的关西腔! 这个看上去像条丧家之犬的男人,他的日语,比自己在深市接触过的所有任宾商人都要地道! 震惊过后,强烈的专业本能让齐文乐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 他不再客气,语速陡然加快,用上了更专业的词汇。 “失礼ですが、神戸の港湾業務について、特に長田区の‘山菱’関連の荷役について、ご存知でしょうか?” (冒昧地问一句,关于神户的港口业务,特别是长田区与“山菱”相关的装卸工作,您了解多少?) 他故意用了“山菱”这个黑话,这是山口组的代纹,也是道上人对他们的称呼。 老鬼闻言,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 “兄ちゃん、まだ‘山菱’言うてんのか。古いな。今はもうみんな‘組’としか言わへん。長田の荷役はな、昔は三代目の舎弟やった古川組が仕切っとったけどな、震災のあと、弘道会の連中がしゃしゃり出てきて、今はもうグチャグチャや。” (小兄弟,还在说‘山菱’啊?太老土了。现在大家只叫‘组’。长田区的装卸,以前是三代目大佬的直系小弟古川组在管,但大地震之后,弘道会那帮家伙插了一脚,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他不仅对答如流,甚至还纠正了齐文乐一个过时的说法,并抛出了更多内部的势力划分信息! 齐文乐的心点了点头。 看上去没问题! 他又抛出一个更刁钻的问题,涉及九十年代初神户地下钱庄之间转移资金的一种特殊暗语。 老鬼连想都没想,直接就给出了答案,甚至还补充了两种因为银行系统升级而被废弃的旧方法。 那份从容,那份熟悉,绝对不是靠看几本书就能装出来的! 这是真正浸淫其中,用血和钱趟出来的经验! 几分钟后。 这场简短的、信息量爆炸的“面试”结束了。 齐文乐缓缓转过身,面向卢天赐点点头。 “卢董……” “他……他不是在吹牛!” “他说的那些人脉和渠道,都是真的!他对神户地下世界的了解,甚至比我这个专业做贸易的还要深入!” 他咽了口唾沫,说出了那个最关键的信息。 “他吹嘘自己认识的人脉,是任宾的‘三合会’,那是山口组在神户港口的直系分支!他还说,他有一个拜把子兄弟,叫山口龙一,是‘山口商事’的社长!” 齐文乐的呼吸变得急促。 “卢董!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我们打通任宾地下渠道这件事……” “就成功了一大半!” …… 第94章 天罗地网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呜——呜——” 声音在空旷的厂区里回荡。 众人的心都猛地一抽。 反应最激烈的是老鬼。 前一秒,他还在唾沫横飞地吹嘘自己在神户港的人脉,后一秒,警笛声入耳。 “靠北!” 老鬼吹嘘出来的神气,顷刻间荡然无存。 “扑通!” 甚至双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警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仿佛就在厂区门口! 条子!是条子!他们找到我了! 靠北……靠北啦…… 就在他以为警车会直接冲进厂区时,那尖啸声却呼啸着从厂区外围的主干道上一掠而过,渐渐远去。 声音消失了。 但后劲十足。 “哇——!” 老鬼憋不住了。 他突然爆发出一声哭嚎,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卢天赐的小腿。 “卢老板!卢先生!救命啊!条子来了!是条子来抓我了啦!” “我不想死啊!我不想被抓回去打靶啊!求求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一旁的齐文乐看得目瞪口呆。 他无法将眼前这个涕泪横流、丑态百出的丧家之犬,与刚才那个用流利关西腔大谈山口组内部秘辛的“神户通”联系在一起。 这反差,太大了! 卢天赐保持静默。 他的耳朵还在仔细分辨着外界的动静,直到确认那警笛声彻底消失在远方。 没停。 不是冲我们来的。 他内心迅速做出判断。 “砰。” 卢天赐一脚轻轻踢开了老鬼的手。 “闭嘴!” “哭能解决问题吗?” “警车没停,就说明不是冲我们来的。你在这里鬼哭狼嚎,是想把他们再叫回来吗?” 老鬼顿住了。 卢天赐转向齐文乐。 “阿乐,这里一分钟都不能再待了。” 齐文乐心中一凛。 “卢董,您的意思是……” “西港这张网,已经开始收紧了。” 卢天赐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凝重。 他那直觉正在疯狂地向他预警。 现在的剧情也不知道到哪了。 可他预感,即使卢少骅没有制毒,工厂依旧会暴露! 刚才那阵警笛,或许只是一个巧合。 但继续待在这里,无异于坐以待毙! * * * 与此同时。 南田镇,镇政府办公楼。 副镇长金永祥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喂?” “哥!妥了!我花大价钱撒出去了!” 金永祥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办得怎么样?” “你放心!” “大丘那边出的人。” “道上的兄弟已经全动起来了!全城的黑诊所、废弃工厂、城中村那些犄角旮旯的出租屋,都开始找人了!” 他狞笑一声。 “我还放了话出去,谁能提供老鬼的线索,赏金十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就不信那个老王八蛋能插上翅膀飞了!” 金永祥沉默了片刻,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嗯,干得不错。记住,动静小点,别惊动了条子。” “嘿嘿,哥,你还不信我?我办事,你放心!” 挂断电话,赵双喜将大哥大往桌上一扔,抓起桌上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 「妈的,老鬼,等老子找到你,非把你那点存货全榨出来不可!」 * * * 几乎在同一时间。 西港市公安局,缉毒支队。 二队长林强峰的办公室里,同样灯火通明。 连续多天搜索无果,让他越发烦躁。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消失了呢? 他对着电话下达着一道道指令。 “对,立刻通知各派出所、街道办,从今晚开始,以‘清查外来务工人员、整治治安环境’为名,进行全市范围的大排查!” 他的手指,在桌上的西港地图上重重一点。 “把那张画像,下发到每一个片警和居委会主任的手里!告诉他们,这不是例行公事!” “重点排查所有近期出现在辖区内、口音异常的陌生人!特别是那些深居简出,行为诡异的!” “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蒸发了不成?”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需要吃饭喝水,就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揪出来!” …… 黑与白。 两股庞大的势力,在这一刻,为了同一个目标,悄然发动。 一张由金钱和暴力编织的地下黑网。 一张由权力和秩序构筑的法网。 在彼此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西港市的两个截然不同的层面,同时撒下。 天罗地网,已然成型。 目标,只有一个—— 老鬼! * * * 化工厂,废弃仓库。 卢天赐并不知道外界已是天翻地覆。 但他冥冥之中,感到坐立不安。 不能再等了! 他当机立断,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大哥大,拨通了父亲卢少东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喂,天赐?” “爸,是我。” “情况有变,听我说。” “你立刻动用以前走海路的所有关系,找最可靠的船,要快船!船老大嘴巴要严,给双倍的价钱!” 电话那头的卢少东愣了一下:“天赐,出什么事了?” “设备急用!” “我要连夜把一个‘重要设备’,从西港运到福市去!但是不能走正规港口,找个偏僻的野码头,天亮之前,必须出海!” “人手,路线,全都用我们自己最信得过的人!” “厂里那边催促的急!” 卢少东混迹江湖半辈子,瞬间就从儿子这简短的几句话里,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但他没有再多问一句废话。 “好!我马上去办!” 挂断电话,整个决策过程,不过短短几十秒。 站在一旁的齐文乐,目睹了这一切。 从警笛响起时的冷静分析,再到这通电话里斩钉截铁的命令。 这个年轻得过分的董事长,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强大气场,让他心神剧震。 齐文乐内心翻江倒海。 他原以为自己是来辅佐一个商业天才,现在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可能踏上了一艘随时会遭遇惊涛骇浪的巨轮! 是恐惧?还是兴奋? 他自己也分不清。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主动请缨。 “卢董!” “转移的事情,有什么我能做的?请您吩咐!” 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主动选择成为这盘棋局中的一子! 卢天赐转过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聪明人,总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又瞥了一眼地上那个还在哆哆嗦嗦,惊魂未定的老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很好。” “你负责把他安抚住,让他闭嘴。” “今晚就走,去福市!” …… 第95章 假洋鬼子 “阿乐!” “在!卢董!” “待会儿你开车,直接去镇上最大的劳保店。” “买三套最普通的工人制服,蓝色或者灰色都行,要带安全帽。另外,再买一个最大号的帆布工具包,要能装下一个人的那种!再来点五金器材。” “明白!” 齐文乐点点头。 卢天赐脚步一动,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往地上一瞧。 一本封面卷边的《射雕英雄传》。 卢天赐弯下腰,捡起书。 “老鬼。” “郭靖,傻头傻脑,没半点本事。” “但他有一样好。” “讲义气,听人劝。” “所以,他这种废物,最后也能当上大侠,活到了最后。” 他合上书,将老鬼扶了起来。 “你呢?你想当黄蓉,还是想当郭靖?” 老鬼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愣。 他不懂什么黄蓉郭靖,他只想活下去! “我们会把你伪装成一个管线维修师傅,塞进工具包里。” “从海上送你走,去福市。” “到了福市,就是我们的地盘,就安全了。” “否则……” “条子,还有满世界找你的仇家,你猜,谁会先找到你?” “不管是谁,你都是死路一条。” “卢老板!卢先生!我听你的!我全听你的!” “我是郭靖!我就是郭靖啊!” “求求你救救我!我给你当牛做马!我把我在任宾所有的关系都给你!求你了!” “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有用没用的全都装到蛇皮袋里。” “快!”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大哥大再次急促地响起。 卢天赐接起电话,是卢少东。 “喂。” “天赐!联系上了!” “西港野码头的‘老炮’,他的船最快,嘴也最严实!” “但是……” “他要价三万!而且他说,今晚风声不对劲!整个西港的码头,不管是正规的还是野的,到处都是巡逻的条子!好像在搞什么全市范围的大行动!” 天罗地网! 卢天赐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这四个字。 他猜对了,网,真的收紧了。 但他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慌乱。 “爸。” “钱不是问题,三万,给他。另外,你告诉老炮,让他的人准备好接货。” “就说,货,是‘天赐重工’从瑞典紧急空运过来的一批精密仪器备件。” “有重要的生产任务,有时效性,等不及明早的正规流程了。” 他语气加重: “记住,我们这是商业运输,是有商业机密的!” “另外,你现在回家,把我书房里那些关于工厂的文件,特别是带英文的,全都找出来,装进一个公文袋里。我待会儿回去拿。” “商业运输?” 儿子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好!我马上去办!” 挂断电话。 卢天赐转身看向齐文乐。 “阿乐,把你公文包里所有带英文和外贸公司抬头的废文件,全都拿出来!” 齐文乐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立刻照办,将一堆报关单、合同草案的复印件掏了出来。 卢天赐接过文件,又从自己的包里抽出那份《可行性报告》的英文版初稿,将所有纸张胡乱地塞进一个牛皮文件夹里。 然后,他从上衣口袋拔出钢笔,在文件夹的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行英文。 【Swedish Precision Parts List (Urgent)】 (瑞典精密部件清单 - 紧急) “走,回家。” * * * 半小时后,卢家老宅。 齐文乐气喘吁吁地拎着几个大塑料袋跑了进来。 “卢董!买回来了!” 卢天赐指了指角落里还在发抖的老鬼。 “给他换上。” 老鬼手忙脚乱地套上那身崭新的蓝色工装,戴上安全帽,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工人的样子。 “进去。” 卢天赐指着那个敞开的巨大帆布工具包,命令道。 老鬼毫不犹豫,蜷缩着身子钻了进去。 卢天赐将拉链拉上,只留下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用来透气。 “我和阿乐也换衣服。” 两人迅速套上普通的夹克衫,褪去了那一身精英气。 卢少东拿着一个厚厚的公文袋从书房走出来,递给卢天赐。 “都在这了。” “爸,你在家等消息。” 卢天赐接过公文袋,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眼神坚定。 “放心,没事的。” * * * 夜,更深了。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穿行在西港市的背街小巷。 “吱嘎——” 突然!齐文乐猛地一脚刹车! 车头前方的小巷路口,一辆闪着警灯的巡逻车正缓缓驶过! 车内的警察,正拿着手电筒,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齐文乐的呼吸都停了。 完了! 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时,耳边传来了卢天赐的声音。 “左转,进那条死胡同,关灯。” 齐文乐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将车头扎进了旁边一条漆黑的窄巷。 车灯熄灭。 警车不疑有他,从巷口缓缓开了过去。 直到那闪烁的红蓝光彻底消失在街角,齐文乐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了。 他扭过头,看向身旁的卢天赐。 “继续走。” 接下来的路程,是有惊无险。 凭借着对西港地形的熟悉,卢天赐指挥着齐文乐,数次与巡逻车擦肩而过,最终成功绕开了所有的主干道和关卡。 齐文乐的心率,就没掉下过一百五。 这种亡命天涯的刺激感,平生罕见! 终于,一股咸湿的海风从车窗的缝隙里钻了进来。 野码头,到了。 * * * 车灯熄灭。 远处,简陋的码头上,几盏昏暗的灯泡在海风中摇曳。 果然,码头边停着一辆警车。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围着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的汉子盘问着什么。 那汉子正焦急地搓着手,不停地解释着,正是船老大“老炮”。 卢天赐推开车门。 “阿乐,搭把手,把‘零件’抬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抬着那个沉重的帆布工具包,朝码头走去。 “站住!” 一声厉喝! 两个警察立刻警惕地转身,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警棍上。 “干什么的!” 他们快步走了过来,手里的强光手电,毫不客气地照在卢天赐和齐文乐的脸上。 “大半夜的,鬼鬼祟祟!包里装的是什么?打开检查!” 老炮看到卢天赐,脸色一变,刚想开口,却被卢天赐一个眼神制止了。 齐文乐紧张得咽了口唾沫,抬着工具包的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工具包里,老鬼更是吓得差点尿出来,连呼吸都不敢了。 唯有卢天赐,面不改色。 他迎着刺眼的手电光,上前一步,脸上露出几分焦急的表情。 他将手里那个伪造的文件夹直接递了过去。 “警察同志,误会!误会!” “我们是‘天赐重工’的工程师!这包里,是我们瑞典母公司那边,用飞机加急送过来的备件!厂里几百万的生产线停着,就等这玩意儿救命呢!” 他指了指老炮的船,语气更急了。 “我们有省里特批的海关接收批文,就是时间太赶,来不及走白天的正规流程!这要是耽误了外商的生产计划,这个责任,谁都担不起!” 那两个警察被他这番话唬得一愣一愣的。 “天赐重工”? “瑞典母公司”? “外商”? 这几个词在1995年,分量太重了! 其中一个年长的警察将信将疑地接过了那个文件夹,用手电筒照了上去。 光束,落在了封面上那行龙飞凤舞的英文上。 【Swedish Precision Parts List (Urgent)】 …… 第96章 立刻停船!接受检查! 警察的眉头一皱。 我擦…… 他娘的,写的这是什么鬼画符? 1995年的基层民警,高中毕业都算高学历,懂个屁的英文。 但他看不懂,不代表他感觉不到这行字背后那股“洋气”带来的压力。 “天赐重工?”他嘟囔了一句,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最近报纸上提过,是什么招商引资的重点项目? 卢天赐一看他这表情,立刻趁热打铁,指着老炮那艘破旧的渔船,语气更急了。 “同志,您是不知道啊!这包里,是我们瑞典母公司那边,用飞机连夜加急空运过来的备件!厂里几百万从德国进口的生产线,就因为缺了这个零件,停摆一天了!” “外商那边下了死命令,明早八点前必须恢复生产!这不,我们有省里特批的海关接收批文,就是时间太赶,来不及走白天的正规流程了!” 卢天赐的声音带着一丝“甩锅”意味。 “这要是耽误了外商的生产计划,影响了市里的出口创汇任务,这个责任……我们担不起,谁都担不起啊!” “瑞典母公司”、“德国生产线”、“外商”、“出口创汇”…… 一连串如雷贯耳的名词,砸得两个小警察头晕眼花。 他们不怕地痞流氓,不怕亡命之徒,就怕这种沾了“洋”字,还他妈跟“政绩”挂钩的破事! 处理好了没功劳,处理不好,一口大锅从天而降,能把饭碗都给砸了! 年长的警察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他烦躁地翻开文件夹,里面密密麻麻的英文、看不懂的电路图和零件参数,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行了行了!” 他“啪”地一下合上文件夹,粗暴地塞回卢天赐怀里,语气很冲。 “谁他妈管你们什么零件!老子在执行公务!今晚全市大清查,任何可疑人员、可疑物品,都必须开包检查!这是规矩!”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气势明显已经弱了三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要的不是检查,是个台阶。 卢天赐心中了然,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还没拆封的红双喜,麻利地撕开,递了过去。 “同志,您看您说的。规矩我们肯定懂,也肯定配合。” 他脸上堆着笑。 “这不是事发突然嘛!大半夜的,还让您二位跟着操心,真是辛苦了。来,抽根烟,解解乏。”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走上前,将帆布工具包的拉链,“刺啦”一下,拉开了一道二十公分的口子。 “您看,真就是些铁疙瘩,不值钱,就是急用。” 手电光立刻照了进去。 只见包里最上层,确实堆着几件扳手、螺丝刀和一些散发着机油味的金属构件,乱七八糟地压在一起。 那警察只飞快地扫了一眼,就厌恶地移开了目光。 伸手不打笑脸人。 烟也递了,台阶也给了,“零件”也瞄了一眼,再纠缠下去,就显得自己没眼力见了。 万一真耽误了“外商”的大事,回头人家一封投诉信捅到市里,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了知道了!” 他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 “好嘞!谢谢警察同志!您辛苦!您辛苦!” 二人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哈腰,抬着那个沉重无比的“工具包”,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搬上了那艘小渔船。 * * * 直到渔船的缆绳被解开,发动机“突突突”地响起,缓缓驶离码头,齐文乐才感觉自己那颗悬着的心,重新落回了肚子里。 他回头望去,那两个警察已经转过身,继续盘问其他人去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他扭过头,看着身边那个一脸平静,正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上一根的年轻人,眼神里就只剩下敬佩了。 船老大老炮也凑了过来,对着卢天赐竖起一个大拇指。 “老板,你牛逼!” “条子今晚跟疯狗一样,逮着谁咬谁!整个西港的码头,不管是正规的还是野的,全他妈被封锁了!我刚才被他们盘了半个多钟头,差点以为今晚要折在这儿了。” “你是怎么把他们糊弄过去的?” 卢天赐吐出一口烟圈,海风将烟雾吹散。 他淡淡一笑。 “我没糊弄他们。” “我只是告诉了他们,一个他们更愿意相信的故事而已。” * * * 渔船在夜色中破浪前行。 齐文乐手忙脚乱地拉开工具包的拉链,将里面的老鬼给拖了出来。 “呼……呼……咳咳咳……” 老鬼刚一出来,就瘫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憋得发紫。 刚才在包里,他大气都不敢出,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活活闷死在里面。 咸湿的海风吹在脸上,带着一股自由的味道。 他活下来了! 他又活下来了! 船尾,西港市区的灯火,已经渐渐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光晕,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危机似乎真的解除了。 齐文乐和老炮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唯有卢天赐,依旧站在船头,迎着风。 他凝视着身后那片代表着故乡的灯火消失的方向,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开。 心中那股若有若无的不安感,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愈发强烈了。 他无比庆幸自己当机立断,选择在今晚就冒险转移。 如果再多等一天,甚至多等几个小时,还不清楚要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呢。 蝴蝶的翅膀已经扇动。 剧情的走向,早已偏离了他记忆中的轨道。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 * * 渔船在海上航行了足足七个多小时。 天边已经开始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周围是茫茫无际的大海,再也看不到半点陆地的影子。 船上的气氛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老炮哼着不成调的渔歌,掌着舵。 齐文乐靠在船舷上,疲惫地打着哈欠。 就连老鬼,也恢复了几分元气,正坐在甲板上,吹嘘着自己当年在神户港,是如何靠着一把西瓜刀,从码头东头砍到西头的光辉事迹。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 仿佛他们已经逃离了所有的危险,正驶向一个全新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就在这时。 “滴——滴——” 一阵急促的雷达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驾驶舱内响起! 老炮的渔歌戛然而止! 他猛地扑到雷达屏幕前! “我操!” “他妈的出门没看黄历!” “前面有船!速度很快!是冲我们来的!” “应该是海警检查!” “快快快!把东西藏起来!” “所有人!动起来!!!”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前方漆黑的海平面上,突然亮起了两盏刺眼无比的探照灯! 紧接着,那熟悉的红蓝两色警灯开始疯狂闪烁! 一艘通体漆成白色,船舷上印着“海警”两个大字的庞然大物从黑暗中浮现,横亘在他们前方,彻底挡住了所有的去路! 警告声通过高音喇叭传来,在空旷的海面上回荡—— “例行检查!例行检查!” “前方船只!立刻停船!” “立刻停船!接受检查!” …… 第97章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操!” 老炮回头,冲着船舱里吼道: “是海警!是海警的053型巡逻艇!完了!这下跑不掉了!” 老鬼更是一口气没缓过来。 “嗷”的一声怪叫,恨不得立马跳船。 别人跑路都稳稳当当,凭什么到他这就一波三折? 靠北了! 卢天赐也无语住了。 真是日了狗了! 他心里狠狠骂一句。 从西港市区到野码头,躲过了天罗地网,没想到在这茫茫大海上,还是撞进了另一张网里。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 “别慌。” “把船停下。” “阿乐,把那个文件夹拿好,站我身后。” “老炮,你和你手下那几个船员,身家干净不?有没有案底?” 老炮哆哆嗦嗦地回答:“没……没有!我们就是……就是偶尔帮人带点水货,都是良民!” “那就行。待会儿什么都不用说,看我眼色行事。”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老鬼身上。 “你,继续装你的醉鬼,趴在那儿,别动,也别说话。” 老鬼闻言,抖得更厉害了,但还是死命地点着头。 * * * 海警的巡逻艇很快靠了过来。 “哐当”一声,几名荷枪实弹、穿着橙色救生衣的海警,动作利落地跳上了渔船的甲板。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皮肤被海风和烈日晒成古铜色、眼神锐利的警官。 他的肩章上,是两杠一星。 中尉。 他一上船,就将船上几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那个年轻人身上。 “你们是什么人?” 中尉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又冷又硬。 “深夜出海,想干什么?” “有报备吗?” 卢天赐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不卑不亢。 “警官你好,一场误会。” “我们是‘天赐重工’的。我叫卢天赐,是公司的董事长。” 他指了指身后的齐文乐。 “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外贸顾问,齐文乐。” 然后,他又指了指地上那摊烂泥。 “船上这位,是我们公司的瑞典籍技术总监,安德森先生。不好意思,第一次来华夏,喝多了,让您见笑了。” 董事长? 外贸顾问? 瑞典籍技术总监? 这一连串的名头,让那中尉和他身后的几个海警都愣了一下。 呦呵,新剧本啊! 卢天赐没给他们过多思考的时间,主动将齐文乐手里的那个文件夹接了过来,递了上去。 “警官,事情是这样的。” 他将那套在码头上用过的说辞,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重复了一遍。 “我们瑞典母公司那边,用飞机连夜加急空运过来一批精密仪器备件。厂里几百万从德国进口的生产线,就等着这批零件恢复生产。” “这关系到我们省里重点扶持的外资项目,还有出口创汇的任务,外商那边催得急,我们也是没办法,这才走了夜路,想赶时间。” 中尉接过那个文件夹,狐疑地翻了翻。 里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外文、鬼画符一样的电路图和复杂的零件参数,看得他眉头紧锁。 这些东西,做不了假。 但他显然比码头那两个小片警要难糊弄得多。 他“啪”地合上文件夹,冷笑一声,眼神里的怀疑不减反增。 “瑞典专家?董事长?” “坐着这种连油漆都快掉光的破渔船,走连个灯都没有的野码头?” 他盯着卢天赐,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说,你这个故事,编得不太圆吧?” 空气瞬间凝固了。 齐文乐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 完了,对方不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卢天赐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表情。 “唉,没办法。” “事发突然,时间太紧,正规的报关渠道根本来不及走。” 他看着中尉,眼神忽然变得格外真诚。 “不瞒您说,我们也是提前请示了西港海关的陈海陈关长。是他老人家,亲自特批,让我们便宜行事,一切以保证外商投资项目的顺利进行为重。” “您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用船上的电台,打电话回岸上,向陈老求证。” 陈海! 当这两个字从卢天赐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海警中尉顿住了。 陈海是谁? 那是在整个西港海关和海防系统,说一不二了二十多年的老关长!虽然前阵子刚退下来,但门生故吏遍布整个系统,余威犹在! 那是一块谁见了都得毕恭毕敬叫一声“陈老”的金字招牌! 中尉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死死地盯着卢天赐的眼睛,试图从那里面看出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 但是,没有。 这小子,是在诈我?还是真有其事? 中尉的内心一想。 今晚的行动,是上面统一安排的全市联合清查,并没有具体的线报。 说白了,就是例行公事,捞着算功劳,捞不着也没损失。 可如果眼前这小子说的是真的…… 自己拦了陈海特批的船,耽误了省里盯着的重点外资项目…… 这个后果,他承担不起! 更关键的是,让他现在打电话去跟一个已经退休的老领导求证这种事? 这电话打过去,本身就是一种冒犯和不尊重! 万一事情是真的,自己不仅得罪了眼前这个背景神秘的“卢董”,更是把陈海那尊大神给彻底得罪死了! 权衡利弊,只在短短几秒之间。 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 他没必要为了一次可有可无的例行检查,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哼!” 中尉把手里的文件夹,一把扔回卢天赐怀里,语气依旧冰冷,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已经消失了。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以后有这种事,必须提前向我们海防部门报备!否则,一律按违规出海处理,要罚款的!” “赶紧离开这里!” 成了! 卢天赐心中一块巨石落地,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感激涕零的笑容。 “是是是!您说的是!这次是我们不对,给您添麻烦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眼疾手快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包红双喜,不由分说地塞到几个海警的手里。 “几位警官辛苦了!大半夜的还得出海巡逻,来,抽根烟,提提神!” 伸手不打笑脸人。 中尉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挥了挥手,带着手下跳回了巡逻艇。 * * * 渔船的发动机再次“突突突”地响起,缓缓启动,从那艘庞然大物般的巡逻艇旁擦身而过。 船头上,卢天赐和那名海警中尉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一个平静,一个复杂。 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读懂了更深层的意味。 直到巡逻艇的影子彻底消失在后方的黑暗中,齐文乐才“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甲板上。 “卢……卢董……”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的心……我的心刚才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卢天赐转过身,靠在船舷上,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同样瘫软的老炮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 “我也一样。” 他吸了一口烟,望着远处已经泛起鱼肚白的天际线,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为了打通任宾市场,而去结交的陈海,这张还没来得及在生意场上打出去的王牌,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救了自己一命。 他那个在道上混了一辈子,一直让他瞧不上的老爹,在无形之中,又一次,把他从悬崖边上给拉了回来! …… 第98章 收割 晨光熹微。 咸湿的海风卷着浪花,拍打在福市东郊的一片野海滩上。 几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静地停在防风林后。 车门敞开,卢少骅站在最前面。他身后的王德发等人,也是一脸焦灼,不停地朝着海平面张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海平面上,一个模糊的黑点出现。 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是一艘破旧的渔船。 卢少骅精神一振! 船靠岸了。 跳板搭上沙滩。 卢天赐和齐文乐一前一后,架着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深一脚浅一脚地从船上走了下来。 “天赐!” 卢少骅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也不管满身的沙子和海水,一把将卢天赐死死抱住!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这四个字。 卢天赐能感受到二叔那发自内心的后怕和担忧,他拍了拍卢少骅的后背。 “二叔,我没事。” 他松开手,目光扫过众人。 “都解决了。” * * * 那个被架着的“工人”,正是死里逃生的老鬼。 当他的脚踩在坚实土地上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恍惚了,仿佛隔世为人。 从西港到福市,这一路,求爷爷告奶奶,耶稣佛祖求了个遍了! 终于活下来了! 他抬起头,看到了人群中的卢少骅。 “骅哥!” 老鬼的脸上,瞬间切换成了那副标志性的谄媚模式。 他一把推开搀扶着他的齐文乐,扑到卢少骅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卢少骅的大腿。 “骅哥!我的再生父母啊!” “我老鬼这条命是您给的!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啊!呜呜呜……” 他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情真意切,仿佛真是失散多年的亲儿子见到了亲爹。 这副丑态百出的样子,让站在一旁的齐文乐看得直反胃。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眼神里闪过一丝鄙夷。 这就是卢董要找的‘钥匙’?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行了,别嚎了。” 卢天赐冷冷地开口,打断了老鬼的表演。 “二叔,把他带上车。” 他转向一旁的王德发,后者正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这堪比电影的场景。 “王总。” “啊?哦!在!卢董您吩咐!”王德发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哈腰。 卢天赐指了指老鬼。 “这个人,是我们从瑞典请来的‘技术顾问’,安德森先生。他脾气有点古怪,不喜欢见生人。” “你现在马上回厂里,腾出一间安置房宿舍。除了你亲自派人每天三餐送饭过去,任何人,记住,是任何人!都不准靠近那间宿舍半步!” “对外就说,顾问先生在进行一项绝密的技术攻关,需要绝对的安静。” 王德发听得一愣一愣的。 瑞典来的技术顾问? 就这副德性? 还他妈姓安德森? 他心里有一万个问号,但嘴上却一个字都不敢多问。 他从卢天赐那平静的眼神里,读懂了更深层的警告。 不该问的,别问。 不该看的,别看。 “明白!明白!我马上就去办!一定办得妥妥的!” 王德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转身就钻进一辆车里,一溜烟地先走了。 * * * 返回市区的车上。 卢天赐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一夜未睡让他也有些疲惫。 卢少骅和齐文乐坐在他对面,正在低声汇报着他离开这两天的情况。 “天赐,厂子那边,第一批样机的零件已经全部生产出来了,王德发那小子虽然看着不靠谱,但干起活来是真卖力,就等你回来拍板,随时可以组装。” “卢董,股市这边,宝哥完全是按照您信封里的指示在操作。” “前天小幅拉升,昨天震荡洗盘,把一批跟风的游资全都洗出去了。现在市场上关于我们这笔‘外资’的说法五花八门,有说我们资金断裂的,有说我们是来恶意坐庄的……但更多的人,都在等!等您回来!” 车内安静了片刻。 卢天赐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他眼中所有的疲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满眼精光! “休息到此结束。” 气氛瞬间变得肃杀起来。 “准备打仗。” 他看向齐文乐。 “阿乐,立刻联系福市证券交易所,告诉王刚,我回来了,要见他。” 他又转向卢少骅。 “二叔,通知宝哥,让他带着这两天所有的交易数据,直接去交易所的超级大户室等我。” “是!” * * * 福市证券交易所。 超级大户室。 邱来宝早已等候多时。 他双眼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但精神却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这两天,他几乎没合过眼。 卢天赐交给他的那个信封,就像一道圣旨。 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时间点,每一个操作指令,都精准到了小时! 他不打半点折扣地,将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屏幕上一笔笔真实的交易。 当大户室的门被推开,看到卢天赐走进来时,邱来宝猛地站了起来。 “卢董!您回来了!” 他快步迎上去,将手里一份厚厚的报表递了过去,声音激动。 “我……我完全是按照您的信封指示操作的!小幅震荡,高抛低吸,成功把成本又拉低了零点三个百分点!现在,市场情绪已经被烘托到了极致!所有人都以为我们这支‘外资’在犹豫,在观望!他们都在等!都在猜我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卢天赐接过报表,随意地翻了翻,点了点头。 “辛苦了,宝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卢董!哎哟我的卢董!” 交易所的所长王刚,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进来,脸上堆满了谦卑又热切的笑容,姿态比上次见面时,放得更低了。 他一进来,就对着卢天赐连连作揖。 “卢董,您这几天在海上‘钓鱼’,可把我们整个福市的股民都给急坏了啊!”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今天…您这是…准备收网了吗?” 卢天赐露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微笑。 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那面由几十个小屏幕组成的巨大交易墙上。 屏幕上,红绿交错的数字和曲线杂乱不堪。 他的视线,精准地锁定在了【深发展A】那支股票上。 此刻,股价正顽强地停留在8.9元的位置,上下小幅波动,成交量却在急剧放大。 多空双方,正在这个价位,进行着最惨烈的厮杀。 卢天赐不理会王刚的试探,他走到交易台前,直接对早已准备就绪的交易员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准备好。” “九点十五分,集合竞价结束的一瞬间,给我盯死9元这个价位。” “九元?” 众人心头一震! 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骇! 这两天,他们带领着临时组建的分析团队,用最专业的财务模型,不眠不休地进行着压力测试和数据分析。 根据他们的计算,8.8元到9.2元之间,是【深发展】这支股票最强大的技术性压力区。 一旦股价触碰到这个区间,必然会引发大量的恐慌性抛盘。 他们的预测,是一个模糊的区间。 而卢天赐,仿佛开了天眼一般,直接给出了那个最精准的答案! 离谱! 上午九点二十九分。 距离开市,还剩下最后一分钟。 整个超级大户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目光全部聚焦在那个年轻人身上。 他才是这场亿万赌局的真正核心。 开市的钟声,即将敲响。 卢天赐缓缓吐出一口烟圈,豪迈道: “看好了。” “今天,我教你们什么叫——” “收割!” …… 第99章 林强峰的警觉。 “叮铃铃铃——” 开市的钟声响彻整个交易大厅! 交易墙上,无数股票的数据开始疯狂跳动! “卢董!” 【深发展A】的股价,在开盘的瞬间,直接从昨日的收盘价8.9元,向上跳空! 8.92! 8.95! 8.98! 无数买单如同疯了一般涌入,将股价疯狂推高! 交易大厅里,已经爆发出第一阵狂热的欢呼声! “冲啊!要破九块了!” “神秘外资要拉升了!快跟上!” 股价,在万众瞩目之下,精准地触碰到了那个数字—— 9.00! 就是现在! “清仓!” “清仓!!” “清仓!!!” “所有‘深发展’,一秒钟都不要犹豫。” “全部,砸出去!!!” “是!” “是!” “是!” 早已待命的交易员,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 指令发出! 雪崩来临! 如果说,之前涌入的买单是潮水。 那么,这一瞬间砸向市场的,就是天河倒灌! 一笔价值六千万的巨额卖单,如同一道从天而降的黑色瀑布,毫无征兆地,狠狠砸进了【深发展A】的交易池里! 交易大厅里,上一秒还准备为股价突破九元而香槟庆祝的散户们,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上那个刚刚跳上9.00元的数字,连一秒钟都没有站稳,就应声而落! 9.00! 8.95! 8.80! 8.65! 股价,瞬间跳水! 那根刚刚还昂扬向上的红色K线,被一根更粗、更长的绿色巨柱,狠狠地贯穿、碾压、砸得粉碎! 天家出手了! “怎么回事?!” “谁?!是哪个天杀的在出货!” “快跑啊!庄家出货了!” “别卖啊!我的钱!我的钱啊!” 恐慌瞬间蔓延! 那些刚刚在九元附近追高买入的散户和游资,瞬间被死死地套牢在山顶! 散户终究是散户。 赚的越多越不想卖,一旦跌了立马割肉! 雪球越滚越大。 割肉的卖单开始疯狂涌出,进一步加剧了踩踏! 整个交易大厅,从狂喜的天堂,坠入哀嚎的地狱,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超级大户室内,气氛却截然相反。 邱来宝死死盯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成交数据,高兴的差点呼喊出来。 他们可不是庄家! 真正的庄家还没出货呢! 只能接盘! “卢董!” “‘深发展’……全部清仓完毕!” “平均成交价……8.95元!”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那个数字。 “六千万本金,连本带利,共计……共计七千七百二十万!!” “我们……我们盈利……一千七百二十万!!” 一千七百二十万! 短短几天! 净赚一千七百多万! 还只是一只股票! 这是什么概念? 这他妈的不是在炒股,这是在印钞! 王刚差点呼吸性碱中毒。 他看着卢天赐,难以言喻。 从建仓,到洗盘,再到今天,在股价冲上最高点的那一瞬间,精准地完成收割。 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分毫不差! 这不是人! 这是神呐!! 是股神!!! 卢天赐终于开心的笑了起来。 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朝气又回来了。 “王所长,别紧张。” “这就是资本市场。” “规则很简单,有人赚钱,就得有人亏钱。” “我们,只是顺应了规则而已。” * * *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西港市。 缉毒支队办公室。 林强峰烦躁地将手里的文件摔在桌上。 老鬼失踪案,已经过去了一周,依旧毫无头绪。 全市范围的大排查,几乎把整个西港翻了个底朝天,却连根毛都没找到。 那个老狐狸,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咚咚咚。” 门被敲响,一名年轻的警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问询笔录。 “林队,这是前晚野码头那边清查行动的例行问询记录,您要的。” 林强峰接过来,心不在焉地翻看着。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走私香烟的,偷运海鲜的……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页。 是当时盘问船老大“老炮”的那两个巡逻民警的笔录。 以及后续的海警笔录。 笔录中,提到了几个关键词。 “……据当事人卢某自称,其为‘天赐重工’的董事长,船上所运为瑞典母公司紧急空运的精密零件,有省里批文,并声称此事已得到前海关副关长陈海的特批……” 天赐重工。 瑞典母公司。 陈海。 卢天赐! 林强峰的瞳孔一缩! 一个个看似毫无关联的点,在他脑中,被一根无形的线,迅速串联了起来! 老鬼在西港枪战后失踪,身负重伤,急需藏匿和转移。 卢天赐,恰好在这段时间,从福市回到了西港! 全市大清查的那一晚,卢天赐的人,出现在了戒备森严的野码头,用一个漏洞百出的“运送零件”的借口,租用快船连夜出海! 为了让这个借口听上去更可信,他们甚至抬出了刚刚退休的海关大佬——陈海! 一个大胆到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猜测,在他脑中疯狂形成! 会不会是……卢天赐救了老鬼? 他利用自己新成立的、带有‘外资’光环的‘天赐重工’做幌子,编造了一个‘瑞典专家’的身份,把老鬼从天罗地网之下,偷运了出去! 这个念头一出,林强峰自己都摇了摇头。 不可能! 逻辑上完全说不通! 他猛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卢天赐是什么人?少年股神!股市里的过江猛龙!随手一笔交易,就是上千万的利润! 他为什么要冒着跟警方作对,甚至赌上自己全部身家的风险,去救一个制毒的通缉犯? 为了钱?老鬼手里那点存货,就算全卖了,够他一次交易的零头吗? 为了人情?一个毒贩的人情,对他这种即将洗白上岸、前途无量的商业巨子来说,有任何价值吗? 想不通!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卢天赐,但最关键的动机,却成了一个死结。 林强峰感觉自己的头都快炸了。 他死死地盯着窗外,他知道,自己一定忽略了什么。 一定有某个他不知道的关键环节,将这一切,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合理地串联了起来! …… 第100章 老鬼异样 福市证券交易所。 卢天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领口,意气风发。 他拍了拍邱来宝的肩膀。 “宝哥,干得不错。让兄弟们去休息吧。” “王所长,合作愉快。” “别急着走。” “明天,还有一场好戏。” “记得来看。” 说完,他不再停留,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大步离去。 门外,阳光正好。 门内,却是一片冰冷的寒冬。 王刚明白了。 真正的收割,才刚刚开始! 卢天赐刚走出交易所大门。 一辆破旧的BJ吉普一个急刹车,稳稳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王德发那颗硕大的脑袋从驾驶室里探了出来,满面红光。 “卢董!卢董!!” 人还没下来,声音先到了。 “成了!他妈的成了!” 王德发从车上跳下来,手里挥舞着一份厚厚的文件,激动得手舞足蹈。 他冲到卢天赐面前,因为跑得太急,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第一批!整整五台挖掘机!昨天连夜组装调试完毕!” “我亲自开了一圈!那马力!那动静!乖乖!跟开坦克一样!” 他唾沫横飞,兴奋地拍着胸脯。 “德国人的技术,就是牛逼!!” 卢天赐看着他这副样子,笑了笑。 那可不,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图纸。 没用就见鬼了。 他从王德发手里接过那份报告,入手很沉。 封面是用打印机打出来的几个大字——《关于“天赐重工”首批样机性能及未来市场创汇能力的可行性评估报告》。 “您要的‘政绩’!” 王德发指着报告,压低了声音,但那股子兴奋劲儿怎么都藏不住。 “这里面的数据,全都是实打实的,性能参数,生产周期,一点没掺水!” 他嘿嘿一笑,用手指了指报告的最后一页。 “就是……就是利润那块儿,我按照您的吩咐,稍微……稍微艺术加工了一下。” “我特意请了咱们福市师专经济系的教授帮忙润色的!那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预测!仅仅是预测!咱们的挖掘机项目,一年之内,能为咱们福市,创汇至少五百万美金!” 五百万美金! 这个数字,在1995年,足以让任何一个地方主官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卢天赐满意地点了点头。 股市里的虚拟资本,工厂里的实体机器。 一虚一实,两条线,同时传来了捷报。 他心中的那个商业帝国蓝图,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将报告递给身旁的齐文乐。 “阿乐。” “在,卢董。” “动用你所有的关系,想尽一切办法。” “今天下班之前,我要让这份报告,出现在市府所有主要领导的办公桌上。” 齐文乐心中一凛,郑重地接过那份报告,如同接过了千斤重担。 “是!我马上去办!” * * * 第二天,6月2日。 福市证券交易所,超级大户室。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时间点,同样的雷霆手段。 当【上海石化】的股价,在无数散户和游资的疯狂追捧下,冲上4.5元这个技术性高点的瞬间。 卢天赐再次下达了清仓的指令。 “砸。” 一个字,言简意赅。 八千万的本金,如同出笼的猛虎,卷着两千二百四十万的巨额利润,呼啸着回到了账户之中。 两天时间,两支股票。 账户上的总盈利,已经突破了三千九百六十四万!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天文数字。 然而,大户室里的气氛,却诡异地平静。 邱来宝、王德发,还有那些被临时抽调过来的交易员和分析师,所有人都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串不断跳动的数字。 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盈利时的狂喜和震惊。 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崇拜了。 还有一只股票,哪时候出手呢? * * * 福市市府,办公大楼。 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一位头发微白,气质儒雅的领导,正低头审阅着一份文件。 他的身份,是主管全市工业和招商引资的副市长。 他看的,正是齐文乐想尽办法递上来的那份《评估报告》。 “天赐重工……” “瑞典外资背景……” “高科技工程机械……” “预计年创汇五百万美金……” 一个个关键词,让副市长的眉头越皱越紧,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将报告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 然后,他摘下眼镜,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他按下了桌上的内部通话按钮。 “小李,你进来一下。” 一个年轻的秘书推门而入。 “领导,您找我。” 副市长将那份报告推了过去。 “去,立刻给我摸清楚。这个‘天赐重工’,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他们的董事长,叫卢天赐,查查这个年轻人的背景。” “另外,安排一下时间。我要亲自见见这位,给我们福市送钱来的年轻‘财神爷’!” * * * 与此同时。 天赐重工的厂区,一间被临时改造出来的安置房宿舍里。 被关在这里好几天的老鬼,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这几天,他过得比在西港的废弃仓库里还要煎熬。 不单单是毒瘾。 虽然这里有吃有喝,绝对安全,但却像坐牢一样,半步都不能离开这间屋子。 更让他抓心挠肝的是,他从每天来给他送饭的那个工人嘴里,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风声。 什么卢老板是股神! 什么一天就赚了几千万! 什么厂子马上就要发大财了! 几千万! 老鬼的眼睛红了。 想他辛辛苦苦,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提炼那一包包“冰糖”,几年下来,攒下的身家,还不够人家一天交易的零头! 凭什么?! 凭什么他卢天赐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日进斗金,自己这个未来的“大功臣”,就得被关在这种狗屁不通的破地方喝西北风? 没有我老鬼,他能去任宾赚个屁的钱! 没有我老鬼,他那几千万的美金生意,就是一句空话! 贪婪,像一株毒草,在他的心里疯狂滋生。 不平衡,极度的不平衡! 当卢少骅推门进来,给他送晚饭的时候,老鬼终于忍不住了。 他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凑了上去。 “骅哥,您来啦!” 他接过饭盒,却没有吃,而是小心翼翼地搓着手,旁敲侧击地问道: “骅哥,我……我听说,卢老板最近在股市上……发了大财哇?” …… 第101章 群狼俯首,贪字当头! 卢少骅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不该你问的,别问。” 老鬼的笑容一僵,但还是不死心。 “哎呀,骅哥,您看您这话说的啦,咱们现在不都是自己人嘛!” 他凑得更近了,声音压得极低,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卢老板发了大财,是他的本事咯。兄弟我呢,也没别的意思……” “就是……就是您看,这眼瞅着要去任宾了,那边打点关系,到处都得花钱啦。我那些关系,可都是实打实的,能办事的!” “卢老板这……是不是也该……也该给兄弟我,分点汤喝喝?” “不多,先给我个百八十万的,让兄弟我心里也有个底,到时候办事,也更有劲不是?” 他满脸期待地看着卢少骅,眼神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卢少骅静静地听他说完,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老鬼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僵硬。 他从卢少骅的眼神里,看到了一股让他遍体生寒的冷意。 “汤?” 卢少骅终于开口了,他本就一肚子火。 “你想要什么汤?” 他上前一步,逼视着老鬼。 “你好像忘了,你现在是个什么身份。” “你,是个通缉犯。” “西港的条子,满世界的毒贩,都在找你。你猜,他们找到你以后,会让你怎么样?” 老鬼的脸色白了。 “我……” “你能活着,能在这里有口饭吃,不是因为你那些狗屁关系值钱,是天赐发善心,给你一条活路!” 卢少骅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炸雷。 “还想要钱?还想分汤喝?” “我问你,你这条命,值多少钱?!” “一百万?还是八十万?” 一连串的质问,怼的老鬼哑口无言。 “安分点,待着。” 卢少骅冷冷地丢下最后一句话。 “要是再让我听到你动什么歪心思……” 他顿了顿,嘴角一狠。 “我不介意,亲自开车,把你送回西港,直接扔在缉毒支队的大门口。” 说完,他不再看老鬼一眼,转身,“砰”的一声关上了铁门。 门外,传来了锁头落下的清脆声响。 房间里,老鬼瘫坐在地,恐惧过后,是无边的怨毒。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铁门,浑浊的眼珠子里,闪过一丝怨毒的光。 好……好你个卢家! 冰也不给吸! 门也不给出! 过河拆桥是吧? 卸磨杀驴是吧? 你们给老子等着! * * * 卢天赐听完二叔的汇报,只是冷笑了一声。 毒贩就是毒贩,狗改不了吃屎。 他心里暗道。 要不是看在他还有点用,我早把他打包卖给林强峰,还能换个人情! 这个小插曲,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现在天赐重工的体量已经很可观了。 在他出乎意料的情况下,白道上竟也混得风生水起。 说难听点。 有你这条人脉帮衬固然是加层保险的好事。 可没你帮忙,也不见得就彻底玩完! 一个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而已,翻不起什么浪花。 他拿起桌上的大哥大,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豹哥那标志性的粗犷嗓音。 “喂?天赐啊!” “豹哥。” 卢天赐靠在老板椅上,阴阳怪气: “准备好接财报。” “我送你们一份大礼啊!” * * * 西港市,金碧辉煌夜总会。 奢华包厢里。 豹哥、睿哥,还有十几个二腿子“股东”,此刻全都像汇集到了一起。 “铃——铃铃——” 豹哥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 “豹哥,是我。” 卢天赐。 “天……天赐……怎么样了?” “出来了。” “第一期的投资,有两支股票已经清仓了。” 他顿了顿。 “扣掉给交易所的佣金,还有咱们的各类成本,初步盈利……一千二百万。” 有点少! 豹哥摇摇头,算了,能赚到钱就好 “宝哥,把对账单传过去。”电话那头,卢天赐吩咐道。 “豹哥,找台传真机,收一下。” “传……传真机?” “噢噢。” 豹哥冲着身后一个机灵的小弟吼道,“快!他妈的快去!把经理办公室那台传真机给老子搬过来!!” 几分钟后,一台笨重的传真机被连滚带爬地抬进了包厢,接上电话线。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伸长了脖子,像一群等待开饭的饿狼。 “滋——滋滋——” 一张盖着银行鲜红印章的对账单,被一寸一寸地吐了出来。 豹哥一把抢过。 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他看不懂,但他看得懂最后那个总计栏里的盈利数字。 前面是一个鲜红的“+”号。 后面是“1”。 然后是“2”。 再然后是……一个、两个、三个……足足六个“0”! 壹仟贰佰万圆整! 下一秒。 “我操!!!” 众人一兴奋! “发财了!发财了!!” “妈的!一千二百万!老子这笔至少可以分到70多万!” “天赐!天赐真是股神啊!” 睿哥把对账单看了一遍又一遍,激动不已。 “卢……卢先生!!” “您……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是我们的活财神啊!” 电话那头,卢天赐只是轻笑了一声。 “睿哥,客气了。大家是兄弟,有钱一起赚。” 这句轻飘飘的话,却比任何承诺都更有分量。 说者敷衍,听者有意。 “噗通!” 睿哥又开始拍起了马屁: 他身后的那群人,也七嘴八舌的吆喝。 “卢先生!我们跟定您了!” “以后您就是我们西港道上的龙头!” “对!谁敢跟卢先生过不去,就是跟我们所有人过不去!” 一个喝高了的家伙,更是满脸狂热地喊道:“我看,咱们该在西港给卢先生立个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保佑咱们日进斗金!” 这番既荒诞又真实的效忠场面,通过电流,清晰地传到了卢天赐的耳朵里。 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但眼神里,却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群狼俯首。 贪字当头! 他等包厢里的狂热稍稍平息,才不紧不慢地接道: “各位兄弟。” “股市这个东西,风险很大。这次能赚这么多,说白了,是运气好。” “我决定了。” “为了大家的资金安全,也为了我们更长远的未来。这次盈利的一千二百万,除了一些兄弟的本金和利息,其余的暂时……不分红。” …… 第102章 1亿5000万! 不分红? 众人一顿。 “卢……卢先生……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卢天赐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会将这笔钱,连同我们剩下的本金,全部从股市里抽出来,注入到我们的实业里去。” “我会用这笔钱,在福市,买下更大的一块工业用地,扩建我们的厂房,引进全世界最先进的生产线!” “各位兄弟,你们要明白一个道理。股市里的钱,是虚的,是泡沫!今天能赚一千万,明天就可能亏两千万!行情不会一直都在,只有厂房、土地、机器,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才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基!” 他开始描绘大饼。 “等我们的工厂走上正轨,等我们的挖掘机卖到全世界去!我们赚的,就不再是华夏人的钱,我们赚的是美金!是日元!是马克!” “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分红,分的就不是几万、几十万了!” “是几千万!是一个亿!是十个亿!” “我们,要从西港这些打打杀杀的泥潭里,彻底跳出来!我们要洗白上岸!做人人敬佩、受官方表彰的企业家!!” 1995年的人文化水平普遍不高。 很容易就被PUA。 这番话说完,电话那头已经开始点头了。 洗白上岸! 企业家! 赚全世界的钱! 这几个词,对这些混迹江湖半辈子的人来说无异于绝杀。 “卢先生……” “您……您想得比我们远!您看得比我们高!” “我们……我们这些粗人,只看到眼前这点小钱,是您,是您在拉着我们往正道上走啊!” “对!卢先生说得对!实业才是根本!”睿哥也反应过来,激动地附和道,“咱们不能一辈子当烂仔!咱们要当老板!当董事长!” “钱不分了!全听卢先生的!拿去建厂!” “对!建他妈一个全世界最大的厂!” 电话那头,再次爆发出比刚才更加狂热的欢呼。 他们非但没有因为不分红而感到丝毫的不满,反而对卢天赐这种“高瞻远瞩”、“深谋远虑”的决定,佩服得五体投地。 跟着这样的“神仙”,不仅能赚大钱,更能改变命运! 值! 太他妈的值了! 卢天赐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感激涕零的效忠声,眼中闪过讥诮。 “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二叔会代表我,和各位签一份正式的增资扩股协议。就这样,我这边还有事。”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将这群饿狼的资金,彻底锁死在了“天赐重工”这个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实体里。 一石二鸟。 完美。 他放下大哥大,转过身,重新走回超级大户室的交易台前。 巨大的交易墙上,他投资的最后一支股票——【马钢股份】,股价正在无数跟风盘的推动下,顽强地向着4.0元的心理高位,发起了最后的冲击。 卢天赐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笑意。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跳动的数字,缓缓抬起了手。 最后的收割,即将开始! 就在他即将开口,下达最后指令的那一刻。 “卢董!” 大户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齐文乐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他快步走到卢天赐身边,压低了声音,急促地报告: “卢董,刚刚接到电话!” “市府办公厅打来的!” “主管工业的李副市长,明天上午十点,想在市府他的办公室里,亲自见您!” 卢天赐抬起的手在空中顿住了。 “哦?” 动作这么快? 看来,那份“政绩”报告起作用了。 与官方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比他预想的,来得还要早一些! 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清仓!!!” “马钢股份,一股不留。” 早已待命的交易员,毫不犹豫地敲下了回车键。 这短短几天赚到的钱,比他这辈子见到的还多! 指令发出。 股市战役的最后一颗果实,应声落下。 又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当股价在无数跟风盘的狂热推动下,顽强冲击四元大关时,那笔价值六千万的巨额卖单,就是一座从天而降的冰山,瞬间砸碎了所有跟风者的热情与幻想。 楼下交易大厅的哀嚎声,隔着厚重的墙壁,隐约传来。 但在这里,只有喜悦! 和邱来宝激动的音调! “卢……卢董……” “马……马钢股份,清仓完毕!平均成交价3.98元!” “盈利……盈利一千五百万!” “三……三支股票,总盈利……” 他深吸一口气,吼出了那个最终的战果—— “五千四百六十万!!” 五千四百六十万! 整个大户室,连呼吸都停了。 王德发张着嘴,已经无法思考。 齐文乐也呆立当场。 他读过那么多金融学的教科书,见过那么多华尔街的传奇案例,但没有一个,比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更魔幻,更疯狂! 卢少骅此刻也忍不住握紧拳头,眼神里翻涌着骄傲的泪花。 一个星期! 五千万! 1995年! 白手起家!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卢天赐足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也正是这一天,被后世的学者称之为【神的转折点】!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卢天赐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满脑子都是计划! “立刻联系王刚。” 他看着邱来宝,下达了新的指令。 “将配资的一个亿本金,连同利息,一分不少,全部还清。” “我们要干干净净地离开。” “是!” 邱来宝一个激灵,立刻回过神来,转身就冲向电话。 半个小时后。 当所有款项全部结清,交易所的配资协议正式作废。 邱来宝拿着最后一张银行打印出来的对账单,一步步走回到卢天赐面前,将那张纸递了过去。 “卢董,我们…我们公司账户上,现在在的可用现金是……” 他倒吸一口凉气,“一亿五千四百五十万!” 一亿! 五千四百五十万!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从最初东拼西凑,加上工厂抵押,总计八千多万的本金。 到现在,账户上躺着一个多亿的现金。 翻了将近一倍! 这他妈的还是人吗?! …… 第103章 会面市长 “咳。” 卢天赐一声轻咳,反倒是被他们脸上那副见了鬼的表情给逗乐了。 “一个多亿而已。” “只是开始!” “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啊!” “好了!” “今晚庆功。” “明天,准备见市长!” * * * 当晚,福市最高档的“闽江大酒店”,顶楼旋转餐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天赐重工”的核心成员,第一次像这样聚在一起,举行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庆功宴。 王德发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他端着酒杯,挨个敬酒,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 “卢董!您就是我王德发的再生父母!我敬您!” “骅哥!以后您就是我亲哥!我敬您!” “宝哥!阿乐!咱们都是兄弟!干了!” 邱来宝也难得地放开了,金丝眼镜下,双颊泛红,眼神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彩。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个贫困潦倒、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的小会计,摇身一变,成了一家资产过亿公司的财务总监。 这操蛋的人生,居然他妈的还能这样反转? 然而,作为宴会的主角,卢天赐却没怎么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当所有人的情绪都达到顶点时,卢天赐轻轻敲了敲酒杯。 “酒喝得差不多了,该谈谈正事了。” 他一开口,就将所有人从狂欢的云端拉回现实。 他看向王德发。 “王总,股市的钱已经到账了。我给你三天时间,拿出一份详细的土地扩建方案。” “我要在现有厂区的旁边,再拿下一百亩工业用地!我要你把设计院、施工队,所有能找到的关系,全都给我找来!半个月内,必须动工!” “这可是形象工程,给上面和任宾看的!里面可以拉,但外面一定要好看!” 王德发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是!卢董!保证完成任务!” 这点小把戏,他手拿把掐! 卢天赐又转向齐文乐。 “阿乐,明天见过市长之后,不管结果如何,你立刻开始准备所有和外商谈判的资料。从产品报价、技术参数,到国际贸易条款、法律文书,我要最专业、最详尽的方案。” “另外,开始物色人选,组建我们的正式外贸团队。钱不是问题,我要的是精兵强将!” 齐文乐郑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卢董。”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卢少骅身上。 “二叔,花钱的事,还得您来。” “扩建工厂,招兵买马,还有……打点各路关系。这段时间,公司的后勤保障,全交给您了。您就一个原则,怎么稳妥怎么来,怎么有面子怎么来。” “你就是我们去任宾之路上,最引人注目的大脸!” “哈哈哈哈。” “哈哈哈……” 众人笑了起来。 卢少骅也笑着点头,“放心,交给我OK!” 一番话,三言两语,就将下一步的棋路安排得明明白白。 原本狂喜、甚至有些飘飘然的众人,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们这才发觉,那五千多万的盈利,带来的不是终点,而是一个更加宏大、艰难的起点。 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的脚步,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所有人的心里,都燃起了一股更强烈的火焰。 这,才是干大事的感觉! * ** 宴席散场后,齐文乐主动要求送卢天赐回工厂。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福市的夜色中。 齐文乐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卢董……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李副市长这次亲自接见……我总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我们这份‘政绩’报告,虽然亮眼,但毕竟还只是纸面上的东西。他这么急着见您,恐怕……不只是看好我们的项目那么简单。” 作为曾经在外企混过的人,齐文乐深谙与官方打交道的门道。 天上不会掉馅饼。 对方给你多大的笑脸,往往就意味着,想从你身上,拿到多大的好处。 “我担心……他们可能会提出一些……额外的‘要求’。” 卢天赐缓缓睁开了眼睛。 车窗外,福市的万家灯火如同一条流光溢彩的星河,飞速倒退。 他看着窗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阿乐,你想多了。” “他不是想见我。” 齐文乐一愣:“那他是想……” “他想见的,是我背后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瑞典母公司’。” “放心。” “我早就为他,为他们,准备了一份绝对无法拒绝的大礼!” “敬请期待吧!” * * * 次日上午,九点五十分。 福市市府办公大楼。 齐文乐落后卢天赐半步,手心里黏糊糊的全是汗。 他身上这套雅戈尔西装,是来福市后卢天赐让他去买的最贵的一套,脚下的皮鞋擦得锃亮。 即便如此,走在这代表着权力核心的地方,他依旧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反观走在前面的卢天赐,一身定制西服,步履从容,神态自若,那份从容,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装的。 不过,他越是松弛,齐文乐这心里反倒越踏实。 “笃、笃、笃。” 秘书敲响了那扇厚重的实木门。 “请进。” 门内传来一个温和而中气十足的声音。 办公室宽敞明亮,窗外是福市欣欣向荣的城市全景。 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坐着一位头发微白,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 正是主管全市工业和招商引资的李副市长。 “李市长,天赐重工的卢董和齐顾问到了。” 秘书躬身引荐。 李副市长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卢天赐的身上。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太年轻了。 比照片上,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得多。 这哪里像是一个能搅动股市风云,执掌上亿资本的商业巨子?分明就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但那份惊讶,很快就被官场老手独有的城府给掩盖了下去。 他站起身,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主动绕过办公桌,伸出了手。 “卢董,欢迎欢迎啊!真是年轻有为,百闻不如一见!” …… 第104章 相互博弈 “李市长您好,久仰大名。” 卢天赐不卑不亢地与他握了手,力道恰到好处。 “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外贸顾问,齐文乐先生。” “市长好。”齐文乐连忙微微躬身,双手握了上去,姿态放得极低。 一番客套,分宾主落座。 秘书端上两杯热气腾腾的铁观音,茶香袅袅。 李副市长没有急着切入正题,而是先拉起了家常,从福市的历史人文,聊到改革的春风,言语间,对卢天赐选择福市作为投资地,表达了高度的赞赏和肯定。 “卢董啊,你那个‘天赐重工’,现在可是我们福市的明星企业,是招商引资的典范呐!”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昨天下午,我刚从省里开会回来,省领导还特意提到了你们。说你们的模式很好,华夏人领头!有外资背景,有高新技术,还能出口创汇,为我们闽南省的经济发展,开了个好头!” 这顶高帽子戴下来,齐文乐听得心惊肉跳。 捧得越高,往往意味着,所图越大。 卢天赐只是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市长过誉了。我们只是顺应了国家发展的东风,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而已。” 李副市长见他不上套,也不着恼,话锋一转,终于图穷匕见。 “我听说,天赐重工的背后,是一家来自瑞典的实力雄厚的母公司?”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卢天赐。 “不知道……贵母公司,对我们华夏市场,特别是我们福市,未来有没有什么……更大规模的投资计划?” 来了! 齐文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卢天赐放下茶杯。 他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露出了一丝“为难”。 “不瞒您说,李市长。我们母公司,对华夏市场非常有信心。董事会那边,也确实有进一步扩大投资,建立亚太生产基地的战略规划。” 李副市长眼神一亮。 “但是……” “在选择生产基地的具体落户城市上,董事会的意见,并不统一。” 他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深市那边,给出的政策优惠力度非常大。土地、税收、人才引进,几乎是倾其所有。相比之下,我们福市的投资环境,虽然潜力巨大,但……董事会那边,还在考察和评估阶段。” 言下之意,很明确。 你们福市,不是唯一选择。 想要我们把更大规模的投资留下来,就得拿出点真金白银的诚意来。 这番话,瞬间让卢天赐从一个被接见的“小老板”,摇身一变,成了手握投资决定权,让地方政府不得不慎重对待的“金主”。 主动权,瞬间易手。 李副市长是什么人?人精中的人精。 他立刻就听懂了卢天赐的潜台词。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却开始飞速盘算。 他当然知道深市的政策有多好,但他更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绝非等闲之辈。 短短一周,在福市的股市里,卷走五千多万的利润。这种狠辣精准的资本运作能力,让他对这个所谓的“瑞典母公司”的现金流,没有丝毫怀疑。 这是一个真正的财神爷! 一条过江猛龙! 如果能把这条龙留在福市……那带来的政绩,将是无可估量的! “呵呵,卢董说的是事实。” 李副市长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深市有深市的优势,但我们福市,也有我们福市的诚意嘛!” 他看着卢天赐,开门见山。 “不知道,卢董需要我们市府,提供什么样的支持?只要是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我们一定,特事特办!” “哈哈……” 卢天赐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没有再绕圈子,直接对身旁的齐文乐使了个眼色。 齐文乐会意,立刻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和一张巨大的福市西郊规划图,恭敬地呈递到李副市长的办公桌上。 正是王德发连夜赶出来的那份扩建方案。 卢天赐站起身,走到办公桌旁,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圈。 “李市长,我们需要这块地。” 他的手指,点在西郊一片尚处于未开发状态的荒地上。 “整整五百亩!” 饶是李副市长见惯了大场面,也被这个数字给惊得眉毛一跳。 五百亩! 这小子,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我们计划,在这里,投资数亿!建设一个全亚洲最大的,现代化的挖掘机生产基地!” 卢天赐的声音,充满了自信和煽动力。 “项目一期,预计可以解决至少两千人的就业问题!等生产线全面铺开,后期还可以直接转型成重工业的机械零配件生产基地,带动整个上下游产业链的发展!” “最关键的是,我们的产品,百分之九十,都将用于出口!根据我们最保守的估算,项目落成后,每年,能为福市,带来至少一千万美金的外汇收入!” 亚洲最大! 解决数千人就业! 年创汇千万美金! 每一个词,都说到了李副市长的心坎上! 这是一个何等巨大的政绩诱惑! 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几年后,自己因为主导了这个项目,在省里、甚至在京城领导面前,该是何等的风光! 但是……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眉头皱了起来。 “卢董,你这个饼,画得很大,很诱人。但是,五百亩工业用地,这个体量太大了。” “而且,我看了你的方案,你希望我们政府,能以‘工业用地划拨’的最低价给你。这……这几乎等同于白送,不合规矩啊。” 他心里很清楚,这笔买卖一旦成了,他要承担巨大的政治风险。 就在他犹豫不决,权衡利弊的关头。 卢天赐笑了。 “李市长,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收回手,坐回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 “我知道,这个要求确实让您为难了。” “所以,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也为您,为福市政府准备了一份大礼。” 他看着李副市长,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果市政府,能够满足我们拿地的要求。” “我,可以说服我们的瑞典母公司……” “将天赐重工在整个亚太地区的结算中心,也一并设在福市!” …… 第105章 老鬼疯了 亚太区结算中心! 这个在1995年,对于一个大陆城市来说,堪称石破天惊、闻所未闻的概念! 直接冲刷了李副市长全身! 他整个人都顿住了。 作为主管经济的副市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背后所蕴含的恐怖能量!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未来,这家瑞典公司在整个亚洲地区,所有进出的资金流、所有的外汇交易,都将通过福市的银行系统进行! 那将是怎样一笔天文数字的流水? 那将为福市的金融系统,带来多大的活力? 那将为他个人的履历上,添上何等浓墨重彩、光耀千秋的一笔?! 跟这个比起来,那区区五百亩荒地的价值,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不,连一根毛都算不上! 他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因极度的激动而泛起一阵潮红! 他看着卢天赐,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审视和怀疑! “卢董!” 他快步走到卢天赐面前,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卢天赐的脸上,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笑容。 “好!好!好!” 李副市长连说三个好字,用力地拍着卢天赐的手背。 “卢董!你放心!这件事,我亲自来抓!特事特办!” “我马上就召集土地、规划、财政等相关部门,开专题会议!一周之内,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一场看似不对等的博弈,就此尘埃落定。 卢天赐,凭借着超越这个时代二十年的眼光和画饼能力,再次上演了一出“空手套白狼”的绝妙好戏。 更重要的是,他在自己未来的那个庞大的地产帝国版图上,稳稳地,敲下了第一颗钉子! * * * 返回工厂的车上。 齐文乐依旧处在一种灵魂出窍的恍惚状态中。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卢天赐三言两语,就从市府手里,几乎是白拿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土地。 代价只是一个不存在的结算中心? 他不得不佩服卢天赐的胆量。 要是让他来讲,不超过三句话就露馅了! 车子刚驶入天赐重工的厂区。 卢天赐就收到了卢少骅的呼机。 【老鬼找你!】 安置房宿舍的铁门被推开。 一股汗臭扑面而来。 卢天赐微微皱了皱眉。 屋子里,老鬼正蜷缩在墙角,浑身剧烈地抽搐。 他的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发紫,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 看到卢天赐进来,他瞬间爆发出了一股求生的光。 “卢……卢老板!”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卢天赐脚前,涕泗横流。 “卢老板!我……我受不了了啦……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好久……好久没尝到‘冰糖’的滋味了……浑身……浑身就像有几万只蚂蚁在爬,在咬我的骨头……心肝脾肺肾,没一处是舒坦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撕扯着自己的胸口。 “卢老板,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去任宾啊?我那些关系,都等着我去打点呢!没我,你们的货,连神户港的码头都上不去啊!” 他还在试图用自己那点仅存的价值,来作为交换的筹码。 卢天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看着这条因为毒品而彻底扭曲、腐烂的生命,就像在看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垃圾。 他缓缓蹲下身。 老鬼的哀嚎声小了一些,他以为自己的哀求起作用了。 “放心。” “很快就要出发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但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你。” 说完,他站起身,不再看地上的老鬼一眼,对身后的卢少骅使了个眼色。 卢少骅心领神会,将一整箱未开封的矿泉水和一箱压缩饼干扔在了老鬼的面前。 “砰!” 老鬼愣愣地看着那两箱东西,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卢天赐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哐当!” 厚重的铁门被关上。 紧接着,是锁头落下的清脆声响。 “咔哒。” 老鬼彻底慌了,他扑到门上,用拳头疯狂地捶打着铁门。 “卢老板!卢老板你不能这样的啊!” “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靠北!” “开门!快开门啊!!” 门外,传来卢天赐嫌弃的声音。 “想吸?可以。靠你自己的意志力扛过去。” “老鬼,我不是在折磨你。” “我是在帮你戒掉它,让你像个人一样,去任宾。” 说完这句话,门外彻底安静了。 只剩下老鬼自己声嘶力竭的嘶吼和捶门声。 他起初不信,以为这只是卢天赐吓唬他的手段。 但几分钟后,当新一轮更猛烈的戒断反应席卷而来时,他才明白,卢天赐是来真的! “啊——!!!” 老鬼疯了。 他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地打滚、冲撞。 头。 用头去撞墙。 砰! 砰!砰! 一声接着一声,墙壁上很快就留下了一片暗红色的血迹。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或者说,这种物理上的疼痛,已经远远无法压制他骨髓深处那如同亿万只蚂蚁啃噬的奇痒与剧痛。 这就是戒毒的痛苦! 这就是放纵的下场! 他撕扯自己的衣服,撕扯自己的头发,用牙齿啃咬自己的手臂。 汗水、泪水、鼻涕、血水,混杂在一起,恶心至极! 他哀嚎,他翻滚,他咒骂,他乞求。 整间禁闭室,成了一个上演着人性崩溃的血腥舞台。 而舞台之外。 卢天赐并没有离开。 他让齐文乐搬来一把椅子,就那么大马金刀地坐在紧闭的铁门外。 他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 烟雾缭绕中,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恐怖起来。 齐文乐就站在他身后,脸色煞白。。 他不敢想象,一个人,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才能发出那样绝望的哀嚎。 他更不敢想象,门外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卢董”,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在聆听这场酷刑。 魔鬼! 一根烟抽完。 卢天赐开口了: “想想桑帛,想想宛北。” 门内的声音,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你以为你逃出来了?你以为带你躲到福市就安全了?我告诉你,那些人找你,都快找疯了。” “你猜,他们要是找到你,会怎么对你?把你绑起来,一点一点地,把你身上的肉割下来?还是把竹签子,一根一根地,钉进你的指甲缝里?” “你坏了他们的规矩,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的。” “他们会让你,活活地,被折磨死。” 哀嚎停止了。 “你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去任宾,帮我打通那边的渠道。” “如果连这点痛苦都扛不住,连自己身体里那点狗屁的欲望都控制不了……” “你,就是个废物。” “一个废物,留着还有什么用?” …… 第106章 马踏东樱 卢天赐冷笑一声。 “我会把你手脚捆好,塞进麻袋,亲自开车,送回西港。” “直接,扔在缉毒支队的大门口!” 安静了! 老鬼怕了! 毒瘾也好了! 生理上那种极致的痛苦,在这一瞬间,被死亡恐惧本身,死死地压制了下去!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警察冰冷的手铐,看到了法庭上法官的宣判,看到了那颗呼啸而来的子弹。 不! 还有桑帛!还有宛北那些人! 落在警察手里,顶多是死。 可要是被那些人抓回去……那将是比死恐怖一万倍的折磨! 老鬼蜷缩在墙角,他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 门外那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什么救世主。 他是一个能轻易决定自己生死的魔鬼。 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一件工具。 一件还有利用价值,但随时可以被丢弃的工具罢了。 “扛过去,你去任宾,帮我办成事,你就是功臣。” “扛不住,你就回去面对警察和你的仇家。” “你自己选。” 说完,卢天赐不再言语。 他靠在椅背上,又点了一根烟,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假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分钟。 十分钟。 半个小时。 门内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压抑的死寂。 连站在一旁的齐文乐,都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是死了?还是…… 终于,卢天赐睁开了眼睛,他站起身,拿过卢少骅手里的钥匙。 “咔哒。” 锁被打开。 他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 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地上,老鬼像一条死狗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彻底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 触目惊心。 他的脸肿胀着,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 听到开门声,他那空洞的眼球才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聚焦在了卢天赐的身上。 当他看清来人时,那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贪婪与算计。 “卢……老板……” “我……我扛。” 卢天赐点了点头,将手里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服扔在了老鬼的身上。 “希望你说到做到。” “收拾干净,去洗个澡。” “准备开工了!” * * * 天赐重工,会议室。 卢少骅、邱来宝、齐文乐、王德发,所有核心成员,悉数在座。 卢天赐站在主位! 面前是一张铺满了整张会议桌的巨大任宾地图。 地图是最新版的,上面用日文和英文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地名和交通线路。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俯下身,在地图上两个相隔遥远的位置,各自画下了一个粗重的圆圈。 一个是神户。 另一个,是东京。 “今天。” “我宣布,天赐重工进军任宾市场的计划,正式启动!” 紧接着,他饶有兴趣地念出了一首不知从何而来的诗: “富士山下扬汉旗,樱花树下醉胡姬。” “待到红旗满天下,马踏东京赏樱花。” 诗句不算工整,甚至有些粗野,但那股子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和张狂,却瞬间点燃了会议室。 朴素的民族情怀! “行动代号——” 他猛地转身,用那支红色的记号笔狠狠地戳向地图! 笔尖,正中东京! “马!” “踏!” “东!” “樱!” “马踏东樱!” “好啊!” 王德发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地挥了两把拳头。 “马踏东樱……”他喃喃自语,眼眶竟然红了,“好……好一个马踏东樱!!” “他娘的!干了!!” 他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又想起了曾经的当兵岁月。 坐在他旁边的卢少骅反应没有那么激烈,但他那双放在膝盖上的手,却也攥成了拳头。 他深吸一口气,作为经历过那个年代尾巴的人,这四个字对他所造成的冲击,远比赚几千万来得更加猛烈!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民族记忆! 齐文乐和邱来宝也被这股豪情感染了。 他们虽然年轻,没有老一辈那么沉重的历史包袱,但此刻,看着王德发那近乎癫狂的激动,他们也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一股前所未有的豪迈之情从心底里喷薄而出! 去他妈的任宾! 去赚他们的钱! 去砸他们的牌子! 这种感觉,过瘾! 卢天赐很满意众人的反应。 他要的,就是这股气! 一股藐视一切,敢把天捅个窟窿的悍勇之气! 他抬起手,虚按了一下。 “都坐下。” 会议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计划,不是口号。”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台战争机器。每一个人,每一个零件,都必须高速、精准地运转起来!” 他的手指,指向了依旧处在亢奋状态的王德发。 “王总!” “在!卢董您吩咐!” “我们在任宾市场的黄金窗口期,只有三个月!从六月底,到十月初!阪市大地震后的第一波官方救援结束,大规模的民间重建开始,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还有句话他没说,这也是日经股市的黄金窗口。 卢天赐的语速极快。 “现在是六月初!我给你半个月!就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里,我不计成本,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加班也好,加钱也好,必须给我保质保量,生产出第一批,整整五十台挖掘机!” “记住!是五十台!一台都不能少!” “质量!质量是重中之重!这批货,是我们砸开任宾市场的第一块砖!是我们的脸面!它必须比德国人的还硬,比美国人的还耐操!我要让任宾人开上我们的机器,就再也忘不掉‘天赐重工’这四个字!” 王德发听得热血沸腾,他猛地一拍胸脯,保证道: “卢董您放心!样机已经在做了!别说半个月!十天!我给您立军令状!十天之内,五十台崭新的挖掘机,要是有一颗螺丝钉出了问题,我王德发自己从这楼上跳下去!” “好!” 卢天赐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阿乐。” “在,卢董。”齐文乐立刻应声。 “你的任务,是打通所有正规的出口渠道。海关、商检、运输、保险,所有的环节,我都要你亲自去跑,亲自去盯!” “我们‘瑞典外资’这个身份,是我们的护身符,也是我们的武器!能扯皮的地方就给我往死里扯皮,能借力的地方就给我最大化地借力!” “陈海陈关长,还有市府的李副市长,这两张牌,现在就在你手里。怎么打,你自己掂量。我的要求只有一个——” 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路绿灯!我要我们的货,从出厂到装船,中间不能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耽搁!” 齐文乐的表情无比凝重,他知道这个任务的艰巨。 但他更清楚,这是卢天赐对他的信任和考验。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是!保证完成任务!” …… 第107章 国难财 最后,卢天赐的视线落在了邱来宝身上。 “宝哥。” “卢董。”邱来宝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你的任务最单纯,也最关键。我需要你立刻跟银行那边沟通,特别是李科长,把我们所有的账目理清。提前沟通好所有关于外汇转换的细节,我要确保,我们的每一分钱,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有利的汇率,变成日元,打到我们后续在任宾开设的账户上。” “钱,是我们的弹药。我需要你保证,我们的弹药库,永远是满的!” “明白!”邱来宝言简意赅地回答。 任务分配完毕。 整个团队的架构和目标,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但卢天赐知道,这还不够。 他重新走回到那张巨大的地图前,所有人的目光也随之再次聚焦过去。 “各位。”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莫测的意味。 “刚才说的,只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 “我们这次去任宾,不是单线突进,而是——” 他用笔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笔直的线,从福市,指向东京。 “双线作战!” 双线作战? 众人都是一愣。 “齐文乐负责的这条路,是阳关道。”卢天赐解释道,“是我们摆在台面上的‘面子’。他会代表‘天赐重工’,去和伊藤忠商事那种正儿八经的大公司、大商人谈生意,签合同,走最正规的流程。这条路,能保证我们合法合规地站稳脚跟。”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 “但是!” 他手中的笔尖,离开了东京,狠狠地点在了神户港的位置上! “任宾的灾后重建,是一块价值几万亿日元的巨大肥肉!光靠伊藤忠那种正经商人,是吃不完,也吃不下的!他们有他们的规矩,有他们的地盘。但更多的肉,埋在那些规矩之外的地方!” “我们需要另一条路!” “一条更野,更快,更直接的路!一条能让我们的‘货’,在最短的时间内,铺满整个关西地区市场的路!” 他们隐隐猜到了卢天赐要说什么,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卢天赐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老鬼。” 他吐出了那个名字。 “他,就是我们打开任宾地下世界的‘里子’!” “也是我们通往那条路的钥匙!” “他将负责联系当地的‘三合会’,利用那些社团在日本经营了几十年的地下网络,帮我们清扫一切障碍,把我们的机器,卖给那些官方渠道永远都接触不到的地方!” “比如,那些没有资质,却拿到了分包工程的黑道建筑公司!” “比如,那些需要用机器平掉对手地盘的暴力团体!” “再比如,那些想趁着灾后重建,大发国难财的各路牛鬼蛇神!” “他们,才是我们真正的金主!” “在小日子的地盘上干坏事!” “那可不叫干坏事!” “那踏马叫精忠报国!” 掌声一片! 卢天赐说到后面也激动了。 他本来的计划,是单纯的借用老鬼在任宾那边的人脉进行股市上的布局。 可没想到天赐重工直接被上面抬到明面上了! 低调都低调不得! 那就只能再次布局,彻彻底底将这一张牌当成王牌来打! 黑白两道! 通吃! 这已经不是做生意了! 这是要去别人的国家,发动一场经济和地下的双重战争! 众人细思极恐。 这个局,布得太大了! 大到让他们感到恐惧,却又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 卢天赐直起身,环视着被自己这番宏大布局彻底震撼的众人,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阳关道,让我们站着,活下去。” “独木桥,让我们赚钱,发大财。” “两条路,同时开启!” “现在,各位——” “go!go!go!” “开始行动!!!” …… 一间被腾空的办公室。 所有桌椅都被清空。 房间正中央,只剩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和一部黑色的老式电话机。 老鬼就坐在这把椅子上。 他换了身干净衣服,胡子也刮了,人瞧着精神不少。 他的身后站着三个人。 卢天赐,卢少骅,齐文乐。 老鬼很慌。 他忍不住回头,想看一眼身后那个年轻人的表情。 “看我做什么?” 卢天赐的声音响了起来。 “看电话。” 卢天赐抬起手腕,下午两点整。 任宾时间,下午三点。 正是对方约定好的联络时间。 “记住。” “国际长途,很贵。” “严格按照我教你的话说,一个字,都不能错。” “说错一个字,或者,让我觉得你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他没有说下去。 但那未尽的威胁,懂的都懂。 “我……我不敢啦……”老鬼的声音带着哭腔,“卢老板,我……我一定好好说,一定!” “那就开始。” 老鬼伸出手,食指悬在黑色的拨盘上,犹豫了足足十几秒,才终于下定决心,将手指插了进去。 “咯……咯……咯……” “滋啦——” 一阵轻微的电流杂音,预示着这通电话跨越了山和海。 “もしもし……” 一个慵懒的,带着浓重关西腔的男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就是这个声音! 老鬼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一秒,他还是那个贪生怕死的丧家之犬。 这一秒,他佝偻的背脊,竟然微微挺直了一些。 脸上的谄媚,被一种江湖老油条特有的市侩所取代。 他抓起话筒,将它紧紧贴在耳边。 “喂?是山口吗?” 他开口了。 一口流利的地道关西腔日语。 “我啊!阿鬼!兄弟!” “好久不见了啦!”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接到这个人的电话。 “阿鬼?”那个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疑,“你小子,还没死啊?我以为你早就被宛北那边的疯狗,剁碎了喂鱼了。” “妈的!别提了!”老鬼用日语骂了一句脏话,演技堪称炉火纯青,“差点就死在华夏了!妈的,九死一生啊兄弟!不过,时来运转!我在这边,搭上了一个大老板!有钱!非常有钱的大老板!” “哦?”电话那头的山口,语气里明显多了一丝兴趣。 “山口,我这次打电话给你,是有一笔大生意要跟你谈!”老鬼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神秘起来,“你们那边,不是地震了吗?我可是听说了,现在到处都在重建,最缺的就是机器吧?” “我老板手里,正好有一批工程机械!挖掘机!便宜!又好用!绝对不比你们任宾本地货差!”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发一笔‘国难财’啊?” …… 第108章 样品机出世! 他将卢天赐教给他的话术,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电话那头,山口沉默了。 老鬼能紧紧地攥着话筒,他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是怀疑?还是在评估? 他不敢催促,只能等待。 站在他身后的齐文乐,也屏住了呼吸。 他将老鬼的每一句话都在心里飞速地翻译、分析。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烂人,在某些方面,确实是个天才。 “阿鬼。” 就在老鬼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山口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你说的那个生意……有多大?” 老鬼心中一喜! 他立刻按照剧本继续往下演。 “大!非常大!” “山口,你听我说!” “这次的土方生意,利润可比我们以前搞的那些‘冰糖’大多了!最关键的是,它干净!绝对干净!” “土方”,是建筑行业的黑话,指代土石方工程。 这番话说完,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比上一次更加漫长。 也许是通信网络太差。 老鬼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是不是“干净”这两个字,刺激到了对方?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干净”本身,或许就是一种背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 “老鬼。” 山口开腔了! “行吧。”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兄弟,是该好好聚一聚。” 老鬼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把你的货,运到神户港。” “七号码头。” “是……是!山口大哥!” “到时候……” 电话那头的山口,顿了顿。 “会有人去‘验货’的。”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威胁? 还是警告? 他没有说下去。 “嘟……嘟……嘟……” 说完这句,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老鬼无力地垂下手,又恢复了那股死样子。 “他说了什么?” 卢天赐问道。 齐文乐立刻上前一步,将刚才的对话内容,精准地复述了一遍,特别是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验货”。 “神户港,七号码头。”齐文乐的表情凝重,“卢董,对方没有说具体时间,也没有留任何进一步的联系方式。而且,最后那句‘验货’……我感觉,不只是检查机器那么简单。” “这更像是一个黑道之间的‘拜码头’。他们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测试我们的实力和诚意。如果我们通不过这个测试,后果……不堪设想。” 卢少骅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任宾,毕竟不是他们的地盘。 龙游浅水,虎落平阳。 对方的态度,显然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这第一步走得并不顺利。 但起码走了出去! 这就够了! 卢天赐沉思片刻,嘴角勾起了几分讥诮。 “验货?” “呵呵。” 他轻笑了一声。 “行啊。” “就怕他们看不起呐!” …… 几天后。 天赐重工,总装车间。 三百多名工人,黑压压的一片,自发地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 他们穿着印着logo的蓝色工装,脸上、手上都还沾着油污,但每个人的眼睛却透着兴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车间中央那个被巨大红布覆盖的庞然大物上。 王德发站在红布前,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他身边,站着十几个厂里最顶尖的老师傅。 这些一辈子都在和钢铁打交道的老伙计,此刻也像孩子一样,眼神里是满是期待和骄傲。 这是他们的心血。 是他们在这半个多月里,没日没夜,跟着那台德国来的“宝贝疙瘩”一点点磨出来的希望。 卢天赐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他抬起手,看了看腕上的表。 时间刚刚好。 “王总。” “卢董!” “揭幕吧。” “好!” 王德发转过身,向着身旁的老师傅们用力一挥手。 “兄弟们!起!” 巨大的红布,在数双粗糙大手的拉动下被猛地扯开! “哗——” 一道刺眼的橙色光芒,瞬间冲进了所有人的眼帘! 阳光透过车间高大的天窗,洒在一台崭新的中型挖掘机上。 它通体被漆成了醒目的橙色,充满了力量感与工业美学。巨大的机械臂安静地收拢着,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钢铁巨兽。履带、驾驶室、配重块,每一个部件都闪烁着耀眼的金属光泽。 在机械臂最显眼的位置,用最醒目的白色喷漆,印着四个巨大的字母——TCZG。 天赐重工。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眶通红。 它太新了。 太漂亮了。 漂亮得不像话,漂亮得让他们觉得不真实。 “我的……我的乖乖……” 王德发第一个伸出手,像抚摸着情人光滑的肌肤一样,轻轻地滑过挖掘机的钢铁外壳。 “好!好啊!!” 他转过头,看向卢天赐,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卢董!” 他自豪道: “成了!我们……我们他妈的真的把它造出来了!” “完全按照您的图纸来的!发动机、液压泵,每一个核心零件,都是我们用那台德国五轴机床,自己加班加点磨出来的!我敢拿我这条命担保,它的性能,绝对不比小鬼子的小松差!” 一群老师傅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补充着。 “没错!那履带的钢火,是我亲自淬的!绝对耐操!” “驾驶室的密封性,我们拿高压水枪冲了半个钟头,一滴水都没漏进去!” “这玩意儿,就是咱们的亲儿子!” 卢天赐微笑着听着,他能感受到这群工匠发自肺腑的骄傲。 他主动向后退了一步。 王德发愣住了。 “卢董,您这是……” “王总。”卢天赐的眼神很认真,“你是它的缔造者,是它的总工程师。这第一把火,理应由你来点。” 王德发看着卢天赐,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 眼泪终于没忍住,顺着他脸上的褶子滚了下来。 他没再多说一句废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全厂数百名工人期待的注视下,王德发一把抹掉眼泪,像个矫健的猴子,三两下就爬进了那高大的驾驶室。 他坐在柔软的座椅上,深吸一口气,将那枚象征着启动的钥匙,缓缓插入。 然后,猛地一拧! “嗡——嗡嗡——” “轰——!!!” …… 第109章 高桥贤人 一声极具爆发力的引擎轰鸣,骤然炸响! 整个车间的地面,似乎都随之微微震动起来。 那声音,和他们以前听过的任何国产发动机都不同。 那是一种充满了力量感的低吼,雄浑,有力,自信! “动了!动了!” 人群中爆发出第一声惊呼。 只见那原本收拢着的巨大机械臂,在王德发的操作下,缓缓抬起。动作流畅,没有一丝一毫的卡顿。 机械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动着驾驶室,完成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平稳旋转。 紧接着,巨大的铲斗猛地砸向地面! “哐当!” 一声巨响,铲斗轻而易举地插入了旁边一堆早已准备好的砂石之中。 机械臂发力,上百公斤的砂石被轻松挖起。 随后,王德发操控着机械臂,将那满满一斗砂石,精准地倾倒进了十米外的一个大铁桶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份力量与灵活的完美结合,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是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 厂区瞬间被雷鸣般的欢呼声淹没! “成功了!!!” “我操!我们造出来了!!” “万岁!天赐重工万岁!!” 工人们疯了一样地欢呼着,他们跳着,叫着,互相拥抱着。有的人甚至激动得哭了出来。 这不是一台简单的机器。 这是他们亲手造出来的希望!是他们被压抑了太久的尊严!是属于他们华夏工人的骄傲! 就在这片欢庆的海洋中,齐文乐领着几个人,步履匆匆地穿过人群,走到了卢天赐的身边。 来人是三个穿着干部服的中年人,和一个西装革履、神情倨傲的日本人。 市府的人。 卢天赐一眼就认了出来。 “卢董。”齐文乐压低了声音,在卢天赐耳边飞快地介绍,“这位是日本伊藤忠商事的首席代表,高桥贤人先生。他听说了我们厂,特地来看看。” 卢天赐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名叫高桥的日本人身上。 高桥贤人约莫四十岁上下,头发是标志性的小背头,还留了一个八嘎胡。 最正宗不过的任宾长相。 他用极其嫌恶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略显破旧的厂房,打量着周围那些肮脏的工人。 他皱了皱眉,对身旁的翻译用日语轻蔑地说了一句。 翻译的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将话转述给了陪同的市府官员。 “高桥先生说……这里的环境,似乎……不太符合现代企业的标准。” 高桥显然不满意这种委婉的翻译。 他直接用生硬的中文,对市府官员说道:“王主任,这就是你们中国所谓的‘重工企业’?我看,更像一个大型的废品回收站。” 声音不大,但充满了侮辱性。 周围的欢呼声渐渐小了下去。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一道道愤怒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这个不速之客。 “麻辣隔壁的!” ”小鬼子说啥呢?“ “操!干他!” …… 陪同的王主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尴尬到了极点。 “高桥先生,您误会了,我们厂区正在进行全面的升级改造……” 高桥根本不理会他的解释,径直走到了那台橙色的挖掘机前。 他伸出一只戴着洁白手套的手,在崭新的履带上敲了敲,又靠近闻了闻。 然后,他撇了撇嘴。 “仿制品?” 他抬起头,看向卢天赐,眼神里的傲慢几乎要溢出来。 “这种模仿我们小松的劣质产品,有最终的合格检测报告吗?” “你们……是想把这种东西,出口到我们大任宾帝国?” 他刻意加重了“大日本帝国”这几个字的发音,语气里的嘲讽不加掩饰。 “我必须提醒你们,我们帝国的进口标准,可是很严格的。” 王德发听完翻译,那张刚刚还因为骄傲而涨红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他“呼”的一下从驾驶室里跳了下来,捏着拳头就要冲上去。 “你个小鬼子,你说谁是仿制品!!” “王总!” 卢天赐一个眼神,制止了冲动的王德发。 高桥贤人似乎很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推了推金丝眼镜,继续用一连串专业问题进行发难,声音也随之拔高。 “请问,你们这台机器使用的钢材,是哪个钢厂生产的?它的屈服强度和抗拉强度是多少?能够承受我们神户地区冬天零下十度的低温环境,而不发生脆性断裂吗?” “还有,你们的液压系统!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液压泵和密封件?它的额定工作压力是多少兆帕?你们做过耐久性测试吗?能保证它连续工作超过一百个小时,而不发生漏油吗?” “这些,你们有相关的压力测试数据吗?有第三方的权威认证报告吗?”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砸了过来。 陪同的市府官员们脸上已经彻底挂不住了,他们哪里懂这些?一个个面面相觑,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车间里,刚刚还热烈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工人们虽然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但他们能看懂那个日本人脸上的傲慢与羞辱。 所有人都攥紧了拳头,胸中憋着一股无名的怒火。 王德发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因为对方问的,确实都是最核心、最要命的技术问题。 他们……确实还没有做过那么详尽的测试。 就在高桥贤人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掌控了局面,准备说出更刻薄的结束语时。 一个平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高桥先生。” 卢天赐微笑着,上前一步。 他脸上的笑容,从容不迫,甚至带着几分暖意,与现场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高桥贤人眯起眼睛,审视着这个从一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的年轻人。 卢天赐没有看他,而是对身旁的齐文乐说道:“阿乐,帮我翻译。” 齐文乐立刻上前,调整了一下呼吸,将卢天赐的话,用一口流利、标准的东京腔日语,清晰地传达了出去。 “高桥先生,您刚才提出的问题,非常专业,也切中了工程机械的核心。我们很感谢您的指点。” 听到这番话,高桥脸上的傲慢更盛了。 他以为对方这是要服软了。 然而,卢天赐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卢天赐的目光,终于直视着高桥贤人,那眼神平静如水,却又锐利如刀。 “不过,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也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据我所知,贵国小松公司上一代的主力机型,PC200-5型的挖掘机,它所使用的履带,正是由神户制钢所提供的吧?” “那款履带,在零下十度的低温环境下进行疲劳测试时,其平均断裂率高达百分之七。” “这件事,在你们小松公司的内部技术报告里,写得清清楚楚。可是,你们似乎……没敢对外公布,对吗?” 齐文乐的日语翻译,精准而冰冷,每一个单词,都像一颗子弹,狠狠地射进了高桥贤人的耳朵里! “唰!” 高桥贤人脸上的傲慢、轻蔑、不屑,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震惊和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慌!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一片惨白! 他瞳孔猛地一缩,死死地盯着卢天赐,就像是白天见了鬼! 这…… 这个年轻人……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这可是小松公司和神户制钢所的顶级机密啊!!! …… 第110章 出内鬼了! 众人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 连陪同而来的市府王主任,此刻也张大了嘴巴。 他听不懂日语,但他看得懂高桥贤人那张小白脸! 那不是简单的惊讶,那是见鬼了的表情! 齐文乐深有同感。 他作为翻译,比任何人都清楚卢天赐刚才那番话的分量。 这是必杀啊! 直接掀开了对方的底裤,把对方公司最核心、最羞于见人的商业丑闻,赤裸裸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话说这种级别的商业机密,老板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有卧底?! “八嘎!” “これはデタラメだ!中傷だ!” 【你……你胡说!这是污蔑!】 高桥贤人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用日语尖叫起来,完全失去了之前的从容傲慢。 他的反应,他的失态,已经向所有人证实了一件事—— 卢天赐说的,全是真的! 齐文乐甚至不需要翻译,所有人都看懂了。 卢天赐脸上的笑意更冷了,带着戏谑。 “我胡说?” 他向前逼近一步。 齐文乐立刻跟上,将卢天赐的话语,老老实实的翻译出来。 “需要我把你们那份内部技术报告的编号、起草人的姓名、以及最终在报告上签字批准的高管名字,都一个一个地,念出来给你听吗?” “我记得,那份报告的编号是‘KTS-94-07B’。起草人,是你们技术部的山田宏吧?最终签批的,是你们的常务副总,渡边雄一先生。” “那份报告,现在,应该还锁在你们小松东京总部的中央档案室里。没错吧?” “纳尼!” 他彻底崩溃了! “阿纳达……阿纳达……” 他指着卢天赐,也在大脑中怀疑公司。 出内鬼了! 还是大内鬼! 就在此时,一直被卢天赐用眼神压制着的王德发,终于得到了“开火”的许可。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了! 胸中那股被羞辱的滔天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什么纳尼、八嘎!” “去他麻痹的!” “告诉这个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任宾人!” “我们这台机器!用的钢材,是宝钢给我们特供的军工级别合金钢!老子当年在部队里就是开坦克的,这玩意儿的硬度,比你们神户制钢所那些偷工减料的破烂玩意儿,强他妈一百倍!” “液压系统!你说我们的液压系统?!” 王德发涨红着脸,猛地一挥手。 “来人!把咱们的测试报告,给这位专家抬上来!!” 话音刚落,两个年轻力壮的工人,立刻嘿咻嘿咻地抬过来一摞文件。 “告诉他!”王德发指着那摞文件,唾沫星子横飞,“我们为了这套液压系统,专门搭了个测试平台!连续做了三百个小时的无故障极限压力测试!这里面!每一页!每一个数据!都是我们厂里几十个老师傅,瞪着眼睛一个一个记录下来的!” 这些报告,当然有真有假。 里面大部分数据都是卢天赐凭着记忆口述,让邱来宝带人连夜“做”出来的,表面功夫做得天衣无缝,足以以假乱真。 但此刻,在这股气势面前,真假已经不重要了! 王德发喘了口粗气,看着高桥贤人那张死人般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他继续吼道: “你说我们是仿制品?!” “没错!老子他妈就告诉你!我们就是仿的!” 这一声石破天惊的承认,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但王德发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的血液,瞬间燃烧! “但我们仿的!是德国利勃海尔最先进的A系列技术!比你们小松那套过时的玩意儿,领先了至少五年!!” “我们这虽然是第一批样机,但质量是实打实的!每一个零件,都是我们用牙咬出来的!我王德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我们天赐重工出品,就没有一台机器是孬的!!” “没有一台是孬的!!!” 这一句句,一声声,通过齐文乐那同样激动的翻译,如同无数记响亮的耳光,左一记,右一记,狠狠地抽在高桥贤人的脸上! 他被这套“事实+数据+气势”的组合拳,彻底打懵了。 被驳斥得哑口无言, 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 自己今天在这里,栽了! “好!!!” “说得好!!” “王总牛逼!!” 三百多名工人齐声呐喊。 他们听着翻译嘴里传出的那些让他们扬眉吐气的话,胸中那股被压抑了太久的郁气,一扫而空! 爽! 前所未有的爽! 这是我们造的! 是我们华夏工人,用自己的手,造出来的! 华夏制造,必属精品! 陪同的市府官员们,此刻看向高桥贤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鄙夷和幸灾乐祸。 什么狗屁的首席代表! 什么狗屁的伊藤忠商事! 在绝对的技术和事实面前,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在一片喧嚣中,卢天赐缓缓上前一步。 伸出手,拍了拍挖掘机的履带。 “高桥先生。” “你今天,犯了两个错误。” “第一,你不懂技术。” “第二……” 卢天赐的嘴角一翘。 “你更不懂华夏!”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 高桥贤人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在这种极致的羞辱和众目睽睽之下,多待一秒钟,都是酷刑。 他甚至顾不上市府的官员,也顾不上自己的翻译,几乎是踉跄着,转身就朝着车间外狼狈地逃去。 那背影,仓皇如狗。 整个厂区,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哄笑声和掌声! 卢天赐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他对身旁的齐文乐淡淡地吩咐道: “去,送送高桥先生。” 齐文乐一愣,但还是立刻应道:“是,卢董。” “告诉他,” “想买我们的机器,可以。明天,带着诚意,来我办公室谈。” “价格,在今天的报价基础上,上浮百分之十。” 什么?! 齐文乐和卢少骅等人都惊呆了。 把人羞辱成这样,不降价求着对方买就不错了,还要涨价? 卢天赐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 “任宾国内现在因为灾后重建,极度缺乏这种重型工程机械,供不应求。你告诉他,这不是我们临时涨价,这是根据市场行情,做出的合理价格波动。” “如果他,或者他背后的伊藤忠商事,不接受这个价格……” 卢天赐顿了顿。 “没关系。” “我们再找新的株式会社谈!” …… 第111章 格局。 “八嘎!!!” “八嘎!!!” …… 高桥贤人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了出来,边跑边骂。 他踉跄着,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地方。 “高桥先生,请留步。” 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高桥贤人脚步一顿,猛地回头,正对上齐文乐那张带着职业微笑的脸。 这张脸,在此刻的他看来,比无能的丈夫还要可憎。 “八嘎!!!!” 他再也无法维持风度,压抑的怒火爆发,用生硬的中文低吼道,“你们这是商业敲诈!是强盗行径!” 齐文乐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还微微欠了欠身,姿态礼貌得无可挑剔。 “高桥先生,您误会了。”他语气温和,却字字诛心,“我们董事长让我来转告您,如果您或者贵公司,依旧对我们的产品感兴趣,我们非常欢迎。明天,可以在我们董事长的办公室,继续详谈。” “哦,对了。因为市场原材料价格的波动,我们刚刚对产品售价做出了合理的调整。明天的报价,会在今天的基础上,上浮百分之十。” “纳尼?!”高桥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们……你们这是在羞辱我!羞辱伊藤忠商事!” “不,您又误会了。”齐文乐摇了摇头,“这不是羞辱,这是市场需求,高桥先生。贵国,你们这些先进的资本主义国家,不是一直最提倡自由市场经济,最尊重市场规律的吗?现在任宾国内灾后重建,工程机械供不应求,价格根据市场需求产生波动,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商业行为。”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带上了一丝玩味。 “至于买,还是不买,那完全取决于您,取决于伊藤忠商事。我们华夏有句老话,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不强求。” 说完,他再次微微鞠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转身返回了车间,留下高桥贤人一个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八嘎!!!!” * * * 返回福市最高档的榕城大酒店的黑色轿车里,气氛低沉。 陪同的王主任和翻译噤若寒蝉,只能眼神示意。 高桥贤人靠在后座上,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在他脑中却变成了一幕幕刚才在车间里受辱的画面。 怒火在燃烧。 他恨不得立刻打电话回东京总部,动用伊藤忠商事的所有力量,让这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工厂,彻底从地球上消失! 可是……他不敢。 他不是傻子。他亲眼看到了那台挖掘机,亲耳听到了那台德系发动机雄浑有力的轰鸣。作为业内人士,他仅凭那流畅的动作和精准的操作,就能判断出,那绝对不是什么劣质的仿制品!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卢天赐对小松公司内部机密的了解程度。 KTS-94-07B……山田宏……渡边雄一……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编号,都无比正确!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间谍能做到的了!这说明对方的渗透,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深度! 这群人,不好惹! 这个“天赐重工”,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外企!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开始从一个商人的角度分析眼前的局势。 阪市大地震后,整个关西地区都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对工程机械的需求量,已经到了一个疯狂的地步。小松、日立这些本土企业的产品,价格飞涨不说,订单都已经排到了明年。 而天赐重工的这批机器,性能优越,价格……就算上浮百分之十,也比小松的同类型产品便宜了将近三成! 三成的利润空间! 这是何等巨大的诱惑! 如果……如果因为自己的傲慢和今天的意气用事,导致公司错失了这笔大单,甚至失去了进入华夏这个新兴市场的桥头堡…… 他几乎可以预见到自己的下场。 总部的董事会上,自己那个最大的竞争对手,关西分部的佐藤,一定会拿着这件事大做文章,把自己批得体无完肤!到时候,别说升职,自己这个首席代表的位置,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不!绝不能这样! 高桥贤人想开了,眼中的怒火已经褪去。 尊严?面子?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他必须拿下这笔订单! 而且,要用最快的速度拿下! “呦西!” * * * 工厂里,欢呼声还在继续。 王德发已经被一群老师傅抬了起来,兴奋地抛向半空中。 “卢董!今晚!今晚必须摆庆功酒!”王德发在空中挥舞着手臂,红光满面地吼道,“不醉不归!他娘的,太解气了!我王德发这辈子,就没这么痛快过!” 卢少骅和邱来宝等人也都是一脸喜色,为刚才那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而兴奋不已。 卢天赐也顺着吆喝几句。 然后转身对刚刚回来的齐文乐问道:“他走了?” “走了,卢董。” “我看他那样子,肺都快气炸了。您说……他明天真的会来?” “他会的。”卢天赐的语气很肯定。 “阿乐,你要记住。”他像是在指点,又像是在自语,“高桥贤人这种人,他不是为自己买东西,他是为他背后的伊藤忠商事买。个人的情绪、尊严,在公司的利益面前,什么都不是。” 王德发被人放了下来,凑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卢董,那咱今天干嘛还把他得罪得那么狠?和气生财嘛!” “二叔,你怎么看?”卢天赐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看向了一旁的卢少骅。 卢少骅沉吟了片刻,说道:“我明白了。我们今天如果客客气气地跟他谈,就算东西再好,在他眼里,我们也是求着他买。他会把价格压到最低,把条件提到最苛刻。我们今天把他打痛了,打怕了,他才会把我们当成一个平等的对手来看待。” “没错。”卢天赐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环视着自己的核心团队,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今天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为了羞辱他,那没有意义。我们的目的,是要让他,把我们的‘强大’和‘不好惹’,这两个信息,清晰、准确地,传达给他远在东京的上级。” “我们要的,从来不是一笔订单,而是一个平等的谈判地位。从今天起,任何想和我们‘天赐重工’做生意的外国人,都必须收起他们那套与生俱来的傲慢。他们必须学会,把我们当成一个真正值得尊重的对手!” 这番话,让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们终于明白了。 原来,今天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年轻人的算计之中。 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有尊严,赢得让对方心服口服,为未来的所有合作,定下一个全新的基调! 这格局,太大了。 …… 第112章 天衣无缝 夜,深了。 庆功宴的喧嚣早已散去。 厂长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卢天赐没有休息,他独自一人站在那张巨大的任宾地图前,手里拿着一支笔,正在上面圈画着什么。 神户、大阪、京都……关西地区的每一个重要城市,都被他用红色的记号笔连接了起来,形成了一张复杂而缜密的网络。 “嗡……嗡……” 桌上的大哥大想了起来。 他按下接听键。 “喂?” 电话一接通,听筒里立刻传来了父亲卢少东急促的声音。 “天赐!出事了!” 卢天赐的眉头微微一皱:“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是陈海!他今天下午托人给我带了个话!” “他说……说市局缉毒支队那个叫林强峰的,最近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像条疯狗一样,旁敲侧击地问了海关系统好几次关于你那天晚上出海的事!” 林强峰? 这个名字让卢天赐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都问了些什么?” “问得非常细!” “他问那天晚上给你批条子,到底是要运什么‘紧急备件’?还问他知不知道你租的船是什么型号,目的地是哪里,甚至……甚至还打听你这个‘天赐重工’的瑞典背景是真是假!” 一旁的卢少骅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紧锁。 卢少东继续说道:“陈海说,他每次都用‘外商投资,商业机密’这个理由给挡回去了。但他的感觉很不好,那个姓林的条子,好像已经盯死我们了!他怀疑……他怀疑我们那天晚上运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零件!” “奇怪了……”卢少骅忍不住插话道,“我们现在一没走私,二没贩毒,安安分分做正经生意,他一个缉毒的,盯我们干什么?难道……” 话没说完,两人都懂。 “害!” 卢天赐依旧冷静。 “爸,你们别慌。” “林强峰又没有证据,他现在就是破案心切,病急乱投医!” “他现在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找不到线索,所以凭着警察的直觉,把我当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他没有证据,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到处去问,到处去‘诈’,希望能从我们或者陈叔的嘴里,套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所以……”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本就清清白白,何惧外人窥探?” “你告诉陈叔,让他放宽心。如果那个林强峰再问,什么都不用解释,就直接咬死了是商业机密,是瑞典母公司那边加急送过来的精密备件。当初在码头,不是有几个条子亲眼看到了吗?他们怎么问的,我们就怎么答,口供完全对得上。” “他手里没证据,光靠一张嘴,东拉西扯,能扯出个什么结果来?” 这番话,条理清晰,自信满满,瞬间就驱散了卢少东心头的大半阴云。 “可是……他毕竟是缉毒的,万一他……” “爸,放心。”卢天赐打断了他,“我们现在是什么身份?是福市重点招商引资项目,是市府领导眼里的香饽饽,是挂着‘瑞典外资’牌子的正规企业。所有的手续,都齐全得不能再齐全。他林强峰的手再长,也从西港伸不到福市来。”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 “而且,你换个角度想。他越是这样查,越是查不出任何东西,就越会相信一件事。” “什么事?” “相信我们背后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他会自己把自己吓住的。” …… 西港,一家老茶馆。 卢少东将儿子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陈海。 陈海端着盖碗,轻轻撇着浮沫,听完后,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沉默了许久,才将茶碗放下。 “你这个儿子……不简单呐。”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少东,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们……真的没做什么不法的事?” “海哥!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卢少东立刻挺直了腰杆,“我们现在做的生意,是正规得不能再正规的!我们造的挖掘机,马上就要出口到任宾去,为国家创汇!这事儿,福市的李副市长亲自过问,亲自给我们批的地!所有的文件,所有的账目,都摆在明面上,随便谁来查!” 听到“李副市长亲自过问”这几个字,陈海紧绷的表情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点了点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好。” “既然是为国争光的好事,那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那个姓林的再来问,我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对卢天赐的欣赏,又深了一层。 这小子,不仅有赚钱的本事,更有布局的头脑和走正道的觉悟。 这样的人,帮一把,值! …… 消息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传回了西港市缉毒支队。 林强峰坐在办公室里,听着手下的汇报,越发烦躁了。 “陈海那边,还是那套说辞,商业机密,外商投资。” “码头那晚执勤的两个弟兄,我们也重新问了话。他们说亲眼看到对方打开了那个帆布包,里面确实是扳手、轴承之类的金属零件,沉甸甸的,符合‘精密备件’的说法。” “逻辑上……天衣无缝。” 林强峰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天衣无缝? 狗屁的天衣无缝! 他当了这么多年警察,靠的就是直觉!他的直觉清清楚楚地告诉他,那天晚上,那个帆布包里,装的绝对不是什么狗屁零件! 可所有的调查,所有的证据链,都指向了同一个结论——卢天赐和他的“天赐重工”,是一家背景雄厚、手续齐全、受地方政府大力扶持的明星外资企业。 他所有的怀疑,都成了毫无根据的臆想。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快要把他逼疯了。 他拿起桌上那份关于卢天赐的资料,又看了一遍。 少年股神、商业天才、瑞典资本…… 一个个光环,刺得他眼睛生疼。 难道…… 难道真的是自己查错了方向? 这个卢天赐的背后,真的站着一个自己根本无法想象的庞大国际资本集团?他那天晚上运的,或许真的是某种自己理解不了的高科技零件?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回去了。 …… 第113章 掀起波澜 福市,天赐重工。 与西港那边的暗流涌动不同,这里阳光明媚。 第二天一早,高桥贤人就带着他的翻译,准时出现在了卢天赐的办公室门口。 他换了一身更加笔挺的西装,脸上挂着谦恭的微笑,与昨天那个傲慢无礼的首席代表判若两人。 “卢先生,早上好。昨天多有得罪,还请您海涵。” 他甚至主动伸出了双手,微微躬身。 卢天赐笑着与他握了握手,将他请了进来。 “高桥先生客气了。商场如战场,有点摩擦,很正常。” 双方落座,秘书送上两杯热茶。 高桥贤人没有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卢先生,关于贵公司的TCZG-1995型挖掘机,经过我们内部的紧急评估,我们对其卓越的性能非常认可。我们伊藤忠商事,愿意接受贵方昨天提出的,上浮百分之十的价格。” 齐文乐在一旁同步翻译,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真的来了! 而且一上来就全盘接受了这近乎羞辱的涨价条件! “但是,”高桥贤人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我们有一个条件。我们希望,能够成为贵公司这款产品在任宾市场的……独家代理商。” 他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用涨价换垄断。 这算盘,打得噼啪响。 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 卢天赐似乎在琢磨。 没有立刻回答。 高桥贤人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手心微微出汗。 许久,卢天赐才笑了。 “高桥先生,独家代理的事情,恐怕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高桥贤人急了,“卢先生,我们伊藤忠商事,是任宾最大的综合商社之一,我们拥有最完善的销售网络和最强大的政府关系!把代理权交给我们,是双赢的选择!” “我承认,伊藤忠商事很强大。”卢天赐点了点头,“但是,我们‘天赐重工’的产品,是对全世界开放的。” 他转回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高桥贤人: “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伊藤忠商事虽然是一艘巨轮,但还不足以,买断我们的未来。” 那平淡的语气里,却蕴含着一股磅礴气魄。 高桥贤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颓然地靠回了沙发上。 他明白了。 …… 一整天的拉锯战开始了。 从独家代理,到区域代理,再到优先采购权。 从涨价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九,再到百分之八。 双方的团队在会议室里唇枪舌剑,每一个条款,每一个数字,都反复争夺。 直到傍晚,夕阳的余晖洒进办公室。 双方终于在最终的合同上,签下了各自的名字。 【伊藤忠商事,以高出原报价8%的价格,即每台10.8万美元,采购首批五十台TCZG-1995型挖掘机,并享有后续订单百分之三十的优先购买权。】 合同签订的那一刻,高桥贤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打完了一场恶战。 他主动站起身,再次向卢天赐伸出了手。 “卢先生,合作愉快。希望这只是一个开始。” “合作愉快。” 卢天赐微笑着,指挥一旁的邱来宝:“宝哥,把我们的银行账户信息给高桥先生,预付款,现在就需要电汇过来。” “现在?”高桥贤人愣了一下。 “是的,现在。”卢天赐的笑容不改,“我们华夏人做生意,讲究钱货两清。三百万美金的预付款到账,我们的生产线,立刻为贵公司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高桥贤人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算是彻底领教了这位年轻董事长的强势。 半个小时后。 财务室里,邱来宝紧紧盯着银行电汇的接收终端。 当一长串代表着三百万美金的数字,清清楚楚地显示在屏幕上,并且后面跟着“交易成功”的提示时。 “到了!!!” 邱来宝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狂吼! “到账了!!!三百万美金!!” “第一笔外汇!来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厂区! “喔!!!” “万岁!!!” 刚刚下班,还没来得及换下工装的工人们,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彻底沸腾了! 他们冲出车间,冲出宿舍,在厂区的空地上疯狂地欢呼,甚至有人把自己的工帽奋力地抛向天空! 三百万美金! 折合成人民币,是两千五百多万!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王德发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像孩子一样又哭又笑。 成了! 他们亲手造出来的机器,被小鬼子抢着买!还他妈是涨价买! 这口气,顺了! 整个天赐重工,都沉浸在一片狂欢的海洋里。 卢天赐也很兴奋。 但他比较能装,除了床榻之间,否则不会轻易流露。 第一份合同。 官方渠道的第一笔巨款。 计划的第一步,迈出去了。 很稳,很漂亮。 这是“阳关道”的胜利! 接下来,就该看看那条更黑、更险的“独木桥”了! …… 三百万美金! 当这笔巨款通过国际电汇,稳稳当当砸进“天赐重工”在工商银行的账户时,整个福市的金融圈,炸了。 最先知道消息的,不是卢天赐,而是工商银行那位当初被吓得半死的李科长。 他看着终端机上那串长得让他眼晕的数字,以及前面那个刺眼的“$”符号,呆立当场足足三分钟,然后猛地跳起来,冲进了行长办公室。 消息长了翅膀。 或者说,邱来宝遵照卢天赐的指示,在和几个相熟的银行朋友“闲聊”时,“不经意”地透露了那么一两句。 “唉,我们卢董就是厉害,第一批机器还没出港呢,小鬼子三百万美金的预付款就先打过来了,催着我们赶紧发货呢。” 就这么一句话,掀起了一场海啸。 半个小时内,天赐重工财务部的三条电话线,就没停过。 …… 第114章 任宾安保小队 建设银行行长亲自来电:“邱总监啊!我是建行的老周啊!恭喜恭喜!卢董真是年少有为,为国争光!不知道卢董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便饭?” 农业银行行长紧随其后:“来宝老弟!咱们可是老相识了!你们公司后续的资金需求肯定不小吧?我们农行最近有一批低息贷款的额度,专门扶持你们这种创汇企业的!利息好商量!一切都好商量!” 交通银行、商业银行…… 一个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行长,此刻的声音谦卑得像是上门推销的业务员,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有一个——求见财神爷。 他们想见的不是卢天赐,而是他背后那恐怖的吸金能力和手里那笔滚烫的外汇。 邱来宝应付得满头大汗,但心里却爽翻了天。他严格按照卢天赐的吩咐,用最客气的口吻,将所有饭局一一婉拒。 挂断最后一通电话,他拿起那张刚刚从银行取回来的,盖着工商银行国际业务部鲜红印章的电汇凭证,手都在抖。 这已经不是一张纸了。 这是通行证,是护身符,是能让整个福市都为之侧目的王牌! “去吧。” 卢天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邱来宝猛地回头,看见卢天赐正靠在门框上,脸上挂着笑。 “按照计划,把这份‘喜报’,送到该看的人手里。” “是!” 邱来宝重重点头,挺直了腰杆,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这份“喜报”,连同那份经过“艺术加工”的《首批产品出口创汇情况汇报》,被稳稳地放在了福市市府,李副市长的办公桌上。 李副市长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张电汇凭证。 当他的目光落在“USD 3,000,000.00”这个数字上时,他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 成了! 真的成了! 这个年轻人,这个“天赐重工”,不是在画大饼! 他是真的有本事,能从外国人的口袋里,把真金白银的美金给掏回来! “好!好啊!” 李副市长激动地一拍桌子,拿起笔,在那份汇报文件的页眉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行批示: “天赐重工,乃我市招商引资之典范,为国创汇之先锋!各部门需统一思想,提高认识,全力配合,保驾护航!” 写完,他将笔重重一放,对身旁的秘书下令:“立刻!把这份文件复印,发给计委、经委、工商、税务,所有相关单位的主要领导!让他们都好好看看!什么叫效率!什么叫成绩!” 有了这道尚方宝剑,天赐重工在福市的地位,稳如泰山。 …… 与市府和银行那边的热火朝天不同,天赐重工的厂区后院,气氛肃杀。 一片刚刚平整出来的空地上,十个穿着统一迷彩作训服的年轻人,站成一排笔直的标枪。 阳光毒辣,但没有一个人动弹一下,甚至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他们的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岁。 但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像淬了冰的刀子,带着一股子狠厉。 王德发背着手,在队伍前踱步。 他很满意。 这十个人,是他动用了自己压箱底的军中人脉,从刚刚经历过“百万大裁军”的退伍兵里,精挑细选出来的。 每一个,都是原各大军区侦察大队的兵王。 格斗、射击、渗透、敌后作战……样样顶尖。 他们是被时代淘汰的杀人机器,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只能在社会底层挣扎。 王德发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一个重新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卢天赐从办公楼里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目光从那十张冷峻的脸上一一扫过。 真的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杀气! 这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是真正见过血,在生死边缘徘徊过的人,才会有的气息! 确实是精锐! 王德发小跑到卢天赐身边,压低了声音:“卢董,您看,怎么样?这几个小子,都是宝贝疙瘩!随便拎一个出去,都能一个打十个!” 卢天赐不置可否,他也很满意。 那十个兵王,只是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下,身体依旧纹丝不动。 他们不认识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甚至有些文弱的“老板”。 在他们眼里,这不过又是一个有钱的公子哥,想招几个能打的保镖,给自己撑场面而已。 卢天赐站定,目光平静。 他没有说什么“欢迎加入”之类的废话,“听说,你们都是侦察兵?” 没人回答。 队伍里,站在最中间的那个汉子,目光动了一下。 他叫雷彪,是这群人的头儿,原西南豹侦察大队的中士班长,参加过边境轮战,身上背着三等功,手里至少有两条人命。 卢天赐的目光,正好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个月一千块的薪水,外加十万块的安家费。这个条件,你们还满意吗?” 这句话一出,队伍里终于有了一丝轻微的骚动。 一千块的月薪! 在这个普通工人月工资只有三四百块的年代,这绝对是天价! 更别提那十万块的安家费! 足够在老家盖一栋气派的小楼,娶个漂亮媳妇了。 雷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开口。 钱,很重要。 但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尊严,更重要。 他们不想当有钱人的看门狗。 卢天赐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心念一动。 他往前走了一步。 “我带你们去任宾,不是让你们去看门的。” “是去给咱们的老祖宗……” “讨!债!” 这两个字一出,滚烫的民族情绪又起来了! 战士们想起了在部队里看过的那些历史纪录片,想起了那些被屠杀的同胞,想起了那些至今还赖着不肯道歉的嘴脸! 原来…… 原来不是去看门! 是要去干小鬼子?! 卢天赐看着他们脸上神情的变化,知道火候到了。 他加了最后一把料。 “任务期间,如果受伤,医药费全包,另有十万块的营养费。” “如果残了……” 他环视众人,声音变得坚定。 “抚恤金,一百万!” “你们的家人,天赐重工,养一辈子!” 一百万! 这个数字,彻底击溃了他们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们不是为自己活。 他们身后,还有贫困的父母,还有年幼的弟妹。 一百万,足以改变整个家族的命运! 用命,去换一个让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的未来。 用命,去换一个痛痛快快干一场小鬼子的机会。 值! 他妈的太值了! 雷彪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向前一步,双脚“啪”地一声并拢,挺直了胸膛,冲着卢天赐,敬了一个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军礼! 他的眼眶通红,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声: “愿为卢董……效命!!!” 他身后,那九个同样热血沸腾的汉子,动作整齐划一,同时敬礼。 “愿为卢董效命!!!” 十个人的吼声,汇成一股惊天的声浪,在厂区的上空久久回荡。 …… 第115章 最后一晚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的西港市。 缉毒支队的办公室。 “妈的!” 林强峰低声咒骂了一句,一拳砸在堆满文件的桌子上。 就在刚刚,他通过私人关系,委托福市警方的一位同事,帮忙侧面调查一下“天赐重工”的底细。 结果,对方的回复,客气又生冷。 “老林啊,不是我不帮你。这个‘天赐重工’,现在是我们市里挂了号的重点外资保护项目,李副市长亲自抓的。市局下了死命令,没有省厅的批文,任何单位和个人,都不得以任何理由,擅自进行调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 他当然明白! 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卢天赐那张“外资”护身符的厉害! 它就像一个坚硬的乌龟壳,让自己的所有调查,都无从下手。 他现在空有怀疑,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突破的点。 那个该死的老鬼,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那个卢天赐,却在福市混得风生水起,成了地方政府的座上宾。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林强峰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他隐隐觉得,自己正在和一个极其可怕的对手隔空交锋。 对方的每一步,都走得天衣无缝,让他有力无处使。 但他没有放弃。 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重重地写下了“天赐重工”四个字,然后,在下面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直觉告诉他,所有的谜底,都在这家公司里。 …… 会议室。 “咳。” 卢天赐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清了清嗓子。 “一切准备就绪。” “马踏东樱行动组,最后一次战前会议,现在开始。”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副巨大的任宾地图前,拿起一根指挥棒。 “明天就启程了!” “首先,明确最终分工。” “我、二叔、阿乐、宝哥,以及雷彪队长和他率领的十人安保队,组成第一梯队。三天后,直插神户。” “王总,”他看向王德发,“你坐镇福市大本营,负责所有生产和后勤保障。你是我们的总后方,前线能不能打赢,一半要看你的。” 王德发重重地点头:“卢董放心!人在厂在!弹药管够!” 卢天赐满意地点了点头,指挥棒点在了伊藤忠商事的总部位置。 他的目光转向齐文乐。 “阿乐,‘阳关道’,由你全权负责。” “你的任务,就一个字——高!” “高调的高!” “到了神户,第一时间联系高桥贤人,拜访伊藤忠商事!把我们空运过去的第一台样机,用最隆重、最盛大的仪式,交接给他!我要你联系所有能联系到的媒体,我要让媒体的闪光灯,闪瞎所有任宾商人的眼睛!” 齐文乐听得心潮澎湃,他用力点头:“明白!” “记住,”卢天赐的眼神变得锐利,“声势造得越大,我们就越安全。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带着机械和先进技术来的‘瑞典外商’,是来投资、来合作的贵客!不是什么从乡下来的土包子,任谁都能踩一脚!” “是!”齐文乐大声应道,他明白了。 这是在用“瑞典外资”这层金光闪闪的虎皮,给自己披上一件刀枪不入的铠甲! 说完“阳关道”,卢天赐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了卢少骅和角落老鬼的身上。 如果说刚才还是商业谈判的运筹帷幄,那么现在,就变成了黑道火并的杀气腾腾。 “二叔,鬼。你们两个,负责‘独木桥’。” 指挥棒戳在了神户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七号码头。 “记住,我们是去验货。” “更是去……立威!” 立威两个字,他说得极重,让老鬼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卢天赐的目光转向了身后的雷彪。 “彪哥。” 雷彪上前一步,身形笔直:“卢董。” “你的人,分成两组。一组贴身保护阿乐,确保他在媒体和商界的绝对安全。另一组,由你亲自带队,保护二叔和老鬼。” “是。”雷彪的回答言简意赅,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到了七号码头,”卢天赐看着雷彪的眼睛,“对方如果老老实实,就按计划行事。如果……他们敢动什么歪心思,想黑吃黑……” 他沉默了一秒,“不用留手。” “打残了,直接捆上石头,扔进神户港喂鱼。” “后续的所有麻烦,我来解决。” “嘶——” 齐文乐和邱来宝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知道卢天赐胆子大,手段狠,却没想到,他敢在异国他乡,直接下这种格杀令! 牛逼! 雷彪瞳孔一张,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明白。” 站在他旁边的老鬼,被这股子毫不掩饰的杀气一冲,两腿一软,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两股战战,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耍花样,这个煞星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拧断自己的脖子。 “卢……卢老板……您……您放心……”老鬼哆哆嗦嗦地开口,急于表现自己的价值,“接……接头的那个人,叫渡边。渡边雄,是我……我当年的拜把子兄弟!” “他是山口组直系‘山健组’的若头,也就是二当家!主管的就是神户港所有的‘土方’生意!” “这个人……”老鬼咽了口唾沫,“极度贪婪,而且……而且心狠手辣!手上的人命,没十条也有八条!不过……不过只要钱给到位,他什么都敢干!绝对……绝对可靠!” “嗯。”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王德发和邱来宝身上。 “王总,从我们出发那天起,我要你把工厂的产能开到极限!三班倒,人歇机器不歇!库房里那么多材料,我要保证,前线只要下了订单,我们的货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运出去!” “是!保证完成任务!” “宝哥,” “家里的钱袋子,就交给你了。无论是美金还是日元,你必须在十二小时之内给我做出回应!” “卢董放心,”邱来宝推了推眼镜,“钱,绝对不会出问题。” “好!” 卢天赐猛地一拍桌子,站直了身体。 他环视着眼前这支由老江湖、学院派、亡命徒和技术官僚组成的,堪称怪异却又无比强大的团队,胸中豪情万丈。 他转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瓶茅台和一摞粗瓷大碗。 “砰”的一声打开瓶盖,浓郁的酱香瞬间弥漫了整个会议室。 他没有用杯子,而是亲手为每一个人,都倒了满满一碗白酒。 除了卢少骅。 他将最后一碗递给雷彪,然后端起自己的那碗,高高举起。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端起了面前的酒碗。 瓷碗沉甸甸的,像他们即将承担的使命。 “各位!” “此去任宾,是龙潭虎穴,也是金山银山!” “我们阳关道,走得!独木桥,也过得!” “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 “让‘TCZG’的旗帜,插遍任宾的每一寸土地!!!” “干!!!” 卢少骅第一个响应,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干!!” 王德发、齐文乐、邱来宝,甚至是雷彪和他身后那十个沉默的汉子,都举起了酒碗,眼眶通红,胸中的热血被这句话彻底点燃! “干!!!” 众人仰起脖子,将碗中辛辣的烈酒,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如同一道火焰,从胸口一直烧到了四肢百骸! …… 第116章 到达任宾 次日,清晨。 福市港,国际货运码头。 天刚蒙蒙亮。 十几辆巨大的集装箱卡车,在两辆警车的护送下,畅通无阻地驶入了港区。 海关的关长和港务局的局长,甚至亲自等在了码头边。 他们是接到了李副市长的亲自电话,连夜安排的。 所有文件,早已盖好了章。 所有流程,一路绿灯。 没有人敢有丝毫怠慢。 随着巨大的龙门吊开始作业,一个个印着“TCZG”醒目标识的集装箱被稳稳地吊起,装上了一艘早已在此等候的远洋货轮。 那是一艘悬挂着巴拿马国旗的万吨级货轮,船身巨大,像一座移动的海上堡垒。 卢天赐站在码头上,海风吹动着他的衣角。 他的身后,是即将与他一同远征的弟兄们。 “呜——呜——呜——!!!” 上午九点整。 一声巨大而悠长的鸣笛声,响彻了整个福市港。 货轮缓缓驶离码头,巨大的船身在海面上犁开一道白色的浪花,朝着东方,那片无垠的深蓝,正式启航。 目的地,任宾,神户。 那片机遇与危险并存的岛国! * * * 海风灌满了货轮的甲板,又咸又腥,把每个人的衣角都扯得猎猎作响。 齐文乐手里拿着一份刚刚通过船载传真机接收的文件,快步走到正凭栏远眺的卢天赐身边。 “卢董,” “任宾那边最新的商业情报。跟您预料的一模一样,阪市大地震后,整个国家的经济重心都在向灾后重建倾斜。日经指数里,凡是跟建筑、钢铁、重工相关的板块,已经连续三月疯狂领涨了。” 卢天赐点点头,目光依旧望着海天相接处那道模糊的线。 “意料之中。” “一场国难,就是一场财富的重新分配。有人哭,就一定有人笑。我们要做的,就是成为笑得最大声的那批人。” 齐文乐听得心头一凛,却又不得不佩服。 这种判断力和格局,正是他所欠缺,却又被深深吸引的特质。 “伊藤忠商事那边,我也提前打了招呼。高桥贤人回电说,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我们的样机了。神户分部的社长,会亲自出席明天的交接仪式。” “嗯。”卢天赐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一切都毫不关心。 他转过身,目光越过齐文乐,落在了船舱口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上。 “去,把老鬼叫过来。” “是。” 几分钟后,老鬼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安保队员“请”了过来。 海风吹乱了他本就油腻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淋了雨的落水狗。 他不敢看卢天赐,只是低着头,搓着手,一副等待发落的样子。 “老鬼。” “欸!卢……卢老板!我在啦!” 老鬼一哆嗦,腰弯得更低了。 卢天赐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记住。” “从我们的脚,踏上神户土地的那一刻开始。” “我活,你活。” “我死……” 他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你也别想活。” “靠北!” 老鬼在脑子里暗骂一声! 自从来了福市。 三天有两天威胁他! 但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年轻人绝对说到做到! “噗通!” 老鬼的双腿一软,哭嚎出声: “卢老板!卢先生!您放心啦!我老鬼这条命就是您的!我发誓!我对天发誓!这次去任宾,我一定把事情给您办得妥妥帖帖!那个渡边雄,他就算是我亲爹,只要您一句话,我……我都能亲手把他给做了啦!” 他赌咒发誓,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要多忠心有多忠心,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卢天赐嫌恶地皱了皱眉,一脚将他踢开。 “滚。” “是是是!我这就滚!这就滚!” 老鬼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船舱。 甲板上,没有人看见,在他转身,低垂下头颅的那一瞬间,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眸深处,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毒与挣扎。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狗,才会有的眼神。 几天后,货轮的航速明显慢了下来。 巨大的船身在引航船的带领下,缓缓驶入狭长的神户港湾。 一九九五年一月十七日,那场里氏7.3级的大地震,虽然已经过去了近半年,但它的余威,依旧像一道无法愈合的巨大伤疤,烙印在这座曾经繁华的港口城市上。 当那满目疮痍的景象,第一次完整地映入众人眼帘时,饶是齐文乐这种见过些世面的人,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惨了。 放眼望去,整个城市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蹂躏过。 无数建筑物倒塌,只剩下一片片断壁残垣。高架桥从中间断裂,像折断的骨头一样扭曲地垂着。港口边,巨大的起重机歪倒在码头上,一半的机身都沉入了海中。 远处的市区,密密麻麻的,全是蓝色和白色的临时板房,像一块块巨大的狗皮膏药,贴在城市的伤口上。 街上的行人,神色麻木,步履匆匆,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种压抑而沉重的死寂之中。 “真是一场……人间惨剧。”齐文乐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 “不,阿乐。”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齐文乐回头,正对上卢天赐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卢天赐人面兽心。 他伸出手,像君王指点自己的江山一样,划过眼前那片废墟。 “你看错了。” “你看到的不是废墟,是黄金。” “这里的每一块倒下的砖石,每一根扭曲的钢筋,都是白花花的日元。” 齐文乐的心脏一缩。 他顺着卢天赐手指的方向看去,那片触目惊心的废墟,在他眼中,彷彿真的开始闪烁起金色的光芒。 那不是人间惨剧。 那是一座,等待被开采的金矿! 货轮在指定的泊位缓缓靠岸。 巨大的船锚砸进水中,激起一片浪花。 “行动!” 卢天赐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就绪的团队,立刻运转起来。 …… 第117章 呦西! 齐文乐带着一名日语翻译,以及雷彪手下最精干的两名安保,快步走下了舷梯。 他换上了一身高档的阿玛尼西装,骚包地配了一副墨镜,怎么欧范怎么来。 手里还提着一个印有仿制的瑞典母公司logo的精美礼盒。 码头边,一辆提前租好的黑色丰田皇冠,早已静静等候。 司机拉开车门,齐文乐弯腰上车,没有丝毫停留,车辆平稳启动,直奔市中心的伊藤忠商事神户分部。 这是“阳关道”。 要走得光鲜亮丽,要走得人尽皆知。 而在另一边,卢天赐、卢少骅和老鬼,则带着雷彪和他手下剩下的八名队员,走下了船。 他们穿着最普通的夹克和牛仔裤,混在码头的工人里,毫不起眼。 他们没有坐车,而是步行,朝着港区深处,那个约定好的七号码头走去。 七号码头的位置很偏僻,周围堆满了废弃的集装箱。 整个码头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只有几个穿着肮脏工服的码头工人,在远处的集装箱顶上,叼着烟,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 气氛有点不对劲。 老鬼额头见了汗,紧张地四下张望,凑到卢天赐身边小声说:“卢……卢老板,就……就是这儿了。渡边说他在这儿等我们。” 卢少骅面无表情,手插进夹克口袋,握住了一样又冷又硬的东西。 雷彪和他手下的八个壮汉,不露声色地散开,站成了一个松散的防御队形,把卢天赐和卢少骅护在最中间。 突然! “吱嘎——!!!” 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划破了码头的寂静! 三辆黑色的日产公爵王,从三个方向蛮横地冲过来,一个急刹甩尾,死死地把卢天赐一行人堵在了中间! 砰!砰!砰! 车门被人从里面粗暴地踹开。 中间那辆车的后座上,下来一个男人。 四十来岁,花衬衫,蛤蟆镜,胸口的扣子解开三颗,露出刺龙画虎的胸膛。他嘴里叼着根牙签,满脸横肉,下巴抬得能看天,神情倨傲到了极点。 正是渡边雄。 他身后,三辆车里,呼啦啦下来二十多个黑西装。 手里拎着棒球棍、钢管,甚至还有开了刃的武士刀。 一个个眼神凶狠,杀气腾腾。 “阿鬼!” 渡边雄轻蔑地扫了一眼卢天赐等人,目光最终落在了吓得脸色惨白的老鬼身上。 他用一口流利的关西腔日语,冷笑着开口,声音难听。 “几年不见,你还找了几个华夏来的小白脸当保镖?看来,你在那边混得不怎么样啊。” 他身后那群黑帮成员,发出一阵哄笑。 笑声中,他们缓缓围了上来,手中的武器一下下地敲击着自己的手心,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一个包围圈,瞬间收紧。 气氛剑拔弩张! 老鬼吓得两腿发软,结结巴巴地用日语解释:“渡边大哥……您……您误会了……这……这位是……” “闭嘴!” 渡边雄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废物!” 他的视线越过老鬼,落在了最前面的卢天赐身上。 “你,就是老板?” 雷彪和他手下的队员,身体瞬间绷紧,手已经悄悄摸向了腰间。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卢少骅,动了。 他脚步沉稳,缓缓地从队伍中走了出来,迎着渡边雄那嚣张的目光,一步步上前。 渡边雄身边的两个混混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卢少骅停下脚步。 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 鼓鼓囊囊,塞满了万元大钞。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卢少骅手臂一扬。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那个装满了至少百万日元的信封,被他狠狠地拍在了渡边雄的胸口上! 渡边雄被这一下拍得一个踉跄,墨镜都歪了。 他懵了。 他手下所有人都懵了。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卢少骅伸出了一根手指。 先是,指了指身后那艘停泊在不远处的万吨级货轮。 然后,他的手指缓缓移动,指向了货轮那宽阔的甲板上。 在那里,一排崭新的、橙色的钢铁巨兽,正安静地沐浴在阳光下,巨大的机械臂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路数? 在神户港的地盘上,敢直接用钱砸山健组二当家的脸?这他妈是来谈生意的,还是来送死的? 几个离得近的马仔瞬间就要发作,手里的钢管已经举了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てめぇ!死にてぇのか!” (你这家伙!想死吗!) “待て。” (等等。) 渡边雄抬起了一只手,制止了手下的冲动。 他的目光,顺着卢少骅那根不带丝毫感情的手指,缓缓地挪了过去。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了。 就在那里。 整整二十台! 崭新的,充满着工业力量感的橙色钢铁巨兽,在神户港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巨大的机械臂,那厚重的履带,那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挖斗,无一不在宣告着它们恐怖的能量!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日元啊! 渡边雄脸上的轻蔑瞬间磨平了。 他不是蠢货。 恰恰相反,能在山健组这种杀伐酷烈的组织里爬到二当家的位置,他比谁都精明。 他知道,老鬼没有吹牛! 他妈的,这根本不是什么“一批货”! 这是一支能直接开进阪市废墟里,把那些断壁残垣全部铲平,然后重新建起一座新城的钢铁军团! 这孩子是第1批,第2批、第3批呢? 这艘船上装的,不是生意。 是能让他在山健组内一步登天,甚至觊觎更高位置的天赐良机啊! “呦西!“ …… 第118章 鸿门宴 卢少骅这才缓缓收回手指,开口了。 他说的是中文。 “来的路费。” 他指了指掉在渡边雄脚下的那个牛皮纸信封。 “买卖不成,仁义在。” 老鬼哆哆嗦嗦地,赶紧把这句话翻译成了日语。 渡边雄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始运转。 “呦西呦西。“ 他瞬间挤出了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 弯下腰,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捡起了那个牛皮纸信封,在手心里掂了掂那厚实的重量,然后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下がれ!全員下がれ!” (退下!全都退下!) 黑西装们如梦初醒,赶紧收起武器,躬身退到了一旁。 做完这一切,渡边雄转过身,脸上已经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他大步上前,一把搂住还在瑟瑟发抖的老鬼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 “鬼!兄弟!俺の兄弟じゃないか!” (阿鬼!我的兄弟!这不是我的兄弟嘛!) “やっと帰ってきたのか!なんで事前に連絡しなかったんだよ!連絡さえくれれば、車列を組んで迎えに行ったのによ!” (你总算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你要是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派一整支车队去接你啊!) 这番热情洋溢的话,配上他那亲热的动作,让老鬼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艹,这天下还有比他更能装的人? 渡边雄却不管他,亲热地搂着他,随即转向了从始至终都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卢天赐。 他的姿态,已经放低了许多。 甚至,还带着一丝小心的试探。 “こちらの社長さん、お名前は?初めまして、先ほどは大変失礼いたしました。どうかお許しください。” (这位老板,怎么称呼?初次见面,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您海涵。) 他微微躬身,态度谦恭。 “この品物ですが、どのような形でご協力させていただけますでしょうか?” (这批货,我们打算怎么个合作法?) 老鬼赶紧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将渡边雄的话,一字不差地翻译给了卢天赐。 卢天赐薄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字。 “卢。” 随即,他开出了自己的条件,简单,直接,不容置疑。 “规矩很简单。你负责把货铺出去,卖掉的钱,我们七,你三。” 老鬼的翻译,让渡边雄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七三?” 他眉头一皱,心里那点刚刚被压下去的不快,又冒了出来。 这个分成,太低了。 简直就是打发叫花子。他山健组的二当家,不要面子的吗? 卢天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们的正规售价,是十一万美元一台,比你们的小松,便宜了将近三成。”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蛊惑。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有现货!我知道,你们现在整个市场上一机难求,黑市上的价格,翻了一倍都不止!你能卖多少钱,是你的本事,我只要我的十一万。” “多出来的部分……” 卢天赐的目光像一把钩子,死死地勾住了渡边雄的灵魂。 “我们再七三开。” “我们不定价。你想把价格涨到多少,都可以。你比我们更了解这个市场。这个生意,怎么做,怎么赚。” 这番话,通过老鬼的翻译,让渡边雄恍然大悟! 紧接着,无数个数字,在他的脑海里碰撞、组合! 十一万美元的底价…… 黑市上,现在一台二手的小松挖掘机,都已经被炒到了二十五万美元!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这批全新的,性能看起来更强悍的机器……卖二十五万?三十万?甚至三十五万美元!都有人会抢破头! 毕竟他们拿的是政府给的重建资金。 装备越多效率就越高,最后可以报取的价位就更高! 稳赚不赔! 如果一台卖三十万美元…… 减去卢老板的十一万,还剩下十九万的纯利润! 这十九万,再七三开…… 自己能拿到……五万七千美元! 一台! 二十台呢? 一百一十四万美元!!! 九千多万日元! 而且…… 这还仅仅是第一批! 渡边雄的呼吸,瞬间变得无比粗重,脸上的横肉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的万元大钞,像雪片一样从天而降,将自己彻底淹没! “成交!!!” 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这两个字,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场拍板! “盧社長!” (卢老板!) 他上前一步,激动地握住卢天赐的手,腰弯得更低了。 “今日から、あなたは私、渡辺が最も尊敬する友人です!この神戸港で、誰かがあなたの髪の毛一本でも傷つけようものなら、そいつの一家全員、大阪湾に沈めてやります!”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渡边最尊贵的朋友!在这神户港内,有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让他全家都沉入大阪湾!) 他赌咒发誓,态度之诚恳,仿佛卢天赐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爹。 雷彪和他身后的队员们,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却都闪过了一丝对自家老板的敬佩。 杀人,他们会。 诛心,还是老板厉害。 眼看着合作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达成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老鬼。 他站在渡边雄的身后,看着这个昔日的“拜把子兄弟”那副狂热而贪婪的嘴脸,心中却警铃大作。 他太了解渡边雄了。 这个人,就是一头喂不饱的豺狼。 一百多万美元的利润,根本不可能满足他的胃口。 他一定会想办法,把这整批货,连骨头带肉,全都吞下去!黑吃黑,才是他这种人最擅长的戏码! 到时候,自己这个中间人,绝对是第一个被灭口的! 不行! 绝对不行! 求生的本能,让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与其被动地等着被灭口,不如……主动出击! 老鬼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一个阴毒的念头瞬间成型。 他趁着众人不注意,凑到了渡边雄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飞快地用日语低语了几句。 “渡辺兄さん、この中国人、金は持ってるけど、根っこがない。連れてきたのもたったの十人だ。今夜……” (渡边大哥,这个中国人有钱,但是没根基。带来的人,也就十个。今天晚上……) 渡边雄脸上的笑容,在听到老鬼的耳语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他眼中的狂热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赞许的凶光。 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然后再次转向卢天赐时,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热情,也更加诡异。 “盧社長!” “我々の協力を祝して、今夜、神戸で一番の料亭で宴席を設けました。あなた様のために、歓迎の宴です!どうか、ご光臨ください!” (卢老板!为了庆祝我们的合作,今晚,我在神户最好的料亭设下了宴席,为您接风洗尘!请您,务必赏光!) 一场鸿门宴,即将开席! …… 第119章 面子工程! 神户,菊下楼。 名字雅致,地段寸土寸金。 这里是整个关西地区都排得上号的高级料亭,寻常人想订一个位置,至少要提前一个月。 今晚,这里却很安静。 偌大的庭院里,除了风吹过竹林的飒飒声,再无半点杂音。 跪坐在门口迎宾的和服女子,脖颈的弧度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妆容精致,无可挑剔。 一看就是专业的。 偶尔有穿着传统服饰的“服务生”走过,脚步悄无声息,但他们过于宽大的袖口里,以及那行走时微微鼓起的腰间,都藏着与这份雅致格格不入的另类。 整个菊下楼,今晚被人包了下来。 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悄然张开。 网的中央,是渡边雄。 他等的猎物,是那个从华夏远道而来的男人。 …… 与此同时,神户市中心,伊藤忠商事神户分部的大楼前,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热闹景象。 镁光灯像是不要钱一样疯狂闪烁,将傍晚的天空照得亮如白昼。 数十名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朝日新闻》、《读卖新闻》、《每日新闻》……日本主流媒体的采访车,几乎占满了整条街道。 在无数镜头的聚焦下,齐文乐身穿笔挺的阿玛尼西装,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商业微笑,正代表着“瑞典天赐重工”,将一把象征性的金色钥匙,交到神户市副市长的手中。 “我们‘天赐重工’,作为一家有社会责任感的国际企业,对阪市人民在地震中所遭受的苦难感同身受。” 齐文乐的日语流利而标准,充满了磁性。 “今天,我们谨代表瑞典母公司,向神户市政府无偿捐赠五台TCZG-1995型挖掘机,希望能为神户的灾后重建,贡献出我们的一份微薄之力!” 话音落下,现场掌声雷动。 副市长激动地握着齐文乐的手,不停地鞠躬感谢。 高桥贤人站在一旁,看着那个被媒体簇拥着、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眼神复杂。 对方的每一步,都走得滴水不漏,走得堂堂正正。 阳谋。 这是他妈的阳谋! 明天,“瑞典外商心系神户,慷慨捐赠重型机械”的新闻,就会登上全日本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 “天赐重工”这个名字,将以一个高大、光辉、充满国际人道主义精神的形象,正式进入所有日本人的视野。 有了这层光环,谁还敢轻易动他们? …… “嗡……嗡……” 卢天赐腰间的摩托罗拉寻呼机,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齐文乐发来的信息: 【一切顺利。明日见报。】 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栋灯火通明、古香古色的三层木楼,以及门口那块用遒劲书法写就的招牌——菊下楼。 “走吧。” 他对身后的卢少骅和雷彪说。 “记住,阳关道,是我们的护身符。它能保证,我们就算死在这里,也会变成一桩轰动全日本的国际外交事件。” 雷彪点了点头,确保卢董的安全,就是他的职责所在! “今晚,” “让这些坐井观天的任宾人见识一下,什么叫资本!” …… “盧社長!欢迎!欢迎啊!” 三人刚一踏入玄关,渡边雄就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 他身后,跪坐着两排穿着华丽和服的艺伎,齐刷刷地躬身行礼,娇滴滴地喊着:“欢迎光临。” 香风阵阵,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渡边君,太客气了。” 卢天赐笑着回应,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杀气。 主厅内,早已摆好了丰盛的酒宴。 精致的怀石料理,昂贵的清酒,被流水般送上。 渡边雄热情地将三人迎至主位,自己则跪坐在对面。 “盧社長,这位是鄙人不成器的手下,还请多多关照。”他指着身边一个精悍的年轻人。 “这位是……” 他挨个介绍着在座的“陪客”,无一不是山健组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卢天赐三人,单刀赴会。 对方,却是群狼环伺。 酒过三巡。 渡边雄不断地使着眼色。 一名长相最为妖艳的艺伎,迈着小碎步,跪行到卢天赐身边。 她身上那股浓郁的香水味,几乎能把人熏晕过去。 “盧様……” 她嗲着嗓子,端起一个精致的白瓷酒杯,双手捧着,递到卢天赐的嘴边。 “请用……”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魅惑。 卢天赐似乎真的有些不胜酒力,脸上泛起一层红晕,眼神也有些迷离。 他笑着,伸出手,似乎是想去接过酒杯。 “我自己来……”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酒杯的瞬间。 “哎呀!” 他手一滑,“不小心”撞在了艺伎的手腕上。 “啪!” 一声轻响。 那杯盛满了清酒的杯子,脱手飞出,掉在了铺着草席的榻榻米上。 酒水,瞬间浸湿了一片。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渡边雄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滋……滋滋……” 那片被酒水浸湿的榻榻米,竟然冒起了一缕微不可查的白烟,草席的颜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雷彪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好毒的酒! 好狠的心! “呵呵……” 渡边雄的脸上,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片阴沉的狰狞。 他不再伪装了。 他缓缓地拍了拍手。 “啪!啪!” “唰啦——!!!” 四周用来隔断空间的纸拉门,在同一时间,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扯开! 十几个手持明晃晃武士刀的山健组成员,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瞬间将整个主厅围得水泄不通! 刚才还娇声软语的艺伎们,尖叫着花容失色,连滚带爬地缩到了角落里。 盛宴,转瞬之间,变成了杀场。 渡边雄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安坐不动的卢天赐,脸上充满了得意。 “卢老板,你很聪明。” “可惜,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我们山健组的头上。” “这里是神户,不是华夏!在这里,我渡边雄,就是天!” 他张开双臂,一脸的狂傲。 “把船,还有那批货的交接文件,全部签了。我心情好,或许可以留你们一个全尸!” “否则……” 他狞笑着,用拇指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几十把武士刀,同时向前逼近了一步。 肃杀之气,几乎凝成了实质! 卢少骅和雷彪的身体,已经绷紧到了极限,尤其是雷彪,他可以确保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掉渡边! 然而。 面对这必杀的围困,卢天赐却笑了。 果然如此啊! “渡边君,你知道吗?” “就在你准备动手的时候,你们山健组的组长,山健一夫先生,应该已经收到了我送给他的一份大礼!” …… 第120章 代价! 渡边雄会信吗? 经过周边人的翻译,他爆发出一阵更加狂妄的笑声。 “哈哈哈哈!八嘎!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 他伸手指着卢天赐的鼻子。 “我们山健组的组长,山健一夫先生!那是在整个关西地区跺一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日理万机!会见你这种从华夏来的无名小卒?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他脸上的笑容猛地一收,化作一片狰狞的杀意。 “动手!” “嗨!!!” 周围那十几个山健组的打手,齐声应和! 一场血战眼看就要爆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哔哔哔——哔哔哔——!!!” 一阵刺耳的电子音打破局面。 他们循声望去,目光最终汇聚到了渡边雄的腰间。 “待て!” (等等!) 渡边雄按下了接通键。 “もしもし……” (喂……) 他的声音刚一出口,听筒里,就传来了一声如同雷霆爆炸般的咆哮! “渡辺!この馬鹿野郎が!!” (渡边!你这个蠢货!!) 是组长! 是山健一夫先生的声音! 渡边雄的身体猛地一颤,差点没把电话扔出去。他本能地将腰弯成了九十度,仿佛电话那头的人,正站在他面前。 “は、はい!組長!私が渡辺です!” (是、是的!组长!我是渡边!) “贵様!今、菊下楼にいるのか?!シナから来た盧様を動かそうとしているのか?!” (你这个混蛋!你现在是不是在菊下楼?!是不是想动从华夏来的卢先生?!) “轰!!!” 卧槽!!! 他整个人都懵了! 组长……组长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一个小时前才发生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华夏人的姓氏?! 电话那头的山健一夫,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更加狂暴的怒吼,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来! “你知不知道!就在五分钟前!伊藤忠商事的高桥贤人,亲自打电话到我的办公室!就在我的面前!” “他说什么?!他说卢先生!是他们伊藤忠最重要的瑞典合作伙伴!是能帮他们拿下整个关西地区灾后重建项目的金主!!” “你这个蠢货!你知不知道!明天一早!最迟明天一早!卢先生代表‘瑞典天赐重工’,无偿捐赠五台挖掘机给神户市政府的新闻,就会登上《朝日新闻》、《读卖新闻》,登上全日本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 “瑞典……合作伙伴?” “捐赠……挖掘机?” “头版头条?” 渡边雄脸上的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山健一夫的咆哮还在继续! “警察厅和市政府,已经把卢先生列为最高级别的重点保护外宾!你现在动他一根汗毛,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们整个山健组,都会被当成破坏国际邦交、影响灾后重建的罪魁祸首!警察厅那帮饿狼,会拿着这个借口,把我们从神户港连根拔起!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你想死,别他妈拉着整个山健组给你陪葬!!!” “啪!” 渡边雄手里的电话,终于拿不住了,重重地摔在了榻榻米上。 全身冷汗! 他明白了。 什么有钱没根基的华夏肥羊? 什么十个保镖的草台班子? 全都是假的! 对方从一开始,就布下了一个天罗地网! 他妈的! 他妈的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对方的算计里!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缓缓地挡住了他头顶的灯光。 渡边雄艰难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平静的眼睛。 卢天赐缓缓地蹲下身,捡起地上那个还在发出咆哮的话筒。 他说的是中文。 “山健先生,你好。” “我是卢天赐。” “看来,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点小小的误会。” 电话那头,山健一夫的咆哮戛然而止。 随后,一个无比谦恭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山健一夫似乎会一点汉语,说得磕磕巴巴,腔调怪异。 “卢……卢先生!万分……万分抱歉!是我的手下,管教无方!惊扰了您!请您放心!我……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交代?” 卢天赐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交代就不必了。” “我只是觉得,渡边君的精力,似乎……不太适合负责这么庞大的生意。” “我希望,能和山健组里一个更‘聪明’的人合作。” “条件不变!” 电话那头的山健一夫,是何等的人精。 他瞬间就领会了卢天赐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没有任何犹豫。 “我明白了!” “卢先生!您请放心!从现在开始,神户港所有关于您这批货的生意,由我山健一夫,亲自负责!” “至于渡边这个蠢货……” 山健一夫的声音陡然转冷! “我会让他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 神户,帝国酒店。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豪华套房,卢天赐正在享用早餐。 寿司配着咖啡,别有一番风味。 雷彪推门而入。 “卢董,有消息了。” 卢天赐放下咖啡杯,示意他坐下说话。 “渡边雄昨晚被山健一夫叫回去了。”雷彪压低声音,“据说是在山健组总部的议事厅里,当着所有核心干部的面,被执行了家法。” “家法?” “斩断了左手小指。”雷彪做了个手势,“然后连夜被打包送上了渔船,发配到北海道最北端的渔场。山健一夫放话了,永世不得踏足本州岛。” 卢天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 黑道的规矩就是这样残酷。一旦犯了错,尤其是可能连累整个组织的大错,下场往往比死还惨。 “消息传开了吗?” “整个关西地区的地下势力都炸了锅。”雷彪点点头,“所有人都在传,那个冒犯了华夏贵客的蠢货,被自己老大亲手废了。现在提起您的名字,没人敢不敬畏三分。” 很好。 这就是卢天赐要的效果。 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想要立足,就必须让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动他,就是找死。 “叮铃铃——” 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卢天赐接起听筒:“喂?” “卢董!”齐文乐兴奋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成功了!大获成功!” …… 第121章 社会主流 “说。” “《朝日新闻》、《读卖新闻》、《每日新闻》,全任宾所有主流媒体,今天早上都把我们的新闻放在了头版头条!标题是‘危难见真情!瑞典天赐重工助力神户重建,慷慨捐赠高精尖工程机械’!” 齐文乐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我和神户副市长、高桥贤人握手的照片,占了整整半个版面!现在全日本的人都知道,我们是来自瑞典的国际友人,是神户灾后重建的重要合作伙伴!” 卢天赐满意地点点头。 阳关道,走通了。 从今天开始,“天赐重工”这个名字,就是一块金字招牌。任何想要动他们的人,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胆子,去得罪一家受到任宾政府高度赞誉的“国际人道主义企业”。 “干得漂亮。”卢天赐夸奖道,“接下来你继续负责媒体这边,保持热度。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 挂断电话,卢天赐转身看向雷彪。 “山健一夫那边有动静吗?” “有。”雷彪从怀里掏出一张便条,“半个小时前,酒店前台收到了一张字条。说是有位山健先生,想要拜访卢先生,请问什么时候方便。” 来了。 卢天赐看了看手表,上午九点半。 “告诉他,十点钟,就在这里。” “是。” 雷彪转身要走,却被卢天赐叫住了。 “彪哥。” “卢董。” “一会儿山健一夫来了,你们几个退到隔壁房间。但是要保持警戒,随时准备行动。” 雷彪点头:“明白。” 十点钟,准时。 敲门声响起,轻柔而有节奏。 卢天赐整理了一下衣领,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过五旬的男人,身材不高,但气场沉稳。他穿着一身正式的深蓝色和服,腰间系着白色丝绸腰带,脚上是传统的木屐。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里捧着的那个精美的漆器盒子。 山健一夫。 神户地下世界的一哥。 此刻,他正像一个普通的拜访者一样,恭敬地站在门外。 “卢先生。”山健一夫用生硬的中文开口,声音谦恭,“我是山健一夫。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卢天赐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五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那双眼睛依然犀利。 这是一个在刀光剑影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江湖啊! “山健先生,请进。” 卢天赐侧身让开道路。 山健一夫脱下木屐,小心翼翼地踏进房间。他环视了一圈这个豪华的套房,最后将目光落在卢天赐身上。 没有任何犹豫。 山健一夫双手捧着那个漆器盒子,面向卢天赐,然后缓缓弯下腰,直到身体与地面成九十度角。 这是日本最高规格的道歉姿态。 轻车熟路了。 “卢先生!万分抱歉!” “是我管教无方,惊扰了您!我以山健组的名誉起誓,此类事件,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这个鞠躬,他足足保持了数秒。 卢天赐静静地看着,没有立刻回应。 他要让这个老狐狸明白,昨晚的事情,绝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轻易揭过的。 终于,卢天赐伸出手,轻轻扶住山健一夫的肩膀。 “山健先生,请起。” 山健一夫这才直起身。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他双手奉上那个漆器盒子,“还请您笑纳。” 卢天赐接过盒子,掂了掂重量。不轻。 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套瓷器,品相不错,心意算是到位了。 “山健先生太客气了。”卢天赐合上盒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请坐。” 两人在沙发上对坐。 卢天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品着。 “山健先生。” “我来任宾,是来做生意的。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讲究的是规矩。”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山健一夫的眼睛。 “我不希望,再有人破坏规矩。” “是!是!卢先生说得对!”山健一夫连连点头,“规矩就是规矩!从今以后,任何人胆敢破坏规矩,我山健一夫第一个不答应!” “很好。” 卢天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既然山健先生这么有诚意,那我们就重新谈一下合作的事情。” 山健一夫眼睛一亮,立刻坐直了身体。 “请您吩咐!” 卢天赐将文件推到他面前。 “这是新的合作协议。分成比例还是七三,但合作方从渡边个人,变成了整个山健组。需要您亲自签字画押。” 山健一夫快速浏览了一遍协议内容,没有任何异议。 但卢天赐还没说完。 “除了销售,我还需要山健组负责所有货物在港口的安全、运输,以及...” 他停顿了一下,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山健一夫。 “清除所有非商业障碍。” 山健一夫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这不仅仅是一个销售合同,更是一个全方位的保护协议。从今以后,山健组就是卢天赐在任宾的“保安部”和“清道夫”。 任何胆敢阻挠天赐重工生意的人,都会被山健组“清除”掉。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从一个不稳定的合作方,变成了利益共同体。 有利有弊。 但只要能赚到钱,管他什么利弊? “没问题!”山健一夫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山健组愿意为卢先生的事业保驾护航!”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 最后,他咬咬牙,主动开口:“卢先生,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愿意将分成从三成降到两成半。多出来的那半成,就当是我们山健组的服务费。” 卢天赐笑了。 这个老狐狸,果然懂得做人。 “山健先生,规矩就是规矩。”卢天赐摆摆手,“三七分成,一分不少。你们山健组帮我办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这种恩威并施的气度,也让山健一夫高看了他一眼。 “卢先生!”山健一夫猛地站起身,再次深深鞠躬,“从今天开始,山健组就是您最忠实的伙伴!您的事业,就是我们的事业!您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 “我山健一夫,以武士的名誉起誓,绝不背叛!” 卢天赐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山健先生,我相信你的为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片正在重建的城市废墟。 “这批货只是开始。如果合作愉快,后面还会有更多的生意。挖掘机、推土机、起重机......”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我要让‘TCZG’的标志,遍布整个任宾!” 山健一夫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的日元,像雪花一样从天而降。 这不仅仅是一笔生意。 这是一个能够改变山健组命运的天赐良机! “卢先生!”他声音哽咽,“合作愉快。” 卢天赐伸出手。 山健一夫双手握住,用力摇了摇。 “合作愉快!” …… 第122章 处理老鬼 神户港七号码头。 山健一夫站在码头边,手里拿着一部摩托罗拉大哥大:“所有人听着,从现在开始,神户港所有的土方生意,都要为卢先生让路!”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应声。 “大阪的田中,你那边有多少工地缺机器?” “组长,至少二十个工地在等货,政府的重建资金都批下来了,就差设备!” “很好。兵库县的山田呢?” “组长!我们这边的建筑公司都疯了!有钱没机器,眼睁睁看着别人抢活儿!” 山健一夫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卢天赐。 “卢先生,您看到了。整个关西地区,都在等您的货。” 卢天赐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呦西!” “价格呢?” “您放心。”山健一夫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市面上小松的二手货都炒到二十五万美金了,您这批全新的,性能更好的机器...”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万美金一台,有价无市!” “这只是市场上的第一批,等反响好了!价格还能再涨!” 卢天赐眯起眼睛。三十万美金,扣掉自己的十一万底价,还有十九万的利润空间。按照七三分成,山健组能拿到五万七千美金,自己能拿到十三万三千美金。 加上底价,一台机器能赚二十四万三千美金。 这他妈简直就是抢钱! “山健先生,您的效率让我刮目相看。” 山健一夫哈哈大笑:“卢先生,在这片土地上,没有山健组办不成的事!三个小时内,我保证第一批货全部出手!” 他没有吹牛。 消息刚刚放出去不到两个小时,山健一夫的电话就没停过。 “组长!我要五台!现金结算!” “山健桑!给我留三台,价格不是问题!” “组长大人!我们愿意加价百分之十,求您优先考虑我们!” 那些在地震中发了“国难财”的黑道建筑公司,挥舞着成箱的日元,疯狂抢购。对他们而言,多一台机器,就意味着能多抢下一块重建的肥肉。 政府的重建资金像流水一样往下拨,但机械设备却严重短缺。谁有设备,谁就能拿到最肥的工程。 三十万美金一台? 贵吗? 一点都不贵! 一台挖掘机能让他们拿下价值上千万日元的工程合同,这点投入算什么? 更何况,这些钱本来就不是他们的,都是政府的重建资金。 左手倒右手的买卖,稳赚不赔。 山健一夫挂断最后一通电话,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朵菊花。 “卢先生,第一批十五台,全部售罄!” “这么快?”卢天赐有些意外。 “快?这还算快?”山健一夫摇摇头,“如果不是您只有十五台现货,我能在一个小时内卖掉一百台!”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卢先生,您后续还有多少货?我建议您立刻安排第二批、第三批!这个市场的胃口,比您想象的要大得多!” 卢天赐弹掉烟头,烟蒂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入漆黑的海水中。 “山健先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第二批货,最快也要两周后。不过...” 他转身看向山健一夫。 “如果合作愉快,我可以考虑在神户建立一个组装厂。到时候,供货就不是问题了。” 山健一夫眼睛一亮。 组装厂?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原材料! 意味着源源不断的货源! 意味着山健组将成为整个关西地区重型机械的垄断供应商! “卢先生!”山健一夫很激动,“您的眼光,您的魄力,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山健组愿意为您的事业,赴汤蹈火!” 卢天赐满意地点点头。 “那就这样定了。明天一早,我要看到钱到账。” “没问题!”山健一夫拍着胸脯保证,“地下钱庄的渠道我都安排好了,绝对安全,绝对快速!” ...... 第二天上午,神户帝国酒店。 齐文乐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传真。 “卢董!钱到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卢天赐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多少?” “三百五十万美金!” 齐文乐将传真递过去,“扣除给山健组的分成,运输费、仓管费,以及地下钱庄的手续费,净收入三百五十万美金!” 卢天赐看着传真上那串数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十五台机器,不到二十四小时,赚了三百五十万美金。 这种赚钱速度,堪比股市了。 意料之外啊! “阿乐,”卢天赐抬头看向齐文乐,“你负责的‘阳关道’,一台机器能赚多少?” 齐文乐算了算:“按照和伊藤忠商事的合同,扣除各种成本,一台大概能赚三万美金左右。” 三万美金。 而“独木桥”这边,一台能赚二十四万美金。 差距一目了然。 但账不是这么算的。 一个是面子,一个是里子。 面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里子更重要! 不过! “看来,”卢天赐站起身,走到窗边,“未来铺货的重心,还得靠这些地下组织。” 齐文乐点点头。他虽然负责的是光鲜亮丽的“阳关道”,但论暴利和效率,确实远不及这条见不得光的“独木桥”。 正说着,门外响起敲门声。 “进来。” 卢少骅推门而入,脸色有些凝重。 “天赐,老鬼那边有情况。” 卢天赐转过身:“什么情况?” “他找到我,哭得稀里哗啦,说要表忠心。”卢少骅皱着眉头,“还旁敲侧击地问后续的安排。” 卢天赐眼神一冷。 老鬼这条狗,嗅觉倒是挺敏锐。 “他怎么说的?” “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说什么‘卢老板是他的再生父母’,‘愿意为卢老板赴汤蹈火’。”卢少骅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厌恶,“还说他在任宾有很多关系,可以继续为我们效力。” 卢天赐沉默了片刻。 老鬼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个定时炸弹。 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从西港的偷渡,到神户的布局,他都深度参与。 更要命的是,他还知道卢天赐的真实身份。 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就是个祸害。 但是... “他还有最后一点价值。”卢天赐缓缓开口。 齐文乐和卢少骅都看向他。 “他会日语,对任宾的地下世界也有了解。”卢天赐走回沙发坐下,“让他去摸排神户的地下网络,收集情报。” “然后呢?”卢少骅问。 卢天赐没有回答,只是看向窗外。 阳光很好,但他的眼神却冰冷如霜。 “没有然后了!” …… 第123章 赚全任宾的钱! 下午三点,老鬼被叫到了卢天赐的房间。 他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不敢抬头。 这几天,他亲眼目睹了渡边雄的下场,也见识了卢天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 他知道自己的处境。 作为一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工具”,他的利用价值正在迅速耗尽。 而一旦失去价值... 他不敢想下去。 “进来,坐。” 卢天赐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老鬼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坐在沙发的边缘,身体紧绷得像根弹簧。 “老鬼。” “欸!卢老板!我在!”老鬼立刻挺直了身体。 “你在任宾待过多长时间?” “五...五年多。”老鬼小心翼翼地回答,“主要在关西地区活动,对这边的情况比较熟悉。” “很好。”卢天赐点点头,“我有个任务交给你。” 老鬼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卢老板您说!我一定完成!” “我需要你去摸排神户的地下网络。”卢天赐的语气很平静,“哪些组织有实力,哪些人说话管用,哪些地方是禁区。我要一份详细的报告。” 老鬼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我对这些门儿清!” “另外,”卢天赐顿了顿,“我还需要你打听一下,除了山健组,还有哪些势力对我们的生意感兴趣。” “明白!明白!”老鬼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卢老板,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卢天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里面有五万美金,是你的活动经费。” 老鬼接过信封,手都在抖。 五万美金! 这可是一笔巨款! “事成之后,” “我给你一百万美金,送你去南美。从此天高海阔,想去哪儿去哪儿。” 一百万美金!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由了! 终于自由了! 他老鬼又可以重出江湖了! “卢老板!”老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老鬼这条命就是您的!” 他磕头如捣蒜。 “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一定!” “起来吧。记住,这件事要绝对保密。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说。” “明白!明白!”老鬼爬起来,“我绝对守口如瓶!” “去吧。” 老鬼如蒙大赦,抱着信封,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后,房间里陷入了寂静。 卢天赐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匆忙离去的老鬼。 那个瘦小的身影,在阳光下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就在这时,雷彪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 “卢董。” 卢天赐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右手。 然后,在脖子前轻轻一划。 动作很轻,很慢。 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雷彪点点头,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不需要言语。 老鬼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 殊不知,那根稻草的另一端,连着的是死神的镰刀。 …… 几日后。 夕阳西下,整个神户港都被染成了金黄色,远处的废墟在这光影下竟有种别样的美感。 神户帝国酒店,豪华套房。 卢天赐站在落地窗前欣赏美景。 身后,齐文乐、雷彪围坐在圆桌旁,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阿乐。” “启动第二阶段计划。我们的猎场,该换个地方了。” 齐文乐愣了一下:“卢董,您是说...?” “挖掘机的生意已经走上正轨。” “它完成了为我们积累原始资本和打通黑白两道的历史使命。” 他走到桌边,在白纸上写下两个字——东京。 “从今天起,我们的主战场,转移到这里。” 雷彪皱起眉头:“卢董,挖掘机生意正日进斗金,为什么要...” “彪哥。”卢天赐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卖挖掘机能赚多少钱?” “按照目前的价格,一台能净赚二十四万美金。”雷彪如实回答。 “那如果我告诉你,有一种生意,一天就能赚几百万、上千万美金呢?”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卢天赐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宝哥,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邱来宝兴奋的声音:“卢董!您那边的消息我都听说了,太厉害了!” “别废话。”卢天赐的语气很急,“国内账户上的一亿五千万资金,立刻开始行动。化整为零,分批、小额地,通过我们之前建立的那些皮包公司账户,兑换成日元。” “卢董,您这是要...” “注入我们在东京的新账户。记住,要润物细无声,不要引起任何注意,我们有时间,慢慢来,不着急。” “明白!不过卢董,按照现在的汇率,一点五亿人民币大概能换...” “十六点八亿日元。”卢天赐直接说出了答案,“我知道。” 挂断电话,他转向齐文乐。 “阿乐,我需要你明天就去东京。第一件事,在东京三菱银行开设一个最高权限的‘非居住者’交易账户,顺便在开个证券账户。” 齐文乐快速记录着:“还有呢?” “同时在大阪证券交易所开通日经225指数期货账户。” “期货?”齐文乐的笔停住了,“卢董,您是要做股票?” 卢天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房间角落的白板前,拿起马克笔。 刷刷刷。 一连串公司名称和代码出现在白板上: 【野村证券 8604】 【大和证券 8601】 【东京三菱银行 8306】 【住友银行 8318】 【大成建设 1801】 【小松制作所 6301】 【太平洋水泥 5233】 齐文乐看着这个名单,瞳孔骤然收缩。 这些公司,几乎涵盖了金融、基建、重工等所有与灾后重建最密切相关的领域。 “卢董...”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您...您是怎么判断这些股票一定会涨的?” 卢天赐神秘一笑,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靠分析,也靠...一点点预感。” 雷彪还是不太明白:“卢董,我们对日本的股市一点都不了解,这样贸然进入...” “彪哥,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卢天赐重新坐下,雷彪已经是自己人了,适当透露无妨。 “卖挖掘机,我们是在赚什么钱?” “赚任宾人灾后重建的钱。” “对。那玩金融呢?” 雷彪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卢天赐弹了弹烟灰:“我们是在赚任宾整个国家的钱。一个是捡金子,一个是买下金矿,你说,哪个更划算?” …… 第124章 东京之战! 这个比喻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买下金矿! 这得是多大的手笔! “可是卢董,”齐文乐还是有些担心,“股市风险很大,万一...” “万一什么?”卢天赐将名单拍在桌上,语气平淡却充满了霸气,“这,就是我们在东京的猎杀名单。我们的任务,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小的成本,将它们全部收入囊中!” “别被挖掘机的蝇头小利吓到了,到时候捡芝麻丢西瓜,贻笑大方!” 他站起身,走到齐文乐面前。 “阿乐,你明天就去东京。第一件事,就是去三菱银行,告诉他们,我们要玩,就玩最大的!” “明白!”齐文乐重重点头,“不过卢董,我们的资金虽然不少,但要想在日本股市掀起波澜...” “谁说我们只用自己的钱?” 卢天赐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日本人不是最喜欢杠杆吗?我们就用他们的钱,来赚他们的钱。” 这句话让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用敌人的武器来消灭敌人,这听上去就很爽。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卢少骅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老鬼。 老鬼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房间里紧张的气氛,他小心翼翼地站在门边,不敢往前走。 “天赐,老鬼说有重要情况要汇报。”卢少骅解释道。 卢天赐看了老鬼一眼:“说。” 老鬼咽了口唾沫,颤声开口:“卢...卢老板,我按照您的吩咐,这几天一直在外面打探消息。” “有什么发现?” “我...我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情况。” “神户这边,除了山健组,还有几个势力也在盯着我们的生意。” “哪几个?” “稻川会的关西分部,还有住吉会的一个小分支。” “他们...他们好像对我们的货很感兴趣。” 卢天赐点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挖掘机生意这么赚钱,不可能只有山健组一家眼红。 “还有呢?” “还有就是...”老鬼犹豫了一下,“我听说,东京那边有几个大财团,也在关注我们。” “财团?”齐文乐立刻警觉起来,“哪几个?” “三菱、住友,还有...”老鬼的声音更小了,“还有野村。” 听到这几个名字,齐文乐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些可都是日本顶级的财团,实力雄厚,关系网复杂。如果他们真的盯上了天赐重工... “他们想干什么?”卢天赐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我...我也不太清楚。”老鬼结结巴巴地说,“只是听说,他们对我们的‘瑞典背景’很感兴趣,想要深入合作。” 深入合作。 这四个字足以让人想入非非。 可在商场上,“深入合作”往往意味着吞并或控制。 “卢董,”齐文乐忧心忡忡,“如果这些财团真的要对我们下手...” “那正好。” 卢天赐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人感到一丝寒意。 “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他们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重新走到白板前,在那串股票代码旁边又写下了几个名字: 【三菱重工 7011】 【住友金属 5405】 【野村控股 8604】 “既然他们想玩,那我们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卢天赐转身看向齐文乐:“阿乐,计划有变。你到了东京之后,除了开户,还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去拜访这几个财团。”卢天赐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告诉他们,我们‘瑞典天赐重工’,很愿意与任宾的优秀企业进行...深入合作。” “提前接触,提前拜拜码头。” 齐文乐咽了口唾沫。 他明白了卢天赐的意思。 “明白!” “记住,”卢天赐的声音变得更加冷冽,“我们的身份是瑞典外资!华夏是亚太工厂的重心!这是我们的筹码,也是我们的护身符。” 老鬼站在一旁,听着这些对话,心中五味杂陈。 他本以为自己汇报的情况会让卢天赐感到担忧,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不但不怕,反而更加兴奋了。 离谱! “老鬼。”卢天赐突然叫他。 “欸!卢老板!”老鬼立刻挺直了身体。 “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啊。”卢天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老鬼接过信封,沉甸甸的,至少有几万美金。 “谢谢卢老板!谢谢!” “不过,” “你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靠北!” 老鬼暗骂一声:“卢老板,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需要你继续留在神户,帮我盯着这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卢天赐缓缓开口,“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二叔汇报。” “明白!明白!”老鬼连连点头,“我一定完成任务!” “很好。”卢天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向雷彪,“彪哥,你让几个兄弟留在神户,保护二叔和老鬼的安全,按计划行事!剩下的人跟我去东京。” “是!” 一切安排妥当,卢天赐重新坐回椅子上。 他看着白板上那些股票代码,眼中闪烁着某种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光芒。 1995年的日本,正处在一个历史的拐点上。 阪市大地震刚刚过去,整个国家都在为灾后重建而疯狂投入资金。 而他,卢天赐,将要在这场重建的狂欢中,收割属于自己的财富。 不,不仅仅是财富。 他要的,是整个日本金融市场的话语权! “各位,”卢天赐站起身,举起手中的茶杯,“为了我们即将到来的东京之战,干杯!” “干杯!” 所有人都举起了杯子,眼里燃烧着野望! 夜幕降临,神户港的灯火开始闪烁。 而在这间豪华套房里,一场即将震撼整个日本金融界的风暴,正在悄悄酝酿。 …… 第125章 渡边纯一 新干线的车厢里,卢天赐靠在窗边,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 从神户的废墟到东京的繁华,这短短几个小时的路程,仿佛跨越了两个世界。 齐文乐坐在对面,手里拿着一叠资料,不时地翻看着。他的神情有些紧张,毕竟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任宾金融界的核心人物。 “卢董,您真的确定这个策略能行吗?”齐文乐压低声音问道。 卢天赐继续望着窗外。东京的天际线已经出现在远方,那些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阿乐,你知道什么叫做信息差吗?” “信息差?” “对。”卢天赐转过头,“我们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而他们,却不知道我们知道。” 齐文乐皱起眉头,显然没有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卢天赐笑了笑,没有继续解释。有些事情,说得太明白反而不好。 列车缓缓驶入东京站。 走出车站的那一刻,东京的繁华扑面而来。街道上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到处都是匆忙的行人。这里的一切,都散发着金钱和权力的味道。 “这就是任宾的心脏啊。”雷彪站在卢天赐身后,感慨道。 “心脏?”卢天赐冷笑一声,“更像是钱袋子。” 他们入住了帝国饭店,这是东京最顶级的酒店之一。在这里,能够遇到任宾各界的精英人物。 第二天上午,齐文乐独自前往东京三菱银行总行。 三菱银行的总部大楼位于丸之内金融区的核心地带,这栋三十多层的摩天大楼,代表着任宾金融业的最高水平。 齐文乐整理了一下西装,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大楼。 前台的接待员看到他的预约单后,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能够预约到渡边纯一的客户,绝对不是普通人。 “齐先生,请跟我来。” 电梯一路上升,直到二十八层才停下。这里是银行的贵宾区,装修奢华,气氛庄重。 推开会议室的门,一个中年男人已经在里面等候。 渡边纯一,四十五岁,东京三菱银行国际业务部的高级经理。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装,戴着圆框眼镜,浑身散发着任宾金融精英特有的傲慢气质。 “齐先生,欢迎来到三菱银行。”渡边纯一起身,礼貌地伸出手。 “渡边先生,久仰大名。”齐文乐握住他的手,象征性的捏了捏。 两人坐下后,渡边纯一的助理送来了茶水,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齐先生,听说您代表的是一家瑞典公司?”渡边纯一开门见山。 “是的,天赐重工。”齐文乐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资料,“这是我们公司的基本情况。” 渡边纯一接过资料,随意翻看了几页。 “齐先生,恕我直言,这些资料看起来...有些简单。” “简单?” “是的。”渡边纯一放下资料,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我们三菱银行的‘非居住者’最高权限账户,是为世界五百强级别的客户准备的。请问贵公司,上一财年的全球流水是多少?在纳斯达克或者伦敦交易所,有股票代码吗?” 这番话说得很客气,但其中的轻蔑却毫不掩饰。在渡边纯一看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瑞典公司”,根本不配享受三菱银行的顶级服务。 齐文乐并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了一个微笑。 “渡边先生,我理解您的谨慎。毕竟,银行业务需要严格的风险控制。” 他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了两份文件。 “不过,我想这些或许能证明一些事情。” 第一份文件是一张电汇凭证的复印件。上面清楚地显示着:汇款人:天赐重工有限公司,汇款金额:1.5亿人民币。收款银行:东京三菱银行。 第二份文件是神户市政府的推荐信函,上面盖着鲜红的官方印章。 渡边纯一接过这两份文件,脸上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 1.5亿人民币,按照当前的汇率,大概相当于十六点八亿日元。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神户市政府的推荐信更是让他刮目相看。能够得到政府推荐的外资企业,背景绝对不简单。 “这个...”渡边纯一的语气软化了一些,但依然保持着某种傲慢,“这1.5亿和一笔三百万美金的交易,对于伊藤忠而言只是九牛一毛。这并不能完全证明贵公司的实力。” 齐文乐笑了笑:“渡边先生,您只要将它看作是一个月的营收就好了。我敢确信,我们天赐重工的机械,未来在神户足以开辟数十亿美金的市场!而且我们还有当地政府的推荐!” “一个月?”渡边纯一眉头一皱,“齐先生,您是说这1.5亿只是一个月的营收?” “当然。”齐文乐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们在神户的业务才刚刚起步,就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相信渡边先生也听说了,我们向神户市政府无偿捐赠了五台挖掘机的事情。” 渡边纯一点点头。这件事确实在任宾的商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在重型物资极其短缺的情况下,一家瑞典公司能够做出这样的举动,说明其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但他依然有些怀疑。 齐文乐看出了他的犹豫,于是按照卢天赐事先的安排,抛出了真正的杀手锏。 “渡边先生,我理解您的谨慎。不过,我的老板卢天赐先生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什么话?” 齐文乐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巴林银行的新加坡交易员,最近是不是太活跃了些?” 这句话一出,渡边纯一的脸色瞬间剧变!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巴林银行! 作为任宾顶级的银行家,渡边纯一当然知道这家英国老牌银行。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这家银行最近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新加坡分行的交易员尼克·李森,正在进行着疯狂的衍生品交易。他的交易量已经达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而且大部分都是高风险的投机行为。 这件事在银行业内部是绝对的机密,知道的人屈指可数。而这个齐文乐,竟然能够一语道破!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背后的那个卢天赐,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信息渠道和能量! “您...您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渡边纯一的声音有些颤抖。 齐文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地说道:“渡边先生,我们老板的消息来源,向来很准确。” …… 第126章 润物细无声 渡边纯一重新坐下,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以及他背后的那家“瑞典公司”。 能够掌握巴林银行内部机密的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商人。这背后,必然有着庞大的情报网络和资源。 “实在非常抱歉!”渡边纯一猛地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问,卢先生还有什么指示?” 齐文乐心中暗爽,但表面上依然保持着平静。 “渡边先生,我们老板的要求很简单。” “请说!” “他要在你们这里,申请最高的融资杠杆权限。” 渡边纯一的身体微微一颤。 最高的融资杠杆权限!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对方要用银行的钱,进行大规模的金融投机! 而且,还是最高权限! 这种权限,通常只有那些实力雄厚、信誉卓著的国际大客户才能享受。一旦出现问题,银行将面临巨大的损失。 但是,面对这个掌握着巴林银行机密的神秘客户,渡边纯一已经不敢有任何怠慢。 “卢先生需要多大的杠杆倍数?”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复合杠杆。” 复合杠杆? 渡边纯一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打算入局现货和期货? “渡边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问题。”渡边纯一咽了口唾沫,“只是...只是这个具体的杠杆倍数,需要总行的特别批准。” “那就去申请。” “我们老板说了,时间就是金钱。他希望能够尽快开始操作。” 渡边纯一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电话。 “我现在就联系总行。” 电话接通后,渡边纯一用极其恭敬的语气,向电话那头汇报着情况。 “是的,总裁。客户是一家瑞典的重工企业,有神户市政府的推荐信...是的,资金雄厚,信誉良好...复合杠杆...是的,我明白风险,但是...好的,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后,渡边纯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齐先生,总行已经同意了您的申请。不过,需要您提供一些额外的担保文件。” “什么文件?” “资产证明,还有您在其他银行的信用记录。” 齐文乐从公文包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文件。 这些文件都是卢天赐事先安排制作的,看起来完美无缺。 渡边纯一仔细检查了这些文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好的,齐先生。我现在就为您办理相关手续。”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渡边纯一亲自为齐文乐办理了开户手续。 当一切手续都办理完毕后,齐文乐拿到了一张黑色的银行卡。 这张卡,代表着东京三菱银行的最高权限账户。 “齐先生,”渡边纯一恭敬地说道,“这是您的专属账户。如果有任何需要,请随时联系我。” 齐文乐收好银行卡,站起身来。 “谢谢渡边先生的配合。相信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 “一定会的!”渡边纯一连连点头,“请代我向卢先生问好!” 走出三菱银行大楼,齐文乐忍不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任务完成了! 而且,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卢天赐的电话。 “卢董,搞定了!” “很好。” 卢天赐语气很兴奋。 “接下来,按计划行事。” “明白!” * * * 福市,天赐重工财务部。 这里不像是一个企业的财务办公室,更像是一个高度紧张的战时指挥部。 十几部老旧的电话机依次摆列。 王德发亲自监场! 办公室的正中央,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华夏地图。 地图上,从北方的京津,到南方的羊城、鹏城,再到东部的沪市,数十个沿海城市被红色的圆珠笔圈了起来,有着特殊意义。 邱来宝在大洋彼岸的任宾进行远程指挥。 他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递到整个办公区。 “下一批,羊城,天虹贸易,一百二十万。名目,进口轴承预付款。”一个会计喊道。 “沪市,远洋物流,七十五万。名目,港口仓储租赁费。”另一个年轻的女孩紧跟着报告。 邱来宝微微颔首。 “一个字,都不能错。” “时间可以放慢,确保账目没问题!” 没人接话。 所有人都埋头于自己面前的账本和电话,手指在计算器上按得噼啪作响。 一亿五千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而邱来宝的任务,就是要在所有监管机构的眼皮子底下,把这座大山,拆解成一捧捧不起眼的沙砾,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撒向海外。 这也是没有办法,国情特殊。 要是一口气搬空现金流,第二天上门的可就是全副武装的特警了。 “沪市那笔,暂停。”邱来宝突然开口。 正在拨号的女孩猛地停住手。 “邱……邱总,怎么了?” “换成鹏城的光华科技。” “金额,八十九万。名目,软件系统开发费。” “可是……我们没有和这家公司……” “现在有了。” “合同和发票,五分钟后传真到办公室!” 女孩不敢再问,立刻挂断电话,重新开始操作。 这就是邱来宝的战场。 一亿五千万的庞大资金,在邱来宝冷静而精准的指挥下,被拆分成数百份大小不一的‘肉块’,每一块都被贴上了“设备采购”、“技术咨询”、“差旅报销”等五花八门、绝不引人注目的标签。 这些肉块,通过电话线,被精准地投喂给了分布在全国各地的数十个“中转站”。 天虹贸易、远洋物流、光华科技…… 这些听起来毫无关联的公司,全都是邱来宝悄悄布下的棋子。 它们的法人代表,可能是某个偏远村庄的农民,也可能是某个工厂里毫不知情的下岗工人。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绝对干净,绝对查不到任何与天赐重工的关联。 …… 第127章 转移成功! “叮铃铃——!” 一部电话突然响起, 邱来宝拿起听筒。 “喂。” “货都备好了?” “按清单,分批装箱。”邱来宝言简意赅。 “老规矩,货到地头,钱货两清。” “可以。” 邱来宝挂断电话,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寻呼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信息的内容只有一串串银行账号和对应的公司名称。 接收信息的,是华南地区最大的地下钱庄——“四海通”。 他没有将所有账户一次性发过去,而是像一个经验老到的牌手,一张一张地,将手中的牌,分发给牌桌上不同的玩家。羊城的联络人,只知道羊城的账户。鹏城的,也只知道鹏城的。 彼此之间,互不知晓,互不关联。 一张无形的网,就这样悄然撒开。 突然,另一部电话响了。 邱来宝皱了下眉,这个号码是他的专线,只有银行的人知道。 他示意周围安静,然后接起电话。 国际长途! “喂,您好。” “邱总监,您好啊,我是支行的王海。”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客气,“没打扰您工作吧?” “王行长,客气了。有什么指示?” “指示不敢当,就是有个事儿想跟您确认一下。”王行长顿了顿,“咱们公司今天有一笔三百八十万的款子,要汇往境外,收款方是瑞典的一家技术公司,对吧?” 来了!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能清晰地听到对话! 三百八十万,这是今天单笔最大的一笔汇款,果然引起了注意。 邱来宝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他甚至还轻笑了一声。 “没错。王行长,消息够灵通的啊。” “嗨,您这说的哪里话,为重点企业服务嘛。”王行长打着哈哈,“主要是这笔款子金额不小,又是境外汇款,按规定,我得跟您这边确认一下用途。” “应该的,应该的。” 邱来宝先闭麦,对着早就准备好的助理小声喊道: “传真!!!” “动起来!!!” “是我们向瑞典母公司支付的一笔专利授权费。你也知道,我们天赐重工能有今天,全靠人家瑞典那边的技术支持。这不,第一批挖掘机刚卖出去,人家那边就催着要专利费了。” 财务部的助理立刻将一份早已伪造好的、全英文的《专利授权合同》传真给了对方。 王行长那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看文件。 “原来是这样……合同我收到了,很规范。”王行长的语气明显放松了下来,“那就不打扰邱总监了,我马上让下面给您办。” “麻烦王行长了,改天请你喝茶。” “邱总监太客气了!您忙!您忙!” 电话挂断。 “呼——“ “继续。” 办公室里,电话铃声和计算器的敲击声,再次响成一片。 …… 接下来的三天。 一亿五千万的巨额资金,就像无数条涓涓细流,汇入了华夏金融体系的汪洋大海。它们绕开了所有明面上的礁石和险滩,通过地下钱庄那错综复杂的河道,流向了境外。 在港岛,这些人民币被迅速兑换成了日元,然后再次被拆分,注入了数十个看似毫不相干的离岸账户。 整个过程,润物无声。 …… 东京,帝国饭店。 齐文乐已经在这里住了四天。 他每天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打开房间里的那台东芝笔记本电脑,连接上酒店慢得像蜗牛一样的电话线网络,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那个三菱银行的账户页面。 第一天,账户里多出了三千万日元。 第二天,数字跳动到了两亿。 第三天,账户余额突破了十亿大关。 资金源源不断地注入这个账户。 每一笔的金额都不大,来源地也各不相同,有的来自新加坡,有的来自开曼群岛,有的甚至来自某个他听都没听说过的太平洋小岛。 第四天清晨。 当东京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时,齐文乐再次刷新了页面。 屏幕上的数字,终于停止了跳动。 总金额:1,681,200,000日元。 十六亿八千一百二十万! 成了! 齐文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连续几天的加班加点,确实把他累坏了。 与此同时,一直来回奔波任宾数个银行的邱来宝也按下了发送键,一条信息通过寻呼台,传向了卢天赐。 【弹药满仓,随时可以开火。】 发完信息,他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看着窗外刚刚亮起的天空,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一样了。 过去,他只是一个精于计算的财务总监。 而现在,他是一个指挥着亿万资金,即将对一个主权国家的金融市场,发动总攻的将军。 这种感觉,让他既恐惧,又……兴奋。 齐文乐也是一样。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串长长的数字,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卢董身后,做翻译、跑腿的外贸顾问。 他是先锋官。 是这场跨国金融战争的先锋官! 他们都明白,是卢天赐,那个比他们年轻得多的男人,给了他们脱胎换骨的机会。 …… 帝国酒店。 卢天赐的寻呼机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十六亿八千多万日元。 不多,但作为敲门砖,足够了。 万事俱备。 他拿起房间的电话,拨通了齐文乐的号码。 “阿乐。” “卢董!资金全部到位了!”电话那头,齐文乐的声音难掩激动。 “我知道。” “阿乐,去告诉三菱银行的渡边。” “告诉他,他们银行提供的那个杠杆方案……” “我不满意!” “明天细聊!” …… 第128章 大河内正善 东京,帝国饭店,一楼的“兰花”咖啡厅。 这里是东京权贵们消磨午后时光的场所之一,每一张桌子后面,可能都坐着一位能影响某个行业走向的人物。 齐文乐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杯已经快要凉掉的蓝山咖啡。 他抿了一口,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银座街景,手腕上的瑞士腕表,指针恰好走向下午三点。 分秒不差,一个穿着高级手工定制西装的身影出现在咖啡厅门口。 渡边纯一。 他今天看起来心情极好,脸上挂着迷之微笑。 他一眼就看到了齐文乐,迈着轻快的步伐走来,身后跟着的助理识趣地停在了几米开外。 “齐先生,让你久等了。”渡边纯一在齐文乐对面坐下,姿态放松地靠向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那是一种掌控全局的肢体语言。 “渡边先生很准时。”齐文乐微微颔首,示意侍者给对方也上一杯咖啡。 “效率,是我们银行业的生命线。”渡边纯一轻笑一声,心中那份优越感愈发浓厚。 在他看来,这几天的沉默,不过是对方在进行艰难的内部博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瑞典公司,突然想在日本金融市场掀起风浪,却发现水比他们想象的要深。现在,应该是想通了,准备接受三菱银行“慷慨”的施舍。 “怎么样,齐先生?”渡边纯一端起侍者刚送来的咖啡,“卢先生考虑清楚了吗?” 他语气温和,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提点意味。 “我们三菱银行给出的6.7倍杠杆方案,对于任何新客户,尤其是像贵公司这样背景暂时无法完全核实的客户来说,都已经是我们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这一点,我想卢先生作为一位精明的商人,应该能够理解。” 齐文乐摇摇头。 “渡边先生。” “我们卢董让我转告您。” “贵行提供的两个方案……” “他,都、不、满、意。” “咔。” 渡边纯一摩挲杯壁的手指一顿。 “不……满意?”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不满意。” “轰!” 一股无名火从渡边纯一的心底直冲头顶。 “齐先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6.7倍!这是我们国际业务部经过风险评估委员会特批,才能给出的最高权限!你知道每天有多少公司为了拿到3-5倍的杠杆,他们的社长要亲自来我办公室门口排队吗?” “你们是一家新公司!一家我们连全球流水都查不到的‘瑞典公司’!我们是看在神户市政府的面子上,才破例给了你们这样的优待!你们……竟然说不满意?!” 他想不通。 他完全无法理解。 这群华夏人到底想干什么?他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可以任由他们讨价还价的菜市场吗?这种不知好歹、贪得无厌的姿态,简直是对他,对三菱银行的侮辱! “渡边先生,请您冷静。” “我们卢董完全理解贵部门的难处,也感谢您为此付出的努力。” 这句客套话听在渡边纯一的耳朵里,却比直接的嘲讽更加刺耳。 “所以……”齐文乐的语气一转,“我们卢董说,他想谈的生意,可能已经超出了您,甚至……您上司的权限范围。” 渡边纯一的瞳孔猛地一缩。 超出了……自己和上司的权限范围?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说他,国际业务部的高级经理,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渡边纯一气得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天赐重工!好大的口气!” 他向后靠去,重新拉开与齐文乐的距离。 “权限不够?那你们想找谁谈?找我们部门的总监吗?还是说,你们想直接约见一位真正能做主的人?” 他刻意加重了“真正能做主的人”这几个字的读音。 “比如说,我们三菱银行的执行董事,大河内正善先生?” 大河内正善,那是站在整个三菱金融集团金字塔顶端的人物,是跺一跺脚就能让日本金融界地震的大人物。他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会见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的思绪,被齐文乐接下来的话斩断了。 “对。” 齐文乐打断了他,清晰地说道: “就是,大河内正善先生。” 渡边纯一的笑容凝固了。 疯了? 这群华夏人,绝对是疯了。 然而,齐文乐接下来的话,让他明白,对方不但没疯,而且清醒得可怕。 “我们卢董还让我带一句话,请您务必,一字不差地转告大河内先生。” 齐文乐微微前倾身体,小声说道: “关于巴林银行的风险敞口,以及任宾央行的救市措施,我想……他会很乐意听听,来自一个‘朋友’的建议。” “嗡——!!!” 巴林银行! 又是巴林银行! 上一次,这个词让他破例开了绿灯。 而这一次,这个词从对方嘴里说出来,目标直指……执行董事,大河内先生! 他明白了。 什么瑞典公司,什么6.7倍杠杆…… 全都是幌子! 对方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国际业务部经理,甚至不是他的上司!是总行的最高层!就是大河内正善本人! 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传话筒! “你……你们……” “渡边先生,话我已经带到。”齐文乐做了个“请”的手势。“剩下的,就拜托您了。” 渡边纯一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终于,他抓起自己的公文包,离开了咖啡厅。 “喂!我是国际业务部的渡边纯一!给我接大河内先生的秘书室!我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要汇报!” …… 半小时后。 咖啡厅里,齐文乐已经喝完了第二杯咖啡。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寻呼机,发出一阵轻微急促的“滴滴”声。 他拿起寻呼机,低头看了一眼。 液晶屏幕上,只有一行来自渡边纯一的简短信息: 【明日上午十点,总行顶楼,大河内先生恭候卢董大驾。】 …… 第129章 老奸巨猾 次日上午,东京,丸之内。 这里是整个任宾,乃至整个亚洲的金融心脏。 摩天大楼拔地而起,阳光被楼宇切割成碎屑,金粉般洒在下方涌动的黑色车流上。 过往的男男女女,个个西装革履,行色匆匆,脸上是一律的严肃。 往来无白丁! 东京三菱银行总行大楼,剑锋般刺破天际。 专属电梯门开,卢天赐和齐文乐踏出电梯。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到近乎空旷的空间。 脚下是未经打蜡的原色桧木地板,行走其上,落足无声。左手是通顶的巨大落地窗,窗外是东京全景,皇居的绿与新宿的繁华尽收眼底。 而右手边,则是一片精心布置的枯山水庭院。 白沙被耙出层层叠叠的波纹,象征着海洋。几块形态各异的青黑色岩石点缀其间,代表着岛屿。没有一滴水,没有一丝绿,却营造出一种广阔无垠、万籁俱寂的禅意。 一种内敛、厚重,却又小家子气的诡异氛围,随着空气中淡淡的檀香,渗入每一个毛孔。 此乃无形压迫! 齐文乐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松了松口。 这里不像是一个银行的最高层,更像是一个古老剑道流派的宗主道场。 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两个字——规矩。 一个穿着深色和服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微微躬身。 “盧様、お待ちしておりました。どうぞ。” (卢先生,久等了。这边请。) 她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转身引路。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两旁是古朴的障子门。最终,女人在一扇厚重的木门前停下,轻轻拉开。 “どうぞ。” 齐文乐深吸一口气,跟在卢天赐身后,走进了那间能俯瞰整个东京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陈设同样简单到了极致。 一张巨大到夸张的黑漆办公桌,桌面上除了一个古朴的笔筒和一部黑色的电话机,再无他物。桌子后面,是一整面墙的书柜,里面摆放的并非商业书籍,而是一排排线装的古籍。 一个人,正坐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 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梳理得整整齐齐。他穿着一身质地考究的深灰色和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岁月留下的深刻皱纹。 他没有起身,平静地注视着走进来的两个年轻人。 这个人,就是大河内正善。 三菱金融集团的执行董事,一个在日本金融界跺一跺脚,就能引发一场地震的巨鳄。 他的气场,不靠咆哮,不靠威压,只源于这种极致的静。 静得人心慌,静得人窒息。 然而,卢天赐对这股压力恍若未觉。 他脸上神情未变。 在齐文乐惊愕的注视下,他径直走上前,无视了摆在办公桌前几米远的客用沙发。 “嘎啦——” 卢天赐竟然直接拉开了办公桌正对面的那把椅子,那是通常只有最核心的副手才有资格坐的位置。 然后,他坐下了。 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与大河内正善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平视着对方! 齐文乐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这在日本,是极度无礼、近乎挑衅的行为! 大河内正善的眼里,第一次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终于抬起头,正眼看向卢天赐。 “大河内先生,时间宝贵,我们开门见山。” 齐文乐一个激灵,赶紧上前一步,将这句话用流利而恭敬的日语翻译了出来。 大河内正善没有说话,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 那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恩准。 “贵行提供的6.7倍杠杆方案,太保守了,也太不尊重我们了。” 齐文乐硬着头皮翻译。 “我需要的,是极限复合杠杆。” “具体来说,我账户里的十六亿八千万日元本金,首先,需要贵行提供2.5倍的股票现货融资,将我的本金放大到四十二亿日元。” “然后,我需要将这四十二亿日元的股票资产作为保证金,再进行6.7倍的日经225指数期货交易。” “这样算下来,我的名义敞口,将接近三百亿日元。实际杠杆,接近16.8倍。” 当齐文乐用颤抖的声音,将这番疯狂的计划翻译出来后,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16.8倍! 闻所未闻,真正意义上的极限操作! “呵呵……” 大河内正善笑了。 这是他见到卢天赐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年轻人,你的胃口,比你的年纪要大得多。” “极限复合杠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不需要卢天赐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像一个金融教授在给一个无知的学生上课。 “这意味着,我们三菱银行将为你那脆弱的十六亿本金,垫付上百亿的资金。而你,将用这笔钱,去进行一场毫无胜算的豪赌。” 他的眼神变得冰冷。 “这意味着,只要日经指数出现超过5.9%的逆向波动,都不用等到收盘,盘中的瞬间波动就足以击穿你的所有保证金。” “你的十六亿日元,会在一秒钟之内,瞬间爆仓,蒸发得无影无踪。而你,将血本无归,并且,还会欠下我们银行一笔你永远也还不清的债务。”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三菱银行,不做这种疯子的生意。” 拒绝。 干脆利落,不留任何余地。 齐文乐的脸色瞬间变白,他觉得这次谈判已经彻底失败了。 “哈哈……” 卢天赐依旧看不到任何沮丧或愤怒。 他甚至还笑了笑。 “大河内先生,您认为我是疯子……” “还是认为,您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哦?” 大河内正善的眉头,第一次微微皱起。 这句反问,太刁钻了。 它没有质疑自己的判断力,而是在暗示,自己的判断,可能基于不完整的信息。 有点意思。 “愿闻其详。” “大河内先生,您一定知道巴林银行。” 大河内正善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微微一凝。 “也一定知道,他们在新加坡分行,有一位非常‘杰出’的交易员,名叫尼克·李森。” 卢天赐不紧不慢地抛出这个名字。 “据我所知,这位李森先生,最近在日经指数期货和债券市场上,玩得非常大。他手里的头寸,已经膨胀到了一个……足以让巴林银行破产的规模。” 齐文乐在一旁翻译着,越翻译,心跳得越快。 这些,全都是顶级金融机构内部的绝密信息!卢董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现在,就像一头即将失控的公牛。而最不巧的是……” 卢天赐看着大河内正善,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们三菱银行,恰好是他在期货市场上,最主要的交易对手方之一。” “这个风险敞口,您……真的仔细评估过吗?” …… 第130章 对赌协议! “嗡——!” 大河内正善的瞳孔猛地收缩! 如果说,之前提到尼克·李森,只是让他感到意外。 那么,“主要交易对手方”这几个字,则是狠狠砸在了他最敏感的神经上! 这件事,是银行风险控制委员会的顶级机密!整个三菱集团,知道这个风险敞口具体规模的人,不超过五个! 眼前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华夏年轻人,他不仅知道,还敢当着自己的面,如此云淡风轻地点出来! 他是谁?! 他背后到底站着谁?!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大河内正善的脑海中闪过。 他第一次,真正开始正视起眼前这个年轻人。 华夏人! 瑞典的背景! 现在跑到任宾来进军股市! 匪夷所思,捉摸不透! 卢天赐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震惊。 防线已经动摇了。 是时候,抛出那个决定性的钩子了! “大河内先生,我之所以敢玩这么大,用您的话说,进行一场‘毫无胜算的豪赌’……” 他嘴角上翘。 “是因为我知道一些……您不知道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足以改变整个赌局的赔率。” 大河内正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不如,”卢天赐伸出一根手指,“在我们正式合作之前,我们之间,先来个对赌协议?” “对赌协议?” “是的。” “很简单。” “我先申请10倍杠杆。不需要您说的极限复合杠杆,就最简单的10倍。” “从今天开始,到六月底。如果我的账户利润,无法突破100%,也就是翻倍……”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大河内正善,“所有亏损,我一力承担。你们三菱银行,可以随时、无条件地强行平掉我的所有仓位。我那十六亿八千万日元,就当是送给贵行的见面礼。” 齐文乐艰难地将这番话翻译出来。 他至今还难以置信。 大河内正善没有说话,只是鼻翼微微翕动了一下。10倍杠杆,月底翻倍?这听起来就像一个天方夜谭。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金融从业者,都会把这番话当成是痴人说梦。 “但……”卢天赐的语调陡然一转,“如果我做到了呢?” 他气场全开。 “……我要您,大河内先生,亲自为我批复,那16.8倍的极限复合杠杆权限!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没有任何额度限制!” 他不仅要赌上自己的全部身家,还要用这笔赌注,去撬动一个连想都不敢想的未来! 大河内正善终于动了。 他这辈子遇到过很多事,但像如此胆大包天的! 生平第一回! “年轻人。” “10倍杠杆,月底翻倍?呵呵……” “就算是在泡沫经济最疯狂的年代,在整个东京的土地价格可以买下整个霉国的时候,也没人敢夸下如此海口。你凭什么?你的信心,从何而来?” 齐文乐赶紧将这句话翻译了过去。 谈判已经到了悬崖边上,对方的耐心显然没了。。 卢天赐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种洞穿一切的漠然。 “因为……” “我有内部消息。” 内部消息? 这四个字,在金融界,意味着背叛、欺诈,也意味着……无法抗拒的暴利!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前所未有的严肃。 “什么消息?” “大河内先生,”卢天赐没有直接回答,“有些话,在这里说,恐怕不太方便。”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和服女人。 大河内正善瞬间明白了。他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那名和服女人和一直站在门外的助理,如同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躬身行礼,然后退出了办公室,并轻轻地带上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仿佛一个开关,彻底改变了房间里的气场。 现在,这里是一个绝对的密室。 “说吧。”大河内正善的声音压抑着某种情绪,“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倒要听听,是什么样的‘内部消息’,能让你有如此大的胆子。” “就在这几天,最晚下周。” “任宾央行,将会宣布紧急降息。” “基准利率,下调至……1.0%!” “纳尼——!!!” 降息! 这个词,对他这种站在金融金字塔顶端的人来说,并不陌生。 近几个月来,由于经济持续低迷,市场上确实一直有降息的风声。作为三菱金融集团的执行董事,他甚至参加过几次与央行官员的非正式吹风会。 但是! 那些都只是捕风捉影的猜测!是方向性的探讨! 具体的降息时间?具体的降息幅度? 那是国家经济政策的最高机密!是只有首相、大藏省大臣和央行行长等寥寥数人,在最后一刻才能拍板决定的事情! 眼前这个华夏人…… 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他怎么可能知道?! 他不仅知道,还精确到了具体的时间窗口(最晚下周)!精确到了具体的降息幅度(1.0%)! 这……这已经不是“内部消息”能够解释的了! 这是通天手段! 是天龙人! 冷汗从大河内正善的额角渗了出来。 他无法理解。 他完全无法理解! 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是某个华夏大家族派出来试探日本市场的先锋?还是……某个国际神秘资本势力的代言人? 亦或者是某位大人物的后代?混血私生子? 他究竟是通过什么渠道,获得了这种足以颠覆整个日本金融市场的情报?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他脑中疯狂闪过,每一个念头都让他不寒而栗。 他想到了巴林银行的尼克·李森,那个即将引爆的炸弹。 他想到了自己银行在期货市场上的巨大风险敞口。 如果…… 如果降息的消息是真的…… 那意味着,日经指数将会迎来一波疯狂的报复性反弹!所有做空的头寸,都将被瞬间撕碎!而他们三菱银行,作为尼克·李森的主要交易对手方,将会在那场灾难中,赚得盆满钵满!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他要在降息消息公布之前,用10倍杠杆…… 巨大的风险和巨额的利益,在他脑中疯狂撕扯。 一条路是拒绝。 把这个危险的年轻人赶出去,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银行是安全的,他的地位也是安全的。 另一条路…… 答应他!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拒绝他,不过是错过一个疯子。 可万一……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错过的,就是一个和拥有恐怖信息渠道的神秘势力搭上线的机会!是窥探那个世界一角的门票! 对于大河内正善这种攀上权力顶峰的人来说,金钱早已不是第一追求。 那种掌控一切、洞悉未来的权力感,才是最致命的诱惑! 他看着卢天赐,呼吸变得粗重。 那个隐藏在他冷静银行家外表之下的,那个在泡沫经济时代靠着疯狂投机起家的赌徒本性,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 他眼里闪过决然。 赌了! 赌赢了,他将获得一个无法想象的强大盟友。 赌输了…… 大不了,找个替罪羊,将所有责任都推得干干净净。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重新坐正身体,试图找回一丝属于金融巨鳄的威严。 “你的消息……” “最好……是准确的。” 他抬起眼,浑浊的瞳孔里,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 “否则……” 他没有把话说下去。 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懂了那未尽之言里,所包含的威胁。 …… 第131章 成功了! “好!” 大河内正善说道: “我答应你的对赌协议!” “十倍杠杆,现在就可以给你!” 齐文乐咽了口唾沫,答应了? 他……他竟然真的答应了?! 这可是三菱银行!是全任宾最稳健、保守的金融巨头!他们怎么会…… “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所有的交易,必须通过我们三菱银行的自营交易通道!我要实时看到你的每一笔操作!每一个买入点,每一个卖出点,都必须在我的监控之下!” 大河内正善抛出了自己更深层的图谋,那才是他这场豪赌真正的目的。 “并且!” “在这次对赌结束之后,无论输赢,我个人,需要你投资咨询的优先权!” 他向前走了一步。 “我要知道,你的信息,究竟来自哪里!” 这才是真正的核心! 杠杆、赌局、金钱……这些都只是表象。 大河内正善真正想要的,是卢天赐背后那神秘莫测、能够洞悉国家最高经济决策的情报来源! 他不是在进行一次商业合作,他是在试探,是在拉拢,是想将卢天赐背后那股他无法想象的势力,绑上三菱这艘巨轮! 卢天赐答应得很爽朗。 “成交。” 他也站起身,从容地伸出手。 那挺拔的身姿,竟丝毫不输给那位金融巨鳄的气场。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大河内先生。” “合作愉快。” 松开手,大河内正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协议达成,他立刻展现出了顶级银行家雷厉风行的一面。拖泥带水,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他当着卢天赐的面,拿起了那部黑色的内线电话。 他的手指在按键上快速按下一串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 “是我,大河内。” “交易部吗?让你们主管山本接电话。”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阵骚动,几秒钟后,一个恭敬中带着惶恐的声音响起。 “大河内先生!您好!我是山本!” “山本君。” “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马上,为我们的一位贵客,开通最高级别的交易权限。账户号是……”他看了一眼桌上的一份文件,“……770-94-XXXXX。” 电话那头的山本恭敬地应着:“是!大河内先生!请问杠杆倍数是……” “十倍。” “……哈伊!十倍!我马上……” 山本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纳尼?!!” 一个不敢置信的惊呼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大……大河内先生……您……您是说……十倍?!您确定吗?” 山本也震惊了。 十倍杠杆! 这在以稳健著称的三菱银行,简直是天方夜谭!别说是新客户,就算是合作了几十年的世界五百强企业,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这完全违背了银行所有的风险控制条例! “山本君。”大河内正善的语气冷了下来,“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不……不敢!万分抱歉!” “我……我只是……只是想再确认一下……这……这真的……是您本人的意思吗?” “半小时内,办不好,你就自己去财务部结清薪水。” 大河内正善没有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说完,便“啪”的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卢天赐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 从这一刻起,狩猎才算真正开始。 …… 走出三菱银行总行大楼,东京六月阴沉的天空下,齐文乐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他整个人都像是在做梦,脚步虚浮,仿佛踩在棉花上。 刚才在顶楼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影一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每一个细节,每一次交锋,都让他心惊肉跳,又热血沸腾。 “卢董!” 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我们……我们成功了!我们真的成功了!” “我们撬动了三菱银行!是那个三菱银行啊!” 他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挥舞着手臂。 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奇迹!他们只用了区区十六亿日元,就撬动了一个连想都不敢想的巨大杠杆,让那个高高在上的金融巨鳄,心甘情愿地成为了他们的盟友! “哈哈……” “别太激动,待会有你忙活的。” 卢天赐抬头看了一眼齐文乐。 “不。” “我们撬动的,不是三菱银行。” 齐文乐不解地看着他。 卢天赐的目光落在了前方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我们撬动的,是‘上帝杠杆’的资格。” “上帝杠杆?”齐文乐喃喃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卢天赐没有解释。 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离真正的大行情,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可不能闲着。”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能赚一点,是一点。” 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小巧的摩托罗拉寻呼机。 他的手指在小小的键盘上快速按动着,发出“嘀嘀嘀”的轻响。 很快,两条信息被先后发送了出去。 第一条,发给随时待命的邱来宝。 【计划变更,立即在东京租下一层写字楼,位置要好,安保要严。租期,三个月。】 第二条,发给负责安保的雷彪。 【老鬼那边按计划,带一半人手,即刻来东京汇合。】 发完信息,他将寻呼机揣回兜里,转身拍了拍齐文乐的肩膀。 “走吧,阿乐。” “去哪儿,卢董?” “找个地方,好好吃顿饭。” “然后……” “正事,开始了!” …… 第132章 梭哈丰田! 三天。 仅仅三天。 在寸土寸金的东京丸之内金融区,一整层可以俯瞰皇居的顶级写字楼,就被邱来宝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拿了下来。 谈判? 没有。 流程? 砍掉。 就一句话。 “短租三月不装修,美金现付,今天签约,明天进场!” 于是,在无数跨国公司需要排队数月才能租到的地方,一个崭新的指挥部拔地而起。 数十台在1995年堪称怪兽级别的电脑被直接从秋叶原的仓库里提货,连夜送达。 它们不是后世那种轻薄的液晶显示器,而是笨重、巨大、背后拖着长长屁股的CRT显示器。 全部点亮的那一刻,整个空间里都充斥着一股电子元件过热后,独有的臭氧味儿。 服务器在恒温机房里嗡鸣。 一面墙,被十六块显示器拼接成的屏幕墙整个吞掉。 密密麻麻的红绿数字在上面奔流。 看上去比不少国内的小型证券都要高级! 这里不是办公室。 是战情室。 随时准备开火。 齐文乐坐在主交易台前,他面前的主显示器上,一串数字清晰得刺眼——三菱银行专属账户余额:16,812,000,000 JPY。 十六亿八千一百二十万日元。 这是他们的本金。 而在这串数字的旁边,还有一个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标识——【可用额度:168,120,000,000 JPY】。 一百六十八亿一千二百万日元! 十倍杠杆! 大河内正善那个老狐狸,说话还是顶用的! 这意味着,他们现在拥有了足以在东京证券交易所任何一个板块掀起滔天巨浪的恐怖力量! 这股力量太庞大了,庞大到让齐文乐这个执行者都感到一丝恐惧。 这已经不是在做生意,这是在玩火啊! “呼……”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卢天赐就站在他身后,背对他,凝视着那面屏幕墙。 墙上,日经225指数的K线图,在低位迟缓地蠕动。 而在指数图的旁边,则是一个个独立的窗口,对应着他们“猎杀名单”上的公司。 野村证券、东京三菱银行、大成建设、鹿岛建设…… 这些都是代表着任宾经济命脉的巨头。 卢天赐的目光在这些名字上缓缓扫过,又缓缓摇头。 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了一个代码上。 【7203】 “就是它了。” 齐文乐猛地抬头,顺着卢天赐的目光看去。 【丰田汽车 TOYOTA MOTOR CORP】 “丰田?”齐文乐有些不解。 名单上有那么多与灾后重建直接相关的建筑、银行股,为什么偏偏选了一个汽车制造商作为第一枪? 就在这时,交易台上一部红色的电话响了起来。 齐文乐立刻接起电话,按下了免提键。 “卢董。”电话那头传来邱来宝的声音。 “宝哥,资金都看清楚了?” “一分不差。”邱来宝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兴奋,“咱们的弹药库,现在是满的!随时可以开火!” “不急。”卢天赐淡淡地说道,“先听我分析。阿乐,宝哥,你们都听好了。” 齐文乐立刻拿起笔,准备记录。电话那头的邱来宝也安静了下来。 “我们真正的目标,是六月底至十月初的大行情。但在这之前,有一个短线的机会,我们必须抓住。” 卢天赐伸手指着屏幕墙上的日历。 “这个周五,也就是6月9号,任宾央行会宣布紧急降息。这个消息,会直接引爆整个出口板块。” “降息,意味着日元会进一步贬值。日元贬值,对于出口型企业来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利润。他们在海外赚的是美金,换回国内花的却是日元,一来一回,利润预期会瞬间暴增。”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洞穿未来的力量。 “而在所有出口型企业里,汽车产业是绝对的龙头。在汽车产业里,丰田,就是龙头的龙头。” “你们看它的K线。”卢天赐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从泡沫经济破裂到现在,股价已经跌了超过百分之六十,估值极低。但它的基本面没有任何问题,现金流健康,全球市场份额稳固。最重要的是,它是日经225指数里权重最高的成分股之一,流动性极强,而且是各大金融机构的重仓股。” “这意味着什么?”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意味着,它是一个完美的战场!足够深,足够大,能够容纳我们这上百亿的杠杆资金进去冲锋陷阵,而不会因为我们这点体量就轻易搅乱池水。它是我们打响第一枪,最好的标的!” 齐文乐和邱来宝都听得入了神。 “卢董,您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开始逐步建仓,埋伏进去?”邱来宝在电话那头问道,这是最稳妥、最常规的操作思路。 “不。” 卢天赐摇了摇头。他缓缓转过身,走到房间中央的一块巨大白板前,拿起一支黑色的马克笔。 笔尖划过白板,发出“吱吱”的声响。 他在白板上,写下了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字。 【作战方案:第一阶段】 【目标:丰田汽车买入价格:1600日元区间】 【买入股数:105,000,000股】 【动用资金:16,800,000,000日元】 写完最后一个“0”,卢天赐“啪”的一声将笔帽盖上。 一百六十八亿! 全仓! 而且……买入时间,就是今天! “卢董,这……”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卢天赐接下来的指令打住了。 卢天赐指着屏幕上丰田汽车那条平缓的分时图,命令道: “阿乐,准备好。” “今天下午收盘前,我要你,把这168亿,一分不剩,全部给我砸进去!” …… 第133章 狗大户! “什么?!” 他失声叫了出来,连敬语都忘了用,“卢董!全仓?!而且是一次性买入?!”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不可能!一百六十八亿的买单,在收盘前这么短的时间内砸进去,会瞬间把股价拉起来!我们的持仓成本会变得非常非常高!而且……而且我们的意图会立刻暴露!整个东京证券交易所都会知道,有一股神秘的巨资在强行买入丰田!” “是啊卢董!”电话那头的邱来宝也应和着,“这不符合任何操盘纪律!我们应该悄悄地分批吸筹,打枪的不要!您这样……您这样等于是在告诉所有人庄家来了!这太危险了!” 他们的担忧,是任何一个合格的金融从业者都会有的正常反应。 一次性全仓梭哈,这是赌徒才会干的事情! “执行命令。” “又不是在咱们A股那个小池塘里,怕个鸡毛?” 卢天赐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东京交易所一天的成交量有多大?我们这点钱,扔进去连个响都听不见。” “再说了,”他话锋一转,“我们现在顶着什么身份?是瑞典来的外资!背后有谁给我们做背书?是三菱银行!你觉得,现在整个市场上,有谁敢在我们没有露出破绽之前,跳出来跟我们对着干?他们只会猜测,这是不是三菱银行的自营盘在进行战略布局!” “他们越是看不懂,就越不敢动!” “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我要让他们所有人都看到,都记住!有一股他们看不懂,且极其粗暴的力量进场了!” “说不定还能顺势大幅拉高股价,赚的更多!” 一番话,说得齐文乐和邱来宝哑口无言。 是啊,他们现在不是孤军奋战,他们的背后,站着三菱这尊巨佛。他们的操作越是反常,越是“不专业”,反而越能迷惑对手,让那些老奸巨猾的机构投鼠忌器。 “我明白了……”齐文乐咬了咬牙。 “明白就动手。” “记住,不计成本,不计代价,只要是在1650日元以下的价格,有多少,吃多少!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收盘前,把钱,全部花光!” “是!” 齐文乐深吸一口气。 他的手指,如同狂风暴雨般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第一笔,二十亿,市价买入!” “第二笔,三十亿,挂单1610!” “第三笔,五十亿,给我扫光1620以下的所有卖盘!” 一笔笔巨额的买单,通过三菱银行的专属交易通道,被他毫不犹豫地轰向了丰田汽车那看似平静的买盘! …… 东京,兜町。 这里是任宾的华尔街。 下午两点半。 距离收盘仅剩三十分钟。 交易大厅里,身穿红马甲的交易员们在电话、终端机和人潮构成的巢穴里疯狂窜动,嘶吼着报价,比划着外人看不懂的复杂手势。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喧闹而有序。 直到异变发生。 “快看!7203!丰田!” 一声惊呼。 起初没人理会。 丰田汽车,这支市值庞大的蓝筹股,平日里波动小得可怜,是养老基金的最爱,却不是短线交易员的菜。 但那惊呼声很快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 “纳尼?!” “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那块巨大的行情显示板上。 代表【7203 丰田汽车】股价的分时图,那条几乎躺平了一整天的黄色线条,在此刻,毫无征兆地,以一个近乎垂直的角度,悍然抬头! 1605…1610…1615… 数字在疯狂跳动! 成交量那一栏,像雨后春笋般一根接一根地野蛮生长,瞬间就超过了前面一整天的总和! “八嘎!出什么利好了吗?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不对!你看买盘!是巨额资金!有巨资在不计成本地扫货!” “疯了!绝对是疯了!这种买法……太粗暴了!太野蛮了!” 整个交易大厅,瞬间炸开了锅。 在流动性如此之强的蓝筹股上,短短几分钟内,股价被硬生生拉升了近3%! 闪电战! 无数交易员和基金经理围在自己的终端机前,看着屏幕上那笔不计成本、手法粗糙到令人发指的买单,先是震惊,然后是无法抑制的嗤笑。 在他们这些浸淫市场多年的老手看来,这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反面案例。 没有试探,没有吸筹,没有拉锯。 就是砸钱。 用钱,把股价活生生地砸上去! “哈哈哈哈!我敢打赌,这绝对又是中东哪个石油佬的钱!”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交易员靠在椅背上,对着屏幕撇嘴,语气里满是轻蔑。 “不不不,我看更像是东南亚某个刚靠砍木头或者开赌场发家的暴发户!”旁边的同事立刻接话,引来一片哄堂大笑,“他们除了钱,什么都不懂!” “没错!这种吃相,太难看了!简直就是把‘我是傻瓜,快来宰我’这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Baka Money!”有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喊出了这个词,“典型的傻瓜钱!” 这个词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看吧,我说的没错!”最开始说话的小胡子交易员,得意洋洋地指着屏幕,“这种不懂行的海外傻瓜,最喜欢追高。今天他把股价拉上去,明天市场只要稍微回调,甚至都不用回调,只要横盘,他就得哭着割肉离场!” “哈哈,到时候我们正好可以捡个便宜!” “为这位来自海外的慈善家干杯!” “干杯!” 交易大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自诩为市场精英的专业人士眼中,这笔突如其来的巨资,不是威胁,而是一头主动送上门的肥羊。他们已经开始盘算着,明天该如何从这头肥羊身上,割下最肥美的一块肉。 …… 第134章 背后的隐情!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想。 在野村证券那片更为安静的交易大厅里,首席分析师藤原敬二,却没有笑。 他四十岁出头,面容清瘦。 一身剪裁得体的阿玛尼西装,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企业家,而非金融分析师。 在业界,藤原敬二以嗅觉敏锐、作风狠辣著称。 无数次在市场崩溃前成功逃顶,又在复苏前精准抄底,为野村证券立下了赫赫战功。 此刻,他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那台索尼特丽珑显示器。 丰田汽车那条被强行拉起的K线,极其诡异! 周围的年轻交易员们也在低声议论着,言语间同样充满了对这笔“傻瓜钱”的嘲讽。 “藤原桑,您看,这手法也太业余了。”一个刚入职不久的年轻人,试图在前辈面前表现自己的专业性,“完全不考虑成本,这样硬拉,只会把自己的利润空间全部打掉。” 藤原敬二没有理他。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叩、叩、叩”的轻响。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表面上看,这确实是典型的外行操作。 但……时机呢?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最近市场上关于央行救市的传闻愈演愈烈,虽然没有任何官方证实,但敏感的资金已经开始有所异动。在这个节骨眼上,一笔如此庞大且坚决的资金,冲进了对利率极为敏感的出口龙头企业——丰田。 这会是巧合吗? 还有手法。 看似粗暴,实则……坚决! 那种不计成本的姿态,不像是不懂行,更像是一种宣示!一种“老子来了,挡我者死”的蛮横宣告! 这绝不像普通的散户或者暴发户的行为。那些人或许有钱,但他们没有这种胆魄和纪律性。这更像……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操盘团队! “山田!” 藤原敬二突然开口。 被点到名的助手立刻一个激灵,躬身跑了过来。 “藤原桑!” “查一下!”藤原敬二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屏幕,“这笔资金的来源通道!马上!” “哈伊!” 助手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转身跑向了后台数据部门。 藤原敬二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笔钱,绝对不是什么“傻瓜钱”。 这很可能是一头披着羊皮的史前巨鳄! …… 东京,丸之内,写字楼。 战情室内。 “啪。” 随着齐闻乐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一百六十八亿一千二百万日元,这笔足以买下好几栋这样写字楼的巨款,已经尽数化作了电脑屏幕上那一长串持仓代码。 任务完成了。 齐文乐看着屏幕上最终被定格的K线图,和下面那个刺眼的平均持仓成本价,心疼得像是在滴血。 就因为最后半小时的强行拉升,他们的平均成本,比预想中高出了整整2.8%! 白白损失了……将近五亿日元! 五亿啊! 就这么在几十分钟内,被自己亲手“浪费”掉了! 这钱要是拿回国内,能盖多少希望小学?能让多少人过上好日子? 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明明有更稳妥、更经济的办法,为什么卢董偏偏要选择这种最烧钱、最引人注目的方式? 他转过头,他失望了。 卢天赐就站在他身后,脸上非但没有任何心疼,反而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 那笑容,看得齐文乐心里直发毛。 “卢董……” “我们……我们这……” “别急。”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他看着屏幕上那根倔强翘起的阳线,轻声说道: “今天看不懂,没关系。” “过几天,他们就都清楚了。” …… 野村证券。 就在东京证券交易所的收盘钟声敲响后不久,助手山田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温度的报告,一路小跑着冲进了藤原敬二的办公室。 “藤原桑!查……查到了!” 藤原敬二一把抓过报告,目光如电,直接扫向了最关键的那一栏——【资金通道来源】。 “三菱银行……” 他低声念出这四个字,眼神瞬间一凝。 山田在一旁补充道:“是的!根据我们从交易所内部拿到的数据,今天下午涌入丰田汽车的绝大部分买单,都来自三菱银行的自营交易通道!” “而且……”山田咽了口唾沫,似乎接下来的信息更加惊人,“而且,我们通过内线确认,那个账户的权限……是最高级别的海外非居住者账户!保证金要求极低,杠杆……杠杆权限高得吓人!” “三菱银行……” 藤原敬二缓缓地靠向椅背,将那份报告放在桌上。 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傻瓜钱? 中东石油佬?东南亚暴发户? 有哪个傻瓜,能让保守到骨子里的三菱银行,为他开放这种几乎等同于无限开火权的顶级通道?! 这绝不可能! 三菱银行,那可是金融界的巨擘,是旧财阀的代表!他们做事的风格,比乌龟还要稳健!能让他们破例的,绝不是钱那么简单! 这背后,一定有某种……他们无法想象的力量。 藤原敬二的脑海中,瞬间将所有线索串联了起来。 神秘的海外巨资、精准的时间点、看似粗暴实则坚决的手法、以及……三菱银行那极不寻常的背书!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这不是一次投机。 而丰田汽车,只是第一个目标! “山田!”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 “给我调集所有关于丰田汽车的宏观研究报告!所有!包括我们之前已经归档的所有旧报告!” “我要重新评估!立刻!马上!” “这背后,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 第135章 神鬼莫测 夜。 东京,丸之内。 收盘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但没人离开。 “滴——” 桌上那台红色的电话突然响起。 齐文乐立刻按下免提键。 是邱来宝的声音: “卢董,阿乐,你们还在吧?” “在。”。 “三菱银行那边,刚刚通过紧急渠道联系我了。” “他们的交易风控部门都快疯了,说我们下午的操作……完全不符合逻辑,问我们是不是……是不是操作失误了。” “我按您之前的吩咐,就回了他们四个字——‘正常交易’。” “结果,你猜怎么着?”邱来宝苦笑了一声,“他们那边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然后一个听起来级别很高的人,用非常非常恭敬的语气问我,需不需要他们提供更高级别的‘市场冲击成本分析服务’。我听那意思,他们是真把我们当成不懂规矩的海外土财主了!” 齐文乐听着,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连三菱银行这种合作方都觉得他们是傻子,那市场上真正的对手,那些潜伏在暗处的鲨鱼们,此刻不定在怎样嘲笑他们这头主动跳进海里的肥羊! “哈哈哈哈。” “这个渡边说话还挺幽默。” “宝哥,阿乐。” 卢天赐笑道: “你们说的,都对。” “从任何一本金融教科书的角度来看,我们今天的操作,都是愚蠢的,是典型的‘Baka Money’。” 他竟然承认了! 齐文乐和电话那头的邱来宝都愣住了。 “但是……” “你们都只看到了第一层,却没看到我真正想做的。” 卢天赐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如今的资金盘高达几百个亿! 早已是今非昔比! 他想试试,能不能人为的影响整个股市!把利好无限放大!将收益盆满钵满! 这是他的野望! “你们说的没错,我就是要暴露!彻彻底底地暴露!” “这一枪,不是为了偷偷摸摸地赚钱,而是为了——” 他的笔尖在白板上重重一点。 “打!草!惊!蛇!” “卢董……您的意思是……” “现在的任宾股市,是什么?”卢天赐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提出了一个问题。 他用马克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池塘。 “是泡沫经济破裂后的一潭死水!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天知道这浑浊的水面下,藏着多少条鳄鱼,多少条毒蛇!” 他的笔尖在池塘里画了几个狰狞的鳄鱼头。 “野村、大和、日兴……这些地头蛇,他们盘踞在这里几十年,对市场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我们是外来者,是强龙。强龙想在这里掀起风浪,如果还想着用悄悄进村、打枪的不要那一套,只会被这些地头蛇在暗中活活耗死、咬死!” “所以,我的策略从一开始就不是潜伏!”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霸气! “而是要用最响亮、最蛮横的方式,往这个池塘里扔下一块巨石!” “我要让这潭死水,彻底沸腾起来!” 齐文乐隐约抓到了什么,但又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真切。 卢天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阿乐,你想想,我们今天这块‘巨石’,包含了哪几个要素?” “第一,资金通道。”他在白板上写下“三菱”二字,“我们用的是谁的通道?三菱银行!还是最高权限的海外账户!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的背景,在他们看来,深不可测,而且有顶级财阀背书!” “第二,攻击目标。”他又写下“丰田”二字,“我们买的是什么?不是那些垃圾股,不是那些题材股,而是丰田!是日经225指数里权重最高的蓝筹股之一!是所有顶级机构的压舱石!动它,就等于是在直接挑战所有顶级玩家的神经!” “第三,操作手法。”他最后写下粗暴二字,“我们的买法,在他们这些所谓的专业人士看来,愚蠢、业余、不计成本。像不像一个狗大户?” 齐文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 “一个背景深不可测、有顶级财阀撑腰、行事却像个愣头青的神秘巨资……当这几个要素组合在一起,你觉得,那些自作聪明的鳄鱼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嘲笑我们吗?会!但只会在心里。” “他们会立刻扑上来咬我们吗?不会!绝对不会!” “因为他们看不懂!他们会怕!他们会把我们所有的不合理,都当成一种他们暂时无法理解的合理!他们会疯狂地去查,去分析,会把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我们身上!” “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卢天赐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人性的光芒。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时,好戏才真正开始。” “他们会想,这笔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用这种方式,买入丰田?背后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重大利好!是什么?是公司内部消息?还是……宏观政策即将转向?” “人性本贪,更何况是这群在资本市场里浸淫了一辈子的老狐狸。他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们会自己说服自己!他们会自己去寻找各种看多的理由!他们甚至会主动帮我们,脑补出各种各样的利好消息!” “然后,他们会做的,不是攻击我们,而是……” “紧紧地跟上我们!” “轰——!!!” 这一刻,齐文乐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全明白了! 阳谋! 卢董他…… 他是在布局!是在做局! 他把整个东京证券交易所,把所有顶级的金融机构,都当成了他的棋子! 他利用的,是最根本、最无法抗拒的东西——人性中的贪婪与恐惧! “我……我明白了……” 齐文乐受教了。 电话那头,邱来宝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许久之后,才传来他带着颤音的叹息:“卢董……您这一手……真是……真是神鬼莫测啊……” …… 与此同时。 野村证券总部大楼,顶层。 首席分析师藤原敬二的办公室,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巨大的办公室内,挤满了野村证券最顶尖的分析师和交易员,每个人都脸色凝重,大气不敢出。 藤原敬二站在一块巨大的白板前,白板上,是丰田汽车近三个月的所有K线图、资金流向图、以及相关的宏观数据。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整整三个小时,一动不动,像一尊石雕。 他看不懂,但他心里已经有猜测了! …… 第136章 抬轿子 “都说说吧。” “关于今天下午那笔异常资金,你们的看法。” 一个年轻的分析师壮着胆子开口:“藤原桑,我们……我们普遍认为,这可能是一笔来自海外的非理性投资,也就是……‘Baka Money’。他们的手法太业余了,完全不符合机构操作的逻辑……” “八嘎!” 藤原敬二猛地转身,眼神如刀,狠狠地刮过那个年轻人的脸。 “业余?非理性?” 他抓起桌上一份报告,狠狠地摔在地上!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三菱银行的顶级通道!收盘前三十分钟的闪电突袭!目标是流动性最强的丰田!你们管这个叫业余?!” “如果这叫业余,那我们这些人算什么?饭桶吗?!” 整个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藤原敬二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 他走到白板前,用红色的记号笔,在“三菱银行”和“丰田”两个词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你们想过没有,能让三菱银行那群老顽固破例开出这种权限的,会是普通的海外热钱吗?不可能!” “他们选择丰田,而不是其他任何股票,又是为什么?因为丰田是出口龙头!是对宏观政策,尤其是利率和汇率最敏感的股票!” “把这两点联系起来!再结合最近市场上那些关于央行救市的传闻!答案还不够明显吗?!” 他用笔尖,狠狠地戳着白板。 “这笔资金!绝不是什么心血来潮的傻瓜钱!他们背后,一定掌握了我们所没有的,关于即将到来的宏观政策的重大利好信息!” “方向只有一个——”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降!息!” 在场的所有分析师,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被藤原敬二这番大胆而又逻辑缜密的推论,彻底镇住了。 是啊,只有这个解释,才能将所有不合理的地方,串联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那看似粗暴的手法,不是业余,而是因为消息太过重磅,时间太过紧迫,必须不计成本地抢到足够多的筹码! “藤原桑……”助手山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那我们……” 藤原敬二眼中闪过一丝饿狼般的凶光。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传我的命令!” “第一!明天开盘,野村自营盘,动用三十亿日元,不计成本,跟进买入丰田汽车!” “第二!市场部连夜起草一份研究报告,标题就是——【政策拐点已至,强烈看多以丰田为首的出口板块】!明天开盘前,必须发给我们所有的VIP客户!” “第三!通知我们旗下所有基金经理,立刻调整持仓,加大对丰田汽车的配置比例!”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既然有人为我们推开了大门,我们没有理由不搭上这趟顺风车!” “哈伊!!!” 整个办公室的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齐声应和。 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瞬间被点燃! 不仅仅是野村证券。 几乎在同一时间,大和证券、日兴证券……这些遍布在兜町各个角落的顶级券商和金融机构里,无数个像藤原敬二一样的“聪明人”,在经过了彻夜的分析和博弈后,都得出了惊人相似的结论。 一股暗流,在东京金融市场的地底深处,开始疯狂涌动。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那个最先发现机会的猎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追逐的,不过是猎物在水面上留下的倒影。 而真正的猎人,正坐在黑暗中,安静地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进自己早已设下的陷阱。 整个市场的聪明钱,在这一夜,开始悄无声息地,向着同一个目标——丰田汽车,疯狂聚集! …… 又是一天明媚清晨。 阳光透过写字楼的百叶窗,在战情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卢天赐坐在主交易台旁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掌上游戏机,正专心致志地玩着俄罗斯方块。 “咔嚓、咔嚓。” 齐文乐坐在他对面,目光时不时瞟向屏幕墙上那根代表丰田汽车股价的K线。 两天了。 自从那天下午的惊天一击后,市场就像被施了定身术,波澜不惊。丰田汽车的股价确实在缓慢上涨,但涨幅微乎其微,每天不到百分之二。 这让齐文乐心里七上八下。 “卢董。”他忍不住开口,“您看这走势...” “嗯?”卢天赐头也不抬,继续操作着手中的游戏机。一个T字型方块正好填补了底部的空隙,屏幕上闪过一道白光,消除了整整三行。 “您真的确定央行会在这几天宣布降息吗?”齐文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虑,“我是说,万一...” “万一什么?”卢天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万一我判断错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齐文乐赶紧摆手,“我只是觉得,市场现在这么平静,会不会...” “阿乐。”卢天赐放下游戏机,伸了个懒腰,“你知道钓鱼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耐心?” “对,Patience!”卢天赐点点头,“鱼饵已经下水了,鱼也闻到了香味,正在水底下游来游去。这个时候,你要做的不是着急收杆,而是静静等待。” 他指了指屏幕墙。 “你看这些数字,看起来平静,实际上暗流汹涌。这两天,有多少资金悄悄潜伏进来了?” 齐文乐看向成交量指标。确实,虽然股价涨幅不大,但成交量明显放大了。 “至少两百亿日元。”他计算了一下。 “对。而且都是聪明钱。”卢天赐重新拿起游戏机,“野村、大和、日兴...这些家伙都进来了。他们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发现了我们的秘密。”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殊不知,他们现在做的每一笔买入,都是在为我们抬轿子。” …… 第137章 降息! 齐文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时,红色电话响了。 齐文乐接起电话,按下免提。 “卢董,是我。”邱来宝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三菱银行那边又来电话了,问我们最近还有没有什么大动作。那个渡边的语气...怎么说呢,有点急躁。” “急躁?”卢天赐放下游戏机,“他这个小八嘎急什么?” “我估计是大河内给他压力了。”邱来宝分析道,“毕竟我们现在用的是十倍杠杆,银行那边肯定也在盯着我们的账户。这两天股价涨得这么慢,他们心里也没底。” “哈哈。”卢天赐笑了,“看来不光是我们的对手在着急,连我们的小八嘎也坐不住了。” “那我们要不要...” “什么都不做。”卢天赐斩钉截铁地说道,“告诉渡边,就说我们对目前的走势很满意,一切按计划进行。” “好的。” 挂断电话后,齐文乐看着卢天赐,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 “我就是觉得...这种感觉太奇怪了。”齐文乐摇摇头,“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但整个市场好像都在围着我们转。” “这就对了。”卢天赐站起身,走到屏幕墙前,“真正的高手,从来不是最忙碌的那个。” 他指着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 “你看,现在有多少人在为我们工作?野村的分析师在熬夜写研报,大和的基金经理在调整持仓,日兴的交易员在小心翼翼地建仓...他们所有人,都在帮我们推高股价。” “而我们呢?我们在这里悠闲地玩游戏。” 齐文乐听得目瞪口呆。 “来,我教你玩俄罗斯方块。”卢天赐把游戏机递给他,“这游戏的精髓,不是手速有多快,而是要学会等待。等待最合适的方块,等待最完美的时机。” 齐文乐接过游戏机,笨拙地操作着。 屏幕上,一个个方块缓缓下落。他急着想要消除,结果越急越乱,很快就堆得满屏都是。 “Game Over”的字样闪烁着。 “你看。”卢天赐重新接过游戏机,“急躁是大敌。” ...... 与此同时,野村证券总部大楼。 藤原敬二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他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好好睡觉了,眼睛里布满血丝,胡子也没刮。 桌上摆着十几个空咖啡杯,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 “藤原桑。”助手山田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您要的最新资金流向报告。” 藤原敬二一把抓过报告,目光扫视着上面的数字。 “还是没有大动作?” “是的。”山田点点头,“那笔神秘资金这两天很安静,几乎没有任何交易。但是...其他机构的资金在持续流入。” “多少?” “保守估计,至少两百亿日元。” 藤原敬二揉了揉太阳穴。 两百亿?! 这个数字让他既兴奋又恐惧。 兴奋的是,这说明自己的判断没错,确实有重大利好即将公布,所以聪明钱都在提前布局。 恐惧的是,如果自己判断错了,如果那笔神秘资金只是虚张声势,那么包括野村在内的所有跟风机构,都将面临巨大的损失。 而他,将成为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 “山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说...我们的判断会不会错了?” 山田愣了一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藤原桑表达怀疑。 “藤原桑,我觉得...” “算了。”藤原敬二摆摆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六月九日,周五,下午两点四十分。 如果那笔神秘资金真的掌握了什么内幕消息,那么最迟今天收盘前,一定会有所动作。 “让所有人都盯紧了。”他对山田说道,“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汇报给我。” “是!” 山田刚要离开,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藤原桑!”一个年轻的交易员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出事了!” “什么事?”藤原敬二猛地站起来。 “丰田汽车...突然有大量卖单涌出!股价开始下跌!” “纳尼?!” 藤原敬二冲到电脑前,看着屏幕上那根突然掉头向下的K线,整个人如遭雷击。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如果真的有重大利好,怎么可能有人在这个时候抛售? 难道...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快!查一下卖单的来源!”他对着交易员吼道。 “已经在查了!”交易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是...是散户在抛售!看起来像是恐慌性抛盘!” 散户? 藤原敬二愣了一下。 如果是散户抛售,那说明市场上的普通投资者并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利好消息。这反而证明了消息的真实性和保密性。 “不对。”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现在是什么时间?” “下午两点五十分。” “距离收盘还有十分钟。”藤原敬二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如果真的有重大消息要公布,一定会选在收盘前的最后时刻!”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所有人听着!”他对着整个交易部大喊,“准备好!重大消息可能随时公布!一旦确认利好,立刻全仓买入!” 众所周知,散户都是一群没开智小鱼小虾,基本上和散户反着买,那就算是股票入门了! 整个交易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屏幕。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下午两点五十一分。 两点五十二分。 两点五十三分。 藤原敬二咽了口唾沫。 他今天突然想吃回转寿司! 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想吃! 下午两点五十四分。 两点五十五分。 还有五分钟就收盘了。 如果到收盘都没有消息公布,那就说明... “藤原桑!” 突然,一个震耳欲聋的喊声响彻整个交易大厅。 “新闻!重大新闻!” 藤原敬二猛地转头,看到所有的财经新闻终端,同时弹出了一条红色加粗的紧急快讯—— 【任宾央行临时新闻发布会:为应对经济下行压力,促进出口,自即日起,将基准利率由1.75%下调至1.0%!】 “八嘎呀路——!!!” 这一瞬间,藤原敬二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降息了! 真的降息了! 而且是史无前例的大幅降息! 从1.75%直接降到1.0%! 这简直就是给出口企业打了一针超级兴奋剂! …… 第138章 这人究竟是谁?!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激动得浑身颤抖,“那笔神秘资金果然掌握了内幕消息!” 整个野村证券的交易大厅瞬间炸开了锅。 “降息了!降息了!!” “快!买入!买入所有出口股!” “天啊!是1.0%!史无前例!” “丰田!快买丰田!” 所有交易员都疯了,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交易指令如潮水般涌向服务器。 而在东京证券交易所的其他角落,同样的疯狂正在上演。 大和证券的交易大厅里,基金经理们在嘶吼着下单。 日兴证券的VIP室里,大客户们在疯狂地打电话给经纪人。 整个兜町,整个东京,整个任宾的金融机构,都在这一刻彻底疯狂了! 而那些前几天还在嘲笑“海外傻瓜钱”的交易员们,此刻全都张大了嘴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终于明白了。 那不是傻瓜。 那是神! 是提前预知了风暴的先知! 是真正的关系户! 在收盘前的最后十分钟,丰田汽车的股价如同坐上了火箭,被蜂拥而入的买盘瞬间推向涨停板! 1650...1680...1720...1750... 数字在疯狂跳动! 封单金额瞬间突破了一百亿日元,两百亿,三百亿! 整个市场的资金都在疯狂涌入这只股票! ...... 东京,丸之内,作战室。 齐文乐和邱来宝看着屏幕上那根直冲天际的阳线,激动得浑身颤抖。 “涨了!涨了!”齐文乐的声音都变了调,“卢董!大涨啊!!!” 电话那头的邱来宝也在激动地喊着:“天啊……” 然而,卢天赐却异常平静。 洒洒水啦~ 他掐灭了手中的香烟,拿起大哥大,拨通了三菱银行的专线。 “渡边八…先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渡边纯一颤抖的声音:“卢...卢先生!您真是太厉害了!您是怎么知道央行会在今天宣布降息的?这简直就是神迹!” 卢天赐淡淡地说道:“请转告大河内先生。” “我的第一份答卷,已经交上去了!” “敬请品鉴!” 电话挂断。 与此同时,延迟的收益报表,彻底点燃了众人的情绪! 屏幕墙上那根代表丰田汽车股价的K线图,在收盘前的最后十分钟里,以一个近乎垂直的角度悍然冲天! 1650...1680...1720...1750... 数字在疯狂跳动,每一次跳跃都伴随着成千上万笔买单的涌入。 账户总市值—— 16,812,000,000...17,200,000,000...17,800,000,000...18,500,000,000... 他的双手开始颤抖。 “卢董!” “丰田汽车...我们...我们的持仓市值...” “已经从168亿日元...暴涨至...185亿!” “一天!就一天!账面浮盈...”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即将说出的数字。 “17亿日元!!!” 红色专线电话里,传来邱来宝倒吸凉气的声音。 “17亿?!” “17亿日元...折合人民币...超过1.5亿!” “我的妈呀...卢董...这...这就是传说中股神的实力吗?” “一天!就一天!我们就赚回了全部本金!” 齐文乐看着屏幕上那些疯狂跳动的数字,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彻底颠覆。 他做过很多生意,赚过不少钱,但从未见过钱可以来得如此疯狂、如此暴力! 真是见了八嘎了! 当初说带他们来任宾捡钱,没想到是真的“捡钱”啊! 而且赚小日子的钱,别有一番滋味在! 卢天赐,此刻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云淡风轻。 17亿日元的浮盈,即使对他来说,也是一个足以令人心潮澎湃的数字。 更重要的是,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期。 按照前世的记忆,丰田汽车在这次降息利好的刺激下,应该会在月底才触及1900日元的高点。 可现在呢? 仅仅一天,股价就已经冲到了1750!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这只突然闯入的“巨鳄”,已经彻底改变了市场的原有轨迹! 他不再是一个被动的预言者,而是一个主动的创造者! 一个能够凭借庞大资金体量,人为制造并放大市场情绪的操盘手! 这种认知上的升维,让卢天赐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感。 前世那些只能在小池塘里扑腾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的他,拥有的是足以搅动整个东京湾的恐怖力量! “卢董...” 齐文乐转过身,看着依然坐在沙发上的卢天赐,眼中满是崇拜。 “您...您真的太厉害了!简直就是神啊!” 卢天赐淡淡一笑,还是得保持淡定! “别激动得太早。” “这才哪儿到哪儿。” “好戏,才刚刚开始。” ...... 野村证券总部大楼,顶层。 藤原敬二瘫坐在自己的软椅上。 野村证券跟风买入的那三十亿日元,在这波疯狂的拉升中,也获得了不菲的收益。 保守估计,至少赚了两亿多日元! 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对。 但此刻的藤原敬二,心中却被一种无边的恐惧所笼罩。 他见过很多大场面,经历过无数次市场的疯狂与崩溃。 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他从未遇到过。 一个神秘的海外资金,提前精准预判了央行的降息决定,并在最恰当的时机重仓杀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内幕消息”能够解释的了。 这背后,一定有某种他无法想象的恐怖力量。 “这人究竟是谁?” 他在心中反复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如此庞大的资金体量...如此精准的时机把握...他究竟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难道...难道他真的有通天的本事?” 越想,藤原敬二越觉得后背发凉。 如果对方真的拥有这种级别的情报能力,那么接下来的市场走势,岂不是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自己这些所谓的“聪明人”,在他眼中,恐怕连蚂蚁都算不上。 “山田!” 他突然开口。 “藤原桑!” 助手山田立刻跑了过来。 “给我查!用我们所有的关系,所有的渠道!” “我要知道这笔资金的真正来源!我要知道操盘的人是谁!” “不惜一切代价!” …… 第139章 与虎谋皮 东京三菱银行总行,顶楼。 大河内正善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这座金融帝国的心脏。 夕阳西下,整个兜町都被染成了金黄色。 但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身后那台显示器上。 丰田汽车的分时图,此刻看起来就像一座险峻的山峰,直插云霄。 而那个代表着卢天赐账户市值的数字,更是刺眼得让他无法直视。 185亿日元。 一天之内,从168亿暴涨至185亿。 17亿日元的浮盈! 这个数字,即使对于三菱银行这样的金融巨鳄来说,也是一个足以令人窒息的天文数字。 更可怕的是,这仅仅是开始。 如果卢天赐真的掌握着某种超越常人理解的情报来源,那么接下来的市场,将会发生什么? 大河内正善不敢想象。 他那双阅尽甲子风云的眼睛里,此刻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 震惊、恐惧、狂热、贪婪... 所有的情绪都混杂在一起,让这位金融界的传奇人物,第一次露出了失态的表情。 “渡边!” 他猛地转身,抓起桌上那部红色的内线电话。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 “大河内先生!” 渡边纯一恭敬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马上!” “用最高规格!去安排与卢先生的会面!” “哈伊!我马上...” “等等!” 大河内正善突然打断了渡边纯一的话。 “不用安排会面了!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 作战室内,红色专线突然响起。 齐文乐立刻接起电话,按下了免提键。 “卢董,是三菱银行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声音。 “卢...卢先生!” “是我,大河内正善。” “恭喜您!您...您创造了神迹!” 齐文乐愣住了。 这还是那个在顶楼办公室里,用俯视的眼神看着他们的金融巨鳄吗? 此刻的大河内正善,声音里竟然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讨好。 “17亿日元的浮盈!一天之内!这...这简直就是金融史上的奇迹!” 大河内正善的声音越来越激动。 “卢先生,关于我们的对赌协议...您已经赢了!您已经彻底赢了!” “我现在就亲自为您授权!开启16.8倍的极限复合杠杆权限!您随时可以使用!随时!” 齐文乐此刻也是信心满满,这就是实力带来的地位转换吗? 几天前还在质疑他们的银行巨头,此刻竟然主动献上了最高级别的权限。 得了便宜当然要卖乖! 面对大河内正善的献媚,卢天赐的反应却近乎平静。 “大河内先生,别急。” “我们的协议,是到六月底。” “现在才刚刚六月九号。” “好戏,才刚刚开始。” 这份超然的淡定,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几秒钟后,大河内正善的声音重新响起,带着郑重与急切: “卢先生!” “为了表示三菱的诚意...我们愿意为您提供...超额的资金支持!” “不只是杠杆!我们可以动用三菱银行的自有资金,和您共同操作!” “只求能与您...共享情报!”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不!是追随您的脚步!” 齐文乐听得目瞪口呆。 这哪里还是什么合作? 这舔到门口送钱来了这! 卢天赐终于放下了游戏机。 他嘴角也压不住了。 一家顶级银行的青睐,的确值很多东西! 但—— 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大河内先生的诚意我心领了。” “先把协议内的事情做好,我不差这一个月。” “月底,一切自见分晓。” “您说的是!您说的绝对是!” “从今天起,您就是三菱银行最高级别的战略合作伙伴!” “您在任宾的一切,我们都将提供最高级别的便利与保护!” “无论您需要什么,只要一个电话,三菱银行的所有资源,都将为您服务!” “那就这样。” 卢天赐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这种云淡风轻的姿态,反而让大河内正善更加拜服。 在金融界浸淫了几十年的老狐狸,最明白一个道理—— 真正的强者,从来不需要刻意表现自己的强大。 “咔嚓。” 红色专线被挂断的那一刻,作战室内瞬间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卢董!” 齐文乐激动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我们现在不仅有了‘上帝的杠杆’,还有了‘上帝的钱包’!” “三菱银行的全力支持!这...这简直就是...”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挥舞着双手。 电话那头的邱来宝也在疯狂地大笑: “哈哈哈哈!卢董!您这一手太厉害了!” “现在整个东京的金融界,谁敢不把我们当爷供着?” “我们现在就是东京滩的太上皇啊!” 卢天赐也乐得一呵。 “好啦!” “别高兴太早。” 卢天赐走到屏幕墙前,眼神闪着精光。 “大河内是吃人的鲨鱼,我们是与虎谋皮。” “他今天能跪下,明天就能反咬。”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所谓的忠诚一文不值。” 齐文乐点了点头,“卢董...您的意思是...大河内他...” “他现在对我们恭敬,是因为我们展现出了超乎他想象的能力。” “但你们要记住,这种恭敬,建立在我们对他有用的基础上。” “一旦我们失去价值,或者威胁到他的核心利益,他会毫不犹豫地将我们抛弃。” “金融界的规则很简单——要么吃人,要么被人吃。没有第三种选择。” “反之,我也会如此!” “短期合作还可以,但要是长期!无非就看谁先背刺谁了!” 这番话说得齐文乐和邱来宝都背脊发凉。 是啊,他们差点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今天的盟友,很可能就是明天的敌人。 “那我们...” “我们继续按计划行事。” 卢天赐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上那根直冲云霄的K线。 “降息只是开胃菜,市场情绪还在发酵。” “丰田这一次,会冲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高。” “但记住,无论如何,6月28日之前必须清仓!” “不能影响我们后续真正的大动作!” “6月28日?” 齐文乐愣了一下。 “卢董,为什么是这个时间点?” 卢天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神秘地笑了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第140章 俱乐部 不到一小时后,作战室的门铃响了。 齐文乐通过监控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子。 正是三菱银行的渡边纯一。 “卢董,是渡边来了。” “让他进来。” 几分钟后,渡边纯一出现在了作战室内。 与初次见面时的傲慢截然不同,此刻的渡边纯一,腰都弯成90度了。 他一进门就深深地鞠了一躬—— “卢先生!非常抱歉打扰您!” “我是奉大河内先生之命,特地来为您送一样东西的!” 他小心翼翼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烫金信封。 信封的质地极其考究,上面印着复杂的浮雕图案,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这是...” 卢天赐接过信封,眉头微皱。 “这是来自六本木俱乐部的邀请函。” 渡边纯一的声音里带着恭敬: “大河内先生诚挚地邀请您,参加明天晚上的私人晚宴。” “六本木俱乐部?” 齐文乐在一旁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瞬间变了。 作为在任宾商圈有所耳闻的他,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 “卢董...” “这个俱乐部...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地方...” 渡边纯一点了点头,补充道: “六本木俱乐部,是任宾最顶级的私人会所。” “能够成为会员的,都是政界、商界、金融界的顶尖人物。” “前首相、现任大臣、各大财团的掌门人...他们都是俱乐部的常客。” “当然,他们在俱乐部里也是最上等的存在!” “能够收到邀请函,说明您已经被认定为...真正的上层人士。” 他说这番话时,眼中满是羡慕。 即使是三菱银行的高级经理,他也没有资格踏进那个地方一步。 但初来乍到的卢天赐,一战封神,足以让大河内内部引荐! 这也算是一种示好! 卢天赐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制作精美的请柬。 烫金的字体,丝绸般的纸质,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奢华与权威。 【六本木俱乐部荣幸地邀请卢天赐先生,参加明日晚间的私人聚会。时间:6月10日晚七时。地址:东京港区六本木7-14-23……】 齐文乐看着这张请柬,脸色越来越凝重。 “卢董...” 他压低声音。 “这个俱乐部...里面的水比金融市场深得多。” “每一位成员都代表着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政治、经济、黑道...所有的势力都在那里有代表。” “那里不是单纯的社交场所,而是...真正的权力交易所。” “很多影响整个任宾的重大决策,都是在那里的私人包厢里敲定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大河内邀请您去那里,一方面是想向其他大佬展示自己的‘资源’,另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想试探我的底细。” “毕竟是异国他乡……这种一步登天的机会,未必是好事啊!” 卢天赐接过了齐文乐的话。 他看着手中的请柬,眼中没有畏惧,反而燃起了更盛的火焰。 有意思。 看来我们的大河内先生,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卢天赐将请柬放在桌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既然他这么有诚意,我们当然不能辜负。” “卢董!” 齐文乐急了。 “那个地方太危险了!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老狐狸!” “一个不小心,我们可能就会被他们看穿底细!” “到时候...” “到时候怎么样?” 卢天赐反问道。 “我们现在的身份是什么?瑞典来的外资!华夏批文!背后还有三菱银行背书!” “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他站起身,走到齐文乐面前。 “阿乐,你要记住,我们现在不是那个在福市小打小闹的天赐重工了。” “我们是能够一天赚取十七亿日元的金融巨鳄!” “既然要在这个游戏里玩,就要玩得彻底!” “半吊子的心态,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 这番话说得齐文乐哑口无言。 确实,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和地位,已经没有退路了。 进,有可能获得更大的收益和更高的地位。 退,只会让那些老狐狸们看出破绽,从而引来灭顶之灾。 “我明白了,卢董。” 齐文乐深吸一口气。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准备?” “准备?” 卢天赐笑了。 “我们最好的准备,就是明天继续让丰田汽车飞上天!” “用实力说话,永远是最好的名片!” 他转向渡边纯一。 “渡边先生,请转告大河内先生,我会准时赴约的。” “另外,告诉他,明天的市场,会比今天更精彩。” “哈伊!我一定如实转达!” 渡边纯一激动得浑身颤抖。 能够亲眼见证这样一位金融天才的风采,对他来说简直是三生有幸。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明天晚上,大河内先生会亲自在俱乐部门口迎接您!” 说完,他再次深深鞠躬,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作战室。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齐文乐摇了摇头,感慨万分: “几天前,我们还在为能不能拿到银行贷款而发愁。” “现在,我们不仅成了三菱银行的座上宾,还要去任宾最顶级的权力中心赴宴。” “这种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 “这不是梦,这是实力。” “当你拥有足够的实力时,整个世界都会主动向你敞开大门。” “而我们,现在就拥有这样的实力。” 卢天赐拍了拍他的肩膀。 “十七亿日元的浮盈,这就是我们的实力证明。” “明天,这个数字还会更大。” “等到月底,当我们完成真正的大动作时,你就会明白,今天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收割小日子,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齐文乐看着卢天赐那双深邃的眼睛,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震撼。 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年轻人,身上究竟蕴藏着怎样的能量? 他是如何做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站到了这个高度? 而更重要的是,他的野心,究竟有多大? 夜色渐深,东京的霓虹灯开始闪烁。 明天,又将是怎样的一天? 他看不透! 真的…… 看不透! …… 第141章 一百台! 东京,兜町。 晨九时。 开市钟鸣,是冲锋号。 昨日尚且暗流汹涌的东证所,于此刻,轰然引爆! “丰田!买入丰田!” “八嘎!挂单根本进不去!直接市价扫货!” “所有客户的单子,全部给我买丰田汽车!” 整个交易大厅彻底沦为一座疯人院。 无数身着红马甲的交易员双目赤红,冲着话筒咆哮,指节敲击键盘的声音连成一片爆响。 慢一秒,错过的就是一个时代。 屏幕墙上,代号【7203 丰田汽车】的K线,在开盘的刹那,便是一个骇人的巨大缺口,向上跳空! 1780! 1790! 1800! 1810! 1820! …… 股价全无回调之意,只是一味地向上,撞碎所有挂出的卖单,悍然冲顶! 成交量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野蛮生长,轻而易举便碾过了昨日的总和。 市场的逻辑,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所有的技术分析,所有的估值模型,统统沦为废纸。 唯一的逻辑,就是追! 一个传闻,已在东京金融圈最顶层的那一小撮人中,悄然发酵。 “听说了吗?昨天那笔神秘资金,是瑞典来的,背后有三菱银行的无限支持!” “何止!我听说,他们提前一周就知道了央行要降息,连降息到1.0%这个具体数字都一清二楚!” “我的天...这已经不是内幕消息了,这是神谕!是直接从大藏省的会议室里拿到的情报!” 这些半真半假的流言,在三菱银行若有似无的纵容下,瘟疫般蔓延。 每一个听到的人,都觉头皮发麻。 他们终于懂了。 那不是什么“傻钱”。 那是降维打击! 野村证券总部。 藤原敬二看着楼下那片喧嚣的交易区,脸上再无一丝昨日凝重。 他所有的怀疑,都已经被那根冲天而起的阳线彻底击碎。 “藤原桑!”助手山田拿着一份报告,激动地冲了进来,“我们查到了!那笔资金的注册公司,确实是一家在瑞典注册的投资公司,名叫‘天赐重工’!背景资料非常简单,简单到……就像是伪造的!” “伪造?”藤原敬二冷笑一声,“山田,你要记住,当神秘强大到一定程度时,‘简单’本身,就是最强大的保护色!这说明对方的背景,已经超出了我们能够探查的极限!” 他彻底想通了。 这股力量,根本不是来和他们玩什么技术分析、价值投资的。 人家是来拿钱的!是来收割的! “传我的命令!” “哈伊!” “旗下所有基金!所有!立刻清掉手里一半的其他仓位,不计任何成本,全部给我换成丰田汽车的股票!” “不管如何,他竟然这么看重丰田!肯定有他的内幕消息!” 山田倒吸一口凉气:“藤原桑!不计成本追高?这……这风险太大了!” “风险?”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最大的风险,就是错过这趟车!” “哈伊!我立刻去办!” 山田被藤原敬二的气势所感染,也变得热血沸腾,转身就向外冲去。 整个野村证券,在藤原敬二的指令下,开始全力开动,不计代价地,向着丰田汽车这一个目标,发起了冲锋。 与此同时,东京丸之内的作战室内,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宁静。 卢天赐正拿着大哥大,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浓重乡音。 “卢董!成了!成了啊!哈哈哈哈!” 是王德发。 他的声音大得像是要掀翻屋顶,即便隔着越洋电话线,那股子兴奋劲儿也扑面而来。 “卢董!你真是神了!市府那个‘保驾护航’的红头文件一下来,乖乖!电老虎不咬人了,税阎王不上门了,连门口的治安都好了几倍!咱们的工厂,现在是二十四小时三班倒,人停机器不停!那场面,比他妈过年还热闹!” 卢天赐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他能想象得到,那个尘土飞扬的厂区里,此刻是怎样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第二批货呢?”他问道。 “早就妥了!”王德发的声音里满是自豪,“整整一百台!崭新崭新的挖掘机!昨天晚上就已经全部装船了!我亲自盯着封的箱!预计五天!最多五天!就能到神户港!” “干得漂亮,王总。”卢天赐由衷地赞了一句。 “嘿嘿,这不都是卢董你指挥得好嘛!”王德发憨厚地笑着,“对了卢董,国内这边你放心,有我老王在,后方绝对稳如泰山!你就在小日子那边,放开了干!狠狠地干他娘的!” “好。” 挂断电话,卢天赐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没有丝毫停顿,立刻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神户。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传来二叔卢少骅那沉稳的声音。 “天赐。” “二叔,国内的第二批货已经上路了,一百台。五天后到港。” “你那边准备接收!” “一百台?”电话那头的卢少骅显然也有些惊讶,“量这么大,山健组一家,怕是吃不下。” “我就是要他吃不下。”卢天赐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老鬼联系的其他社团,怎么样了?” “他一直在动。”卢少骅回答道,“这几天,他见了好几个组织的头目。” “很好。”卢天赐下达了新的指令,“告诉他,让他把消息放出去。就说我们手里有一批‘硬通货’,量大,价优。山健组吃不下的部分,谁有实力,谁就能来分一杯羹。二叔,你看着来,我要让整个关西地区的地下建筑市场,都铺满我们的货!让他们为了抢我们的货,自己先打起来!” “我明白。” …… 第142章 黑道之争! 神户,某个不起眼的居酒屋内。 老鬼正点头哈腰地给面前一个满身纹身的壮汉倒酒。 他穿着一身廉价的西装,一口流利的关西腔说得比本地人还地道。 “田中老大,您放心啦!我们老板的实力,您是看到的!那钱,跟流水一样!这次的货,绝对是好东西!保证您拿到手,转手就能翻一倍!”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里那两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那是雷彪派来“保护”他的人。 老鬼心里门儿清,这哪是保护,这分明是监视。脖子上悬着一把刀,随时都可能落下来。 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让他既恐惧,又莫名地兴奋。 他这种在江湖里滚了一辈子的老油条,天生就适合这种环境。市侩、谄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在这里简直是如鱼得水。 “呦西!”那个叫田中的壮汉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老鬼的肩膀,“你这个朋友,我交了!回去告诉你的老板,我们‘稻川会’,对这笔生意,很感兴趣!” 稻川会。 听到这个名字,老鬼的心里咯噔一下。 这可不是山健组那种地方性的小组织。 这是跟山口组、住吉会齐名的,全任宾三大暴力团之一! 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他陪着笑脸,将田中送出居酒屋,然后立刻找了个借口,钻进厕所,拨通了卢少骅的电话。 半小时后,东京。 卢天赐接到了二叔卢少骅的回电。 电话一接通,他就听出了二叔语气里的凝重。 “天赐,事情有点变化。” “说。” “老鬼联系的那几个组织,背景都不简单。其中最大的一个,是‘稻川会’在神户的分支。”卢少骅的声音压得很低,“稻川会这几天,已经三番两次派人来拜访我了,指名道姓,要跟我们达成独家合作。” “独家合作?”卢天賜的眉毛挑了一下。 “对。”卢少骅解释道,“山健组虽然是神户的地头蛇,但论实力和背景,跟稻川会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稻川会是全国性的组织,总部就在东京,跟政界、商界的关系盘根错节,比山健组要深得多。” “他们的触手突然伸到神户来,目的很明显,就是闻到了灾后重建这块肥肉的血腥味。跟他们合作,货肯定是不愁卖的,甚至能卖出更高的价钱。但是……” 卢少骅停顿了一下。 “但是,山健组那边怎么办?我们一来就跟山健组合作,现在稻川会横插一脚,如果我们转头跟稻川会合作,山健组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这两个社团要是为了抢我们的代理权斗起来,我们很可能会被卷进黑道的火并里去。” “我们还得小心点!” 听完二叔的分析,卢天赐没有立刻说话。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东京街景,脑子里飞速地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神户,稻川会突然冒头,要抢夺地下市场的代理权。 东京,大河内正善邀请他参加六本木俱乐部的晚宴。 稻川会的总部在东京。 六本木俱乐部是东京权力的核心。 这两件事,发生在同一个时间点,绝不是偶然。 他瞬间明白了。 这是任宾本土势力,对他这个突然闯入的“外来者”,发起的一次黑白两道的联合试探! 金融市场上,他们用追捧和传闻,将他捧上神坛,想看看他的成色。 地下世界里,他们放出稻川会这条大鱼,想看看他如何处理复杂的利益纠纷,如何平衡黑道秩序。 一张无形的网,已经从东京和神户两个方向,同时向他撒了过来。 想看看他这条过江龙,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有意思。” 卢天赐笑了,笑意冰冷。 “天赐?”电话那头的卢少骅听他半晌没动静,有些担心。 “二叔。” “你听着。” “第一,生意照做。不管是山健组,还是稻川会,谁想买我们的货,都可以。按规章制度办事即可,价高者得,量大者优先。” “第二,你要记住最重要的一点。” 卢天赐的语气加重了。 “货,在我们手里。是我们,带着他们赚钱,不是他们求着我们卖货。这个主动权,你必须牢牢握在手里。” “我明白。”卢少骅立刻领会了侄子的意思。 “最后。” 卢天赐转过身,看着作战室内那面巨大的屏幕墙,上面,丰田汽车的股价已经冲破了1830日元的大关。 他的眼中,闪过凛冽杀意。 “告诉他们所有人,我不主动惹事。” “但谁敢动我们的货……” “……就让他连人带码头,一起沉进大阪湾!” …… 夜色深沉。 六本木的霓虹亮了起来,美轮美奂。 楼下,一辆黑色奔驰早就停候多时。 这是大河内正善派来的车,一种无声的炫耀,也是一种身份的认证。 “卢董,车到了。”齐文乐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那辆代表着九十年代顶级财富符号的座驾。 “告诉他们,不用了。”卢天赐换了一身高定西装,打着领带系着袖扣,“我们自己有车。” 齐文乐愣了一下,但没有多问,立刻拿起大哥大,用流利而客气的日语回绝了对方的好意。 几分钟后,楼下又来了一辆车。 纯黑,方头方脑,一辆丰田世纪。 车子停稳,引擎声都听不见。 外行看这车,觉得还没皇冠有派头。 但里子里的门道,只有东京这潭水里的人才懂。 奔驰是钱。 世纪,是权。 想表明什么,懂的都懂。 “走吧。” 卢天赐穿好外套,带头往外走。 齐文乐紧随其后。 当他们下楼时,雷彪带着几个精悍的兄弟已经等在了那里。他们穿着普通的夹克,混在夜色里毫不起眼,但那几双眼睛,盯在人身上,能刮下层皮,周围每个犄角旮旯都被他们扫了个遍。 “彪哥,这里交给你。” “放心,卢董。”雷彪言简意赅,“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 丰田世纪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很快就融入了东京这条奔腾的欲望之河。 …… 第143章 图穷匕见 六本木俱乐部。 它没有醒目的招牌,只在一扇古朴的木门旁,挂着一块小小的、刻着“六”字的木牌。 汽车在铺满白色碎石的庭院前停下。 立刻有穿着传统和服、身姿挺拔的中年男子无声地上前,拉开车门,深鞠一躬。 从踏入这里的第一步起,世界仿佛就安静了下来。 听不见音乐,也听不见人声。 只有脚踩碎石的沙沙声,还有院子深处,竹筒敲石头的“笃”的一声,隔了很久,又是一声。 空气里是线香和老桧木的味道,很高级,闻着就烧钱。 齐文乐跟在卢天赐身后,后背的肌肉不自觉地绷紧。 这里太安静了。 安静得可怕。 院子里的松树、石头,每一处都摆得无可挑剔,透着一股子病态的讲究。 穿和服的服务生在回廊里飘过,踩在榻榻米上,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们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眼里却空洞洞的,宛若机器人。 齐文乐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这里闲谈的每一个人,举手投足间,似乎都在决定着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甚至政治走向。 权力和金钱的味道,浓得化不开…… 却又让人着迷! “卢先生!您终于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寂。 大河内正善快步从主屋的回廊里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姿态放得极低,甚至带着一丝讨好。 他亲自在门口迎接。 这个举动,让周围几个恰好路过的宾客,都投来了惊异的目光。 能让三菱银行的大河内正善亲自出门迎接的,整个任宾也找不出几个。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谁? “大河内先生太客气了。”卢天赐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不卑不亢。 “应该的!应该的!”大河内正善侧过身,引着卢天赐向里走,“今晚来的,都是一些老朋友,大家都对您这位来自瑞典的年轻俊彦,好奇得很呐!” 他刻意将“瑞典”两个字咬得很重,却张口不提华夏。 卢天赐这招借花献佛,倒是玩得很通透。 他要是表明是华夏的本土企业,说不定连神户港都进不来。 这就是90年代赤裸裸的国际霸凌! 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和室。 里面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他们穿着考究,举止优雅,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久居上位的气场。 见到大河内正善领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进来,所有的交谈都停顿了一瞬,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卢天赐身上。 审视,好奇,玩味,还有藏在最深处的戒备。 “各位,我来介绍一下。”大河内正善拍了拍手,将卢天赐带到众人面前,“这位,就是我常跟各位提起的,来自瑞典的重要合作伙伴,卢先生!” 介绍简单到了极致,除了一个姓氏和“瑞典”这个标签,再无其他信息。 神秘感,被营造得恰到好处。 “哦?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卢先生?果然是年轻有为啊!”一个地中海发型的银行家端着酒杯走上前来,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久仰大名,我是兴业银行的……” 卢天赐微笑着与他们一一握手,由齐文乐在一旁做着简单的翻译和介绍。 他能察觉到,这些人的客气底下,都藏着刀子,随时准备把他划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货色。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向两侧分开。 一个身穿高级灰色和服,身材枯瘦,气质阴鸷的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像一块风干的橘子皮,一双眼睛半开半阖,却透出狡黠的光。 大河内正善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立刻又恢复了热情,迎了上去。 “住友先生,您也来了。” 他转过身,对卢天赐介绍道:“卢先生,这位是住友建机的前任会长,德高望重的住友康介先生。” 住友建机! 卢天赐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来了。 正主登场了。 住友康介将卢天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哦?就是这位年轻的‘瑞典朋友’,最近在东京股市搅动风云吗?” 那语气,是长辈在点评一个不懂事的后生。 “年轻人有活力是好事。不过嘛……” 他拖着长音,抿了口清酒。 “金融市场,终究是讲究规矩和底蕴的地方。不是什么人,有点运气,就能一直玩下去的。” 话音一落,整个和室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竖起耳朵,看着这边。 这是明着下马威了。 老家伙在敲打过江龙。 齐文乐的脸当场就沉了下来,刚要张嘴,卢天赐瞥了他一眼。 他就把话咽了回去。 卢天赐脸上的笑意不变。 他甚至还对着住友康介点了下头,显得彬彬有礼。 然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齐文乐立刻将他的话翻译成了日语。 “住友先生说的是。” “规矩和底蕴,确实很重要。” 他话锋陡然一转。 “就像这次神户的灾后重建一样,也讲究个先来后到,讲究个规矩。” “不过嘛……” 他学着对方的语气,也拖长了音调,嘴角的笑意带上了一丝玩味。 “市场实在太大了,需求也太旺盛了。光靠那些旧规矩,恐怕……满足不了所有人的胃口吧?” 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一语双关! 你跟我讲金融圈的规矩? 我就跟你聊聊神户港的生意! 看看谁的规矩,更硬! 住友康介脸上的假笑收敛了。 他那双半开半阖的眼睛猛地睁开,射出两道冰冷的寒光。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人,言辞竟然如此犀利,反击如此直接! 一丝一毫的退让都没有! “年轻人,口齿倒是很伶俐。” 住友康介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他手里的酒杯“砰”一声砸在矮几上。 图穷匕见。 “神户港的水,一向很深。” “年轻人不熟悉水性,冒然下水,是很容易淹死的。” “有些钱,烫手。” “不是什么人,都有命赚的。” …… 第144章 黑吃黑! 开口威胁了! 而且这是来自任宾顶级财阀的威胁! 大河内正善站在一旁,脸色变幻,却没有开口。 这既是一场试探,也是一场站队。 他也想看看,卢天赐这条龙到底有多硬! 就在这时,齐文乐向前靠了半步,用只有他和卢天赐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补充了一句。 “卢董,住友集团……是稻川会的幕后金主之一。” 稻川会! 卢天赐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原来如此。 金融市场的敲打,地下黑道的逼宫,全都串起来了。 住友康介的威胁,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威胁,这等同于稻川会,这个全任宾排名前三的暴力团,发出的终极试探! 卢天赐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懂了。 从他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从他赚到第一笔超额利润开始,他就已经被这些盘踞在此地几十年、上百年的饿狼给盯上了。 今天这场鸿门宴,就是这些披着人皮的狼,对他亮出獠牙的时刻。 他们想把自己当成一块肥肉。 一块谁都可以上来舔一口,咬一口的肥肉! 他看着眼前胜券在握,脸上已经重新浮现出那种阴冷笑容的住友康介。 看着周围那些假装品酒、实则在看好戏的所谓上层人士。 一股冰冷的杀机,从卢天赐的心底悄然升起。 看来,光靠赚钱,光靠展现商业头脑,是镇不住这群小八嘎的。 想让他们懂得什么叫真正的“规矩”。 就必须用他们唯一能听懂的语言,来跟他们对话。 血,和死亡! * * * 神户,七号码头。 夜凉如水。 卢少骅站在灯光下,身边是山健组的组长山健一夫,对面,则是稻川会在神户分支的头目,一个满脸横肉、眼神凶悍的男人。 气氛微妙。 “田中老大,我们山健组既然已经和卢先生达成了合作,这神户港的规矩……”山健一夫的话说得客气,但腰间的西装下,那微微鼓起的轮廓,却在无声地诉说着另一种语言。 稻川会的田中冷笑一声,根本不看山健一夫,一双眼睛贪婪地盯着那些印着“TCZG”标识的集装箱:“山健君,这块蛋糕太大了,你一个人,吃得下吗?别把自己给撑死了。” 卢少骅站在一旁,始终挂着温和的微笑,一言不发。他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商人,静静地看着两头饿狼为了一块肥肉而龇牙咧嘴。 就在这时。 呜——呜—— 尖锐的警笛声毫无征兆地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凄厉刺耳,瞬间撕裂了码头的宁静。 紧接着,数十道雪亮的光柱亮起。 十几辆警车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红蓝警灯不停闪烁,气氛瞬间从对峙转为恐慌。 车门砰砰打开,大批穿着制服的水上警察涌出,手持警棍,动作迅猛地拉起了警戒线。 一名身穿高级警监制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在一群下属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上是官僚特有的傲慢。 “神户水上警察署,奉命办案!”他声音洪亮,目光直接锁定了人群中的卢少骅,“我们接到举报,怀疑这批货物涉嫌走私违禁重型机械,涉案金额巨大!这是搜查令!” 他将搜查令在众人面前一晃。 “来人!将所有印有‘TCZG’标识的集装箱,全部查封!” “把主犯,卢少骅,给我铐起来!” 山健一夫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刚想上前说些什么,那名警监的眼神就冷冷地扫了过来:“山健君,这是警方办案,你想妨碍公务吗?” 一句话,就将山健一夫钉在了原地。 他是黑道,在自己的地盘上可以呼风唤雨。但面对代表着国家机器的官方力量,尤其是在这种明显是上头批文的场面下,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稻川会的田中,则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一切,尽在掌握。 就在两名警察掏出手铐,狞笑着走向卢少骅的瞬间。 百米外,一台高耸吊机的阴影里,一道潜伏许久的身影,眼神骤然一寒。 “各单位注意,情况有变。执行B计划!保护卢先生安全,准备撤离!” 命令下达的同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摩托罗拉寻呼机。 手指在小小的键盘上飞速按动。 【110】 信息无声地跨越数百公里,射向东京。 …… 东京,六本木俱乐部。 卢天赐站在原地,脸上那礼貌的微笑已经消失,山雨欲来风满楼! 就在这时,他西装内侧口袋里的寻呼机发出了震动。 嗡…… 他低头看了一眼。 110? 眼底流露出释然。 脸上的线条也松弛了下来。 他缓缓端起面前矮几上那杯清酒,隔空对着住友康介举了一下。 齐文乐立刻将他的话翻译了过去。 “住友先生真是好手段。” 卢天赐的嘴角重新勾起一抹笑意,只是这笑意里,再无半分温度。 “黑白两道,运用自如。这一手,晚辈佩服。” 这突如其来的服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住友康介脸上的冷笑,则瞬间变成了得意。 他以为,这个年轻人,终于被自己的雷霆手段给吓破了胆。 他以为他赢了。 “呵呵呵……”住友康介发出一阵干枯的笑声,“年轻人,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他向前走了一步,语气中充满了施舍的意味。 “让你的人,在神户束手就擒。把船、把货、把所有的渠道,都老老实实地交出来。我可以看在大河内君的面子上,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伸出枯瘦的手,拍了拍卢天赐的肩膀,力道很重。 “这次,就算是你给我这个老头子……拜码头了!” 整个和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 老的在教训小的。 本土的巨鳄,在吞噬过江的猛龙。 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结局。 然而。 卢天赐却摇了摇头。 小日子就是小日子,恶心! “住友先生,你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 住友康介一顿。 “第一。” “你不该动我的人。” “第二……” “你以为,我来任宾,真的只带了钱吗?” …… 第145章 卢天赐的后手 话音未落,他不再看住友康介,而是猛地转向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大河内正善。 摇摆不断? 真把他当三岁小孩了吗? “大河内先生,我记得,三菱银行和神户水上警察署,有一笔价值三十亿日元的警用巡逻艇采购贷款,正在走最后的批复流程吧?” 大河内正善的瞳孔一缩! 卢天赐啧啧了两声。 “钱嘛,还是要花在刀刃上。毕竟,我们这种小公司,一天的营收,也就只有区区的十七亿日元。有些不明不白的批复,呵呵……” “轰!” 大河内正善明白了! 十七亿日元!三十亿日元! 这不是在商量!这不是在请求! 这是逼宫! 这是在用银行的收益,逼他当场站队! 一边,是住友这种旧财阀盘根错节的人情关系。 另一边,是一个能够精准预知未来、一天就能创造十七亿日元利润的“财神”! 这个选择题,需要做吗?! 大河内正善只犹豫了不到一秒钟。 资本主义,为资本服务! 他想通了,有钱不赚,傻逼才干! 他猛地拿起矮几上那部黑色的“大哥大”,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接通。 “我是大河内。” “通知信贷审批部,神户水上署那笔三十亿的贷款,终止。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似乎在询问原因。 大河内正善的眼中闪过一丝暴戾。 “没有原因!这是命令!” 他没有挂断电话,而是继续用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另外,让监察厅的朋友查一下。水上署的那个副署长,最近是不是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走得太近了。查仔细点,我不希望听到任何含糊的报告。” “啪。” 电话挂断。 这下轮到吃瓜群众震惊了。 他们也没想到大河内正善会为了一个外人跟住友康介翻脸! 这剧本…… 好像有些不对? 这个年轻人……是何等恐怖的能量! 住友康介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卢天赐背景神秘,他看不透却不妨碍他动手! 但大河内正善就不一样了! 他要是出场,事情就变得复杂,至少不再是他的一言堂! 卢天赐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温和。 “现在,轮到我们来谈谈了。” “住友先生,你的人,非法动用警力,对我这个远道而来的‘瑞典友人’,进行商业迫害。” “你说,你该怎么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呢?” 话音未落。 铃铃铃——! 一阵电话铃声随之响起。 是住友康介的大哥大。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按下了接听键。 “会长!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 住友康介的心沉到了谷底:“是……是大河内的人?” “不是!不是警察!也不是三菱的人!” “是……是山口组的人!” “是总部派来的若头!!” “纳尼?” ** * 神户,七号码头。 就在那两名警察狞笑着,将手铐凑近卢少骅手腕的一刹那。 变故陡生! 码头上那些堆积如山的集装箱,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 一道道黑影,从那些巨大铁箱子投下的暗处鬼魅般涌了出来。 不是一个,不是两个。 是几十个! 他们全都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领口敞开,露出胸口狰狞的纹身。 最引人注目的是,每个人的左胸前,都别着一枚醒目的、菱形的金属徽章。 山口组! 而且是本部直属的精锐! 这群不速之客的出现,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反将那些不可一世的警察和稻川会的混混们,密不透风地围在了中央。 空气凝固了。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水上警察们,一个屁也放不出来。 稻川会的头目田中,脸上的得意也变成了惊恐。 他认得那个徽章。 那是山口组的代纹!是整个关西地下世界的最高图腾! 是整个任宾乃至整个世界都数一数二的暴力团——山口组! 人群自动向两侧分开。 一个身材高大、气势惊人的中年男人,在一群干部的簇拥下,缓缓走了出来。 他梳着大背头,面容冷峻,正是山口组总部的若头,地位仅次于组长的二号人物! 山本健! 他看都没看那群警察一眼,一群不入流的小杂鱼。 他的目光径直锁定了稻川会的田中。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田中吓得腿都软了。 “田……田中,见过若头……”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山本健反手一记耳光,势大力沉,直接将田中那一百八十多斤的身体抽得原地转了半圈,一头栽倒在地,嘴角当场就见了血。 “神户是山口组的地盘!” 山本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田中,他的话,就是圣旨! “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稻川会在这里请条子警察了?” “坏了道上的规矩,该当何罪!” 这番话,不仅是说给稻川会听的,更是说给那些警察听的。 地下世界有地下世界的规则。 用官方的力量来打压同行,这是最被人不齿的下三滥手段。 稻川会,越界了。 而山口组,是来执行家法的! 就在这时,水上署副署长口袋里的大哥大,发出了尖锐的铃声。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电话。 “喂!署长!是我!七号码头这边……” “八嘎呀路!!!”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你这个蠢货!猪!你到底在干什么?!谁让你去查封那批货的?!” 副署长懵了:“署……署长,是住友先生那边……” “住友个屁!三菱银行刚刚打来电话!我们那笔三十亿的巡逻艇采购贷款,被当场终止了!终止了你懂吗?!” “什么?!”副署长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三十亿的贷款!那可是他今年最大的政绩!是他往上爬的垫脚石! “不止如此!监察厅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他们要彻查你和稻川会之间的资金往来!你他妈的给我等着切腹吧!”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挂断。 副署长握着大哥大,呆立在原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再也不敢在这里停留一秒钟。 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手下发出一声嘶吼,声音都变了调: “收队!快收队!!” 说完,他第一个转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警车,身后那群警察也如蒙大赦,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现场。 一场精心策划的围剿,就这样以一种极其滑稽的方式土崩瓦解。 …… 第146章 我的规矩! 东京,六本木俱乐部。 住友康介握着大哥大,听着电话里手下语无伦次的惨叫和求饶,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已经惨白如纸。 “会……会长!是山口组!是山口组的人!” “他们把我们的人全扣下了!连警察都跑了!” 山口组……亲自下场了! 他感到懊悔和茫然! 山口组是什么体量?那是盘踞整个任宾,会员数以万计,触手遍及政商两界的庞然大物! 为了一个区区的“瑞典人”,他们竟然会如此大动干戈?! 他想不通。 他真的想不通! 就在这时,卢天赐动了。 他走到住友康介的面前,端起矮几上那杯给他准备的清酒,手腕一斜。 哗啦…… 酒液被他缓缓地倒在了住友康介的手背上。 年轻气盛,方显枭雄本色。 “年轻人确实不知道天高地厚。” 卢天赐挑衅道: “但你们这些老头,也确实跟不上时代潮流了。” 住友康介浑身一颤,眼中充满了屈辱。 但他不敢有异动。 就连反抗的信心都没有! “神户的货,我的。” “东京的钱,也是我的。” 卢天赐掷地有声。 “从今天起,任宾的规矩……” 他环视了一圈和室里那些噤若寒蝉的所谓顶层人士,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我说了算。”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站在一旁的大河内正善,目睹了全过程。 他的内心,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个年轻人…… 他不仅仅是能预知金融市场的“财神”,他还是一个能翻云覆雨、调动黑白两道力量的枭雄! 他能用金钱撬动银行,也能用利益驱使任宾最大的暴力团为他清扫障碍! 这种通天的手段,这种狠辣果决的作风…… 绝非池中之物! 大河内正善为自己刚才那个果断的站队决定,感到万分的庆幸。 如果刚才他有半点犹豫,如果他选择了观望…… 他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这个年轻人,有实力将三菱银行也一同拖入深渊! 住友康介缓缓地站起身。 这位在商海沉浮了一辈子的老人,在这一夜,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彻底击碎了所有的骄傲和尊严。 他在一众宾客的注视下,失魂落魄地离去。 那背影,萧索如秋风中的落叶。 卢天赐重新端起一杯酒,转向大河内正善。 “一点小麻烦,让您见笑了。” “现在,我想我们的合作,可以谈得更深一些了。” 大河内正善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哈腰。 “哈依!哈依!卢先生,关于那个16.8倍的极限复合杠杆……” “不急。” 卢天赐却打断了他。 “在玩更大的之前,我要先看看……” “我这笔小投资,究竟能开出怎样绚烂的花。” …… 这一切,并非偶然。 卢天赐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用纯粹的商业手段,能在这片排外而又贪婪的土地上站稳脚跟。 阳关道,是他的护身符,用来给世人看的。 独木桥,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 早在神户布局之初,他就通过山健一夫,搭上了山口组总部的线。 他没有谈什么交情,也没有谈什么规矩。 他只给山口组的最高层,画了一张大到他们无法拒绝的饼。 一张用鲜血和黄金铸成的饼。 “三个月。” “三个月后,天赐重工在整个任宾地下市场所获利润的百分之三十,归山口组总部所有。” “包括本金收益!” “条件只有一个。” “从今天起,山口组,必须成为‘天赐重工’在任宾地下的唯一保护伞。为我,清扫一切商业之外的障碍。” 这个条件,对于体量庞大、急需寻找新财源的山口组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一个没有任何风险,只需要动用自己最擅长的“暴力清扫”能力,就能分得巨额利润的生意。 他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们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长期的大金主。 他们却不知道。 三个月后,卢天赐早就完成了他在金融市场的收割,带着难以想象的资金,返回了华夏。 留给他们的,只会是一个空壳公司,和一地鸡毛。 从头到尾,卢天赐就没想过要在这里长久经营。 拖拉机和重型机械总有饱和的那天,但钱没有! 他就是来抢钱的。 用最快、最狠、最直接的方式,从这个国家的身上,撕下一块最肥美的肉!!! …… 时间如梭,片刻便是几周。 六月的东京,疯了。 整个兜町,乃至全日本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一支股票上。 【7203 丰田汽车】。 在央行降息的东风下,在“瑞典神秘资金获官方力挺”的流言蜚语中,这支原本稳健如老牛的蓝筹股,变成了一头挣脱了所有缰绳的疯牛。 1900! 1950! 2000! 股价像是坐上了火箭,轻而易举地冲破了一个又一个看似牢不可破的整数关口。每一个交易日,东证所的开市钟声,都成了丰田汽车独角戏的开场锣。 无数投资者红着眼,将毕生积蓄、养老金、甚至抵押房产换来的贷款,疯了一样地砸进去。他们坚信,这不是投机,这是在追随神迹。 而创造这个“神迹”的人,明面上就是野村证券的首席分析师藤原敬二! 作为第一个下海吃肉,又大张旗鼓的重仓买进。 在外行人看来,毫无疑问成了股市“新星”! 藤原此刻正站在自己办公室前,享受着楼下交易大厅传来的山呼海啸。 媒体将他誉为“平成时代的股神”,客户的感谢电话和巨额分红请求,几乎打爆了他部门所有的电话线。 他本该志得意满。 可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 第147章 勾八人和勾八刀 “山田。” “藤原桑!”助手山田恭敬地递上一杯热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崇拜,“今天丰田又涨了2.5%!市场情绪已经完全被我们点燃了!” 藤原敬二没有接茶杯,他指着自己面前一台独立的、没有连接任何外部网络的电脑屏幕。 那上面,是一串串外人根本看不懂的数据流。 这是通过野村证券最核心、最机密的后台监控系统,抓取到的,来自三菱银行那个特殊通道的交易数据。 “你看这里。”藤原敬二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从股价突破1900日元开始。这股资金的净流入,就变成了零。” 山田凑过去看了一眼,不明所以:“藤原桑,这……这不是很正常吗?他们已经建仓完毕,现在是坐等拉升的阶段。” “不,你不懂。”藤原敬二摇了摇头,“这不是停止买入。你看这些单子,99股、188股、377股……全都是几百股的小单,混在每秒钟数千笔的交易里,毫不起眼。” “但是你把它们全部加起来!”藤原敬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颤抖,“每天!他们每天都在用这种蚂蚁搬家的方式,悄悄地卖出价值几亿日元的股票!” 山田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纳……纳尼?!他……他们在出货?!” “没错!”藤原敬二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在我们,在全市场的‘聪明钱’都在拼命为他抬轿子的时候!在我们把股价推向一个又一个高峰的时候!这个真正的庄家,正在把筹码一点一点地塞进我们和那些散户的嘴里!”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舞台上卖力表演的小丑,而那个真正的导演,正坐在幕后,一边数着钱,一边冷冷地看着他。 这种感觉,让他不寒而栗。 …… 东京,丸之内。 “卢董,1980价位的所有卖单清空。” “很好。A-3通道,立刻挂出三百笔200股的卖单,混进去。” “明白!” 齐文乐坐在主交易台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眼神专注。 这半个多月的高强度操盘,已经将他彻底重塑。 从最初看到账户上天文数字般的盈利时会激动得手抖,到如今,面对数十亿日元的资金调度,他的心跳甚至都不会加速。 他成了一台高效且没有感情的交易机器。 电话那头,邱来宝的声音同样沉稳:“卢董,今天下午预计回笼资金十七亿日元。” “很好,继续。” 卢天赐靠在椅子上,双眼紧紧盯着屏幕。 他的内心,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两千日元了。 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前世记忆中,丰田汽车在95年6月所能达到的高度。 是他,和他带来的一百多亿杠杆资金,彻底改变了这片水域的生态。 他成了创造历史的人。 可这也意味着,前世的经验已经完全失效。他不知道这泡沫究竟会被吹到多大,更不知道它会在哪一刻,毫无征兆地破裂。 他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叮铃铃……” 桌上的另一部大哥大响了起来。 是二叔卢少骅从神户打来的。 “天赐,钱到了。” 卢少骅很兴奋! “第二批一百台,除了按合同给伊藤忠的那十台,剩下的九十台,全都在地下市场出手了。山口组那帮人,简直是疯了,为了抢货源,差点在码头上直接火并。最后稻川会也掺和了进来,两家联合,把价格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哪怕在如此大量的出货下,最终成交均价也有三十万美金一台!” “扣掉给山口组和稻川会的分成,再刨去所有成本……我们这次的净利润,超过两千一百万美金!” 两千一百万美金! 这笔巨款,甚至能抵得上一些内陆城市一年的外汇储量了! “知道了。” “让财务部门的人手脚干净点,把钱尽快洗干净,转进瑞士账户,充当我们的预备队。” “放心。” 挂断电话,齐文乐忍不住感慨道:“卢董,我们现在……究竟有多少钱了?” 卢天赐没有回答。 因为连他自己都算不清了。 股票账户里的浮盈,加上新开瑞士银行里不断注入的现金,这笔财富已经膨胀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的数字。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 他们赚的是外汇! 就在这时,楼下的门铃响了。 雷彪通过对讲机报告:“卢董,住友康介来了。” “让他上来。” 几分钟后,这位曾经在六本木俱乐部不可一世的财阀前会长,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作战室的门口。 陪同他来的,是住友建机现任的会长,一个五十多岁、看起来精明干练的男人。 “卢先生……” 住友康介一躬到底,姿态放得极低。 “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个老糊涂一般见识。” 他身后的现任会长立刻递上一个精美的桐木盒子。 “这是家父收藏的一把镰仓时代的古刀,‘鬼丸国纲’的仿品,不成敬意,还请卢先生笑纳。” 什么勾八刀? 卢天赐暗骂一句。 “住友先生有心了。” 住友康介见他态度冷淡,连忙说道:“卢先生,我知道,一点薄礼无法弥补我的过错。我今天来,是想和您谈谈合作的。” “我们住友建机,在全任宾拥有最完善的销售网络和售后渠道。我们愿意……我们非常希望能为‘天赐重工’的优秀产品,打开全任宾的市场!我们……我们不要独家代理权,只求能分一杯羹!” 看着眼前这个前倨后恭的老人,卢天赐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什么都没说,不置可否。 这种沉默,最是难熬。 住友康介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他张口欲言,却又闭口不语。 最终,卢天赐才缓缓开口:“看你表现。” “哈伊!哈伊!您放心!我们一定拿出百分之两百的诚意!” 得到这句模棱两可的答复,住友父子却如蒙大赦,连连鞠躬,感恩戴德地退了出去。 …… 第148章 老鬼祭天,法力无边 下午。 神户港。 一间仓库里。 老鬼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摊着一沓沓崭新的万元大钞。 整整一百万美金,堆满了一个手提箱! 他一边数着钱,一边嘿嘿地傻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南美……阿根廷……嘿嘿……买个大农场,养一群牛,再娶个金发大波妹……老子下半辈子,就当个富家翁了……” 他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里,连仓库的铁门被拉开的声音都没有注意。 “鬼哥,钱数得怎么样了?” 雷彪赶到神户。 他带着两个沉默寡言的队员,微笑着走了进来。 “哎呦!彪哥!”老鬼看到雷彪,连忙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数好了,数好了!一分都不少!卢董真是太够意思了!等我到了南美,一定天天给卢董烧高香!” “不用那么麻烦。”雷彪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很和煦,“鬼哥,南美的船票,已经给你买好了。” “真的?!”老鬼大喜过望,“什么时候的船?” “就是现在。” “啊?” 老鬼还没反应过来。 就在他转身,想要看看所谓的“船票”时。 雷彪身后的两道黑影,动了。 快如鬼魅。 一根细若无物的钢丝,从后面精准地套上了老鬼的脖子。 “呃……” 老鬼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双手死死地抓住脖子上的钢丝,指甲扣进了自己的皮肉里,双腿疯狂地蹬踹着地面,扬起一片尘土。 他想不通。 为什么? 他明明已经完成了任务,他明明就要拿到自由了! 他眼中充满了不解、恐惧,和无尽的悔恨。 最终,所有的挣扎都归于徒劳。 他的身体一软,瞳孔中的光芒,彻底消散。 雷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他已经知道了老鬼的真实身份! 毒贩!!! 这种货色,死得其所!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然后拿起大哥大,拨通了东京的号码。 “卢董。” “垃圾已经清理干净。” “可以喂鱼了!” …… 六月二十八日。 东京兜町。 “买!买进去!丰田!给我把所有能动的钱都换成丰田的股票!” “八嘎!电话占线了!直接去柜台!用最高优先级下单!” “藤原桑是神!跟着藤原桑,别墅靠大海!” 大屏幕上,代号【7203 丰田汽车】的K线图,甚至突破到2130日元这个令人窒息的高位上! 封盘的买单堆积如山。 电视财经频道里,梳着油光锃亮分头的主持人,正用一种激昂语调播报着最新的战况。 “奇迹!这是平成时代的商业奇迹!在股神藤原敬二先生的带领下,丰田汽车的股价在一个月内上涨了近百分之三十!这预示着,任宾的汽车工业,即将开启一个全新的黄金十年!” 报纸的头版头条,早已提前印好。 《股神藤原,再创神话!》 《丰田,任宾经济复苏的超级引擎!》 整个国家,从金融精英到底层散户,都沉浸在这场由金钱构筑的盛大狂欢里。 他们坚信,自己正站在一个伟大时代的风口浪尖。 无人知晓,在盛宴的最高潮,那双掀起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正在悄无声息地,抽走桌上的所有筹码。 …… 东京,丸之内。 “最后一笔,A-7通道,1888手,市价卖出。” “明白。” 齐文乐深吸一口气,他核对了一遍指令,敲下了那个决定一切的回车键。 “啪!” 一声轻响。 屏幕上,代表着他们持仓数量的那一栏,最后一个数字,由“1888”瞬间清零。 【7203 丰田汽车 持仓:0】 完成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他们在所有人都狂欢纵饮的时刻,搬空了整座宝库,然后不带走一片云彩,悄然离场。 呼—— 齐文乐感觉自己刚刚跑完了一场马拉松,不,比那更累。这半个多月以来,每一天他都没有停歇,精神绷到了极限。 现在,终于可以松懈下来了! “宝哥。”卢天赐拿起大哥大,“这边完事了。报一下最终数据。” “好……好的,卢董!我……我马上!” 作战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雷彪和他手下的几个兄弟,虽然看不懂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曲线和数字,但他们能感受到空气中那股紧张的气氛。 他们知道,见证历史的时刻,到了。 齐文乐重新坐直了身体,他点开交易软件后台的结算页面,看着那上面一长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 “卢……卢董……” “丰田汽车项目,结算报告。” “总计动用资金……一百六十八亿一千二百万日元。” “清仓后,账户总金额……二百三十三亿一千五百万日元!” “扣……扣除本金……” “净利润……” “六十五亿……零三百万日元!!!” 轰!!! 这个数字,谁都没有预料到! 六十五亿日元! 电话那头的邱来宝,直接一句卧槽! 手里的算盘掉在了地上。 “多……多少?!”他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阿乐你再说一遍!多少?!” “六十五亿零三百万日元!”齐文乐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双拳紧握,脸涨得通红,“邱哥!我们做到了!我们他妈的做到了!” 六十五亿日元! 按照现在的汇率,折合成人民币……是接近六个亿! 六个亿! 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 用一亿五千万的本金,撬动了六个亿的纯利润! 本金翻了将近四倍! 闻所未闻! 雷彪和他手下的那群老兵,虽然对这个数字的具体购买力没有概念,但他们从齐文乐和电话里邱来宝那近乎癫狂的反应中,也感受到了这笔财富的恐怖。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失语般的震撼。 他们看着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 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不是人! 这是真股神! …… 第149章 加杠杆! 与此同时。 野村证券总部。 收盘钟声响起的瞬间,藤原敬二没有理会身后助手们“藤原桑,恭喜!”的祝贺声。 他推开所有人,径直冲向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反手锁上了门。 一种强烈的不安,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坐在电脑前,输入一连串复杂的密码和指令,调阅了权限最高的后台数据流。 这是只有他才能接触到的交易记录。 当数据流最终生成一张清晰的持仓表时,藤原敬二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7203 丰田汽车 持仓:0】 零! 持仓,竟然是零! 藤原敬二的身体僵住了,一股寒气窜起! 对方撤场了! 他们利用了自己,利用野村证券,利用全市场的投机者,疯狂地拉高股价! 然后,在所有人都在山顶上欢呼的时候,这个真正的庄家,早已扬长而去! 自己,藤原敬二,被媒体吹捧上天的“平成股神”…… 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工具! 当丰田汽车后知后觉之时,自己终将被打下神坛! “八嘎——”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藤原敬二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 “卢董……卢董……” 齐文乐的声音,将卢天赐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整个作战室里,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巨大的狂喜和震撼之中,无法自拔。 “卢董,我们……我们接下来……” “不急。” 卢天赐摆了摆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打了胜仗,自然要论功行赏。”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些都是他的心腹! “我宣布。” “所有参与本次丰田项目核心成员——邱来宝、齐文乐、雷彪、二叔、王德发……” 他每念出一个名字,那个人的呼吸就急促一分。 “每人,奖金一百万。” “人民币。” “轰!” 账户上的钱不可见,发到他们手里的才是实打实的! 一百万! 在1995年! 这辈子都花不完! “我的妈呀!!!”电话那头的邱来宝,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尖叫,紧接着就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混乱声。 齐文乐张大了嘴,整个人都傻了。 雷彪和他身后的那几个兄弟,这些在战场上流血都不皱一下眉头的铁血硬汉,此刻眼眶却“刷”地一下红了。 队长奖励100万,最终也会匀到他们头上不少! 更别说这么高的工资和奖金了! 他们猛地站得笔直,向着卢天赐,敬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这一刻,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 这笔钱,买下的不仅仅是他们的能力,更是他们从今往后,至死不渝的忠诚! 卢天赐坦然地接受了他们的敬意。 他走到主操作台前,从齐文乐手里接过了鼠标。 在众人狂喜而又疑惑的目光中,他亲手操作着电脑。 屏幕墙上,那张代表着辉煌战绩的丰田汽车K线图,被他点下了关闭按钮。 紧接着,是相关的财经新闻页面……关闭。 市场情绪分析图……关闭。 所有跟丰田有关的图表,被他一张一张,亲手关闭。 这个动作充满了仪式感。 像是在跟过去告别。 最终,巨大的屏幕墙上,只剩下了一张图。 一张让所有人都感到陌生的图。 那不是某支具体的股票,而是代表着整个任宾股市的——日经225指数,从1989年泡沫经济顶点,一路崩盘下跌的周K线图。 那条长长的、触目惊心的阴线,像一道刻在任宾经济体上的巨大伤疤。 所有人都感到了丝丝寒意。 这是要干大事了! 卢天赐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弹药归仓,猎枪上膛。” “丰田,只是开胃菜。” “现在,让我们把炮口……” 他伸出手,指向屏幕上那条代表着整个国家经济命脉的指数曲线。 “对准整个任宾!” “开始,真正的掏空计划!!!” …… 过了片刻。 随着股票的正式出售。 配资回流,账号上孤零零的躺着80亿日元。 "卢董……" "账号数据出来了!" "说。" "除去所有手续费和渠道费。" "我们账户内的自有资金,现在是……80亿日元!" 就在这时,桌上的另一部大哥大响了起来。 卢天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大河内正善!" 他按下接听键。 "卢先生!"电话那头果然传来大河内正善激动的声音,"恭喜!恭喜您创造了金融史上的奇迹!丰田神话!这是真正的丰田神话!" 他的语气恭敬到了极点,带着谄媚。 这个曾经在银行业呼风唤雨的金融巨鳄,此刻在卢天赐面前,就像一个服务员桑。 "65亿日元的利润!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这种操盘能力,简直是……简直是神迹!" "卢先生,您就是当代的金融之神!" 卢天赐听着对方的吹捧,心情愉悦。 "大河内先生,客套话就不必了。我的杠杆权限,办好了吗?" "办好了!当然办好了!"大河内正善连忙回答,"16.8倍的极限复合杠杆权限,已经全部加载完毕!以您现在80亿日元的本金计算,您可以调动的名义资金总额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确认数字。 "1344亿日元!" 1344亿! 这个数字一出,全场震惊! 雷彪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电话里的邱来宝,更是直接发出了一声惊叫:"我靠!1344亿?!" 1344亿日元,按照现在的汇率,那就是超过120亿人民币!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难以想象!!! 这是足以撼动一个小型国家经济的资金体量! 卢天赐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说道: "大河内先生,1300亿……"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让对方的心提到嗓子眼。 "还不够填满我的胃口。" 什么?!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河内正善的呼吸声都停止了。 1300亿还不够? 这个年轻人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他还想要多少? "明天上午,还是老地方。" "我要和你谈一笔,能让你真正成为''金融教父''的生意。" 电话那头的大河内正善已经不清楚说什么了。 恐惧告诉他,这个年轻人太危险了! 1300亿都填不满的胃口,那将是怎样的深渊? 但贪婪却在诱惑他,"金融教父"这四个字,对于一个银行家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最终——"恭候…大驾!" …… 第150章 他要通通拿回来! 大河内正善还是答应下来。 卢天赐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所有人都看着卢天赐,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卢天赐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块巨大的白板前。 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用力写下几个大字: 【日经225指数期货】 "丰田只是一家公司。" "而指数,是一个国家的经济!" 齐文乐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明白了。 卢天赐要做的,不再是某一支股票,而是整个任宾的股市! "任宾政府想救市,我们就把他们的救市资金,变成我们的利润!"卢天赐的声音越来越高,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这是一场真正的国运之战!!!" 国运之战! 证实了卢天赐的野心! 他不满足于从一家公司身上赚钱,他要从整个国家身上撕下一块肉! 那些本就属于华夏民族的资产! 他要通通拿回来! "卢董!"齐文乐握紧了拳头,"您指哪,我们就打哪!" 邱来宝在电话里也激动地喊道:"对!卢董您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就算是要捅破天,我们也跟您一起捅!" 雷彪和他的兄弟们,齐刷刷地站起身,向卢天赐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斩倭除寇!” "愿为卢董赴汤蹈火!" 用民族主义+金钱捆绑。 卢天赐心中涌起一阵满足感。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绝对的忠诚,绝对的服从,绝对的疯狂。 只有这样的团队,才能帮他完成接下来的疯狂计划! "好。"卢天赐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我就说说具体的安排。" 他重新走到白板前,在"日经225指数期货"下面,又写了几行字: 【做空方向】 【杠杆倍数:20-25倍】 【目标收益:400-800%】 看到这几个数字,众人饶是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如果真的能实现400%的收益,那就意味着…… 80亿的本金,变成320亿! 再换算成人民币…… 操!!!! 这是要把整个任宾的金融市场给搬空! "卢董……"齐文乐咽了口唾沫,"400%的收益,这……这可能吗?" "可能。"卢天赐的回答斩钉截铁,"不仅可能,而且必须实现,这是底线!" 他转身看着齐文乐。 "阿乐,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我说过,我们来任宾,不是为了赚钱。" "我们是来抢钱的!" 抢钱!!!! "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进行真正的抢劫!"卢天赐继续说道,"抢劫一个国家的财富,抢劫一个民族的未来!" 卢天赐开始详细地讲解着自己的作战方案。 "日经225指数期货,是任宾股市的风向标。它的涨跌,直接影响着整个国家的经济信心。" "现在,任宾政府正在准备新一轮的救市措施。他们想通过注入流动性,来稳定股市,重建投资者信心。" "但是……"卢天赐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的每一次救市,都会成为我们的提款机。" 齐文乐听得入神,不由自主地点着头。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救市之前,大量做指数期货。然后,当他们的救市资金进入市场时,我们就开始收割。" "他们投入得越多,我们赚得就越多。" "最终,当他们发现自己的救市资金全部被我们收割时,整个市场就会彻底崩盘。" "而我们,就在这场崩盘中,完成最后的收割!" 股市是国家内部流通的。 这边亏那边赚,总体保持着一个浮亏比。 但卢天赐就不一样了,他不是任宾人, 听完卢天赐的计划,作战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计划的疯狂程度震撼了。 这不是投资,这是战争。 一场金融战争。 一场以一个国家为对手的战争。 "卢董……"齐文乐的声音有些干涩,"这样做,会不会……会不会太……" "太什么?"卢天赐反问道。 "太……太狠了?" 卢天赐看着齐文乐,眼神中闪过一丝嘲讽。 "阿乐,你觉得当年他们侵略我们的时候,狠不狠?" 齐文乐一愣。 "你觉得他们屠杀我们同胞的时候,狠不狠?" 齐文乐的脸色变了。 "现在,我们只是用他们的钱,来为我们的祖先报仇。这叫狠吗?" 卢天赐的声音越来越冷,"这叫正义!" 正义! 这两个字,彻底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 齐文乐的眼中燃起了火焰,邱来宝在电话里发出了怒吼,雷彪和他的兄弟们,更是握紧了拳头。 "对!就是要狠狠地收割他们!"齐文乐咬牙切齿地说道,"让他们也尝尝被人掠夺的滋味!" "没错!"邱来宝在电话里附和道,"卢董,您就是我们的英雄!带着我们去收割那些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家伙!" 看着手下们被彻底点燃的情绪,卢天赐心中涌起一阵满足感。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仇恨,是最好的催化剂。 它能让人忘记恐惧,忘记理智,只剩下疯狂的执行力。 "好了。"卢天赐拍了拍手,"计划就是这样。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进入实战阶段。" "大家今晚都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我们要打一场硬仗。" "是!"众人齐声回答。 "散了吧。" 齐文乐和雷彪等人,陆续离开了作战室。 很快,偌大的作战室里,就只剩下了卢天赐一个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东京的夜景。 霓虹灯闪烁,车流如织,这座城市依然繁华如昨。 但卢天赐知道,这种繁华,很快就要被他亲手撕碎。 他要让这个国家,为历史上的罪行,付出代价。 他要让他们知道,华夏的后代,不是好欺负的。 想到这里,卢天赐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明天,真正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 第151章 最高规格 东京三菱银行总部。 夜深了,但大河内正善的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 他坐在那张价值百万日元的红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一摞厚厚的资料。 每一页都被他翻得起了毛边,上面密密麻麻地做着标记。 天赐重工的资料。 卢天赐的资料。 越看,他越心惊。 这个年轻人的每一步操作,都像是教科书般的精准。从最初的样机捐赠建立形象,到利用黑白两道的力量清扫障碍,再到精确预判央行政策进行金融收割...... 每一环都扣得死死的。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但同时,这种精准中又透着一股不合常理的疯狂。 谁会在第一次见面就敢提出十倍杠杆的对赌?谁会在一个月内就敢挑战整个金融界的规则? 这种矛盾感让大河内正善极度不安。 也极度兴奋。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暗自沉思。 这座城市,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很大一部分就掌握在他这样的人手中。 但现在,一个外来者要来改写规则了。 大河内正善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想到了天赐重工的实际体量。神户港的重型机械生意,伊藤忠商事的合作,市政府的推荐信,山口组的保护......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资产和关系网络。 不是空壳公司。 不是皮包公司。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卢天赐不会跑路! 一个有着庞大实业基础的人,不会为了几十亿日元就放弃一切逃之夭夭。他有退路,有根基,有长远的布局。 这样的人,反而是最可靠的合作伙伴。 大河内正善的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自己居然在为一个外国人找理由。 但这就是资本的逻辑。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银行家。 他重新回到办公桌前,拿起那部黑色的大哥大,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田中吗?是我,大河内。" "明天上午的会议,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传来法律顾问田中的声音:"大河内先生,说实话,我觉得这次的风险太大了。即使是16.8倍杠杆,都已经超出了我们银行的风控底线,更别提加配资了!" "我知道。"大河内正善也叹了口气,"但是田中,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错过了这次机会,会是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 "住友已经臣服了。三井和富士迟早也会被他拿下。到时候,整个日本的金融格局都会被重新洗牌。" 大河内正善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步。 "而我们三菱,要么成为新秩序的制定者,要么成为被淘汰的失败者。" "你选哪个?"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我明白了,大河内先生。我会准备好所有的法律文件。" "很好。记住,明天的会议,我们要拿出最专业的态度。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不要被他的年龄迷惑了。" 挂断电话,大河内正善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山本吗?明天上午的风控评估,你都准备好了吗?" 风控主管山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大河内先生,我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八个小时。说实话,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支持的申请。" "那就创造理由。" "什么?" "山本,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十二年。" "这十二年里,我什么时候做过错误的决定?" 山本沉默了。 确实,大河内正善的每一次重大决策,最终都被证明是正确的。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坐上三菱银行执行董事的位置。 "我相信您的判断,大河内先生。但是......" "没有但是。"大河内正善打断了他,"明天的会议,你只需要配合我就行。具体的风险,我来承担。" 又是一阵沉默。 "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大河内正善重新坐回椅子上。 他看着桌上那份卢天赐的资料,心中五味杂陈。 明天的会面,将决定他和三菱银行的命运。 成功了,他将成为新时代的金融教父。 失败了...... 大河内正善摇了摇头,不愿意去想那种可能性。 他拿起桌上的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荡,就像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带来一阵火辣的刺激。 “呦西……” ...... 第二天清晨,七点整。 大河内正善的闹钟准时响起。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脖子有些僵硬,但精神却异常清醒。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走向办公室里的私人洗手间。 冷水洗脸,刮胡子,整理头发。 紧接着,他打开衣柜,取出那套最昂贵的深蓝色西装。 这套西装是意大利顶级裁缝手工制作,价值三百万日元。 他只在最重要的场合才会穿。 今天,就是这样的场合。 西装,衬衫,领带,袖扣,皮鞋...... 每一样都是最顶级的。 大河内正善站在镜子前,仔细检查着自己的仪表。 镜子里的男人,五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深邃。 这是一个在金融界摸爬滚打了三十年的老狐狸。 今天,他要去会见一个可能改变他命运的年轻人。 八点整,田中和山本准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田中穿着一套黑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那里面装着所有可能用到的法律文件。 山本则显得有些紧张,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准备好了吗?"大河内正善问道。 "准备好了。"两人齐声回答。 "很好。记住,今天我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客户。这个年轻人有着超乎想象的能力和野心。不要被他的年龄迷惑,更不要被他的随意外表所欺骗。" 大河内正善的声音很严肃。 "他提出的每一个要求,背后都有深层的逻辑。我们要做的,就是理解这种逻辑,然后配合他完成布局。" 田中和山本点了点头。 "出发。" …… 第152章 新时代的涩泽荣一! 三人走出办公室,乘坐专用电梯来到顶楼的贵宾会议室。 这间会议室平时只用来接待最重要的客户。室内装修极尽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东京湾。 大河内正善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田中和山本分坐两侧。 桌上摆放着精美的茶具和点心,还有一束鲜花。 一切都准备就绪。 现在,只等那个年轻人的到来。 几分钟后,秘书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大河内先生,卢先生到了。" "请他上来。" 大河内正善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 田中和山本也紧张地整理着面前的文件。 电梯门开了。 卢天赐走了出来。 他身边只跟着齐文乐一个人。 让大河内正善意外的是,卢天赐今天穿得很随意。 浅蓝色的休闲衬衫,深色的休闲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完全不像是来谈论数千亿日元生意的样子。 更像是来喝早茶的。 这种反差,让准备充分的大河内正善团队显得有些过于正式了。 "卢先生,欢迎!"大河内正善站起身,主动迎了上去。 "大河内先生,早上好。"卢天赐微笑着伸出手。 两人握手,大河内正善能感受到对方手掌的温度和力度。 很稳,很有力。 "请坐,请坐。"大河内正善做了个请的手势。 卢天赐在会议桌对面坐下,齐文乐坐在他身边。 "卢先生,我来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银行的首席法律顾问田中先生,这位是风控主管山本先生。今天......" 大河内正善刚想按照日本商务礼仪,先说一些场面话。 卢天赐却抬手打断了他。 "大河内先生。" "时间宝贵。我们直接谈谈,如何用80亿日元,撬动一个2000亿的盘子吧。" 纳尼! 田中面色一紧。 山本刚要开口。 大河内正善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听到"2000亿"这个数字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80亿撬动2000亿! 25倍杠杆!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史无前例,也后无来者! "2000亿日元!25倍杠杆!" 齐文乐将卢天赐的话翻译出来后,风控主管山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的声音都变了调:"不可能!这是违规操作!银行会破产的!我们要坐牢的!" 山本的失态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田中也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同理。 只有大河内正善,震撼是震撼,却依旧挺着一张扑克脸。 没什么表情。 "卢先生......" "25倍杠杆,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银行的风控底线。这种级别的杠杆,即使是在最激进的投资银行,也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是吗?"卢天赐微微一笑,"那么,据我所知,去年巴林银行的尼克·里森,正是利用你们银行体系的漏洞,做到了超过25倍的杠杆。虽然他是违规操作,但这证明了技术上是可行的,不是吗?" 此言一出,山本的脸色剧变。 巴林银行事件! 那是整个银行业的顶级丑闻和机密! 一个28岁的交易员,利用银行监管的漏洞,在期货市场上建立了超过140亿美元的巨额头寸,最终导致拥有233年历史的巴林银行破产倒闭。 这件事震惊了整个金融界,也暴露了银行风控体系的致命缺陷。 更要命的是,三菱银行正是尼克·里森的主要交易对手方之一! 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卢天赐是怎么知道的? 八嘎??? "卢先生,您...您怎么会知道这些?"山本问道。 "我的消息渠道,不是你们需要关心的问题。"卢天赐语气很淡,"你们需要关心的是,如何在合规的前提下,实现我的要求。"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按照大藏省最新的外汇保证金交易规定,最高允许25倍杠杆。我们可以注册一家离岸外汇交易公司,以''对冲汇率风险''为名义,将这笔杠杆资金''合法''地引入股市。" "我知道这很复杂,但规矩,不就是用来绕过去的吗?" 卢天赐的话让田中和山本面面相觑。 从技术上来说,这确实是可行的。 外汇保证金交易的监管相对宽松,25倍杠杆在法律上是被允许的。 通过复杂的金融工具设计,确实可以将这笔资金引入股市。 但这需要极其精密的操作和完美的风控。 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卢先生,即使技术上可行,但风险......"田中想要说些什么。 卢天赐再次打断了他。 "田中先生,你觉得风险大,是因为你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他转向大河内正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但我知道。" "我能提前知道央行降息,就能知道未来所有影响国运的政策。" "住友已经臣服,三井和富士也迟早是我的囊中之物。" "跟着我,三菱将成为日本唯一的金融霸主。" "而你,大河内先生......" 卢天赐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诱惑力。 "就是新时代的涩泽荣一!" 涩泽荣一! 任宾近代资本主义之父! 这个名字对于任何一个银行家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大河内正善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成为新时代的涩泽荣一...... 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荣耀。 但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他面前。 只要他敢赌。 只要他敢跟着这个疯狂的年轻人,一起去撬动整个国家的财富。 会议室里陷入了寂静。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大河内正善的回答。 这个回答,将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 第153章 25倍杠杆,合同成立! 大河内正善犹豫不决。 25倍杠杆。 这意味着风险、破产、坐牢。 三菱银行233年的历史,会不会毁在他手里?他会不会成为金融史上最大的罪人? 可金融教父!新时代的涩泽荣一! 名垂青史的机会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如果成功了,他将成为任宾金融界的传奇,子孙后代都会为他骄傲。 两种声音在他脑海里疯狂厮杀。 理智告诉他拒绝,贪婪却在诱惑他接受。 大河内正善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田中和山本紧张地看着他,不敢出声。 卢天赐静静地坐着,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不催促,不解释,就那样看着大河内正善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挣扎。 他享受别人的贪婪。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终于,大河内正善悟透了! "干了!" "但是,卢先生,这需要一套极其复杂的、''违规''的循环质押结构!" 卢天赐点了点头:"我在听。" 大河内正善思路逐渐清晰:"我们不能直接给你25倍杠杆,那会让监管部门把我们全部抓起来。但是..." 他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们可以绕过去!" "怎么绕?"齐文乐忍不住问道。 大河内正善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开始画图:"第一步,你用80亿日元本金,在期货市场建立日经225的空头头寸,杠杆5倍,名义价值400亿。" "第二步,当你的头寸产生盈利时,我们将盈利部分质押给券商,获取信用额度。假设盈利100亿,券商给你80%的信用额度,就是80亿。" "第三步,你用这80亿信用额度再次建仓,继续盈利。然后将新的盈利再次质押,获得更多信用额度。" "如此循环三次..." 大河内正善在白板上画出一个复杂的循环图:"理论上,你的实际杠杆可以达到25倍!" 山本看着白板上的结构图,脸色惨白:"这...这是在钢丝上跳舞!" "没错。"大河内正善转过身,直视卢天赐:"这个结构有一个致命缺陷。一旦市场反向波动超过4%,整个循环就会崩塌。你不仅会亏光所有本金,还会背负巨额债务!" 卢天赐依然平静:"我知道风险。" "不!你不知道!"大河内正善的声音变得尖锐:"4%的反向波动,在期货市场可能只需要几分钟!甚至几秒钟!" 他走到卢天赐面前,俯身看着他:"你确定要玩这个游戏?" "确定。" 大河内正善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好!但是!" "整个交易过程,我的人必须全程在场!我会派遣银行最精锐的风控团队,24小时监控你的每一笔交易!" "只要账户总值跌破警戒线5%,我不需要通知你,不需要征得你的同意,有权在1秒内,强制平掉你所有的仓位!" 大河内正善的眼神极其锐利:"你敢不敢签这份协议?" 齐文乐也很紧张。 按照这个说法,他们不能有任何一次的失误! 否则就是满盘皆输! 田中和山本更是紧张。 这不是合作协议,这是魔鬼契约! 卢天赐笑了。 他伸出手:"协议呢?" 片刻后,秘书拿着一份厚厚的合同走了进来。 双手递给卢天赐。 卢天赐接过合同,看都没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拿起笔就要签字。 "等等!"山本忍不住喊道:"卢先生,您不看看条款吗?这里面有很多..." "不用看。"卢天赐头也不抬,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不敢?我从不做没把握的赌博。" 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龙飞凤舞的签名。 大河内正善看着那个签名,也不清楚是好是坏。 但有一个可以肯定。 那就是结束了! 合同签完,大河内正善拿起桌上的黑色大哥大,拨通了一个内部号码。 "喂...是我,大河内。" "立刻召集''特高课'',全体成员,五分钟内到我办公室!" "告诉他们..."大河内正善看了一眼卢天赐,"大事开始了!" 挂断电话,大河内正善对卢天赐说道:"卢先生,我要为您介绍三菱银行最精锐的团队。" "特殊高级课题组,我们内部简称''特高课''。" "这是银行用最高薪水从全国挖来的顶级交易员、数学家和心理学家。每个人都是金融战场上的王牌操盘手。" 不到五分钟,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四十多名穿着深色西装的男女鱼贯而入,他们神情严肃,眼神锐利,身上散发着久经沙场的气息。 这些人年龄不一,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意气风发的青年。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眼神中透着对数字的狂热和对胜利的渴望。 为首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白发男子,他走路挺直,眼神如鹰。 "山本次一,报到!"他向大河内正善敬了个礼。 "各位,"大河内正善站起身,声音严肃:"我要向你们介绍一个人。" 他指向卢天赐:"这位是卢先生,来自瑞典天赐重工的首席执行官。从现在起,他是这次计划的庄家,他的命令就是最高指令!" 话音刚落,山本次一皱起了眉头。 他上下打量着卢天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大河内先生,恕我直言,我们凭什么要听从一个外国人的指挥?" “课里还有几个大盘要监管呢!” 其他团队成员也开始窃窃私语,显然对这个安排不满。 他们的收入和业绩挂钩。 与其替一个小庄家操盘。 不如好好地经营内部项目,利用内部消息进行营收。 卢天赐没有生气,他慢慢站起身,走到山本次一面前。 "山本先生是吧?" "听说你是这里最优秀的量化交易专家?" 山本次一挺起胸膛:"不敢当,但确实有些心得。" 卢天赐看了看他面前的东芝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数学模型:"这是你的随机波动率模型?" "没错。"山本次一有些意外,这个外国人居然看得懂他的模型。 卢天赐仔细看了几秒钟,然后随意地说:"第三个参数设置错了。" "什么?"山本次一愣住了。 "你的模型没有考虑到隔夜利率掉期的非线性影响。"卢天赐指着屏幕上的一个数值:"这个参数应该是0.0847,不是0.0923。" "按我说的改,你的模型胜率能提高至少10%。" …… 第154章 分配攻坚 山本次一瞪大了眼睛:"不可能!这个模型我研究了半年!" "那就试试看。"卢天赐退后一步,双手抱胸。 山本次一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卢天赐的指示修改了参数。 他调出历史数据,开始回测。 屏幕上的数字开始跳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几分钟后,结果出来了。 山本次一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胜率提高了10.3%! 不多不少,正好10.3%! 这是困扰了他半年的技术瓶颈,被这个年轻的外国人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卢天赐笑了笑。 在当时的年代,根本就没有一个好用的软件。 全都是这些技术人员搭的模型,粗糙不堪,难堪大用。 后世的一个同花顺就可以秒杀了! 山本次一看着卢天赐,眼神从质疑变成了崇拜。 任宾人专属特性——极致慕强! 他站起来,向卢天赐深深鞠躬:"先生!请恕我无礼!" "从现在开始,山本和整个''特高课'',愿为您效劳!" 其他团队成员见状,也纷纷起立鞠躬,再无半分不敬。 卢天赐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现在,我们可以开始工作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随着特高科的加入,整个作战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几十台1995年最顶级的电脑被紧急调配进来,每一台都价值数十万日元。 巨大的显示器被安装在墙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在屏幕上滚动。 专业的交易设备、通讯设备、备用电源,一应俱全。 作战室瞬间升级为国家级的金融指挥中心。 唯一的问题是语言障碍。 齐文乐成了最繁忙的人,他要在卢天赐和日本团队之间不停地翻译,额头上满是汗珠。 "卢先生说,第一阶段的目标是日经225指数期货的空头头寸。" "山本先生问,具体的入场时机是什么?" "卢先生说,等他的信号。" “呦西呦西!” “哈衣!” “一故意!!!” …… 卢天赐面对着这支刚刚组建的金融军团。 心神有些恍惚。 用任宾的操盘手赚任宾的钱! 这事,也只有他做得出来了! 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紧张和期待。 整整2000亿的资金盘,这个年轻人会怎么出手呢? 卢天赐缓缓走到那块巨大的白板前,拿起马克笔。 齐文乐同步翻译—— "各位。" 他在白板上写下第一个词:【目标】 "我们今天要做的,不是普通的股票交易。" 【银行】【券商】【保险】【汽车】【机械】 五个板块,工整地排列在白板上。 山本次一皱起眉头:"卢先生,这五个板块……几乎涵盖了任宾经济的所有支柱产业。" "没错。"卢天赐放下笔,转过身来,"我们要买下的,不是几支股票。" "我们要买下的,是支撑这个国家经济的承重柱!" 话音刚落,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交易员忍不住开口:"卢先生,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卢天赐重新拿起笔,在每个板块后面写下数字,"2000亿日元,按照4:2:1.5:1.5:1的比例分配。" 【银行:800亿】 【券商:400亿】 【保险:300亿】 【汽车:300亿】 【机械:200亿】 看到这些数字,所有人恍然大悟! 2000亿,五线同步! 800亿砸向银行板块?400亿冲击券商? 闻所未闻! "我们要让市场相信,"卢天赐继续说道,"国家队已经携重金入场救市。我们要人为地制造一场虚假的繁荣!" “采用少量多次的打法!” “甚至挂空单!!!” “我要让这800亿,发挥出8000亿的价值!!!” “我要让这2000亿,在政策利好的带动下,彻底刺激全国股民的心!!!” 山本次一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从事金融交易二十多年,见过各种疯狂的操作,但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单向建仓。 "卢先生,"他咽了口唾沫,"如果我们同时拉升这五个板块,整个市场都会……" "都会疯掉。"卢天赐替他说完了这句话,"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他走到银行板块的位置,在上面又添了一行字: 【第一目标:三菱银行】 看到这行字的瞬间,整个作战室爆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纳尼?!" "做多三菱?!" "这……这是做多自己的东家?!" 所有人都傻眼了。用三菱银行的钱,去拉升三菱银行的股价?这是何等疯狂的计划! 坐牢警告! 一个年轻的女交易员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卢先生,这样做是不是太……太危险了?如果被发现……" "被发现什么?"卢天赐反问道,"发现我们在做多自己的股票?" 他走到那个女交易员面前,眼神平静得可怕。 "田中小姐,你觉得三菱银行的股价上涨,对银行有害吗?" "这……当然没害……" "那就没问题了。"卢天赐转身面对所有人,"正因为是三菱,所以我们最了解它的弱点。而且,用三菱的钱,拉升三菱的股价,再用拉升的股价向三菱抵押获取更多资金……"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逻辑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发酵。 "这是一个完美的正向循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山本次一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一丝敬佩的光芒。 这个年轻人的思维,已经超越了普通的投资逻辑。他想的不是如何规避风险,而是如何利用风险。 "高明!"山本次一忍不住赞叹,"这样一来,我们既是庄家,又是受益者。即使有人质疑,我们也可以把锅抛到股东身上,交易市场化,这并不违规!" …… 第155章 小试牛刀 "没错。" 卢天赐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我要分配具体任务。" 他重新走到白板前,开始画组织架构图。 "山本先生,你带领第一组,负责银行板块。" "佐藤先生,第二组,券商板块。" "田中小姐,第三组,保险板块。" "铃木先生,第四组,汽车板块。" "最后,渡边先生,第五组,机械板块。" 每个组长被点名后,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每个小组八个人,"卢天赐继续说道,"我给你们半天不到的时间,提交一份精确到秒的交易计划。" 他转过身,眼神扫过每一个人。 "我要知道,如何拆分订单,如何利用程序化交易隐藏踪迹,以及如何应对突发的大卖盘。" "计划必须详细到每一笔交易的时间、数量、价格区间。我不要大概,我要精确!"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半天时间,制定价值数百亿日元的交易计划?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看着卢天赐那双平静而坚定的眼睛,没有人敢说"不可能"三个字。 "在正式投入2000亿之前,"卢天赐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还没闭市。"我们先进行一场模拟攻击。" "模拟攻击?"山本次一不解。 "用100亿的先头部队,进行一小时的实战演练。"卢天赐走到主控台前,"我要看看你们的配合程度,也要测试一下市场的反应。" 他按下了桌上的按钮。 瞬间,整个作战室的气氛变了。 所有的屏幕同时亮起,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开始在上面滚动。每个交易员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第一组准备!"山本次一的声音在作战室里响起。 "第二组就位!" "第三组待命!" "第四组准备完毕!" "第五组随时可以开火!" 卢天赐站在作战室的中央,就像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目标,三菱银行,20亿日元,分批建仓!" "开始!" 话音刚落,整个作战室瞬间沸腾了。 "买入!买入!" "750价位,扫光所有卖盘!" "第二波,15亿,准备!" "注意隐蔽,拆分成500手的小单!" 屏幕上的数字疯狂跳动,红色和绿色的光芒在每个人的脸上闪烁。 卢天赐紧紧盯着主屏幕上的K线图。三菱银行的股价开始缓缓上升,势头不错。 "很好,继续!" "券商板块,野村证券,10亿建仓!" "保险板块,东京海上,8亿跟进!" 整个作战室就像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个齿轮。 但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第四组的一个年轻交易员,在执行一笔丰田汽车的买单时,犹豫了0.5秒。 就是这0.5秒的犹豫,让他错过了最佳的买入时机。当他最终下单时,股价已经上涨了0.2%。 "停!" 卢天赐的声音突然响起,整个作战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紧张地看着他。 卢天赐缓缓走向那个犹豫的年轻交易员。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田村……"年轻人的声音在颤抖。 "八嘎村!" "你刚才犹豫了多长时间?" "我……我没有……" "0.5秒。"卢天赐打断了他,"你犹豫了0.5秒,导致买入成本高了0.2%。" 整个作战室鸦雀无声。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卢天赐继续说道,"在2000亿的战场上,你这0.5秒的犹豫,就是2亿日元的灰飞烟灭!" 田村的脸色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这里没有第二次机会!"卢天赐的声音越来越冷,"没有犹豫,没有侥幸,没有如果!" 他转身面对所有人,眼神扫过每一张脸。 "我们玩的是2000亿日元的游戏!一个小小的失误,就可能让我们万劫不复!" "如果有人觉得自己承受不了这种压力,现在就可以离开!" 没有人说话。 也没有人离开。 但每个人的脊背都挺得更直了,眼神也变得更加专注。 他们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温和的年轻人,内心住着一个不容许任何瑕疵的暴君。 "继续。"卢天赐回到了主控台前。 模拟攻击重新开始,但这一次,每个人的动作都变得更加精准,更加果断。 一个小时后,模拟攻击结束。 100亿日元的资金,成功地在五个板块建立了头寸。市场反应良好,没有引起过度关注。 但卢天赐并不满意。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红笔,开始标记问题。 "第一个问题,银行板块的建仓速度太快,容易暴露意图。" "第二个问题,券商板块的订单拆分不够细致,有被发现的风险。" "第三个问题,保险板块的时机选择有误,应该在银行拉升后再跟进。" "第四个问题……" 他一口气指出了七个问题,每一个都精准地击中了要害。 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这个年轻人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简直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 "今晚,"卢天赐放下笔,转身面对所有人,"你们有一整夜的时间来修正这些问题。" "明天早上,正式建仓三菱银行和野村证券!我要看到完美的交易计划!" 他走向窗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燃了一支。 烟雾在他面前缓缓升起,遮住了他的表情。 "各位," "明日开盘之时,就是我们书写历史之日!" "2000亿日元的战争,正式开始!!!" …… 第156章 10天任务 东京时间上午九点整。 作战室内,卢天赐站在主控台前。四十多名"特高课"的精英交易员,严阵以待! "10天任务。" "第一天,开始!" 10天任务指的是每天建仓200亿,不吸引主力,以最小幅度引起市场波动。 这是40多位操盘手研究了一整夜得出的最佳方案。 卢天赐采纳了。 话音刚落,整个作战室瞬间沸腾。四十多台电脑同时启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开始疯狂滚动。 山本次一坐在第一组的主控位上,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哈衣!!!” "第一波,三菱银行,20亿建仓!"他的声音响起,"拆分成2000笔订单,每笔1000万,间隔3秒!" "哈衣!" "哈衣!" "开始执行!" 七个交易员同时开始操作,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连成一片。 齐文乐紧张地看着这一切,他和这些专业的操盘手相比,确实差了不少。 有了他们的辅助,计划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了! "卢董,"他压低声音问道,"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卢天赐盯着主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凉拌。" “被发现就不装了,还能怎么办。”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的语气里带着绝对的自信,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山本,进度如何?" "第一波完成60%!"山本次一的声音有些紧张,"三菱银行股价上涨0.3%,成交量温和放大,没有引起异常关注!" "很好,继续。" 卢天赐转向第二组,"佐藤,野村证券准备好了吗?" 佐藤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戴着厚厚的眼镜,看起来像个书呆子。但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移动的速度快得惊人。 "随时可以开火!"佐藤推了推眼镜,"15亿资金已经拆分完毕,准备通过47个不同账户同时建仓!" "开始!" 瞬间,第二组的八个交易员同时行动。屏幕上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野村证券的股价开始缓缓上升。 但这种上升是如此的温和,如此的自然,就像春天里的花朵慢慢绽放。 卢天赐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是他要的效果——滔天巨浪,却波澜不惊。 "第三组!" "第四组!" "第五组!" …… 一个接一个的指令下达。 田中小姐负责保险板块,她是团队里唯一的女性,但她的操作水平丝毫不逊色于任何男性交易员。 今天没有保险股,她负责协助银行小组。 "12亿资金,分批建仓!"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目标价位逐步推进!" 四组组长铃木开口了: "四组10亿建仓!" "拆分成5000笔小单,每笔200万,随机间隔1-5秒!" 最后是渡边。 "8亿建仓!" "注意控制节奏,不要让股价上涨过快!" 整个作战室里,每个人都全神贯注,生怕出现任何差错。 齐文乐紧张地在各个小组之间走动,观察着每一个人的操作。他发现,这些任宾交易员的专业水平确实令人叹服。他们能够在巨大的压力下保持冷静,精确地执行每一个指令。 "卢董,"齐文乐走到卢天赐身边,小声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操作。这些人真的能做到吗?" 卢天赐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阿乐,你知道为什么我选择和任宾人合作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完美主义。" "当他们认定了一个目标,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实现它。这种精神,正是我需要的。" “在股市上玩剖腹自尽精神,那他就是最好不过的工具人!” 确实如此。齐文乐看着那些埋头苦干的交易员,心中涌起一种敬佩之情。 这群小八嘎。 每个人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没有一个人退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上午十点,第一轮建仓完成。 山本次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向卢天赐汇报:"第一轮完成!三菱银行成功建仓20亿,股价上涨0.5%,成交量正常!" "野村证券建仓15亿,股价上涨0.7%!"佐藤也完成了任务。 "三菱银行12亿!"田中小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三菱银行10亿!"铃木报告。 "野村证券8亿!"渡边最后汇报。 卢天赐点了点头,65亿日元的资金投入市场,但整个盘面依然平静如水。这种控盘能力,即使是他自己也感到满意。 "继续。"他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第二轮建仓开始。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更加分散。除了继续加仓主要目标外,还开始涉足一些空单。 "野村证券,5亿建仓!" "野村证券,3亿跟进!" "三菱银行,4亿建仓!" "三菱银行,6亿加仓!" "三菱银行,2亿建仓!" …… 整个上午,作战室里的气氛都紧张得像拉满的弓弦。每个人都在全力以赴,生怕出现任何纰漏。 中午十二点,市场休市。 第一天的任务圆满完成。200亿日元的资金,通过超过五万笔微小订单,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任宾股市的各个角落。 "汇总数据。"卢天赐对山本次一说道。 山本次一快速地在电脑上操作着,几分钟后,一份详细的报告出现在主屏幕上。 【建仓汇总】 【三菱银行:115亿日元,股价上涨1.8%】 【野村证券:85亿日元,股价上涨1.4%】 【总计:200亿日元】 【市场反应:温和】 【异常监控:无】 看到这份报告,整个作战室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声。 他们做到了! 200亿日元的巨额资金,成功地投入市场,而且没有引起任何异常关注。这种操作水平,即使在华尔街也是罕见的。 卢天赐亲自鼓掌。 呱唧呱唧—— "山本,"他转向第一组的组长,"你觉得我们的操作有被发现的可能吗?" 山本次一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可能性很小。我们使用了最先进的拆单技术,而且所有订单都是通过不同的账户下达的。即使有人想要追查,也很难找到线索。" "很好。"卢天赐点了点头,"但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从明天开始,我们要更加小心。"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在上面写下几个大字: 【第二天目标:200亿】 【住友银行、日兴证券】 【第三天目标:200亿】 【丰田、日立】 【......】 【第十天目标:200亿】 "10天,2000亿。" "我们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完成这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哪怕避无可避!” “也要在顺应政策的前提下,尽可能隐藏自身!” …… 第157章 祸水东引——少骅之道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2000亿日元,这是一个天文数字。但同时,他们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能够参与这样一个史无前例的项目,对于任何一个交易员来说,都是一生难得的机会。 就在这时,齐文乐的大哥大响了起来。 "喂?"他接起电话。 "阿乐,我刚回到福市,任宾内的情况怎么样?" 齐文乐看了一眼卢天赐,然后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一切顺利。第一天的任务已经完成。" "太好了!" "我会在国内给你们提供远程支援!" “有事呼我!” …… 齐文乐点头。 能够跟随这样一个传奇人物,是他的荣幸。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东京的另一个地方,有一双眼睛正在紧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大藏省证券交易监控中心。 这里是任宾金融监管的大脑,拥有1995年最先进的市场监控系统。几十台大型计算机24小时不停地分析着市场上的每一笔交易,寻找任何异常的蛛丝马迹。 首席分析师毛利三郎坐在主控台前,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 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年监管经验的老手,他对市场的敏感度已经达到了近乎超自然的程度。即使是最微小的异常,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不对劲。"他自言自语道,"太平静了,这不像是市场行为。" 他调出今天的交易数据,仔细分析着每一个细节。 表面上看,今天的市场确实很平静。各大指标股的涨幅都在正常范围内,个别股份的成交量有异常,却也没有造成大幅后果。 但是,当他深入分析底层数据时,却发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迹象。 "田村,过来看看这个。"他招手叫来了自己的助手。 田村是一个刚从东京大学毕业的年轻人,专业是数学和计算机科学。他快步走到毛利三郎身边。 "毛利桑,有什么发现吗?" 毛利三郎指着屏幕上的一组数据:"你看这里,银行板块的买盘分布。" 田村仔细观察着,然后皱起了眉头:"这些买盘...好像有某种规律性。" "没错。"毛利三郎点了点头,"正常的市场买盘应该是随机分布的,但这些买盘却呈现出一种高度的协同性。就像...就像是军队一样。" 他切换到另一个界面,显示的是券商板块的数据。 "再看这里,野村证券的买盘也有同样的特征。" 田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毛利桑,您的意思是...有人在操纵市场?" "很有可能。"毛利三郎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而且,这个人的手法非常高明。如果不是我们有最先进的监控系统,根本发现不了这些异常。" 他立即下达指令:"启动''资金穿透''系统,我要追查这些买盘的真正来源!" "是!"田村立即开始操作。 ''资金穿透''系统是大藏省的秘密武器,能够追踪任何一笔资金的来龙去脉。即使经过多层包装和转移,也很难逃过它的法眼。 通俗点来说。 就相当于内部权限账号。 但是,当系统开始运行时,毛利三郎却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所有的线索,在经过上百个离岸公司账户后,最终都指向了瑞士的匿名保密账户。 "八嘎!"毛利三郎忍不住爆了粗口。 瑞士的银行保密法是世界上最严格的,即使是任宾政府也无法强制瑞士银行披露客户信息。 追查陷入了僵局。 "毛利桑,我们只能查到这里了。"田村无奈地说道,"所有线索都断在了瑞士。我们只知道这些资金来自一家叫''天赐重工''的企业,但再往深处就查不到了。" 毛利三郎沉默了很久。 他知道,能够设计出如此复杂的资金转移路径的人,绝对不是普通的投机者。这背后一定有一个庞大的、组织严密的团队在操作。 "继续监控。"他最终下达了指令,"加强对相关股票的监控力度,一旦发现任何异常,立即报告!" "是!" 毛利三郎重新坐回椅子上,心中充满了不安。 他有一种预感,一场前所未有的金融风暴即将席卷任宾。 而他们,可能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 * * 神户市政府大楼前,记者们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密密麻麻地围成一个半圆。 卢少骅站在临时搭建的发言台上,身穿一套阿玛尼西装,胸前别着一枚金色的徽章。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格外精神。 "各位媒体朋友,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参加今天的新闻发布会。" 他的声音通过同声翻译传遍整个广场,引起一阵窃窃私语。 《朝日新闻》的记者田中举起手:"卢先生,请问今天召开发布会的目的是什么?" 卢少骅清了清嗓子,眼神扫过台下的记者们:"我代表瑞典天赐重工株式会社,向各位宣布一个重要决定。" 他停顿了一下,让气氛酝酿到位。 "我们公司在神户灾后重建中销售重型机械所获得的全部利润,约合三千五百万美金,将全部投资于东京股票市场!" 话音刚落,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三千五百万美金?" "全部投入股市?" "这是真的吗?" 记者们纷纷举手,闪光灯啪啪作响。 《读卖新闻》的记者抢先发问:"卢先生,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这笔钱对于一家外资企业来说,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吧?" 卢少骅脸上露出诚恳的笑容:"正是因为这笔钱来自任宾,我们就应该让它回馈任宾。" "神户的重建让我们深深感动,任宾人民面对灾难时表现出的坚韧不拔,让我们这些外国人也为之动容。"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真诚:"我们相信,任宾的经济一定能够重新站起来。我们愿意用实际行动来支持这个国家!" …… 第158章 洗钱?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每日新闻》的记者接着问:"那么,具体的投资方向是什么?" "银行、证券、保险、制造业。"卢少骅如数家珍,"这些都是任宾经济的支柱产业。我们相信,投资这些行业,就是投资任宾的未来!" 《产经新闻》的记者举手:"卢先生,有人质疑外资大量涌入会冲击本土市场,您怎么看?" 卢少骅笑了笑:"我想说的是,我们不是投机者,我们是投资者。我们看好任宾经济的长期发展前景,愿意与任宾人民共同分担风险,共享收益。" 他的话说得慷慨激昂,台下的记者们频频点头。 发布会持续了一个小时,卢少骅回答了各种问题,每一个回答都恰到好处,既表现出对任宾的支持,又展现了企业的社会责任感。 会后,各大媒体立即开始行动。 《朝日新闻》的编辑部里,总编辑看着刚刚传回的新闻稿,眼睛发亮:"这是个好故事!外资企业支持任宾经济重建,这正是我们需要的正能量!" "把这条新闻放在头版头条!" 《读卖新闻》也不甘示弱,立即组织专题报道。 《每日新闻》更是派出最好的记者,深入挖掘天赐重工的背景故事。 当天傍晚,这条新闻就登上了所有主流媒体的头版。 "外资企业豪掷三千五百万美金支持任宾经济!" "瑞典天赐重工:我们与任宾共进退!" "灾后重建新典范:外资企业的社会责任!" 新闻迅速传遍全国,引起巨大反响。 ...... 东京,大藏省证券交易监控中心。 毛利三郎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朝日新闻》。 "三千五百万美金......"他喃喃自语,"折合日元大约是......" 他快速在计算器上按着数字:"三十五亿日元!" 这个数字让他的心跳瞬间加速。 他立即调出电脑里的监控数据,开始对比分析。 "天赐重工......神户......重型机械......" 一个个关键词在他脑海里飞速闪过。 "原来如此!" 他恍然大悟。 "田村!田村!快过来!" 田村听到喊声,立即从隔壁办公室跑了过来:"毛利桑,怎么了?" 毛利三郎指着报纸,声音有些颤抖:"你看这个!天赐重工!三千五百万美金!" 田村接过报纸,快速浏览了一遍:"这是一家瑞典公司在神户做重建生意的新闻,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毛利三郎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开始画图,"你想想,一家外资企业,在灾区销售重型机械,赚取巨额利润,然后宣布要投资股市......" 他在白板上写下几个关键词:【神户】【重型机械】【极道】【洗钱】 "这不是普通的外资企业!"毛利三郎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这是关西极道财团的洗钱工具!" 田村瞪大了眼睛:"您的意思是......" "你想想,神户港是什么地方?那里是山口组的地盘!一家外资企业想在那里做生意,没有极道的保护是不可能的!" 毛利三郎在白板上画出一个复杂的关系图:"天赐重工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幕后老板是关西的极道财团!" "他们利用灾后重建的机会,通过销售重型机械赚取黑钱,然后以''支持经济重建''的名义,把这些黑钱投入股市洗白!" 田村听得目瞪口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监控到的那些异常资金......" "就是他们的洗钱资金!"毛利三郎一拍桌子,"而且规模远不止三千五百万美金!我估计,他们的实际资金规模可能达到数百亿日元!" 他走到电脑前,调出最新的监控数据:"你看,银行板块、证券板块,正好对应他们在新闻发布会上提到的投资方向!" "这不是巧合,这是精心策划的洗钱行动!" 田村的脸色变得苍白:"那我们应该怎么办?立即上报吗?" 毛利三郎沉思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必须立即上报!这种规模的洗钱活动,已经严重威胁到金融市场的稳定!"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拨通了一个内部号码。 "喂,我是毛利三郎。我需要立即面见佐藤次官,有紧急情况汇报!" "什么?次官在开会?"毛利三郎的声音变得急切,"请转告次官,关于股市异常资金的调查有重大突破!涉及关西极道财团的大规模洗钱活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回复:"次官让您立即上去,会议室等您!" ...... 大藏省,高级会议室。 佐藤次官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他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子,头发花白,办公桌上还纹着朝日旗。 会议室里还坐着其他几位高级官员,包括证券局局长、银行局局长等。 毛利三郎匆匆走进会议室,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资料。 "佐藤次官,各位领导,我有重要发现需要汇报!" 佐藤次官示意他坐下:"毛利君,你在电话里提到关西极道财团,具体是什么情况?" 毛利三郎打开资料夹,将那份《朝日新闻》放在桌子中央:"请各位看这条新闻。" 几位官员纷纷拿起报纸阅读。 "天赐重工......三千五百万美金......"佐藤次官读着标题,眉头微皱,"这有什么问题吗?" 毛利三郎站起身,走到白板前:"问题就在于,这家所谓的''瑞典企业'',实际上是关西极道财团的洗钱工具!" 他开始在白板上画图解释:"首先,神户港是山口组的传统地盘,任何大规模的商业活动都需要他们的许可。" "其次,重型机械贸易是极道财团洗钱的经典手段,他们可以通过虚高报价、虚假交易等方式转移黑钱。"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毛利三郎指着监控数据,"我们监控到的异常资金流向,与这家企业宣布的投资方向完全吻合!" 证券局局长看了看数据,皱起眉头:"毛利君,你的意思是,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没错!"毛利三郎点头,"根据我们的监控,过去几天里,已经有超过两百亿日元的资金通过复杂的渠道流入股市!" "而且,这些资金的操作手法极其专业,显然背后有一个庞大的专业团队在运作!" 银行局局长担忧地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必须立即采取行动!大规模的洗钱活动会严重扰乱金融秩序!" 但佐藤次官却沉默了很久。 他看着桌上的报纸,又看了看监控数据,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毛利君,"他缓缓开口,"你确定这些资金是在进行洗钱活动?" 毛利三郎愣了一下:"佐藤次官,从所有迹象来看......" "我问的是,"佐藤次官打断了他,"你确定他们的目的是洗钱,而不是......投资?" …… 第159章 他们最愿意相信的真相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证券局局长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性地说:"次官的意思是......" 佐藤次官站起身。 "各位,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是经济衰退。"银行局局长回答。 "是股市低迷。"证券局局长补充。 "是投资者信心不足。"另一位官员说道。 佐藤次官点了点头:"没错。我们的经济正处在最困难的时期,股市持续下跌,投资者纷纷撤离。" 他转过身,看着在座的所有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愿意投入巨额资金拉升股市,无论这些钱来自哪里,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毛利三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可是次官,如果这些是黑钱......" "毛利君,"佐藤次官的声音变得严肃,"我问你,如果这些资金能够拉升股市,重建投资者信心,推动经济复苏,那么这些钱的来源还重要吗?" "这......"毛利三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佐藤次官重新坐回主位:"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的操作非常专业,没有恶意操纵市场的迹象。相反,他们选择的都是优质蓝筹股,这对市场是有益的。" 证券局局长若有所思地说:"确实,如果他们真的投入数百亿日元,对于提振市场信心会有很大帮助。" 银行局局长也点头同意:"而且,他们选择的投资方向都是我们希望重点扶持的行业。" 佐藤次官看向毛利三郎:"毛利君,我理解你的担忧。但是,我们必须从大局考虑。" "现在国家经济危在旦夕,我们需要一切可能的帮助。只要这些资金不是用来恶意做空或者操纵市场,我们就应该持欢迎态度。" 毛利三郎感到一阵眩晕。他从事金融监管工作二十年,第一次听到上级说出这样的话。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他艰难地问道。 佐藤次官的回答让他更加震惊:"静观其变,不必干预。" "甚至,如果他们需要什么便利,我们也可以考虑提供。"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 几位官员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复杂情绪。 理智告诉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但现实却告诉他们,这可能是拯救经济的外部助力。 最终,佐藤次官下达了最后的指令:"这件事到此为止。毛利君,你继续监控,但不要采取任何强硬的干预措施。" "如果有记者询问,就说我们正在密切关注外资投资情况,对于有利于经济发展的投资活动,我们持欢迎态度。" 毛利三郎无力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坏的不一定是错的。 好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呆胶布……” ...... 东京丸之内,作战室。 大河内正善放下手中的电话,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卢先生,好消息。" "大藏省那边已经明确表态,不会干预我们的行动。" 卢天赐正在查看最新的持仓数据,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上扬:"哦?具体说了什么?" "他们认为我们是''有利于经济发展的投资活动'',"大河内正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而且,如果我们需要什么便利,他们也愿意提供。" 齐文乐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这也太顺利了吧?" 卢天赐也感到震惊。 他面对着大河内正善,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那三千五百万美金看上去多,实则大部分都是虚张声势。 生产中大型挖掘机也是有巨额成本的。 大品牌的毛利率可以控制到30%左右,市场紧需的情况下可以放大到40—60%。 王德发那边至今没开口向他拿一分钱,在福市政府的协调下,已经拖欠了不少厂商的货款了。 当初他承诺用美金外汇来结算,这才稳住了黄金发展期。 而目前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相对应的款项也得回流到国内,最多只能留下千万美金不到。 这笔款他是拿来做杠杆的保证金的,5%的幅度确实太不可控,他自信的前提除了先知先觉,就是这一笔数亿日元的托底。 足以应对一两次市场的突然抽风。 总而言之,他早就算计的明明白白了。 而这一场戏,就是演给任宾的“领导”看的。 卢天赐递了根烟给大河内正善。 "大河内先生,"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这么配合吗?" 大河内正善摇了摇头:"请您指教。" 卢天赐弹了弹烟灰,目光萧索。 "因为我给了他们一个他们最愿意相信的''真相''。" "什么意思?" 卢天赐走到那块巨大的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在上面写下几个字:【关西极道】【洗钱】【爱国资金】 "你们看,"他指着这几个词,"当大藏省的人看到神户的新闻时,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想,这是关西极道在洗钱。"齐文乐回答。 "没错。"卢天赐点头,"但关键是,他们并不在乎这是洗钱。" 他在【洗钱】后面画了一个箭头,指向【拯救经济】。 "对于一个经济濒临崩溃的政府来说,无论钱来自哪里,只要能拯救经济,就是好钱。" 大河内正善恍然大悟:"所以,您故意召开那个新闻发布会......" "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卢天赐掐灭烟头,露出一个计划通的微笑,"让他们以为自己看穿了我们的真实身份,实际上,他们看到的只是我们想让他们看到的。" 齐文乐佩服得五体投地:"卢董,您这招太高明了!" "这叫阳谋。"卢天赐重新坐回椅子,"有时候想骗过所有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告诉他们一个他们最愿意相信的''真相''。" "现在,我们不仅有了官方的绿灯,还有了完美的掩护身份。" 他看向大河内正善:"接下来,我们可以放开手脚了。" 大河内正善激动地搓着手:"那么,明天的操作......" "加大力度。"卢天赐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既然他们这么配合,我们就不要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从明天开始,不用再小心翼翼了!" …… 第160章 毛利三狼的违心 东京证券交易所,上午九点整。 开盘铃声响起的瞬间,卢天赐拍了拍手。 "开始。" 山本次一深吸一口气,手指悬在键盘上方。 昨天的成功让他信心倍增,但今天的任务更加艰巨。 "第一波,住友银行,50亿建仓!" 八个交易员同时开始操作,这次他们不藏了,屏幕上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住友银行的股价瞬间被点燃! 齐文乐紧张地盯着主屏幕。住友银行的K线图上,一根粗壮的红柱正在缓缓升起。 "1420...1425...1430..." 股价每跳动一下,他的心跳就加速一分。这种感觉比第一天更加刺激,因为他们现在玩的是真正的大手笔。 "佐藤,日兴证券准备!" 佐藤推了推眼镜,"哈衣!40亿资金就位!分批建仓!" "执行!" 瞬间,日兴证券的股价也开始暴动。两只重量级股票同时发力,整个银行板块和券商板块都被带动起来。 大屏幕上,日经225指数的曲线开始向上攀升。 14900...14920...14940... "妈的,这感觉..."齐文乐忍不住爆了粗口,"就像在开坦克碾压蚂蚁!" 卢天赐瞥了他一眼:"别激动。这才刚开始。" "田中,跟进!" "铃木,准备!" 一个接一个的指令下达,上午十点半,第一轮攻击结束。 "汇报情况!" 山本次一哈哈一笑:"住友银行建仓完成,股价上涨2.1%!" "日兴证券建仓完成,上涨1.8%!" "其他板块跟进顺利!" 卢天赐点了点头,看向主屏幕。日经225指数已经突破了14950点,涨幅接近1%。 "很好。继续第二轮。" ...... 与此同时,在东京的另一端,各大媒体的编辑部里已经炸开了锅。 《朝日新闻》编辑部。 "快看!股市暴涨!"一个年轻记者指着电脑屏幕大喊。 总编辑田中匆匆跑过来,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眼睛瞬间亮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昨天我们报道的那家瑞典公司,天赐重工!他们真的开始行动了!"记者激动地说道,"银行板块、券商板块全线暴涨!" 田中的呼吸急促起来。作为一个资深媒体人,他敏锐地嗅到了巨大新闻的味道。 "立刻组织专题报道!"他大声命令,"我要在今天的晚报上看到头版头条!" "标题怎么写?" 田中思考了几秒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神秘爱国资金入场救市!民族脊梁展现担当!》" "这...这样写合适吗?"年轻记者有些犹豫。 "合适!非常合适!"田中一拍桌子,"现在全国人民都需要希望!我们要给他们希望!" 《读卖新闻》的反应更加迅速。 主编山田正在开编辑会议,突然有人冲进会议室。 "山田桑!大新闻!股市暴涨!" 山田皱起眉头:"什么暴涨?具体说!" "日经指数涨了快1%!银行股、券商股全线飙升!就是昨天我们报道的那家外资企业!" 山田瞬间站了起来,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所有人听着!"他环视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停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全力制作股市专题!" "我要最详细的数据分析!我要最深入的背景挖掘!我要让全任宾都知道,我们的经济正在被拯救!" 会议室里的记者们纷纷起身,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兴奋。这种级别的新闻,一年难得一遇。 《每日新闻》更是直接派出了最精锐的财经记者团队。 "给我查!查这家天赐重工的一切背景!"主编对着手下咆哮,"我要知道他们的资金来源!我要知道他们的操作手法!我要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 "如果这真的是关西财团在救市,那这就是本世纪最大的财经新闻!" “黑社会从良了啊!!!” ...... NHK电视台,下午两点。 著名财经评论员渡边正在录制一档紧急加播的节目。 "各位观众,我们正在见证历史!"他面对镜头,声音激昂,"今天的股市表现,证明了任宾民族的伟大凝聚力!" "在国家经济最困难的时刻,我们的民族企业挺身而出!他们用真金白银向世界宣告:任宾经济不会倒下!" 演播室里的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根据最新消息,今天全体入场的资金规模可能超过2000亿日元!这是何等的魄力!何等的担当!" 渡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手势也越来越夸张。 "我在这里预言,今天将成为任宾经济复苏的转折点!V型反转即将到来!" 掌声更加热烈了。 ...... 大藏省证券交易监控中心。 毛利三郎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报道,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昨天他还在担心这是一场巨大的洗钱阴谋,今天他却被媒体包装成了"第一个发现救市真相的英雄"。 "毛利桑,NHK的记者想采访您。"助手田村走了进来。 "采访我?"毛利三郎愣了一下。 "是的。他们说您是第一个发现这股救市资金的人,想请您谈谈对后市的看法。" 毛利三郎沉默了很久。他想起昨天在会议室里,佐藤次官那句"静观其变,不必干预"。 也许,这真的是一件好事。 "好吧。"他最终点了点头,"告诉他们,我接受采访。" 一个小时后,NHK的演播室里。 毛利三郎西装革履地坐在主持人对面,面对着几台摄像机。 "毛利先生,作为第一个发现这股神秘资金的专家,您能谈谈您的看法吗?"主持人问道。 毛利三郎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全国观众,任宾经济最坏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这股资金的入场,不仅仅是简单的投资行为,更是我们民族精神的体现!"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昂,仿佛真的相信了自己说的话。 "在伟大的民族凝聚力下,我们将迎来V型反转!任宾经济将重新站起来!" 演播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电视机前,无数观众激动得热泪盈眶。 毛利三郎咽了口唾沫。 他这……不算骗子吧? …… 第161章 抱薪助火 野村证券总部,下午三点。 藤原敬二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前的电脑屏幕显示着今天的盘面。 住友银行,涨幅2.3%。 日兴证券,涨幅2.1%。 日经225指数,涨幅1.2%,突破15000点。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丰田一战的“失败”,让他郁郁寡欢。 现在,一个新的机会摆在面前,他却犹豫了。 "藤原桑,我们要跟进吗?"助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藤原敬二没有回答,他的内心在激烈斗争。 理智告诉他,这种拉升太粗暴,太不专业,早晚会崩盘。但恐惧却在提醒他,如果再次错过,他将彻底失去在这个行业立足的机会。 不就是再“失败”一次么。 反正都赚到了钱,不寒碜。 "藤原桑?"山田又问了一遍。 "我..." 他想起自己被当做枪使的场面。 "再等等。"他最终说道,"再观察一下。" 山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藤原敬二重新看向屏幕,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光芒。 自尊心和赚钱。 哪个更重要呢? ...... 三菱银行总部。 大河内正善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整个东京湾。 桌上的电脑屏幕显示着实时的账户情况。 【浮盈:17亿日元】 短短两天,他们的账户已经产生了超过17亿日元的浮盈。这个数字让他的心跳加速,血液沸腾。 才只是400亿的投入啊! 天照大神! "大河内先生,山田议员的电话。"秘书走了进来。 大河内正善转过身,接起电话。 "山田议员,您好。" "大河内君,恭喜啊!听说三菱银行正在主导一场史无前例的救市行动?"电话里传来山田议员油腻的声音。 大河内正善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议员过奖了。我们只是在履行一个金融机构应尽的社会责任。" "哈哈,您太谦虚了!这种魄力,这种担当,正是我们国家需要的!" "如果有什么需要政府配合的地方,尽管开口!" 大河内正善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那我就不客气了。关于银行业的一些监管政策..." 两人在电话里密谋了半个小时。 挂断电话后,大河内正善重新站到落地窗前。 他看着脚下这座繁华的城市,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权力欲望。 也许,这真的是他成为"金融教父"的机会。 也许,历史会记住今天。 记住他大河内正善的名字! 他想从政! ...... 下午收盘,日经225指数最终收于15067点,涨幅1.23%。 这是近一个月来最大的单日涨幅。 各大媒体的晚报已经印刷完毕,满载着激情澎湃的标题投向市场。 《神秘爱国资金入场救市!》 《关西财团展现民族脊梁!》 《V型反转即将到来!》 《任宾经济重新站起来!》 街头巷尾,人们争相购买报纸,讨论着股市的暴涨。 咖啡厅里,上班族们激动地谈论着自己的股票账户。 电车上,乘客们紧紧握着手机,查看着最新的股价。 整个任宾,都被一种狂热的情绪所感染。 真正的政策还未到来。 历史却提前上演了! …… 时过境迁,第三天的战斗正式打响! 卢天赐打了个哈欠。 昨天特色电影看多了,甚是疲惫。 “今天的目标,”他放下咖啡杯,“丰田汽车,日立建机。”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在上面写下两个数字:【120亿】【80亿】 “丰田汽车,120亿。日立建机,80亿。” 这两个标的,一个是汽车制造龙头,一个是建筑机械巨头,都与灾后重建密切相关。如果同时拉升,无疑是一个风向指标。 “各位,我们今天要做的,不是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我们要光明正大地告诉全世界,灾后重建的春天来了!!!” 山本次一咽了口唾沫:“明白了!第一组准备攻击丰田汽车!” “佐藤,你们负责日立建机!” “其他各组,全力配合!” 话音刚落,整个作战室瞬间沸腾,屏幕上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 “第一波,丰田汽车,30亿建仓!” “拆分成3000笔订单,每笔1000万,间隔2秒!” “执行!” 1950...1955...1960... “日立建机,20亿跟进!” “目标价位1420,扫光所有卖盘!” 两只重量级股票同时发力,整个制造业板块都被带动起来。日经225指数的曲线开始急速攀升。 15100...15150...15200... 齐文乐适时汇报—— “卢董,丰田汽车涨幅已经超过3%了!” “继续!” “不要停!” “一鼓作气,把市场操……啊呸,搞起来!!!” ...... 与此同时,东京证券交易所的交易大厅里,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快看!丰田又疯了!” “日立建机也在暴涨!” “这是什么情况?昨天不是银行和券商吗?” 交易员们瞪大眼睛盯着屏幕。 在野村证券的交易席位上,一个年轻的交易员拿起电话。 “藤原桑!藤原桑!丰田汽车暴涨!涨幅已经超过4%!” 电话那头传来藤原敬二的声音:“我知道...我在看......” “我们要跟进吗?” 沉默。 又是沉默。 “藤原桑?” “等等...再等等......” 藤原敬二还没悟透。 可惜…… ...... NHK电视台,午间股市新闻。 “各位观众,可以看到股市在回暖!” “丰田汽车股价暴涨超过5%,日立建机涨幅超过4%!” “这标志着任宾制造业的全面复苏!灾后重建概念股集体爆发!” 电视画面切换到东京证券交易所的现场,交易大厅里人声鼎沸,每个人都在疯狂地喊着买入指令。 “据专家分析,这轮上涨的背后,是多股神秘的爱国资金在发力!他们正在用真金白银告诉世界,任宾制造业不会倒下!” “任宾即将回到巅峰!!!” ...... 在东京的一家小型证券公司里,五十岁的上班族巴勒正盯着自己的股票账户发呆。 昨天,他把全部积蓄200万日元买入了丰田汽车。 今天,这200万已经变成了210万。 “老婆!老婆!快来看!”他兴奋地冲着厨房喊道。 妻子围着围裙走了出来:“怎么了?这么大声?” “股票涨了5%!一天就赚了10万日元!”巴勒激动得手舞足蹈。 妻子看了看屏幕,眼中也闪过兴奋的光芒:“真的吗?那我们要不要再买一点?” “买!当然要买!”田中立即拿起电话,“我要把定期存款都取出来!” …… 第162章 拒绝首相秘书官! 类似的场景在东京的千家万户上演。 在涩谷的一家网吧里,大学生鸣人正在查看股市行情。 “卧槽!丰田又又又涨疯了!”他忍不住爆了粗口。 旁边的同学凑了过来:“真的假的?我昨天也买了一点!” “快看看你赚了多少!” 几个大学生围在一台电脑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兴奋。 “我要把打工的钱都投进去!” “我也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为国接盘!支持任宾经济!” ...... 下午一点,作战室内。 第二轮攻击结束,卢天赐看着主屏幕上的数据,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 【丰田汽车:涨幅6.8%】 【日立建机:涨幅5.9%】 【日经225指数:15387点,涨幅2.1%】 “汇报建仓情况。” 山本次一已经熟能生巧:“丰田汽车已建仓80亿,剩余40亿准备下午投入。” “日立建机建仓完成60亿,剩余20亿待命。”佐藤也完成了汇报。 卢天赐点了点头,正要说话,齐文乐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喂?”齐文乐接起电话。 “阿乐!你们看新闻了吗?”电话里传来卢少骅激动的声音,“全任宾都疯了!所有的证券公司门口都排起了长队!” “什么长队?” “开户的长队!” “我刚从神户的证券门口路过,排队的人从门口一直排到了街角!” “所有人都在喊着为国接盘、支持经济重建!!” 齐文乐想起了1989年任宾股市泡沫的疯狂场景,那时候连出租车司机都在炒股。 “还有更疯狂的!”卢少骅继续说道,“我听说有人把房子抵押了,就为了买股票!” “你说会不会是我之前的那个广告?” “我提醒提醒卢董。” 齐文乐挂断电话,脸色凝重。 “卢董,情况有点......” “我听到了。” “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效果吗?” “可是......”齐文乐犹豫了一下,“火烧得太旺了,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万一......” 卢天赐已经听不进去了。 火是他亲手点起来的。 他也想证明一个事! 任宾的股市,也可以由一个华夏人主导!!! “阿乐,你要明白一件事。我们不是在做慈善,我们是在做生意。” “只有让所有人都相信这是天堂,我们才能赚得盆满钵满。” 旁边还有任宾人在,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 “他们死了,我们才能吃饱!” 齐文乐张了张嘴,看了眼众多操盘手……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 ...... 下午两点,野村证券总部。 藤原敬二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前的电脑屏幕显示着丰田汽车的实时行情。 涨幅:7.2% 他的手在键盘上悬停着,迟迟不敢按下买入键。 “藤原桑,我们真的不跟进吗?” 助手已经是第n次提醒他了。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藤原,你在干什么?”电话里传来公司董事长的咆哮声,“丰田汽车都涨成这样了,你还在等什么?” “董事长,我......” “我不想听解释!”董事长打断了他,“你脑子是瓦特了吗?立即买入!动用所有可用资金!这是命令!” 藤原敬二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他猛地站起来,眼中闪过疯狂。 钱钱钱!!! 那就往死里赚吧!!! 所有人都在拼了命的赚钱! 那和泡沫危机有什么两样? “山田!”他嘶吼道,“通知所有交易员!全仓!动用所有权限!给我买进去!” “这是平成维新!我们不能再错过了!” 山田被他的疯狂吓了一跳,但还是立即执行了命令。 几分钟后,野村证券的自有资金如潮水般涌入丰田汽车。 与此同时,看到野村证券终于下场! 各大证券公司和银行、企业。 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动手!买!!!” ...... 下午三点,作战室内。 大河内正善的电话打了进来。 “卢先生!卢先生!” “您创造了奇迹!真正的奇迹!” “大河内先生,还早呢,这是三个月的战斗,现在建仓都没结束呢。” “不!我说的不是股市!” “首相秘书官!首相秘书官想私下见您!”大河内正善咽了口唾沫,“他说这是官方级别的会面!” 作战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首相秘书官,那几乎代表着任宾政府的高层。 齐文乐有点害怕了。 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引起了政府的注意,而且是正面的注意。 而他们的最终目的…… 呵呵呵。 卢天赐也是眉头一皱。 见他? “可以,我……等等!” 卢天赐想了想,事情不该这么发展! 他现在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会见? 自己的筹码和背景…… 他转换了口风,淡淡道:“告诉他,我没空。” “纳尼?”大河内正善以为自己听错了,“卢先生,您说什么?” “我说,告诉他,我没空。”卢天赐重复了一遍,语气变得高调起来。 齐文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卢先生......” “您确定吗?这可是......” “我确定。” “你跟他说,我全部心思都在工作和股市研究,目前实在抽不出时间,表达歉意。” 挂断电话后,作战室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卢天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拒绝首相秘书官,这需要何等的胆量和底气? 实则不然。 就是因为卢天赐心里没底,他才需要时间准备。 哪怕是假的,是虚构的。 他也得拿出一个万全的方案。 “继续工作。我们的目标还没有完成。” “哈衣!第三轮攻击准备!” ...... 下午四点,收盘前的最后一小时。 卢天赐下达了最后的攻击指令。 “剩余的60亿,全部投入!” 最后一轮攻击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丰田汽车的涨幅超过8%。 日立建机也突破了1500日元,涨幅达到7.5%。 整个制造业板块集体狂欢,日经225指数最终收于15456点,涨幅2.8%。 这是近月来最大的单日涨幅。 收盘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整个作战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骄傲。 他们刚刚完成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卢天赐站在主屏幕前,看着那些跳动的数字,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 “各位,”他转过身面对所有人,“从今天开始,火已经烧起来了。” “等全部建仓结束,所有人我都有奖励!” “大大滴有!” “呦西!” “四故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