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罐之子,但是哥谭市长[综英美]》 1、异世界 艾尔德是在一阵剧烈颠簸中醒来的。 货车晃晃悠悠,艾尔德的头也晃晃悠悠,随着一次剧烈的颠簸,他的头终于如愿以偿的吻上了坚硬的车壁。 “咚”的一声,格外清脆。 艾尔德痛得皱眉,本来朦胧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 身后被麻绳紧紧束缚的手迟钝地传来胀痛,他下意识地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做无用功,而是低下眼睛四下扫视,迅速的判断着当前的环境。 漆黑的车厢,浑浊的空气,除他之外,狭小的环境里挤着两三个女孩,有一个靠在他身边,剩下的全都在角落里抱团取暖。 隐隐能听到女孩们的抽泣声。 这是哪里? 手镯和项链都不见了,好在他的衣物还能称得上完整。 “麦斯,播报位置。”艾尔德在脑海中呼喊他的助手。 刺啦刺啦的声音和迟迟未作出回应的助手让艾尔德挑了挑眉。 但就在艾尔德打算再次开口时,机械男音在艾尔德脑海中响起。 【...滴,网络已连接,数据调取成功。】 【您好,艾尔德先生,为您服务。】 【当前所处位置,阿美莉卡,新泽西州,哥谭市。】 “哥谭...?” "哥谭是哪里?" 艾尔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沉睡的记忆开始苏醒。 他叫艾尔德,艾尔德斯塔克,有个爹。 超级英俊,超级有钱,超级——人渣。 而他,艾尔德斯塔克,旧金山最受瞩目的新一代天才,天生肩负着改革与反抗的责任。 所以他吹响了反叛的冲锋号,准备好了火炮与毒药,机械士兵举起枪,枪口稳稳对准了他爹。 那是猎杀时刻。 他意气风发,他志得意满,他自认稳操胜券。 然后—— 他中枪了,子弹来自背后。 艾尔德猛地攥住了拳头。 那些令他不爽的细节从他脑海中一点点浮现。 背叛,爆炸,失控,他爹猖狂又难听的笑。 都怪这群背叛自己的混蛋! 艾尔德想要狠狠地锤一下地面,但却因为这下过于用力而导致手腕白皙的皮肤被摩擦红了一大片。 虽然红色快速褪去,但是疼痛是实打实的。 他嘶了一声,痛苦让他走偏的思维回到正轨。 “麦斯,召唤液态铠甲。” 【好的,先生,正在尝试,请您稍等。】 短暂的几秒停顿后,他亲爱的智能管家的声音再次响起, 【抱歉,先生,液体铠甲装置能量不足。】 “什么?我记得我的能量之前明明是满的!” 【在跨世界穿梭中,为了保护您,能量已基本耗尽。】 艾尔德不开心地撇了撇嘴,“天哪,好吧,” “那把手腕处血液温度调高,赶紧把这该死的绳子弄掉。” 【好的,正在调高温度。】 艾尔德的手腕处开始发烫,他微微蹙着眉,忍受着轻微的不适,很快,手腕处的温度已经高到可以直接点燃手腕处的绳索,火舌乖顺的顺着绳索一路蔓延,很快就只剩下灰烬。 他没注意到这微弱的光亮吸引了一双怯懦的眼睛。 他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好吧,无论如何,艾尔德承认他爹在最后时刻以微弱的,小小优势战胜了他。 但好在,他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世上独一无二,仅此一份,艾尔德独家特供的弦机器,可以跨宇宙旅行的那种。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按下机器的启动按钮之前。 所以, 现在, 他在平行宇宙? 艾尔德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麦斯,给我找找世界地图,比对世界区别。” 【好的,正在为您寻找相关信息。】 货车似乎已经驶过了颠簸区,行驶渐渐平稳起来,那几个女孩也好像认了命,也可能是没力气了,断断续续的哭声停息了下来。 艾尔德难得安静地听完了麦斯告诉他的全部信息。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在本世纪之前的那些历史节点大都没什么不一样,但比他之前所处的美国多了几个不同的城市,比如哥谭,比如大都会,比如星城,因此也出现了部分州的红蓝调转,地图看起来与从前很不一样。 当然,最大的不同是两个世界的超人类,在这没有他所熟悉的那些人,一眼望过去全身陌生的名字,而这些人似乎也不隶属于政-府,没有shra*,而是自由行动,只有一个像都市传说一样的松散的“正义联盟”。 真是... 难以想象的混乱。 他转了转有些僵硬的手腕。 但是这与他这个无辜又帅气的异界来客有什么关系呢? 当务之急是为可怜的麦斯找点能量,天哪,他竟然已经连液态铠甲都召唤不出来了,这和残废有什么区别! 斯塔克家不养废物。 于是他低下头,环顾一周,最终对着离他最近的那个姑娘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女孩,你叫什么名字?”艾尔德的声音压得很低。 小姑娘的向后缩了缩,乖巧地回答,“菲奥娜。” “好的,菲奥娜,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车厢里很暗,艾尔德调了一下自己视野的亮度,终于能看清面前这个瘦弱的女孩的样貌。 头发乱糟糟的,皮肤也没什么光泽,唯一出彩的就是这个女孩的眼睛,又大又亮,像是漂亮的宝石。 还行,达到了艾尔德对于脸蛋的最低要求。 此刻她蜷缩在艾尔德身边,没有靠近另一边的女孩们,却也和艾尔德保持着安全距离,像是一头警惕的小兽。 菲奥娜摇摇头,回答了艾尔德的问题。 艾尔德也不生气,反而又靠近了一点菲奥娜,悄悄给菲奥娜解开了绑在身后的手。 “你想离开这吗?”他音量更低了。 艾尔德并不在乎这辆车要带他们去哪,反正无论去哪,敢绑着他就要付出代价。 菲奥娜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艾尔德的笑容更大了,他想了想,张开怀抱,言简意赅, “抱紧我。” 菲奥娜听话地像八爪鱼一样攀上了艾尔德的腰。 艾尔德等菲奥娜抓稳之后,一只手虚虚的扶在菲奥娜脑后,一只手根据麦斯的指导按上了车壁较薄的一段。 像刚才一样,很快艾尔德的手掌开始发烫,温度稳步上升,直至车壁开始发出滋滋的声音。 艾尔德很耐心的控制着温度,尽量将声音压到最小。 终于,车壁破出一个小小的洞来。 艾尔德心情愉悦的哼起了歌。 但很遗憾,他的好心情没持续多久。 下一秒,整个车厢突然都“咚”的沉了一下。 女孩们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而菲奥娜抱得更紧了。 艾尔德的手因为颠簸抖了一下,终止了热量的输入。 他皱着眉抬起了头,注视着上面的车壁,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停顿了几秒。 一,二,三。 无事发生。 刺啦—— 紧急刹车声突然响起,车整个调转一百八十度,没有扶手的女孩们被重重的甩到车尾,惊声尖叫,艾尔德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一个角落里的凸起,手腕处的衣服被狠狠摩擦了一下。 fxxk. 等他下了车他一定要这群人好看!这是珍藏款的施华洛奇礼服,他最喜欢的一件! 驾驶室里闹哄哄的声音已经大到可以传到后备箱中,女孩们不安极了,艾尔德忍下怒火,坐直身子,眼睛紧紧地盯住前方,手却安抚性地拍了拍菲奥娜的后背,避免怀里的小孩太过紧张昏过去或者掉下来。 “麦斯,做好战斗准备。” 他身体紧绷,冷静地等待着。 “你们好?” 严阵以待了片刻后,一个听起来十分欢快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寂静。 后备箱的门被刷的拉开,阳光争先恐后地灌入车厢,艾尔德眯了下眼睛,生生按下想要抬起的手。 “我是迪克格雷森,这是我的警员证,不必再担心了,现在你们安全了。” 艾尔德终于调好了视野亮度,他朝着发出声音的男人望去,黑发蓝眼,一身警服,脸颊上带着剧烈运动之后的热气,嘴角勾起的弧度讨喜又富有亲和力,看起来是个年轻又活力充沛的警员。 艾尔德视线向下移去,然后不由得在心里轻轻哇哦了一声。 这小警员快把警裤穿成紧身衣了。 如果他愿意用他的屁股给艾尔德当吧台放香槟的话,艾尔德也不是不能原谅这个小警员。 艾尔德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女孩们,你们能自己行动吗?” 迪克一边问着一边依次扶着几个腿软的女孩走下车厢。 轮到艾尔德时,迪克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辆车上还有男性。 艾尔德倒是丝毫不慌,对着小警官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 “谢谢你,我可以自己下去。” 他抱着菲奥娜,弯着腰避开迪克,干脆地跳了下去。 迪克紧随其后。 “老兄,你为什么也被抓起来了,看你的身材不像是能被打昏带走的人啊?” 艾尔德刚放下菲奥娜,就听到身后传来迪克好奇的询问。 确实,比起车厢里瘦弱的女人和娇小的女孩,艾尔德将近一米八的个子属实称得上鹤立鸡群了。 “这个吗?我也不是很清楚。” 艾尔德转过身去。 他轻轻用几根手指点在小警官的肩膀上,假装没看到迪克因为他过于突然的动作而警惕地绷紧的肌肉线条。 “大概是因为,风险越大,利润越大吧?” 他笑了一下,将脸颊上散落的黑发全部拢到耳后,生机勃勃的蓝色眼睛直白地扫视过小警官标准的身材。 “警官先生,你也想要做个投资者吗?” 阳光的照射下,那双蓝眼睛美得像是熠熠生辉的海,迪克不由得愣了一下。 事实上,迪克没少见过美人,但是眼前的这个似乎有些太夸张了。 他似乎毫无瑕疵,完美得像是阿多尼斯手边那朵秋牡丹*。 上一次迪克见到这种级别的长相,还是在人间之神—超人那里。 艾尔德看到呆愣的小警员,轻笑出声,又索然无味。 在他即将收回自己的手时,迪克一把攥住了艾尔德的手。 “你这是在妨碍公务。” 艾尔德抬起眼,看到的是迪克温和的笑脸,于是他试图继续完成刚才自己的动作,发现怎么也挣不动迪克的手。 小警官笑容可亲,语气却不容置疑。 “走吧,跟我去警察局一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蒸汽火车 他轻佻,狂妄,漫不经心, 但他实在美丽。 - 警察局里,艾尔德勾起嘴角,隔着一张桌子听着小警员的问询。 但他内心远不像表现的那么平静。 天杀的,他还以为小警察要带他来盘警犯play,但没想到迪克是真情实意的想送他进去。 这合理吗?这里的人难道都是性冷淡吗? 艾尔德有些焦躁地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却感受到有人拽住了他的手。 艾尔德低头看去,是菲奥娜。 菲奥娜不愿意离开他,她好像是找到救命稻草般缩在艾尔德身后。 艾尔德敏锐地察觉到,菲奥娜似乎有些害怕警局和警察。 他摸摸她焦黄的头发,低声叮嘱菲奥娜出去玩一会。 但艾尔德可不想菲奥娜留在这个不见硝烟的战场。 “听话。” 菲奥娜不舍地离开了房间,剩下艾尔德一个人应对迪克的盘问。 他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斯塔克,艾尔德·斯塔克。” “斯塔克?这个姓氏我好像没听说过,你是来哥谭旅游的吗?” 迪克飞速在脑海里把这个姓氏与哥谭的各个家族对了一遍,查无此人。 但艾尔德这身衣服可不像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不是,我是土生土长的哥谭人。”艾尔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 【麦斯,侵入哥谭这的地方系统,为我生成一个身份。】 【为您服务。】 “喔,”迪克不觉得以艾尔德的长相他会默默无闻,但他暂时压下了疑惑,“有驾驶证吗。” “我不会开车。” 【学历设定,中途辍学,当然,他足够聪明,但是没钱。】 【为您锁定,哥谭高中,二年级三班。】 “家庭住址?” “…我是受害者,您怎么还要盘问这些?警官,我要举报您侵犯了我的合理人权。” “他们抢走了我的项链和手镯,您应该立刻帮我找回来。” 即使是这种胡搅蛮缠的话,看着艾尔德这张含着笑的漂亮脸蛋也很难有人能对他生气。 【麦斯,住址设定,哥谭最混乱街区长大的小孩。】 【为您锁定,东区,犯罪巷。】 “嘿,这可不一样,”迪克仍然带着笑,但艾尔德明显能感受到他严肃了许多,“办案需要,特情特办。” “至于你的手镯和项链,放心,那群逃走的拐卖犯的位置我们已经锁定了,我们很快就会帮你找回来的。” “好的,好的,”艾尔德举起双手,看出了迪克的焦躁,识趣地收起了刚刚那副混不吝的样子,“我知道了,警官。” 他短暂的停顿了一下。 【嘿,麦斯,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艾尔德酝酿了一下情绪,再开口,语气已经沉重了下来。 “其实并非我不愿告知您,只是我有些难以启齿。” 他深吸一口气,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 “事实上,我一直居无定所。” “如果您问我的出生地的话,是的,我来自东区。” 迪克手中记录的笔顿了一下。 艾尔德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我生而丧父,母亲改嫁后继父逼十岁的我去做童工,我吃不饱饭,睡不好觉,最后自己走了六天去投奔我的姨妈。” 迪克抬起了头,艾尔德的身体微微颤抖,而脸被他的手半掩着,看不清神色。 “警官,当初我只要能听到一句温和的话语,我也许会塑造成另外一种人,我这一辈子也许会活得好一些。” “可惜从来没有。”* 迪克深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朋友,对于这些遭遇,我十分同情。” “但是我想,我得再次确认一下,你的名字叫做艾尔德斯塔克对吧?” “是的。” 艾尔德说得坦然又自在。 “真遗憾,我还以为你叫大卫科波菲尔呢” 迪克眼眸里透出几分被戏弄的恼怒来。 “把手拿开。” 艾尔德听话的移开手。 掌心下的笑容狡黠,像知道自己干了坏事的小猫,丝毫没有被拆穿的愤怒。 “真是太巧了,原来您也喜欢英国文学?” 【剩下的你自由发挥吧,麦斯。】 【好的,身份设置完善中,请您稍作等待。】 “斯塔克先生,请你认真一点。” 迪克可没艾尔德的好心情,嘴角快要放平成一条直线了。 “你不会是非法移民吧?” 艾尔德没有理会迪克语气不太好的问询,反而倒过头来,似真似假的质问起迪克来, “警官先生,我刚刚看到了你的证件。” “您不是我们辖区的警察吧?按照法律规定,您对我没有审问的权力。” 这次迪克毫不犹豫的反唇相讥,“哥谭早就对周边的几个城市开放了权限,并且这个案子涉及好几个城市,如果你有疑问可以在之后去查阅相关法规。” 【麦斯,给我调出这几年哥谭的公示法案。】 艾尔德眼前立刻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蓝色文字,他一心二用,不动声色的扫视着文字的同时还不忘微笑着回话。 “是吗?我希望您能为我粗略地讲解一下法案的主要内容。” “我想我没有这个义务。” “确实如此。”艾尔德认同的点点头,“但根据米兰达警告原则*,您应在问询开始前就告知我我所具有的权利,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陈述后果的警告。” “显而易见,您可能忘记了这一法律程序,但没关系,我清楚的记得,在您为我讲解清楚我的言论可能面临的后果之前,我会行使我保持沉默的权利。” 迪克耐心的等艾尔德说完了这一大长串话,眼神越发冷下来。 “首先,你看起来可不像是对法律一无所知的无名小卒,”而像是那些每日研究法案等着钻空子的吸血鬼。 艾尔德眨眨眼睛,将这话当做赞赏来接受了。 “其次,你说的那些法律程序都很正确,但是你大概不了解你所处的地方。” 正义的小警员迪克格雷森对于这种人大概会束手无策,但经验丰富的义警夜翼深谙某些时刻不可言说的潜规则。 他偶尔也不是那么介意使用过激手段。 迪克对着艾尔德又露出一个阳光的笑脸,一如初次见面,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里是哥谭,外乡人。” 迪克用手中的笔点了点桌子,身体前倾。 “如果你不想被立刻扔出哥谭的话,最好学会听话。” “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艾尔德垂下眼眸,看起来好像有点被吓到了。 但他仍然沉默着。 迪克于是当着艾尔德的面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通过内置的识别系统,轻而易举地调出了艾尔德的个人信息。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艾尔德不出声。 迪克眯了眯眼睛,对艾尔德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十分恼怒,将视线从艾尔德的脸上移回电脑屏幕。 他甚至故意读出声来,“艾尔德斯塔克,18岁,新泽西州,哥谭市,出生于东区…” 迪克越往后看,声音越小了下去。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不是,这人怎么真和大卫科波菲尔经历那么相似? 艾尔德回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叮,身份上传完成。】 . 最后,艾尔德还是跟着菲奥娜一起安然无恙地走出了警局。 他刚刚跨出脚,笑声就抑制不住的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天哪,小警官的表情他能记一辈子。 尽管迪克认为艾尔德的履历假的可以,但是经过他长达半小时的来自各方的验证,竟然所有人都告诉他艾尔德没有说谎。 “看起来,除了您警局里没有人喜欢英国文学。” 最终,迪克像一个不断冒气的蒸汽机一样,不知是羞还是怒,红着脸释放了艾尔德。 他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小火车。 如果换作艾尔德,就算他面前的人没有罪,他也能神色自若的合上笔记本,好好跟对面的人聊上个一年半载。 让他能在警局中得到家一样的温暖。 菲奥娜很是担心的看着笑个不停的艾尔德。 “你还好吗?” 艾尔德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 “当然,菲奥娜,我很好。” 他停下笑声,终于想起自己的正事,“你记得自己的家在哪吗?我送你回家吧。” 菲奥娜却一时有些沉默。 艾尔德察觉到了菲奥娜的难以启齿,他没有强迫菲奥娜,而是蹲下身子,温柔地替她理了理耳边的头发。 “发生了什么吗,女孩?” 菲奥娜的手指来回搅着衣角,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忐忑不安。 “我,我不知道。” “嗯?”艾尔德鼓励地看着菲奥娜。 “尼克叔叔把我们赶出来了,我们住在车里,然后爸爸把我们放在了路边,让我们等一下他,但是没有等到他,伊恩发烧了,我得带他去医院,从医院里出来,我想要去买些吃的,然后就被抓到了这里...” 菲奥娜的叙述有些颠三倒四,但是艾尔德听明白了。 他用舌尖舔了舔虎牙,眸色越发深了起来。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掠过,但是看着面前局促的小女孩,最后流转到舌尖的只有一句话。 “你多大了?” “6岁。” 艾尔德站了起来,阴霾在脸上一闪而过。 菲奥娜下意识想要拉住艾尔德的袖子,却被艾尔德不留痕迹地挥开了。 艾尔德脑海中不受控地浮现了一个纯白色的身影,一些不应出现在此地的微妙巧合让他感到很不愉快。 “斯塔克先生?” 而菲奥娜几乎立刻意识到了艾尔德态度的变化,不过她还太小,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种情况,手足无措地呆愣在原地。 “叫我艾尔德吧。” 但是艾尔德很快就反应过来,主动牵起菲奥拉的手,脸上温和的笑与刚才一般无二。 “没关系,别担心菲奥娜,再与我讲讲你的父亲吧,我想我们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呢?” 菲奥娜仍然呆呆地站着,她一时难以找到词语去形容她的父亲。 “比如说,他喜欢什么?”艾尔德提示着,“他会将一些小塑料袋带回家吗?或者家里是不是有很多玻璃瓶子易拉罐?” “他喝酒。” 菲奥娜想了一下说。 “喔,”艾尔德了然。 “你知道他常去哪家酒馆吗?” 菲奥娜面露为难,“我不知道,弗兰克不告诉我这个。” 她握紧了拉着斯米拉的手。 “他身上总是很臭,酒味很重。” 艾尔德点点头。 “你还记得你弟弟他们在哪家医院吗?” “克利夫兰中心医院。” 【麦斯,现在定位这家医院,排查医院二十公里以内所有中低端酒吧,酒馆。】 【好的,为您锁定三家酒吧。】 【查查这其中有没有违规卖没牌子的酒精勾兑物的酒吧,最好是出过事的那种。】 【好的,您是否在找,‘艾莱柏酒吧’。】 艾尔德勾起嘴角。 【为我导航。】 随着艾尔德眼前浮现的蓝色傻瓜式路线图,他感到他的好心情又回来了。 没有人比他更懂搜索引擎。 “我知道你的父亲在哪了。” 艾尔德拉着菲奥娜自信地迈开了脚步。 菲奥娜懵懵懂懂,但她仍努力迈动着小短腿跟上艾尔德的步伐。 “医院那边怎么说?你弟弟还好吗?” 提起这个,艾尔德能明显感受到菲奥娜情绪有些低落。 “医生说我把弟弟送来的时间太晚了,他们也不知道弟弟能不能恢复正常。” "很遗憾听到这个,菲奥娜。" “但是你能够将你弟弟送到医院已经很厉害了,你是个好孩子。” 菲奥娜眉心仍蹙着,但是为了这句夸奖,她还是勉强地笑了笑, 艾尔德用手点了点菲奥娜的额头。 “这么笑一点也不漂亮。” “我很抱歉...”菲奥娜立刻道歉,但艾尔德打断了她。 “你没必要为自己没做错的事情道歉。” 艾尔德漂亮的蓝眼睛眨了眨,像是水晶般剔透,又像是静水般温柔。 “现在我们应该加快脚步,快点找到你的爸爸不是吗?” 菲奥眉间的褶皱像盛开的花朵一样被瞬间抚平,她重重点了点头。 五公里后,菲奥娜已经把艾尔德落下了将近五十米。 “艾尔德先生,请抓紧些!” 艾尔德快累死了,但抬起头,发现菲奥娜脸不红气不喘,健步如飞。 这小孩是只有6岁吧? 他有一种莫名的被诓骗的感觉,但他绝不可能比一个小女孩体能还差! 在突如其来的好胜心的驱使下,艾尔德咬咬牙,跑了过去。 “您应该快一点,这样我们大概还能在日落之前赶到目的地。”菲奥娜用小小的身体撑住脱力的艾尔德,担心地看向已经西斜的太阳。 【还有几公里?】 【45公里后,您将抵达目的地。】 “日落之后也赶不到了。” 艾尔德合理怀疑真步行完这45公里他可能可以直接去天堂等他爹了。 好胜心带来的驱动力到此为止了,现在艾尔德一个手指都不想动。 菲奥娜叹了口气,“可是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留在医院了。” 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上布满了老成的忧愁。 艾尔德丝毫没觉得一个6岁的小孩说她付钱有什么不妥,得知菲奥娜身上没钱后他也很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下去。 艾尔德是不可能出钱的,尽管他身上随便一个饰品都价值连城,但这都是为了这场反叛秀特意穿上的珍藏,他是绝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拿出去卖掉的。 带来的受益没有远远超过他付出的代价,那么这场交易就不值当做。 所以他需要认真想想,有没有办法把他要付出的代价转接出去。 【麦斯,给我查询一下哥谭有哪些人傻钱多的混蛋。】 【正在搜索中。】 【叮,您是否在找,布鲁斯韦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未来 艾尔德一边擦着没干的头发一边随意地阅览着哥谭的新闻。 韦恩酒店柔和的灯光智能的随着艾尔德的静默暗了一些,最高规模的总统套间的设施确实能称得上顶级。 他穿着浴袍,呈大字摊在床上,大片雪白的胸膛从没拉好的领口漏出来,泛着像玉器般晶润的光,但艾尔德毫不在意。 “麦斯,给我报一下现有的能量储备。”他刷过几条没意义的哥谭政治板块新闻,懒洋洋地开口, 【好的,当前能量进度0.0001%,续航时间30秒。】 “什么!”艾尔德的慵懒劲一扫而空,他不可置信的坐直了身子。 “这怎么可能?经过我的帮助,菲奥娜找到她的人渣爹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小警员看起来都快要开走了,这种信号纯度难道不应该是最高的吗?怎么可能才这么点?” “你是不是出bug了?麦斯,自检!” 【好的,先生,正在自我检查中。】 【自我检查无误,正在检查测算结果中。】 【很抱歉,艾尔德先生,由于系统基站在另一个世界,传输方式与以前不同,信号收集会比以往更加困难。】 艾尔德烦躁地叹了口气。 最初选择这种补充能量的方法,就是因为他发现人获得一些特定情绪体验时散发的脑能量,比风,电,太阳或者其他能力吸收方式都要高效方便。 并且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会缺少能量。 这种能量只受两种因素的影响,情绪的剧烈程度和艾尔德在情绪形成过程的参与度。 他是整个伊甸园唯一使用这套系统的人,艾尔德又总是招招手,就能收获一大片能量,所以还从来没有人仔细量化过它们的影响程度。 如今优势已经变成了劣势,其实此刻他应该考虑更换补充方式了。 想到这他又叹了口气。 但是更换方式谈何容易,最主要的障碍不是技术壁垒,而是那些性能特殊的材料要想制作,付出的人力物力他很难达到。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最好的办法,还是靠着这种能量补充方式度过这段时间,毕竟他肯定要回去的。 “麦斯,能量要达到多少才能链接到弦机器?”艾尔德再次发问。 【经检测,能量需要达到百分之百才能成功链接。】 “...该死的基站。” 艾尔德当然不认为自己做不到,但他还是为这庞大的任务量眼前一黑。 有没有什么能够快速收集能量的方法? 艾尔德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滑动着翻过政治版,点开娱乐版的头条,新闻第一版就是布鲁斯韦恩的正面照。 是他的绝佳冤大头先生。 冤大头先生长得确实很漂亮。 艾尔德起了兴致,不像刚才从他账户划钱时那样粗粗掠过资料,而是开始认真了解起这个人。 布鲁斯韦恩,偶尔为慈善事业签几张支票,经常为女伴豪掷千金,热衷于极限运动和收养小孩,家产千亿的,漂亮笨蛋。 真是新奇的富豪人设。 艾尔德嗤笑一声。 从城市建立就兴起的老牌家族,多年以来一直屹立不倒的资本巨头,倾尽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力量,终于将唯一的接班人培养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 两种可能,一是真的出现了戏剧性的巧合,二是这谭静水之下另有旋涡。 如果是在伊甸园的话,前者他可以设法从腐朽的巨兽即将倒塌的身躯旁分一份羹,后者大概能成为他打开这座城市深层影子的钥匙。 如果是在伊甸园的话。 艾尔德突然觉得这样的人设有些莫名的眼熟,而他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这种相似性来自于哪里。 一张英俊的脸,同样时时刻刻像这样挂着不达眼底的甜蜜微笑,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所有人。 “麦斯,关掉资料显示吧。” 艾尔德认为现在他有充分的理由讨厌布鲁斯韦恩了。 即使漂亮笨蛋有一张让人心软的脸蛋。 拿着韦恩的钱住韦恩的酒店,钱从韦恩的口袋里溜出来,又悄悄的溜了回来。 这不就是根本没动吗!他还免费为韦恩酒店创造了营销额。 艾尔德在心底气愤地唾了一口可恶的资本家,这个世界就是缺乏像他拥有一样的企业家精神的人。 他决定了,一刻也等不了了,他要让这个世界看看什么是良心资本家。 艾尔德睁开眼睛。 “麦斯,给我注册一家公司。” 他缓慢地想着,“就在新泽西州注册,类型填医药,就在这家酒店的旁边租房子作为起始总部,初始注册资本填我账户下的全部金额。” 【好的,先生,信息提交完成。】 【正在等待审核中。】 “哦,那群像水獭一样的磨磨蹭蹭的酒囊饭袋。” 艾尔德想想政-府低效的审查机制就头疼,“今晚能够审核完吗?” 【预估时间三个小时。】 “那正好,”艾尔德从床上坐了起来,穿着拖鞋走到了换衣间边上。 正好将两件事情一次解决。 他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灰色西装,带上一眼相中的钻石耳钉,最后拿起香水在腕边喷了两下,对着全身镜里的他自己挑挑眉。 艾尔德可没忘记自己遗失的手镯和项链。 三十秒不够完成斯塔克的闪亮登场,但是对付那群乌合之众,绰绰有余。 “对了,”艾尔德突然想到什么。“入侵账户时的收尾做得怎么样?” 【以这个世界的科技程度,很难追踪到我们身上。】 “不,麦斯,”艾尔德忍不住勾起唇角,眼眸深邃,“给他们留下点刺激的。” 夜色已深。 提姆从繁重的公司事务抬起头来,打了个哈欠,拿出属于红罗宾的蝙蝠电脑。 熟练的解开特制的密码锁,他迅速找到了发出警报的位置。 布鲁斯的账户被黑客入侵了? 提姆的瞌睡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点开余额,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布鲁斯的账户里少了十万美金。 尽管布鲁斯的账户比暗地里蝙蝠侠的账户安全系数要低一些,但是整套系统是提姆亲自设计的,他非常清楚能够不在中途触发警报,并顺利的从账户里划出钱有多么不容易。 至少在提姆的认知里,全世界有这个能力的黑客寥寥无几。 他尝试追踪那个已经离去的电子幽灵,但失败了。 这个人把尾巴处理的相当漂亮。 哥谭什么时候出了一个这么厉害的黑客? 有这样的技术,只取走十万美金? 像是一只凶狠的肉食棘皮动物突然开口说话,却问起这有没有一块海绵能够跟他一起抓水母。 提姆快要把键盘敲冒烟了,但是最后仍是无功而返。 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来自蝙蝠家的内部通讯。 “迪克。” 他接起电话。 “嗨,小红,你睡了吗?” “还没有,”提姆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发起了不知第多少次尝试。 “这个时间打给我,有什么事吗?” "嗯,"迪克有些支支吾吾,“是这样的,我想让你帮我查个人。” “资料发过来吧。”提姆没有多问,他知道迪克这样说一定是碰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但迪克反而好像是终于过了什么心理上的难关,继续说了下去, “这个人很奇怪,事实上,我现在已经能够查到他从出生开始的所有资料,甚至包括他从小到大在网上上传的图片和文字。” “那不是很好吗?”提姆抽空看了一眼,几个g的资料正在传输中,于是他又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痕迹追踪上,漫不经心的回答着迪克的问题。“他的资料有被隐瞒的地方?” “不,”迪克似乎那头很苦恼的样子,“他不是隐瞒不隐瞒的问题,他是真的是那种,那种很少见的那种。” 提姆抿了一口桌子上的美式,如果是平时他可能对让迪克如此困扰的人能提起一些兴趣,但是现在很显然他有了更能激发斗志的对手。 提姆一心二用,有一搭没一搭的思考着迪克的话。 “你可以描述的清楚一点。” “你知道大卫科波菲尔吗?” “当然,这本书你小时候很喜欢,你还亲自买了一本典藏书放在你自己房间最右侧的那个书架上。” “...我小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迪克突然想起了这个弟弟那些毛茸茸的小爱好,警觉起来。 提姆轻咳了两声,眼神向外漂移。 “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他和大卫科波菲尔真的很像。” “他是这本书的狂热粉丝,做出了什么过激行为?” “不,”迪克有些解释不清,“你还是亲自看看资料吧。” “那好吧,”提姆看到进度条已经完成了,于是顺手点开了它,“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你困扰至此。” 艾尔德的大头照蹦了出来,也是英俊的,但远没有看到本人的那种冲击力。 提姆一目十行的向下扫视着他的基础资料。 “东区,犯罪巷,幼年丧父,母亲改嫁...” 提姆看着看着也逐渐沉默了。 这份资料看起来内容详实,包括很多细节,无论怎么看都真实极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将艾尔德的名字改成大卫科波菲尔,就能登上哥谭大剧院的舞台上演哥谭改编版的新大卫戏剧。 这份资料,假得很真。 说他想要真实,偏偏对于大卫的经历照搬照抄,说他故意挑衅,偏偏又费大力气制造了一堆细节。 提姆叹口气,怎么最近老是碰到这种没头没尾的事。 “你想过去找人验证一下吗?有的时候科技手段反而不如简单粗暴的物理手段来得有用。” 细节太多,就很容易露馅,特别是这个大卫斯塔克的成长过程有很多人参与,只要去找一下他们的信息,就能反向验证他身份的真假。 “这正是我找上你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迪克的语调严肃起来,“这个人绝大部分亲朋都在最近死去了。” 提姆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为了这样一个玩笑般的身份,他杀掉了这么多人?” “也可能是他费尽心思找了这些刚刚死去的人来扮演,不过这实在有点太巧了不是吗?” 提姆已经在心中默默提高了这件事的紧急程度。 “我会注意他的,资料审查需要一些时间。” 提姆承诺着。 他用手敲敲桌子,敛住繁乱的神思和各种可能的预案,正打算继续看下去,蝙蝠电脑上突然又弹出一条警示信息。 这次甚至都没有等到提姆自己点开,大片血红色的乱码就突然覆盖了整个屏幕。 提姆立刻开始进行反击,顺着这个程序开始寻找对方的域名所在地。 他反应很快,追踪也十分顺利,提姆像剥洋葱一样迅速地抛开那些被控制的肉鸡假地址,一路找到了那个最中心的位置。 “来吧,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他将代码转换成坐标。 40°42’45”n074°00’00”w40.71250-740.00 提姆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韦恩大厦的坐标。 红色乱码消失了,屏幕上只留下最中心的血红色的文字。 【iamwatchingyou.】 【^_^】 提姆知道这不可能,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往背后看了一眼。 空无一人。 “叮,续航时间增加二十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一见钟情 听到麦斯的提示时,艾尔德已经到了gcpd旁边。 载他来的司机很显然不能明白为什么有人深更半夜会为了丢掉的项链和手镯来警局报案,但他对于艾尔德手里的绿色钞票的金额明显是非常清楚的。 “感谢您的慷慨,愿上帝保佑您!” 司机拿着手里的小费笑开了花。 艾尔德相信这位司机先生是发自内心为他祈祷的。 ——就像门口这个警察一样。 当足够厚的美金被拍到他的桌子上时,艾尔德成功得到了那群拐卖犯的去向,并附赠免费的带路服务。 “您知道我们一般不会这样做,但对于您这样善良的像天使一样的资助人,理应享有更多的权利。” “即使是上帝来了,也不会认为这是有罪的。” 警察拍着自己包里的美金认认真真地向艾尔德发誓,他仍是个灵魂纯洁到可以上天堂的哥谭人不是吗? 艾尔德成功地见到了靠着墙壁半死不活的两个拐卖犯。 “天哪,难道他们受到了虐待吗?”艾尔德表情凝重的敲了敲铁栏杆,而被关起来的两人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 这群警官要是干了这事... 那艾尔德该干什么? “不不不,”带他前来的警官忙不迭的否认,“我们一向尊重人权,这伤大概是他们进到拘留室之前就有的。” “况且他们只是看着严重,实际上没什么伤。” “这个惨无人道的犯罪团伙,”艾尔德感叹,“我想我有必要亲自为这些孩子们讲讲,他们的心灵需要净化。” “您能给予我们一些单独的空间吗?”艾尔德真诚地看向这位警官。 “这...我们原则上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警官迟疑的打量着艾尔德,尽管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不太清楚,但是比起拥有光洁的下巴的艾尔德,那些胡子拉碴的拐卖犯实在不像是能够格称得上“孩子”一词的人。 艾尔德又抽出一小叠美金,不动声色的塞进了警官的手中。 “但我认为您的请求是可以特殊办理的。” 警察转身就走,临行前还不忘贴心地帮艾尔德把门带上。 艾尔德注视着警官走远,直到听不到他腰间钥匙响动的哗啦哗啦声,才微笑着转过头来。 “现在就剩下我们了。” 对面的两人像是死了一样一言不发。 “我的职业每天都要与上帝打交道,所以我对于主赐下人间的经义都十分熟悉。” 斯塔克医院门前比教堂听到过更多虔诚的祈祷,怎么不算是和上帝打交道呢? “如果你们愿意向我说出你们其他同伴的下落的话,我可以无偿为你们讲解一下来自上帝的指示。” 不知两人中谁发出了一声冷漠的嗤笑。 艾尔德立刻捕获了这声笑。 “怎么,你们不愿意吗?” 他用跟刚刚一般无二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也许是这句软绵绵的话给与了对面的人勇气,其中一个胖一些的男人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没长全毛的小屁孩,少来...啊啊啊!” 【目前能量时长还剩下49秒。】 一道激光闪过,男人的大腿上出现了一个不断流血的孔洞,切口整齐,男人抱着腿痛苦地开始哀嚎。 另一个瘦子被吓到了,“这是什么该死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往与胖子所在位置相反的地方跑过去,像老鼠一样飞速地窜到了角落里。 艾尔德神色冷漠地敲敲铁栏杆,“过来。” 瘦子不情不愿地向着艾尔德的方向挪动着。 “可以告诉我你们同伴的下落了吗?” “...我不知道。” 艾尔德笑着叹了口气。 下一秒,瘦子的眼前出现了和刚才打到胖子身上一模一样的红色激光,他连滚带爬的朝旁边跑去,但是拘禁室一共就这么大,红色激光穷追不舍,并且像有丝分裂一样越来越多,成功将瘦子封锁到了无路可退的境地。 此刻,瘦子几乎可以闻到激光烧灼衣物散发的轻微皮革糊味。 “你不是传递上帝的经义吗?如果你这样对我们,那么上帝一定会抛弃你的!” 瘦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大喊。 激光颤动了一下,似乎向外移动了一点。 瘦子刚松了一口气,抬起眼睛看到的却是艾尔德笑到颤抖的身体。 “是的,是的”艾尔德觉得有意思极了,他第一次听到有人真的信了他随口的鬼话,“一般来说,我喜欢带所有迷途的羔羊淋浴上帝的光辉。” “可如果小羊儿不愿意跟我一起踏入这绝妙的殿堂,我也会点不那么熟练的烧烤工艺。” “你喜欢吃烤全羊吗?” 瘦子的目光活像是在看一个食人魔,他终于受不了了。 “我说!” 激光消失了,只剩下一束留在他脖颈的右侧。 “在港口!他们在港口!这批货都是要运到大都会的!” 最后一束激光也熄灭了。 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艾尔德收好了自己路上五美元两支买的激光笔。 毕竟他只有五十秒。 哦,现在是七十秒,感谢上帝。 手腕轻抖,再张开时两把钥匙滑落于艾尔德的掌心。 “走吧,带路。” 哥谭的夜晚与旧金山并不相似,尽管同样灯火通明,但是旧金山所有的繁华与嘈杂都在最中心处,那是皇冠之上的明珠,而哥谭则是平等散落的珍珠,大大小小,各有光辉。 艾尔德没学过开车,这辆废弃的警车看起来也不像是适合初学者上手的车型,但是好在他有麦斯,所以顺利地将警车开到了港口。 “下车,告诉我他们在哪?” 瘦子沉默地指了指那群正运货的工人,巨大的木箱看起来确实不同寻常。 一看就知道不是在干什么好事。 艾尔德直接打开远光灯,疯狂按着喇叭。 车上的两人对艾尔德大张旗鼓的行为几乎快要麻木了,警车的标志大刺啦啦的露在外面,一路上甚至有人主动为他们让路,以为要去处理什么紧急的警情,嚣张到他们时常怀疑“这竟然也可以?” 所以现在再来一个直接骑脸挑衅也没什么大事...吧? 如暴雨般的子弹倾斜而出。 “啊啊啊啊!” 肥瘦二人组失声尖叫,但是前座的疯子在大笑。 “做得好,麦斯!” 警车立刻动了起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刁钻的角度巧妙的避开了几乎所有子弹,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车里的两人甚至看不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天旋地转。 等两人再次睁开眼睛时,警车周围已经被拿着枪的搬运工人们团团围住。 哦不,不应该叫他们工人,这都是老大重金请来的打手。 “在这等我,我下车看看。” 艾尔德语调轻快的像是准备去郊游。 老旧的车门打开时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听到响动的打手们立刻将枪口对准车门。 “ok,伙计们,”艾尔德高举双手从车内走出,“别着急开枪,其实我没有恶意。” 被这么多黑漆漆的洞口对着,艾尔德一点也看不出害怕。 “我只想问问,”他提高音量,“谁拿了我的手镯和项链?” 全场静默。 车上的两人终于绝望的明白这人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可以进阿卡姆的那种,他们还以为这人到底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才要这样费时费力的寻找,没想到竟然是两个饰品。 完蛋了,无论如何,他俩都活不下来了。 “项链是银色的,坠着一个水滴,如果你把他拿到阳光下会有...” 一枚子弹旋转着打断了艾尔德认真的讲述,他笑容一滞,赤红色的液体铠甲瞬间爬满了半身。 但没等他举起手给予一个斯塔克式的漂亮还击,一双大手就将他捞起,子弹撞击在了一道黑色的身影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赤红色的液体铠甲又悄悄地褪了下去。 艾尔德有些呆呆地看着将他捞起的黑色怪物。 全黑的金属盔甲,利落的战术靴和腰间紧紧束缚着的特制腰带。 还有头顶两个尖尖的小耳朵。 黑色怪物带着他迅捷的荡过了包围着的打手们。 “呆在这。” 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艾尔德被黑色怪物放在了争端圈之外。 他连声音都这么独具特色。 "麦斯,这人是谁?" 【经检测,他应该是哥谭最恐怖的都市传说,蝙蝠侠。】 艾尔德眼前开始浮现一些模糊的资料。 他记得这个名字。 蝙蝠侠像一枚箭头一样,再次冲进了包围圈,肘击,鞭腿,过肩摔,没有任何机械火力的参与,拳拳到肉,暴力美学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像是他一个人,包围了整群打手。 “真是…”艾尔德的眼神亮亮,“太酷了!” 他再次冲进了打手堆里。 这次他没有召唤全身的盔甲,而是只在手和腿部做了强化,他希望蝙蝠侠能看到他的脸。 两人没什么默契可言,但战斗力都很强悍,硬是生生靠着拳头打翻了这一群人。 在最后一个打手也躺在地上时,艾尔德矜持的理了理头发,朝着蝙蝠侠的方向走去。 “蝙蝠侠先生,你好,我叫艾尔德…” 蝙蝠侠把他伸过来的手干脆的扣上了手铐,另一端绑在了废弃的警车上。 “不许动。” 艾尔德挑挑眉,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难得乖顺地点点头。 他目视着蝙蝠侠走远。 “检测身体数据,麦斯。” 【好的,您目前心跳速度由75次每分上升至110次每分,血液中肾上腺素和去甲肾上腺素浓度上升,呼吸频率超出正常范围,建议去医院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 艾尔德漫不经心地摇了摇手铐,铁索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麦斯,一般来说,这种状态,人类叫做,” “一见钟情。” 他毫不犹豫的解开了手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被捕 艾尔德追出去时没忘记拔下车钥匙并把车门焊死。 “嘿,老大,你不能把我们锁在这儿啊!” 车里的两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立刻开始疯狂拍打车窗,开玩笑,外面的打手是昏了不是死了,一会他们醒来会对车上的两个叛徒做什么都不用想。 “谁是你们老大?”艾尔德本来已经转身想要离开了,但听到这句话还是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不许这么叫,一会让蝙蝠侠先生误会了怎么办?” “先生,长官,阁下,您把车门焊死一会他们醒来我们必死无疑啊。” “哦,”艾尔德点点头,神色冷漠,“跟我有什么关系?” 车里的鬼哭狼嚎更大声了,老大一声比一声情真意切。 艾尔德忍无可忍,本来已经走出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不许叫了。” “在这等着我,不会让你们死在这的,”他冷冷地扫过车窗里那两张挤到变形的脸,“也不许跑,我们的账可还没算完。” 艾尔德这次没有回头,再不去就来不及了,眼看着蝙蝠侠已经横扫一群守卫,快要开始搜寻箱子了。 他悄咪咪地跑到货船的被阴影笼罩的一端,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蝙蝠侠还没上去之前先一步进入内仓。 艾尔德像只壁虎一样,没有借助任何绳子或者辅助设施,直接靠着自己的内置磁吸装置,一步一步地向船上爬。 他利落的翻过最后一节船壁,悄无声息地落在船上。 完美的行动。 然后他抬起头就看到了蝙蝠侠那张阴沉的脸。 艾尔德差点跳起来。 “蝙蝠侠先生,您的隐蔽技术实在是太棒了。” 蝙蝠侠没有理会艾尔德的废话,开门见山, “你是谁?” “您难道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艾尔德挑挑眉,有些伤心地问 不过只一瞬他就又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和刚才一样灿烂的笑容。 “那么,请允许我再向您介绍一遍,我叫做艾尔德,艾尔德斯塔克。” 蝙蝠侠静静地站在原地审视着艾尔德,艾尔德丝毫不怵,笑容越发灿烂。 “这不是你的本名。” “我敢发誓这绝对是上帝赐予我的姓名。”艾尔德真诚的看向蝙蝠侠。 蝙蝠侠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的嗓音像是低沉的鼓点,不够激昂,但仍步步紧逼,“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遇见您…” 艾尔德在蝙蝠侠越发不善的眼神里从善如流地改口,“顺便找一找我丢失的手镯和项链。” “我记得我之前已经送给了你一副手镯。” 艾尔德愣了一下才明白蝙蝠侠说得是什么。 天哪,黑色酷哥竟然还会开玩笑,他更喜欢了。 他露出一个乖顺的笑。 “在这。”艾尔德从口袋里掏出刚刚小心收好的银手铐,上面甚至还有蝙蝠的小小标志,他本来决定珍藏的。 “您给我的礼物我当然有妥帖的收好。” 蝙蝠侠向前迈了一步,拿走了艾尔德的手铐,也将艾尔德逼到了边缘。 这是一个简易上船口,但梯子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如果一步踏错,就会从这有几乎一层楼高的船体上垂直掉落。 “你应该在那好好呆着。”蝙蝠侠缓慢而不容置疑的语调让空气紧绷起来,身后的黑色披风像是蝙蝠的双翼,每一下鼓动都像是敲打着心怀鬼胎者的心弦。 “你违反了规则。” 艾尔德扶住了一节船壁,向后仰去,半截身体悬空,海风吹动他的发丝,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动。 “哥谭难道还有什么隐藏的规则么?” 这个角度能看清海面之上仿佛无穷无尽的夜空,但哥谭没有星星。 就像蝙蝠侠胸口处冰冷的蝙蝠标志,黑得令人心惊。 蝙蝠侠没再说话,眼神却清楚的说明了一切。 他不是gcpd的警长,他从来没有解释的义务。 好吧,酷哥果然是酷哥,真是无情。 艾尔德轻笑。 “那么您想怎么办呢?” 他舔了舔自己锋利的虎牙,主动直起身子,将自己完全置于蝙蝠侠的禁锢之中,两个人的距离近到艾尔德微微侧耳就能倾听蝙蝠侠的心跳。 而从蝙蝠侠的视角看,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艾尔德毫不设防的,纤细的脖颈。 两人谁都没有再改变位置。 艾尔德放轻声音,语调缠绵的像是情人之间的低语,天蓝色眼眸却像稚子一样纯洁。 “您想要怎么惩罚我呢?” 碰。 重物落地的声响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蝙蝠侠后退了一步,艾尔德紧跟着,终于从马上掉落的困境中解脱出来, “留在这,别动。” 蝙蝠侠此刻顾不上艾尔德了,他没有忘记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况且他似乎听到了女孩痛苦的呜咽。 而艾尔德眨眨眼睛,仿佛刚才温柔地能滴出水的眼神都是错觉。 这次他没有点头。 【麦斯,扫描一下这些箱子。】 【好的,已为您开启液体铠甲红外模式,目前剩余时间三分半】 麦斯话音刚落,艾尔德眼前的景象就立刻变了样子,色彩褪去,只剩下简约的线条。 他清楚的看到了一些箱子里有昏迷或者被绑住手脚的女孩,一些箱子里则装着枪支弹药。 艾尔德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然后他锁定了货船内仓中一个不断运动的活影。 这个货船上...还有活动的人? 他还以为蝙蝠侠把货船清理过一遍了呢。 艾尔德来了兴致,他这次吸取了教训,踮起脚尖,趁蝙蝠侠忙着搜索箱子,小心翼翼地躲过他的视线,用一个堪称刁钻的走位方式混进了内仓。 他理所应当的没注意到他离开时蝙蝠侠在他身后投来的深邃目光。 顺着楼梯向下,有一间船长舱室,线条小人在里面来回走动着,似乎很焦虑。 艾尔德故意放重了脚步,线条小人立刻僵住,像是木桩一样挺立在原地。 艾尔德在舱室门口站好,在原地表演了一个脚步逐渐变小。 小人又逐渐开始活动。 艾尔德又让脚步声变大,小人果不其然直挺挺的僵住了。 他发现了规律。 变小,重启,变大,死机...变小,死机。 之后再怎么动小人也一直维持着死机状态了。 哦豁,他发现了。 艾尔德也玩够了,心满意足地关闭了液体铠甲,推门进去。 一个身材矮小臃肿,脸上挂着大大的鼻子的年轻男人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好。”艾尔德轻松地挥挥手,“你怎么没跟着你的同僚一起躺在外面?” 面前的人被这句话噎住了,显然没想到有人会这么问好。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表情依旧警惕凶恶。 “你是谁?” “我?我是蝙蝠侠的搭档。” “你是罗宾?” 男人反问,艾尔德隐隐觉得这个词有些熟悉,但他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好像是绿色小短裤爱好者? 还没等艾尔德回答,面前的男人又自顾自地说,“不,你不是罗宾,没有一米八的罗宾。” 艾尔德笑吟吟地任由男人猜测,没有开口解释,等对面的人猜够了,才慢慢悠悠地开口, “礼尚往来,你也得告诉我你是谁吧。” 男人抽了抽鼻子,他圆胖的身材配上这幅长相属实有些滑稽,但他还是硬要装出一副高雅的样子来, “我是奥斯瓦尔德·契斯特菲尔德·科波特,你可以叫我科波特先生。” 他真像企鹅,艾尔德想,大个的帝企鹅。 他是这么想的,所以也这么问了。 “科波特,”艾尔德自觉地省略了先生的称呼,“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企鹅?” 科波特愣住了,他的眼睛一瞬间变得狠厉了起来。 “不,没人跟我这样说过。” 他迅速掏出手枪,对着艾尔德的胸口连开三枪。 子弹在艾尔德胸口一厘米处停了下来。 然后叮咚叮咚地掉在地上。 科波特目瞪口呆。 艾尔德摸摸胸口,回过神来,【谢了麦斯。】 【续航时间目前剩余10秒,为您服务。】 “超能力?” “超有钱。” 艾尔德嘴角微微上扬,眼尾都带着快乐,丝毫没有时间只剩下十秒的自觉。 “新型科技,不仅可以挡住子弹,还可以——”他三指冲内,拇指向上,比出一个枪的手势,食指对准科波特的脑门。 “碰。” 当然没有红外射线,但是科波特还是抖了一下,刚刚稳如泰山的手几乎要拿不动那小小的手枪了。 科波特敢打包票这人一定和蝙蝠侠没什么关系,倒是没准和阿卡姆里的那几位沾亲带故。 他果断地扔下那把杀人利器,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您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如果我有的,我一定会尽力提供。” “你隶属于谁?” “我为菲什老大办事。” “喔,”艾尔德点了点头, 一点也没听说过。 指望刚来异世界两天的艾尔德弄清楚哥谭错综复杂的黑-帮关系还是有些太过勉强。 “她让你干什么?” “让我帮忙把这批货安全运到大都会,卢瑟先生会派人接收。” 卢瑟又是谁? 艾尔德终于失去了兴致,他现在拥有的信息太少,听什么都是一团乱麻,这种如鲠在喉的别扭劲让他很不爽,所以他一点也不想再听下去了。 他回头要让麦斯给他整理一套全份资料。 艾尔德刚再次打算抬起手,科波特就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他像弹簧一样嗖一下弹到了离艾尔德很远的地方。 “等等,等等!” 他着急地喊,“我还知道很多事情,你不能杀我!” “我不想知道。”艾尔德耸耸肩,又抬起了手, “不不不,”科波特急中生智,“我还能帮你做很多事情!我能做间谍,也会做假账,我上过学,混过很多帮派,比大多数哥谭人都要聪明,比大多数聪明人都更了解哥谭...” 他绞尽脑汁的想着可能让面前这个暴君心软的理由。 “还挺厉害啊你,”艾尔德听着听着逐渐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他主动靠近科波特,脸上也重新挂上了笑。 “是这样的,我有个公司...” “我今天就可以上任,我知道有几条线路您一定用得上!” 艾尔德挥挥手,态度出奇的好,“正经公司。” 【麦斯,给我记录一下这个人的信息。】 【好的,已为您记录。】 “这样,把你的手伸出来。” 科波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艾尔德用手指点了一下科波特的手腕。 在两人的注视下,从艾尔德点击的地方开始,一枚水滴状的白色液体由点成面,飞速的变换成了缚带的形态,如果不仔细看,可能会认为那是一个银色手链。 “带着它,我永远能找到你,你最好别耍滑头。” 艾尔德突然听到了楼上传来隐隐的脚步声,他知道这时候下来的人会是谁。 “藏好。” 他言简意赅地交待道,然后转身走出房间。 艾尔德关上门后,转头正好看到了走下楼梯,逆着光站立的蝙蝠侠。 “蝙蝠侠先生。” 他扬起一个甜蜜的笑打招呼。 “你没有好好的待在那。” “我想呼吸下新鲜空气。” “这是第二次。” “我很抱歉。” 蝙蝠侠盯着艾尔德看了三秒,作为老辣熟练的侦探,他轻而易举的捕获到了艾尔德眼眸深处的不以为然。 我很抱歉,坚决不改。 “去监狱里和警察道歉吧。” 艾尔德愣了一下。 “艾尔德斯塔克,哥谭东区人,劫狱,行贿警官,偷窃警车,” “以及公路超速。” “数罪并罚,你被捕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收购 咔嚓。 “转过去,我们再来一张!” 一只眼睛带着青黑色的眼圈的艾尔德撇了撇嘴,不情愿地转过身子来。 【麦斯,律师联系好了吗?】 【预估还有十分钟车程,您的律师就会到达gcpd。】 闪光灯有些刺眼,艾尔德不适地眯了眯眼,结果又再次被要求重来一次。 他怒火中烧。 【天哪,麦斯,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真拿着这个蠢牌子在这拍照,】 【一个斯塔克,一个绝世天才,动动手指就能改变世界的人,仅仅只是因为公路超速!】 【先生,您的罪行有劫狱,行贿警官,偷窃警车,公路超速只是其中最小的一样。】 艾尔德重重地喘了口气,有些气愤麦斯的不解人意,现在是强调罪行的时候吗? 【这些都是小罪行!有任何人因此受到伤害吗?没有!唯一受伤的人只有我!】 他大发牢骚。 【我一刻也忍不了了,麦斯,让我们杀穿这里,当个亡命之徒未必有什么不好的!】 电子音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计算。 【先生,如果您这样做得话,您的公司恐怕还没开张就要宣布倒闭了,】 【不,公司随时可以开,尊严没有了就永远找不回来了不是吗?】 【并且您制定的补充能量的计划也将毁之一旦。】 【没了这个计划还会有下一个,麦斯,以我的能力,没有任何困境能阻碍我。】 于是聪明过头的智能管家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艾尔德自认已经取得了这场辩论的胜利,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想麦斯的系统大概是有些落伍了,尤其是这没用的风险评估和自主学习,也不知道是参考了什么模型,等他闲下来一定要给麦斯进行一场大升级。 【先生,如果您坚持要执行您的想法的话,建议您寻找人选再次补充能量,否则目前的能量储备不足以应对警局和蝙蝠侠。】 艾尔德怔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青紫的眼眶。 他想起了自己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砸上来的拳头,简直不敢相信竟然有人类的动作能逃过一秒钟运算几亿次的超级计算机的捕捉。 肯定是有哪出了问题。 他的麦斯没什么数据错误,那么就是蝙蝠侠身上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是变种人?他有超能力?还是他有比艾尔德更高级的科技手段? 蝙蝠侠确实比艾尔德想得要更强一点,更神秘一点。 他是一道令人疯狂的谜题,一块迷人的咖啡小蛋糕。 但,艾尔德确信自己是个出色的解题人,是个优秀的美食品鉴家。 除了他爹,这世界上没有人的智慧能与他比拟。 艾尔德斯塔克可以做到任何事。 但是在此之前, 艾尔德抚摸的动作不知牵动了哪一块肌肉,一下让他龇牙咧嘴, 但是在此之前,该死的,蝙蝠侠打人真的很疼! 不过艾尔德的嘴比蝙蝠侠的胸肌还要硬,他绝不可能承认自己此刻心中的小小余悸, 【这有什么关系,蝙蝠侠不过是运气好而已,而其他人都不值得一提。】 他等着麦斯再劝一次他就勉为其难的顺坡下驴。 【好的,】但麦斯这次答应的无比流畅, 【先生,正在为您调动液态铠甲,目前剩余时间十秒。】 【等等!】艾尔德急了,连忙拦住麦斯,【我突然不是那么想了。】 他支支吾吾,【那个...那个公司我早就想设立了,不能白白浪费机会。】 【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不足48小时。】 【那就是那个计划,你知道我一向厌恶突然改变计划...】 【您刚刚说您的能力足以支撑您再开启一个全新的计划。】 【...麦斯!】艾尔德忍无可忍地开口了。 【闭嘴,现在!】 【好的,为您服务。】 智能管家安静地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艾尔德怒气冲冲地照完了最后一张照片,结束了这道入狱前的最后手续,终于在快要尘埃落定之时等到了前门的传唤声。 啧,终于来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问询室,气势汹汹得像旁边的看管人员才是被押送的罪犯。 “你好,我是提姆德雷克。” 西装笔挺,黑发蓝眼,笑容优雅。 卖保险的。 艾尔德现在看到路边的易拉罐都想踩到它喊耶稣耶耶为止。 “是这样的,我听说...” “有什么事情一会再说,先交保释金我们离开这。” 艾尔德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提姆把话咽回喉咙里,倒是没有生气。 “好的,那你稍等一下。” 他出去了三分钟,再回来时笑容依旧, “走吧。” 这么快? 艾尔德有些诧异,尽管只是短短两天,但他已经弄清楚了这儿的警察是什么样子的。 他不动声色地藏住了自己的疑惑,跟在了提姆的后面。 “我们去那家咖啡馆吧,那的美式我很喜欢。” “都可以。” 【麦斯,这人是你请来的律师吗?】 【不,律师还有一分钟抵达指定位置。】 【你怎么不提醒我?】 【您告诉我‘闭嘴。’】 如果不是麦斯还没有安装情感模版,艾尔德真怀疑它是在故意气他。 他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艾尔德缓了一下,才勉强压下怒火。 【搜寻这个人的资料。】 【好的,为您服务,经比对,他是提姆德雷克,韦恩集团的少总裁,布鲁斯韦恩的第三个养子。】 “你喜欢美式吗?” “拿铁谢谢。” 艾尔德看着面前沉静的年轻男人,迅速恢复了冷静,他开始认真的思考面前的人来找他的目的是什么。 “你比我想的要年轻,我本以为能拿出那样野心勃勃的公司宗旨的人会更成熟一些。” 提姆先开了口。 艾尔德并不知道麦斯填了什么宗旨,但他没有着急看。 他端起咖啡杯,刻意拖延了几秒后才开口回答。 “只有年轻人才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不是吗?我的公司才刚刚起步,没人能知道一个婴儿未来会发生什么。” “你的想法并非不切实际,”提姆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挨上了桌子,用勺子轻轻搅动着咖啡, “事实上,我很看好你的想法,它很有潜力,所以我想我有必要来亲自找一趟你。” “你有产品的样品吗?” “这种情况下您向我要样品,认真的?”艾尔德故作惊讶,“在我刚刚从警局出来的时候?” “是的,”提姆轻笑,“如果我有像你描述的那种药品的话,无论它研制到了什么程度,我一定会随身携带。” 而如果没有,那大概就是真的是纯粹的空话。 艾尔德将咖啡杯放回桌面,杯子触碰到桌面声响沉闷。 有点意思。 “我也稍微懂一些药理,如果你现在能拿出样品,我们可以当场检验效果,甚至当场签订协议。” 韦恩集团的少总懂药理,韦恩集团的总裁懂收养小孩,很完美的搭配。 短暂的思考过后,艾尔德开口:“我确实随身带着样品,” 对面年轻的总裁露出满意的微笑。 但很快,艾尔德话锋一转,“但是我不能交给你。” “如果你害怕配方泄露的话大可放心,我不需要带走你的药品,只在这稍作检验,就能立刻成为你第一个采购商。” 艾尔德摇头否定,“不是为了这个。” 他干脆地说:“你代表的是韦恩集团。” 提姆挑眉,“韦恩集团的信誉很好,无论是什么交易都没有拖欠货款和抢占专利的行为。” 艾尔德叹气,“韦恩集团是哥谭市场上最大的医疗寡头,哥谭那几家名声在外的私立医院全是韦恩控股。” 提姆仍不太理解艾尔德的意思,“即便如此,在韦恩医疗系统下,也很少出现过于溢价的现象,甚至还有医疗补助。” 艾尔德低头笑了笑,没有再吊胃口,直接挑明了他的意思, “斯塔克医疗公司并非仅仅只是药品营销,在未来我们希望做到医疗线路一体化,所以我们需要保持自己的独特优势。” 开玩笑,特效药我有你也有,那艾尔德未来该怎么跟韦恩打擂台? 短暂的静默。 提姆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忍不住笑出来。 “看起来我对你的判断有点失误,有想法是好事,但是最重要的是脚踏实地不是吗?” 艾尔德只是微笑,他稍微收起了一些自己的锋芒,无论如何,在巨龙面前说要打败巨龙可不算是什么聪明事。 他只需要表明立场就够了。 “但是我对您的判断没有失误,您确实是一位光明磊落的绅士。” “如果可以的话,即使这笔生意做不成,我也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艾尔德伸出右手。 提姆又端起了咖啡,对伸到他面前的手视若无睹。 艾尔德的手在空中停留了三秒,三秒过后,他挑挑眉,镇定自若地收回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ok,这次咖啡算我请您,保释的账单您直接通过公司账号联系我吧,我稍后为您转过去。” 艾尔德拉开椅子,站起身。 “再会。” 提姆目送着艾尔德离开,小口小口的抿完了这杯味道不错的美式。 他喜欢这家咖啡馆,不仅仅是因为口感清爽的咖啡,更是因为这儿的环境。 在这个位置上,视野开阔,他能看清周边五公里的一切事物。 提姆戴上了耳机,开启了那颗闪着红光的,在艾尔德口袋里的小东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拜拜 艾尔德走了没几步路就停了下来,招手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去大教堂广场。” gcpd与大教堂广场的距离很短,只有一公里,但是艾尔德认为多走一步路都是对他卡里余额的不尊重。 对于家财万贯的人来说,学会享乐是一种美德 他微微后仰,将头紧贴靠背,闭上眼睛。 提姆德雷克。 艾尔德的手指有节奏的叩着手底下的座椅,黑绒毛的坐垫既吸音又舒适。 他在脑海里飞速地复盘了一遍这位年轻总裁的遇见艾尔德之后的所有举动。 有些地方不对。 他甚至不必多想,因为这位小少总傲慢到根本没打算隐瞒。 为了一家连应用效果都没有的新公司,小少总不惜自己亲自出马,给出了如此优渥的条件,甚至还好脾气的为他缴纳了保释金。 如果这场交易真的在这做成了,小少总绝不会再追究这笔保释金,它会成为“一位来自慷慨的朋友的赠礼”。 别问艾尔德为什么知道,因为如果换作是他,面对这样一个合作方,也会这样做的。 ——这个合作方才华横溢,但是现阶段除了才华一无所有,那这就是最好的投资时期。 可问题是,提姆德雷克难道真的如此慧眼独具,能够仅凭着几句语焉不详的介绍语就一眼识破这些产品划时代的本质? 艾尔德很希望是这样的,但是将一切都归功于巧合,对像他这样的投机者无疑是自掘坟墓。 汽车提高了速度,轻微的推背力让艾尔德与座椅贴的更紧。 另一个最有可能的想法是,这位天赋异禀的小少总虽然聪明,但还没有这样精准投资的本领,他来找艾尔德,是因为在其他方面,艾尔德过于锋芒毕露。 车的速度渐渐放慢,目的地马上要到了。 【麦斯,再次查询一下上次防守的那个黑客的位置。】 艾尔德睁开眼睛,目光炯炯。 . 大教堂广场四季长春,无论什么时候来都能看到盛开的花朵和茵茵的绿树,眼下这个季节更是赶上了一年一次的鸽群,路上在公园里闲步的人是哥谭难见的惬意。 不过,能在工作日上午出来逛公园的人大概也不会是一无所有的中下层平民。 艾尔德流畅的融入了人群之中,脸上放松的表情与其他人一般无二。 他看似漫无目的的逛到了绿林深处的一处长椅上,这儿的大树枝繁叶茂,幽密隐蔽,能很好的掩去一切窥伺的视线。 一个身形矮胖的人正坐在那等待着谁。 艾尔德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在了这人旁边。 “科波特!”他笑容灿烂,“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科波特勉强的笑了笑,下意识地扣了扣手腕上那个无论什么方法都弄不掉的白色缚带。 “所以我们的货品到底是什么?” 艾尔德赞颂了一句科波特的敬业精神,转身翻找了一下随意的扔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掏出一个装着白色液体的小瓶子。 “先说好,我也没办法确保菲什一定会愿意接收货品,我不能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接受。” 科波特接过小瓶子,颇为不情愿地说。 艾尔德愣了一下,然后眨眨眼睛,又笑了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 出息了啊小企鹅,到底是什么给的他勇气跟自己这么说话? 他按下这点不满,没有当场发作。 “没关系,你当然不一定非得做成这件事。” 科波特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他晃了晃这一小瓶还没有他大拇指大的白色液体。 “药品。” 科波特想了想,“纯度怎么样?” 艾尔德撇嘴,“都说了我们是正经公司。” 他拿起刚刚在路边买的矿泉水,打开盖子,然后把小瓶子里的液体慎而又慎的滴入一滴,摇晃了一下矿泉水瓶子。 紧接着他打开了液态铠甲。 “fxxk!” 科波特疼得跳了起来,艾尔德的动作太快了,眨眼睛科波特的手上就被划开了一道好几厘米的口子,鲜血如注。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警惕地怒吼着,反应过来后又有些害怕。 现在这道激光对准的是他的手,他尚没有反应的时间,如果是对准他的脖子呢? “只是演示。” 艾尔德还是笑着的,语气却不容置疑,“坐过来。” 科波特捂着手,并不愿意。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陷入了静默。 几分钟的对峙后,科波特败下阵来,认命地重新坐回他的位置。 他并不是软弱,只是他并不习惯在这种没有必要的事上拿生命做赌注。 “手给我一下。” 科波特磨磨唧唧的伸出那只受伤的手。 艾尔德直接将掺了白色液体的矿泉水瓶里的水撒了上去。 科波特手上的肌肉重重地抽动了一下,连带着他的嘴唇都在颤抖,但是他咬着牙没有躲开,更没有发出声响。 第一反应是疼痛,但这很快褪去,接下来泛上的是密密麻麻的痒,这细碎的痒比刚才炸裂的疼痛更难以忍受。 科波特自始至终一声不吭。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滴下,模糊了视线,但是他仍清楚的看到了伤口的变化,嫩红色的新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好,又很快变色,结痂,最后脱落,仅仅几分钟,刚刚还鲜血淋漓的伤口就光洁如初,如果不是长椅上散落的血迹,科波特几乎难以肯定自己的手上真的曾经有过伤口。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刚刚的不情愿一扫而空,科波特的眼睛几乎要发光了。 作为有基础知识储备的哥谭人,他清楚这样一剂药一旦发行将会引发怎样的轰动。 他的血液在沸腾,他意识到了这对他而言将会是多么大的一个机会。 一飞冲天,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强忍下激动,用最后一点理智问道: “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跟它的效果相比,不值一提。” 科波特的手终于颤抖起来,只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 “这种药,你手里有多少?” “你需要多少我有多少。” 尽管听起来这像是一句大话,但是放在眼前这个笑容轻佻的男人身上就是显得格外令人信服。 “斯塔克先生,不,老板,你想以什么价格出售?” “最低50000美元一剂。” 科波特倒吸了一口凉气,动作看起来有几分不自然的做作。 “这是否有些太贵了,我是说...” “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吧!” 艾尔德这次丝毫没留情面地呵斥道。 再忍下去有些对不起他斯塔克的姓氏了。 “你是我的员工,协议里写得清清楚楚,赚到的财富不可能属于你。” 这价格不是太贵,而是无限贴近了科波特心中那个底线价格,他没有加价的空间,自然也就没办法大赚一笔。 “我给你的难道还不够多吗?” “斯塔克公司刚刚成立,我还没有正式开始销售,你将会成为公司在外的代言人和联络者。” “换句话说,你是这种药物唯一的渠道商,” “卖给谁,怎么卖,全部取决于你。” 艾尔德一向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半眯起来,紧紧盯着科波特,像是一头发怒的年轻孤狼。 科波特低下头,看似是惭愧万分,实则脑海里在疯狂地权衡着利弊。 他最后没有再讨价还价。 艾尔德看起来实在不是个好说话的老板。 况且,正如艾尔德所说,他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了不是吗? 从这点上来看,艾尔德尽管一身臭脾气,但是开出的价码还算不错。 “好的,好的,老板,我会尽我所能的。” 他说着便要伸手去接艾尔德手中那个小白瓶,但是被艾尔德敏捷的躲开了。 “这不是你现在能拿的。” 艾尔德将手中那个简陋的矿泉水瓶递给科波特,理所当然地对科波特说: “这才是你要带走的原液。” 他摆摆手,“自己去实验最佳浓度吧,别做得太过分。” “还有,账上的钱不太多了,你要省着点用,什么灌装容器之类的能简则简,你大概有3万美元的额度。” 科波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这个连商标都被拆掉的矿泉水瓶子,又想了想艾尔德刚刚说出的那个少得可怜的预算。 科波特收回刚才说的话,艾尔德斯塔克,一个彻头彻尾的贪婪吸血鬼,早晚要被在路灯上吊死的布尔乔亚! 科波特的内心腹诽当然丝毫影响不了艾尔德的好心情,他愉快的和他的小员工挥手道别,并且没忘记好心地为他指出了几个周围的最佳射击点,欣赏了一下小企鹅汗如雨下的表演,然后转身离去。 【麦斯,位置查得怎么样了?】 【抱歉,先生,他为自己的坐标加了多重防护,尽管可以破解,但是我需要一些时间。】 【没关系,】艾尔德早就预想到了这个结果,两天的时间足够他了解这的科技水准到底和他的世界差多少了。 这儿仅仅只是缺少一个伟大人物的引导。 艾尔德慢慢地踱着步走出这片观赏林,来到视野较为开阔的地方。 【这样,我的续航时间还有多少?】 【目前的续航时间为20秒。】 小企鹅不太行啊,这么大的情绪波动竟然才提供这么点续航时间。 那么红外模式当然只能算了,调整一下眼部的参数好了。 艾尔德嫌弃地皱了皱眉头,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去认真去研究一下这个能量补充机制了。 但是当然,对现在的艾尔德而言,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艾尔德在广场的中央突兀的站住,抬头望去。 窗帘被风吹起,影影绰绰的人影看不清楚。 【要我说这儿的辛普森一家的最新集还算不错,便宜他了。】 他眯着眼睛,勉强能看清那头熟悉的黑发。 【您打算现在关闭监听器里的音频播放吗?】 【不,先为我调整一下眼部的视野,然后再关闭音频。】 艾尔德拿出了西服外套里那个黑色的小玩意儿。 “怎么都长一个样子,这都是我发现的第几个了,难道他们都在同一个地方进货?” 艾尔德不满地吐槽了一句,当然没有人回应。 “喂喂,”他将监听器拿到了耳边,“能听到吗?” 他现在的视野里能清楚地看到窗边的小少总愣了一下。 【麦斯,现在进攻那个黑客的防火墙,不用管地址不地址,只需要尽全力让他的系统崩溃即可。】 “先生,这可不太行啊,还在用这么原始的窃-听手段啊。” 提姆朝着艾尔德的方向忘了过来,两人遥遥对望。 【进度百分之五十。】 “拜托,总裁先生,时代变了。” 艾尔德得意洋洋,提姆紧皱眉头。 【进度百分之百。】 艾尔德紧紧地盯住提姆,不错过他的每一点动作。 果然,在麦斯播报的同时,小总裁极快的向下瞄了一眼,虽然这动作转瞬即逝,但是艾尔德很确信他确实这样做了。 艾尔德眼底闪过真情实感的笑意。 “好了,再见。” 艾尔德志得意满,决定结束这场单方面通话了。 但是,这一次,没有等到艾尔德把手从耳边拿开,他手中的那个小玩意就发出了轰的一声。 刺耳而巨大。 窃-听器在艾尔德手中解体了。 艾尔德脑袋嗡嗡,甚至感到右耳已经短暂失聪了。 他重新望去,提姆唇角微勾,深蓝色的眼眸像溪流一样沉静,在窗边镇定自若地对他举起手,比了个无声的口型。 艾尔德认出那个口型是“拜拜。” 小少总优雅的起身离开了窗边。 艾尔德倒是停留在原地怔愣了几秒,直到耳边的轰鸣声彻底消失。 好吧,艾尔德揉揉耳朵,然后笑了起来,他得承认他说错了一件事情, 他的眼中并没有被冒犯的愤怒,反而多了一些棋逢对手的兴奋。 提姆德雷克,这个年轻气盛的韦恩少总,确实不怎么像保险推销员。 他很有魅力,不是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故事与美 蝙蝠洞。 蝙蝠侠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感到耳朵仍在嗡嗡作响,然后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进行档案整理,他需要在这段时间中重新设定对不同重要人群的关注程度,这是每周的保留节目。 首先他为电脑插上u盘,因为这部分资料绝密并且数量巨大,他并未直接存放在蝙蝠电脑里。 他动动鼠标,文件夹的名字显露。 超人的名字是第一个,神奇女侠和绿灯侠紧随其后,其他成员按照姓氏首字母依次排列。 正义联盟大集合。 蝙蝠侠谨慎地完善着他们的资料,包括他们的作战方式,兴趣爱好,常用武器以及—— 他们的阿喀琉斯之踵,那个一击致命的弱点。 电脑的光明明暗暗,蝙蝠侠神情专注,半张脸隐于阴影之中。 尽管联盟的几人刚刚配合着完成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战斗,但是对于这个新成立的联盟,蝙蝠侠仍然难以对其他超人类完全放下心来。 他们生来天赋异禀,与众不同,他们的力量太过强大,人类唯一所依靠的不过是他们自身的良心和高尚的品德。 而这就像用一根头发丝坠着一辆摩托车。 也许这根头发丝足够坚硬,永远不会断,但是一旦它断掉,人类总需要有办法去应对那种无可挽回的局面。 人不能永远将希望寄托于一根脆弱的头发上。 蝙蝠侠在超人的档案中停留了最久。 他拔下u盘。 接下来是哥谭内部的犯罪档案的整理,非常令人欣慰的,这一周没有什么令人发指的杀人案,也没有什么突然冒出来的疯子叫嚣着让世界燃烧,尽管仍然有不少例抢劫与盗窃,但是相较于前几周的群魔乱舞,已经能称得上难得的安定了。 蝙蝠侠将相关的犯罪信息一一归档。 劳里.雪莱,本.格里芬,艾尔德.斯塔克... 艾尔德.斯塔克。 他的鼠标短暂停留了几秒。 一个精通格斗的少年犯,尽管目前还没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但他身上那股肆意妄为和满不在乎的风格仍然让蝙蝠侠警觉,毕竟上一次让蝙蝠侠有这种感觉的人已经成为了阿卡姆的常驻人口了。 但这并不是蝙蝠侠停留的原因。 他看到了这份档案上有三份标红的记号。 除他自己之外,提姆和迪克也留下了他们的痕迹,并且两人给予的危险等级都不低,这说明他们两个都已经与艾尔德接触过了,并认为他比蝙蝠侠认定的更加值得关注。 蝙蝠侠点开详细资料,审视着这个姓斯塔克的小子前十八年人生。 “布鲁斯,你又在整理资料吗?” 蝙蝠侠没有回头,他早就借着摄像头看到了来到蝙蝠洞的夜翼。 “夜翼,你怎么来了?” “哦,布鲁斯,语气别总这么僵硬,难道我就不能是为了阿福的小甜饼特意回来一趟吗?” 迪克知道布鲁斯其实是想问他怎么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是布鲁斯总是将温和的那半句话藏起来,留下冰冷的半句话挑动你的血压。 蝙蝠独特的说话艺术。 好在迪克已经习惯了,他熟练地用玩笑的口吻将这句话轻飘飘地掀去,然后凑近蝙蝠侠,手扶在蝙蝠侠坐着的椅子边上,随意地扫过两眼电脑屏幕,只看到一串不值得上心的犯罪记录。 “上次来韦恩庄园的时候落下了点东西,过来拿一趟,阿福告诉我它在你这儿。” 蝙蝠侠想了一下,“那串项链和同款式的手镯?” “无所不能的蝙蝠侠,”夜翼调侃了一句,“没错,就是那个。” “在右侧储物室里倒数第二个台子上。” “ok,谢了。”夜翼把手放了下来,抬脚便欲往蝙蝠侠指出的位置走去,但蝙蝠侠叫住了他。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迪克,你已经成年了,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蝙蝠侠微微侧头,直视着夜翼认真地说,但是夜翼有些困惑,他不知道蝙蝠侠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么一句。 “做好安全措施。” 蝙蝠侠语重心长。 “嘿!”夜翼一下子明白过来,红着脸气愤地回答,“不是你想得那样!” 他扶额,“算了,反正你大概早晚会知道,” “这项链是大卫...艾尔德的,我怀疑他犯下了大案子,但没找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所以我打算借着这个再去试探一下他。” 夜翼不满地看向蝙蝠侠,他对布鲁斯的妄加揣测很不爽。 但蝙蝠侠只是点点头,直接掠过了刚才的话题,“我会提高他的危险等级的,等你回来记得将收集到的信息发给我。” 他好像丝毫没有任何感觉,又平静的将头转了回去。 但迪克一眼就看穿了蝙蝠侠若无其事的外壳,他在一分钟内打开了两个文件夹,打开了一只钢笔又盖了回去,还端起旁边的咖啡杯猛灌了一口。 “布鲁斯,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很忙。” 蝙蝠侠僵了一下。 可惜布鲁斯戴着蝙蝠面具。 夜翼遗憾地想,不然珍贵的蝙蝠影像就又多了一张 快乐地笑了几声后,看着越来越僵硬的蝙蝠侠,夜翼成功地哄好了自己,他愉快的与蝙蝠侠道别,然后哼着歌朝着蝙蝠洞的出口走去,却不巧地正好撞见了抱着手下来的达米安。 “嗨,小d。” 迪克心情很好的对着他的幼弟打了个招呼。 “收收你的傻笑,迪基鸟。” 达米安皱着眉,看起来像是个马上要爆炸的火药桶。 不过鉴于他一周总要炸个七八次,甚至没有双休日,迪克对于这种情况已经有了一定的应对经验。 首先,要隔离开炸药桶和打火机。 “不能这么没有礼貌啊小d,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迪克不动声色地拦住了马上要开启冲锋的达米安。 “让开,我要亲自和父亲说!” 达米安的手已经挨上了身后的武士刀。 “但是布鲁斯在工作,也许你可以等到冷静一点时再和布鲁斯谈话?”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赶紧让开!” 达米安刷一声抽出了身后的刀,雪白的刀锋清楚的映出达米安愤怒的脸。 “小d,你...” “过来,达米安。” 身后传来蝙蝠侠暗藏怒火的声音。 达米安怒气冲冲的绕过了迪克,朝着那个坐在椅子上的沉默身影走去。 迪克无奈地挠了挠头,看起来今日份炸药是非炸不可了, “父亲,为什么你要把卡特送走!” “至少目前,韦恩庄园还不具备容纳一只成年的西伯利亚虎的能力。” “但我认为我有驯服她的能力,她很听话。” “达米安,别再任性了!” ...... 迪克听着身后越来越大声的争吵摇了摇头。 他尽力了。 言传身教,大概这就是蝙蝠侠的教育模式,关于没做好安全措施的后果。 . 迪克趁着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加速驱车来到了艾尔德名下的那家公司。 尽管他能查到艾尔德在韦恩酒店的入住记录,但是他无法解释小警官迪克是怎么有如此详细的公民行踪记录的,索性特意等到艾尔德走出韦恩酒店来到公司之后的时间段来找他。 仅仅两天没见,旁边这座写字楼就挂上了金闪闪的新牌子,“斯塔克公司”在傍晚的微光的照射下变换着色彩。 这是什么特殊的材质吗? 迪克好奇地抬头看了看,他感受到这种颜色大概是目前的任何科技手段都不能够描绘出的,它就像是从落日中捉住了一束光,然后用最薄的丝绸覆盖上... “偷窥者先生,偷窥者先生,你被发现了,请不要反抗,速速投降。” 突然传来的声响打断了迪克的联想。 是艾尔德懒洋洋的声音。 迪克的眼睛微微瞪大,他受过特殊训练,所以迪克几乎是立刻发现声音是从这个漂亮的牌子上传出来的,但是他没看到这牌子上有任何的发声装置。 好吧,真有意思。 迪克唇角微勾,收回视线,推开了大厦的门。 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厦内部可以称得上空空如也,甚至桌子都没几张,艾尔德摊在大厅里唯一一张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打招呼。 “警官先生,晚上好啊,几天不见,你怎么改行做起偷窥勾当来了?” 迪克选择性的过滤掉了艾尔德没什么营养的垃圾话。 “晚上好,我来履行我的诺言,给你送回你的项链和手镯。” 艾尔德奇迹般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像是濒死的鱼一下恢复了活力,“哇哦,你真是个好警察,”他快步走上去想要拿过迪克手中的盒子。 “真是太感谢了。” 迪克后退了一步,躲开艾尔德的手。 “这可不行伙计,这项链与手镯的寻找属于工作外的范围了,你怎么也得给我些回报吧?” 他面带微笑地问。 艾尔德歪歪头,“那么你需要多少钱呢?” 迪克故意动作明显地扫视了一周周围简陋的环境,“看起来你似乎不可能出得起我想要的价格。” 艾尔德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世界上还不会有他出不起的价格? 但是他听出了迪克的暗示,这位警官似乎并不希望他拿钱作为报酬。 哦,对,正直的小火车。 “你想要我给你们警局写一份感谢信吗?或者我也可以直接给电视台投一则好人好事。” “不,”迪克嘴角抽了抽,他很难想象如果他的名字真的跟着这种好人好事一起出现在电视上的话,他的兄弟们会怎样嘲笑他。“请不要这样做。” 艾尔德苦思冥想,最后他又问,“你要不要喝酒,我请你喝酒吧?” 迪克险些没明白艾尔德的意思,他开始思考喝酒到底是哪里的黑话。 “行啊。”但他嘴上答应的很痛快。 “跟上我。” 艾尔德带着迪克直接坐上了去顶层的电梯。 电梯门一打开,冲天的酒味就让迪克皱了皱眉。 “你喝了多少?”迪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遍地的酒瓶。 原来喝酒还真是喝酒,只是这样喝难道不会猝死吗? “只是维持生命所需。” 艾尔德边说边坐在了跟大厅里款式相似的沙发上,像招待老友般熟稔地挥挥手招呼迪克也坐在旁边。 迪克反倒有些拘谨地坐在了艾尔德对面。 半环形的沙发中央有个小桌子,上面除了放着各色没喝完的酒之外,还有一堆拼到一半的零件。 “这是什么?” “一个失败的作品。”艾尔德没再看一眼那堆零件,俯身拿起酒瓶,“伏特加还是威士忌?” 迪克并不常喝烈酒,他犹豫了一下,“威士忌。” 艾尔德为他倒满了满满一大杯。 “来吧勇士。” 他鼓励地看着迪克。 迪克本想轻抿一口,但却被艾尔德的眼神激起了胜负欲,灌了一大口,然后立刻被直冲鼻腔的酒味呛得撇了嘴。 艾尔德看到迪克失控的表情管理笑出了声。 迪克百忙之中抽空瞪了艾尔德一眼。 “该你了。” 艾尔德毫不犹豫的拿起酒杯,以比刚才迪克更豪爽的姿势喝了一大口。 一点事都没有。 他的脸上甚至看不到一丝红晕,雪白的肌肤一如初见。 “这怎么可能?” 迪克感觉艾尔德好像总是能给予他不一样的震撼。 “我永远也喝不醉。”艾尔德很得意地笑了一下。 “好了,酒给你了,我的项链和手镯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不是吗?” 艾尔德理直气壮地伸出手。 迪克快要习惯艾尔德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了,他不想与艾尔德纠缠,这对他没有益处,于是他无奈的叹口气。 “你真应该感谢我的善良。” 艾尔德雀跃地接了过去。 “万分感谢。” “为什么你这么看重这两个小饰品?” 迪克试探性地问道,他尝试着找出一个切入点。 艾尔德低头摆弄着手镯,头也不抬的回复说:“其实这个项链来自我的母亲和祖母,在祖母离去时把它交给了我的母亲,而我的母亲离开时又将它交给了我,它让我时时刻刻能感受到父母的爱...” “艾尔德,我都喝过了你的酒,你不能再跟我讲同一个故事了。” 迪克又一次没忍住打断了艾尔德,他实在不想听一遍大卫小说的内容。 “好吧,那其实这个项链在我的家乡是耻辱的象征,我的爱人亲手为我戴上它,他是个懦夫,不敢和我一起面对众人的审判...” 艾尔德这次自己都没说完,便忍不住喉间的笑意。 “《红字》?” 迪克想了想问道,他觉得自己像是在玩猜谜游戏。 “差不多吧。” 艾尔德终于抬了起头,眼睛亮晶晶。 他举起酒杯,“来一点吧?” 迪克举起酒杯,玻璃相撞声音清脆。 他这次只抿了一小口,艾尔德促狭地对他挑挑眉毛,迪克配合地摆出一副苦瓜脸。 艾尔德噗嗤笑了出声,迪克也唇角微勾。 很奇怪,差不多的对话模式,换了一个地点之后迪克便感到轻松多了,像是跟一个爱开玩笑的朋友相处。 “所以呢,艾尔德,你这项链背后到底有什么故事?” “你怎么总缠着这个问题不放?”艾尔德又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手肘倚在沙发扶手处,单手撑着脸,浅笑着看向迪克。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点更有价值的问题呢。” 迪克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在艾尔德专注的蓝色眼眸之下,一切似乎都无从隐藏。 “好吧,我早该知道,你是胆小鬼。” 艾尔德放下酒杯,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他扭过头,窗外能看到哥谭中心区的纸迷金醉,各色的霓虹光已经亮起,远处的太阳却还没完全落下,橘红色的光透过落地窗打进来,被剔透的玻璃杯反射出大大小小的光晕来。 “哥谭真漂亮啊。”艾尔德由衷地感叹。 几乎和旧金山一样了。 迪克顺着艾尔德视线望去,这个位置确实绝佳,哥谭的腐败被全数掩盖,只留下最外层那薄薄的,迷乱人眼的金箔碎屑。 “是的,哥谭很美丽。” 但迪克仍然承认,这座生他养他的城市就是有着那样,混合着辛辣威士忌和红葡萄酒醇厚香味的迷人魅力。 “为什么非得有个故事呢?” 艾尔德半倚在了沙发的扶手处,微微眯起眼睛,眼尾处似乎有一抹石榴一样清浅的红,迪克以为找到了他醉酒的证据,仔细看却发现只是夕阳破碎的余晖。 “它们很漂亮,我所有项链里它是最漂亮的,所以我当然看重它们。” 还是艾尔德标准的荒诞答案,但迪克却有种预感,这大概真的是艾尔德真心的想法。 “我的生命如同灯火般短暂,所以我唯一的目标就是让它足够绚丽的绽放。” “警官先生,难道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艾尔德歪斜着身子,漫不经心地问。 “至少花朵的绽放应该是个生物问题而不是法治问题。” 艾尔德眨眨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终于知道小警察为什么大晚上来找他了。 “不管你是否相信,很少有人能比我更清楚规则的重要性。”他端起酒杯。 “越是恣意妄为之人,越不希望看到规则的底线被打破。” “你是享乐主义者?”迪克慎重地问。 “我是幸福主义者。”艾尔德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喝酒可一点都不令人幸福,尤其是伏特加。” “不,酒精是一位危险但美丽的情人,” 艾尔德转头看向迪克,眼中闪过一种奇异的光芒,“而我在与我的情人一起纪念一段逝去的时光。” 迪克愣了一下。 沙发紧挨着一大面落地窗,太阳落山前最后的光正好透过半环形的沙发照射进来,像是轻轻为艾尔德披上了一层淡红色的纱,罩住了那汪清泉般的蓝色眼睛。 一切变得迷蒙起来,像是突然奏响的老式唱片机带着人往回忆里坠。 良久,迪克轻轻地问:“你是不是有些醉了?” “我不会醉,”艾尔德打了个哈欠,“我只是有些困了。” “我昨夜可是一晚没睡。”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似乎是在努力看清面前的人影。 “您真的没什么想问我的了吗?” 艾尔德笑得狡黠,锋利的棱角被微光无限弱化,一向攻击性很强的五官也露出一点点温柔来。 他确实有一张得天独厚的漂亮脸蛋。 而这样的气氛,实在太适合假装是在交付真心了。 迪克的喉结动了动,他脑海中冒出许多想法,这个甜蜜陷阱实在太过诱人,艾尔德漂亮的眼睛或是过度摄入的酒精让他头眩目迷,于是他避开视线,垂着眼睛思考。 终于,他从威士忌的禁锢中逃离出来,他张开嘴,想要说话—— 艾尔德已经睡着了。 于是迪克只能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轻声道: “晚安。” 夜也轻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艾尔德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一件外套,迪克已经离开了。 他坐起身子,没感到什么宿醉之后的头疼腰酸之类的,大概是麦斯已经为他调过了身体参数。 昨夜发生的一切像是梦一样的没有给艾尔德留下丝毫痕迹。 【麦斯,让你搜查的资料怎么样了。】 他随意的将外套撇在沙发靠背上,换了个姿势躺着,嫌弃地看了一眼屋里的满地酒瓶, “垃圾桶,快来帮我把这些清扫一下。” 他高声呼喊,然后一个圆滚滚的小机器人从角落里歪歪扭扭的滑出来,开始收敛地上一个个散落的啤酒瓶。 “哦,”艾尔德看着垃圾桶笨拙的举动和东一块西一块的零件拼合忍不住扶额,“丑东西。” 他实在不喜欢组装机械,还是绚烂的药物研究和没有实体的ai研究更合他心意。 艾尔德选择眼不见为净,转过头去欣赏天花板。 【已搜索到目标人物提姆德雷克相关影像资料三千六百条,为您筛选出存在可疑信息的视频12条。】 【从第一条开始。】 【好的,为您服务。】 视频是黑夜,照着几座房子,很模糊,艾尔德只能隐隐看清楚人物模糊的轮廓,甚至无法确定这来来往往的人中到底哪个是提姆。 即使这里有个奇行种满地乱窜,艾尔德也可能拍着手笑着夸一句这冰激凌车跑得真快。 【真是难为你从这么多视频中找到这个啊,麦斯。】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艾尔德忍住骂人的欲望,【立刻,换掉,让我看下一条。】 【好的,】不知道是不是艾尔德的错觉,他觉得他的管家先生竟然在这微妙的停顿了一瞬,像是在不解, 【正在为您播放下一条。】 画面闪了闪,然后蹦出一个画质更烂的的视频,艾尔德一眼便看出这不过是另一个角度相同内容的监控。 【等等,】他有种不妙的预感,【你说的12条不会全是关于这个的吧?】 【是的,我认为这部分视频是唯一被遗漏的监控画面,在其他提姆出现的监控画面中,他都在有意识的在某些时刻避开摄像头或是相关视频资料缺失。】 “藏这么深?” 艾尔德小声嘀咕。 提姆德雷克到底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那给我留下一条清晰度最高的,我仔细看看。】 【好的,正在播放第一条视频。】 艾尔德哀叹一声,使劲捏了捏眉心。 他痛苦地开始观看这个马赛克视频。 【麦斯,提姆出现的时候提醒我。】 【提姆德雷克已出现。】 几乎是艾尔德话音刚落,麦斯就立刻出声提醒。 【天哪这到底能看出...】艾尔德抱怨的声音突然停住了。 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影子。 【麦斯,回到2分31秒。】 艾尔德屏气凝神的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半晌,他不确定的问, “这是...蝙蝠侠?” 【经比对,这个身影与蝙蝠侠的人物形象重合度为百分之九十。】 蝙蝠侠跟提姆有关系?艾尔德神色莫名,这两个名字连在一起让他感到心底有些怪异。 【麦斯,重新播放。】 艾尔德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尽管色块模糊,但是他能够看明白这段监控与提姆有关的情节大概只有两段。 提姆和蝙蝠侠一起冲进一栋房子,提姆被蝙蝠侠搀扶着走出这栋房子。 两段情节加一块出现的时间不过5秒。 【麦斯,这段监控的截取时间是什么时候?】 【2001年6月17日,那天是父亲节。】 【提姆身上当时还发生过什么重大事件吗?】 【提姆的生父在同年去世,具体日期不详。】 艾尔德平静地点点头,他用右手食指的关节轻轻敲了敲沙发柔软的靠背。 他的思维一向跳跃,蝙蝠侠的出现又分走了他的大半心神,于是他开始任凭思维四处延伸。 提姆德雷克与蝙蝠侠关系匪浅,那么谁与提姆德雷克关系匪浅? 艾尔德的手指一顿。 他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 汽车滴滴的声音传来,司机为艾尔德打开车门。 就在刚刚,艾尔德受到了一条来自小企鹅的讯息。 艾尔德点开消息,是一条用词讲究的短信,大意是请求艾尔德来东区一趟,他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需要艾尔德来验收成果。 他看看表,现在是早上七点,距离上次他把原液给科波特已经过去了三天多了,他竟然现在才基本完成!? 同样的时间,艾尔德已经架筑好了斯塔克公司的官网,将那片仅剩的原料纯度提升了至少两个百分点,而科波特仅仅是联络工作,就做了这么久? 艾尔德大失所望,他原本以为科波特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没想到竟然是个花架子,只会逞凶斗狠。 他确实得出发去看看,艾尔德可不希望自己的原液出什么差错,徒增麻烦。 车很快到了。 艾尔德从车上冷着脸下来,科波特正在路边等着,明明是大晴天,却拿着一把黑色雨伞,笑容满面,春风得意。 “走吧,老板?”也许是被成功冲昏了头脑,此刻的科波特竟然没有注意到艾尔德的情绪的不对劲。 他带着艾尔德走进旁边一个简陋的厂房,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 “这个厂房是附近最好的一个了,完全可以满足您对于灌装和封装的要求,并且绝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艾尔德四下环顾,生锈的机器,落灰的产台,以及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灯泡。 但对这一切,艾尔德什么也没有说,怒火逐渐积攒,他脸上却是越发的平静。 听到一半,他突然打断了科波特的演讲,冷不丁的抛出一个问题, “你找好采购商了吗?” “当然,我正要说,”科波特对于艾尔德打断他精彩的发言有些不满,但是还是回答了下去。 “我打算将第一批货全部出给黑面具,这场房也是他提供给我们的。” “我记得你说过,你之前的老大是菲什?她不是黑面具的对头法尔科内手底下的吗?” 三天的时间足够艾尔德粗略的了解本地黑-帮的构成了。 “你背叛了她?” “菲什没有容人的度量,如果我们想找庇护伞的话,还是从黑面具身上下手比较合适。”科波特模棱两可地回答着。 艾尔德停住了脚步。 他怒火中烧,终于忍不下去了。 他揪起了科波特的领子,将他抵在墙上。 “科波特,如果你继续把我当傻子糊弄的话,我不介意提前终止我们的雇佣关系。” 以一方意外死亡的形式。 “你拿着雨伞从法尔科内的私宅中出来,而现在你又告诉我黑面具是你预定的保护伞?” 科波特高举起手,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恐惧。 “我绝无戏弄您的意愿,老板。”他声音怯懦。 “站在黑面具庇护下的是斯塔克公司,但得到这把雨伞的是科波特。” 艾尔德没空在这儿与科波特打哑迷。 “说清楚点。”他不耐烦地催促。 科波特立刻开始解释, “尽管黑面具帮作风强硬,但是他们的势力要比法尔科内弱小些,而且近些年越发不带脑子,如果我们完全站在他那边,它能否为我们遮风挡雨还两说。” “更关键的是,无论是哪一边,相对而言,我们都太弱小了,他们随时拥有毁约的底气,我们却没有自卫的手段。”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两头通吃,”科波特声音放轻,“我们并不将筹码放在一张赌桌上,这样才最稳妥。” 艾尔德轻哼了一声,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松开了一点揪住科波特领子的手。 尽管他仍不满意,但至少这个方案说明科波特不是蠢的无可救药, 两头通吃这句话说出来很轻易,但是想也知道,能在两头都混开有多困难。 “你对法尔克内宣誓效忠,又请别人去黑面具那儿兜售商品?” “不,恰恰相反,”科波特眼底的得意一闪而过,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些病态的红晕,“我去黑面具那立下誓言,又将商品带到法尔科内那儿。” “在老教父法尔科内那,我告诉他我得到了这药物的独家渠道,希望以此来作为代价脱离帮派,因为我受不了菲什连续不断的虐待。” “而在黑面具那,我找到他并向他介绍了斯塔克公司,告诉他这种药不可思议的效果,但同样告知他这种药会以更快的速度缩减人的寿命,询问他是否愿意让我带着这种药去到老教父那。” “我可以帮助他,成为那个唯一站在顶峰的人。” 科波特的嘴角神经质地抽动着,看起来像个无药可救的精神病人。 但随着科波特的讲述,此刻艾尔德的眼前仿佛浮现了一个巨大的天平,法尔科内和黑面具坐在天平两端,天平摇摇晃晃,似乎随时准备着倾向哪一边。 “继续讲下去。”艾尔德的脸平静了下来。 “老教父并不愿意我因为这样的理由离开,他找来菲什,勒令她向我道歉。” “道歉,哈哈,我没有让她道歉,我痛苦地,万分痛苦地告诉老教父,菲什杀死了我的母亲。” 在科波特讲着这些时,艾尔德喊出了麦斯,同步的为他刷新着资料。 小企鹅的母亲死于三天前,艾尔德注意到了这个时间,真是太巧妙了。 “我不能原谅她,但我留下了,因为老教父的诚意。” “老教父是聪明人,留下你是对的,但他不会信任你的。” 艾尔德不认为这种过于明显的蹊跷,在哥谭本土黑-帮之顶呆了这么久的法尔科内会看不出来。 “这像是一场精美的戏剧,环环相扣,但是并不真实。” 科波特笑了,笑得浑身都在颤抖。 “没错,老教父不信任我,” “但是黑面具同样也不信任我,来得太轻易的东西是没人珍惜的。” “信任是平衡,怀疑难道不是吗?” 像只企鹅一样昂首挺胸的科波特俯下身去,用手托起天平,只是轻轻一口气,两边的小人就被尽数吹去,天平空空荡荡,在剧烈地晃动之后,终于平稳下来。 前所未有的平稳下来。 科波特张大嘴笑起来,漏出像鲨鱼一样的十六颗牙齿。 他正等待着吃掉那些掉落的血肉。 艾尔德松开了科波特的领子。 “还不错,科波特,你做的还不错。” 艾尔德静静的盯着科波特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看了几秒,审视着他脸上恰到好处的害怕,突然嗤笑。 但是一个新的问题又诞生了。 画面拉远再拉远,此刻托着天平的企鹅人脚底也不过是一个更大的天平,而天平的另一端, 是艾尔德。 他拍拍科波特的肩膀,转身便想要离开。 科波特有些惊慌,立刻拦住了艾尔德。 “老板,你相信我,按照这条道路发展一定不会有错的,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我当然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达到顶峰。”艾尔德没有着急离开,只是将手揣进了口袋里,注视着面前人的慌乱。 他话里有话。 而科波特足够聪明。 玩弄信任者要怎么证明自己值得信任? “与他们不同,我是真心效忠于您的,您跟他们都不一样。” 艾尔德依旧揣着手看着科波特,不发一言。 与众不同这种词,他通常用来哄不谙世事的情人,只要稍微见些世面,就不会再为这句话沉沦。 “他们或软弱或年老,都习惯了墨守常规,他们不再有开辟天地的勇气,”科波特脸上满是讽刺,艾尔德相信,至少这几句话他绝对发自内心。 “他们竟然痴心妄想,在哥谭能退居保护自己的领地,在这儿,只有前进和后退两个选项,若像他们一样,早晚有一得尝尝跌下神坛粉身碎骨的滋味。” “而您不一样,您是如此的年轻,抱负远大,您怎能容忍甘居人下?” 艾尔德挑挑眉,终于张开了嘴,“我记得我最初跟你说的只是一家医药公司吧,怎么在你口中我就如此野心勃勃?” 科波特愣了一下。 “可是您拒绝了韦恩。” 艾尔德皱了皱眉。 尽管艾尔德知道风评好不能代表这个公司真的光明磊落,但他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这件事情竟然能被他们闹得人尽皆知。 他想起小总裁离开时意味不详的口型。 “他们打算怎么报复我们?” “报复?” 科波特用奇异的眼神看了一眼艾尔德,像是头一天认识他。 “您在开什么玩笑呢?” “以韦恩企业的体量,那些脏手的活儿哪里轮得着他们干?” 艾尔德微微怔了一下。 他当然清楚,从日用百货到能源军工,韦恩企业几乎渗透到了每个哥谭人的方方面面,并且全球连锁,是当之无愧的巨无霸。 但是,韦恩看起来并没有斯塔克那样以一种强势的态度成为唯一巨头,实质性的对哥谭进行统治,而是人畜无害的盘旋在原地,以至于艾尔德并未对这棵根系遍布整个哥谭的苍天大树的能力有直接的观感。 “韦恩什么也没做,重要的是您对韦恩做了什么。您和韦恩谈话的那家咖啡馆是马罗尼手下的产业,您在那拒绝韦恩,相当于向哥谭所有人表明态度。”科波特似乎察觉到了艾尔德的不解,主动开口解释。 “表明您不是展露头角的投机者,而是初出茅庐的挑战者。” 艾尔德静静地听着,这次他没再插话,倒是科波特的脸上表情越来越丰富。 他激动极了。 “是挑战者,就要做好应对狂风骇浪的准备。” “韦恩集团的亲自邀请为您背书了价值,而您斩钉截齿的拒绝又告知所有人您成为第四方的决心。”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因为他意识到了艾尔德的沉默。 “您,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科波特的眼睛闪着像狼一样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对面的艾尔德。 他嗅到了软弱的味道,像是饿狼嗅到血腥味。 天平剧烈晃动起来,和上一次不同,他们两人的筹码都只有他们自己。 谁敢向后退去,谁就会轻飘飘地被弹起。 两人对视,片刻静默。 艾尔德轻轻吐出一口气。 坏消息,他们认为自己是个野心家。 好消息,艾尔德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真的是。 “没错,我的朋友,”久违的笑容挂上艾尔德的脸, 他高扬起手,眼神越发亮起来,“我们当然不能止步于此,我们的未来无限广阔。” “去他的黑面具,去他的法尔科内,去他的韦恩!” 艾尔德主动给了面前的科波特一个拥抱。 科波特紧紧的回抱了回去,刚刚的神态消失地一干二净,现在他看起来激动的眼泪都快要落下来。 “去他的蝙蝠侠!” 随着企鹅人快要破音的高音,黑幕歘的一声落下,天平被遮住,此刻谁也看不清天平到底如何偏向。 至少在这一秒,它短暂的维持了平衡。 “还有一件事,韦恩集团在本周末要举行一个慈善晚宴,我们也收到了请柬,也许这是个产品推销的好机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一见钟情*2 艾尔德低头整理了一下这身银白色西装的领口,已经有些无聊了。 耳朵上的钻石耳钉随着他的动作熠熠生辉,精心打理的头发像鸦羽一样黑亮。 早知道就让小企鹅自己来了。 宴会厅里的宾客已经不少了,不过这场宴会的组织者——布鲁斯韦恩仍迟迟未到。 很多人已经习惯这个了,关于这位总裁的荒唐与不靠谱,大家通常都一笑了之。 但很显然艾尔德还没习惯。 首先他没等过别人。 其次,这场宴会的酒很难喝,香槟太尖,闻起来像是涮树枝水,红酒太苦,喝起来像是熬黄连汤。 最后,这场宴会与传统的慈善晚宴不同,为突出全员参与慈善,各种不一样的社会团体全都请了个遍,包括那些不入流的小团体,宾客质量参差不齐,鱼龙混杂。 简单概括一下,酒烂,人更烂。 半个小时内,他拒绝了三个见色起意的富商和一个不怀好意的放贷者,那张太过引人注目的脸蛋之上时时挂着的笑已经褪去了大半。 艾尔德自认为自己的脾气来到哥谭后已经好了不少,但是总有些人看不清局势非要自己凑上来。 他眉眼间的不耐越发明显,重重地将手中时刻拿着的香槟放在了桌子上。 终于,当第五个不长眼的中年男人试图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时,艾尔德侧身躲过,拉过他的手臂反绞在他背后。 “给你一次机会,道歉。” 男人用力挣了两下,没挣动,面子上很过不去,黑下脸来,“嘿,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艾尔德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餐刀。 “不知道。” 艾尔德给过他机会了,但很显然男人并未珍惜。 他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秒,“至少我知道你不叫布鲁斯韦恩。” “你算是什么东西…” 艾尔德没有继续听下去男人的咒骂,他干脆地朝着男人的手臂狠狠来了一刀。 一刀贯穿。 男人甚至刚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疼痛迟钝地传到脑袋里,他才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 惨叫声吸引一小撮人望了过来,好在艾尔德所处的地方是角落,会场又喧闹,大部分人没有注意到这儿。 但是在另一旁,与其他人交谈的科波特立刻发现了这儿的情况,他皱起眉头快步朝着艾尔德走来。 艾尔德微微贴近了些男人,鲜血如注的手臂被他们两个夹在中间,闻声望过来的人只能看到这个年轻人凑在中年人身边耳语。 “不许喊,” 艾尔德这次将刀尖摁在了男人后心口上,声音压得很低。 “好好听话,布鲁斯乔恩?” 男人立刻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停止了尖叫,侧过脸去,正好看到雪白的刀锋。 冷汗从他头上滴下,他忙不迭的点点头。 该死,怎么好巧不巧招惹了个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的疯子? 艾尔德的笑扩大了几分。 他单手脱下西装外套,随意的把男人的伤口裹了一下。 止血的功能是没有的,但是可以有效的防止血流在地上。 然后他抬起头,偏过身子,对上那些或好奇或警惕的视线。 “女士们,先生们!请向我看过来!” 他笑容满面,主动开口吸引着那些没注意到这里动静的人。 科波特顿住了脚步,隐在人群中,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思考着艾尔德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合作的时间太短,他其实还没有彻底摸清艾尔德这位新老板的性格。 “斯塔克集团即将推出一款新药品!请允许我现场为大家演示一下这款药的效果。” 有些人听到这儿就离开了,还有一些人留下询问着斯塔克是什么公司,但是更多人还是不满地看着这场闹剧。 尽管这里没有明令禁止这种推销行为,可是毕竟这是一场慈善晚宴,大家最起码都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貌与体面。 有人早早地下了论断,这样张狂地大呼小叫,大概从这场宴会之后这家公司就再也别想收到任何晚宴的邀请函了。 不过对于艾尔德本人而言嘛,这次表演的准备确实有些匆忙,但是好在他的观众也不值得太过用心。 艾尔德扫过一眼人群,锁定了一位衣着华丽的少女。 少女的五官并不差劲,但是额头上有一块非常显眼的胎记,即使用了粉底遮挡也清晰可见。 像是美玉有瑕,令人遗憾。 “那位紫色裙子的可爱小姐,您愿意帮我个忙吗?” 女孩愣了愣,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疑惑确认着。 “没错,就是您,您美丽得像是一朵盛开的紫罗兰,请问您今天能否给予我这个荣幸,让我为您的美丽增添些荣光?” 艾尔德的皮囊太过有欺骗性,当他这样诚恳地望进女孩的眼眸时,女孩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大着胆子挣开女伴的手,红着脸走了过来。 艾尔德巧妙地与男人换了个位置,借着桌子不动声色地撑着快要昏倒的男人,挡住他的手,为自己空出一只手来。 “我需要帮您做什么?” 女孩悄声问着。 艾尔德变魔法一样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请您将这里面的药品滴一滴在我的杯子中。” 女孩接过瓶子,拿起香槟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药液滴入香槟中,药液瞬间融入,酒液仍像刚才一样晶莹剔透。 艾尔德从女孩手中接过酒杯,轻抿一口。 “味道不错。”他笑着递回酒杯,“要不要来一口?” 艾尔德眼眸里蓝色的海比杯中淡黄的香槟更易诱人沉醉。 这样近的距离,几乎没有人能阻挡他的魅力。 女孩看呆了,反应过来之后脸色羞得通红,赶忙接过酒杯,矜持地喝了一小口。 酒精入喉的瞬间,女孩就感到脸上有些痒,但是感觉太轻微了,她甚至以为是错觉—— 然后她听清了人群传来的惊叹声。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 女孩慌忙地摸着自己的脸,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心跳如擂鼓。 “小姐,”艾尔德拿过身旁递来的一面镜子,轻声感叹,“您是如此动人。” 女孩接过镜子,镜面反射的图像让她惊讶地捂住了嘴, “上帝啊。” 女孩脸上那块丑陋的胎记已经消失不见,光洁的额头像是本就如此。 不仅如此,尽管女孩感觉自己的五官没多大变化,但是镜中的自己比以往顺眼多了,跟身旁的艾尔德一样,像是在发着光。 “为什么要喊上帝呢?” 艾尔德笑容肆意,“上帝可没有办法帮助你,”他轻轻按下女孩的镜子,那颗含笑的眼像是在这一刻有了奇特的魔力, “但是斯塔克可以。” 女孩又一次怔住了,回过神来,声音近乎哽咽,“谢谢您!” 围观的人群开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那些正是爱美年纪的小女孩们明显已经跃跃欲试。 当然,也不乏质疑的声音,有人怀疑这女孩只不过是提前就选好的托儿,他们现在进行的,不过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魔术。 艾尔德的笑意越发深了。 他转过眸光,看到了人群中瞪大了眼睛的科波特,他最清楚这是不是真的,但科波特同样也是第一次知道药水这种的效果。 看到艾尔德看向自己,科波特愣了一下,然后默不作声的移开视线,没有任何出声解围的举措。 艾尔德意味深长的看了他最后一眼。 再次用满面笑容对准人群,他高声回答着质疑。 “当然,这只是一些小把戏。” 他拖着男人向人群中央走去。 “接下来,才是今天真正的主角。” 有人迷惑地看着径直走到中央的艾尔德,于是其他人便向他解释起刚刚发生的神迹。 这个年轻的小子,正进行着一场不可思议的魔法表演。 人们信任亲近之人的言语更甚于信任亲眼目睹的行为。 当艾尔德面带微笑的站直身体时,几乎整个会场的目光都集中于此。 “我身边的这个男人,是我们的质检员,乔恩先生。” “乔恩先生,打个招呼?” 他托着的男人由于失血过多,已经进入了近乎半昏迷的状态,当然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于是艾尔德只好帮他解开了手臂上的西装外套,让伤口代替他和大家交流。 鲜血淋漓的手臂和狰狞的伤口让不少人低声惊呼。 科波特心中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但是由于刚才艾尔德的表演带来的冲击力,没有人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向旁边的安保人员诉说的事情。 “就像大家看到的那样,为了这次宣传,我们的质检员受了一些伤。” 艾尔德举起男人的手臂,朝着人群挥了挥,以便他们能看得更清楚。 有人站出来,脸上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戏谑,“他是你的质检员,你想怎么说不是随你!” 艾尔德挑挑眉,没多说什么,随手顺走了餐桌上的餐刀,朝着说话的男人走去。 男人看到艾尔德手上锋利的餐刀,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你要做什么?” “不必害怕,”艾尔德快步跨了几步,拦住男人的退路,“我只是给你一个检验的机会。” 他微笑着将一根根掰开男人的手指,然后将餐刀放了进去。 “你可以亲自试试。” 他半拉半拽地带着这个男人来到“乔恩”先生的旁边。 “好了,开始吧。” 男人独自在犹豫着。 “动手啊!”之前围着男人一起哄笑的人在旁边大声呼喊,“对准他的心脏!” 男人咽了口唾沫,他眼神漂移,旁边的艾尔德抱着手看着他,面无表情。 他的手开始颤抖,他逐渐不敢直视面前那个面色苍白的“乔恩先生”。 只有真的站在这儿,闻到新鲜的血腥味,拿着那把冰冷的刀,在一群人的视线压迫下,才能明白挥动这把刀到底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 尽管这是哥谭,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杀过人对吗? 人群在不断催促着。 男人咬着牙把刀对准了乔恩先生的心脏,却手软到没有力气进行下一步。 艾尔德叹息一声。 “您不够勇敢。” 他压着男人的手一点一点向里推去。 很奇怪,尽管周围并不安静,但是男人还是能够清楚的听到刀锋刺入皮肉的声音。 像是被割裂的丝绸,和咕噜咕噜冒泡的水壶。 他能感受到男人的肌肉在抽动,能听到男人极细的呜咽声。 直到刀完全没入乔恩先生的心脏,艾尔德才放开了近乎虚脱的男人的手。 “好了,离开吧。” 他丝毫不管刚才那个男人是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艾尔德又看向了那个他亲手打造的女孩,“我可以借用一下这杯酒吗?” 女孩似乎也有些恐惧,但是对艾尔德的信任胜过了这份恐惧“当然,这本来就是你的。” 艾尔德接过了那杯酒,轻轻晃了晃。 他拔出了那把餐刀。 然后直接将杯中酒泼了过去。 透明的酒液,顺着心口处上的不断流血的伤口一路流到手掌。 科波特面部的肌肉重重的抖了一下。 男人嘴中断断续续的开始哀嚎,身体像濒死的鱼一样抽动着,有些心软的女孩不忍心看下去,但是也有人只是冷漠的注视着他的伤口。 但是这两种人科波特都不属于,他用鼻子喘着气,眼睛快要喷出火来。 艾尔德在做什么?这和他们商量好的宣传计划一点都不一样,愈伤功能不应该在这种场合这么早的暴露。 但此刻兴致勃勃地注视着中央的艾尔德的人已经围成了一座人墙,科波特无论如何也挤不进去了。 他只能跟无数人一样,观看着这场不知何时结束的个人秀。 在他们的注视下,血流缓缓止住,男人的喊叫也渐渐停止。 艾尔德抽出刚刚随手塞在口袋里的餐刀,精确的划开他手臂上包裹着的衣物。 他的小臂像女孩的额头一样,光洁无瑕。 人群的嘈杂声少了很多。 然后艾尔德又划开了男人胸口的衣物。 那像是从未有过伤口。 人群彻底安静了下来。 ‘乔恩’像是突然从恶梦中惊醒一样,满身大汗,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瞪大眼睛,剧烈的喘着气,拼命地挣扎起来,朝着有人的地方大喊。 “救救我!救救我!” 硕大的会堂中,只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惊恐的四下张望,终于看清周围人们的目光。 是几乎复制粘贴般的兴奋和惊讶,像是看着一场十分精彩的表演。 艾尔德躬下身去,鞠了一躬。 有人率先带头鼓起了掌。 刚开始是一个人,后来渐渐多起来,最终汇成了雷鸣般的掌声。 尽管人群中仍是心思各异,也有着不少人大概仍心存质疑,但所有人对一件事都心知肚明—— 过了今夜,斯塔克公司的名号会响彻整个哥谭。 有人开始挤过来,这次不是一两个心动者了,很多人都准备为艾尔德递出自己的名片。 科波特一边在心中咒骂着艾尔德,一边拼命的向前挤着,可惜他的身材矮小,无论如何也挤不进最内围。 他们簇拥着艾尔德,而艾尔德来者不拒,他笑意盈盈,对任何有投资意向的人都表现的幽默风趣,妙语连珠。 现在这里是斯塔克当之无愧的主场。 ——直到他偶然偏头,正好撞上了一双雾霾蓝的眼睛。 像是汹涌的海浪在海底肆虐,却只在表面泛起淡淡的波纹,那么多轰鸣的情感,都只藏在眼底。 布鲁斯韦恩搂着女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好奇,朝着人群最喧闹处张望。 艾尔德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起来真不像是富豪,艾尔德在心里感叹,而像是一位忧郁的,孩子气的诗人。 艾尔德对着那个方向遥遥举起酒杯。 布鲁斯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笑着对他点点头。 他的动作很快引起了他身前人的侧目,布鲁斯韦恩周围也有人在寻找着他视线的落点。 也许有人在看韦恩,也许有人在看斯塔克,但此刻隔着人群,他们两人都确定,他们在注视着彼此。 终于等到你了。 艾尔德发自内心的雀跃起来,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着面前刚刚还相谈甚欢的人说了声抱歉,大跨步地走向布鲁斯韦恩。 布鲁斯韦恩对着他举起酒杯,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艾尔德却先一步牵起了他的手。 宴会厅内灯火辉煌,但最亮的那盏明灯,也不会抵过这个年轻人发光的眼眸。 他俯身吻了下去。 “韦恩先生,请原谅我的冒犯,您如此迷人,我对您一见钟情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cosplay 布鲁斯韦恩眨眨眼睛。 在他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之前,艾尔德就已经松开了束缚。 优雅而克制。 “谢谢你?”布鲁斯像是有些迷茫,欣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那种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状态,嘴角扬起与刚刚一模一样的弧度。 布鲁斯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胆大的年轻人,真诚地说:“你也很漂亮。” “那么您会同样为我心动吗?”艾尔德眼睛亮晶晶,乘胜追击。 布鲁斯忍不住笑了笑,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眼角细碎的皱纹丝毫没有减损他的魅力,反而为他的气质里糅杂了些矛盾的成熟气韵。 然后他有些苦恼地皱起眉,“但我已经有女伴了,莎莉也是一位可爱的小姐。” 他抬眼注视着艾尔德,蓝眼睛里是货真价实的困惑,以及一些并不明显的鼓励。 谁忍心让他为难呢? 艾尔德差点溺死在这片蓝色的汪洋里。 “您稍等一下。” 艾尔德将目光投向布鲁斯旁边的那位小姐。 布鲁斯的女伴是一位棕色皮肤的热辣美人,此刻正目光不善的看着艾尔德,像是一只随时准备保卫自己领土的母狮子。 “这位莎莉小姐...” “叫我卡特。” 艾尔德从善如流的改口,“卡特小姐,您愿意成全一个可怜人旷日持久的爱恋吗?” “我不愿意。”莎莉卡特一刻也没有犹豫地回答。 “事实上,我这有一张1万美金的支票...” “我不认为金钱是可以衡量我对韦恩先生感情的标准。” “10万美金。” “...” “我知道您是一位有礼貌的绅士,但是...” “100万美金。” 莎莉沉默了,但她仍然紧紧地挽着布鲁斯的手。 于是艾尔德望着这位小姐期待的眼睛,微笑着再次加码。 “500万美金。” 莎莉啪的一声松开了手,姿势挺拔的像是在军训。 “您深沉的情感太动人了,我不得不选择帮助您。” 她刷一下抢走了艾尔德手里的支票。 她看向艾尔德,“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又看向布鲁斯,“再见,韦恩先生。” 上帝啊,她真的不想的,但是他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这位美洲狮女士跑起来也颇有百兽之王的风范。 倒是布鲁斯呆愣地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臂,沉默了两秒,有些委屈地开口, “她走了。” “难道我还比不过500万美金吗?” 明明是他纵容了这场争端,但是等结果出来后却又忍不住孩子气的委屈起来。 这当然非常——值得同情。 艾尔德眸光变得温柔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柔软的小动物。 “当然不,您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她大概不懂得欣赏,但在我眼里,您像彩虹一样绚烂,没有任何东西比得过您。” 他慎之又慎地轻轻勾起了布鲁斯的手, 而布鲁斯韦恩这次没有挣脱。 “千金难抵。” 他面带微笑的将布鲁斯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然后将自己的手也缓缓覆上,侵略性极强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您能感受到我的心吗?” 他的声音轻的像是要消失在空气中,又像是火星,差一点就能将空气点燃。 艾尔德松开了自己的手,但是布鲁斯没有移开。 他安静的注视着年轻人直白的眸子,感受着手底下有力的心跳,眸底变得越发晦涩深沉。 布鲁斯将手慢慢向上移动。 划过分明的锁骨,划过滚动的喉结,划过红艳的唇瓣—— 最终停留在艾尔德灵动的眼睛上。 男人的大手宽厚而温柔。 他将手虚虚地浮在艾尔德的眼睛之上。 “你的眼睛很漂亮。” 小扇子似的眼睫毛划过手掌,布鲁斯能感受到艾尔德所有不安分的小动作。 于是他用另一只手箍住艾尔德的后颈,强硬地禁止了他的活动。 艾尔德没有反抗,他唇角勾起,肆意地笑着,配合地抬起头,甚至能看清尖尖的虎牙。 然后布鲁斯俯身下去。 颤动的气息喷洒在艾尔德的脸颊上,脖颈上,另一个人灼热的体温近在咫尺,只要稍微动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便无限接近于零。 长久的静默。 布鲁斯韦恩在做什么呢?他为什么还没动作?要不要我先动? 无数想法像泉涌般从艾尔德脑海里冒出来,他的思维出奇的活跃起来。 然后他听见一声长长的,揉在笑里的叹息—— “男孩,闭上眼睛。” 艾尔德的呼吸乱了一瞬。 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艾尔德听到有人抑制不住的惊呼声,而他此刻同样猝不及防。 视线被掠夺,动作被限制,他像是被抛入湍急的河流之中,唯一可以依靠的浮木就是面前的布鲁斯韦恩。 他微微瞪大眼睛,他身侧手臂的肌肉变得紧绷,他奋力夺回唇齿间被攻略的失地, 他努力过了,但在这场失去先机的交锋之中, 他一败涂地。 凛冽的冬雪化作一汪潋滟的春水,长而清扬的眼尾晕染出艳红。 艾尔德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么就只好尽情享受了。 他主动扯住布鲁斯西装的一角,紧紧贴在男人的怀中,仔细感受着对方的快要烧着的身体。 艾尔德没什么压力的将自己完全交付给了布鲁斯。 布鲁斯韦恩瞬间察觉到了身下人的顺从,他移开遮挡着艾尔德眼睛的手,扶住他颤抖的身体。 他的动作温和起来,带着年长者特有的纵容。 一吻终了,艾尔德睁开眼睛。 变成一团浆糊的脑子迟钝地看清了灯光之下的那张脸,朦胧的视线无限柔化着男人的眼。 所以艾尔德有一瞬间几乎以为那双蓝眼睛中已经映上了自己的影子,但等他清醒过来,仔细看去却发现仍然空空如也。 那里和刚开始一样,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静默的海。 艾尔德突然想起,布鲁斯韦恩到现在都没问过自己的名字。 “走吧,晚会开始了。” 布鲁斯主动牵住了艾尔德的手。 艾尔德回过神来,他笑意盈盈地点点头,跟着布鲁斯走到vip座位入座。 第一个环节是冗长无趣的发言环节,不同的代表从各个团体中走出来,轮番表达了他们对贫苦儿童的同情,并介绍他们的帮助措施。 全是空话。 艾尔德只听了五分钟,便忍不住打起哈欠来。 他毫不掩饰的动作,让布鲁斯好笑的拍了拍他的手。 “你应该,”布鲁斯单手遮住眼,用手肘杵着倚在旁边的扶手上,闭上了眼睛,“这样做。” 真是天才般的想法,这样只要不掀开他的手,没有任何人能知道他是不是在睡觉。 薛定谔的韦恩睡眠。 艾尔德为布鲁斯韦恩竖了一个大拇指,有样学样,但不是睡觉,而是在脑海中跟他的管家先生聊起天来。 【麦斯,结果出来了吗?】 【正在检测中。】 【你都拿到唾液样本了,还这么慢?】 【先生,蝙蝠侠身上的强干扰极大的影响了系统的运行。】 艾尔德啧了一声,【好吧,出结果立刻提醒我。】 他转头沉思起来。 【其实我还挺好奇的,蝙蝠侠到底用了什么技术干扰检测的?】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蝙蝠侠成功地让麦斯的检测系统无法识别。 以这个世界的技术水平,怎么会三番两次的出现这种情况? 【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尝试破解一下蝙蝠侠的技术库。】 艾尔德不满的挑挑眉。 【我,艾尔德斯塔克,一辈子也不会用盗窃的方式去获取技术。】 【以后不许说这种话,等我回去就给你再更新一次系统。】 在艾尔德跟麦斯发牢骚时,他突然感觉周围的空气突兀的静了下来,于是他放下手,睁开眼睛。 周围的人有一大半都在看着他们。 正确的说是看着布鲁斯韦恩。 艾尔德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立刻推推布鲁斯韦恩。 “韦恩先生,到您发言了。” 布鲁斯惊醒过来,收手睁眼起立的动作行水流云,看起来对这套流程相当熟练。 他微笑着看了艾尔德一眼,似乎是在感谢,然后便大跨步走上了台。 “感谢各位从百忙之中…” 艾尔德这次抬起了头,看似认真听着,其实眼神仍是涣散的。 【麦斯,你觉得布鲁斯韦恩知道我叫什么吗?】 【根据分析,有69%的可能性布鲁斯韦恩清楚您的姓名。】 【这么高?你是根据什么分析的?】 【搜索近五年报纸头条,布鲁斯韦恩在各大公共场合说出关系对象姓名的准确率是98%,而您的准确率是70%,斯塔克先生的准确率是17%,再横向对比你们三人的综合数据即可得出结论。】 【竟然不是个位数?】 艾尔德有些感慨,在他印象里他爹就没有记住过。 【一会记得把那17%帮我找出来看看到底都是谁。】 【先生,佩珀女士曾经成为过斯塔克先生相当时间的唯一伴侣。】 艾尔德愣了一下。 他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然后若无其事的略过了这个话题,【喔,好吧,来打个赌吧,赌一赌布鲁斯韦恩到底有没有记住我的名字?】 他分了些注意力回到演讲中,此刻布鲁斯已经讲到了最后的结尾部分,要开始介绍帮助措施了。 对比于其他人花里胡哨的修建学校救助站等改革措施,布鲁斯的措施相当简单粗暴。 砸钱。 【从概率上看,布鲁斯韦恩记住了您姓名的可能性较大。】 【好,你赌布鲁斯韦恩记住了我的名字。】 “我谨代表韦恩集团将向基金会捐款200万美元。” 台下的掌声如雷。 【那我赌…】 “同时,我于此代表艾尔德斯塔克,由斯塔克集团将向基金会捐款500万美元!” 【…我也赌布鲁斯韦恩记住了我的名字。】 艾尔德起身鼓掌,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他怎么还真知道? 【叮,检测结果已出,蝙蝠侠与布鲁斯韦恩的重合度为93%】 不错, 惊讶被掩去,艾尔德唇边的笑真实了一点。 最起码他现在也清楚了蝙蝠侠的名字。 他热情地给了归来的布鲁斯韦恩一个拥抱。 【先生,必要的提醒,仍有7%的概率蝙蝠侠不是布鲁斯韦恩,比如蝙蝠侠存在同卵双胞胎兄弟。】 【那不是——】艾尔德不再看那场没意思的晚会,而是转过头去看着身侧的布鲁斯,等着他偶然转头时便回一个情意绵绵的微笑。 【更好了。】 但他看着布鲁斯英俊且温和的侧脸,很快便再度无聊了下来。 【不过其实我还是更喜欢蝙蝠侠一点。】 【麦斯,如果他们真是兄弟的话,你说布鲁斯韦恩会愿意跟我玩cosplay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问答题 “艾尔德,你想吃点什么吗?”布鲁斯松开艾尔德的手,拿出车钥匙,为他提前打开车门, “如果你不怎么饿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先去...” “老板!” 艾尔德几乎快要钻进车里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尖锐的喊叫。 他和布鲁斯一起回过头去,看到一只气喘吁吁的科波特。 “老板,这有个紧急的单子需要您决断。”科波特满头大汗地在艾尔德身前停下,勉强扯了个笑着对布鲁斯点了点下头当做打招呼。 “喔,”艾尔德坐在车里,身体朝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仰头看向车外的布鲁斯,“韦恩先生,这真遗憾,但是...” “去吧,”布鲁斯轻轻地摸了摸艾尔德的头,分寸控制的很好,一点也没破坏他精心打理的发型,但安抚的意味相当浓。 “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他摇了摇车钥匙。 “不了,谢谢您,”艾尔德轻快地从车上跳下来。 “我们会很快再见的,韦恩先生。”他满面笑容地对着蝙蝠侠挥挥手。 “当然,” 布鲁斯的目光如刚刚亲吻时一样甜蜜,颇有几分依依不舍的味道。“再见。” 他目送着艾尔德坐上科波特开过来的车,而艾尔德离去的背影没有一丝犹豫。 直到车的尾气都彻底看不见了,他才转过身去,坐上自己那辆低调的劳斯莱斯。 “电脑,再将艾尔德的档案的等级评定提高一级。” 车外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打在布鲁斯的侧脸上,车壁上明暗颤动, 那是蝙蝠的影子。 另一辆车上,艾尔德没骨头一样侧躺在后座,科波特开着车,车上的气氛凝滞着,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科波特越开越快,路过一个大弯道时也丝毫没有减速,刹车和油门一起踩到底。 然后这台买回来充门面的二手轿车终于承受不住了,车一下子失去了动力,近乎是平移着扎入了水泥地旁边的绿化带里。 “该死!”科波特用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车鸣声在这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分外响亮。 “奋力击打你的车并不能使它感到痛苦并跑起来。”艾尔德坐直身体,冷静地评价着科波特的行为。 科波特喘着粗气,似乎是在努力想使自己平静。 又是短暂的寂静。 终于,他问出声来:“老板,您今天的事情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 “你想听什么解释?” “您将药物的治疗效果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了,这东西很快就会流传开了,您要我怎么向东区那边交代?” “不会的。”艾尔德轻描淡写的回答。 “不会?!”科波特快要压抑不住怒火了,他完全不想知道艾尔德到底是真的随地大小疯还是谋划着什么,反正无论如何艾尔德都几乎将科波特逼到了死路上。 “您难道不清楚我是在钢丝上走路吗?” “是我们。”艾尔德纠正。 “只有我!”科波特低吼,那层本就脆弱的伪装现在更是摇摇欲坠,“我是唯一的话事人,他们只认识我,他们只会来找我!” 艾尔德静静地听完,轻笑了一声。 理智回笼,科波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的脸青青白白,“我不是...” 他突然反应过来,转过身死死地盯着艾尔德,“你是故意的?为了这个?” “不,”艾尔德一口否认,他坐直了身体, “我当初给你授权的时候,就默认了你会独挡一面,我从看见你的第一面就明白,你有这个能力,对不对?” 艾尔德熟练的抛出了蜜枣攻势。 科波特铁青着脸,将蜜枣推了回去,不发一言。 “但是,我是说但是,你看到了这两天的成交额了吗?” “这是因为我们刚刚起步,况且三天前我们的成交额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 “那是因为我三天前也去了一场宴会。” 艾尔德不耐烦地打断了科波特。 科波特被噎了一下。 “是的,我知道你这方法没错,至少它相当稳妥,但是我等不及了。” 艾尔德总不能真在这等上个一年半载,尽管现在他还没过了对哥谭的新鲜劲儿。 “这已经不慢了,”科波特难以置信地看向艾尔德,他们现在已经称得上剑走偏锋,“你不能指望今天出产品明天就变成亿万富翁。” “为什么不呢?”艾尔德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企鹅人深吸一口气,“那你到底想要怎么做?” “简单的比喻。”艾尔德盯着车顶。 “一张已经分好座位的桌子是很难换椅子的,即使我们都是一样的善于投机也一样。” “科波特,你懂吗?我们没有机会!”艾尔德偏过眼神看向科波特。 车窗上艾尔德的那张漂亮的脸一半隐入了影子中,只能看清一张激动的嘴在张张合合。 他是个出色的演讲家。 “从一无所有到应有尽有太难太难了,” “但是让所有人都恢复到一无所有那就简单多了。” “说清楚些。” 艾尔德的瞳孔中酝酿着一场无声的狂风。 “我们得,把水搅浑。” 城市上空的乌云遮住了淡淡的月光,只留下霓虹灯亮丽的都市矗立在大地上,这是暴风雨要来临的先兆。 科波特收回了身子。 他此刻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不发一言。 “科波特,”艾尔德叹息,像一只嘶嘶吐着舌头的幼蛇,“你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你的母亲,是真的死在了菲什手中,是不是?” 科波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艾尔德也在透过后视镜看着他,含笑的眼睛笃定极了。 科波特移开视线,他心中像是有一团无名火在烧,但后座的人还在喋喋不休。 “你为什么不为她报仇呢?”艾尔德抱住前排的座椅,歪着头看向科波特紧绷地侧脸, “你的母亲此刻正躺在冰冷的地下,她一定很困惑吧,为什么自己...” “闭嘴!” 科波特掏出枪,但是没有对准艾尔德,而是冲着窗外连开三枪。 碰!碰!碰! “艾尔德斯塔克,他们一个都不会活着,这是早晚的事情!” “但是你!”他大口喘着粗气,眼神狠辣,“你是个只想看着世界燃烧的疯子,一路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狂奔!” “这绝对是污蔑!”艾尔德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天哪,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生来不凡,上帝如此眷顾我,我怎么忍心死去?” “不会有人比我更爱这个世界了。” 艾尔德浮夸的在心口比了个爱心,然后重新抱住座椅。 “放轻松,”他用四根手指点点科波特的肩膀。 “我跟你是一样的人,但我比你更急躁一些,这不能算是错误吧?” 他立下誓言,笑容轻松,“相信我,我会带着你全身而退。” 科波特沉默了一会,没有拍开他的手。 他抬头看向后视镜,在那看到了一张苍白,凶狠,又跃跃欲试的脸。 也许他内心本就有这样疯狂的念头,只是缺少一只点燃引信的手。 “但愿吧。” 科波特冷静下来,重新拧动了车钥匙。 发动机吭哧吭哧地响着,艾尔德有些沙哑的声音又从后座传来, “科波特,还有一件事,” “什么?”他打死了方向盘,猛踩油门,一边开着车一边回应着艾尔德。 “我得向你道个歉。” 艾尔德身子这次坐的很正,很诚恳地望着后视镜里科波特里那张苍白的脸,即使科波特没有在看他。 他缓缓地开口:“在第一次见面时,我不应该嘲讽你像企鹅。” “我为我当时的无知与无礼道歉。” “对不起。” 汽车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这辆车终于从绿化带里拔了出来,科波特飞速地转着方向盘,让它回到正道上。 他好像短暂的怔愣了一下,又好像没有,灯光被关闭,艾尔德只能勉强看清科波特绷紧的嘴唇。 良久,艾尔德听到前座的人语调平淡,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老板。” 车外的景物飞速掠过,他们朝着黑暗疾驰而去,天边偶尔有闪电划过。 “说起来,这款药液还没起名字,您想好它叫什么了吗?” “绝境病毒。”艾尔德毫不犹豫的说,“绝境病毒1.0.” 快要开始下雨了。 艾尔德又恢复了刚刚懒洋洋的坐姿。 【麦斯,目前我的能量储备有多少?】 【0.01%,续航时间约8小时。】 他挑挑眉,【涨幅还不错,】 要知道这场宴会之前,艾尔德的续航时间都是按秒算的。 【你还记得周三那场晚宴我们的演讲加了多少时间吗?】 那场宴会艾尔德发表了同样精彩的演讲,除了没有小企鹅和布鲁斯韦恩。 也没有亲亲。 【大概是这场的十分之一。】 【两场宴会的人数相差有这么多吗?】 【不,这场宴会只多出一半人。】 艾尔德苦恼地蹙眉,到底差在哪里了呢? 【那场宴会您没有公布容貌提升的药效。】麦斯提醒道。 【总不能是女孩子们的能量提供值比较大吧?】 艾尔德认为这个收集系统多少有点性别歧视了。 【第二场宴会拉美裔人数相对较少。】 艾尔德倒吸一口凉气,它还种族歧视? 他当机立断的阻止了麦斯继续说下去。 【好了麦斯,你再说下去连你一起送进联邦监狱。】 他正苦思冥想的时候,一声巨响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宁静,艾尔德没系安全带,头差点直接磕上前排的座椅,还好麦斯及时启动了战甲防御。 “发生了什么?”他皱着眉头问。 企鹅人有些惊疑地回过头来,“我们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但是我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艾尔德低头看看表,雷雨天,接近凌晨三点,路上空无一人,突然出现的不明撞击物。 好经典的开头。 他没有犹豫,立刻开门下车,直奔车的正前方。 开玩笑,一切恐惧都来自于火力不足。 但艾尔德现在可还有8个小时。 有个长条状的东西正躺在车前三米处。 艾尔德小心地靠近,借着车的灯光终于看清那确实是个人。 看起来比他还高,身上有很多细碎的淌血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科波特开车撞的。 艾尔德给他翻了个面。 黑色头发,红马甲,战术靴。 头顶还有束像臭鼬条纹一样的白色卷毛。 以及—— 艾尔德眯起眼睛。 他的手刚刚翻面时不小心触碰到的。 八块腹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失忆 轰隆—— 一声惊雷劈下,打断了屋内人刷刷跃动的笔尖。 雨越下越大了。 艾尔德站起身子,关上了这间狭小的房间唯一的窗户,有些潮湿的尘土味让他不适地皱了皱眉。 在这该死的时间段遇上这场的雨,他们把恐怖片先生搬到车上后就遇到了封禁的入桥口,想要回去却发现回去的高架口也被封住了。 于是他们只好被迫在这段荒无人烟的地段找到了唯一一家小宾馆住了下来。 艾尔德从6岁起就没住过这么烂的房子。 他满腹牢骚地坐下并再次拿起笔。 手上的纸是随手在抽屉里拿的信纸,右上角还印着哥谭医院的标志,笔是从口袋里找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商业钢笔。 但艾尔德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安静的思考过了。 大雨屏蔽了其他嘈杂的声响,甚至连麦斯也因为雷雨的影响迟钝了一些,而他手中拿的是纸与笔——如果你打算记下你干得坏事,最好用纸而不是计算机,这是旧金山人尽皆知的常识。 他正在进行复盘。 纸的正中央写着两个巨大的单词,回家。 他目前玩得还不错,但是他没有一刻忘记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他得回去,重新寻求力量,完成他未完成的事业。 他爹还等着他呢,艾尔德说的是每天洗一次脖子那种。 为了这个目标,他成立了一家公司—— 好吧,也许最初不是,但是现在艾尔德发现了这家公司为他带来的好处。 不仅仅是作为宣传员时收割的那一大波能量,还有随着第一批药液发出后虽然细微,但是连绵不断的能量值。 有点像在打一个长期任务,最初的奖励只是开始,后期随着人数越来越多,他的奖励,他的收获的能量会成倍的增加。 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哦,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但是艾尔德真的没什么耐心。 艾尔德用左手食指的关节重重地敲了两下桌子。 于是他又低下头去,开始研究那个能量机制,将两场宴会他能想到的不同点全部写在纸上。 人数,性别人种比例,药液用量......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 这毕竟不是两场控制精确的实验,不同的变量实在是太多了,盯着他们看了一会,艾尔德就放弃了挣扎。 他最好重新做几个真实的实验,艾尔德想。 他首先拿笔重重地圈出了药液用量。 第一步就试验这个吧。 药液。 它的另一个名字是绝境病毒。 艾尔德特别仿制版。 尽管雏形仍然是他爹淘汰下来的病毒3.0,但是比起以进化为目的的病毒,艾尔德用化学手段仿制的药液更真正意义上的贴合药液一词,因为它的主要作用是治愈。 或者说使人体回到机能的巅峰时期。 伤口愈合都只是小效果,如果用量足够,它甚至能够起死回生,返老还童。 不过艾尔德不太想暴露这种效果,这太夸张,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更像是魔法。 领先时代半步是天才,领先时代一步是疯子。 尽管这两者的界线偶尔不那么明显,但是艾尔德没必要去做这种弊大于利的事情。 除非有什么大到值得艾尔德铤而走险卖出吊死自己的绳子的利益。 至少现在还远远不够。 那么,他最好找个信得过的人,或者说是无声无息的消失掉也不会产生什么水花的人。 从哪去找这种人呢? 他是不是应该去东区的贫民窟逛逛,他出得起买掉他们下半生的钱...... 艾尔德正思考着,突然听见床上传来一阵咳嗽声,他一激灵,差点召唤出了液态铠甲。 哦,对,他回过神来,还有一件小事,宾馆只剩下两间房了,所以艾尔德慷慨大方的决定与这个恐怖片先生挤一张床。 他对天发誓,这和恐怖片先生的肌肉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出于艾尔德自身高尚的品德。 他站起身,走近他的床。 恐怖片先生蜷缩着身子侧躺着,咳嗽声很快停下,但仍双眼紧闭,睫毛不断颤动着。 艾尔德蹲了下来。 “哈喽?” 他轻轻地用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脸。 “醒一醒,睡美人,不要装睡啦。” “你可是用掉了将近10万美元的药剂,就那些不痛不痒的伤口,早该好啦。” 他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动手摇男人的肩膀,出于他对这个刚刚痊愈了三根肋骨的男人最后一点怜悯。 艾尔德清清嗓子,将右手握成拳头,像敲门一样敲了两下男人硬邦邦的胸口。 “knock,knock?”* 男人没反应。 于是艾尔德再次伸出手, “knock...” 他的手被捉住了。 一双锐利的绿眼睛看向他,没有一点刚醒来的茫然。 “你在干什么?” “不对,”艾尔德不高兴地咂咂嘴,“你不应该这样问。” 这个笑话的下一句不是这个,艾尔德试图教会这个男人:“你应该问‘谁在那?’。” 绿眼睛皱起了眉头,他没有理会艾尔德莫名其妙的要求,而是死死地攥住艾尔德的手。 他又抛出一个问题:“你是谁?” “好吧,”艾尔德耸耸肩,决定给这个刚刚醒来的男人一些宽容。 “我是你的男朋友。” 他仍带点漫不经心的笑容,一点都不脸红的说出这句话。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绿眼睛真的松了松攥着他手腕的手。 他竟然有些迟疑? 艾尔德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嘿,你不会忘记了什么东西吧?” 艾尔德试探性地问。 绿眼睛没说话,他的眼睛仍然充斥着怀疑,但是艾尔德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茫然。 上帝啊,艾尔德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这真是太有意思了。 “怎么会这样?”艾尔德脸上刚刚的玩笑般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 “我们只是出来玩一趟,怎么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他试图给男人个拥抱,被男人躲开了,但是男人也松开了箍着艾尔德手腕的手。 “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杰森?”男人沉吟了一会开口,“我好像是叫这个。” “没错,”艾尔德从善如流地改口,“杰森,除此之外的呢,你还记得什么?” 杰森撑起了身体,坐在床上,眼神空茫,认真思考着。 “我好像...有个爹?” 他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艾尔德愣了一下,然后仰起头,“你从未跟我提起过你的家庭...” 他装成很愧疚的样子,“我很抱歉,我并不知道。” 杰森想拍拍艾尔德的头,但是手僵了一下,硬生生在中途拐了个弯,换成了拍肩膀。 “没关系,这不怪你。” 他若无其事地说。 “那就说说我们两个吧,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当然,”艾尔德眼睛都没眨一下,流利地编了起来,“我们在东区第一次见面,你知道的,我有一个加工厂在那里。” “当时你穿着一层单衣正在搬东西,别人一趟只能搬三个箱子,但是你可以搬五个,我当时被箱子的高度吓到了,于是...” “等等,”杰森打断了艾尔德的话,“我是搬货工?” 艾尔德扫视了一眼杰森快要爆出来的手臂肌肉, “至少我遇见你的时候是这样的。” “行,”杰森点点头,“你继续说。” “于是,我跑到你旁边观察情况,当开始并不敢与你说话,怕打扰到你的工作,直到你跑回来我才询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告诉我,你有一个工友生病了,但是他的家有三个孩子,几乎只靠着这微薄的薪水过活,你不忍心看着三个孩子没饭吃,于是便主动加了活,希望多出来的薪水能帮助到那个工友。” “我被你的行为深深感动了,但直接给你钱你又不接收,于是我就总去找你给你带点其他东西,一来二去,我就喜欢上了你。” “你喜欢上了我?”杰森揉了揉太阳穴,“那我怎么喜欢上你的?” “这很难猜吗?”艾尔德站起来,转了个圈,然后对着杰森弯了弯眼睛。 “你是说,”即使是在这间破房的昏黄的灯光的照射下,艾尔德那张堪称完美无缺的脸也十分突出,笑起来更是让人感觉耀眼极了。 杰森试探性的问道:“因为你长得好看?” 艾尔德用力点点头。 杰森扶额,好吧,这还真是相当有说服力。 “还有很钱。”艾尔德补充道。 “所以我身上这身衣服也是你给我买的?” 艾尔德毫不脸红地点点头。 “你现在和我住在一起。” 杰森沉默了一会,好像是在艰难地重建自己的世界观。 “不太对吧。”过了一会,他终于忍不住开口,“照你这么说,一个心地善良自尊心强的搬运工,在找到一个有钱的男朋友之后,轻而易举的接受了吃穿住行一系列的供养?” 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要么你在故意骗我,要么我是个故意吊凯子的人渣。” “不要这么说自己。”艾尔德立刻换上了刚才那副心疼的样子,再次试图获得一个拥抱。 杰森又躲开了。 “不是,其实我更倾向于我是前一种。” 他忍无可忍,耐心告罄,一翻身将动手动脚的艾尔德压在身下。 “你到底是谁?”他将艾尔德两只手叠在一起,牢牢禁锢在他的头顶。 艾尔德可以挣开,但是他没有。 他看着杰森那张有点气急败坏的脸,刚才的心疼慢慢退去,又换上了最初那张戏谑的笑脸。 “好吧,其实我确实不是你的男朋友。”他感受着杰森瞬间加重的呼吸,挑挑眉毛。 “我是你的债主,为了救你,我花了足足500万美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忠于自己 艾尔德认为自己是个相当有良心的债主。 他没有立刻逼着杰森卖身——他是说帮着试药——来还债,而是先带他去了警局,查查他那个爹到底是谁。 结果一无所获。 杰森的脸和哥谭储存的所有人脸都不匹配,而他又说不出更多的信息去确认他爹的存在,他像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幽灵。 没来得及难过,两人就出发去了医院,在杰森的债务再次增加了8000刀之后,他们通过核磁共振确定了杰森的大脑现在和他的身体一样健康。 毫无缘由的失忆。 那就没什么办法了。 艾尔德直接把杰森带回了斯塔克大楼。 “我需要一个人为我试药,相应的我会免除你的债务,但是有一些不致死的小风险,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不强迫你。” 艾尔德按下电梯顶层的按钮,一边说着,一边微笑着冲来往的员工点点头。 很多地方还不完善,但是现在斯塔克大楼已经与最初那个空荡荡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艾尔德回过头去,看向杰森,“只要你能在一个月内还清你欠我的500万美金。”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500万零八千。” 杰森嘴角抽了抽,这不就相当于没给选择吗? “ok,”他不怎么慎重地思考了几秒,干脆地点了点头,“我同意。” “很好。”艾尔德唇角微勾,电梯到达了顶层,他带着杰森走出去,把他带到了一旁的茶水室中。 “你先在这等我一会,我一会把合同给你。” 他低声嘱咐道,看着杰森点头之后才推门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科波特已经在那等着了。 他焦躁地来回踱步,脸沉着,手指颤动。 听见推门声之后他立刻抬头望去,看到是艾尔德之后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他快步走过去,帮艾尔德关上门,拉出办公桌旁边的椅子,自己也找了个椅子坐下。 “老板,他们已经开始报复了。” 艾尔德随手打开了办公桌上准备好的可乐, “你是说东区那边?”他边喝边含糊不清地问。 “还能有哪边?”科波特真恨不得把艾尔德的可乐夺过来,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喝可乐? “你闹得太大了,我没法解释,找不到我之后他们找到了彼此,确认了发生什么。” “现在他们都清楚我是个骗子了,东区贴满了我的通缉令,我们的厂子也被封了。” “他们很快会摸到总部这里的,也许就是今天晚上。” 他说着说着就沮丧地低下头去,使劲抓着自己的头发,“我完蛋了,他们最恨背叛者,我们也完蛋了,我想不到我们还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那是你想不到。” 艾尔德一口气喝完了半瓶可乐,终于盖上了瓶盖,坐直了身体。 “别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了,在哥谭你早晚得遇到不止一次绝境的。” 况且这副样子还有一半是装给自己的看的。 科波特深吸一口气,刚刚的表情敛去了大半。 “所以你想怎么办?” “我有一个非常好的办法,”艾尔德迎着科波特期待的眼神得意洋洋地开口,“等着。” “等什么?”科波特没听明白。 “等他们乱起来。” “我认为哥谭的两大帮派从没像现在一样团结过。”科波特皱起眉头 “他们现在当然团结了,”艾尔德玩着可乐瓶,将它转了个圈,盯着看着他的转动,“他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他们都想杀掉你。” 科波特真想骂一句这还不是因为你,但是他忍住了,现在惹怒艾尔德没什么好结局。 他忍着气和艾尔德一起观赏起这个无聊的可乐瓶子。 “但是等没了这个共同的敌人,他们从你手上拿到了原液和配方,那么他们该怎么分配这部分利益呢?” “谁都知道这是一块多么巨大的蛋糕,在充足的利益面前,最好的朋友也会变成红眼的敌人。” 瓶子转得逐渐越来越慢了。 “所以现在我们需要做得只是等待着,等待着这对现在的好朋友决裂。” “等待着,一个人的死亡。” 科波特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好撞上了艾尔德意味深长的目光。 可乐瓶停了下来。 它的瓶口正好对准了科波特。 像一把射出子弹的枪。 科波特看着瓶子上映照出的那张扭曲的脸,握紧拳头,因为他看到那张脸上浮现了一点货真价实的害怕。 “别拿这个对着我,”科波特将可乐瓶子竖起来,他的嘴唇不正常的颤抖着, “所以呢?你让我去死吗?” 艾尔德拿起了可乐瓶子,又拧开了瓶盖,微笑着反问。 “为什么不呢?” “艾尔德!”科波特一下子站了起来。 科波特重重地喘着气,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枪,艾尔德毫不怀疑现在这只企鹅是真的准备鱼死网破。 “只是玩笑,”艾尔德放下可乐,双手合十,比了个道歉的手势。“坐下吧科波特,我怎么会真的让你赴死呢?” 科波特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看着艾尔德,看起来丝毫没有原谅的打算。 艾尔德只好长叹一声,也站起来,把手搭在科波特肩膀上, “如果我真的打算这么做,对你就不会是这一套说辞了。” “我要多蠢才会将我想杀的人直接说出来?” 艾尔德有的时候确实得承认他的恶趣味会给他带来一点小麻烦,他将科波特向下压。 “我真的很抱歉,让我们继续谈吧。” 科波特勉强地坐了下来。 “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你知道的,我不会让你死去的,” “奥斯瓦尔德·科波特会死去。” 艾尔德握住了科波特的手,真诚到不能再真诚地说, “但你不会。” . 艾尔德走出了办公室,他身后跟着的是脸色由阴转晴的科波特。 “杰森,这儿!” 艾尔德对着茶水间的那个身影招了招手,杰森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你拿好合同了?” 艾尔德听出这句话里隐隐的抱怨,眨了眨眼睛, “顺便谈了点东西,你等久了是不是?” “还好。”真被点破了杰森反而不愿意多说什么,他也有些奇怪自己莫名的熟稔。 他将这归结于艾尔德是这里他唯一一个相处时间超过一天的人。 艾尔德敏锐的察觉到了杰森的别扭,宽容的笑了一下,觉得他有点像是自己养过的一只绿眼睛小狗。 “我得先离开一会,但是你的实验可以开始了,科波特会带你去实验地点。” “你可以先看看合同,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签了。” 艾尔德急匆匆地摆摆手,转身离去。 “等一下!” 杰森叫住了他,艾尔德转回身去。 “怎么了?” 杰森有点僵硬地开口,好像嘴不是自己的,“你去哪?” “我去找个人。” 他补充道:“找一只黑漆漆的大蝙蝠。” 他按下了电梯的关门按钮,微笑着朝杰森挥挥手,没理会绿眼睛小狗有些怔愣的眼睛。 【麦斯,布鲁斯回话了吗?】 尽管嘴上说着要去找蝙蝠侠,但事实上艾尔德还没掌握正确召唤蝙蝠的方法,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找蝙蝠侠的最佳代餐——布鲁斯韦恩。 即使布鲁斯韦恩真是蝙蝠侠,穿没穿蝙蝠衣对艾尔德而言也有很大差别。 他得说,遇见蝙蝠侠之后,他看谁都是三分钟热度,无论在最初他们再怎么吸引艾尔德,艾尔德都没有再拥有像遇见蝙蝠侠那样怦然心动的感觉。 大概是爱神丘比特终于射出了他的桃心箭吧,艾尔德丝毫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毕竟蝙蝠侠真是太辣了不是吗? 当然如果艾尔德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蝙蝠侠的话,那些“没有那么吸引艾尔德的人”他也不是不能... 【是的,韦恩先生在三分钟前给你发了一条短讯,上面说他五分钟之后就到斯塔克大厦。】 艾尔德收回思绪,整理了一下衣领,没怎么犹豫就大步跨出了电梯,等他悠哉悠哉地逛到门口时,正好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车驶到路边。 车窗摇下,那张艾尔德魂牵梦绕的脸正对着他微笑。 “等久了吧?” “刚刚好。” 艾尔德回了一个同样灿烂的笑,自觉的绕到了另一边,坐上了副驾驶。 “我们去哪?”他问布鲁斯。 “我以为你有决定?”布鲁斯有些惊讶地微微侧头望向艾尔德,然后又转过头去,继续开车。 他想先把车驶离这个人流密集的街道。 “没关系,去哪都可以,只要跟你待在一起就令我感到喜悦。” 艾尔德还正在思考着到底该去哪里,就被布鲁斯突然的甜蜜暴击击中了。 哦,他可真甜。 “我也一样,韦恩先生。” 他眼睛亮闪闪,如果不是布鲁斯正在开车,他一定会凑过去给布鲁斯一个拥抱。 “不如去彩虹餐厅?那的牛排好像还不错。” 在脑海中对麦斯一阵狂轰乱炸后,艾尔德成功得到了一家在哥谭风评还不错的餐厅。 “一切由你。” 那家餐厅离斯塔克大厦并不算近,但是布鲁斯没有反驳,反而贴心的为艾尔德打开了车载音乐。 “你平时听什么多一些,蓝调,古典,还是流行?” “呃...铃儿响叮当?” “嗯?” 布鲁斯捧场的笑了一下。 “我很少在乎派别什么的,”艾尔德完全不觉得脸红,他耸耸肩,自在的继续说下去,“也不怎么记歌名,如果你想放歌的话,放你喜欢的就好。” “就像你刚刚说的,只要跟你在一起。” 艾尔德用手杵着脸,认真的用目光描绘布鲁斯的眉眼。 布鲁斯察觉到艾尔德的视线却没有理会,只是唇角勾着的笑始终如一。 他点开了一首《theend》。* “thisistheend...” 像是古老的祭司在唱着一首令人眩晕的诗,艾尔德不太能听懂这其中神奇的韵味,于是他直接了当地问道。 “听起来还不错,但这首歌在讲什么?” “学会忠于自己的心灵。” “你有十分想要做的事情吗,艾尔德?” 艾尔德很严肃地思考了一会。 “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 布鲁斯透过后视镜看着那双灵动的蓝眼睛,放轻声音。 “是什么?” “像下一秒一样爱您。” 艾尔德也看向了后视镜,在他的视角,看到的是布鲁斯宝贝那双有些疲惫但难掩美丽的双眼。 “我已经做到了。” 他歪歪头,对着那双眼睛露出尖尖的虎牙,笑容肆意又张扬。 布鲁斯听着年轻人轻佻而不负责任的话,没有苛责,只是轻微调整了一下镜子的角度。 镜子那双情人的眼睛如此含情脉脉,谁还会记得它只是虚假的物象。 他不动声色的压了压汹涌的睡意与疲惫。 “你对谁都会这么说吗?” 他突然问。 艾尔德心倏然动了一下。 他犹豫了一秒,然后真挚地回答, “只你一个。” 至少此刻。 布鲁斯轻笑出声,却没有回应。 车里的音乐还在继续播放,迷幻又厚重的声音像是带人走进了一场梦境,车里两人安静了下来,静静享受着此刻,谁也没有再说话。 而当旋律停止时,艾尔德终于如愿听到了那句话, 很轻很轻,尾音带着缠绵的羽毛和琢磨不透的绒 “我也爱你。” 他莫名有些想笑,他想问布鲁斯韦恩,他对谁也都会这么说吗? 但他没有问出口,而是随口哼起了铃儿响叮当的旋律。 “布鲁斯,你能不能在前面那个路口停一下?” “有什么事吗?” “我感觉你好像有些累了,”艾尔德调整了一下座椅的倾斜程度,方便一会下车,然后又对转过头去,直截了当的扬起一个笑。 “累了就要休息啊。” “睡一会儿吧,布鲁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玩偶 蝙蝠侠在收到艾尔德的消息之前,正呆在蝙蝠洞里,盯着电脑。 现在是早上九点,一般来说,这个时间点他不在床上躺着的唯一原因,只可能他一夜没睡。 “布鲁斯老爷,我假设你知道你仍未真正从人科进化到蝙蝠科?” 优雅的管家先生从黑暗中走到布鲁斯身边,叹息着收走已经凉透了的牛奶。 “现在已经九点了,您该休息了。” “马上就要完成了。” 蝙蝠侠紧皱眉头,电脑上的进度条走到了接近尾端的位置,而他正一刻不停的修改数据,防止突然弹出的—— 错误提示。 又一次。 “看起来您似乎不能‘马上’完成。”阿福挑了挑眉。 蝙蝠侠恼怒地锤了一下桌子。 旁边通体漆黑的机器滋滋作响,这是工作一夜过烫的标志,为了检查那剔透的酒液中混杂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蝙蝠侠从宴会回来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开始检查。 可惜那台价值几千万美金的机器好像今天出了什么故障,对成分的分析接连不断的出现错误。 他从一开始的边检测边处理其他的事件到全神贯注的专注这台机器,结果都始终如一的毫无结果。 艾尔德斯塔克到底用了什么鬼把戏? 蝙蝠侠已经把他的档案放在了桌面之上方便查阅,尽管他目前做得事情远不够格和桌面上的其他人相提并论,但是他张扬的性格让他做得每一件事都大张旗鼓,引人注目。 当然,最重要的是蝙蝠侠敏锐的察觉到了艾尔德手中的药似乎比它表现出来的更不同寻常。 事实上,快速疗伤的药目前最尖端的研究已经有了突破,但那是以消耗人体细胞潜能为代价的,像是兴奋剂,只能支持濒死的士兵回家最后见一面亲人什么的,而且造价昂贵,蝙蝠侠只在两次政-治宣传中见到过。 但是艾尔德的这款药,无副作用,愈伤时间更短,一剂一万美金,三剂还有该死的八折价。 阿福看到蝙蝠侠再次陷入沉思,忍不住开口“您要不要试试直接检测他们的产品?我已经有了那的白金会员卡。” 蝙蝠侠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他亲爱的管家先生。 “别担心,我的老爷,我没有鲁莽到将那款药液装入蝙蝠的万能腰带里,只是他们最近出了一个套餐,买10剂会赠一个限量款的玩偶...” 蝙蝠侠心中有一点不太妙的预感,打断了阿福的话。“什么玩偶?” “他们说要与正义联盟进行联名,但是他们目前只推出了蝙蝠侠套餐。” 阿福从身后魔法般掏出一个q版的蝙蝠玩偶,“我敢说他们的老板一定很爱蝙蝠侠,瞧,他甚至还会说话。 他摁了一下小小蝙蝠侠的肚子,沙哑的声音从这个表情凶狠的玩偶身上传来。 “我即复仇!我即黑夜!我是蝙蝠侠!” 蝙蝠侠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阿福忍着笑开口:“嘿,老爷,您不继续完成您的检测了吗?” 蝙蝠侠边走边摘下头盔,冷酷无情地说:“不,” “现在不是蝙蝠侠出场的时候,而是布鲁斯韦恩。” “艾尔德斯塔克必须得立刻赔偿韦恩一大笔版权费,我已经买断了正义联盟所有人的版权。” 艾尔德笑弯了眼睛。 “你说真的?” “提姆真的要我赔偿版权费?” “这应该是韦恩股东们的共同决定,”布鲁斯切下一小块牛排,挑剔地审视着牛排的纹理,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力帮你说服他们的。”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布鲁斯。”艾尔德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睛。 “我理应如此,”布鲁斯放下刀叉,“说起来,你认识提姆?” “一面之缘。” 艾尔德将牛排放入口中,“他曾经想做斯塔克的第一个顾客。” “但我拒绝了。” “为什么?”布鲁斯疑惑的看向艾尔德,他刻意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真正什么都不懂的纨绔,用天真的语气问出,“我们可以合作,这不是很好吗?” “嗯,”艾尔德漫不经心地又划开一小块牛排,“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他慢条斯理的吃下这块牛肉,好像是在思考着怎样回答。 最终他笑道:“如果是你向我寻求合作那么我就同意。” “真的?”布鲁斯让自己表现出一种克制的惊喜,蓝眼睛里满满都是喜悦,“那么我们今天下午就可以签合同。” “那不行,你得稍微等等。”艾尔德这会也放下了刀叉,他侧头看向窗外被风吹动微微摇晃的风铃,透明的玻璃上映出艾尔德平静的脸和哥谭昏沉的天空。 “时机未到。” 布鲁斯的心微微地沉了一下,他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前兆,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问:“要什么时候?” “很快了,不会太久的。” 艾尔德转过头,若无其事的笑着继续问,“说起来,你喜欢蝙蝠侠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布鲁斯立刻皱起了眉头,“那个在哥谭上空成天晃荡的黑衣服怪胎有什么好的,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我认为应该将他抓起来。” 艾尔德长长的哦了一声,他似乎陷入了思索,半晌,他嘟囔了一句。 “也不是不行。” “什么?” “我是说,你不喜欢他,还要买下他的版权?” “总不能这次又是提姆买的吧?” “嘿,艾尔德,我是个商人,你小瞧我了,”布鲁斯不乐意地挑了挑眉。“能挣钱的事为什么不做?” “抱歉,这确实是我的错误,”艾尔德不怎么走心的道了个歉,“你做的很棒,很有战略眼光,” “但我还是挺喜欢他的。” “什么!”布鲁斯用一只手点在下巴上,眉毛纠成了一团。 “为什么?” 艾尔德表情波动不大,还是刚才那样淡淡的微笑,甚至对于布鲁斯的动作还有些不太明显的观赏意味。 像是看着一把漂亮的椅子或者水杯,但是就是不像是在看人,布鲁斯想。 “他惩恶扬善,保护市民,不惧危险,他做了不少没回报的好事不是吗?” “那些gcpd的警察也能做。” “哦,也许吧,但是蝙蝠侠甚至没工资。”艾尔德调笑着,仍是不甚认真的态度。 “他早就得到属于自己的工资了,”布鲁斯冷静地回答,“他从日复一日的暴力行为中获得统治的快-感,从自以为是的英雄举动里满足拯救的欲-望。” “他只是一个沉浸在一厢情愿的幻想中的疯子而已。” 艾尔德静了一下。 “你真这么想?” 他放下了刚刚拿起的可乐杯。 布鲁斯用眼神告诉他千真万确。 “布鲁斯,你知道我其实并没有刻意去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我实在是难以认同这个观点。” 艾尔德用手指关节轻轻叩着桌子。 “如果他真是个放纵自我欲-望的人,那么他就不会迄今还没有杀死一个人。” “那是因为他懂得如何游走在法律的边界线上。” “不不不,法律的空子可不是这样钻的,”艾尔德在牛排上用叉子画了个圈。 “如果我是蝙蝠侠,那么我绝不会有什么不杀人的原则,我会把阿卡姆里的人挨个干掉,然后把他们扔到法尔科内的门前。” “我认为哥谭警局的人不会傻到这种地步。”布鲁斯抿了一口杯中的可乐。 “只是比方,”艾尔德向前移了移椅子,“不杀人比杀人难得多,阿美莉卡的体系里,即使你真杀了人,只要足够聪明或有钱,脱罪的方法多得是。” “好——吧——,”布鲁斯耸耸肩,“先不管他到底是不是个苦修士,即使是,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眼神变得悠远起来,那是一种并不居高临下的悲悯。 风铃声再次响起,布鲁斯转过头去,他的眼睛映上了路边哀叹的乞丐,映上了麻木的行人,映上了冷漠的豪车,映上了从未晴朗过的天空和玻璃上反射出的餐厅里熙攘的人群。 ——唯独没有他自己。 “布鲁斯?” 他回过头去,艾尔德正用一种过分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布鲁斯,不要这么说。” 布鲁斯韦恩当时并没有读懂艾尔德那个眼神的含义,直到某个同样没有阳光的午后,窝在韦恩庄园沙发里看书的艾尔德提起这件事,告诉布鲁斯他当时正在祈祷。 “祈祷什么?” “祈祷那百分之七的概率。” “我希望布鲁斯韦恩不要是蝙蝠侠,因为我实在是难以想象蝙蝠侠要怎样背负着对自己的重重质疑走这么远的。” “你认为那样很容易失控?” “不,”他年轻的情人眼睛是一片温柔的水,像是骄傲的太阳神垂下眼眸,融化冰川。 “那会我还不会管这些事情呢。” 他声音轻轻,“我只是觉得,那样太辛苦了。” “要将自己摧毁多少次,才能度过这样辛苦的日子。” ... “布鲁斯,我想今天吃牛排真不是个好主意,你好像一口都没动。” “这里的牛排硬的像是吃橡皮糖。”布鲁斯宝贝对这50美元一块的牛排嫌弃至极,但是得益于他漂亮的面庞,即使嫌弃也像撒娇。 “跟我回韦恩庄园吧,我的管家阿福很会煎牛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 daddy? 艾尔德刚打算同意,麦斯就突然发出提示。 【先生,开始了。】 好吧,艾尔德唇角的笑微收,游戏时间结束了。 “布鲁斯,我非常想去,但是我今天下午还约了人...” “好吧,”布鲁斯耸耸肩,没有为难艾尔德,也恪守礼仪的没有询问艾尔德约的客人是谁, “我送你回斯塔克大厦?” “那就多谢你了。” 艾尔德从善如流的答应了,他正等着这句呢。 他们起身下楼,布鲁斯将这餐记在了他的账单上,楼下的那辆车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辆更华丽的新车,司机在车旁迎接他们。 “我不想开车了,太累了。” 布鲁斯慵懒地眯了眯眼睛,像是一只正在打盹的大猫。 他为艾尔德打开后排的车门,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乐意之至。” 艾尔德笑着应道,坐在了最靠里的位置。 布鲁斯关上车门,发现艾尔德偏着头看着窗外,紧靠着内侧车壁,两人中间隔了一条密西比河,肢体语言几乎明示着拒绝交谈。 喜怒无常。 他这样下定论。 如果艾尔德听到这个结论大概会很伤心,因为他此刻绝非有意不理会布鲁斯,而是被脑海里大量信息扰的头疼。 【ok,麦斯,先到这吧。】 【我们来重新整理一下你刚刚说的东西。】 艾尔德从繁杂的信息堆里艰难地探出头来。 【首先,小企鹅到了费伦议员那里,两人相谈甚欢。】 【是的,他成功的将原本十五分钟的预定时间拖延到了现在的将近一小时。】 【具体点,将近一小时是多少分钟。】 【科波特先生的议员访问从下午两点半准时开始,目前已经三点十七分,他与议员的交谈仍未结束。】 艾尔德默默记下这个时间点。 【然后是黑面具那,他确定了要六点出发对吗?】 【如果算上东区到斯塔克大厦的路程的话,他大概会在六点半左右到达。】 喔,时间真有些紧张。 艾尔德苦恼的皱了皱眉头。 【最后,我们亲爱的老教父呢,他这次不可能浑水摸鱼了吧?】 【他仍在试图追踪科波特先生。】 【拦住他。】 艾尔德毫不犹豫地说。 【为您效劳。】 【还有,麦斯,在我刚刚跟你说得那些时间节点结束时记得提醒——】 突然的急刹车打断了艾尔德的思绪,由于惯性他控制不住的向前扑去,眼看就要摔下座椅。 一只手捞住了他。 布鲁斯一只手拉住握把,另一只手半拢着艾尔德,有力的手臂干脆利落的锁住了艾尔德下意识收紧的腰,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胸膛上。 艾尔德有些愕然的抬起头,只能看到布鲁斯紧绷的下颚线和短暂露出锋芒的眼睛。 “韦恩先生,您还好吧?” 前排的隔档被推开,外面传来司机焦急地道歉声,“真对不起您,刚刚有两个骑摩托车的小子闯了红灯。” “没关系,”艾尔德感受到布鲁斯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要小心一点。” 司机忙不迭的迎和,颇有眼色的再次关上隔档。 “谢谢你,布鲁斯。” 艾尔德完全没有起身的想法,哪怕布鲁斯此刻已经松开了手。 他眨了眨眼,蓝色的眼眸转瞬就蒙上了一层笑意。 “你怎么做到的?”艾尔德问,“你的反应好快。” 布鲁斯的眼睛闪了一下,“我热爱极限运动,它们教会了我很多事情。” 他又懒懒地躺在了旁边的软垫上,手顺着艾尔德的脊背轻轻撸了几下,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黑猫。 “你吓到了吗?” “不,”即使没有布鲁斯艾尔德也不可能真的摔下去,他只是刚刚过于专注所以没反应过来, “但是你刚刚捞住我的时候真是帅气极了。” 布鲁斯轻轻的哼了一声,他低下头,看着怀里散着白兰地香气的漂亮青年。 黑发蓝眼,浓眉高鼻,任何人见过他就会明白,希腊诗人对美少年所持有的任何狂热礼赞都是应有之义。 此刻他目如春水粼粼生辉,让人心软的蓝眼笑意盈盈地望着布鲁斯。 但布鲁斯故意偏开头, “可惜再英俊的容貌也无法挽回斯塔克先生走丢的心。” “怎么会?”艾尔德下意识反驳,又突然意识到他刚刚跟麦斯的对话时间好像确实有点长。 “我知道了布鲁斯,”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跪坐起来,将身体的中心放在布鲁斯腿上,“这确实是我的错误,我刚刚在窗边发现了一只晶蓝色的蝴蝶,它飞翔的姿态真是好看极了,所以我忍不住多看了一会。” 布鲁斯不去问这个深秋初冬的时节哪里来得蝴蝶,反而伸出手为艾尔德把散落的黑色碎发别到耳后。 他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那你怎么不继续看下去了?” “它飞走了。” 艾尔德的声音放轻了一些, “飞到了您的眼睛里。” 布鲁斯又浓又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看起来真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而如深海般摄人的眼眸则像是一片掉落的蓝色蝶翼。 英俊的蝴蝶先生轻笑出声, “太老土了。” 蝴蝶停留在了艾尔德的掌心。 然后化作一汪轻盈的水。 艾尔德吻了上去。 并非是之前那样轰轰烈烈的战火,而是像含着一块将要融合的冰,温热甘甜的滋味在喉中晃开。 是对待自己心爱之物敞开一切的珍重一吻。 是下了一夜的雨带着潮湿的味道,是熨烫过的西装上喷洒的木质香,是—— 快乐跳跃着的可口可乐。 布鲁斯捏住艾尔德的后脖把他从自己身上揪开一点,严肃地警告他。 “以后接吻不许喝可口可乐。” 艾尔德哼哼唧唧的再次凑上前去,迷蒙的眼神权当答案。 他将头靠在布鲁斯的颈窝,顺手叩开座椅中间的酒柜,拿出里面备好的酒瓶。 “这是什么酒?” “泥煤威士忌,忘记什么牌子了。” 艾尔德拔开塞子,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高脚杯在箱子侧部,他倒了三分之一满,然后一饮而尽。 深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的脖颈流下,他带着口中燃尽的灰烬再次向着骑士发起冲锋。 艾尔德带着些报复意味的啃咬着布鲁斯殷红的唇瓣,布鲁斯也毫不客气的用手摁住艾尔德的后脑, 大概暴雨之中亦可点燃大火。 酒精在海洋中熊熊燃烧。 刚刚伪装良好的温和消失的无影无踪,两人像野兽般抵死绵缠。 艾尔德总也难想他们两个有一天真的相敬如宾。 不过没关系,艾尔德真是爱死了布鲁斯无意识中流露的一点难以克制的支配欲,让他如同飞蛾扑火般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心甘情愿的落败,乖巧顺从的臣服, ——和时刻准备着磨尖獠牙的反扑。 “艾尔德?” 布鲁斯松开了扶着艾尔德后脑的手,看着他坐在自己腿上,慢条斯理的为自己解开一颗衬衫最上面的扣子。 “怎么了,先生?” 艾尔德没有再继续解下去,而是将手温柔的搭在布鲁斯脆弱的脖颈处,旖旎的气氛不言而明。 他看到布鲁斯的喉结轻轻滚动。 恐惧和兴奋都会使人心跳加速,但是谁又能将它们分得那么清楚。 刚刚剔透的酒液打湿了艾尔德白色的衬衫,浅浅的颜色从湿透的布料中晕出来,弥漫的酒味让人未醉先醺。 布鲁斯什么都没有说。 于是艾尔德将手指向下移去,指尖刚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扣,一只宽厚的大手就阻止了他的动作。 “艾尔德,”布鲁斯在叹息,尽管他的喉咙也已经沙哑。 “你的年纪几乎和我的儿子一样大。” 艾尔德顿住。 他垂下眼帘,布鲁斯看不清他的眼神,于是他将艾尔德的手握住,抬起,想要轻轻地放在他们的身体一侧。 艾尔德反握住了布鲁斯的手。 他没有挣脱束缚,反而用了个巧劲,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对方手指的缝隙中去,十指相扣。 布鲁斯终于看清了艾尔德的眼眸,没有退意,反而有些掩盖不住的跃跃欲试。 “所以呢,布鲁斯?” 艾尔德又凑近了些,现在他几乎是在贴着布鲁斯的耳朵呢喃。 “你希望我叫你daddy吗?” 布鲁斯身体僵硬了一下。 艾尔德直起身子,疑惑的歪歪头,眼里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笑意, “daddy?” 他没注意到布鲁斯的眼眸深处越发晦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无关 布鲁斯揪住艾尔德的衣领,并不温和地将他从自己腿上扯下,摁在软皮椅子上。 他的骨架比艾尔德大一些,尤其是以这种自上而下的压迫姿势望下来时,几乎能完全将艾尔德笼罩在他的气息中。 艾尔德的身体轻微的战栗着,也许他确实感到恐惧,因为有一瞬他差点认为自己是在挑衅一只舔着爪子的猛虎。 然后他又主动凑近了些。 但是,艾尔德的眼眸湿润,满是笑意,他不是就在等着被拆.吃.入.腹吗? 两人视线交缠,谁都没有退后一步。 “daddy,为什么不继续了?” 他发现每次叫出这个称呼时,布鲁斯都会无意识的抿一下唇,但是呼吸却越来越灼热。 口是心非的阔佬。 明明很喜欢。 空气中像是悬着一根看不见的细绳,拴在艾尔德和布鲁斯的指间,两人都在不遗余力的朝着自己的方向拉扯,又在心照不宣地期待它断裂。 碰。 刚刚盛威士忌的酒杯掉在了地上。 艾尔德错开视线,侧头望去,也就是在这一瞬,布鲁斯俯下身体—— 车停了。 “先生?到斯塔克大厦了。” fxxk. 艾尔德狠狠地闭了闭眼。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 . 布鲁斯从艾尔德拿出酒时就知道事情有些失控。 奥特摩,重口味的烟熏威士忌,这个价位的酒一般不在韦恩的消费范围内,它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原因是其无可替代的浓烈泥煤味道,像是篝火熄灭之后久久不散的烟雾萦绕在喉咙里。 布鲁斯不喝酒,也不喝碳酸饮料,宴会上的香槟都会用姜汁来代替,但是他有过几位喜欢这种酒的女伴和朋友,在这个潮湿阴郁的哥谭,让自己的身体里燃起一场大火未必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即使是像他们这样的威士忌爱好者,也很少有拔开塞子就一饮而尽的。 他是说,将近60度的原浆,半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艾尔德看起来没什么不适,倒是布鲁斯皱了皱眉头,想要侧身帮艾尔德拿杯冷水。 艾尔德刚刚喝完一大瓶可乐,又灌下这样小半杯酒,现在他简直像个摇摇晃晃的小炸弹。 这个比喻让布鲁斯忍不住叹气。 越与艾尔德相处,布鲁斯就越难以将艾尔德看作居心叵测的危险分子,而是会在很多个无意识的瞬间,将他当成同时具有天真和叛逆两种矛盾气质的年轻情人。 他知道他不应该这样想,艾尔德目前展现出来的神秘的技术,不安分的心和疯狂的本性都值得警惕。 在昨天晚上,尽管对酒液的检测一无所获,但他已经弄清了斯塔克公司与法尔科内他们的恩怨,提前做好了提醒与警报,时刻准备着在这场注定混乱的争斗中保护那些不应逝去的生命。 而这场争斗的罪魁祸首正甜蜜蜜地窝在他的怀里,环住他的颈,带着威士忌特有的橡木香气的吻和无伤大雅的挑衅。 那些辛辣的酒被他咽入胃里,布鲁斯只能尝到轻微的涩香。 布鲁斯没有拿到他想拿的冷水,他伸出去的手最后扶住了艾尔德的后脑。 他加深了这个吻。 布鲁斯有的时候能明白这种矛盾感来自什么,大概是因为艾尔德偶尔的试探和算计确实令人心惊,但是他看向你眼睛时,你会相信他是真挚地祈求着得到你的吻和触碰。 是全然不作伪的信任和爱。 又或是足够聪明与精湛的伪装。 至少在那一刻,你会短暂为他的眼眸里燃烧的野火停留。 布鲁斯回过神来,感受到了锁骨处有酥酥麻麻的触感,他放下手,疑惑的低头看下去。 “艾尔德?” 他看到了一双瓷器般精致的手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一枚纽扣,艾尔德的动作流畅而极具美感。 但这动作实在是太富有指向性了。 “怎么了,sir?” 艾尔德轻佻的尾音告诉布鲁斯,面前这个男孩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且在等着他继续。 布鲁斯韦恩会同意这样的邀请吗? 面对一个美丽的,全心爱慕你的情人,面对一个狡猾的,肆意调笑的年轻人? 布鲁斯突然意识到,艾尔德斯塔克比提姆还小一些。 但艾尔德显然没有明白谁是走到狼群的羊。 他笑的狡黠, “你希望我叫你daddy吗?” 布鲁斯的呼吸乱了一瞬。 ——面对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应该得到教训的坏孩子? 布鲁斯将他压在身下,用沉默去回应艾尔德的挑衅,他在黑夜潜行的经历告诉了他该如何去运用恐惧的力量,但小斯塔克先生把恐惧当成了兴奋剂,像玩火的孩子一样主动靠近着危险。 于是他心里传来指针的流转的声音。 酒杯坠落。 刹车声响亮,很好的掩盖住了布鲁斯俯下身去将某个黑色小东西刺透后颈布料时轻微的撕裂声。 布鲁斯韦恩会同意这样的邀请吗? 至少蝙蝠侠的答案是—— 绝不。 远处,钟楼的钟声悠远,大厦门口依旧人来人往,布鲁斯拖着十分不爽的艾尔德从这辆黑色的豪车上迈步走下。 他微微侧头,看到了分针在四分之一的格子上立好,现在是四点十五分。 时间刚刚好。 艾尔德勉强压下乱七八糟的情绪,邀请布鲁斯去大厦顶层喝一杯咖啡,因为他等待的客人还没有到达。 布鲁斯的回应是为艾尔德整理了一下刚刚车上扯乱的领口,温柔地看向他的眼睛。 “一切由你。” 艾尔德突然感觉怪怪的,像是被人按着头灌下一杯美式然后还要被骗说这是刚冰好的可口可乐。 天哪,冰美式苦的像地狱一样,除了提姆那样的超绝工作狂或者蝙蝠侠那样的天选熬夜人,谁还会喝美式? “一杯冰美式,谢谢。” 布鲁斯向艾尔德的秘书小姐要了一杯咖啡,转过头来却发现艾尔德的表情怪异极了。 “怎么了?” “嗯,”艾尔德的表情迅速恢复正常,“没什么,” “你要不要来点甜点什么的?布鲁斯,你刚刚没吃什么东西。” 两人都坐在沙发上,身体间却维持着一个相当克制的距离。 从狭小封闭的车厢中走出来之后,他们好像又都恢复了对彼此礼貌又得体的态度。 “你准备了什么甜品?” 布鲁斯毫不客气的问道。 当然,礼貌与得体是相对而言的,至少现在两人的姿势比刚才体面多了。 艾尔德看向秘书小姐,而他花十万美元月薪雇佣过来的秘书小姐立刻发挥了她良好的职业素养。 她会意的上前,翻开手中的文件夹,带着职业微笑念了出来:“提拉米苏,瑞士卷,布朗尼…” 在听完秘书小姐长达五分钟的叙述后,布鲁斯思考了一下,然后认真的对艾尔德说:“我想吃阿福做的小甜饼。” 艾尔德抬头问秘书小姐:“你能在30分钟内去取一趟小甜饼吗?” “老板,即使坐最快的车从这儿到韦恩园的单程车程也已经超过了30分钟。” 艾尔德微笑:“但是我记得你的履历上有写你会开直升机?” “是的。” 艾尔德弯腰从抽屉里取出一串钥匙。 “去一趟顶层吧,小姐,那有你需要的东西。” 秘书小姐的高跟鞋哒哒的声音好听极了。 艾尔德目视着她走远,然后重新将目光投回到布鲁斯身上,布鲁斯靠在沙发上,姿态慵懒,眼帘低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还没等艾尔德开口,布鲁斯就抬起眼睛,“制药很挣钱吗?我们上次见面你应该还没有买直升机。” “大概目前还比不上韦恩企业。” 相当狂妄的口吻,但是布鲁斯并没有生气,他从艾尔德的脸上看出,这个年轻人大概并未觉得与韦恩相比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你怎么做到的?”他换了个姿势,尽管依旧散漫,“药品不是只有在受伤时才用吗?” “难道天天有人受伤吗?” 他的语气活像是在问人为什么不吃蛋糕。* “是的,天天有人受伤。” 艾尔德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非常有耐心的慢慢讲下去, “但是大部分人买不起绝镜病毒1.0——就是宴会上的那款药的成品版,所以通常我们卖的最好的是它的精简版。” “只需要99美元。” 布鲁斯诧异的挑了挑眉。 “先等一等,”他开始提出疑问,“你的1.0,难道不是只卖十万美元吗?” “这个价格可以换回一条命的话,应该也很值。” 布鲁斯这次说得很中肯,对于一部分的中产家庭来说,大概倾家荡产是可以拿出十万美元的。 但可惜1.0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这批人。 “1.0的购买是实名制,并且限量。”艾尔德站了起来,从橱柜那里找出一个小的金色徽章,扔给布鲁斯。 “这是第一批会员勋章,尽管韦恩家族估计已经有了,但这枚算我以个人的名义赠送给你的。” “官网上的药剂数量是公示的,但是会员是有预留名额的,一般来说一个季度大概会有3到5瓶的剩余给非会员?” 布鲁斯记起今天上午看的药剂数量是5000瓶。 他目光复杂。 他不是傻子,能想象到未来事件的发展,如果斯塔克的药剂未来真的被证实效果出类拔萃,无可替代的话,那5000瓶药里面不会有几瓶真的被生活在真空保护罩的权贵们用在自己身上,而是会流入黑市,以两倍,三倍的价格被重新销售。 到那个时候可就不是倾家荡产,而是要负债累累了。 斯塔克让出了一部分利益,而这部分利益使他的会员变成了他最忠诚的同盟者。 “你真是个天才,艾尔德。”布鲁斯的笑没打折扣,但身体的肌肉已经在悄悄绷紧。 “谢谢你。” 艾尔德丝毫不感到布鲁斯的话突兀,仿佛非常习惯这种赞扬。 他斜靠在柜子上,手揣着口袋,漫不经心的笑着,对布鲁斯微微颔首,像是演员在对观众致谢。 “99美元的药剂和你的十万美金有什么区别吗?”布鲁斯撇开眼睛,若无其事的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当然,效果上会有一些轻微的差距,但是至少活着是够了,”艾尔德耸了耸肩,“唯一的问题就是效果不太持久。” “愈合的伤口难道还能裂开吗?” “用胶水粘好的碎镜当然不是永远牢固。” “像这款精简版的,大概就是就像是劣质胶水,效果在3到5天,就差不多该再次涂抹一次了。” 一个人在哥谭生存三天最低限度也要100美元。 而这种人靠着打工三天的平均收入,大概在200美元。 艾尔德几乎是在卡着生存线设置价钱。 相当精准,也相当狠辣。 如果一个人真想用这种方法活下来,那么他从早上睁眼开始,就要带着一身伤痛,省吃俭用,怀揣着对随时死亡的恐惧,心惊胆战的工作到咽气为止。 ——然后他们创造的全部价值会化做斯塔克的养料,滋养着这棵大树越来越繁茂。 布鲁斯终于理清了艾尔德的整条销售思路,在这条线路上中下都被安排好了位置,像一个齿轮严丝合缝的机器,源源不断的为斯塔克输送着金钱。 “很多人在以前受到枪伤后只能等死,现在他们不用了,因为斯塔克出现了。” 艾尔德语调轻松,表情得意,有几缕阳光透过层层灰云穿透艾尔德的鸦羽般的黑发,淡淡的光晕像是为他披上了一层金纱。 现在他看起来甚至比刚刚在车上还要无害,还要缺少攻击性。 让布鲁斯甚至产生了一瞬错误的幻觉,是否艾尔德未曾设想过那些深层的问题。 秉持着谨慎的态度,他最后一次提出了疑问。 “如果,艾尔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受枪伤的人有一天没能攒够这99美元怎么办?” 艾尔德仍用着跟刚刚一样的语气,轻松愉快,像一块甜蜜的小熊蛋糕, 他理所当然地说:“那与我有什么关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末日逃离 敲门声传来,打断了屋内的谈话,艾尔德走过去开门,秘书小姐带着一个小小的铁盒子出现在门口,风衣的衣角还带着刚刚深秋的寒意 艾尔德看了看表,五点整,离秘书小姐出发正好半个小时, “很准时,小姐。” 他微笑着接过盒子,朝着她小幅度的挥挥手,“拜拜。” “再见,先生。”秘书小姐鞠躬离开。 她的步履有些过分急促了,艾尔德却并未疑惑,他转过身将小铁盒递给布鲁斯,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略过了刚才那个不那么愉快的话题。 “即使隔着盒子也能闻到香气,”他笑着打趣,“你的管家手艺真不错啊。” 布鲁斯打开盒子,拿出一块递给艾尔德, “你想要尝尝吗?” 艾尔德接过,没有放到嘴里,而是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喝水的杯子边缘。 “怎么?”布鲁斯看着艾尔德的动作挑挑眉,语气调侃,“怕我给你下毒吗?” “当然不是。”艾尔德立刻摇头否定,“对于重要的人送给我的礼物,我一向非常珍惜。” 他在“珍惜”上加重了音量。 布鲁斯的笑容多了几分甜蜜,“第一次送你礼物,怎么可以仅仅是小甜饼呢?” 艾尔德看着地面,神色不明,但嘴角的弧度一如既往,“这就很足够了。” 他赶在布鲁斯开口之前换了个话题,“平时是管家为你做饭吗?我还以为你会有一大队专业的厨师去应对你不好的胃口。” “阿福做得很好,”布鲁斯耸肩,“偶尔我也会请一些专业的厨师来家里换换胃口。” “我真不理解你布鲁斯,”艾尔德撇撇嘴,“你家财万贯,但却并不热衷于享受。” “你这么想?”布鲁斯诧异的看过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忍不住失笑, “我想我的女伴们不会同意你这样说的。” “嗯哼,女伴,”艾尔德不满地用手指戳了戳布鲁斯的小臂,“你跟那些女伴相处时也像跟我一样吗?” “我在每一段关系中都付出过真心。” 那就是哪一段都是逢场作戏。 艾尔德懒得揭穿布鲁斯,他不动声色的将脸在柔软的沙发靠垫上蹭了蹭。 “可是布鲁斯,”艾尔德顿了一下,“你在与我相处的过程中并不享受。” 布鲁斯听后有些惊讶,他挪动着身体拉近了距离,手肘微弯,撑起头,侧着看向艾尔德。 “我哪里做错了吗?”布鲁斯看起来有些受伤,“让你这样想我们的关系?” “没有,你很好。”艾尔德没有躲开布鲁斯的视线。 “我只是觉得,你过于克制了。” 布鲁斯微微愣了一下。 “你在克制自己的情感,每时每刻。” “尽管你在尽力表演着自己的欲-望,一掷千金,吹毛求疵,肆意妄为,但是你对于自己的情感却像是葛朗台一样吝啬。” 布鲁斯疑惑的歪歪头,眼眸深处有流光闪烁。 艾尔德意识到布鲁斯似乎有些回避这个问题,也许以他们两人目前的关系,这并不是谈论这件事的好时机。 但是管他呢,既然他想说,那么谁能拦得住他呢。 他思考了一下,“好吧,换个简单点的说法,你干的事儿——无论是花多少钱——没让你有所触动,那这就不能叫做享受。” 他皱起眉头,真情实感的疑惑着,“你为什么总是不快乐?” 布鲁斯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解释的话。 “先等一下。” 布鲁斯歉意的看了一眼艾尔德,划开通话按钮。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很快凝重起来。 “抱歉,艾尔德,我可能得先离开了,”布鲁斯放下手机便向艾尔德郑重地提出告辞,“卡特失踪了。” “宠物?” “是的,一只西伯利亚母虎。” 艾尔德恍然大悟,立刻起身准备送布鲁斯下去,但布鲁斯却摁住了他的肩膀。 “不必麻烦了,司机已经在楼下准备着了。” 他最后对着艾尔德挥了挥手,步履匆匆地准备下楼,艾尔德没有立刻跟上,但也没有呆在原地不动,他慢悠悠的走出去,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看着布鲁斯远去的背影。 在布鲁斯即将踏入电梯时,两人都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声响,伴随着楼层剧烈的晃动。 电梯火花闪动,似乎出了什么故障,门都没有关闭就急速下降。 艾尔德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扶住险些栽倒的布鲁斯。 “你还好吧?” 布鲁斯恢复了平衡,他站直身体,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我没事,这是怎么了?” 艾尔德的表情是同样的惊讶,“我也不太清楚,有人炸毁了电梯?” “我想可能是我的商业对手,我不确定是哪个我得罪过的人?” 他语速很快,似乎没经过什么思考,“也许我们可以看一看监控。” 布鲁斯同意了,而当他们点开监控时,两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天哪,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布鲁斯紧紧盯着屏幕,看起来震惊极了。 在监控镜头里,一楼闯进了一大批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他们肆意打砸扫射,有的地方甚至冒着烟,尽管看起来没有血液,但是也没看到有任何员工。 “那可真不少,我得想想这次是谁?” 艾尔德开始列举,“比如说法尔科内,黑面具,韦恩集团…” “等等,”布鲁斯顾不得现在危机的情形,打断了艾尔德的话,“我认为除了上次你在接吻之前喝了过多的可口可乐之外,没有什么值得令我生气的事。” “ok,”艾尔德笑着翻了个白眼,“下次我会喝百事的。” 他顺势靠在布鲁斯的怀里,姿态温柔,话语却不留情面, “那你能确保你可以代表韦恩集团吗?” “为什么不呢?我是他们的老板。”布鲁斯语气天真。 “很遗憾,布鲁斯,不是谁在老大这个位置上他们就必须听谁的。” “而是他们听谁的,谁才是老大。” 艾尔德不清楚黑暗骑士蝙蝠侠是不是那个实质性的老大,但至少,明面上不学无术的布鲁斯宝贝不会成为头狼。 “他们不听我的吗?”布鲁斯迟疑的看向艾尔德,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的傻白甜二代。 “好吧,不过,即使照你说的,韦恩集团也绝对不会采用这种方式去打击其他公司。” 他自信的样子和当初科波特的话如出一辙。 是的,韦恩。 艾尔德看着布鲁斯漂亮骄傲的蓝眼睛,眼神微微动了动,脸上的笑真挚了许多。 监控突然花起来,布鲁斯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他迅速的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你好?是的,我们遇到了袭击,在斯塔克公司这里…” 艾尔德和布鲁斯一起描述着,但这通电话还没打完,几声枪响突然传来,布鲁斯本能地半蹲身子,还不忘护住艾尔德。 “有人顺着安全通道上来了。” 艾尔德立刻反应过来,他牵住布鲁斯的手,小心翼翼的带着他向角落里退去,那有大片的绿植和堆成小山的书报,是空旷的办公室里唯一可以躲藏的地方。 几乎是在两人蹲好的下一刻带着枪的黑衣人就推门而入。 他们步伐谨慎,着装统一,艾尔德看向布鲁斯,他此刻手安抚性的护在艾尔德的身前,脸上的神情似是害怕,头却微微抬着,时刻观察着前方人的动态。 艾尔德移开眼睛,又看向黑衣人,他们四散搜查,负责艾尔德他们这个方向的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角落。 不知是不是有风吹过,花枝轻轻动了一下 黑衣人们立刻警觉地看过来,领头的那个向下按了按手,制止了其他人的动作,自己独自走来。 布鲁斯静悄悄的带着艾尔德朝着更角落的地方缩去,避开黑衣人的视线。 但黑衣人还是朝着这边走来了。 一步,两步,三步。 只要再往前走一步,他就绝对能看到藏在纸堆和绿植里的艾尔德和布鲁斯。 两人屏住了呼吸。 但他最终停在了这个地方,没有再前进,似乎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他呆呆的站了一会,转身离开。 两人无声的松了一口气。 很快,在场的黑衣人全部都有序的离开了,直到彻底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艾尔德和布鲁斯才站起来。 “艾尔德,我想我们得赶紧离开这。” 布鲁斯从刚刚的情形中缓过神来,神色焦急,看起来像是急于寻求庇护的小鸟崽子。 跟刚才带着他冷静的向后退去的布鲁斯简直判若两人。 “等等,布鲁斯,”艾尔德拉住了布鲁斯的手,“他们还没离开。” 他指向屏幕,黑衣人们留在了一楼大厅,没像刚才一样四处乱砸,但是也没有朝着门外走去。 他们像是在安装着什么。 “天哪。”布鲁斯焦躁极了,哥谭人都有特殊的危险嗅觉,更何况现在几乎谁都能看出事情越发不对劲了。 “警察们怎么还不过来?” 但艾尔德看起来并未被紧张的气氛影响,他淡定极了,甚至还有兴致从酒柜里取出一瓶威士忌,拿上两个高脚杯。 布鲁斯很快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他有些诧异,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质问:“艾尔德,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 “难道我现在着急就能改变什么吗?” 艾尔德把酒放在小桌子上,坐在了沙发上,拔开酒塞,发出砰一声的闷响。 “如果有人能改变这一切那么他早就该这样做了不是吗?” 他单手拿着酒瓶,扬起一个微笑,转过头对上那双雾霾蓝的眼睛。 布鲁斯紧皱眉头,也定定地看了过来,他的目光并不锐利,也不坚定,松松散散,满是烦躁和迷茫。 除去这些最外层的明显情绪之外,艾尔德敏锐的察觉到布鲁斯眼眸深处存在着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他曾试图隐瞒起来,但如今却几乎要浮出水面的东西。 他会说出口吗? 饮水机加热时嗡嗡作响的声音,电脑主机由于长时间保持开启状态发出过烫的滋滋声,以及办公室门口那个大鱼缸里水轻微流动的声音。 在短暂却又意味深长的几秒沉静后,艾尔德轻轻用酒杯敲了一下桌沿。 碰。 “来点?” 他笑着打破了快要凝固的空气,朝着布鲁斯的方向推出一个酒杯。 布鲁斯收回视线,情绪似乎好了一些,走过来径直坐在沙发上。 艾尔德为他倒了三分之一,给自己却是几乎倒满。 “布鲁斯,”他抿了口酒,“先别担心了,我想你的管家先生会帮你照顾好你的卡特的。” “比起她,我现在更担心你和我的安全。”布鲁斯显得忧心忡忡。 “我们不会死在这吧?” “嗯,”艾尔德一仰头,酒杯里的酒转瞬就消失了一半,“死亡对我们不是早晚的事情吗?” “艾尔德!”布鲁斯对于他的丧气话很不满意,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句。 “ok,ok,”艾尔德平摊手,不怎么有诚意的比了个道歉的手势,“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每个人都要死,无论是我,你还是你的卡特又或者那缸金鱼。” 布鲁斯侧头看了一眼艾尔德超大的鱼缸,里面红色的大金鱼呆头呆脑的看着他,嘴里吐出几个泡泡。 “我们是无论如何也必将迎来那永恒的黑夜的,唯一的区别就是,”艾尔德把杯中剩下的酒一口气喝完, “你是痛苦的迎接她,还是快乐的迎接她。” 他笑了笑,身体前倾,再次为自己倒满了酒。 而布鲁斯甚至都没有拿起过被推到他身边的那杯酒。 “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那你唯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爬上最高的山坡,看最后一场落日,然后平静地等待着世界坍塌。” 他用自己的酒杯碰了碰布鲁斯的,看着金黄色的酒液一圈又一圈的荡漾。 艾尔德放轻声音。 “布鲁斯,开心点,嗯?” 他坐直身体,侧头看向窗外,“你瞧,太阳下山了。” 布鲁斯仍微微蹙着眉毛,但是他还是跟着艾尔德的动作转过头去。 秋冬季节白日向来很短,此刻不过五六点钟,太阳已经像枚燃烧的金币,将每一片云都融上灿烂的红色,仿佛伸出手,就能勾到一小片晚霞。 “这的位置不错。” “鸟奋争出壳,蛋就是世界,” 艾尔德突然轻声念了一句,布鲁斯看了他一眼,刚要接话,却突然感到脚下的地面开始晃动。 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动作迅速的朝着艾尔德贴近。 但震感只一瞬就强烈起来,天旋地转,土石流逝的速度远比洪水更快,他一脚踩空,没有勾到艾尔德的身体。 视线有些混乱,布鲁斯难以估算他与艾尔德的距离,但他可以知道的是,楼塌了。 他们在向内倒去,他们在向下坠落。 轰隆隆的巨响传来,像是贴着耳朵放鞭炮,布鲁斯的失重感非常强烈,他知道这是大楼正在塌陷的表现,他可以采用一些能够保护自己的姿势,但是此刻他毫不犹豫的朝着艾尔德扑过去。 “抓住我的手!” 布鲁斯已经按上了自己腰带的某个位置。 但是就在此刻,艾尔德还未伸出手来,震动却突然自己平缓了下来。 布鲁斯不需要沙发也能站得稳了。 他的手一顿,仔细环看四周,惊讶的发现除了桌子上一些比较轻的小东西,任何大物件都没有发生移位,墙体没有裂隙,东西也都好好地呆在原位。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竟出人意料的停了下来。 布鲁斯看向窗外,刚刚的落日已经消失不见,窗外漫天都是灰尘,他透过灰尘望去,隐隐看到了这个小小的办公室发着微光的房角。 他讶异地转回头,正好撞上艾尔德的灼灼目光。 艾尔德轻勾唇角,继续念了下去,语调顿挫有致,像是演一出戏剧的开头。 “谁若要诞生,就必须毁灭世界,” 刚开始,他的脸全隐入了黑暗中,布鲁斯只能勉强看清一点轮廓,但灰尘渐渐退去,于是艾尔德精致的眉眼一点点显露,在这个夕阳燃尽的傍晚,俊美的宛若神祇。 布鲁斯没有接话。 艾尔德修长的手指端起水晶酒杯,仰起脖颈啜饮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液,肆意流淌的橙红霞光落在他晶蓝的眼眸和漆黑的眉梢,肢体舒展,随意的倚靠在柔软的沙发上。 他对着布鲁斯挑挑眉,眉间细碎的笑意流淌,举起酒杯,像是敬他,也像是敬自己。 “鸟飞向神,” “神叫,艾尔德斯塔克。”* 外面的灰尘尽数散去,大片大片的余晖挥洒而下,布鲁斯有一瞬间的怔愣,在那一秒他几乎丧失了对一切的感知,只能看到那双蓝眸,明亮如水,熠熠生辉。 但那只是一瞬。 艾尔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快乐的凑到布鲁斯身边, “不过当然,我是舍不得你死去的,布鲁斯,这是斯塔克特供,全世界独一份。” 他笑得像只狡黠的猫, “世界末日结束了,你要吻我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9章【VIP】 第19章 烟火 艾尔德走在布鲁斯前面, 漫不经心的巡视着办公室被堵死的出口。 他感觉他的嘴似乎肿了。 但是成功安抚了一头焦虑大猫。 这场交易不太划算,可惜他只能勉强接受。 毕竟成交的原因一半都赖他那条不争气的舌头。 还有他的脖子… 艾尔德微不可见地活动了一下脖子,暂时没心情关注自己的嘴了, 只感觉脖子上的不适越发明显。 【麦斯, 认真的, 我衬衫上那个东西确定屏蔽了吧?】 【当然先生, 我向您保证安全。】 毕竟不是谁知道自己的衬衫领子上有个能电晕大象的电击器的时候都能够泰然自诺的。 当布鲁斯把那个东西放到艾尔德衬衫上时,麦斯就有过警示,他最初以为是监。听器或者定。位器什么的, 因为这些也许还能勉强用亿万富翁的变态小爱好解释过去。 但是, 该死的,等到他们下车后, 麦斯才告诉他检查结果,那竟然是个电击器,最大功率可以致人死亡的那种货真价实的电击器! 他只是想跟布鲁斯韦恩上。床, 但是布鲁斯韦恩竟然想当寡妇! 想到这,他又不爽地踢了一脚散落的纸张。 “艾尔德,你有什么发现吗?” 布鲁斯听到声音之后循声望来。 “没有, ”艾尔德转过身子, 绕过他的寡妇预备役先生, 语气散漫,“我的建议是放弃探索,等待救援。” “这款加固材料很难从内部打破,我也没有设置求生门。” 他回到电脑旁, 径直坐在了主座的椅子上。 “好吧,”布鲁斯很好说话,也或许是察觉到了艾尔德情绪的转变, 跟着艾尔德转了个圈,也回到了电脑桌旁边。 “说起来,今天你的员工都不在吗?” 布鲁斯看着艾尔德俯下身子拉出他的电脑主机。 “斯塔克公司的传统,上三休二。” “所以今天是假期?” 艾尔德把主机连着的线统统扯开,把主机放到电脑桌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直起身子,对着布鲁斯露出一个假笑。 “不,今天下午放是因为我突然想让我的员工休息一下。” 艾尔德一点想掩饰异常的意思都没有。 布鲁斯眸光微动。 “你的员工一定很喜欢你。” “总是如此。”艾尔德挑挑眉。 “你能帮我在那个柜子里拿一下工具箱吗?右下角第二个抽屉。” 他毫不客气地指使着布鲁斯。 “当然,”布鲁斯转过身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艾尔德趁着布鲁斯看不见,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衬衫后领,仔细寻找着那个几乎感受不到的凸起。 “嗯,进行一些改装,你现在手机难道还有信号吗?” “没有,我们与外界失联了,”布鲁斯蹲了下去,仔细翻找。 艾尔德终于找到了小凸起的位置,用力一扯,一个米粒大小的黑色小玩意落入他的手心。 他看着手心的电击器,轻轻叹气。 漂亮寡妇布鲁斯会随身携带高科技电击器吗? 他猜不会。 一个已经无数次被确定的结论,现在终于变成了笃定。 【先生,现在已经七点十五了。】 【我知道了,可以将科波特的行踪递到法尔科内那了,记住别用官方号码。】 “红色的这个箱子?”布鲁斯的声音传来,艾尔德收起手。 “没错,”他主动走了过去,接过箱子。 他们回到电脑主机旁,艾尔德把箱子扔到桌子上,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 “艾尔德?” 布鲁斯眉心微蹙,欲言又止。 “嘿,不是你想的那样,”艾尔德动作很麻利,很快就解到了最后一个。 “我是说——”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那样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等一会,我先把这个做完。” “穿着衬衫大概一会就满身油污了,这可不太好。”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布鲁斯揉揉眉心,无奈的叹了口气。 “艾尔德,你这样不会很冷吗?” 哦,艾尔德眨眨眼睛,紧急调用了一下他的聪明大脑。 “为什么你都看到了这场足以摧毁一栋楼的爆炸中安然无恙的办公室,还不愿意相信斯塔克可以研制出一个四季如春的背心呢?” 他理直气壮地反问,然后继续脱掉衬衫,露出他里面贴身的背心和劲瘦的肌肉,然后顺手把衬衫叠好,把领子向内放置。 好吧,斯塔克没研究过这种东西,但是艾尔德有他的万能管家麦斯。 “OK,都随你,”布鲁斯看起来不是很能理解一家医药公司研制恒温背心的意义,但是他妥协了,“那么天才,你现在想要改装成什么样子?” “我想我们得先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聊天没有妨碍艾尔德手上的动作,他利落的卸下主机的一些零件,并从工具箱中拿出工具进行改造。 布鲁斯静静地看了一会,“看起来你不仅是个优秀的企业家,还是个出色的机械师。” “不,”出乎意料的,艾尔德没有像往常一样认领这句夸奖,他面色沉静,“我真的不擅长机械组装,要不然斯塔克也不会是一家医药公司。” 气氛沉默了两秒,布鲁斯好像也不太习惯艾尔德这幅样子, “你已经” “但是聪明的大脑总是能巧妙的找到自己出路,即使那不是它的拿手妙计。” 他再次翘起唇角,转头看了一眼刚刚试图安慰他的布鲁斯,“好了,组装完了,让我们看看吧。” 艾尔德重新把主机的线一一插好,还有一根直接连上了工具箱来供电。 他开启主机,显示屏上跳出来的却不是惯常的开机界面,而是黑白两色的监控画面。 “你接入了什么地方的监控,哥谭化工厂?” 布鲁斯眯起眼睛努力辨识着。 “我的装灌厂。” 艾尔德疑惑地看了一眼布鲁斯,“肆意入侵他人或者公共区域的监控难道不都是违法的吗?” 布鲁斯好像哽了一下。 艾尔德愉悦地转回视线,动动鼠标,画面跟着移动了一点,但是还是只能看清一个大的装药罐和几台装填机器的边缘。 他一点点慢慢调着视角,在调到一半时,突然开口。 “布鲁斯,如果我做了坏事,你会包庇我吗?” “那得看你做得什么事情,甜心。” “你应该回答‘当然’。”艾尔德不满地撇嘴,“如果是你问我,我就会这么回答。” “但是我们是不可以违反法律的不是吗,如果只是小事我可以帮你摆平,”布鲁斯顺口安慰了一下艾尔德撒娇式的抱怨, 他眼眸的颜色暗了下来,但是语调依旧温柔,“所以,你做了什么呢?” “一些正常并且合理的商业竞争。” 艾尔德不需要回头都清楚布鲁斯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他轻轻勾起唇角。 “你想听听看吗?” “商业竞争?可是我并不怎么懂这些。” “没关系,用不着什么专业知识。” 艾尔德终于调好了监控位置,他指着屏幕上的一个矮小的身影,侧过身来。 “你能认出这是谁吗?” “嗯”布鲁斯苦恼地皱着眉头,“我好像有点印象?” “是斯塔克的首席行政执行官,公司的很多事项都是他负责的,有的时候甚至比我的权力还更大呢。” 艾尔德语调平淡,布鲁斯却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 “你见过他,就在上次宴会上。” “记不太清了,他叫什么?” “科波特。”艾尔德移动鼠标,放大到能看清科波特的表情。 “这个监控真是清晰,也是斯塔克出厂?艾尔德,你太厉害了。” 布鲁斯表现的似乎不怎么在意艾尔德想要讲的商业密辛,反而对其他有趣的事更感兴趣。 “是斯塔克研制的。” 但是比起米粒电击器而言,还不算厉害。 艾尔德看着布鲁斯赞叹的表情,微微一笑,继续讲了下去, “其实事情并不是我们先挑起来的,你知道我是第一次在哥谭开公司,难免有不清楚的地方。” “我们向法尔科内介绍了我们公司的产品,他向我们表示同意接收货物,之后我们又找到了黑面具,同样向他介绍了绝境病毒1.0的潜力。” “但是,似乎他们两个都有了错误的认知,认为我们向他们兜售的,并不是货物,而是货物的售卖权,并认为自己遭到了戏弄。” “为此,你看,”艾尔德指了一下周围的倒塌的楼,“我们遭到了如此严重的报复。” 布鲁斯看起来气愤极了,“他们太可恶了。” “是的,”艾尔德保持微笑,“他们是一群仗势欺人的坏蛋。” “仗势欺人?”布鲁斯适时提出疑问,“他们不是东区那边的黑老大吗?一群哥谭的毒瘤,他们还能仗谁的势呢?” “也许我的措辞有些错误?我有些太过愤怒了。”艾尔德漫不经心地纠正,“正确地说不是仗势,而是借势,他们扶持过几个聪明人,现在都在担任着不错的职位,导致我即使报警或者上诉也不会有人来管。” “他们相互合作,法尔克内这边为这些公职人员保驾护航,相应的,这些公职人员也为法尔克内‘保驾护航’。” “你的报警电话已经打出去这么久了,gcpd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是吗?” 布鲁斯一脸震惊,似乎第一次知道事情还能这么办。 艾尔德再次偏过脸,不让布鲁斯看到他的表情,只是语调有些低落,“布鲁斯,他们想置我们于死地。” “我需要反击。” 几秒的沉默过后,他听到身旁的男人在叹息,“你没有错,艾尔德。” 于是艾尔德愉快地继续说下去,“其实我甚至可以不要目前的这份绝境病毒1.0,毕竟比它更值钱的是我的头脑。” “我需要的是他们得到教训。” “布鲁斯,你看到了这份绝境病毒能挣多少钱,短短一周的流水,甚至抵得过普通药企一个月甚至一年的。” “他们也看到了。” “所以我想,如果将这份绝境病毒抛出去作为鱼诱,能不能欣赏到两条大鱼相互争斗呢?” “也许,在他们因为争斗而伤亡的时候,斯塔克公司能获得喘息的机会。” “这就是我做的。” 艾尔德讲完了。 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闷。 布鲁斯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布鲁斯?”所以艾尔德出声轻唤。 “是的,”布鲁斯好像才缓过神来,“艾尔德,我很同情你。” 艾尔德轻轻点了点头。 “但是我有个疑问。” “你说?” “所以,为什么即使到这种地步,你都不愿意找韦恩企业寻求帮助呢?” 艾尔德愣了一下。 他突然控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刚开始是轻笑,后来笑从他胸膛不住的溢出来,他只得捂住自己的嘴,最后他弯下腰,笑的前仰后合。 “你怎么了?”布鲁斯担心地凑了过来。 “我,我没事,”艾尔德勉强抑制住了笑声,但是唇角仍高高翘着,小虎牙笑得欢乐。 “布鲁斯,我真的很喜欢你。” 这个故事漏洞百出,又在无数地方含糊其辞,如果是蝙蝠侠,可以在一秒之内戳穿艾尔德,并附赠一拳两脚或什么的。 但是,站在他面前的,是布鲁斯韦恩。 是不学无术,愚蠢天真的布鲁斯韦恩。 他要如何艰难的越过那一系列在蝙蝠侠眼中触之即碎的错漏,去找到那个属于布鲁斯宝贝能够提出的问题呢? 但是他做到了。 布鲁斯韦恩不会怀疑逻辑错误,不会计较春秋笔法,但他会奇怪于他的情人为什么不找他求助。 怎么会有人不找聪明可爱,无所不能的布鲁斯宝贝求助呢? 艾尔德犯了个大错误。 “布鲁斯,你说得没错,我说谎了。” 艾尔德几乎是雀跃的抱住了布鲁斯,又在对方发出疑问前松开他。 “我还有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你想听吗?” 布鲁斯迟疑地点了点头。 “从前有一只小企鹅,”艾尔德清清嗓子,“他有个温柔的妈妈,但是他总是很不开心,” “因为他丑陋的外表和矮小的身材,没有人喜欢他。” “终于,他长大了,变成了一只大企鹅,他是如此迫切的想要出人头地,但是刚开始他只能当一个小小的伞童。” “一只企鹅举着伞,你会觉得好笑吗,布鲁斯?”艾尔德呲着牙问布鲁斯。 布鲁斯没有笑。 “有一天大企鹅幸运的得到了一管药,这款药神奇极了,小企鹅知道,所有人都想要得到它的。” “小企鹅知道自己护不住它,于是他找到了他的虎老大,他告诉虎老大他可以让虎老大去卖这份药,他只要很微薄的利益。” “接下来他又找到了牛老大,告诉牛老大他卖这份药老虎闻了就会死,而他这样做,全是为了牛老大,他什么也不要,只需要牛老大好好保护他。” “于是,真神奇啊,小小的企鹅竟然真的在虎老大和牛老大的大嘴中活了下来。” 艾尔德平静了下来,他好像是在讲着一个美丽的童话,尽管内容和童话大相径庭。 “但是小企鹅是个贪心的家伙,他已经不满足那一点微薄的利益了。” “他将这份药卖给了别人。” “虎老大和牛老大知道后很生气,他们要吃掉小企鹅,但小企鹅不害怕,他知道老虎是只病虎,大牛是只蠢牛。” “他炸掉了自己刚刚开起的公司,于是蠢牛过来,便以为是病虎已经来过,瞒着他带走了药方。” 艾尔德的视线越过布鲁斯,往他身后望了望,正好看到了黑面具一队人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 他在布鲁斯察觉之前就转回脸庞。 “他找到了病虎背后那群贪婪的豺狼,用半副身家贿赂他们沉默整晚,于是病虎接起电话,以为豺狼终于抛弃了他,站在了蠢牛背后。” 艾尔德记起了法尔科内和那两个议员之间激烈的争吵画面,以及他骤然减少一半的存款。 他突然心痛,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当然,还有一群可爱的蝙蝠,他们不会知道为什么今天动物园没有警察巡逻,导致他们的任务量激增,几乎脚不沾地。” “等一下,蝙蝠好像就是脚不沾地的,对吧?” 艾尔德疑惑地问了一句,没有得到回答他也不在意,继续笑嘻嘻的讲了下去。 “最后,小企鹅找到一个小垃圾桶,为他套上企鹅的外套,告诉他,去吧,现在该你上场了。” 两人这次都低下了头,他们看到屏幕上科波特身前突然出现了一大帮人,而科波特不断的喊着什么向后退去,在这个足够清晰的屏幕上,两人都能看出科波特姿势的奇怪与僵硬,但是在黑暗的灌装厂中,其他人就不一定能发现了。 “小企鹅如今的目标不再是那些蝇头小利了,他想要成为——动物园之王!” 艾尔德语气夸张的为这个故事画上了句号。 故事讲完了。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但这次没等多久,布鲁斯就开口问出了第一句话:“你在哪?” “什么?”艾尔德眨眨眼睛。 “我是说,在这个故事中,你在哪里?” 布鲁斯的语气很冷淡,冷淡的几乎都不像他了,艾尔德的意思是,几乎不像布鲁斯韦恩了。 “我在这儿。”艾尔德轻声说, “我在你身边。” “我今天哪也没去,记得吗?布鲁斯,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他几乎又要忍不住笑了,“你都看到了,我今天什么也没做,我们从上午,中午一直到晚上,一直待在一起,不是吗?。” 艾尔德凑的更近了,几乎是贴着布鲁斯的耳边在说话,布鲁斯没有躲开,但是也没有像以往一样热切的揽住。 艾尔德似乎能听到布鲁斯砰砰的心跳声,但他很确定,这次绝不是因为兴奋或害怕,而是愤怒。 他轻笑,用像上次一样缠绵的语气告诉他身侧的男人。 “布鲁斯,你是我的证人。” 他聆听着身侧男人血液流动的声音。 维持这个动作待了几秒后,在布鲁斯爆发的边缘,艾尔德后退了两步,回到了安全的距离。 视线在交缠着,一个面如冷霜,一个却笑靥如花。 “别生气,布鲁斯。” “还没结束呢。” 艾尔德弯下腰,拿起旁边茶几上的小甜饼,这是刚才布鲁斯递给他的,震动之后掉入了杯子。 他一口吞下。 “真的很好吃。”他感叹。“我喜欢这个礼物。” “你送过我很多礼物,我都很喜欢,” 第一次你送我拳头与手铐, 第二次你送我亲吻与电击器, 第三次,你送我奶油与蔓越莓做出的甜饼。 “布鲁斯,我想我是时候给你回礼了,” 他看着他的聪明宝贝甜蜜蜜地说。 “你说…” 【艾尔德先生,时间到了。】 【正是时候。】 “送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怎么样?” 还没等布鲁斯回过神来,艾尔德就很有仪式感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遥控器,迅速地按下了中央的红色按钮。 咔哒一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脆。 空气沉默了几秒。 布鲁斯一瞬炸响的危机感逼着他冲上前去,但是艾尔德迅速的动作和残留的伪装又将他钉在了原地。 这个画面太具有标志性了,好在艾尔德还没有疯到… 窗外响起剧烈的爆炸声。 布鲁斯瞳孔猛地一缩。 他完全顾不上了没剩多少的伪装,在那瞬间他的情感和理智都没有完成转换,只是本能的朝着窗口冲去。 用他最快的速度—— 看到了一道绚丽的烟火点燃天际。 然后是更多道,红色,金色,蓝色,绿色不同的色彩交织在一起。 “你看,很漂亮吧。”艾尔德含着笑的声音从布鲁斯身后传来,布鲁斯转过他,看到艾尔德的那双蓝色猫眼石般的眼睛此刻也被烟火浸染, 在他眼中的哥谭,每个角落都在刹那间被点亮。 无论是坐在沙发上,位高权重等待结果的议员先生,还是正准备火-拼,互相咒骂的帮派人员,无论是像死一样沉寂的哥谭警局,还是倾巢出动的蝙蝠家族,都不约而同的在这一刻望着天边出神。 在这场震撼的童话里,他们每个人的脸都被短暂照亮,又在几秒之后归于黑暗。 科波特抓住了这几秒的时机,在众人的见证与惊呼声中一跃而下。 没人注意到他掉落的机械手臂,但所有人的愤怒都在此刻点燃。 “布鲁斯,韦恩烟火的质量真不错啊。”艾尔德随意地站着,慢悠悠地插了一句。 烟花已去,蝙蝠侠回过神来,迟钝的想起确实发现过一笔异常的可燃物购买记录。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没有烟花,没有灯火,甚至电脑的光也微弱,蝙蝠侠什么也看不清楚,唯有艾尔德那双眼睛,像是燃着永不熄灭的,生机勃勃的火焰。 艾尔德笑容灿烂,“也许会比蝙蝠灯亮一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0章【VIP】 第20章 庄家 科波特怎么还没来? 难道要等到那群蝙蝠来了他再来吗? 艾尔德笑容有些僵硬。 烟火已经消失将近五分钟了, 面前的大蝙蝠的神色已经从刚开始的震惊转变成了平静,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但是气氛几乎是实质性的越来越凝滞。 该死的, 艾尔德暗暗咬牙, 他还没弄清蝙蝠侠身上那躲开运算的手段到底是什么呢, 非得现在打一场吗? 尤其是他还没穿着那身性感的蝙蝠战甲—— 在艾尔德掌心的铠甲几乎已经蓄势待发时, 蝙蝠侠突然开口。 “你在等谁?” “等一只小企鹅。” 艾尔德松开了手,调整了一下脸上的微笑,迎上蝙蝠侠的视线。 “为什么还要第三个人呢, 这难道不是我们两个人的约会吗?”蝙蝠侠不紧不慢地朝着艾尔德走过来。 “当然, ”艾尔德没有后退,但是他现在看起来像是一只看见酸黄瓜的猫。 “这很有道理, 也许我应该告诉他不要来了,” 艾尔德举起三根手指,“我向你保证, 这只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 他意有所指的回答。 布鲁斯没有说话,于是艾尔德接着说下去,“你知道我是个商人, 商人是不会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的。” 他往旁边瞟了一眼, 随手拿起了旁边桌子上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 “你想再来点酒吗?” “不。”蝙蝠侠干脆地拒绝了。 艾尔德侧过身子,“没有酒的话,难道不会太无趣了吗?” 蝙蝠侠此刻与艾尔德之间仅有一掌的距离,这是一个只要伸出手就能拥抱彼此的距离。 “与我在一起你永远不会感到无趣的。” 明明是在说情话, 但蝙蝠侠现在的语气平淡的像是一潭死寂的水。 “是吗?”艾尔德沉默了几秒,微垂下眼,刚刚还锐利的眼神此刻似乎软化了下来。 这间废墟中的小小办公室保护了两人免于死亡, 但同时,它也近乎无情地禁锢着房间中的人,阻止着一切他们可能通往自由的道路。 在这个不能逃脱的空间中,要么妥协,要么坦诚。 艾尔德抬起眼。 “但是我现在真的感到无聊了,布鲁斯。” 他在空中拦下了蝙蝠侠想要触碰他的手。 “你看,”艾尔德示意蝙蝠侠看看身后,蝙蝠侠深深地看了艾尔德一眼,如他所愿的回过了头。 窗外空空如也。 “艾尔德,不要” “好久不见,杰森。” 艾尔德加大音量打了个招呼,还夸张地挥了挥手。 蝙蝠侠仔细审视,终于看出外面似乎真的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但是在最初陷落时他就估计过,他们离地面的垂直距离至少有十几米! 金黄色的激光闪过,高温一下融化了那层透明的‘斯塔克特制材料’。 蝙蝠侠这才看清,外面的男人站在一台吊车吊起的摇摇晃晃的平面上,戴着焊接面具,利落的完成着破门工作。 艾尔德愉快的从蝙蝠侠的身前溜走,冲到那个刚被破出的缺口前。 “杰森,你来接我啦?” “抱歉,来晚了一点,半路上出了点小问题。”带着焊接面具的男人微微颔首,并立刻得到了他雇主慷慨的谅解。 “这位是?”蝙蝠侠也从缺口中望了出来,他脸上又挂上了标准的布鲁斯宝贝式微笑,上下打量着这个壮硕的年轻人。 “杰森,”艾尔德赶在杰森开口之前接话,“杰森斯塔克。” 借着黑暗的掩护,他轻轻捏了捏杰森的手,让他暂时忍一忍。 “你的哥哥?”布鲁斯疑惑的歪了歪头,“你们似乎不太像,” “我的男朋友。”艾尔德笑容肆意,眼眸中又重新开始闪烁流光。 “他现在冠夫姓。” “艾尔德,你是在开玩笑吗?” 布鲁斯愤怒地眯起眼睛,语气沉沉,艾尔德甚至难以分清这怒气是来自布鲁斯还是蝙蝠侠的。 但—— 艾尔德低头看了一眼下面驻足的人群。 他现在都有恃无恐就是了。 “OK,别生气宝贝,” 他语气敷衍,“但是你知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一个星期了,我已经感到疲惫了。” 艾尔德姿态随意的倚靠在杰森身上,笑得无所顾忌。 “所以,布鲁斯,正式宣告一下,你被甩了。” 吊车终于开始晃晃悠悠地向下坠去,布鲁斯没能赶上这趟特班车,在看向两人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注意到了艾尔德身边男人的眼睛。 像是布满死寂的绿藻,也像是生机勃勃的野草,又或是像存着一把来自地狱的,愤怒的火,等着把一切烧个干干净净。 布鲁斯韦恩短暂的怔了一下。 东区。 “嘿,你怎么这么沉默?” 艾尔德勉强把自己从再也看不到布鲁斯宝贝的伤感和即将和穿着蝙蝠侠战甲的蝙蝠侠碰一碰的欣喜两种矛盾的情感中抽离出来,走下汽车,慢半拍的意识到杰森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虽然他也没有开口,但是作为他现在欠债五百万的债务人,绿眼睛怎么可以一声不吭? 最可恶的是,他问完这句话后,绿眼睛仍在沉默。 “小——绿——” 他快步跨过杰森,绕到他的身前,中止了杰森心不在焉的动作, “knock knock,回神了小绿。” 杰森愣了愣,抬头正好对上艾尔德不满的眼神。 “你怎么不回我的话?” “抱歉,”他先是道了歉,又反应过来,“嗯,谁在那?” “反正不是你的父亲。” 艾尔德不耐烦地回答,“你到底怎么了,遇到你走失的爹了?” “我不知道,”杰森仍有些心不在焉,“也许只是一个曾经认识的人。” 他含糊地混过了这个话题,然后他看向对面坏脾气的债主,有些不爽艾尔德糟糕的态度。 所以他清清嗓子,诚恳地对着艾尔德说:“但是我很清楚你的父亲在哪里。” 艾尔德的心倏然动了一下。 他本来转过的身子顿住了,似乎全身的汗毛都在一瞬竖起,大脑飞速转动,许多可能在脑海中划过。 正当他想要转回来时,突然听到了杰森怪腔怪调的声音, “只要你愿意回头看看。” 艾尔德甚至真的有一秒想要回头,但是他又在瞬间明白过来。 因为他听到了杰森放肆的大笑。 艾尔德轻轻舔了舔自己的虎牙,气极反笑,转过身去,“小绿” “天哪,亲爱的朋友们,你们终于回来了。” 科波特迈着骄傲的步伐从艾尔德身后窜出,打断了艾尔德下面的话。 “我等你们等了很久,快点进来吧。” 他看起来荣光换发,连那张一向苍白的脸此刻都有了幸福的红晕。 但两人谁都没有理会自言自语的科波特。 目光在空中对撞,像是要喷出火星子来。 艾尔德心中怒火升腾,杰森也分毫不退,挑衅地看着艾尔德。 “老板,发生了什么吗?”科波特嘴角的弧度稍微向下压了压,迟钝地意识到了周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艾尔德深吸一口气,他意识到此刻的怒火已经超过了正常的限度。 “没事,”艾尔德移开目光,不再看杰森, “走吧。” 他冷漠的迈开步子,回到这个暂时的避难所——费伦议员友情特供。 “情况怎么样?” “比想象的还要好。” 科波特为艾尔德关上电梯门,他们直奔顶层的大会议室。 “你根本想不到,这场争端两边人有多疯狂,我敢确信哥谭很久没发生过死伤人数这么多的战斗了。” “有了这一次,即使没有争端也必须有争端了,他们总不能相信自己在为了一场误会流血。” 艾尔德在单人沙发上坐好,科波特坐在他的对面,至于杰森,他被留在了会议室外面。 至少现在,谜团重重的他还没有完全获得艾尔德的信任。 艾尔德点头,看着窗外杰森那头桀骜不驯的黑发,有些出神。 【麦斯,杰森的实验结果怎么样?】 【绝境病毒的剂量的实验结果如下,1000倍稀释,五级疼痛,万分之一的能量值,100倍稀释…】 艾尔德静静地听完了所有实验结果,同时还不忘点头附和着科波特为他在其中的英勇表现细节的讲解。 似乎剂量对能量值的影响有一些,但并不大。 【你为他注射原液了吗?】 【没有,先生,我没有权限为其他人类注射原液。】 【这个权限还没给你?】 艾尔德短暂的诧异了一下。 【是的,先生,注射原液有一定的死亡概率,根据智能生命三定律,我无权掠夺人类的】 【OK,】艾尔德没听完麦斯的话就粗暴的打断了他,【那么你现在有了。】 【这次的实验我亲自帮他注射。】 他不再看那颗不安生的脑袋。 “他们现在就像一座倒塌的金山,而贪婪的探险者往往都拥有能嗅到珠宝的鼻子,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循着气味将金山吞噬殆尽的。” “很形象的比喻。” 艾尔德将注意力移回谈话中。 “那你呢?科波特,你是探险者的一员吗?” “不,我是守卫并继承金山的人。” 科波特脸上仍堆满了笑,但那笑容却与刚才的洋洋得意不同,笑容的每一个棱角都像是打碎的玻璃,冷酷,锐利。 他从来都相当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只有整座的金山才有意义。” “我得回到法尔科内那,他需要我。” “即使菲什杀死了你的母亲?” 科波特沉默了一瞬, “这要看法尔科内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艾尔德叹了口气,眼里浮现了久违的真诚笑意。 “说的没错,你得去找一趟法尔科内。” 他就说小企鹅能行。 现在,惊雷炸响,大家都是一团乱麻,在混乱中,小企鹅终于拥有了坐上牌桌的机会,而他必须做出选择,他到底该怎么出牌。 他可以跟着一起落井下石,只有他站出去表明自己还活着,就可以证明法尔科内他们究竟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当然,他也可以回到他最初的位置,毕竟他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与价值。 是共攻赌王,大家平分利益,还是调转枪口,成为赌王,然后赢者通吃? 也许对其他人来说,这是个不用思考的决定,但是对于小企鹅而言,他是背叛者,还是背负仇恨者,羞耻和愤怒,会逼迫着人远离理性。 保持思考,是一堂困难的课。 好在小企鹅学的不错。 艾尔德赞赏的看了一眼科波特。 但科波特很显然误解了那一眼的意味。 他踌躇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 “老板,你不跟我一起吗?” “我怎么跟你一起?”艾尔德好笑地问,“法尔科内那边的对接人难道不是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 科波特的眼神乱晃,艾尔德知道他也明白,只不过他害怕艾尔德不满他一人独享皇冠。 “你不必担心这些,永远别忘记你最初的筹码是谁递给你的就可以,至于你能翻几倍,那难道不是你的本事吗?” 科波特点点头,动作迅速又及时,而表情看起来也诚恳极了。 但是艾尔德看到了他紧握的拳头。 他大概一点没信。 艾尔德扶额,“好吧,我不想沾染这些东西。” 他又没有什么喜欢流血或者惨叫之类的特殊癖好,选择这条路实在是没什么性价比。 “什么叫沾染这些东西?”科波特有些疑惑。 “等等,你不会想去…” 他突然明白过来身家清白在什么上面可以发挥最大的作用。 艾尔德眨眨眼睛,没说话。 科波特咂舌,已经明白了艾尔德的意思。 “在哥谭,没人在意那群软弱的废物,他们都看东区的脸色行事,与其插手那些事,你还不如继续开你的公司。” 他真情实感地发问。 “你为什么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艾尔德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向后靠去,让他的脸在科波特视线中缩小一些,让眼底那些暗光不那么容易被察觉。 为什么? 艾尔德大概也无法用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只是在这场即将宣告落幕的游戏中,他回过头去审视那些得与失,惊讶地发现收益和投入比例最夸张的不是斯塔克,当然也不是那些黑-帮老大们,而是全程呆在办公室里,悠闲地喝着茶水的费伦议员。 暂且不论艾尔德付出的半幅身家,费伦所得到的可不仅仅是和法尔科内关系的无痛解绑,还有斯塔克的友谊与尊重。 而他付出的是什么呢?从来都不是像他们这样抛下所有的彼此攻击,只是一纸突如其来,又合情合理的紧急检查,就足以让gcpd沉默半夜。 这是一笔一本万利的买卖。 实在是很符合艾尔德利益最大化的价值观。 而这是因为费伦是个头脑聪明的投机者吗? 不不不,艾尔德才不认为有人比自己更聪明,费伦只是碰巧有一个足够幸运的位置。 交易是高效的手段,而暴力是有用的真理,但在此之上,似乎存在着一种更宏大的力量,它来自于共同的信任,归于坚固的秩序,在所有人未曾察觉的角落,它悄无声息地维护并操控着平衡。 这股力量不属于任何人,如果有人误以为自己拥有了它,那不过是他站在了合适的位置上。 艾尔德只是在缝隙中窥视到它的片羽微光,便如同一个第一次坠入爱河的毛头小子一般,深深地为其着迷。 但这些他都没有说,他只是微笑,恍惚间看着那个熟悉的影子。 这是你没有告诉我的东西吗? 等着瞧吧。 然后他回过神,保持着微笑告诉科波特, “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希望为自己保留一条路而已。” 他收起了外露的野心与獠牙,重新变得谦逊礼貌起来。 “明天带我去见见费伦议员吧,我想我该与他谈谈。” 如果软弱的废物可以站在这个位置上,那没道理他不行,艾尔德没什么负担的想。 反正他早晚会离开的,不是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30 第21章 审问 艾尔德走出大会议室的门。 这场谈话进行了一个多小时, 大多是科波特在说,艾尔德在听,但是最终两人对这场谈话的结果都还称得上满意。 尽管科波特到最后都没能理解艾尔德这样做的意义, 但是好在他清楚什么时候该闭嘴。 至少他明白艾尔德是真心对当帮派老大没什么兴趣了, 这就够了。 而谈话结束, 就是领孩子回家的时候了。 艾尔德微笑着与科波特在门口道别, 然后转头看向旁边低头玩手指的杰森。 “走吧。” 艾尔德的语气早就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平淡如水。 “今天是最后一次实验,如果你完成了, 那么我们之间的债务就一笔勾销了。” 杰森点点头, 又有些疑惑的看向艾尔德,“你跟我一起?” 艾尔德翘起唇, “对,这次我亲自来监控实验的进度。” 杰森没怎么犹豫,甚至一马当先, 自顾自地走进了电梯里。 “那就赶快吧。” 艾尔德有些诧异地挑挑眉,对于杰森这种上赶着送死的行为不予置评,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赶在电梯关闭前的最后一秒按下按钮。 电梯下降的很快。 在电梯门到达的前一秒, 艾尔德转过头看了一眼姿态闲适的像是来郊游的杰森, 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上一次实验感觉怎么样?” 杰森走出电梯,面色如常,“有点痛,其他还好。” 五级疼痛, 相当于子弹穿过胸膛,并且始终维持意志清醒。 有点痛,说什么大话, 艾尔德笑容的弧度降低了些。 他又不是没试过,但凡他愈合的时间再长一秒,说出的内容大概就只适合在午夜档播出了。 “希望你今天有段愉快的时光,硬汉。”艾尔德阴阳怪气地说。 “谢谢,”杰森眼眸微弯,“但是不必叫我硬汉,我觉得即使是爱哭的小鬼都不会为了这种程度的疼痛掉眼泪吧。” 他疑惑地歪歪头,无辜极了,“难道你会忍受不了吗?” 艾尔德微笑着撕开了一次性的注射器袋子。 “当然不会。”他语气温柔, “自己贴一下电极片。” 杰森啧了一声,坐直身子,面色如常的拿起散落在台子两侧的电极片,跃上台子,甚至用不上指引,就迅速地完成了这步流程。 他做得很好,毕竟如果他胆敢再露出一点笑,恐怕艾尔德就忍不到注射了。 他放下了注射器,帮杰森系上束缚带,防止他一会发狂流血弄得不好清洗。 无意间蹭过的肌肤有些冰冷,艾尔德微微顿了一下,侧头看去,杰森的表情非常平静,绿色的眼眸被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像是禁锢着一片安静的湖。 “杰森,这次药剂有一点风险。” 艾尔德绑好了最后一根束缚带后开口。 “我知道,你已经告诉过我了。” “嗯,这次还要更危险一点。” “所以?”杰森回了个头,“你决定不继续了?” “当然不可能。” 艾尔德随手甩了甩药瓶,用注射剂吸了3ml原液,双倍剂量,活性最佳,效果一定立竿见影。 “我的意思是,”他将针头刺入杰森的皮肤,看着药液一点点被推入,“如果你运气不太好,那么你死前可以踏踏实实地恨我了。” 他歪头的动作和刚刚的杰森如出一辙,但他甚至比杰森还懒得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不是意外,这就是蓄意谋杀。” “艾尔德,”平静的湖面终于泛起了轻微的波澜,不是恐惧,而是愤怒,杰森的眼里有一束火苗歘地被点燃,“你真是个人渣。” 而人渣本渣艾尔德则麻利的拔出了针头,感觉神清气爽,完全忽略了小绿没什么素质的脏话,站到一旁,开始静待药效发作。 而杰森越骂越认真,丰富的词汇量让艾尔德叹为观止。 都失忆了这些东西还记得这么牢。 所以艾尔德开始认真地数杰森的这段话里到底有几个含f的单词,准备作为资料刻在杰森的墓志铭上去,以纪念他失败的一生。 一分钟过去了,艾尔德数到了30,他有点奇怪杰森的体力竟然这么好。 三分钟过去了,艾尔德数到了100,他皱了皱眉头,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五分钟之后,杰森的咒骂声越发响亮,艾尔德转头望向操控台,杰森的身体数据一切正常,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这怎么可能?! 艾尔德紧皱眉头,再次走近了杰森。 完美受体?还是出现了什么其他的纰漏? 很快,杰森也意识到了情况发生了变化,他的声音弱了下去,开始观察艾尔德的动作。 艾尔德正好抬起头,两人的视线相撞,杰森咧开嘴笑了一下,尽管谁都没有说话,艾尔德却在一瞬间读懂了杰森目光的含义。 就这? 艾尔德能听到自己的理智在流失的声音。 “这只是实验的准备环节罢了。” 他快步迈步到操作台旁,有些不管不顾的打开了开关。 紫黑色的电线在一瞬间竖直,微小的电流通过这些圆圆的小片传入人体,情感没有影响艾尔德手的平稳度,他一点点加大着电流强度,直到上次麦斯使用的五级疼痛。 艾尔德瞄了一眼,杰森眉心微蹙,身体似乎正颤抖着,但幅度很小。 “杰森,”艾尔德轻唤,“你还好吗?” “fxxk 。” OK,看起来很有活力。 艾尔德看着杰森加快的心率渐渐平稳下来,“那就再加大一点吧。” 艾尔德又向上推了一点 ,而几乎是推上去的下一瞬间,他就听到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五级痛苦已经是人体能承受痛苦的最大限度了,再往上走每一步,都是对意志力的挑战。 【先生,能量正以每秒百万分之一的速度增加。】 这个速度和付出真是不成正比,艾尔德想。 “杰森?”艾尔德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最初没人回应,他静静等待了几秒,才听到一句压抑着的,变了腔调的“嗯”。 “好吧,硬汉,”艾尔德走了过去,没有再往上调,但也没有关闭,“你比我想象的更能忍痛。” 自己的痛苦通常没什么作用,但是他人的痛苦却能够很有效的帮助自己清醒,艾尔德的理智缓慢地重新归来。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杰森苍白的脸和额头处挂着的细密汗珠,偶尔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呻-吟从唇边泄出,甚至额头那缕白色的卷毛此刻都无力的耷拉了下来。 高大健壮的男人被迫舒展四肢,束缚带禁锢住他的手脚,绿晶石一样闪亮的眼睛如今蒙上了一层雾气,是生是死,都在艾尔德一念之间。 但艾尔德很快就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他将手按在控制杆上,眼睛则观察着杰森的每一个微小的举动。 他没让杰森等太久,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为什么不跑?” 没错,即使杰森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挑衅行为,艾尔德也不会允许任何一个知道自己最大秘密的人在外面乱晃。 杰森如果真的识趣地在第一环节死去那还好,但现在他没死,艾尔德就必须得问清一些问题了。 艾尔德再次开口, “你不会不清楚知道秘密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吧?” 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很容易想清楚不被信任的人被扔过去做隐蔽的秘密实验会是什么下场,更何况虽然艾尔德不愿意承认,他随手开的盲盒小绿还真能勉强称得上是个聪明人。 聪明帅气并且八块腹肌的小绿,艾尔德遗憾地想,如果不是杰森自己作死他大概会换一个温柔点的方式。 杰森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说话,”艾尔德不耐烦地逼问着,完全不顾及杰森是不是正咬牙忍着痛苦,“不说我再加大一点。” “记忆。” 杰森喘了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单词。 艾尔德用指关节敲敲铁台,“继续。” “第一次治疗结束,我已经跑开了。” “但是我发现记忆恢复了。” “一部分。” 艾尔德听着杰森断断续续的叙述,逐渐拼凑起他未曾逃离的理由。 因为电击或者药物意外恢复了记忆,放弃了原本已经成功的逃脱,还回来对他开始肆无忌惮的挑衅。 记忆比命都重要? 艾尔德冷笑,到现在还在说谎和隐瞒。 他索性把话挑清楚了一点。 “要么证明你的价值,要么赢得我的信任。” 艾尔德有些烦躁,他并不想亲手处理,后续会很麻烦。 “好了,现在最后一个问题。” “你都记起了什么?”艾尔德开始想该怎么忽悠小企鹅帮他处理这件事。 “名字,杰森陶德。” “还有别的吗。”艾尔德按住按钮的手微微用力。 “还有” 杰森说得很吃力,汗珠顺着他的脖颈流下,但是他的眼睛却亮了一点。 如果现在电极片没有贴在他身上的话,杰森现在大概在笑。 “托尼,托尼斯塔克。” “什么?” 艾尔德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像一场布置精美的戏剧突然卡壳,一首唱到一半的歌被强行掐断,那一瞬间不和谐的寂静会让你感到你自己心跳的声音如此剧烈。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艾尔德像是被猛地从一场游戏中拽回现实。 他喉咙发干,但很快他回过神来,迫不及待的反问。 “杰森陶德,你说了什么?” “我说,”杰森重重地喘着气,盯着艾尔德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回答: “降低,电流。” 明明刚刚几句话都说的含糊费劲,这几个单词却斩钉截齿,清楚又响亮。 杰森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挤出一个笑,并不好看,简直可以说得上是狰狞了,但是艾尔德却准确地在这个难看的笑里定位了他那双晶绿色的眼睛,里面的愉悦和挑衅是如此熟悉。 这次换艾尔德咬牙了。 第22章 小孩 布鲁斯韦恩做了个噩梦。 他穿着蝙蝠战甲, 全副武装,步入一潭绿色的水中,潭水又轻又浅, 浪花却一叠又一叠, 催促着他走到湖中央, 逼迫着他下沉, 下沉。 窒息感从四面八方袭来,水向口鼻中蔓延,他屏住呼吸, 尽管收效甚微, 但他没有一刻放弃过挣扎,没有放任水流自他的眼角划过, 白白带走他的气力。 然后他听见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少年未全褪去的稚气。 “布鲁斯” 在凌晨五点三十二分,脱下盔甲的第三个小时后, 布鲁斯韦恩沉于湖底,从梦中惊醒。 梦中的记忆迅速褪去,现实中记忆里的那双绿眼睛却越发清楚起来, 他想起它时总感觉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但他翻遍了记忆, 也没有找到有类似眼睛的人。 他有过绿色眼睛的故人吗? 布鲁斯没能再睡着。 他不是那种善于浪费时间的人,所以在意识到久违的失眠再次上门后,他索性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来到蝙蝠洞。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蝙蝠侠习惯于掌握一切,所以他的事情永远也不会有个尽头,焦虑是他比小丑更常出没的敌人。 为了打败这个敌人, 蝙蝠侠会尽力扼杀所有不确定性,而不确定性的最新来源是—— 一张笑容肆意的脸映入眼眶。 蝙蝠侠抿了抿唇。 艾尔德斯塔克,现在已知的资料基本全部来自这一周的接触,他之前的那些海量的资料似真似假,蝙蝠侠正不厌其烦的一点点核对,寻找有用的信息,但在此之前,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眼睛。 花花公子,医药贩子,别有目的的搅火者。 蝙蝠侠深吸一口气, 以及谎话连篇,行为莫测,手段诡谲的自大狂。 他不动声色地压下心底的火气。 突然被得知身份这件事他需要好好查查,但不是现在。 蝙蝠侠清楚艾尔德短时间内不会向外说。 这倒是不是因为小斯塔克不怎么走心的保证,而是蝙蝠侠对于他性格特质的分析。 艾尔德斯塔克不会去触碰底线。 到目前为止,无论是资料造假,意图垄断,还是教唆火拼,尽管艾尔德屡次在底线处跃跃欲试,但事实上每一次,他的行为都很有分寸的停留在了一个底线边缘的位置,大概即使真的将他置于高台之上审判,也无法为他判下不可挽回的罪行。 正常注册,正常售卖,尤其是税务,正常极了,甚至该死的可以称得上出类拔萃。 艾尔德在这方面的嗅觉和灵活程度让蝙蝠侠叹为观止。 按理说,这个特质会大大降低艾尔德对哥谭的危险性,一个有逻辑,有目标,有正常的世俗化的欲-望的人,比一个肆无忌惮的疯子安全的太多,但是蝙蝠侠仍然无法放下对他的忌惮。 他身上谜题太多。 近乎无懈可击的虚假资料,远超当前科技水平的绝境病毒,斯塔克大厦里可以抵御爆炸的新型材料,艾尔德说这些都是因为自己是个天才。 天才,蝙蝠侠冷冷地想,可他周围从来不缺少天才。 一个天才的极限在哪里,蝙蝠侠很清楚。 有可能是艾尔德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那些成果来自某个天才团队毕生精力的奉献,蝙蝠侠遇见过一些这样的敌人,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荣誉也许最初会让他们鹤立鸡群,但是最终必将一败涂地。 但还有可能,一种更棘手的可能,艾尔德真的拥有一种超越他人的,甚至超越整个时代的才能,那些别人费力得出的答案对他而言就像折一根树枝一样简单,他天生是那群猿猴中唯一学会仰望星空的那个。 而这种人,要么拉着所有人一起迈入崭新的世界,要么带着所有人一起走向毁灭的深渊。 蝙蝠侠插入u盘,动动鼠标,把艾尔德的档案封存起来,再次提高了他档案的危险等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蝙蝠侠必须尽快,刻不容缓地找出牵制他的方法。 什么东西能成为栓住他的那根绳子? 蝙蝠侠又浏览了一遍艾尔德已知的信息。 他最爱的食物,他最在意的评价,他关系最密切的人 蝙蝠侠与刚刚记忆里的那双绿眼睛不期而遇。 只是一个模糊的侧脸。 而姓名… 他叫杰森? 布鲁斯恍然,他将目光投向某个玻璃展柜,那身染着血的制服带着他继续向回忆里下坠。 “老爷,也许您愿意先去上面吃个早餐?” 阿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蝙蝠侠勉强拽回来一部分神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跟着阿福一起走出蝙蝠洞,回到餐桌上,但无论如何也无法集中精力。 而在经历了面不改色的把牛奶倒进嘴里,用叉子搅了一大堆麦片塞进咖啡里,拿着苏打饼干配黑椒酱之后,他的家人们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老爷,我想您要么应该重新回到小学进修一下食品搭配,要么应该赶紧邀请一位私人医生,请他为您探究一下您的大脑是否出现了一些功能障碍。” 阿福委婉地为他的老爷指出了他目前可能面对的问题,并且贴心地从他手里解救出惨遭毒手的早餐。 餐桌上响起憋笑声。 “阿福。”布鲁斯无奈的喊了一句,又转过头看了一眼那只抖动着肩膀的小鸟。 提姆轻咳了一声,敏捷地躲过达米安暗中袭来的餐叉,然后诚恳地望向布鲁斯。 “我很抱歉,布鲁斯,”他收了收脸上的笑,“你今天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也许说出来我们一起思考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布鲁斯重新端起了餐桌上阿福新拿上来的早餐。 “不。” 他简短地回答。 “我没事。” 这次无论是提姆还是阿福脸上的表情都统一了。 饭桌上的氛围再次凝滞起来,而布鲁斯显然对自己造成的局面毫无所知。 他甚至在低头咽下自己吃的东西之后,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再次叮嘱提姆, “不要私下调查,无论你想到了什么,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 啪。 提姆的勺子生生被他掰断了。 “好的,我知道了。”他微笑着回答。 五分钟后,提姆坐上了去斯塔克大厦的车。 哥谭的风吹起了提姆额前的几缕头发,接近零下的气温让他清醒了一些,开着敞篷车出门非常不合韦恩少总的一贯风格,当然,没做好调查就冲动行事也不符合红罗宾的行为逻辑,他这次太过匆忙了,提姆不得不承认。 他看着正在重建的半废墟斯塔克大厦决定打道回府。 “提姆?” 一道熟悉的声音让提姆停住了动作。 “真的是你啊,”艾尔德很惊喜地勾起嘴角,热情地对着他挥了挥手,“是布鲁斯叫你来的吗?” 当然不是,布鲁斯把他跟艾尔德的新闻都刻意压下去了,甚至资料都不再共享,他完全不清楚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布鲁斯这两天追他追的很紧。 “是的,”提姆停下了车,脸上露出标准的微笑,“他已经跟你说过了吗?” 艾尔德的笑越发灿烂起来。 “是的,不过我还以为他会亲自过来呢。”他凑近了些,欣赏地摸了摸提姆的车。“我喜欢你的新车,它看起来真不错。” “哦,谢谢你,”提姆大脑飞速转动着,“把我们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你可以去开着这辆车兜风。” “真的吗?”艾尔德保持着刚才的笑,绝口不提事项的内容,“那么请你尽快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两人之间短暂静默了一下。 “提姆?” 艾尔德疑惑地看了一眼他。 “艾尔德,是这样的…”提姆尝试补救,却被艾尔德打断了。 “你难道害羞了吗?”艾尔德的表情相当真诚,“可是布鲁斯答应我要为我跳舞的。” 什么? 蝙蝠侠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提姆生生忍住了想要开口质疑的嘴。 但是,提姆悲哀的发现,如果是布鲁斯的话还真不是没可能。 而且布鲁斯说他自己跳什么舞似乎都完全能成立。 不会是钢管舞吧? 在艾尔德期待的注视下,小总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红色。 “我…” 在提姆第二次打算张开嘴的时候,艾尔德再次打断他。 “哈哈,”艾尔德轻笑了两声,“只是开个玩笑。” 他无辜地眨眨眼,“你不会当真了吧?” 提姆像是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他后悔不应该草率前来。 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他今天有些过于情绪化了,提姆开始反思自己,他让自己以尽量平和的态度面对艾尔德。 “艾尔德,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他眯起眼睛,“你是故意的。” “哎呀,”艾尔德轻叹,“真的仅仅只是个玩笑而已。” 他弯下腰,敲敲车窗,与坐在车里的提姆平视。 艾尔德眼神戏谑, “长点教训,小孩子是不能借着爸爸的名号来骗人的。” 提姆眼神冷了下来。 但在这种已经落入下风的局势中再留下来试图挽回面子没有意义。 他按下按钮,这辆性能优越的跑车侧排风口一下就喷出了大量的白烟,艾尔德的身影消失在了白烟当中。 提姆听到了几声咳嗽。 但他没有理会,正想开车离开这里,却从后视镜看到了后座上那张漂亮的脸。 眼角泛红,但是笑容依旧。 “你怎么进来的?” 艾尔德指了指天空, “这是敞篷的。”他又咳了一声,声音软了很多。 “好了,总裁先生,我不该开玩笑,让我继续谈谈斯塔克和韦恩合作的事吧。” 他举起右手,向上帝发誓,“这次是真的,我保证。” 第23章 链子 艾尔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带着杰森走出的地下室。 杰森到最后告知的信息一共就两点, 第一,他知道托尼斯塔克,第二, 他知道艾尔德斯塔克。 他说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 又或是他还有所隐瞒。 但这两点几乎就已经可以确定杰森与艾尔德自同一个宇宙而来。 这甚至可以解释杰森满身的伤和莫名奇妙消失的记忆, 毕竟任何事情只要加上时空穿越几个字就显得不那么难以理解了。 他自己能通过弦机器来到哥谭, 那么理论上来讲杰森也行吧? 事实上艾尔德认为这不太行。 作为第一台弦机器的研制者,他对于宇宙理论的研究也是走在时代前沿的,也因此,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同一段时空中随机出现两个穿越者的概率有多么小。 堪比在沙漠中随手捡起一粒沙子, 让它随风飘散,十年后在海边的生日它正好落在蜡烛的烛心 一千四百万分之一的概率。 这是什么绝世倒霉蛋啊。 艾尔德感觉疼痛从牙根蔓延到太阳穴, 等到他太阳穴疼到发麻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带着杰森离开, 但他没有放着杰森不管,而是带他去到了科波特那。 彼时,科波特正好呲着大牙从小巷中匆匆走出, 他手里那把雨伞完好无损, 又光又亮, 像是新的一样。 艾尔德给了他至少2000剂绝境病毒1.0原液的量,这足以让一个元气大伤的帮派起死回生。 看科波特高高扬起的嘴角就知道这药在现在是有多么有用。 “科波特,”艾尔德喊住他,小企鹅抬起头, 看见是艾尔德后眼前一亮,小跑着赶过来。 “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科波特和艾尔德相视一笑。 “你们有没有抓住探子或者俘虏什么的,”但是艾尔德此行过来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单纯给小企鹅庆功的, “借我用用。” 科波特什么也没有问,给了艾尔德一个地址和一把钥匙。 “跟他们说是企鹅人给你的。” 艾尔德有些讶异科波特会选择这个作为自己的代称,但是就像科波特没有过问他要这些干什么一样,他也没有细问科波特为什么要用这个代号。 两人在不知不觉中建立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老板,”小企鹅低下头看了看手表,“我得先走了,再会。” 艾尔德挥挥手,目送着科波特走远,杰森突然开口询问:“你们是朋友?” “这还用说?”艾尔德回头撇了杰森一眼, 他正过头去,看到科波特已经上了车,车朝着初生的橙黄色太阳驶去,长长的影子一点点消失在天际线处。 艾尔德的声调拉长“当然——不是。” 他叹了口气,重新回到正事上,再次看向杰森时眉宇间的不耐越发明显。 “行了,你还有闲心管这些事情,” “你自己的事情还没完呢。”他没好气地说,“走吧,跟我上车。” 艾尔德这次还得屈尊降贵的亲自给杰森开车。 他憋着气带着杰森横跨半个哥谭,终于来到了那个地址上的位置。 领路的人听到企鹅人的名号后大献殷勤,艾尔德全程手都没有碰一下门把手,就来到了看押“臭虫们”的黑牢。 说是黑牢,其实比起正儿八经的监狱,这儿不过是一间改造过,装上了几个铁栅栏的地下室而已,相当简陋。 “最近打得很紧,这都是临时转移的,” 领路的那个黑人小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看起来甚至有几分羞涩,好像是忘带作业被叫出教室的学生,只不过这个学生现在正平静的走过鲜血淋漓的监牢,还不忘跟正在动用私刑的审讯者打个招呼。 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清楚自己没法活着出去了,每个人的目光都是如出一辙的死气沉沉,而铁栏外的人对里面人的苦难熟视无睹,并不认为这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艾尔德点点头,说出自己的目的,“有没有正准备扔出去的?”他没直说,但是这里能被扔出去的大概都不可能再活着喘气了。 “来这边。” 领路的人立刻会意,带着艾尔德绕了一个大圈子,来到一个昏暗的角落里。 那有一个狗笼大小的笼子,里面用极其别扭的姿势窝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比起其他人,他身上同样脏兮兮的,但是没有血污。 虽然看起来也很憔悴狼狈,但是艾尔德敢打包票这人被关进去的时间不超过一天。 笼子里的人听到有人来了就立刻开始哭泣着喊着认错,喊着他自认为有价值的信息,但是谁也没有理他。 “眼镜本来是帮着寻货的,他消息一向灵通,可这次有点太灵通了,竟然自己私下找路子把货销了,老大容不下他了,只是昨天事情太多才没得来得及处理。” 他笑了一下,“您放心,这人昨天早上刚关起来,身上没伤口,您要是想玩” 艾尔德从他腰间抽出他的配枪。 领路小子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他僵在原地,好像正思考着自己应不应该拦。 艾尔德没管他,把枪扔给杰森。 “你知道该怎么做。” 艾尔德面无表情地说。 他确实得承认,杰森那扑朔迷离的身份和遮遮掩掩的信息成为了他有力的保命符,无论出于什么考量,在搞清楚谜题之前,艾尔德都不会在将枪口对准他了。 但活着跟活着也是有很大区别的,圈养一个人同样可以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命体需,要想有尊严的活着,杰森就需要证明自己不会放出去之后在哪一天突然返回来刺他一刀。 “如果你认为我是个人渣,那么你应该知道怎么获得一个人渣的信任。” 艾尔德不信任何华美的语言,他自己就是此中能手,唯一能让他勉强放下戒心的是能够在对方反水时可以一击致命的把柄。 你若无罪,我怎敢信你? 【麦斯,记得帮我打开录像。】 杰森用手磨挲着手枪冰冷的外壳,感受着它凹凸不平的手感,迟迟没有行动。 笼子里的人鬼哭狼嚎的声音越发的清楚,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处刑者的迟疑,开始哭诉自己的苦衷。 太常用的话术了,死去的母亲和刚刚出生的女儿。 艾尔德在等待中眉头越皱越紧。 但他怕这个绿眼睛蠢蛋真的相信了。 气氛沉重的像是要化成实质,砸在地上。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杰森。”艾尔德现在脸上甚至已经看不到焦躁了,他只是静静的等着一个结局。 杰森没有理会艾尔德的这句话,反而转过头去问那个黑人小子。 “‘货’是什么东西?” 艾尔德笑出了声,眼底却看不到丝毫笑意,“杰森陶德,你还试图给自己找些心理安慰吗?无论他是什么人,只要你对他举起枪,后果都是一样的。” “哦上帝,别这么软弱。” 然后他叹口气,还是回了暗戳戳看向他的黑人小子一个同意的眼神,黑人小子这才张开口, “货是这两天准备给大都会那边运过去的小孩……” 他话都没说完,就听见了清脆的上膛声。 杰森眼神专注,扣动扳机的姿态毫不犹豫,后坐力几乎没有撼动他半分,时间仿佛变慢了,慢到艾尔德能看到子弹在空中划过的痕迹。 砰! 轻烟从枪口冒出,一切结束了。 一枪爆头,干净利落。 房间内短暂安静了一瞬,刚刚还闲不下来四处张望着的黑人小子动作僵住了,旁边黑牢里哀嚎着的犯人们也闭上了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隐蔽的角落里,只有那个拿着枪的绿眼睛年轻人的神态和刚才并没什么两样。 “人渣而已。” 艾尔德被杰森的轻声呢喃拽回神来,低下头看了看溅到脚边的血,嫌弃的用脚尖轻点在地面上蹭了蹭。 他开口问:“你玩过枪?” 杰森点点头,“应该是学过一些。 虽然他记不起来是谁教给他的。 “杀过人?” 在这个问题上,杰森反而犹豫了一下,他仔细的感受着刚刚内心的那瞬间的震动,最终得出了结论。 “第一次。” 艾尔德有些惊讶地抬头望了望他,片刻后轻轻笑了笑,意味不明。 “那你还真的称得上是天赋异禀。” 杰森坦然的接受了这句夸奖。 “枪送你了。”艾尔德递给欲言又止的黑人小子厚厚一打美金,成功买下了能够封住黑人小子嘴的胶水。 “你以后就去跟着科波特吧。”艾尔德轻描淡写的决定了杰森的去处。 “不。” 但杰森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枪,直视着面露疑惑的艾尔德,“我能比企鹅人做的更好。” 艾尔德嗤笑一声。 “年轻气盛。” “你比我年纪还小呢。”杰森抱着手反驳道,“老气横秋。” 他赶在艾尔德生气之前回嘴,“我不需要你像对待企鹅人那样为我铺路,一把枪,一管药就够了。” “你不会有什么损失,为什么不试试呢?”他不太熟练的运用着浅薄的话术。 但是艾尔德就吃这套。 身为上位者其中一个好处就是,你可以用少量的资源去投资一个不可预测的未来。 赌输了,无伤大雅,赌赢了,盆满钵满。 “我知道了,”艾尔德轻勾嘴角,没再反对,“给你三个月。” “还有,”杰森叫住已经离去的艾尔德,“我不要这把枪。” 他紧紧地盯住艾尔德那头鸦羽般的黑发。 “我要你给我一把你的枪。” 他在“你的”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 艾尔德顿住脚步,回看过去,明明是请求,但是绿眼睛里桀骜的光芒毫不掩饰。 他从未被驯服,要想递过缰绳就要做好自己也被拴住的准备。 这小子还蛮会的嘛。 “行。”艾尔德愉快的同意了, 他扯下手上那根命运多舛的银链。 杰森挑挑眉。 “认真的,要给我这种东西?” 艾尔德微笑,语气却不容置疑,“伸出手来。” “好吧,”杰森倒也没拒绝,“你是老大。” 他撸起袖子,手心朝上,露出手腕,但艾尔德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为自己戴上手链,而是随手将链子抛向了他的掌心。 “我想你必须尽早明白一个真理,”艾尔德收回手,杰森稳稳接住,合上拳头,突然感到手心一阵灼热,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斯塔克递给你的任何东西。” 杰森张开手,银色的手链化成了一摊液体,并迅速朝着手掌四散蔓延,很快变成了一个紧贴皮-肉,闪烁着流光的的银色手套。 “这是什么?” 杰森新奇的张了张手,这层手套丝毫没有影响正常的抓握功能。 艾尔德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指,将杰森的手抬高,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 “说‘knock knock’。” 一道红光从杰森手掌中心射出,正好射中已经没了气息的男人。 男人半边身子在刹那间化为灰烬。 杰森和黑人小子都目瞪口呆。 “干净卫生又环保。” 艾尔德从杰森手中抽出枪,用它拍拍杰森的胸口,再随手扔回黑人小子怀中。 “这可比枪强多了,不是吗?” 艾尔德满意的看着杰森的眼睛刷的一下亮起。 笑话,哪有把链子递过来斯塔克还接不住的道理? 第24章 小红鸟 艾尔德哼着歌走到斯塔克大厦旁。 如今它已经开始重新修建, 在金钱的超级加持下进展神速。 但是再神速艾尔德今天晚上大概也不可能回到他亲爱的房间里。 艾尔德在买下一栋别墅和在韦恩酒店租上一个月的总统套房之间犹豫了一下。 最终他不爽的发现无论哪一种好像都是在给韦恩送钱。 能看得过眼的房子一半都带着韦恩标签。 虽然他并非舍不得花钱,甚至要是真的为大小韦恩们花钱也不是不行,但是在这种毫无选择的情况下被迫消费韦恩的产品, 总让他有一种微妙的输了的感觉。 艾尔德撇了撇嘴。 正当他努力说服自己的时候, 一辆骚包的红色跑车突然从远处窜来。 他眯起眼睛, 看到了驾驶座上紧皱眉头的小总裁。 【麦斯, 你又增大攻击频率了?】 【先生,对于韦恩公司以及提姆德雷克个人账户的攻击维持在三天一次的频率上,这是按照您的要求寻找的最佳频率。】 【并且, 我需要提示您, 提姆德雷克已经在逐渐熟悉相关的攻击节奏以及攻击方式,也许您应该尝试一下亲自更改一些数据。】 提姆是真的很聪明, 艾尔德感叹。 他眸色微深,挥挥手,拦住了提姆。 那既然一切如常, 总裁先生过来找他干什么呢? 在他完成逗弄提姆,抹黑布鲁斯,翻身跃入跑车后排后, 他仍在思考这个问题。 艾尔德敏锐的察觉到提姆现在的状态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 “请你先告诉我布鲁斯跟你谈的详细事项。” 艾尔德差点以为暴躁版提姆会把他扔出去, 但是提姆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重新冷静了下来。 令人惊叹的自制力。 “当然, ”艾尔德不准备在这个时候去触虎须,“布鲁斯只是跟我提出了一个构想,关于两家企业深度合作的建立。” 他说得不清楚,但是提姆清楚布鲁斯不可能提出什么具体可行的行动方案, 这不符合他的身份,所以他所谓的提出构想应该就是随口的一句想要合作。 提姆熟练地转换了思维。 “斯塔克先生,我的条件和最初一样, 验明药效就可以直接采购了。” “采购单价?” “百分之七十的原价,”提姆略微思考了一下,“这价格对你而言并不夸张,韦恩确保稳定的需求量。” “绝境病毒1.0并不发愁卖不出去,我想这价格恐怕不太合适。” “再加五个百分点。”提姆没有犹豫,“即使现在有需求,但医药产品的市场饱和速度我想你不会不清楚。” “你们难道有办法解决需求问题?” “韦恩企业的产业链遍布全球,如果我们有合作,至少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你不必再担心销路问题。” “哇哦,”艾尔德感叹,“很让人心动的条件。” 后视镜中艾尔德苦恼的蹙着眉,似乎正在认真的权衡利弊。 三秒过后,他干脆的回答,“但是我拒绝。” “你还在担心独立性问题吗?”回到主场的提姆没有再因为这句听起来态度随意的拒绝而动怒,反而开始冷静的寻求着破局点。 “如果你很在意这个点,在价格合适的情况下,韦恩可以允许斯塔克企业派人直接负责对外销售。” 这就相当于斯塔克出钱买下了几条合适的渠道,生产和销售仍然全部归属于斯塔克。 相当优越的条件,如果他爹看到高低得夸一句韦恩不愧是大慈善家。 可惜昨日之我非今日之我,现在艾尔德最想要的可不是这个。 艾尔德但笑不语。 提姆的眉眼间再次染上了几分不耐烦。 “一场成功的合作,需要交易双方都有足够的诚意。现在,韦恩已经拿出了自己最好的条件。” 提姆的手扶上了方向盘, “斯塔克想要怎么做呢?” “嗯,当然,”艾尔德看懂了提姆无声地催促,明白再拖下去小总裁可能真要开车走人了, “斯塔克和韦恩一样真心想要完成这场交易。” “单价可以给到原价的一半。” 他态度果决。 提姆没有因为这夸张的降价幅度动心,反而更谨慎了起来。 “以此来换取斯塔克对外销售的权力?” “不,我现在不需要这个。”艾尔德身体前倾,凑到了提姆旁边。 “你想要什么?” “让我想想。” 艾尔德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两秒,笑道: “以此来换取你的友谊怎么样?” “这不必作为条件,如果我们拥有一场愉悦的合作的话,韦恩和斯塔克一定会建立起深厚的友谊。” “不是韦恩和斯塔克,”艾尔德保持微笑,直起身子,看向后视镜里提姆那双蓝色的眼睛,“提姆和艾尔德怎么样?” 提姆愣了一下。 “你知道我是真的很欣赏你的性格与能力,这无关于交易,只是出于我个人的浅薄敬仰。” “也许我之前的行为让你有些误会,我承认我偶尔确实会做些不着边际的事,但是天赋异禀之人总是会有些怪癖的,如果它们其中的哪些冒犯到了你,我深感抱歉。” “这百分之五十的价格就当作我的赔礼。” 提姆低下了头,摆弄着什么,艾尔德没法再从后视镜里辨识出他的表情。 他迟迟没有回话。 远处施工队的机器轰轰作响,并不影响正常的谈话,却无名的让人心乱。 艾尔德突然听到了一声的轻微啪嗒音。 “听起来很有道理,”提姆礼貌的假笑着,“艾尔德,你说得很好。” 他停顿了一秒,嘴角的弧度迅速拉平。 “但是我拒绝。” “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艾尔德眼睛可怜兮兮地垂下,提姆从后视镜看到他的表情却感觉眼皮狂跳。 “我假设你清楚朋友的定义是相互坦诚彼此帮助,而不是为我绑上一颗定时炸弹?” “如果你进行正常的商业合作我随时奉陪,但是出于对你个人素质的怀疑,请不要试图在与我有任何的私下接触。” 提姆冷酷无情地说。 “现在请你离开我的车吧,斯塔克先生。” 提姆动作幅度很大的再次摆弄了一下身侧的扶手柜,于是艾尔德成功的看清了其中安静竖着的款式各异的机枪。 粗略地扫过一眼,这些热武器够武装一个小型帮派了,艾尔德还不太想当街火拼。 他颇为不舍的打开车门走了下去,然后再次被笼罩在了一团车尾气中。 哥谭的雾霾大概得有一半赖这些毫不环保的跑车。 艾尔德愤愤地让麦斯关闭了刚刚启动的面部盔甲,盔甲下的脸既不可怜也不悲伤。 【麦斯,快帮我看看提姆到底去哪了?】 【正在定位中,请您稍等。】 “看起来这个米粒还是太小了,斯塔克出品的定位器可不会等待这么久。” 艾尔德低声抱怨了一句这个改装过的韦恩同款米粒定位器。 但说真的,这里落后的科技水平竟然能给斯塔克以启发,该说不愧是韦恩。 【经检测,提姆德雷克正一路向东开去,接近米勒港方向。】 提姆去海边了? 艾尔德今天上午的行程空的可怕,又被刚刚提姆的话激起了叛逆心理,没怎么犹豫就决定跟上去看看。 他慢悠悠地踱着步回到他的汽车旁边,开门点火,一脚油门直接开上100迈,向着米勒港的方向,如同脱缰的野狗般飞速驶去。 尽管20公里的车程通过麦斯的直线导航只开了十来分钟,但艾尔德开车撞进米勒港时还是看到了已经停在港口外围的红色跑车。 提姆比他还焦急,这可真不同寻常,想到这艾尔德利落地跳下了车。 米勒港和哥谭港口不太一样,它是直接连接外海的港口,除了来来往往的货船之外,还有一大片尚未开发的石滩。 现在是上午十点,正是繁忙的时候,哥谭的天一如既往的昏昏沉沉,货船的轰鸣声和工人的吵闹声相得映衬,艾尔德一身精致的墨蓝色西装实在是和这里格格不入,偶尔会有一两道或不解或恶意的目光扫到他身上,但艾尔德相当熟练的忽视了它们。 他只是步伐轻快的朝着那片未开发的石滩走去。 麦斯正在实时为他播报着提姆的位置。 【所以小总裁大中午的来这里看海?】 软皮的皮鞋并不适合走这嶙峋的石滩,尽管有麦斯分析出的最佳受力点,艾尔德这一路上走过来也并不轻松。 但他倒是没有抱怨,湿润的海风像纱布一样抚过耳畔,喧嚣的人声变得模糊而遥远,安静的氛围让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了些。 【20%的概率德雷克先生是为了短暂的逃离某些令他感到烦躁的日常事项,40%的概率是德雷克先生在这片区域有社交约定或临时状况,20%的概率是可能这里有德雷克先生的特定情感寄托。】 【当然还存在着20%的其他可能。】 艾尔德漫不经心地听着麦斯富有节奏感的机械音说着他精确的分析,用脚尖点过一块又一块粗糙的石头,低着头接近坐标上那个小红点。 【没有这么多可能。】 艾尔德抬起头,现在已经能隐隐看到海边那个模糊的黑色身影了。 【即使看起来这是条岔路口,但实际上,那些其他的路都不存在,他能走的,确定下的只有那一条。】 雾色冷淡,提姆沉默地站在石滩上。 艾尔德在一个能看清提姆被风扬起衣角的距离停下。 他没有贸然出言打扰,随着提姆的目光一起看向消失在天际的海面 【抱歉,先生,我并不理解您的意思。】 艾尔德摸摸口袋,遗憾地发现他没带着可供喂食海鸥的零食。 【简单点说,麦斯,】 【那个扶手箱里除了各式的枪,还有一朵白菊。】 提姆蹲下,将手中的白花插在沙石中。 “真巧啊提姆。” 蹲着的青年闻声站起来,并不意外身后站着的艾尔德。 “你的好奇心真是可恶。” “一般来说我没有这种没用的东西,赶过来仅仅是因为是你而已。” 海风呼啸着吹过,提姆嘴角好像轻轻扬起来一点,又好像没有。 他看起来很哀伤,但是比刚才冷静多了。 “好吧,那我们继续讲讲吧。” “斯塔克先生,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大方,让出百分之五十的利益。” 他紧紧盯住艾尔德的眼睛,“你得说实话,要不然我们没法继续合作。” “嗯,这个,”艾尔德在原地扭捏了一会才说出口, “大概是因为绝境病毒1.0即将换代了吧。” 提姆直接将手中刚刚用来包花茎的塑料薄膜团成一团扔到了艾尔德身上。 “然后让韦恩承担你所有卖不出去的废品?” “不会这么快的,我没有那么狠心。” 艾尔德扯下塑料布,心虚的嘟囔。 他在提姆扬起沙子之前紧急开口, “再说,至少有一条是真的,你看,我是真的想与你交个朋友。” “朋友不在飞鸟之下说谎。” 艾尔德指了指天边越过的海鸥。 “小鸟们能将讯息带去远方。” 艾尔德说着飞鸟,眼神却看向插在沙石之中的白菊。 “无论是谎言还是思念。” 而提姆没有抬头看鸟,也没有低下头凝视白菊,他微微扬着头,看着前方被风吹起的浪花。 两人之间又只剩下海浪的声音。 海浪一层接着一层,波动的水面像有着无数细小的尖刺在起伏。 直到尖刺都从谁的心脏抖落,艾尔德才轻轻地开口, “你想与我讲讲吗,提姆?” 提姆看向艾尔德,叹了口气。 他气质重新变得柔和起来。 “五年前,我在这里送走我的父亲。” “他缠卧病榻大半年,最终还是离我而去。” “他的身体不在这里,但是我常常感觉他的灵魂仍在此盘旋。” “癌症?”艾尔德轻轻问。 “不,贯穿伤。” 艾尔德疑惑的看向提姆,提姆却仿佛这才意识到艾尔德的不解。 “穿透了肺叶,虽然抢救及时,但是那时还没有现在的医疗水平,所以一直在反复感染。” 艾尔德沉默了半晌,才回答说:“我很抱歉。” 他已经相当习惯绝境病毒了,不要说肺叶,即使心脏被击碎,他潜意识里也不讲这认为是致命伤。 “没什么可抱歉的,如果那时候有你的发明,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提姆收回视线,也回望着艾尔德。 他语气温和。 “所以你的绝境病毒真是相当有用。” “会有很多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因为它而活下来。” 提姆眼眸中闪烁着什么深重的东西,但是他的声音却放的很轻。 “你会救很多人,艾尔德。” “我会挣很多钱,总裁先生。”艾尔德笑着强调,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觉得提姆德雷克现在像极了教堂那具高高在上的神像,又空浮又虚假。 上帝啊,提姆现在简直在发圣光,他是触碰到什么特殊开关了吗? 艾尔德不喜欢这样。 他不想探讨这个话题,因为他有预感再说下去一定会说到他不想听的。 “这并不矛盾。” 果不其然。 “我的父亲也是个精明的商人,但他告诉我要正直与善良,并支持我去追寻我的理想,告诉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做得更好一些,我不会辜负他们的期望” 艾尔德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就知道。 他粗暴地打断了提姆下面的话, “你把这个当做意义,认真的?” “可怜的提姆宝宝。” “我的父亲也是个商人,但是从我十岁起,他就告诉我所有人都会背叛我但是钱不会。” 提姆顿了一下,显然难以接受有人这么教育孩子,但是艾尔德可没给他犹豫的时间,他现在的嘴堪比机关枪,“他还告诉我最危险的就是那群讲究理想的人,因为他们不仅会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团糟,还会带着身边的人一起下地狱。” “你是什么意思,艾尔德?”提姆气愤地瞪大眼睛。 “我的意思是——”艾尔德看着提姆生气的脸,突然发现比起安慰,他更适合做那个戳破一切幻想泡泡的人, 至少现在提姆看起来还比较像人而不是一个石头做的东西。 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力求让每一个字提姆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会感到愧疚吗,为了因你的理想而死去的人?” 艾尔德欣赏了一场无声的变脸默剧。 提姆的表情在“他都知道了什么”和“他怎么知道”之间来回变换,最终停留在了“他凭什么这么说”上面。 他愤怒地开口说:“那难道像你一样吗,除了挣钱什么都不想,像一只三万亿年前的草履虫一样简单?” “至少草履虫是蠢得坦坦荡荡,而有些人有些小聪明却成日沉浸在自以为是的痛苦中,还妄图改变别人。” “再说我可不是草履虫,”艾尔德轻抬下巴,态度傲慢,“草履虫一辈子得不到一枚硬币,斯塔克挥挥手就能得到成千上万的美元。” 艾尔德看着提姆眉间的褶皱一点点加深,看着他气得身体都在无意识的颤抖。 哎呀,谎言可不会伤人。 “想想看吧,我爹才不在意我将枪口对准谁,反正他也从没教过我要正直善良什么的,但是你的父亲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却被自己儿子的理想害死,你猜如果他真能回到过去的话,会不会后悔教过自己儿子这些东西?” “杰克才不会这样!”提姆是拼尽全力才忍住不将拳头扔到艾尔德的脸上的,是残余的理智控制着他不要向普通人出手,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 艾尔德继续挑火,“也许他并不理解你的理想,更不想让自己的儿子陷入危险,他早就后悔了” 提姆这次没等到艾尔德说完,他的语速很快,逻辑却十分清晰。 “就算他真的不理解我的理想,不想让我面对危险,但是他不会后悔让我成为一个好的人,不会后悔让我拥有自己想要追寻的东西。”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呢?” “因为——”提姆的声音并不大,但因为情绪激动,他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在轰轰作响, “因为他爱我,只有这一点我确信。” 无论我是什么样子。 海边的云依旧将太阳遮的严严实实,但那无尽的海面上却有流光倾斜而出。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 真令人羡慕。 艾尔德轻笑了一声。 提姆吐出一口气,像是胸口被堵得严严实实的那块突然漏出一个洞,从头顶一直到脚尖,血液奔腾,无比畅快。 “你自己这不是挺清楚吗?”艾尔德看着红了眼眶的提姆。 “做正确的事已经够累了,你要是还往上面加那么多‘不得不’的禁锢就更累了” 艾尔德从刚刚的状态无缝调整了回来。 “不过我也能理解,像我们这样的聪明人就是容易想得太多。” “你到底怎么学的这么说话?”提姆身体还没从颤抖中平静下来,理智却回归了一些,他意识到了刚才艾尔德那样做的用意,“怪不得没朋友。” “我可不是没朋友,”艾尔德不满地挑眉,“人人都爱斯塔克。”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嬉笑着开口,“提姆,搭住我的肩膀。” “你要干什么?”提姆有些警惕,但是刚刚那一遭让他大脑已经乱成了一锅浆糊,再加上艾尔德亮晶晶的眼睛确实好看极了。 鬼使神差地,他真的将手放了上去。 然后他就后悔了。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腾空而起。 提姆立刻抓紧了艾尔德的衣服,在空中紧急调整着姿势。 他敢发誓再晚一秒他就要垂直入海了。 “fxxk!艾尔德,你他-妈在干什么!”提姆感觉刚刚平息下去的肾上激素又再次飚高。 他并不恐高,平时在哥谭上空逛来逛去时并没什么感觉,甚至对于高空速降也做过系统的训练,但是这训练绝不包括把自己当一枚意大利炮发射出去! 这对提姆总裁常年浸泡在咖啡里的心脏有点不太友好。 他迟钝的向脚下望了一眼,看到的是艾尔德脚底冒着火花的加速器,还有已经缩小成一个像素点的白菊。 “我假设你这个加速器是经过充足的实验的?” 提姆咬牙切齿地问。 “嗯,”艾尔德沉吟了一下,“这是最新款。” 没等提姆骂他,他又扩大了笑容。 “是时候加速了。” “等等——” 提姆试图阻拦,声音却被突然加大的气流撞得七零八碎。 艾尔德真想杀了他吗? 他想要呐喊,但失重感已经扼住了他的心脏,他无处可躲,只好挺直膝盖,手搭在艾尔德腰背处,微微垂首,整个人像一张弓一样绷紧。 这种姿态能最大的减少阻力,最好的保护自己的内脏,同时也留出空间给提姆计算着所有可能的落地弧线。 但他没穿上红罗宾的套装,没带滑翔翼,高度还在不断攀升 似乎怎样都是死路一条。 提姆绝望地闭上眼睛,他墓志铭上一定要刻上不和疯子做朋友。 直到艾尔德再次笑着呼唤他。 “好了,提姆,我们到地方了。” 提姆缓慢地抬起头。 他先是注意到自己好像可以正常呼吸了,不知道又是什么斯塔克科技。 然后他瞪大了眼睛。 他们此刻正在云层之上。 “一个美好的时刻就应该有阳光不是吗?” “斯塔克无所不能。” 艾尔德得意洋洋,提姆却没有理会,他完全沉浸在了眼前的景色之中。 天空是比宝石更纯粹的蓝色,云海浩瀚,而太阳光芒四射,金色的光有如实质,像是一把利剑,能够刺破一切惘然与悲伤。 至少有一件事艾尔德说对了,最近困在哥谭的时间有些长了,提姆确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阳光了。 短暂的安静后提姆成功适应了高空的气压与景色。 “继续飞一会吧。”提姆心碰碰跳着,大脑兴奋了起来。 “记得一会把合同签了。”艾尔德顺杆向上爬。 “不签你难道会把我扔下去?” “不会。” “但如果你签了,我会带你继续飞下去。”艾尔德肆意地笑着。 提姆翻了个白眼,转瞬又恢复了那个温文尔雅的总裁形象,干净利落的拍板决定,“下去我会拟合同。” 艾尔德一只手环住提姆,一只手两只手指并拢,贴向额边,又潇洒的移开,比了个收到的姿势。 “出发,总裁先生。” 提姆这次没有闭上眼睛。 没有任务,没有一大堆的待办事项,他只是单纯的,用一种欣赏的眼光观察着这座生他养他的城市。 他们从米勒港一路向西飞,看过依旧喧闹的码头,看过灯红酒绿的钻石区,看过混乱嘈杂的哥谭老城。 这是哥谭。 艾尔德笑得畅快。 而提姆的黑发被风吹起,他的心在飞翔中激荡,无数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那个倒在血泊中的父亲节,那头失去光泽的金发,那段终生遗憾的友谊。 向前飞吧。 痛苦不能压垮你,鲜血在你的背上开出双翼。 深爱之人的泪水,不是枷锁,而是祝福, 不要回头,提姆,不要停止—— 像红色的闪电,穿破黑色的暴风雨,在雷声轰鸣中展开双翼, 飞翔,飞翔吧,灿烂的红鸟! 愿你自由。 “好了,提姆,我们该回程了。” 提姆恍然抬眼,艾尔德含笑的蓝眼睛比刚刚最澄澈的那块天空还要动人。 真奇怪,这个人大概一点也不理解提姆坚持的东西,但他却能准确的明白提姆在为什么悲伤。 他好像什么都不太在意,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又总在细小的角落轻描淡写地留下自己的痕迹。 “哦,为什么这么着急,那份合同又不会被杰瑞吃掉。” 好吧,可能钱除外。 提姆抱怨着,却又在说到一半时忍不住笑出来。 是属于一个正常年轻人该有的笑,不是韦恩少总,也不是红罗宾。 而在与艾尔德相视而笑的瞬间,提姆如同心有感应般微微侧眼,看到了海边站着的高大男人。 几乎看不清脸,只能看清那头打理的很好的黑发以及那身肃严的黑色大衣。 他立刻意识到了那是谁。 提姆突然有些莫名的心慌。 第25章 男友 艾尔德带着小总裁缓缓下落。 按照一般流程的话, 在绕着城市飞翔一周后,他应该在太阳之下与他怀里的美人交换世纪之吻,然后速速回到伊甸园或者随便他哪一处房子里, 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但是鉴于现在紧紧拉住他衣服的不是金发碧眼的美国甜心, 而是黑发蓝眼的少年总裁, 所以他认为后面的流程可以晚一点再说。 不过既然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 艾尔德俏皮地对提姆眨眨眼, 然后微微低下头去, 也许只是一个距离稍微近一些的拥抱? 但提姆偏开了头。 “等等,艾尔德。” 他脸色是艾尔德难以理解的古怪。 他拍拍艾尔德的小臂, “松开我。” “我做错了什么吗?”艾尔德有些不爽, 他今天已经是超乎想象的有耐心了。 他们现在还不能算朋友吗? “没有。”提姆眼神漂移,他感到自己的双脚触碰到了石滩, “快点,你先松开我。” 艾尔德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因为他看出提姆已经在准备着用蛮力挣脱了。 “你不能这样对我, ”艾尔德大声抱怨,“我们刚刚有了一段这么美好的时光。” 提姆没有回复艾尔德,他的视线落在了艾尔德身后。 艾尔德更生气了, “你在看谁?” 他边说边转过身去, “谁能比一个斯塔克更吸引人?” 一双雾霾蓝的眼睛闯入视线。 艾尔德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布鲁斯?” 有着雾霾蓝眼睛的男人冷漠地扫了一眼艾尔德, 径直向提姆走去。 又一个不理他的人。 艾尔德感觉自己的怒气值积攒快要到满条了。 但是在他发作之前,他就听到了布鲁斯韦恩开口:“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提姆?” 音量不大,但是语气相当生硬, 艾尔德轻易的分辨出了里面蕴藏着的怒气。 他相信提姆也一样可以听出。 “只是偶然。” 提姆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但也许因为身旁艾尔德的注视,他没有选择道歉。 布鲁斯皱起了眉头。 “等一下, 布鲁斯韦恩,什么叫和我在一起?” 艾尔德的眉毛夸张地拧成一团,加大音量打断了布鲁斯的话。 布鲁斯轻叹,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提姆,没再多说什么。 “你先回家。”他沉着声音嘱咐道。 然后他没管提姆是什么反应,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向气愤地瞪着他的艾尔德。 这是自艾尔德嚣张地扔下那句分手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但是与上次不同,艾尔德这次可没有丝毫退缩的打算。 看看蝙蝠侠说得什么狗屁不通的话,活像是把他当成了什么不可回收的有害垃圾,触之即死的那种。 他今天就是真的和蝙蝠侠在这儿打一场也要为自己正名! “韦恩先生,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艾尔德紧紧地盯住布鲁斯。 而布鲁斯慢斯条理的开口:“这需要什么解释吗?” 他显得游刃有余, “我想任何一位父亲都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和已经有伴侣的人厮混。” 本来已经转身离开的提姆的动作顿了一下。 艾尔德先是短暂的怔愣,然后才想起来他当初是怎么说的。 “提姆,等等,听我解释”艾尔德着急地去够了一下小总裁垂在身侧的手臂,却被布鲁斯再次伸出长臂拦住。 所以他眼睁睁地看着提姆在几秒的停顿后重新迈开了步伐,离开了这里。 艾尔德气愤地推开蝙蝠侠拦在他身前的胳膊,重新看向那双钴蓝色的眼睛。 “布鲁斯韦恩!” “怎么,短短一个晚上,你和你的新男友又分手了?” 配上布鲁斯那双放松时就会带点无辜的眼睛,这句话的嘲讽简直拉满。 最关键的是艾尔德还真没办法反驳。 艾尔德开始气急败坏地强词夺理:“我和提姆只是普通朋友。” 也许未来会亲嘴上-床的朋友,但肯定不是现在。 “我们两个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一起绕着哥谭飞了一圈,身体接触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比起小斯塔克其他的载人飞行经历,这次真的算得上礼貌克制了。 “你不能干涉你儿子正常的交友,更不能干涉我的。” 艾尔德越说越理直气壮,到最后已经完全说服了自己。 他正气凌然地等待着布鲁斯的回应。 但布鲁斯只是平静地听完了艾尔德一大长串的叙述,然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询问:“所以你和你的小男友分手了吗?” 一击中害。 艾尔德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偏过头去重重哼了一声。 他才不回答这个怎么说都是错的问题。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布鲁斯又向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体所投下阴影几乎将艾尔德完全覆盖, “作为被突然分手的上一任男友,我难道没有权利过问一下现在你的社交状况?” “我们可称不上突然分手,别把自己说得像个受害者,”艾尔德伸出手指,重重地戳了戳布鲁斯的胸口,“你在对我隐瞒的时候就应该对结局有所预料。” 艾尔德一向擅长推卸责任。 “哦,艾尔德,如果你非要谈论这个的话,那么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谁对谁隐瞒的更多。” 布鲁斯冷笑了一声。 “你的小男友是个彻头彻尾的黑户,真正意义上的查无此人,和你之前的生活轨迹毫无交集,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们两个是在太空认识并相恋的吗?” 艾尔德眉心跳了一下,这两天事情太多,他都忘记帮杰森处理一下这些麻烦了。 布鲁斯步步紧逼。 “还有,在斯塔克大厦建好之前,你并没有符合标准的药物研究室,那绝境病毒1.0是在哪里研制的?” 艾尔德这次想要开口,但是很显然布鲁斯并不希望艾尔德在他讲话的中途插话。 他的每句话都又重又不留余地。 “你没有过学习武术的经历,但是你的身手似乎与你的经历并不匹配。” 他的视线扫过艾尔德紧绷着的手臂线条。 “并且,你在高中的成绩很好,但是运气差的离谱,以至于这样的条件都没有申请下来韦恩的助学金。” 艾尔德并没有仔细了解过这些东西,他开始在脑海里狂戳麦斯。 而布鲁斯嘴唇紧抿着,眼神下垂,眉间轻微的褶皱预兆着他不太妙的心情,审视的目光如刀子般划过艾尔德的每一寸肌肤。 在这张一向可爱可亲的脸上,那常年挂着的漫不经心的微笑终于褪去,花花公子的外壳之下无意中显露出的,是隐藏在黑夜的影子。 在那深蓝的眸子最底层,有些禁锢的东西似乎马上要破巢而出。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呼吸交缠,这是适合亲吻彼此,更适合扼住喉咙的距离。 艾尔德默不作声,他注视着布鲁斯的眼睛,神情专注,分毫不让,但脑海里却在争分夺秒的与麦斯交换情报。 【奖学金的问题你是怎么处理的?】 【给您安排入校的那年正好有校董的儿子同期,助学金没有落到任何贫困生手中,而是】 【我明白了。】 艾尔德没等他说完就粗暴的打断了他,他呼吸的节奏有些混乱,因为他刚刚被一连串的质疑弄昏的脑袋终于反应过来,现在不应该解释,不能让主导权完全落在蝙蝠侠手中。 “艾尔德?” 艾尔德心轻轻动了一下,有些失神的眼睛重新聚焦。 “怎么了?” 布鲁斯眸色深沉,声音很轻。 “有人在和你说话吗?” 艾尔德悚然一惊。 挥舞着翅膀的黑色蝙蝠从监牢中冲出,尖利的牙齿带着冷酷的光芒朝他扑来。 他终于没忍住向后退了一步。 空气静了一瞬。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艾尔德舔了舔锋利的虎牙,再一次惊叹于布鲁斯的敏锐和果断。 “没有,我只是在发呆而已。” 他矢口否认。 刚刚和麦斯的脑内交流时间比说同等信息量的物理交流时间要短很多,但是布鲁斯不仅立刻察觉到了他的走神,还分辨出了他可能正在与人谈话。 不过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大概是很难猜出是脑内交流,更有可能的是布鲁斯认为他带着什么特殊的通讯工具。 但是即使是这种程度,也足够令艾尔德心生忌惮了。 他感觉再谈下去早晚底裤会被蝙蝠侠扒的一干二净。 艾尔德把刚刚张牙舞爪的气势收敛的干干净净。 好吧,算你错了,我退一步行了吧。 艾尔德脸上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 “所以,你看,我们之间扯平了?” 凝固的氛围重新流动起来。 布鲁斯挑挑眉,身体微微挺直,收敛了一些锋芒,“我想这两者之间差的很多,我还有很多事情未曾了解,你却知道了大多数的答案。” 艾尔德笑容不变。 “这些问题涉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你真想知道答案,可不应该穿着这身衣服。” 其实就算现在布鲁斯穿上蝙蝠衣艾尔德认为自己也不会说的,但是他必须将这些事糊弄过去。 “不过至少从现在开始,我向你承诺,谜题不会增多了。” 艾尔德举起右手。 “我可以相信你吗,斯塔克先生?” 蝙蝠侠轻轻勾起唇角,看起来好像又恢复了那个带些忧郁的布鲁斯宝贝的形象。 “当然,我不会再对你说谎。” 艾尔德发誓。 布鲁斯嘴角的弧度不变,看不出来是信了还是没信。 “那么,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他朝着艾尔德的脖子伸出手,艾尔德下意识想躲开,但是很快他发现那双大手没有握住他脆弱的脖颈,而是朝着他的衣领伸去。 刚刚提姆情急之下把艾尔德的衣服抓的乱七八糟,活像是有几十只猫从身上爬过。 “还有,你的新男友看起来是个暴脾气,不要穿着这身衣服回家。” 在海风中吹得有些冰凉的手不经意间划过艾尔德裸-露在外的温热皮肤,引起一瞬不易察觉的战栗。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 他漫不经心地低下头,为艾尔德整理好衣领。 “对情人如此宽容。” 第26章 毁灭 【先生, 我必须提醒您,距离您和费伦议员的见面还有一个小时,考虑到路程因素, 您应该现在出发了。】 艾尔德放下手中的蝙蝠镖, 艰难地把自己从思考中抽离出来。 从和布鲁斯道别之后, 艾尔德已经独自在这个新租的房间望着这枚蝙蝠镖发了快一个小时的呆了。 【知道了麦斯, 这就出发。】 流线型的侧翼和锋利的尖角,这款初代蝙蝠镖现在蝙蝠侠用的大有不同,艾尔德当初花了8000美元才从黑市中抢到它。 它有艾尔德一个手掌那么大, 所以其实他并不常常随身携带, 一时兴起买下之后就放到柜子底部落灰了。 而今天它被施工工人从废墟之下拿出,艾尔德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挪不开眼了。 他开始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中勾画蝙蝠侠投掷蝙蝠镖时肌肉发力的细节。 【麦斯, 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呢?】 艾尔德一边慢吞吞的换衣服,一边在脑海里问。 【抱歉先生,我不能准确理解您的意思, 您是想说韦恩先生今天对您说的那些话吗?】 【我是说…】 艾尔德惆怅叹气。 【算了,你不可能理解。】 他并不想把自己都不清楚的困惑讲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工智能。 但是等他脱下皱皱巴巴的衬衫和西装,换上白毛衣和一套深灰色大衣, 碧水般的眼睛扫过镜子中那个表面平静, 却又心藏暗火的自己, 倾诉的欲-望再次像千万只蚂蚁般爬上心头。 【简单一些说,】他若无其事的再次开口,【我十分怀疑蝙蝠侠是不是给我喝下了什么魔药之类的。】 【鉴于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水平,生产出能够改变大脑结构的药物的概率低于百分之一。】 【OK, 麦斯,我知道了,】艾尔德深吸一口气, 很有耐心地教着他的智能笨蛋, 【但是这种时候你应该问我,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好的,先生,那么,您为什么会这样想?】 艾尔德手指动了动,眼神向下看,似乎是在回忆,也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你知道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艾丽莎那头红发很漂亮,盖伊的蓝眼睛是我见过最纯粹的,还有娜米,多吉娜和塔克】 【您说的大概是娜拉,多吉莎还有奎克。】 【哦随便吧。】艾尔德浑不在意的摆摆手。 【反正他们现在都已经像飞鸟一样掠过我的生命了,我的意思是,感觉,你懂吗,他们给我的感觉和蝙蝠侠之前是相似的。】 一瞬加快的心跳,突然错乱的呼吸,含笑着相望的眼睛,这些都不是特殊的。 他遇见过很多人,偶尔也有过涟漪,但它们都太过短暂,像是一阵风吹过。 毕竟 【之前?】他的管家先生成功抓住了重点。 艾尔德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刚刚点到为止的触碰,不留情面的碾压,和之前所有的,或甜蜜或别有用心的情话。 他伸出手碰了碰那个镜子里的自己,镜面冰冷,但是镜中人的眼神却炽热地像要把寒冰融化。 艾尔德确信自己那一瞬有过超出水平线的心跳。 于是艾尔德捂住了镜中人的眼睛。 他在心中默数了三秒。 三,二,一。 骨节分明的手从镜面移开。 蓝色的眼眸平静地像是深冬月色下的密歇根湖。 两双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眸对视着。 又是片刻静默。 【不,】 艾尔德露出一个笑,肆意的弧度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其实现在也差不太多。】 毕竟就像所有人都清楚,斯塔克不是多情—— 而是薄情。 【都怪蝙蝠侠实在是太辣了,麦斯,你知道吗,这是唯一一次我这么仔细的观察他,我一向无法抗拒这个类型的人。】 他在心中喋喋不休地说着,然后将手揣进口袋,视线移到窗外。 【你已经叫好车了对吧?】。 艾尔德叩响了这扇沉重的,裱着精美花纹的木门。 他身边是两个严阵以待的警卫,脸上的表情一丝不苟,严肃的像是机器人。 不,麦斯都比他们有人情味。 而这样的警卫在这栋偏僻的乡下别墅里,至少有不下二十位,层层看守,守卫森严。 “请进。”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 门被警卫们推开,一个中年人坐在一张棕木的办公桌后面,他脸型方正,粗厚的眉毛像是两块铁一样粘在脸上,而此刻他正批阅着什么,并没有抬眼招待艾尔德。 艾尔德保持着微笑在旁边安静地站了一会。 直到他脚后跟都有些发麻,面前的费伦议员才恍若回神, “是斯塔克先生吧,快请坐,真是抱歉,您看我刚才有些太过专注了,竟然忘记请您先坐下了。” 伪君子。 艾尔德在心中撇撇嘴,面上却带着得体的微笑,完全没有因为这场初来乍到的下马威而失去礼仪。 他落落大方地坐在离费伦议员最近的软皮沙发上。 “非常理解,东区一向是个事务繁忙的地区,如果不是您无时无刻的操心,我们怎么会有如此稳定的生活?。” “这不是我一人的功劳,”费伦议员放下笔谦虚地说,但艾尔德能看出他非常受用,“这有赖于各部门的积极配合。” “以及您的英明领导。” 艾尔德眼睛也不眨的说着恭维的话,而费伦哈哈笑了两声,愉快地将话题引入下一个阶段。 “我不敢居功,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发展对哥谭有利的事项。” 他坐直身体,“就比如斯塔克公司的医药项目,我敢说这一定是个从未有过的出彩项目。” “您能这样想当然太好了。” 艾尔德识趣的站起身,“请允许我向您展示一下我们的计划。” 费伦议员双手叠放,微微扬头,摆出一副请的姿态。 “议员先生,您上任以来东区的改变,我们都有所目睹,但是我们彼此都很清楚,东区的问题并不是任期内的两三年就可以改变的。” “作为一家以救死扶伤为宗旨的医药公司,对于街头随处可见的,因各种疾病和伤口而死去的儿童与青年人,我感到十分痛惜。” 费伦点了点头,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但眼底却半点波澜也没有。 “而导致这些悲惨事件发生的全部原因,是一条在哥谭身上盘旋已久的吸血虫。” 艾尔德加重了音量,一字一顿地说。 “韦恩医疗。” 费伦站了起来。 “斯塔克先生,您说话要慎重一些。” 他态度相当谨慎。 这举措非常符合麦斯和艾尔德对他的解读,胆小,保守,不得罪任何一方,和哥谭的大多数议员一样,一般不会有勇气去改变什么,只是顺从民意和上级指令的墙头草。 “请原谅,也许我的言辞有些过激,但是我希望您能明白我的意思。” 艾尔德站着的姿势比费伦要悠闲的多。 “我无意针对整个韦恩企业,但是他们的医疗分支做的实在有些过分不是吗?” “您看,他们几乎占据了哥谭将近80%的医疗市场,但是他们昂贵的医疗价格却让大多数哥谭人望而止步,可事实上,药物机械以及医务人员的费用根本到不了那么高。” 费伦没说话,在哥谭当了几年议员,他比艾尔德更清楚这背后贪婪的吞吃者有多少,尽管明面上仅仅只是韦恩医院,但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网络并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概括的。 他没胆子对这些下手。 艾尔德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干脆压低了音量,“去年哥谭医疗的GDP贡献将近两千亿美元,但是药品采购价和医疗服务费用加起来只有不到六百亿美元。”* 没有什么比赤裸裸的数字更有冲击力的了。 差出钱去哪了呢? 至少应该不在面前这个愣住的中年男人身上。 费伦勉强掩盖住内心的情绪,不可思议地看向艾尔德,“你哪来的数据,我记得我们没有官方统计过这些?” “斯塔克集团已经对接了很多家医疗企业了,一些数据只要留心就能找到,您如果不相信,等一会我可以给您具体的数据库。” 麦斯,一款高效的万能管家。 “我知道了,”费伦还不至于在谈话途中去这样明晃晃的质疑对方,“请先说说你打算怎么办吧?” 艾尔德注意到费伦的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了。 他勾起唇角,有些事情不注意还好,一旦注意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就会开始生出了。 他干脆利落地开口说: “我想建立一条崭新的医疗线路。” 在费伦斥责他异想天开的前一秒,艾尔德及时开口:“线路利润我们对半分。” 费伦暂时闭上了嘴。 “您想,斯塔克企业完全有能力提供一家可盈利医院的所有基础设施和药物供应,而对于医生,我相信翻倍的工资也能够吸引一些胆子够大的人。” 艾尔德轻描淡写地继续说,他始终维持着得体的笑,不越距半分,语调却随着话题的推进变得越来越有蛊惑性。 他将声音放轻。 “最关键的是,这条医疗线路绝对干净,不会有任何人插手。” 换句话说,受益者,只有这个房间里的两人。 费伦沉默着又坐了回去。 艾尔德看到他握着椅子边缘的手紧了紧。 窗外观赏的鸟儿胡乱叫着,令人烦躁得无法静下心来思考,好一会,他终于开口。 “斯塔克先生,您确实是个勇敢又聪明的年轻人,您的想法令我惊叹。” 看起来2000亿对这位议员的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艾尔德微笑着等待他后面的转折。 “但是,您知道医院以及药物申请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他们都有固定的操作模式甚至成型的法案,我们想插进去恐怕不太容易。” 设想非常完美,所有老鼠都在这个如梦如幻的故事中找到了心灵慰籍,可关键是,谁去做那个给猫带上铃铛的人呢?* 费伦议员显然相当心动,但是他能在哥谭安稳活这么久,依靠的就是片刻不松懈的理智。 “我认为对我而言,改变它们有些难度。” 而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绝不高估自己的能力。 承认自己能力不足对很多人而言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这就显得这位身居高位的议员的坦荡尤为可贵。 这可不是怯懦,而是明智的及时止损。 “还是请您另谋高就吧。” 费伦重新翻开了桌子上未批阅完的文件,但艾尔德并没有离开。 他脸上的笑越发扩大了些,说话的语气柔软的像是小猫躺下的肚皮。 “您为什么会认为我希望您去完成这么多的事情呢?” 费伦仍然没有抬起头,笔尖却重重的顿住。 “除了我,你还有其他人选吗?” “人选不就近在眼前吗?” “什么?” 艾尔德不紧不慢地上前两步,双手扶住桌沿,上半身微弯,眼睛盯住议员手中画的乱七八糟的文件。 “您应该抬头看看。” 费伦感受到阴影落下,抬起头,艾尔德脸上的笑和刚刚一样,甚至有几分羞涩,但此刻,他再也无法忽略这个年轻人一身乖顺的羊皮底下,肆无忌惮露出的沾着血的獠牙。 图穷匕见,艾尔德笑着说出他这次来的唯一目的。 “11月的选举马上就要到了,您愿意为我写一封推荐信吗?” 壁炉里火焰灼烧木头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不知在烧灼着谁的心脏。 “你只想要我做这个?” “您只需要做这个。” 仍然有风险,一封可以打进圈层的推荐信注定要带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艾尔德出现什么事情,费伦逃不过清算。 笔尖在纸上晕出一大片墨痕。 但是, 2000亿。 可若是他时时刻刻都保持理智,那场绚丽的烟花就不会在哥谭上空升起,笨拙的企鹅就不会从高空坠落,联通着这栋别墅与东区小巷的电话线也永远不会被剪断。 不够理智是危险的。 太过理智是致命的。 “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费伦的手在轻轻颤抖,索性放下了笔。 “你跟布鲁斯韦恩是情侣关系吗?” 艾尔德有些惊讶,“您从哪得来的这条消息?” “那个烟花灿烂的晚上,我可是时刻在关注着这边,所以偶然看到了一些画面。” 艾尔德了然,他在脑海中飞速的回忆了一遍,记起那天应该没有什么费伦不该知道的事情, 于是他漫不经心的承认了这件事。 “是的,但您不必担心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会对这场交易产生什么影响,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 “也许这有些冒犯,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方便告知我原因吗?” “嗯,”艾尔德微笑,“很多原因,事实上,我很爱他。” “但我发现自己有更爱的人。” “是谁?” 艾尔德从旁边拉出一把椅子,刺耳的声音让费伦皱了皱眉头,而艾尔德则板板正正地坐好,嘴角的弧度一如既往。 他摊开手。 “人选不就近在眼前吗?” 费伦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万古不变的真理,一个斯塔克最爱的人, 永远是他自己。 直到笑到口干舌燥,气氛如同旁边烤着的火炉一样回暖,费伦才抬起眼,声音和最初一样低沉: “三七分。” 贪婪是自取灭亡的前奏。 艾尔德耸耸肩。 “成交。” 不过没关系,这儿人人都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狂奔。 你该习惯的,这可是哥谭。 第27章 一首歌的时间 谈话一直进行到将近凌晨, 两人中途只喝了一些水,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吃。 之后艾尔德拒绝了议员先生热情的晚饭邀约。 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干。 艾尔德在走出这栋小别墅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好?” 几乎是刚刚拨出去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 “提姆!我们已经五个小时没” 电话挂了。 艾尔德锲而不舍的尝试了三次,结果一模一样。 他悠悠叹了口气。 【麦斯, 帮我在韦恩官网上留个言。】 【好的, 先生, 您需要写什么?】 【就写‘欠账不还, 提姆德雷克偷心大盗’】 【好的,为您服务。】 艾尔德想了想,【记得用粉红色字体, 字体尾部带小爱心的那种。】 麦斯再次恭顺的同意了。 艾尔德自己则再次致电韦恩酒店, 对方派了辆车将艾尔德拖回酒店,拖进电梯, 最后拖到柔软的床上。 当终于躺到特制的加厚加宽的大床上时,艾尔德几乎要化作一滩水了。 身体并不疲惫,但是他很少让自己的精神连轴转这么久。 对于家财万贯者, 不会享受才是一种罪过。 但在艾尔德坠入黑甜的梦乡之前,麦斯突然为艾尔德发出了提示。 【先生,您已经把那句话挂在韦恩官网上三十分钟了。】 【提姆回电话了吗?】 【没有, 他成功的黑进了斯塔克的官网, 在上面把介绍和资料全部变成了乱码。】 凌晨三点, 艾尔德刷地睁开了双眼。 【你怎么没拦下他?】 【我很抱歉先生,但是德雷克先生一直在接连不断的尝试】 艾尔德明白了,就是之前他的攻击方法。 提姆怎么学坏这么快。 艾尔德啧了一声。 他开始思考是撤掉标语还是现在给麦斯升级,但这时麦斯却突然又给他发来了提示。 【先生, 现在乱码变成了‘子承父业,艾尔德斯塔克破产倒闭’】 艾尔德仍闭着眼睛,直到他反应过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才刷的睁开眼,感到血一瞬都往头上涌去。 如果现在他头上挂着血条和精力条的话,大概能欣赏到精力条从接近清空到以坐火箭的速度涨到满格。 缺点就是血条开始以每一小时一格的速度开始减少。 “电脑在哪?”他咬牙切齿,“我亲自跟他对线。” 艾尔德斯塔克,目前状态:【爹-1,公司-1,战力+10000】 他的血条足够支撑他酣战天明。 直到天光大亮,对面的提姆的攻击才有了短暂的停顿。 艾尔德则瞅准时机,终于成功封锁了斯塔克的网站,为自己的网站打好了补丁,并一鼓作气打废了韦恩官网的防御网。 看着韦恩官网上斯塔克亲手手写的狂草‘甜心提姆,卖身抵债’,艾尔德神清气爽地合上了电脑。 虽然仍是疲惫的,但胜利的亢奋让他即使闭上双眼也无法再入睡。 于是他索性走到酒柜旁,随机开启了一瓶琥珀色的威士忌,还颇有闲情雅致的蹲着在抽屉里翻找半天选出了一个最漂亮的酒杯。 方块状的光影是独具一格的硬朗美感,酒液倒进去后像是被刀剑劈砍成碉堡窗口的一小块朝霞。 胶皮木塞启封,哗哗的酒声点到为止,流动的阳光占满了半个杯子,灰白色的毛衣被卷起,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掐起酒杯。 【麦斯,来首摇滚。】 【为您服务。】 富有节奏感的鼓点在耳边炸响,艾尔德抿了一口杯中的威士忌,愉快地顺着音乐旋转跳跃来到玻璃幕墙前。 他欻的一下拉开窗帘。 外面是壮观的城市天际线,朝霞落在玻璃幕墙上,反射着灿烂的光辉。 “你好,天空。” 今天的天气仍称不上阳光普照,但是在哥谭已经算得上难得的晴朗。 真是美好。 “你好,韦恩。” 巨大的标志牌如之前一样矗立在韦恩酒店的正前方,花体的韦恩闪烁着钻石的光芒。 早晚有一天,斯塔克会把它换成自己的。 “你好…丑东西。” 艾尔德挑了挑眉。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皱着眉头看着韦恩大楼底部突然出现的一大批奇装异服的男人。 头发五颜六色,脸都是一样抹的惨白,看起来有些像小丑。 好吧,他们比小丑还要丑一些,毕竟公园里的小丑笑起来比他们好看多了。 如果只是奇装异服也就算了,但是他们手中拿着的枪似乎已经对准了酒店门口的迎宾小姐… 现在枪响了。 隔音很好的玻璃让艾尔德听不到外面的喧闹,但他优越的视力足以支撑他观察到迎宾小姐瞬间软倒的身体。 哦,真可怜,虽然艾尔德不太记得那个女孩的名字,但是她笑起来还挺漂亮的。 他遗憾地拉上窗帘。 耳畔的摇滚还在继续响着,而艾尔德走向酒柜,又拿了一瓶新的酒。 上一杯杯威士忌味道不太对,艾尔德是出于对韦恩信任才随便拿了一个新牌子,没想到韦恩酒店竟然拿这种便宜货糊弄顾客。 他不满地将桌子上的整瓶酒全部扔到了垃圾桶里。 这次是苏格兰斯佩塞的一个小厂子,虽然称不上多么出彩,但是胜在两个世界同频,都是一样的地肥水美,至少不会出大差错。 他为自己满上了一整杯。 艾尔德坐在了独立吧台的小圆椅上,继续尽情享受着和谐的氛围和威士忌的湿羊毛香气。 他端起酒杯。 可惜这次没能全部喝光。 因为喝到一半剧烈的震动就从楼下传来。 几滴剔透的酒液落到毛衣上,艾尔德气愤地将酒杯重重地放到桌面上。 这群小丑狗狗们不清楚有些时刻是不应该被打扰的吗? 他重新走到落地窗前。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下面就和刚才完全不同了,整齐的绿化带被炸的七零八碎,几辆价值不菲的豪车被掀翻,穿着酒店制服的年轻人苍白着脸躺在地上,血液顺着黑色的柏油路蔓延。 他们做得很不好,艾尔德想,上次他炸斯塔克大厦的时候韦恩酒店可是没受到一点波及,他控制的相当精准。 而这群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显然没什么边界意识。 艾尔德盯着他们发狂大笑的脸,眯起了眼睛。 他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群人不会毁掉他刚竣工三分之一的大厦吧? 想到这种可能,艾尔德着急的打开了窗户,抬头向着那边望去。 天哪,这群小丑绝不会知道他到底为了大厦的重建付出了多少钱! 要是他的钱有什么三长两短,艾尔德绝对会给这些人一个永生难忘的代价! 他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但还没等看到他的大厦外侧搭起的脚手架,轻微的叮当声就从耳侧传来。 是一枚落下的子弹。 【续航时间目前剩余9小时43秒,为您服务。】 他低下头,下面头发乱糟糟的小丑似乎很疑惑为什么艾尔德没事,他歪着头的动作和马戏团里的小丑还真有几分相似。 两人安静的对视了两秒。 艾尔德嘴角的弧度平的像一根直线。 而小丑男继续大笑。 他举着枪,疯狂地朝着艾尔德扫射,子弹呼啸而出的声音和尖利的笑声一起传入艾尔德的耳朵。 子弹射中的地方没有血液流出,却有同样浓烈的颜色一点点缓慢地覆盖着艾尔德的身体。 艾尔德叹了口气,烦躁的掏了掏耳朵。 “伙计,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一句谚语,沉默是金?” 像是突然被泼上了一大片陈年葡萄酒。 从心脏处开始,暗沉的红色飞速向艾尔德的手脚爬去,肆意流动的金属切面闪着冰冷的光芒,但转瞬就只能看到光滑的表面像本来如此一样顺服的贴附在艾尔德的身体上。 枪中的子弹已经被打空了,小丑男呆愣地望着艾尔德全身唯一一块金黄色的面部盔甲。 那是太阳的颜色。 艾尔德破窗而出。 “好吧,我猜没有。” 合成的机械音从铠甲内部传来,闪着蓝光的眼睛不带任何情感的扫视过面前这个刚刚还在向他开枪的男人。 他举起一只手。 “毕竟你真是太吵了。” 绚丽的火光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架势朝着小丑男扑去,空气似乎在那一瞬间都能闻到焦糊味,而小丑男几乎是下意识向侧后方躲去。 这个举动救了他一命。 炮弹擦着他耳朵过去,落在侧后方的花坛上,花坛瞬间爆裂开,瓦片飞溅。 剧烈的动静终于吸引了旁边零落分散着的小丑们。 他们警惕的朝着艾尔德缓缓围来。 艾尔德环视四周,五颜六色的头发让他觉得眼晕,脚底燃动的火焰落下,周围的空气有一瞬变得安静。 正好是一首歌的间隙。 被围在中央的铁人动了动脑袋。 “抓紧时间。” 下一秒,潮水般的子弹朝着艾尔德打来。 尘土飞扬,火星四溅,硝烟味重的像是有火炮朝着天空发射,那抹红色身影被隐埋,直至听不到响动。 最开始那个对着艾尔德攻击的人试探着朝着那团烟雾走去,但刚走两步,他就无法再移动分毫。 绕着红色机甲的手抓住了小丑男的脖子。 “所以比起热兵器,我还是更喜欢拳拳到肉。” 艾尔德毫发无损地从烟雾中走出。 【麦斯,你可以继续放音乐了。】 三分钟后,除了艾尔德,地面上再也没有站着的人了。 “真是浪费一天的好心情。”艾尔德嘟囔着看了一眼旁边的斯塔克大厦,确认它安然无恙后松了一口气。 艾尔德转回头正好看到刚才在楼上看到的那个女孩躺在角落里,挣扎着朝他伸出手。 “救救…我。” 沾满血迹的脸上满是绝望,女孩另一只手捂着不断出血的小腹。 他叹了口气。 手腕一转,从小臂铠甲底部弹出一剂稀释版绝境病毒1.0,剂量不够伤口完全愈合,但是保命够了。 艾尔德轻柔地握住她的手。 “放松女士。” 无色的药液被缓缓推入手臂的血管中。 女孩痛得哭泣,但是她的伤口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好了,”高大的铁人蹲下来,将女孩揽到怀里,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的好姑娘,坚强点?” 是斯塔克一贯轻挑的尾音。 疼痛慢慢消失,女孩的抽噎也渐渐停止,期间艾尔德一直很有耐心的低声安慰她,女孩在这个冰冷的怀抱中缓过神来。 “谢谢你。” 她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激动和哭泣。 此刻面前的铁人亮着机械蓝光的眼睛此刻比任何情诗都要动人。 “我该怎么报答你?” 她低声问。 铁人的眼睛闪了闪,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样没有说话。 女孩脸越发红了,如同一只漂亮的小鹿,脸上的雀斑像是点点繁星挥洒。 她的眼睛亮极了。 然后铁人站了起来。 “绝境病毒1.0,市场价十万美金,但看在情况危急的份上,我想你给我八万就够了。” 她挺可爱的,但艾尔德不太喜欢这种类型。 机械音仍带着一点刚刚令人心动的慵懒。 “女士,现金还是刷卡?” 他没注意身后无声出现的高大影子。 第28章 抬起枪口 “韦恩集团会承担这部分费用。” 蝙蝠侠从阴影中走出, 女孩凝滞的表情被打破,惊疑不定的眼睛看向蝙蝠侠,似乎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离开这儿。” 距离足够近了, 蝙蝠侠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基本能够确定女孩可以撑到救护车来的时候。 他径直看向这个从未见过的铁罐头。 红色铁罐头松开女孩, 任由她跑远, 然后站起来,转过头,机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惊喜:“蝙蝠?” 蝙蝠侠维持着面无表情, 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这句话。 是谁? 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小丑帮成员, 奇形怪状的红色铁罐头,被炸成废墟的韦恩酒店门口。 他赶来的很匆忙, 以至于还未掌控这奇怪场景里的所有信息。 语气神态,机甲装扮,地上掉落的注射器。 明明是试探的话, 但是蝙蝠侠说出来却是肯定的语气。 “艾尔德。” 面前铁罐头金黄的瓶盖啪一下弹开了。 “怎么了,蝙蝠,你特意来找我吗?” 艾尔德洁白的牙齿和晶蓝的眼睛一起闯入视线。 蝙蝠侠原本就紧绷嘴角又不易察觉地下垂了一些。 “不。” 毫无保密意识的番茄炒蛋罐头。 他往艾尔德身后望去, 隐隐能看到露出一点标志的警车。 他近乎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低声命令道: “脱下这身铁皮。” 艾尔德眨了眨眼睛, 好脾气的同意了。 “好吧,但你最好不要叫它铁皮,这是最新版本的液体共生体铠甲。” 艾尔德打了个响指,他身上的铁皮就像是拔出塞子的蓄水池中的水一样飞速消失, 流入他心脏的位置。 金属切面的闪光就像他本人一样张扬高调。 又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新手段。 蝙蝠侠不动声色的打开摄像仪记录了整个过程,并忽略了艾尔德得意洋洋又期待的眼神。 对求偶期的黑猫肆意抚摸是危险的,因为他可能会下一次继续将难以处理的老鼠当做礼物送给你。 艾尔德在被无视的第三秒枯萎了, 但蝙蝠侠假装没有看到。 他蹲下快速的查看着那些被打昏的小丑帮成员。 杂乱随意的服装,统一崭新的枪械,看似疯癫的行动。 自从上次这群人被分别送到黑门监狱和阿卡姆精神病院之后,就着实安静了好一阵时间,这次突然出现,尽管好像只是在韦恩酒店门前闹了一场,但蝙蝠侠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腰带上的通讯器,来之前他已经确定了一次小丑还好好的呆在阿卡姆里。 “韦恩集团一向如此慷慨吗?” 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艾尔德在短暂的自闭后重新散发活力,又开始叽叽喳喳的继续围在蝙蝠侠身边问着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 艾尔德今天似乎格外情绪高涨,蝙蝠侠抬起头,扫过他有些乌黑的眼下,心下了然。 过度劳累兴奋状态,激素水平异常升高,最多再持续一个小时。 他重新低下头。 “嗯。” “他们是谁?长的好丑,你会把他们送到警察局的对吧?” “嗯。” “你不会是在检查他们的呼吸吧?放心吧他们都还活着,我大多数时候都不杀人,只是偶尔…” “偶尔?” 蝙蝠侠侧过头,声音依旧嘶哑低沉, 他问:“有多偶尔?” 艾尔德头微微歪了歪,几乎脱口而出: “经常偶尔。” 蝙蝠侠眯起了眼睛。 “好吧,仅仅只是个玩笑,”艾尔德顶着蝙蝠侠不赞成的目光顺畅地改了口, “口误而已,我从未杀过人。” 蝙蝠侠不相信艾尔德的话,尽管相处时间不长,但是斯塔克对于生命的随意态度几乎是摆在明面上。 不,准确一些,他只在意那些对他有价值的生命或者能对他产生威胁的人的生命。 而如果两者兼有,对艾尔德似乎格外效果显著。 想到这,蝙蝠侠眼神闪了闪。 他将从地上小丑男的夹克中搜出的某张纸扔到腰带中,然后站起了起来。 “艾尔德,”蝙蝠侠紧紧盯住艾尔德蓝色的眼,将两者的距离拉近到一个危险的距离。 “你曾经答应过我不会对我说谎。” 这是个很有压迫感的动作,介于逼问与质疑之间。 布鲁斯这样询问大概会让艾尔德有些恼怒,但是蝙蝠侠问的话—— 如他所料,面前的青年人在短暂的怔愣过后再次绽放笑容。 “嗯,好吧,”艾尔德迅速垂了下眼睛,又用一种无比真诚的目光抬眼直视着蝙蝠侠。 “请相信我,在这个和平的世界里,我绝对没有杀过人。” “直接的或者间接的都没有。”不等蝙蝠侠开口,艾尔德又再次补充道。 这次他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在说谎。 可是不说谎和跟事实本身从来都不能画等号。 蝙蝠侠在心中记下,选择暂时略过这个问题。 “呆在这。” 他目光沉沉,起身准备离开。 “你不将他们送到gcpd去吗?” 警笛声越来越近了。 “会有人带他们去的。” 艾尔德顺着蝙蝠侠的视线看过去,第一辆警车已经停在了韦恩酒店门口, “那我呢,蝙蝠,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回去睡觉。” 艾尔德撇撇嘴,用着有些撒娇的语气: “我一点也不困,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他没得到回应。 “蝙蝠?” 艾尔德回头望去,刚刚蝙蝠侠站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他不可思议地在原地转了个圈,转回来时正好对上车上下来的陌生警员疑惑的视线。 “先生,您在做什么?” 他奇怪地问。 “这刚刚有一只蝙蝠但是现在他不见了——我是说,你看到蝙蝠侠了吗?” “他总是神出鬼没,”警员耸耸肩,“我们都怀疑他是一些非人生物,能瞬间移动的那种。” “他才不是,”艾尔德望着天边轻声呢喃,神色有些不满,“刚刚还说不要我骗他。” 他转身就想要离开,但是小警员拦住了他。 “等等先生,”他扶了扶眼镜,“您得留下,我们需要您的证词。” “没看见,不知道,刚出门。” 艾尔德不耐烦的回答。 他没用什么力气,但是态度不容置喙地移开了这位警员的手, “你最好不要和我有肢体上的接触,也不要试图侵犯我自由的权利,否则我的律师会与你进行谈话。” 小警员有些呆住了,而艾尔德没给他留出反应的时间。 他对着小警员点点头。 “借过。” 他毫不犹豫地朝着出口处走去。 在这个有些寒冷的初冬日子,艾尔德身上并不厚实的灰白毛衣显得有些过于单薄了,在一众身着深色警服神色匆匆的警员中,仿佛一只不合群又嚣张的白豹,逆向独行,并且无所顾忌。 很多人对他投来异样的眼光。 但艾尔德不在乎。 没有人拦下他,他顺利地走到了韦恩酒店一侧的小巷中。 【麦斯,我的时间还剩下多少?】 【您还剩下十小时二十四分。】 【怎么更多了?】 艾尔德顿了顿,【算了,一会再说这个问题,先看看蝙蝠侠身上那枚定位器还在发挥作用吗?】 【是的,定位在上城区ACE化工厂。】 艾尔德翘起唇角。 【启动液态铠甲,麦斯。】 他再次冲天而起,这次的速度可比上次要快得多,艾尔德很快就到了上城区,在林立的化工厂中精准的定位到了蝙蝠侠所在的那个,红外视线甚至能够清楚的看到那只蝙蝠正攀附在哪条管道上。 他轻巧地飞到蝙蝠侠的身旁。 “蝙蝠?” 一枚蝙蝠镖从艾尔德身侧险险飞过。 “嘿,我可是来帮你的,干嘛这么对我?” 他看着“入木三分”的飞镖心有余悸。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蝙蝠侠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怒意。 “用跟你一样的方法。” “艾尔德。”蝙蝠侠危险地拉长声音。 “我说真的,用你之前对我的方法。”铁人在空中用他的手指画了个奇形怪状的小圈,蝙蝠侠严重怀疑他甚至画的是个爱心,“就是这种,小小圆圆的黑色玩意。” 他立刻向自己的后颈摸去,果不其然在那发现了一些异样。 但是他的铠甲上有反追踪和反定位系统。 蝙蝠侠紧紧皱起了眉头。 他刚要说话就被底下的喧闹声打断了。 两人同时低下头,一些染着五颜六色头发,惨白着脸的人嬉笑着从工厂走出。 是小丑帮。 蝙蝠侠在心中快速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深吸一口气,压低音量, “艾尔德,如果你想要和我合作的话,必须清楚我的原则。” “我知道,”艾尔德轻松地点了点头,“你不杀人对不对?” “我偶尔也信信基-督教。” 蝙蝠侠认为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刚要皱着眉头再次开口,就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巨响弄得瞳孔猛然收缩。 他转头望去,一个染着红发的小丑躺在一个焦黑的坑里,坑的周围甚至还有被点燃的干草,他抱着腿痛苦地哀嚎着,血流不止,而其他人有的也躺在坑中,有的已经站起来拿出枪开始对着这边射击了。 蝙蝠侠立刻松开手,迅速滑落的同时躲开子弹。 他回过头,艾尔德的手掌中心甚至还在冒烟。 这一瞬间,蝙蝠侠甚至感觉时间放慢了无数倍,慢到他可以看清远处的火焰熊熊燃烧,顺着干草一路烧到他的身上。 “你在做什么?”他的语气出奇地冷静。 “刚刚他们发现我们了,红头发的那个对我们抬起枪口。” 艾尔德莫名感觉有些发冷 ,于是他克制地飞远了一毫米, “我下手很有分寸,他绝不会死。” “顶多断一条腿而已。” 第29章 最高端的猎手 战斗并不会给人中场休息的时间 底下的人像是疯了一样朝这边倾斜着子弹, 艾尔德躲开一枚射过来的子弹,朝着他们飞去,迅速投入了新的战斗。 或许不应该说是战斗, 在斯塔克的战甲之下, 小丑帮拿着的最新款AR15毫无还手之力。 这几乎是碾压了。 等蝙蝠侠赶到时, 艾尔德落在刚刚的黑坑中心, 而旁边的人大多浑身焦黑,昏迷不醒。 蝙蝠侠的嘴角已经要压成半弧形了,倒着的。 “艾尔德。” “蝙蝠, ”艾尔德现在周围的的感情变化有些迟钝, 他的手指搭上下巴,若有所思, “你说我是不是得取个代号,就像你的蝙蝠绰号一样。” “毕竟全哥谭叫艾尔德的人也就几十个,根据这个去找也太容易了。” “我还以为你打算穿着这身铁皮去参加斯塔克公司的发布会。”蝙蝠侠阴阳怪气地开口, “刚刚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艾尔德敢说这样帅气的装扮绝对能让斯塔克的股市一路高涨, “但是现在我发现好像不太行。” 他摊开手, “你们有点太弱了。” 蝙蝠侠中止了手上止血的动作, 瞪了艾尔德一眼。 艾尔德表情无辜, 他这次可真不是在炫耀。 之前他未曾特意关注过这个世界的军事水平,虽然模模糊糊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直接近距离欣赏了gcpd的武器装备并真枪实弹的与小丑帮那群人战斗过两次后,他才意识到这身战甲重火力的威力有多么像作弊。 艾尔德斯塔克一人成军。 这绝对已经超过了某些无形的容忍底线。 那么, 轻易暴露就不再是一个好的选择,斯塔克公司现在还没有成长到足以和国家机器抗衡的程度,艾尔德更没有自讨苦吃的变-态嗜好。 “你有什么好点子吗, 蝙蝠?”哪怕是机械音,艾尔德的这声蝙蝠也相当黏黏糊糊。 但蝙蝠侠没有理会艾尔德的话。 他站起来,定定的盯了艾尔德几秒。 “别再跟着我。” 他这次说得斩钉截齿。 “为什么?”被第二次勒令回去的艾尔德有些不满,“我想这些人现在都完美的达到了你的要求,介于死和没死的薛定谔状态之间。” “我并没有要求这个。” 艾尔德这才注意到蝙蝠侠比坑底的灰都黑的脸色, 蝙蝠侠继续说,“这不是你的游乐场,我没心情在这里陪你做游戏。” “你觉得我这是在玩闹?”艾尔德不可置信地问。 “难道不是吗?”蝙蝠侠冷冷地反问, “这次侦查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正准备干什么?他们背后有没有其他人?” “一场行动的目的不仅仅只是为了打倒敌人,还为了获得情报,但现在你把这一切都毁了。” 艾尔德蹙起了眉。 “刚刚事态紧急,所以我才” 一声小小的破裂声打断了艾尔德的辩解,两人循声望去,才发现是刚刚被炸断腿的那个红毛小丑抽搐着吐出一连串的肮脏的红色血泡。 “嘿,伙计,你这是污蔑行为,”在蝙蝠侠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之前,艾尔德抢先一步蹲下去,转腕间就从铠甲中取出一只注射器,“你现在的状态可与我无关。” 他大声解释着,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蝙蝠侠。 然后他干净利落撸起小丑男胳膊处的衣物,和以往比起来态度堪称绝佳。 效果立竿见影,红发男很快停止了抽搐和吐血。 蝙蝠侠在这个过程中维持了沉默。 直到看出来小丑男情况好转,艾尔德才站了起来,再次看向蝙蝠侠。 他的机甲寸寸褪去,蔚蓝色的眼睛清澈如初。 他这次把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出来的速度比上次快得多。 “我已经后退一步了,但你不能总将你的脚放在你自己的鞋里*,” “如果子弹是朝我射过来的也许就算了,但是这次他们将枪口对准了你。” 艾尔德的思路相当清晰,他又不是真想跟着蝙蝠侠做披风斗士,他只是好久没看见蝙蝠侠穿着紧身衣在他面前晃荡了,想要多看两眼而已。 他完全没必要与蝙蝠侠发生冲突。 蝙蝠侠顿了顿,还是反问, “难道对准你自己,你就能确保自己不会开枪吗?”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艾尔德挑眉,“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将枪口对准我,你会保护我吗?” “我会。”蝙蝠侠并无犹豫, 艾尔德翘起唇角,他不在意后面那个“但是”,也不想给那个“但是”说出口的机会。 “所以你看,你不能只允许你自己有主观能动性吧。” “我又不是一令一动的机器人。”艾尔德贴近蝙蝠侠,用手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 “我和你一样,拥有一颗会流血的心脏。” 蝙蝠侠握住了艾尔德的手。 “不要偷换概念,”他依旧思维敏锐,“如果是我拦下这枚子弹,我会用合适的方式,而不是直接将他们通通变成焦炭。” 艾尔德挣脱了布鲁斯的手。 “这是你自己的要求没有说清,我又不清楚什么才是你心中合适的方法。” 他这次真觉得自己没什么错,从刚才到现在,明明一直都是蝙蝠侠试图挑起战火。 艾尔德不清楚为什么,但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对面男人的焦虑。 “那你就应该去好好学学,别再随意行动。” “我已经在学了,” 艾尔德的声音带些水雾气的沙哑,这让这句提高音量的反驳带上了一点别扭的,委屈的腔调。 所以这种时候,两个人之中必须有一个人,不要去讲求逻辑。 “请你告诉我,你到底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想帮你。” 艾尔德再次重申,但和第一次说这句时昂扬的表情不同,他现在难过地垂下眼睫,语调放轻,尾音被咬碎在唇舌间。 从蝙蝠侠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艾尔德沾上泥土的白鞋,眼下的黑沉和似哭不哭的表情。 当然了,眼泪是没有的,哭也是哭不出来的,只能靠着表情和氛围硬装一下这样子。 艾尔德在心里默数着, 一,二,三, “艾尔德。” 他听到蝙蝠侠再次僵硬地开口。 “一个拥有能力的人必须要学会控制能力。” 艾尔德在心中翻译了一下,就是蝙蝠侠觉得他很强,强到无法控制了。 “而且这次敌人的行为一向难以推测,如果线索链条断裂下面的调查将无法进行。” 而且计划被打乱了他非常不爽。 艾尔德抬头看了看紧紧抿着唇,气势慑人的阴沉蝙蝠先生。 “对不起。”艾尔德当机立断地道歉。 蝙蝠侠仍和刚才一样沉默着,但看起来莫名有几分手足无措。 这与他熟悉的吵架流程不同。 但不管蝙蝠侠怎么想,艾尔德现在确实有几分真诚的歉意。 其他的暂且不提,他确实完全没注意到蝙蝠侠的坏心情。 斯塔克在自己获得快乐时从不吝啬于向别人提供快乐。 “我不会随意使用战甲的,这是秘密武器。” 他神神秘秘地说,蓝眼睛上还蒙着一层似有似无的水汽,嘴角却已经轻轻扬起。 “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他在“秘密”两个字上咬上重音,又凑近了一些。 近到蝙蝠侠的披风能将艾尔德完全笼罩,红色的液态金属才再次覆上艾尔德的脸。 当这套铠甲像是有生命的水流一样盖住人的脸,却又在一呼一吸中显现出金属的锋芒时,没人能不赞叹科技的奇迹。 艾尔德拉住蝙蝠侠的手,带他抚上光滑的金属表面,直到脸颊边缘。 他紧紧的握住蝙蝠侠的手,带他在某个特定位置轻轻摁下。 金属褪下,那张鲜活的,漂亮的,生机勃勃的脸再次闯入蝙蝠侠的视野。 但当你看清面具下的那张脸时,你才会明白,这不是科技的奇迹,而是独属于某一个人的奇迹。 现在,奇迹落于蝙蝠掌中。 “面具之下,只有你清楚我是谁。” 蝙蝠头盔挡住了布鲁斯的表情,但艾尔德却似乎听到了一声重重的心跳。 他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 蝙蝠侠的手动了,艾尔德却后退一步,没有继续下去。 “还有,我不会让你的链条断掉的。” 他踹了一脚躺着装死的红毛小丑。 正好踹在他腿上刚不流血的伤口上。 红毛小丑一下痛的蜷缩起了身子,睁开的眼睛中全是狠意和癫狂。 他大概没清醒几秒,毕竟艾尔德很清楚自己的药剂的准确作用时限。 “你可以问了,”艾尔德一脚踩住了红毛小丑试图拿枪的手,“或者我来,让你检验一下我的学习成果?” 蝙蝠侠脸上看不出来情绪,但他的动作有两秒显著的停滞。 艾尔德敢打包票他忘记了绝境病毒的效果。 “不。” 像是磨砂轮撵过的声音再次传来,蝙蝠侠看起来又恢复了理智。 艾尔德撇撇嘴,“蝙蝠——” 他使劲撵了撵,在红毛小丑的惨叫声中松开脚,把枪踢远。 他又刻意露出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但这次比起委屈更像是撒娇。 “我都改好了,你不应该给我些奖励吗?” “韦恩集团会承担大部分战斗中的费用。” “我缺那一点点钱吗?” 他旁若无人地蹭了过去,再次贴近蝙蝠侠,有些委屈地说:“再说那也不是给我的。” 他丝毫没有顾忌他身后还在哀嚎的红毛小丑与半死不活的其他人,仰着头期待地看着蝙蝠侠。 蝙蝠侠沉默地注视了几秒艾尔德微扬的黑发,随手帮他将头顶的那缕卷翘的发丝捋平。 “继续努力。” 至于其他的,布鲁斯宝贝一吻千金。 “还有,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送你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 艾尔德愣住了,又很快反应过来,忍俊不禁。 蝙蝠侠在艾尔德的轻笑声中蹲了下去,目光微移,眼尖地看到了红发小丑被卷起的衣物接近肩膀处露出的一点黑色痕迹。 小丑男紧闭双眼,但那块布料在不停抖动着,就像有什么在叫嚣着破壳而出。 蝙蝠侠立刻意识到不对。 他粗暴地扯开男人的薄马甲,一串像是烫痕的扭曲英文单词映入眼帘。 【好戏开场】 熟悉的字迹。 第30章 乐意效劳 兴奋感从身体中褪去, 迟来的疲惫让艾尔德像是飘在云端。 他还是回到了韦恩酒店。 除开蝙蝠侠看似软和实则仍然强硬的态度之外,也因为他确实有些累了。 算下来他已经连续三天两晚没有闭眼了。 即使在旧金山彻夜狂欢,他也很少会将宴会加长到这种已经足够令人感到痛苦的时长。 更别说这三天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的大脑已经超负荷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今天的的事能拖就拖。 现在, 他必须立刻睡觉。 艾尔德双手交叉, 安详地闭上了眼。 然后电话铃声响了。 炸裂的摇滚乐震醒了整个房间,艾尔德痛苦的用枕头蒙住自己的头,没一点用。 这是前两天刚刚买的韦恩手机, 平时又几乎没用, 艾尔德还没来得及装上什么语言或者更高级的装置。 而现在手机在离床很远的吧台上。 【麦斯,开启战甲。】 艾尔德甚至没等到回复就抬起手, 红色的激光从手心处射出,精准的将手机切成两半。 刺啦一声,世界安静了。 也许是大厦那边的建筑进度出了问题?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并不多, 艾尔德只给过工程承包人,企鹅人,杰森 艾尔德的思考速度慢了下来。 黑夜女神倪克斯的孩子姗姗来迟, 永恒的睡眠将他拖入无尽的梦湖之中。 咚咚的敲门声突兀的响起, 又急又重。 艾尔德抖了一下, 惊醒。 他感觉像是被人拽着衣领从湖底扔出来,并在空中旋转三圈后脸朝下落地。 他气愤地睁开了眼睛,刚刚轻柔的睡意一下跑的精光。 “你最好真的有人命关天的事情,否则你就完蛋了, ”艾尔德一边说着一边怒气冲冲地走下床,将门拍开。 门外的杰森稳稳地接住了猛地扑过来的门。 “艾尔德” “杰森陶德,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艾尔德愤怒地开口。 “在你敲第三声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屋里的人正忙于别的事情, 怎么还学不会…” “艾尔德!”杰森提高了音量, 他面色凝重,递过一张报纸。 “你看这个。” 【今日头条:神药还是毒药?斯塔克药剂致孕妇死亡】 艾尔德挑挑眉,站直了一些,继续向下看去。 很老套的故事情节,为了一位即将生产的孕妇,一家人倾家荡产买下一剂绝境病毒1.0,却在注射后浑身痉挛一尸两命。 “假的。” 艾尔德合上了报纸。 杰森嗯了一声,表情依旧凝重。 “别胡乱想,”艾尔德翻了个白眼,“你不用有任何动摇,这肯定是假的。” 他用手指了指报纸上孕妇的介绍,语速飞快,“上东区,会计,她丈夫是牙医,两人都是二十多岁,无不良犯罪记录,双方父母也都是身世清白的工人。” “杰森,告诉我,看到这些,你有什么想法?” “体面的工作,正好的年龄,这说明两人都本来有一片光明的前程。” 杰森垂下了眼睛。 “错,”艾尔德将报纸啪的一声拍到杰森胸口上,砸碎了杰森所有飞驰的思绪。 艾尔德冷笑一声。 “这说明这两人自己不愿意坑蒙拐骗,父母也不是这块料子,所以现在绝对是助学贷款都还没清,是两个彻头彻尾的穷鬼。” “所以,这场闹剧的编剧绝对是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他根本没有实地考察过,不了解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更不清楚一个绝对正确的真理。” 艾尔德假笑着,眼睛紧紧盯着杰森若有所思的眸子,身体前倾,右手握拳,用食指不轻不重地点了点这份报纸。 “绝境病毒1.0不坑穷鬼。” 杰森接住那份报纸,而艾尔德随手扯下衣架上挂着的大衣,拔开他向前走去。 他则在原地愣了两秒。 “还不快跟上?” 艾尔德转身大喊,鼻子上挂上了一副崭新的墨镜。 “去哪?” 艾尔德偏偏头,再次转过身。 “去买个新手机。”。 两人有惊无险地躲过了酒店外围的一圈记者。 “要我说,这群记者应该和gcpd那群人换换工作,警局要是有这个效率哥谭早就大变样了。” 艾尔德摘下口罩和墨镜,右手扶上软牛皮的靠背。 他抱怨着,“一群贪婪的豺狗。” 杰森将手机递给艾尔德, “出警太快可能会加快送命的速度,而迅速找到旋涡中心可是确确实实能加快挣钱的速度。” 杰森也向后靠去,姿态放松,眼睛却警惕地扫过楼下那群大呼小叫的赌徒们。 纸迷金醉,漂亮女郎端着筹码,赌红了眼的男人们几乎想把自己的性命也压在盘子上。 单面镜只允许楼上注视楼下,反过来却是一片绚丽的花纹,但杰森仍不喜欢这里的氛围。 他皱着眉头开口: “这里值得信任吗,不如去我的安全屋?” “你这么快就找好了安全屋?” 艾尔德记得杰森这才刚刚离开一天, 他看见杰森点头之后短暂的漏出来一抹微笑 “效率不错,”他越过杰森,将视线投到他身后那扇门上,“但我们得先在这找个人,问清一些事情。” 门被推开了。 一顶矮帽,质量不凡的黑西装,曾经的雨伞已经换成了华美的手杖,企鹅人现在看起来像是一位真正来自上流社会绅士了。 但他的表情却与他的装扮毫不相符,哭丧着脸,一来便直奔主题。 “老板,我也是刚刚从报纸上看到消息的。” 艾尔德没有站起身,但是主动拉开了身边的椅子,“先坐。” 科波特顺势坐下,但上半身板板正正,椅子也只坐了一点点。 “这身行头不错,科波特。” 刚刚还一脸烦躁的艾尔德在科波特开门的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泰然自若的总裁先生。 “是昨天刚刚赶制出来的,”科波特稍微放松了一些,转身看向艾尔德,“您知道很多人只尊敬华丽的衣服,而不在乎是谁穿着这身衣服。” “确实如此,不是所有人都有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的本领,”艾尔德也侧过头去,看向科波特,“就像这次的报纸,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能发现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却仍有这么多的人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 科波特附和了一句,“这群人不在意真相,他们只追随利益,令人生厌。” 随后他收敛了些笑容,目光变得狠辣了起来, “老板,你需要我对那些人做点什么?” “不,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哪些人。” 艾尔德眸底的那层雾气散去,冷冽的目光投向旁边的企鹅人,“报纸发行的时间在今天上午十点,这才仅仅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能有这种能量的人,必定体量大到不容忽视,我们的可选项没有几个。” 企鹅人察觉到了危险信号。 他着急地开口, “老板,我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这对我毫无益处。” “我知道,我知道,”艾尔德安抚地点点头,语速放慢,目光未曾移开, “我从没这样说过对吗?” “我们一直是紧紧挤在一根绳子上的盟友。” 科波特盯着艾尔德的眼睛看了几秒,似乎是在确认他言语的真实性,沉默了一下才再次开口, “从受益最大的人入手,需不需要我去调查一下韦恩?” “用不着你来调查。” 艾尔德耸耸肩,“现在我们就可以问问。” 他拿出了那个新买的手机,播出了一串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一会才被接通。 这次艾尔德赶在提姆开口之前就迅速道歉。 “总裁先生,先别挂电话。” 他将右手手肘杵在桌子上,肩膀打开,姿态悠闲。 “你知道我昨晚只是想开个玩笑,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周围两人都听不清手机里的传出的声音,听见“总裁先生”这个称呼,科波特颇有些惊异地看了看艾尔德,而杰森倒是面色如常。 “也许是最近实在是太缺乏休息了?我的情绪处于一个容易被引燃的状态。”艾尔德脸上是一派平静,说着的话却像是在演戏剧一样跌宕起伏,“而你就是那根引线。” 杰森向前移了移椅子。 “没错,我有点——情难自抑。”艾尔德唇角挂上了一点笑,声音像是掺了蜜一样甜。 “什么?我当然不会对所有人都这么说,你是特殊的,除了你还有谁能打败一个斯塔克?” 杰森挑了挑眉,观察着艾尔德的表情,试图找出些真诚,但他只看到了那低垂眼眸中的几分漫不经心。 哼,斯塔克。 科波特则低下头,若有所思。 “我当然可以拿出诚意,”艾尔德维持着刚刚那副表情继续说下去,“刊登这条?哦,甜心,我名声已经够差了。” 他将另一只手也架在桌子上。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但是要是这么做的话,大概没有人会愿意靠近我了。” 杰森再次撇了撇嘴。 “布鲁斯说的话?那都是往事了,现在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人愿意陪伴我。” 椅子拉离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听到声音的艾尔德循声望去,正好撞上杰森的绿色眼眸。 杰森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艾尔德像蓝宝石般晶莹的眼睛。 “你不知道吗?总裁先生,您已经忙到连报纸都没时间看了吗?” 艾尔德右手仍稳稳拿着手机,左手却轻轻拽上了杰森皮外套的袖子。 他示弱般地晃了两下。 杰森没坐下,但是也没拍开艾尔德的手。 斯塔克嘴里找不到一句真话。 “是的,我确实遇到了些麻烦,但是没关系,如果你站在我身边,我相信一切很快会好起来的。” 艾尔德张开嘴,对杰森比了个坐下的嘴型。 杰森还是没动。 艾尔德蹙起了眉毛。 “当然,我真的不需要你做什么,只需要你在我身边。” “我才不是花言巧语的骗子,我只是一个对珍宝求而不得的苦命人而已。” 艾尔德放开手,转过身子,回到刚才的姿势,任由杰森站着。 他的目光虚虚地落在楼下的人群中,底下的喧闹似乎与他无关,午后的阳光映的他的眉眼温柔又缠绵。 “所以你原谅我一些了吗?” 两人依旧听不清那边说了什么。 “好吧,那再见。” 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倒是十分清楚。 艾尔德将手机扣下,低头的一瞬阴影笼罩他的脸,再抬起来时已是截然不同的表情。 “杰森陶德,”艾尔德语气颇为不耐,“罚站站够了吗?” “你对每个人都有一套不同的说辞是吗?” 杰森不满地抱起了手。 “怎么,对你的那套你不太满意?”艾尔德丝毫不惯着他莫名其妙的脾气, “那你最好也忍一忍,鉴于某人现在还是个看不清未来的盲股。” 他理直气壮,“你总不能要求我对欠债者和债主是一个态度吧?” 杰森憋屈极了,但是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眼眸中像是有火在烧。 艾尔德转过身去,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开始打些什么,没有再理会杰森。 科波特有心想为两人找个台阶下,但是却不知该说什么,气氛一时陷入了僵持。 又是刷拉一声。 杰森怒气冲冲地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 艾尔德没有转头,又静了一会后才慢慢悠悠地张开嘴 “提姆德雷克刚刚说的话前后情绪割裂很大,虽然他尽力掩饰了,但大概是这个电话太过突然,他还没想好该以什么样的角色应对。” “我得说刚刚那些话中我能信的估计一半都没有,但看他刚刚的惊讶并不虚假,我想我们可以将他排除了。” 艾尔德侧着脸看着科波特,科波特则连连点头。 “提姆真是个天才,可惜我们注定互相怀疑。” 他正过脸,惆怅地看向正前方, “我得找一个能绝对信任的人帮我打探一下情报。” 杰森还是没说话。 于是艾尔德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杰森?” 艾尔德眉眼含笑,右手杵着下巴,身体前倾,另一只手则像是小人走路一样一路向前,最终停在杰森放在桌子上的手掌前方。 他没再向前一步,若即若离的距离只有两人才知道触碰到底还有多远。 “帮帮忙吧?” 空气再次安静了几秒。 正当艾尔德打算抽回自己的伸出去的手时,杰森握住了他的手。 大手有力,手心的茧子有些粗粝,小麦色的皮肤底下藏着脉络分明蕴藏磅礴力量的青筋。 看似只是轻轻搭住,实则艾尔德发现自己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 杰森眸色深沉,嘴角却挂起了和艾尔德相似的笑, “当然,乐意效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烟 “科波特?你怎么不说话了。” 杰森用“调查刻不容缓”的理由离开之后, 房间就陷入了沉默,艾尔德接着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打字,直到好一会后才意识到周围的静谧。 艾尔德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沉默的企鹅人。 “老板, ”科波特艰难地张开了嘴, 好像才回过神来, “您就这么放走杰森吗?” “不然呢?”艾尔德嘴角的笑容微收, 悬在手机上的手滞了一下。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这不是很好?” “您刚刚不是只是在和杰森那小子”科波特咽下冲到嘴边的“调情”, 绞尽脑汁地想着一个不那么冒犯的词。 “刚才?刚才顶多算是“寻衅滋事”, 借个由头来试探我的态度而已。” “如果真像你说的一样就好了,”艾尔德抬眼, 手机被他倒扣着放在桌面上,看着科波特的表情自动补全了他没说出口的两个字。 “可惜,即使我不让他去他也会想办法自己调查的, ”艾尔德坐直身体,但是眼神飘散,明晃晃的心不在焉, “证据都摆到眼前了小绿竟然还不相信我, ”他看向科波特, 语气颇有几分哀怨, “我难道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科波特立刻摇头。 艾尔德叹口气:“我身边的人为什么就没有一个省心又可爱的。” 还有一个既不省心也不可爱—— 他的食指有意无意地抚过手机背面那个韦恩logo。 但偏偏很喜欢的。 两人掌握的信息并不对等,科波特并不能完全理解艾尔德的这些话,但是他懂得点到为止的道理, 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那么,既然排除了韦恩,您现在还有其他人选吗?” 他聪明地将话题扯了回来。 “人选嘛, ” 手指关节落到实木的桌子上,会发出清脆的叩击声,这是艾尔德思考时的一贯动作。 “排除韦恩后,其实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到底是谁了。” 甚至不需要排除韦恩,当他看到报纸标题的第一眼就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人选。 他朝着企鹅人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只不过还需要你帮个小忙。” “只要我能做到。”科波特看到艾尔德的笑容有些瘆得慌。 “并不是什么大事,”艾尔德轻松地耸耸肩, “帮我给你手下的兄弟们传递个消息,今晚在中心广场会有场发布会。” “我知道了,我保证今天那一定会人满为患的。” “不不不,”他摇摇头,“不需要强迫,你只需要传递一下,” “今夜每个前来的人,都可以得到一剂免费的精简版绝境病毒。” “数量不限,到者有份。”。 艾尔德跟在费伦的身后。 这是一场私人的小型酒会,宾客不多,但是如果真有一堆匪徒闯进来拿枪挨个枪毙的话,大概哥谭的上层运作会瘫痪很长一段时间。 “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艾尔德。” 取杯酒的功夫,费伦担忧地看了一眼艾尔德眼下隐隐露出的乌黑。 “没关系,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艾尔德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感谢您的关心。” 费伦抿了一口杯中的香槟,微微点点头,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迎面走来了一个金发男人。 这样说不太严谨,纠正一下,应该是生理性别为男性,但心理认同为女性的跨性别者。 艾尔德对他有印象,虽然记不清名字,但是艾尔德第一次看到上身西装下身花裙子的生物自然人。 并且,这位生理男性是一位同-性恋者,还是哥谭第一位跨性别议员,里程碑式的人物,所以他的提案偶尔会让人匪夷所思。 “费伦先生,您终于来了!” 这位生理男性看到费伦后就眼前一亮,颇为热情的快步走来。 “见到您我也十分高兴,塔克,恭喜您,您上次的提案得到了一致认可。” “哦,这真是太好了,”塔克非常高兴地一口气饮尽了杯中的酒液, “我就说降低对于性少数群体乘务服务的学历要求是非常重要的,他们的学习本就比他人要困难,适当降低标准才能展示哥谭特有的包容性。” 费伦微笑着点头,而面前的人仍在滔滔不绝。 “想想看吧,当来自全世界的游客在飞机上就能看到不同性别的人扬起微笑,他们怎能不对哥谭的包容与平等表示由衷的赞叹呢?” 好吧,这个“偶尔”的频率还是比较高的。 “您说得没错。”费伦那张方正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温和又正直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十分有亲和力。 塔克在紧握他的手并对他表示了真挚的感谢后,终于看到了站在费伦斜后方的艾尔德。 “这位是” “这是艾尔德斯塔克,”费伦拍了拍艾尔德的肩膀,“一位真诚友善,志向远大的年轻人。” “久仰大名,”塔克从善如流地伸出手,艾尔德十分怀疑他可能根本没听清自己的名字,“您看起来真是年轻。” “您好,塔克先生,事实上我今年刚刚成年。”艾尔德握上他的手。 “真是年少有为。” 虚伪又客套的话脱口而出,艾尔德能感受到他对自己大概没什么兴趣。 “与您相比我还差得远,”恰好,艾尔德对他也没什么兴趣,但是这些互相恭维的漂亮话他像天生就能说出口。 说实在的,他并不厌恶这种场合,他只是讨厌和头脑空空的白痴交谈。 “您的对少数群体的关怀如同金子般闪亮,我敢说,您是哥谭少有的同时富有人情味和执行力的大人物。” 塔克嘴角的笑咧得更开了一些,但这种毫不掩饰的喜形于色让艾尔德更加厌恶,他不明白这个哗众取宠的没头脑是怎么当上议员的。 无意义的吹捧与夸赞持续的时间并不短暂,冗长拖沓的经历讲述更是无趣至极,直到艾尔德感觉自己快要忍不住一些并不美妙的嘲讽时,费伦才在他身后动作幅度很小的拍拍他的后背。 艾尔德心领神会。 “塔克先生,与您交谈非常愉快,但是我想我必须得失陪一下了,有些事情急需处理。” 艾尔德在塔克说出挽留的话之前迅速脱身。 他大步流星的追上费伦的背影,生怕慢一点就要继续听这个白痴讲他是如何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拥有今天的成就的。 ——因为艾尔德在听完完前三句就明白他最大的优势大概在于他的前任市长父亲和他正确的性向优势。 “其他议员候选人基本都已经去到他的办公室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一会儿你可以向他阐述一下你的计划与设想,好好表现。” 费伦在察觉到身后艾尔德的追赶后刻意放慢了步子,轻声叮嘱道。 艾尔德点点头,“您希望我为礼物加上花边吗?” “当然,在这儿可不要顾及过度包装。” 两人哑迷似对话让艾尔德心里有了分寸。 “好的,先生,所以您还没有告知我,这次您想让我见的人到底是谁?” 费伦眼神闪了闪。 “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他是这一代里少有的杰出人物。” 两人到了门前,费伦的声音越发轻起来, “哥谭史上最年轻的地方检察官,光明正义的哥谭骑士。” “哈维丹特。” 他推开门。 “哈维,好久不见!” 费伦换上一副笑容。 室内并不比大厅安静多少,三四个男人正在围在一起大声谈笑,其中被围在中央,靠在桌子上的那个黑发男人尤为英俊,面部线条锋利,让他看起来既不近人情,又有刚正不阿的魅力。 哈维似乎并不诧异费伦的不请而进,反倒是主动站起,快步走上前给了费伦一个拥抱。 “我的朋友,好久不见!” 他笑容爽朗,这位所谓的“哥谭骑士”看起来没有丝毫架子,高昂向上的气质无时无刻不在感染着身边的人。 “你可是好久不曾踏入我的办公室了,这次怎么想起来找我了呢?” “难道没有事情就不能找你闲聊了吗?”费伦那两根铁条眉今天第一次皱起,却因动作夸张显得颇有几分滑稽的效果。 “当然,你知道,我的办公室永远不上锁。”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在这样融洽的气氛中,费伦拍拍艾尔德的肩膀, “哈维,我带来了一位好样的年轻人,我想他的计划值得你去听听。” “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艾尔德斯塔克,斯塔克企业的总裁。” 也许是艾尔德的错觉,哈维的笑容似乎淡了几分。 “就是那家研制病毒的企业?” “绝境病毒,”艾尔德纠正道,这个偏向性极强的词一出来他就立刻意识到刚刚那不是大概错觉。 这位检察官大概真的对他有什么意见。 但艾尔德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 他依旧直视着哈维的眼睛。 “我们研究的主要目的是治愈和疗伤,尽管名字中含有病毒,但就像部分疫苗也用病毒做载体一样,这并不能否定他们优秀的功效。” “当然,斯塔克先生,我接受过完整的大学教育,了解这些生物学常识。” 哈维态度仍然不太热切。 “您大学毕业于?” “我没有上过大学。” 哈维了然的点点头。 “那么请您讲讲您的伟大计划吧。” 艾尔德从头开始讲解,隐去那些他和费伦心照不宣的分赃和那些攻击性过强的指责,慷慨激昂的为这位光明骑士绘制了一幅壮丽的宏图。 但哈维听到一半就坐下拿笔开始写些什么。 直到艾尔德讲完,他都没有抬起头。 周围的人察觉到了他的态度,除了费伦还坐在椅子上安静的听着,其他人甚至开始小声的窃窃私语。 不知名的姓氏意味着他没有父辈提携。 不够高的学历说明着他没有校友帮扶。 而年纪太轻,则表明他不可能仅靠自己就有深厚的积累。 也许有些钱,但斯塔克企业远没到人尽皆知的程度。 这个年轻男孩和这里的老派精英们格格不入,此刻,在场的很多人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他不应该站在这。 他没资格站在这。 这场演讲几乎变成了艾尔德的独角戏。 “丹特先生?” 艾尔德维持着微笑,但他绝不是未曾察觉哈维对他的轻视与忽略。 这与费伦最初为了博弈给他的下马威不同,眼前这位年轻的检察官几乎是明摆着想让他知难而退。 “嗯?” 哈维丹特漫不经心的抬起头。 “我讲完了。” “哦,”他点点头,“讲的不错,斯塔克先生,你的演讲能力很好。” “谢谢您,”艾尔德安静的等了两秒,确定哈维不想继续说下去时,才再次张开口,“那么您的想法呢?” “你大可去试试,”哈维抬起头,“但是我想你做的事情很难有什么结果。” 他的直截了当的话让空间里的气氛坠入冰点。 刚才窃窃私语的人也安静了下来,他们都注视着中间这场争端,不少人已经在心里悄悄将艾尔德移出了竞争对手的行列。 他们都不认为没得到认可的艾尔德有资格进入这个房间。 “您为什么会这样想?” “很多原因,”哈维双手交叉,靠着椅子,“首先,你对整个医疗体系的了解还不够全面,等你实际推行时必定遇到很多问题。” 一家制药企业的总裁对于医疗体系的了解不如一个专职于司法的新任检察官。 艾尔德无声的吐出一口气,微笑着点点头。 “其次,尽管你说的天花乱坠,但是我们都清楚做到你说这些有多么困难,”他用钢笔点点手下的纸,“你该怎么向我们证明,你确实能做到这些事情?” “目前尚未证清自己名誉问题的斯塔克先生?” “我认为您应该搞清楚到底有没有把老鼠药当做您所谓的病毒卖出去。” 旁边不知是谁附和了一句。 几声讥讽的低笑从旁边传来,周围几人谈笑越发肆意起来。 艾尔德看向费伦,他坐在一把椅子上,眼神投向被窗帘挡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像是完全看不见艾尔德的目光,而哈维嘴角含笑,没有跟着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却也摆明了姿态不想制止。 于是艾尔德看向墙壁上摆着的那台老式钟表。 钟摆滴答滴答,还有三分钟到八点。 “您的议题如此宏大,我想这个议员的位置太过低看您了,您应该去为白宫加个可乐按钮。*” “新兴的企业家似乎都有些这样的毛病,看不清事态发展,乘上浪潮,便以为自己真的能飞翔。” “斯塔克先生,我猜你还没到可以饮酒的年纪,但是烟不会也不能抽吧?” 铺天盖地在恶意朝着艾尔德袭来,并越来越直白露-骨,这是一场审判,聚光灯底下只安静地站着这个不自量力的年轻人。 当燃着火星的香烟几乎快烫到艾尔德莹白的脸上时,哈维伸手拦下了那支烟。 但他没有指责那些人,而是看向艾尔德, “斯塔克先生,你知道近几年的议员选举中政治献金所占的比例已经越来越小了,你至少需要1000人的联合签名,我们才能批准你的党内资格。”* “这并不简单,如果你真的有心的话,那么远离这些争端,再多学习几年。” 周围安静下来。 他又重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遍埃尔德,或许是因为艾尔德的年龄,他的眼神难得软化了一些,看起来甚至有几分苦口婆心, “艾尔德斯塔克,你还太年轻了。” 尘埃落定。 这就是最终判决词了。 慢悠悠的秒针跨过终点线,咔嚓一声,分针终于跃动到了竖直的位置。 整点的钟声响起。 静止的画面重新动起来,哈维再次起立,走到这个始终沉默的孩子身边,想要拍一拍他的肩膀,“先去……” 一声枪响传来,打断了哈维的话。 屋里的人几乎都是立刻抱头,就连一向以硬汉闻名的哈维也下意识的半蹲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迟疑了两秒,最终快步向前,一马当先的拉开了窗帘。 “该死,外面的都是什么人?” 哈维目瞪口呆。 窗帘之后是喧闹的人群,广场上不知何时聚起了一大波乱哄哄的人,看打扮跟上流毫无关系,有些人还配着枪,刚刚的枪声大概是某个人的枪走火。 屋里陷入了死寂中,谁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和刚刚的安静不同,这次空气中弥漫着惶惶不安的气息。 直到两声咳嗽打断了凝固的气氛。 人们下意识地向后望去。 昏黄的灯光下,那个刚刚被围攻的青年人半倚在墙边,上半张脸上笼罩着阴影,看不清眼眸,躬着身体,有些狼狈地咳着。 “啊,抱歉,”等到不再咳嗽,他立刻出声道歉,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刚刚被烟呛的,但除此之外,比起其他人惊疑不定的表情,他显得淡定极了, “我确实不太会吸烟。” 他直起身子,隐在阴影之下的那双蓝眸终于显露出来, 像一汪小小的海,正酝酿着一场狂风巨浪。 第32章 演讲 “我确实不太会吸烟。” 艾尔德说完这话之后, 就迎着众多惊异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走到窗边,刷地打开窗户。 哈维迅速回头看了一眼费伦,费伦则轻轻摇摇头, 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很难说此刻众人此刻看向艾尔德的目光中蕴藏了多少情感, 既有人惊讶, 也有人恐惧。 在万众瞩目之中, 艾尔德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 “各位,别吵了, 演讲开始了!” 意料之外的—— 没什么效果。 底下只有个穿拖鞋的大汉挠了挠头, 疑惑地向上看了看,其他人依旧干着自己的事。 艾尔德错误预估了他的音量大小。 下面太喧闹了, 而他们现在在三楼,虽然楼层不高,但是声音传下去注定有很大消减。 费伦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叹息了, 但最终他仍然没开口说什么,只是冷眼看着艾尔德该怎么反应。 艾尔德倒是一点也不尴尬,神态自若地转过身来, 耸耸肩, “是这样, 他们好像听不清,我想我应该去下面继续我的活动。” 他看着费伦,最先出声的却是哈维, 他伸手拦住了艾尔德试图向下迈去的步子。 “这群人是你叫过来的?” 哈维在人前一向如此, 快人快语。 这是个很好的人物设定,如果你足够有胆量,并且足够有能力——最重要的是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心直口快, 那么哪怕是你的上级也不会在意你偶尔的冒犯。 人们会说,他有个坏脾气,但是人不错。 可惜费伦自己做不了这样的人,他有些遗憾地想,局势不同。 “是的,请您原谅,在今天早上费伦先生没有告知我具体宴会地点,但我想起中心广场有一个足够大的水泥台。” 今天早上费伦确实没说,毕竟昨晚这一切就定好了。 “就像您刚刚说的一样,我们得尽快澄清这些事情。” 艾尔德态度依旧不卑不亢,哈维却眯起了眼睛。 “澄清?可是你没有通知媒体和报纸,反而请来了一批普通人。” 费伦理解哈维的迟疑,他再次向下望了望来的那些人,即使在武德充沛的哥谭,这群人配枪的比例也实在有些过于高了。 “他们不是普通人,他们都是我们的客户,我想一家公司只需要对自己的客户负责就足够了不是吗?”艾尔德解释道, “丹特先生,如果您今天没有别的紧急事项的话,您是否愿意随我一起去楼下听一听?” 艾尔德微微躬身,一只手背后,另一只手则微微弯起,摆了一个标准的“请”的姿势。 哈维紧紧抿着嘴,在原地静立了一会,理了理自己的西装,大步向门口走去。 艾尔德面带微笑的跟上,费伦也未曾犹豫,在两人走出房门之后紧跟上前,其他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都一起跟着离开了这。 电梯落下的速度很快,费伦还没来得及系上西装的第一颗扣子,艾尔德就已经迈着轻快地步伐走入人群之中了。 “让一让,让一让,” 艾尔德长得并不算矮,身躯也和单薄搭不上边,但是看他穿梭在人群之中的姿态,费伦仿佛看见了一只灵动的小鸟。 有些迟来的,属于年轻人的活力。 费伦站在最边上,这里离水泥台很近,但是有一层栅栏挡着,如果不是特别注意,不会有人看到他们。 “费伦,你可没跟我说过你这个小朋友是这样的性格。” 哈维的手紧紧扒着栅栏,上身紧绷,眼睛一瞬不移的看着艾尔德。 “我很抱歉,但事实上,我们也是一天前初次见面。” 费伦笑眯眯地将责任推卸出去,而哈维气笑了,回头用力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一天前初次见面你就敢跟我说他人不怎么样?” “话可不能这么说,哈维,我只是为你带去了那份报纸。” 一切判断都是你自己做的。 费伦话里话外透着这个意思。 好像当初那个暗示报纸上说得都是真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哈维又皱了皱眉头,玩笑似地瞪了他一眼。 “你这样说的话,那我可真要生气了。” 费伦面上仍不动如山地笑着,但在心中却暗叹哈维丹特真是比预想的还难以糊弄。 他意识到情况有点脱轨了,他好像既错估了艾尔德的果断,也错估了哈维的敏锐。 “各位,请安静些——” 艾尔德终于窜上了水泥台之上,人群稍微安静了些,但是一些人,尤其是配枪的那些,明显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并不感兴趣,他们向前涌动着,大声嚷着什么,费伦听不太清,但是大概是索要某些东西。 砰!砰!砰! 是三声干脆利落的枪响,费伦抬眼,有些惊讶,艾尔德是怎么在重重封锁之下将这把枪时时带在身上的? 但无论他是如何带进去的,这把枪现在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三声枪响之后,人群终于有了一些秩序。 “请闭嘴!” 艾尔德这次的声音分外洪亮,大概是用了什么扩音器之类的, “东西很快会为你们发下去,但是现在你们需要保持安静。” 他走到水泥台的正中央,费伦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小半侧脸和后脑勺,但是却能看到底下前半部分人群的表情,大都是不屑和无聊,很显然,这个漂亮小子还没有赢得他听众的心。 “为什么这么晚还没给你们?”艾尔德半俯下身子,似乎是在聆听谁的问题, “好问题,但这可不是因为斯塔克集团有什么腐-败问题,你们要是去那看看就明白,斯塔克绝对比其他企业干净地多。” 他直起身子,双臂伸展,尽可能的扩大着自己的体积,这是有效的心理策略,能够让人们不由自主的集中自己的视线。 “我保证,比斯塔克旁边那栋大厦每天都擦的w标志还要干净,就像他们老板的脸蛋。” 台下响起低低的闷笑声。 哈维挑挑眉,“这个比喻不错,这个年纪就该这样,现在这男孩可比刚才那副假模假样的样子顺眼多了。” 费伦没有应声,他并不觉得艾尔德和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有什么相似之处,但很显然艾尔德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样的伪装。 对于这群一半穿着拖鞋,一半配着手枪的人来说,华丽的辞藻只会让他们昏昏欲睡。 “唯一的原因是——你们大概看过了今天的哥谭日报。” “有人能给我讲讲那三流报纸上讲了什么吗?” “他们说你往药里混了蝙蝠碎屑!” 有人大声喊道,台下的笑声此起彼伏。 费伦敢打包票那个喊出声的男人是艾尔德提前找好的托儿。 “说得好!”艾尔德大声鼓励,“他们不光认为我往药里混蝙蝠碎屑,也许还有什么月亮碎屑或者外星人碎屑。”* “明天的报纸上就会写,艾尔德斯塔克证明了我们的登月是真的,因为有人被绝境病毒里面的月亮碎片塞住了喉咙!” 台子底下又是一片笑声,气氛欢乐了许多。 艾尔德也跟着一起露出笑容,但很快,他又严肃起来, “他们全是一群骗子!” 艾尔德大声为他们下了个定义。 “他们不会报道今年饿死了多少人,也不会报道有多少人被一枪射死,更不会报道那些昂贵的医药产品到底拖死了多少人!” 他语速很快,但是吐字清晰,像一杆愤怒的机关枪,将子弹毫不留情的射进那些人们所痛恨的人心口。 “他们只会污蔑真心想做事的人!” 台下陆陆续续有从各处传来的欢呼声。 而旁边的哈维眉毛已经皱成了一团, “他仍然没有给出任何证据。” 费伦点点头,继续凝视着台上的艾尔德。 何止没有给出证据,他偷换了概念,将一个事实问题转化为了立场问题,并用简单粗暴的方式为他的敌人贴上了标签。 这是常见的政客手段,而艾尔德用的很好。 而艾尔德还在继续说下去: “哥谭,我们都属于这个美丽的哥谭,上帝赋予我们同样的权利,我们在最初都能将手按在圣经之上,赞扬他给我们的健康,幸福与平等。” “但是如今我们左手拿着枪,右手护住我们的妻子和儿女,仍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畅快的饮酒,生活,反而日日提心吊胆,害怕哪天就真的归了天国。” “这是为什么?” “有人知道吗?” 艾尔德再次弯下腰,但这次场内比刚才寂静的多。 费伦这个角度能清楚的看到台下人的表情变化,那些漫不经心都逐步褪去,无数双眼睛期待着艾尔德的答案。 像是拉满的弓,等着一声号角,就会射向敌人。 “那么,如果是我来说,这全部是因为有些强盗抢走了我们的权利!” “你本能在每个夜晚都睡到温暖的床上,但是他们抢走了你的毯子。” “你本能在每个中午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但是他们抢走了你的炉子。” “你本能在每个早晨都在安定与幸福中醒来,但是他们抢走了你的家园!” “他们不是在享受自己的权力,而是抢走了你的权利!” 有掌声响起,费伦这次分不清是不是托了,因为他能够感受到场内逐渐变得狂热的气氛。 哈维瞪大了眼睛。 “他是不是疯了,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话?” “他清醒得很。” 费伦这样说着,但他也并不平静。 艾尔德实在是太大胆了,“他们”这个词太过模糊,又太过清楚。 如果这儿站着的不是哈维和费伦,而是换作其他地方长官,可能现在就会派人把艾尔德轰下来。 艾尔德抬手向下压,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他沉下声音,此刻,很难有人再把他当成一个18岁的少年。 “我们应该夺回我们的权利。” “就像这99元美金的药剂一样,我希望能在未来做出更多有用的,廉价的东西,让我们的权利重新回到我们手中。” “难道斯塔克的药物救下的人还不够多吗?我们将价格设置到99美金,设成大家都买得起的价格,就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他们都是如此厌恶我,因为我在,他们就不能继续挣黑心钱。” “因为我在,人们就能够夺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权利,活下来的权利!” “而我是谁?我从你们中来,我与你们一样遭受迫害,我也与你们一样,想要发出呐喊。” “你们理解我,而我也理解你们。” “我们没有退路,要么像一个英雄一样死去,要么长久的活着,等着自己被他们吞噬。” “所以是时候了,夺回我们的权利!” 他举起拳头,好似他不是站在被劣质的大灯照着的简陋的水泥台上,而是站在枪林弹雨之中,高高的举起一面旗帜。 那是一面曾飘扬在女神神像之上的旗帜,那是一面早就被遗忘的旗帜。 时间有一瞬停滞,费伦感觉自己的呼吸也跟着屏住了一瞬。 而下一秒,声音从场内各个角落响起。 “夺回我们的权利!” “夺回我们的权利!!” “夺回我们的权利!!!” 一次更比一次响亮,每次拳头抬起,费伦的心就要跟着重重颤一下。 他看向身边的哈维,本想找个人一起抵挡这疯狂的气氛,却发现这个同样称得上年轻的检察官,眼睛里闪着和台下之人相似的光。 而其他人,费伦扫视一圈,那些色厉内茬的候选人们都面露退缩,他之前最看好的那个人也不例外。 直面这种万众狂热的场面是一件极其考验心理素质的事,特别是当你无法被那些狂热感染时,你就会觉得他们仿佛要将你吞噬。 此刻,没人觉得自己能打败台子上这个年轻男孩,哪怕他此刻敛去锋芒,看起来好像又变成了那个空有其表的暴发户。 有谁还记得这场演讲最初只是一场澄清会? “好了,说多了一些,”艾尔德的声音又变得轻快起来,“接下来该为大家发东西了。” 他拍拍手,几个人从台子边缘跳上来,提着几个巨大的盒子,费伦粗略的估计至少装的下几千只药剂。 “每个人可以拿上一支,以及如果你支持我刚才演讲的内容,在左边签上自己的名字,如果不赞同,则可以在右边签上自己的名字。” 费伦这辈子都没想过,还能看到这群配枪壮汉乖顺的排成长队而不是哄抢的场景。 艾尔德热情且耐心的对每一个人打招呼,与每一个人交流。 这场领取仪式足足持续了三个小时,这段时间里,其他宾客逐渐离场,在隔音性良好的二楼呆着的那些人偶有几个问起发生了什么,都被哈维随意的糊弄了过去。 哈维丹特和费伦一直留到了最后。 直到台子上的灯都已经熄灭,艾尔德才拿着那张纸走了回来。 “斯塔克先生,请等一下。”哈维出声拦下艾尔德, “丹特先生,您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艾尔德好像并不惊讶于在这等着他的哈维。 “对于你刚才的演讲,我有些疑问。” 哈维并没有做什么委婉的铺垫,就像他以往的性格一样,长枪直入,“你口中的“他们”到底是谁?” “是那些占据东区很久的毒瘤们,那些靠暴力维持自己统治的帮派老大们。” 哈维认为这个答案差强人意,不是他心中最想要的那个,但已足够出彩。 “你是个有勇气的年轻人,哥谭很少有人敢于直接反抗他们的暴权。” 艾尔德微笑,旁边的费伦却听得眼角抽动,他是直接参与过国前两天斯塔克大厦的爆炸的,他清楚斯塔克和企鹅人以及法尔克内的关系。 反抗什么暴权,艾尔德自己就是暴权。 艾尔德将刚刚他们签字那些纸递给了费伦。 “这是我收集的签名,一共2631个。” 哈维并没有接下,艾尔德于是继续解释了, “请您放心,每个人签名时我都未曾向他们隐瞒他们签下的是什么东西,这里的纸张规格盖章也都是符合标准的。” 哈维鹰一样的眼睛再次扫过艾尔德的脸。 “你早有准备。” “如果您说这场演讲的话,那么是的。” “但你到现在都没有拿出证据去证明你的药品没有问题。” “不,证据已经送到了韦恩日报上,但报纸出来可能得等到明天上午。” “跟哥谭日报比,韦恩日报体量要小的多。” “所以它相对受约束要小得多,您知道我已经不再信任这些官方的喉舌了。” 在不留反应时间的快问快答中 ,艾尔德对每个问题都反应的很迅速,他在努力展现着自己的坦诚。 而费伦相信,哈维已经如艾尔德所愿的捕获到了他的坦诚。 哈维停下了询问,缓缓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历史上从来没有这么年轻的议员。”* 他这次说的很慢,但艾尔德几乎是在下一秒就立刻接上, “丹特先生,您也是最年轻的地检官。” 他的眼神像是有若实体,直直的刺向哈维的眼睛。 “您是第一个,也许我也能成为第一个。” 哈维愣了一下,终于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 他接过了那几张纸,微微颔首,潇洒的转身离去。 “明天见。” “明天见。”艾尔德咧开了嘴角,笑着挥挥手。 哈维离开了,现在这儿只剩下艾尔德和费伦两个人了。 两人在黑暗中安静的沉默了一会。 费伦先开口:“他们是谁?” 艾尔德脱口而出:“您希望“他们”是谁,“他们”便是谁。” 黑暗之中,两人默契的笑了。 “中毒死亡这件事记得处理好,别留尾巴。” “那您下次出手就应该注意些,”艾尔德撇嘴, 费伦瞳孔猛地收缩,却又很快恢复了不动声色, “你是什么意思,艾尔德?” “话说到这个地方,您就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了吧?”艾尔德仍然笑着,但是语气有些冷。 “难道不是您去提供了假信息给报纸?” 黑夜里看不清人的表情,只能听到费伦轻轻的声音。 “你一开始就这么认为吗?” “不,我也曾怀疑过是您给我的推荐,招惹了您的一些敌人或其他候选人的眼红。” “但从那个生理男性别女的人向您打招呼后的第一秒我就否认了这些可能。” “为什么?” “您的人缘比我想象的更好。” 费伦了悟,如果说哈维是敢于冲锋的将军,那他就是那个八面玲珑的棋手,他从不出头,从不树敌,和大多数人关系很好,和少数人甚至可以称作朋友。 这是费伦的处世之道。 他勤勤恳恳的日日夜夜的扮演着那个老好人。 也因此几乎忘却了这些日常的细节有什么不同寻常。 “其实并不是我提供的,我只是稍作暗示,如果是我亲自下场的话,不会将事情弄得这么严重。”费伦承认了这件事,但他还是做出了解释, “艾尔德,就像哈维提出的质疑一样,我总要对自己的盟友做些筛选,毕竟很多事情不是光有野心和勇气就够的。” 通过考验,艾尔德就是可靠的盟友,没通过考验,费伦就能在一切开始之前及时止损。 唯一的败笔就是艾尔德竟然如此迅速的预料到了谁是那个幕后主使。 “我很抱歉,不会有下次了。” “我理解您的苦心。”艾尔德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顺畅的接受了这个道歉“我想现在您应该放心了,毕竟您想要我干的事情我都做得不错。” 他眨眨眼睛,“无论是这个小小的考验,还是您希望我与丹特先生搭上线的愿望。” 费伦笑了两声,有了前一层的铺垫,他发现此刻自己竟然已经不会为艾尔德的过分聪慧感到太过惊讶了。 “不得不说,您的谨慎真是令我叹服。” 费伦全当这是夸赞了。 他不想做那个出头鸟,但他当然想要得到那份利益,为艾尔德找一条能一定程度上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却又跟自己隔着一层的渠道,是最佳的选择。 所以这份报纸还是一场抑扬的戏剧,毕竟费伦心知肚明,绝境病毒真的不是病毒。 “无论方法如何,我兑现了我的承诺。” 最终他只是这样说,同时将目光投向了艾尔德,等着他的承诺。 “我同样不会忘记我的承诺。”艾尔德保证,他微微躬身,这是一个下位者对上位者表示尊敬的姿势,但费伦及时扶起了他。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不太清楚,”费伦的眼睛微微闪烁,“有人特意教过你该怎么开展一场成功的演讲吗?” “不,这些内容都是我自己想的。”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去撕裂,去树立一个假想敌,而不是为他们讲清你早就搜集好了的证据?” “这批人是大浪淘沙中已经筛过一遍的,愿意来这儿领取绝境病毒的,本身就一定是不那么相信报纸,或者对斯塔克仍心存希望的那一批特定的人。” “我只是发现了他们的需求而已,本质上来讲,这是一场定点销售。” 艾尔德说的相当轻松,而费伦安静的听完才张开口: “我知道,你做的很好,但是艾尔德,我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我的意思是,你看到了他们的需求,这没错,但是你怎么就确定他们比起平和的事实阐述更需要激烈的立场对立,怎么就确定了比起解决问题的方法你更需要去制造一个新的问题,怎么就意识到了,你必须树立一个共同的敌人?” 为什么当你看到他们的眼睛,你就确定你必须说出这样的谎言? “刚刚你讲的是你的解题思路,而我的困惑是,你是如何想到的这个思路?” 艾尔德皱起了眉头。 这个今天无往不利的青年好像突然陷入了困惑。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我猜测最终选择从事这种职业的人大都不会对生活太满意,或者是因为…” 最终他放弃了,坦然的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我就是这样做了。” 初冬的寒风吹过来,费伦拢了拢自己的大衣,将目光投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 “我明白了。” 他比艾尔德更清楚他是怎样做到的。 就像优秀的水手,能透过一阵海风的气味预测到海啸将抵,熟练的猎手能通过一片叶子预测寒秋将至, 有些人就是能够在自己都不确定的瞬间,将无意中看到的蛛丝马迹迅速破解重组,找到那条唯一的,正确的路。 而在费伦的职业中,这种有用的直觉有个更为普遍的名字,叫做政-治嗅觉。 像费伦这样沉沉浮浮十余年的政-客多少有些这样的本领,但艾尔德不同,他才刚刚成年,但他的这种直觉几乎是天赐般不可思议,却又狠辣精准,像是野狼崽子天生就会撕咬猎物。 过人的天赋,果断的性格,以及一双无时无刻不在燃烧野心的眼睛。 而他今年才十八岁。 费伦再次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哪怕光线微弱,他也希望自己能记住此刻。 然后他开口,平生第一次,发自本心的做出预言, “艾尔德,你会登上顶峰。” 旁边的小洋楼还亮着最后一盏灯,金沙似的光落在两人脚边,四下寂静,夜深露重,让声音格外清楚,笃定。 “那些最尖端最闪耀的,诋毁与荣耀并存的位置。” 他郑重地说出最后的断言,像是为一段传奇命运的开启拉开帷幕。 “你生来便属于那儿。” 一秒就能看透事物本质的人,和花一辈子才能看透的人,注定有截然不同的命运。* 第33章 邀请 艾尔德这次睡得很沉。 将麦斯装到自己身体里后, 理论上来讲,依靠麦斯的调节和他在一些部位的机械改装,艾尔德能做到一个月, 一整年, 甚至更长时间的保持清醒, 并且神采奕奕, 看不出疲劳,像他爹说得一样“如果我想,睡眠也可以是进化途中被舍弃的废物。” 但艾尔德不愿意这样做。 他最终没有去开发麦斯的这个功能, 尽管他也能靠着短暂的激素调节比正常人维持更长的清醒时间, 但是他保留了睡眠缺失后必须承受的代价。 所以,继上次草草的休息后, 他进行了连续一周的高强度演讲,迅速掩盖了这场报纸风波,将斯塔克的名号四处宣扬, 并终于在11月中旬毫无悬念的如愿以偿,得到了伯厄里区议员的位置。 ——这部分之前一齐并在东区中,面积并不大, 也受着费伦管辖。 这儿是公认的油水最少的地方, 虽然有个港口但是已经因为水污染废弃了, 而基础设施还停留在上个世纪的水平,通常被扔到这儿的人连被倒卖器官的价值都没有,都是些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将死之人。 没钱, 没人,没资源。 这就是伯厄里区的现状。 费伦以壮士断脚指甲的觉悟,慷慨地将这块地方分给了艾尔德。 但艾尔德倒是没那么不满, 对其他人而言的病入膏肓对斯塔克可不一定是,即使是马上要死了他也能找些法子给这些人吊着命,然后他们就能背着斯塔克给予的巨额债务去建设更美好的哥谭。 斯塔克为人人,人人为哥谭。 多么无私奉献的高尚品德! 这谁看了不得夸一句良心企业家? 况且,没什么油水,也就意味着瞄着这里的苍蝇和豺狗不会太多,艾尔德那些惊世骇俗的大想法能在暗处积蓄些能量再去应对疾风暴雨。 在这初步的共识之下,艾尔德当上议员的第二天,斯塔克医院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一锤一锤地建立起来。 所以,在十一月中旬,艾尔德得到了伯厄里区议员的位置,也得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深度睡眠。 一场迟来一周的安睡。 他在过于疲劳时迫不得已让麦斯帮他调整了身体数据,改变了一些激素的分泌,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当他从热闹与喧哗中脱身而去,迟来的睡意还是再次涌入身体。 并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让他几乎有了频死的错觉。 他可不愿意自己真的死去,所以他最终选择取出一支新研发的绝境病毒2.0为自己注射进去。 在他睡眠时,他体内的绝境病毒以惊人的速度驱动他的细胞凋亡和重生,与斯塔克卖出的绝境病毒1.0不同,他的2.0起效时间更短,效果更强,唯一的副作用是—— 他失去了自己的梦境。 艾尔德斯塔克从一片虚无中挣扎着醒来。 他的思维空白了两秒。 艾尔德盯着晃动的蓝色窗帘看了两秒,直到风吹起一片阳光,他的眼睛才眨了眨,勉强将自己拽回现实。 他看了看墙上转动的针表,昨晚他三点回到斯塔克大厦,而现在差七分钟早上六点,三个小时的睡眠,他此刻再无任何疲惫,像是从地狱走过一遭后重回人间。 但艾尔德发誓下次他就是死在这他也不会再为自己注射这个等级的绝境病毒。 对他而言,梦境是必要的。 眼帘轻垂,艾尔德沙哑着嗓子问起睡觉之前的事情, “麦斯,你刚刚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 【先生,您的战甲能量在昨晚提升到了1%。】 哇哦。 距离上次看提升了整整一百倍? 艾尔德被这个数字激了一下,暂时放下了刚刚突然涌现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是因为这两天的演讲?我确实有些时候没管它们了。” 【不,事实上,在您第一次演讲的那天晚上,您的能量提升值比得上后面几次的总和。】 是在哈维面前演讲的那天晚上。 艾尔德陷入了思考,他开始回忆那晚发生的事情。 挥舞的拳头,慷慨激昂的口号以及煽动性的语言。 到底是哪一个? “等等,”艾尔德突然想到了什么, “麦斯,在那天我去找蝙蝠侠之前,为什么我的能量剩余时间突然提升了一个小时?” 【正在搜查数据中。】 【已找到,先生,大约是在中午十一点左右,当时您刚刚结束与小丑帮成员的战斗。】 艾尔德记起了那时发生了什么。 “是那个女孩?” 多了十倍能量的宴会,意外拯救的女孩,与众不同的演讲, 艾尔德逐渐将这些遗落的珍珠都串到了一条线上。 他们有什么共同点? 情感的激烈程度上次在杰森身上已经顺便实验过了,虽然有影响,但是并不是艾尔德想得那种决定性的改变,而他的参与程度是个太难界定的概念,他隐隐觉得,问题不是出在这上面。 他沉思着,但是这次麦斯却再次出言打断了他的思绪, 【以及,先生,昨天晚上布鲁斯韦恩有一个未接电话。】 蝙蝠侠。 艾尔德无意识的用手指关节敲了一下墙面,像是电影开场时场记板那声清脆的响声。 他这一周都没怎么和蝙蝠侠见面。 艾尔德倒是找过两次,但是蝙蝠侠最近好像确实很忙,以至于无论他怎么撩拨蝙蝠侠,他都像是吃了滴水兽一样闷在他的蝙蝠洞穴里不动如山。 如果是平时艾尔德大概会发挥他坚持不懈的精神多试几次或者养精蓄锐给蝙蝠侠憋个大的,但他这周过得也不轻松,没多少精力去挑战困难level了,和杰森打打嘴炮或者和小总裁切磋一下技术也挺快乐的。 顺便一提,鉴于他寻找快乐时从不吝啬于给别人提供快乐的优良品德,无论是与杰森还是提姆的关系都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好吧,至少比一周前的翻船边缘要好得太多。 再后面一些,艾尔德便很少想起蝙蝠侠了,似乎没了蝙蝠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随手拿起手机,划掉那个未接来电通知。 然后艾尔德眼神漂移到那个大到晃眼的标志上。 但是今天蝙蝠侠主动找他耶。 【麦斯,我要不要再晾布鲁斯一会?】 艾尔德踌躇不定。 【他之前整整一周没理我!】 他谴责道。 【我找了他那么多次,他每次都敷衍过去,凭什么他找我一次我就这么着急的回过去?】 【您说得对,一段情感关系中保持底线是重要的,根据数据表明,在开始一段婚姻前就确定规则的家庭比不这样做的家庭离婚的概率小百分之四十九。】 【有道理,他得付出点代价。】艾尔德气哼哼地说。 而麦斯立刻开始为他的主人建言献策, 【先生,如果您希望让布鲁斯韦恩感到焦躁的话,那么我建议您回电话的最佳间隔时长是】 艾尔德迫不及待拨通了布鲁斯韦恩的号码。 【我决定现在就痛骂他一顿!】 麦斯闭上了嘴。 嘟嘟的声音持续了足足一分钟,艾尔德察觉到了脑海里的沉默,明知道人工智能不会有情绪,还是忍不住宽慰了一句, 【不必担心麦斯,我有我自己的办法,你等着看韦恩向我真诚的忏悔吧。】 麦斯还是没有说话。 但那个带着初醒时轻微鼻音的声音却终于透过话筒传来: “艾尔德?” 被他呼唤名字的那个人呼吸滞了一瞬。 艾尔德没听过布鲁斯用这种音调说话。 他几乎能想象到布鲁斯此刻睡眼惺忪,顶着乱糟糟的黑发从床上迷迷糊糊抓起手机的样子。 像是一只有着蓝宝石眼睛的黑色矜贵猫咪。 艾尔德刚刚预备的谴责的话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一半。 而话筒那边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瞬的停顿,继续说下去, “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我还在睡觉呢。” 似乎是质问的话,但是布鲁斯此刻的音调像是新西兰的牛奶和加拿大的枫糖浆,从蜜与奶里滚过一圈,毛发尽湿,却香气惑人。 谁忍心生气? “我假设韦恩先生没有忘记是自己先给我打的电话?” 艾尔德没察觉自己的语调比他预想的软了很多。 “哦,对,对,”话筒那边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子从身上滑落, “我想——”布鲁斯拉长尾音,不显得做作,而是带着自然的慵懒。 “我想邀请你今天晚上与我共进晚餐。” “有什么事?” 艾尔德迟钝地调动起一点警惕心。 拜托对面是蝙蝠侠不是布鲁斯宝贝他怎么可能莫名其妙邀请 “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歉意,你知道我前两天有些太忙了,以至于都没有时间陪你。” 说得像他们两个之间是什么需要彼此陪伴的关系一样,明明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交付的是真心还是假意。 艾尔德压了压翘起的嘴角。 “原来你还记得我找了你这么多次啊,但你后面甚至都没有回我的消息。” “当然,艾尔德,我都记得,这都是我的错。” “我已经充分意识到了我的错误,但是你知道哥谭没有安宁的时刻,我不能放下它去追寻其他东西。” 艾尔德随口反驳, “我也算其他里面普通的一个吗?” 他猜测布鲁斯会接着哄他,用限定版哥谭宝贝那种天真甜蜜的口气,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空话,但是当两人都知晓这层伪装背后是深邃幽暗的蝙蝠影子之后,这些话就变得多了些任着胡闹的纵容。 艾尔德就是想听布鲁斯宝贝撒娇。 但布鲁斯没有如艾尔德所想的那样回答。 他郑重其事地留下一个停顿,然后用一种介于布鲁斯与蝙蝠侠之间的语气回答: “哪怕是我心爱之物。” 布鲁斯的声音此刻变得相当诚恳,和艾尔德说情话时一贯轻佻的尾音不同,布鲁斯认真起来时绝不会让你感到漂浮,他知道该如何去触碰一个人的心。 用另一颗真心。 他声音轻轻。 “你能理解我吗?” 最后一个“me”的尾音带着几分破碎。 像是一片羽毛落在柔软的眼睛上。 艾尔德没有立刻回复,他感觉心口被轻轻揉了一下,不疼,只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大概布鲁斯此刻真的还没完全清醒,才会在这个日与夜的交隙处,让他窥见一道脆弱忧郁的虚影。 又或者是一次成功的伪装,艾尔德一时无法完全分清。 但在艾尔德想好怎么开口之前,布鲁斯又恢复了最初带些漫不经心的声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所以,你可以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吗?” 黑猫又轻快的在屋顶跳跃。 艾尔德深吸一口气,斟酌着想要说些什么:“我…” “please,艾尔德。” 艾尔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这只是权宜之计,他想,他总不能让布鲁斯在这初冬时刻穿着睡衣与他拉扯。 “哪家餐馆?” “我想市政厅西侧那一家?相信我,那儿会很合你的口味的。”布鲁斯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声音更加甜蜜, “你最好晚点来找我。” “好的,就这样说定了,晚上七点我去接你。” 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扔出一句“我知道了。”,然后迅速挂掉了电话,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蝙蝠侠听着电话嘟嘟的忙音出神了几秒。 然后蝙蝠侠向后靠上柔软的椅背,泰然自若的放下手机,拿起桌子上有些凉了的咖啡抿了一口,蝙蝠电脑的光映在他的脸上,照亮了那双清醒得过分的眼睛。 “老爷,我想一两个小时的睡觉时间与黑夜里的猛兽主题并不冲突。” “阿福,我死后有得是时间睡觉。” 第34章 火柴马龙 布鲁斯带艾尔德去的是一家法餐厅。 身着红色礼服的侍应生恭敬地带他们穿过富丽繁琐的走廊, 走到典雅的大厅中,即使正是晚饭的时间,餐厅里人也并不多, 柔和的灯光撒在人身上, 每个人都笑意盈盈。 这儿是家挺有名的三星餐厅, 无论餐品和设施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 艾尔德不知道布鲁斯到底有什么打算,但试探了一路布鲁斯都糊弄了过去,继续跟他玩着情侣扮演的游戏。 好吧, 他乐意玩就玩吧, 其实艾尔德也不是那么在意他的谋划,有什么斯塔克付不起的代价呢? 享受当下, 及时行乐。 两人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落座。 艾尔德顺手接过菜单,很快就锁定了他想要的前菜以及甜品,至于肉类和海鲜, 他决定先看看布鲁斯选哪个。 但他刚悄咪咪地抬起眼,就对上了布鲁斯似笑非笑的眼神。 艾尔德动作顿了一下,想明白了什么, 尽量不动声色地合上菜单。 “布鲁斯, 我看不懂法语。” 他说得很坦荡, 还带点委屈。 不管旧金山的斯塔克懂不懂,哥谭的艾尔德是绝不可能有什么机会去学习法语的。 “抱歉艾尔德,我忘记告诉你了,再往后翻一页吧, 后面附着英文菜单。” “可我也没怎么吃过法餐。” 艾尔德才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他将菜单朝着布鲁斯的方向推去, “你来帮我选吧?” “如果你想的话, 我非常乐意。” 布鲁斯从善如流地接过艾尔德的菜单,然后轻声对侍应生说了些什么,侍应生也弯下腰,指出了几个菜品,布鲁斯微笑地点头。 他们全程用的法语交流。 如果艾尔德真的听不懂也就算了,但是偏偏外语中他学得最好的就是法语。 所以他听明白了,布鲁斯在问哪些菜比较符合小孩的口味。 艾尔德认为布鲁斯是故意的。 他愤愤地瞪了布鲁斯一眼,布鲁斯却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 “你有什么忌口吗?”布鲁斯带着些歉意地问了一句,将菜单平铺在桌面上。 艾尔德垂下眼睛,趁机扫了一眼菜单。 前菜和甜品与他刚刚选得一模一样。 已经到嘴边的一大串忌口被艾尔德咽了下去。 “不,我都可以。” 他决定暂时忍下这口气。 “说起来,艾尔德,这家餐厅说得上是哥谭历史最久的西餐厅了。” 布鲁斯放下菜单之后,看到艾尔德望着旁边的彩窗出神,顺口接上了一句。 “是吗?这里的设施看起来还挺新的。” 艾尔德不是在发呆,而是刚刚麦斯告诉他医院那里有人闹事,他正忙着了解始末。 “确实,那是因为这家餐厅的原址已经荒废了。” “最初在哪?” “第一家好像开在”布鲁斯皱着眉头思考了两秒,“伯厄里区?” “你听说过这里吗?” 艾尔德眼皮重重一跳。 他当选议员也就是昨天的事情,蝙蝠侠反应的可真够快的。 他假笑着对上布鲁斯闪烁的目光。 “当然,这可真是太巧了,我的辖区就在伯厄里区。” “是吗?”布鲁斯表现的有些惊讶,“那里可不大太平。” “还好,”艾尔德将手在刚端上来的柠檬水中沾了沾,却没有着急用餐。 他自信地说:“如果这个地方哪里都很好,那还用我干什么?” 布鲁斯看了一眼艾尔德,眼神颇有几分古怪。 “令人赞叹的志向,”他微笑着对端上盘子的侍应生点点头,继续说下去,“但是那里还是太危险了,艾尔德。” “如果你下次再去记得叫上我,我可以帮你处理些应付不了的事情。” “应付不了?”艾尔德皱了皱眉头,“那里不都是一群病人,我有什么应付不了的?” 空气短暂安静了两秒。 “我知道了,”布鲁斯看起来像是在叹气。 他切下一块面包,慢条斯理地放入嘴中,待咀嚼完才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那里的病人不太一样。” “你是不是还没有去过那儿?” “我曾开车到过十字街。” 那是斯塔克医院的选址之处,在理应是区域中心道路的交汇处,但艾尔德去时路上却行人寥寥。 “在十字街你是看不到什么的,那可以直通gcpd,他们不会想不开在那里呆着。” 布鲁斯放下手中的刀叉: “你好像还不太了解那儿,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现在?” 艾尔德可惜地看了一眼刚刚端上的三文鱼布丁和启封的雪莉酒。 他刚刚才拒绝了麦斯的现场处理方案,毕竟他一向不喜欢在休闲中掺上工作。 “就现在,再晚一些你就见不到什么人了。” 布鲁斯坚持。 艾尔德还是有些犹豫,不太情愿地低头玩着刀叉。 “艾尔德,” 冰凉的触感顺着小腿传入身体,艾尔德颤了一下,刷地抬起头,布鲁斯含笑的眼睛眨了眨。 他用皮鞋挑起了艾尔德西裤的一角,轻轻蹭了蹭,又飞速移开。 “走吧。” 艾尔德又想说脏话了。 * 艾尔德不太熟练的给自己带上耳夹,黑色的链子顺着他的动作晃荡,一不小心缠上艾尔德的手指,放下手的瞬间却将耳夹一起扯掉,疼得他嘶了一声。 “你非带这个耳夹不可吗?” 布鲁斯无奈地看着艾尔德说。 十分钟前,他们驱车来到布鲁斯位于伯厄里区的一个安全屋,在这备着几身衣服和一些伪装用具,能够让他们换下身上昂贵的西装,不至于在这个破败的地区显得过于突出。 布鲁斯为自己粘上小胡子,涂上金色的染发膏,找出一套带黄色条纹的领带和一个老式墨镜。 等他忙忙碌碌做完这一切,转身发现艾尔德刚刚换完衣服。 “是你说要伪装一下的,”艾尔德正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他手上拿着的那个长耳链底端坠着一个黑色十字架,哥特的风格确实像叛逆期的青少年会青睐的潮流,但耳夹有些过紧了,以至于艾尔德到现在都没能把它扣到耳朵上。 “你就只看着吗?”终于,在又一次失败后,艾尔德想到了寻求帮助,他对布鲁斯伸出手,黑色的耳夹则躺在手心, “快来帮帮我。” 布鲁斯向前两步,接过了耳夹。 他没有立刻帮艾尔德带上,而是先用挑剔的目光扫过艾尔德装扮。 宽松的黑夹克和白背心,夸张的黑色水滴choker紧紧地锁住他纤长的脖颈,马丁靴上的铁链闪着尖锐的光,这些东西都是劣质的下等货,但偏偏艾尔德穿上后贵气还是浑然天成。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布鲁斯仔细又看了一遍,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艾尔德那双淡蓝色的眼睛上。 剔透晶亮,像是价值千金的宝石,即使是像这样故作可怜的眯着眼睛也掩不去眼底的傲慢与不可一世。 不行,带上这个耳夹就更张扬了。 “它不适合你。” 布鲁斯随手将那个耳夹扔到床上。 “嘿,布鲁斯。” 艾尔德有些不满地看了看那张他几乎快认不出的脸。 布鲁斯正弯着腰在衣物堆里寻找着什么,随口安慰艾尔德,“一会再为你买一个,”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得不到东西就哭闹的小孩吗?” 艾尔德站在原地,抱着手,更不满意了。 布鲁斯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帽子。 他直起身子,将找到的一个黑色鸭舌帽扣在艾尔德头上, 艾尔德愤怒地想要将帽子抬高,但布鲁斯却牢牢地压住了帽沿。 他弯下腰,勾起唇角,侧头看向艾尔德的眼睛,整个人的气势骤然一变。 “你当然不是,但是这个耳夹没法衬托出你的动人。” “相信我,我会给你选一个更符合你气质的耳钉。” 艾尔德忘记了反抗,他有些呆愣地看着面前这张截然不同的脸。 布鲁斯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他轻笑一声。 “好了,现在我们得出发了。” 布鲁斯直起身子,再次向下压了压艾尔德的鸭舌帽,遮住那双过于惹眼的蓝色眼瞳,大摇大摆的揽住他的肩膀走出安全屋。 “你之前打过耳洞?” 布鲁斯低头询问,凑在艾尔德脸边耳语。 “打过,但是现在已经长好了,”艾尔德心不在焉地回答,他扬起脸,飞速地打量了一眼布鲁斯, 刚刚布鲁斯凑过来时,他下意识想往旁边躲过这陌生的气息,但是意识到是谁后生生忍住了。 “你怎么做到的?”终于,他忍不住出声询问,“明明刚刚你也是这身装扮,但是看起来简直是两个人。” “神态,体态,还有一些符合身份的小动作,”布鲁斯笑容扩大了几分,这是一个蝙蝠侠和韦恩都不会露出的表情,既不冷酷也不绅士,反而带点不着调的浪荡。 艾尔德看着布鲁斯,几乎要怀疑他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蝙蝠侠了。 “这不是一门简单的学问,学起来可费了我不少功夫,”他松开艾尔德的肩膀,快步朝路边一家隐蔽的小店走去, “我也想学。”艾尔德纠结几秒后就迅速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快步跟上,期待地侧头看向布鲁斯。 他扯着布鲁斯的衣服撒娇:“教教我吧,布鲁斯。” 布鲁斯顿了顿脚步,俯下身子,墨镜遮住了他雾蓝色的眼睛,艾尔德只能看到他上扬的嘴角。 他将一根手指凑到自己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艾尔德,只要你肯学,我怎么会不教呢?” “但是你得有点耐心,不要急于一时。” 布鲁斯扬起一个痞气的笑,直起身子,将头发向后捋了捋,为自己拿出一支烟,没有点燃,只叼在嘴里。 “现在叫我火柴,甜心。” 打火机“欻”的燃起一小束火苗。 第35章 耳钉 布鲁斯推开了门。 与那扇简陋的门不同, 里面是现代风格的酒吧,舞池吧台一应俱全,只是没有人, 只有一个胖胖的酒保站在酒柜前擦着玻璃杯。 “火柴?你来买药?” “我从来不碰药, 你知道的。”布鲁斯在吧台前落座, 熟练地和胖酒保打着招呼。 “来这边坐, ”他转过身挥挥手,把在原地四处打量的艾尔德唤回神,艾尔德愣了一下, 在原地犹豫了两秒, 最后还是乖顺地坐了过来。 “两瓶苏打水。” 酒保扔给了布鲁斯一瓶苏打水。 “耶稣上帝啊,招待你一向没什么油水可捞。” 酒保的目光在艾尔德泼出的牛奶一样雪白的锁骨处溜了一圈。 “你旁边这位也喝饮料?” 布鲁斯捏了一下想要开口的艾尔德。 “当然, ”他警告的看了一眼酒保,加重语气,“放心, 不会让你亏本的。” 酒保耸耸肩,没敢继续招惹他,给艾尔德也递了一瓶苏打水。 艾尔德安静地接过, 没有打开。 “最近来喝酒的人多吗?” “和往常一样, 来来回回那么几位。” 布鲁斯在桌子上放了一个黑色小包。 酒保瞄了一眼厚度, “真的没什么人,你知道最近条子查的很严。” 布鲁斯嘴角的笑消失了,像是很肉疼的样子又拿出一个小包。 这个小包是刚刚的两倍厚。 “你最好快点,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做。” “好吧, 好吧,火柴头,你总是这么急性子。” 酒保动作迅速地把两个小包塞进柜台里, 匆匆丢下一句颇为荒诞的话: “乌龟来过,没跟蟑螂赛跑,我不知道他具体说了什么。” “什么时间?” “昨天上午。” 小丑在昨天上午来过这,没带着人手。 joker这两天已经去了很多地方,但每一次蝙蝠侠都慢他一步。 布鲁斯脸色阴沉。 “得了伙计,就是这些了,别在我这儿站着了。” 酒保有些不安地四处看了看,好像是在担心有人盯着他。 “现在这么软了,布洛克?”笑容重新回归布鲁斯的脸,“去趟大都会把你的胆子吃了?” 酒保擦了擦杯子,“我是变了,可哥谭没变,还是那样。” “我要是真软的话就在大都会呆一辈子了。” “可哥谭有个诅咒,每个离开的哥谭人,最终都会回到这儿。” 酒保胖胖的脸上流露出些苦涩,“我早晚得死在哥谭。” 布鲁斯沉默了一瞬,然后同情地拍拍酒保的肩膀,看起来很不走心地安慰了一句, 别太悲观,布洛克,你不会死的。” 艾尔德却没忍住回头看了看布鲁斯。 胖酒保显然没察觉到这是一个轻描淡写却又重若千斤的誓言。 他苦笑了一下,“但愿吧。” “不说废话,”布鲁斯岔开话题,“有没有新来的四号?” “这是额外的价钱。” “那些钱肯定够了。” 布鲁斯拍了拍桌子,不满的抿紧了嘴。 “耶稣上帝啊,火柴头,最近风声这么紧张,价格早就涨了。” “我去了这么多地方,你是第一个这么跟我说的人,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价格涨了?” “那么你确实太过孤陋寡闻了。” 胖酒保重重地哼了一声。 布鲁斯眯起眼睛,一寸不退地瞪视着酒保,两人对峙起来。 空气紧张了两秒。 直到他们听到一声清脆的“啵”。 两人的目光同时向下看去,是艾尔德旁若无人地拧开了苏打水。 他无辜地抬起头,对布鲁斯笑了一下。 酒保的角度只能看到这个漂亮的小美人整齐的牙齿,但气一旦泄了就再也没法补回来,他叹了口气,败下阵来。 “我都说了,在你身上我永远捞不到油水。” “跟我过来吧。” 他不情不愿地挪动着身子,布鲁斯和艾尔德跟在后面,走下水泥台阶,一股恶臭的味道传来,布鲁斯面不改色,被他牵着手的艾尔德却使劲捏了一下他的手。 斯塔克的少爷。 布鲁斯在口袋里掏了掏,找出一块粉色的手帕,塞到艾尔德手里。 而艾尔德不可置信地看看手帕,又看看布鲁斯。 在他开口之前,前面的酒保停住了。 “到了。” 他扔过来一把钥匙。 “自己去问吧,别真弄死。” “知道了,我有分寸。”布鲁斯接过钥匙,不耐烦的挥挥手。 酒保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去。 布鲁斯拿着钥匙,熟练的打开那扇嘎吱作响的木门,刺鼻的气味顿时铺天盖地,艾尔德在枪林弹雨前也没后退过,此刻却连退两步,嫌恶地的捂住鼻子。 屋内没有灯,昏暗极了。 “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布鲁斯没有理会艾尔德。 “我带了药来。” 他大喊。 房间里传来稀稀落落的声音,不像是人在动,反而像是干枯的稻草被风吹动。 两人都循声望去,布鲁斯很快凑到了出声的那个地方。 那是一张散着臭味的床。 布鲁斯有些艰难地分辨出人形来。 “你是新来的?”他高声问。 寂静。 “你叫什么?” 寂静。 “你要药吗?” 寂静。 在布鲁斯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稻草晃动的声音再次传来。 布鲁斯蹲下去,轻轻掀开了被子的一角,过程中受到了一点微弱的阻力,但他仍完成了这个动作。 “这是什么?” 艾尔德终于忍不住再次出声问。 他凝视着那露出的像枯枝一样的东西。 “人。” 布鲁斯这次终于回答了,但是声音很轻。 他抿紧了唇。 “你所谓的病人。” 一双浑浊的眼睛睁开,嘶哑的声音从床上躺着的人身上传出, “药,你有药?” 布鲁斯上前一步,毫不畏惧地对上那双像野兽一样的眼睛。 “你得拿点东西交换。” “我给不了你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那就讲讲你自己。” 布鲁斯将艾尔德手中的苏打水递给他,语气又变得吊儿郎当起来。 “我?”床上的男人颤颤巍巍的喝了一口水,勉强撑着自己坐起来,发出几声乌鸦叫一样的笑。 “我也没什么好讲的。” “你最好老老实实说。” 布鲁斯晃了晃手中的注射器袋子。 “好吧,好吧,”床上的人咳了两声,像是坏掉的抽风机,他似乎不怎么关心为什么这个陌生人突然要他讲这些东西,也不关心自己说完会怎么样。 他身上有一种对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不在意的漠然。 黑暗中,他牢牢地盯着那个注射器,像是渴了很久的人看到水源。 “我在东区出生,他们叫我三寸钉*,” 男人说得很慢,声音有气无力。 “因为我太矮了,九岁的时候我爸喝酒死掉了,然后我妈妈也沾上了药,她打我,家里也没了东西吃,所以十岁我就到了街头混。” “你今年多大?” “应该有四十岁了吧?我不记岁数,能活一年算一年吧。” 他看起来像是八九十岁行将就木的老人。 看布鲁斯不再问问题,他继续说了下去, “后来我跟了几个老大,第一个教会了我怎么偷东西,我靠这个活到现在,他人不错,给的钱够我吃喝,还很照顾我,那是段好日子,但是后来这个老大进了局子,死在了里面。” 他表情没什么波动,“他们说是因为他得了肺痨,但是我猜是因为他带进去的钱不够多,没法贿赂狱警。” “第二个抠门极了,我还得兼职打着零工才能活下去,要不然都挣不到一个汉堡的钱。” 他又发出了乌鸦一样的笑声,“你绝对想不到,当时我上午带着棒球棒砸了一家百货店,下午就得在隔壁当收银员。” “你为什么不直接当收银员?” 艾尔德问。 “啊…”男人喟叹了一声,“好像是那个老大救过我一次?我当时太小了,随便什么都能杀死我。” “我不记得他是怎么救得我了。” “他有好几个小孩,其中一个运气不好,惹上了法尔科内。” 男人没说这个老大的后面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忘了,也可能是不愿意说出来。 “总之,他死了。” “最后一个是黑面具手下的一个小头目,他带我染上这个,又干了几年,攒下了一些钱,看病花完了,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吐字越来越简短,越讲越费力,像是在多说一个字就要彻底失声,但是最终,他还是断断续续的讲完了自己的故事。 等他完全说完之后,空气中只剩下几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黑暗中,布鲁斯微微侧过头去,他看不清艾尔德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空气有几分沉滞。 什么病会使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使人全身的器官都无处售卖? 也许很多病都可以,但在东区答案只有一种。 布鲁斯撕开注射器的袋子,装上药,找到那节树枝上青紫的血管,消毒,准备注射。 但那个人缩了缩手。 “我不想要了。” 他这样说着,但眼睛分明还在死死地瞪着注射器。 “再来一次我就要死了。” “老兄,不来这次你也快死了。”布鲁斯的语调和刚才一样混不在意,但是他避开了那双闪着光的眼睛。 “我想吃马卡龙,”男人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说了下去,“就在哥谭,法国佬开得那家,叫做普尔斯,他们说挺贵的,以前没钱买,后来有钱了,但是老大告诉我吃了这个会更难受,所以我还从来没尝过。” “但是我现在都快死了,我想那东西再贵总比药便宜。” 布鲁斯沉默了一下。 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他能模糊看到男人脸上流露出一瞬像孩子般的神态,几乎让他不忍心说下去。 艾尔德随口打破了这沉默。 “那家店关门了。” “有个疯子把店主的小女儿杀了,店主大受打击,把店关了。” “我也很喜欢那家店。”艾尔德可惜地总结了一下。 男人眼里的光熄灭了。 那张瘦的皮包骨头的脸再次变得像一汪死去的池塘。 布鲁斯沉默着将针头推了进去,男人没有反抗,但是他还是解释了一句。 “这不是药,是舒缓剂,你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此刻语言是如此无力,饶是布鲁斯,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顿了顿, “我很抱歉。” 枯草般的手在注射后抖动了两下,他眼睛不再看着针头,也不再看着布鲁斯,而是转过头去看着天花板,眼神涣散。 “你又没错,你只是没办法。” 他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哀伤。 药效发挥的很快,男人逐渐没了力气, 在彻底睡过去之前,他轻轻叹了一声, “我也是,一直没什么办法。” 他靠着身后肮脏的墙壁,缓缓闭上了眼睛。 布鲁斯将男人放平。 “死了吗?”短暂的沉寂过后,艾尔德有点困惑地问了一句。 “睡着了。” 布鲁斯站了起来,“走吧,出去说,” “这里的病人都是这样吗?”艾尔德始终站着,声音出奇的冷静。 “只不过是病有轻重而已,这儿病人的人口是其他地区的三倍还多。” 他带着艾尔德快步离开了这儿,尽管他不惧恶臭的气味,也不怕面容恐怖的病人,但他还是不愿久留。 那是一种更深层的,被他人的苦难刺痛后,却无法伸出手的无力感。 他带着艾尔德沿着另一条路上去,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向上爬去。 布鲁斯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向艾尔德解释, “再往前走几年,伯厄里并不是这样的,虽然也很混乱,但是至少是正常的混乱。” “当时的市长刚刚上任,迫切想做出点成绩,他无法一下在整个市推行他的法案,于是就先选定了一块地方试点。” “就在你脚下的这块土地上,他看到有太多病人在街上宛若丧尸,很影响市容市貌,所以他定下一个充满人性光辉的帮扶计划,为他们建了庇护所,提供食物水和少量的金钱。” “他不应该提供钱的,哪怕是一美分。” 艾尔德的声音自布鲁斯身后传来。 是的,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但是当时那个市长却被建功立业的欲望迷住了眼睛。 “不必说钱,即使只是食物和水也足够令一些人鬼迷心窍了。” “当市长先生意识到不对时,这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鬼城,有人是自愿的,也有的是人被迫自愿的,但不管如何,大量涌现的病人对这个区域本地的经济和安全产生了致命的打击,一些健康人选择了搬迁,留下的都是穷的叮咣响和或轻或重的病人。” “此刻市长想要收回补助,但是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报复,游行抗议甚至都称得上比较正常的,有人拿着一杆枪就敢闯进市政厅。” “蠢蛋。”布鲁斯听到艾尔德小声骂着。 “闹了很久,最终两方都妥协了,市长没有撤销法案,但是放窄了领取的范畴,只有像刚才一样病入膏肓的人才有资格领取。” “所以他们养着这些人就为了领补助?” “不全是,至少现在被注射四号的人基本都是一类特殊人群——帮派里的探子或者间谍。” “位置低,但是知道的消息多,就需要确保不会背叛,四号比其他的药的渠道来源要窄得多,效果也最强,一旦沾染上这个,就等于是踏上了不归路。” “一条注定通向死亡的不归路。” 布鲁斯每次走这条路都觉得实在是太长了,并且太过狭窄,像是有一只大手从两侧挤着,让他感到胸腔中像是有一股呼不出去的浊气被紧紧压着。 几缕刺眼的阳光透过木门射过来,刚刚模糊的表情现在终于能看清楚了。 他转过头去。 布鲁斯以为会看到一张漠然的脸,又或者是有几分不太明显的动容。 但事实上那张脸上现在最多的是愤怒。 “有什么值得你感到愤怒的吗?” 布鲁斯打起了些精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艾尔德。 之前他就有过怀疑,时间太过巧合,艾尔德前脚刚刚当选,后脚小丑就过来做了些什么,要么艾尔德联系过小丑,要么小丑正追着这个新议员的步伐。 两人推开木门,在酒保的注视下将钥匙还给了他。 此刻酒馆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些人进来了,布鲁斯拉着艾尔德快步走出酒馆。 “我当然得愤怒,”艾尔德压了压自己的鸭舌帽,只留下一小节圆润的下巴。 “他们骗了我,无论是其他的什么病,哪怕是癌症我都能开发出特定的药剂。” 布鲁斯不用看艾尔德的脸也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大概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自满与被戏耍的恼怒。 “但是这次是药瘾,这东西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问题,还有心瘾,治疗难度比之前要大的多,我要多付出多少时间与精力?” 艾尔德越想越生气,“这钱已经投了进去,如果都是像刚才床上那个人一样,那我该怎么收回本,这可是我上任的第一个项目!” 艾尔德在惋惜着自己的钱,自己的仕途,唯独没有半分关注那个人。 他是看不到荆棘丛生,也看不到白骨累累的那类人,和那位他嘴里的蠢货市长一样,眼里只能看到自己的通天路。 他们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布鲁斯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他知道艾尔德一直是这种性格。 但在此刻,在这个刚刚从地底的黑暗走出的时刻,布鲁斯心中生起了几分很淡的郁怒。 “既然当初选择了这里,就应该承担责任。” 他带着艾尔德再次走进了刚刚安全屋在的那条小巷。 “如果挣不到钱我怎么承担责任,这得是个正循环,我得先得到利益才能有动力做出更多改变。” 艾尔德侧头看了看布鲁斯,很有眼色的感受到了布鲁斯骤然冷淡下来的气场,于是诡辩着,企图蒙混过关。 “你知道我们说得根本不是一件事情。” 布鲁斯一边说着,一边通过了指纹验证,带他走进了安全屋。 他摘下墨镜,薄唇紧紧抿着,尽管仍然一头金发,胡子也没有撕掉,但好像又在一瞬间回到了蝙蝠侠的状态。 布鲁斯暂时放下了对于艾尔德和小丑的那些怀疑,他想与艾尔德说些别的事情。 “艾尔德,你知道那个市长最后如何了吗?” “被人杀了?” 艾尔德用脚都能猜出这个答案。 “后面他调了很多警卫贴身保护他,玻璃全都换成防弹的,不再外出活动,但最终他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以扭曲的姿势蜷缩在自己的手提箱里。” “哇哦,”艾尔德坐在了床上,脚随意地晃了几下,“真惨。” 布鲁斯并不满意艾尔德这敷衍的回答,他低下头,看着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再次警告, “在哥谭,任何行将踏错都可能送你进入深渊,没有回旋的余地。” “所以呢?”艾尔德笑了笑,他反应过来了,“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只是在提醒你,当你做决断时,好好想想,代价是什么。” 有无数人栽倒在自己无穷无尽的野心中,布鲁斯不希望看到艾尔德成为其中的一员。 “我知道了——,”艾尔德向后躺去,拉长声音,“我是不会杀人,卖药,拐-卖儿童的。” 他说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艾尔德支起头,弯着眼睛看向布鲁斯,挑衅的意味很浓。 他确实很清楚哪些是蝙蝠侠一步不能越的雷池。 布鲁斯眯起了眼睛。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低下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打开,里面是一个简约的黑钻耳钉,切割规则,光泽璀璨,和刚刚的廉价长耳链相比优劣立现。 “答应你的东西。” 艾尔德做起来,接过看了看,“确实漂亮,但这是个耳钉。” 他放在耳朵边比了比,“我没办法戴上它。” 刚才蝙蝠侠的话似乎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状态,他把玩着那枚耳钉,心不在焉。 布鲁斯问:“用我帮你戴吗?” “你帮我…?”艾尔德疑惑了一下, 但只一瞬那点疑惑就像水流一样快速褪去,他明白了蝙蝠侠想干什么。 他愉悦地笑了笑,“行啊,来吧。” 艾尔德站了起来,脊背挺直,微微低头,露出脆弱的脖颈和轮廓分明的左耳。 布鲁斯俯下身,揉了揉艾尔德小巧的耳垂,直到它变得有些红肿。 他先是拿起酒精棉签前后涂过,然后接过艾尔德手中的那个耳钉。 尖锐冰冷的那头对准了耳朵上的软-肉,但布鲁斯并不着急刺进去,像是胜券在握的猎手,等着猎物自己缴械投降。 “艾尔德,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的,即使你面前有再大的利益。” “你非得在这种时候跟我说这些吗?” 艾尔德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幅度很小,如果不是布鲁斯触碰着他的身体那他大概也感受不到。 比痛苦更令人恐惧的,是不知道何时到来的痛苦。 但即使是恐惧也压不下艾尔德反驳的欲-望。 “好吧。” 艾尔德洁白的小虎牙又漏了出来,笑容满不在乎。 “但是我觉得这得看情况,有的时候不是我…” 布鲁斯按下了手中的尖刺。 针头刺破皮肉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艾尔德几乎听到了自己皮-肉被撕裂的声音,思维短暂空白了一瞬,然后疼痛像炸裂的烟花一样充斥了艾尔德的大脑。 左耳是最接近心脏的位置。 他重重地抖了一下。 在下一秒,他听到他冷酷的情人平静地开口: “艾尔德,不许越线。” 布鲁斯松开手,扶住了艾尔德颤抖的身体,此刻艾尔德终于不再说他刚才那令人愤怒的话题,但他仍然不确定艾尔德到底听进去多少。 他刚刚失控的恼怒飞速消失,那双雾霾蓝的眼睛终于恢复了理智。 布鲁斯安静地听着艾尔德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有力的手安抚性的抚过他的紧绷的脊背。 直到他感受到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了下来。 “你好些了吗?” 布鲁斯出声问道。 “好疼。” 缓了几秒,艾尔德红着眼睛站直身子,看向他,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挡住了那双蓝眸里一向的高高在上和傲慢。 “还是很疼。” 布鲁斯紧抿着唇,尽管深知艾尔德的混蛋本性,但是当他这样可怜兮兮地看过来时,仍会让人忍不住惊叹他的脆弱与美丽。 他用手指轻轻拂去艾尔德的泪水。 却在中途被艾尔德攥住了手。 艾尔德喘了口气,缓过神来,扬起一个笑,问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另一边还打吗?” 第36章 出发 像是耳朵里被按上了一颗小心脏。 砰, 砰,砰。 每一次跳动都会牵连着整个耳朵一起疼。 艾尔德没打另一边耳洞,但是光一边也就够他受得了, 他要是想留住耳洞, 就不能用上任何他的那高级药剂。 这也意味着他必须得忍受这连绵不断的疼痛。 【麦斯, 这耳钉真的没有任何定位或者监听功能之类的?】 【经检测, 未发现可疑信号。】 艾尔德叹了口气。 在刚刚的谈话中,布鲁斯又跟他用各种话术强调了一遍让他不要随意行事,然后艾尔德也用各种话术巧妙地敷衍了过去。 他没有再正面挑衅, 可他也不愿意接受布鲁斯的那套理论。 不是说谨慎行事, 为了选举,艾尔德已经在有意识的收敛锋芒了, 这根本用不着布鲁斯提醒。 最重要的是,艾尔德始终提醒着自己,他能够在此处肆意妄为最重要的原因这儿不是他的世界, 他早晚有一天会离开的。 他不可能留在这,他也不可能带走谁。 这是一场不会回头的旅行。 一场一生一次的游戏。 艾尔德可以为了游戏更好玩改变自己的游戏策略,但布鲁斯希望的是他关掉自己的控制器, 对npc负起责任来。 甚至, 更深层的, 布鲁斯希望改变一点艾尔德本质中的东西,他希望艾尔德能低下头去,抛下他那些骄傲和傲慢。 艾尔德对此嗤之以鼻。 开什么玩笑?他爹都没有让他改过,蝙蝠侠有什么资格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 但艾尔德仍附和着蝙蝠侠, 就像蝙蝠侠逐渐清楚口头说教对艾尔德不会有任何影响一样。 在这种看似和平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布鲁斯送艾尔德回到了钻石区,之后艾尔德又自己开车来到了伯厄里区, 他对布鲁斯口中的危险嗤之以鼻,如果追求安稳他就不会竞选议员了。 在这儿他早就准备好了临时住所,独栋别墅,一整圈的铁网,还有一小队重金聘请的保镖。 当时,少不了一整柜的名酒和适宜品酒的观景台。 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高度数的酒精在胃中将所有疼痛燃烧殆尽,只留下唇舌间的一片灰烬。 艾尔德站起身来,走到门后,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廉价的夹克和背心已经换去,他重新穿上了裁剪精致的大衣,但是那枚耳钉他没有摘下,在白炽灯底下闪着冷冽的光。 他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头。 如果这耳钉真有什么问题就算了,但是蝙蝠侠竟然一反常态的真的送了他一颗纯粹的宝石, ——耳钉的名字叫黑天鹅,应该是前两天那场拍卖会上的压轴孤品,是一种脆弱又昂贵的稀有矿石构成的,理论上将往里面赛点什么东西确实不太容易。 最重要的是,它确实很漂亮。 艾尔德在原地纠结了一会,还是留下了它。 他是一个不常后悔的人。 事情要从正反两面说,即使真的有定位监控什么的又如何呢?蝙蝠侠总不能现在就杀了他。 艾尔德这样想着,心情愉快起来。 他拉开门,两个拿着枪的壮汉恭敬地低头,而地上绑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他被用脏抹布塞住了嘴,手绑在身后,被迫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就是你教唆其他人来闹事吗?” 艾尔德俯下身,拔出了那块堵嘴的抹布,同时迅速向后退了一步。 “你们这群狗屎的医药贩子,滚出哥谭!滚出伯厄里!” 那人是如此瘦弱,但在看清艾尔德脸的一瞬爆发出的巨大力量差点让旁边的两个大汉都没有按住。 但由于艾尔德极有先见之明地提前后退了一步,这个男人连艾尔德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沾到。 男人肉眼可见地更愤怒了。 “OK,OK,”艾尔德没再后退,反而将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现在这么生气,但是我和你口中的医药贩子绝不相同。” “我是这里新来的议员,我来这就是为了帮所有遭受苦难的哥谭公民的。” 他扬起一个温和的微笑,“说说看,你遭遇了什么?” 男人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但是嘴上仍然恶狠狠地咒骂着。 “少说谎话,你们都是一样的,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艾尔德没有因为这些咒骂而改变态度,继续摆着虚心倾听的姿态, “我发誓我绝对和那些人不一样,以我的恋人的真心起誓。” 男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大口喘着气,狐疑地打量着艾尔德,“你的恋人是谁?” 艾尔德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对他有些难度。 对于一般人而言答案似乎不应该是多选。 “这样吧,”艾尔德决定发一个更有信服力的誓言, “如果我说得是假的,那么蝙蝠侠明天就来敲我的窗户” 男人沉默了一瞬, “放屁,你在说谎,你甚至不愿意靠近我!” 艾尔德毫不犹豫地向前跨了一步。 他看到男人不说话,眼球却仍在溜溜地转,于是索性又往前走了一步。 现在两人的距离已经触摸到了正常社交的边界。 “好了,”艾尔德给压着男人的两个壮汉使了个眼色,让男人能够站起来,“你可以说了。” 他再次催促道。 “我” 男人站起来,语调变得柔和起来,低着头,看不清神态。 “我才不会上你这该死的走狗的当!”他怒吼着朝艾尔德冲来。 艾尔德迅速向后退了一步,抬起手。 一道激光闪过,男人惨叫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大理石之上。 “看起来关太久了导致他神智有些不太清楚。” 艾尔德平静地低下头理了理刚刚剧烈动作弄皱的衬衫,语气却透着些愠怒。 怎么就听不懂他说话呢? “以毒攻毒,就再关一会吧。” 他冷哼一声抬脚迈过地上流淌出的鲜血。 然后正好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肩膀。 “你在干什么?” 艾尔德被迫停下脚步, “你以前是不是个刺客,杰森陶德?” 他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肩膀,“气息收敛的这么好,看到有人朝你走过来也不会躲一下?” “我们两个之间突然活动的那个人应该是你吧,艾尔德?” 艾尔德不想和幼稚小孩争论这些没营养的问题。 “随便你吧,你有什么事?” 艾尔德现在语气称不上好。 “先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杰森的目光扫过地上蜿蜒的血迹和被拖走的男人。 “你杀人了?”他心情复杂。 “注意言辞,这是现代社会,不是你可以背着把刀四处乱窜的中世纪,沿着这条街走上十几公里就能到gcpd。” 艾尔德严肃地警告道。 “不要动不动就是杀人放火,你说得像我已经把他们毁尸灭迹,摆盘上桌了一样,这血迹只是因为他刚刚不小心触撞到了枪口受了点皮毛伤而已,斯塔克甚至还会帮他请一位医生。” 就是打了一顿但是没死。 杰森松了口气,他如今对艾尔德的潜台词已经相当清楚了, “你一会有事吗?我刚刚遇到你的医院周围有人在安装着什么,被我发现后立刻跑了,你要不要找点人去看着?” “你没去看看他安装的到底是什么吗?” “当然看了,”杰森手腕翻转,一枚纽扣大小的黑色东西正静静地躺在他手中,“是个小体量的炸-弹,但我不确定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类似的东西。” 艾尔德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这才刚刚建了个地基,到底为什么有这么多挑事的?” “多?”杰森敏锐地察觉到了艾尔德话里的量词,“你还遇到了类似的事情吗?” 艾尔德为杰森讲了讲刚才发生的事情。 艾尔德不得不承认,他此刻确实还没完全弄懂伯厄里的局势。 “我猜他们背后有人教唆,但是一时找不到那只隐藏在背后的手。” “这种体量的工程,拖一天就浪费一天的钱,”艾尔德为自己如流水泄出的钱心痛, “不能再拖了,”他当机立断地拉住杰森的手,“跟我亲自去看看吧。” 但杰森甩开了艾尔德的手。 说是牵手,但事实上艾尔德只是很有分寸的只在他的手腕环了一圈。 艾尔德早就发现尽管杰森看起来是个有八块腹肌的天不怕地不怕的酷哥,但实际上对身体接触相当敏-感,很容易因为超出舒适距离的接触而感到反感。 要想驯服一只暴躁的小浣熊真不太容易,艾尔德正努力地试图拉近距离,不过目前还没到可以随便上手摸的程度。 但艾尔德这次可没什么别的意思,纯粹事急从权。 他不满地看了一眼不给他面子的杰森,大跨步想要自己先行离开。 “等等,”杰森拦住了他,“这个快一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车钥匙,摁了两下,引擎发动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几秒的功夫,红色的重轮机车在两人面前一个漂亮的甩尾。 “哇哦,”艾尔德眼睛亮了一下,“不错啊,哪来的?” 他不觉得机车会比汽车快多少,但是显然,这辆流线型机身,充满机械力量配置的机车要比普通的越野车酷多了。 “我的一个朋友送的。” 杰森得意地笑了笑,“走吧,上车。” 他坐在了机车上,摁了摁喇叭。 艾尔德一边嘀咕着他什么时候交的这么有钱的朋友,一边自然的上车,然后环住了杰森的腰。 “那么走吧,我们出发。” 第37章 小浣熊 呼啸的风沿着脸颊刮过, 初冬的冰稍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发射过来,艾尔德揉了揉自己冻得发僵的脸,坚定地发誓下次绝不在冬天坐机车。 “前面最好步行, 这里的沥青路年代太久远了, 凹凸不平, 而小红没有安装减震设施。” “小红?”艾尔德挑了挑眉, 从机车上下来,“你还会给自己的机车起名?” 杰森意识到口误,开始嘴硬, “我只是觉得这样说比较顺口。” 艾尔德假装自己相信了。 “好吧, 再见小红。” 他煞有介事地朝着机车挥挥手,笑着看杰森的颜色开始逼近他的小红。 最后, 杰森受不了艾尔德的目光骚扰,愤怒地戴上他的兜帽,大步流星地朝着前方走去。 艾尔德笑弯了眼, 连忙追上。 两人踏着水泥道上的碎叶走到工地上简陋的铁门边,周围很安静,但艾尔德哼着歌, 杰森则时刻警惕着, 两人都并不觉得枯燥。 杰森还顺手从路边的小架子上拿了一个蝙蝠侠的劣质面具。 “你没给钱。”艾尔德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个已经卷边的面具。 “那个店面都已经锁住了, 如果哪天我遇到这个老板的话我会给的。” 艾尔德耸耸肩,“你要是喜欢这个,我可以改天送你一个真的蝙蝠侠面具。” 他补充道:“绝对比你那个有钱朋友送得更好。” 杰森哼笑了一声,“收收你该死的攀比心, 我对蝙蝠的物品才没有什么收集癖,” “我只是想,做这种调查的事情难道你要直接露着自己的脸吗?”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艾尔德满不在意的抬起头, 跟着杰森一起朝着门内望了望。 建筑工地空无一人。 确实,艾尔德看了看表,接近凌晨了,他是个好老板,从不让员工熬夜加班。 “作为老板,你没有钥匙吗?” “当然——没有。” 艾尔德理所当然的回答,“我为什么要带着工地的钥匙?” 杰森扶额,“那你难道没想过我们没法进去吗?” 艾尔德抬头对杰森露出一个神秘的笑, “但是我有这个。” 他从怀里掏了掏,在杰森期待的目光中,拿出—— 一团空气。 “艾尔德?” 杰森不满地抱起了手,以为艾尔德又在逗他。 艾尔德笑着看了他一眼,手腕翻转。 红色的射线自他掌心射出,没有声音,但却瞬间融化了铁门上的锁。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要小瞧一个斯塔克拿出的任何东西。” “好吧,”杰森下意识看了看那个还在他手上好好呆着的银色手链,又转回视线, “这方法确实不错,不太引人注目” 艾尔德没听杰森说的话,自信的上前两步,挤到了杰森前面。 他动作优雅地,轻轻地推了一下那摇摇欲坠的铁门。 然后整个大门轰然倒塌。 声音巨大,两人都笼罩到了铁门砸在地上溅起的尘土之中。 “你刚刚说什么?” 在尘土飞扬中,艾尔德一边咳嗽一边问杰森。 “没什么。” 杰森咽下了刚刚想说的话,叹了口气。 他大踏步向前走去,毫无顾忌地踩着嘎吱作响的铁门走入工地。 “还是快点开始调查吧。” 杰森抬头望去,像是一台正在进行分析的机器一样打量着刚刚搭起的脚手架,思考着什么,然后选定了一个方向快步前去。 杰森开口问:“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之类的?” 艾尔德跟在他的后面。 “我从别人的口中了解到了一点有关这里的历史,说实在的,仍有些说不通顺。” “讲讲看。” “简单一点说就是一场失败的政策改革导致的区域毒-品泛滥。” 杰森默不作声的蹲下完成自己的检查,安静地等着艾尔德继续说下去。 “关键就是,虽然听起来一切的起因仅仅只是因为一个贪功近利的蠢货,但整场事件的受益者不是他,更不是那些被推着走稀里糊涂染上瘾的人。” “你想说药贩子还是制造商?” “我不清楚,不过钱是守恒的,所有人都大亏特亏,那一定是有人悄悄赚的盆满钵满。” 杰森终于从脚手架底下锁定了他想找的东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铁丝,利索干脆的从上面卸下来了一个纽扣炸-弹。 他站起来,将这个黑色小玩意递给艾尔德。 “我赞同你的推测,可无论是黑面具还是法尔科内,他们的贩药线路都不经过伯厄里” 杰森顿住了。 \“他们的贩药线路都不经过伯厄里?” 艾尔德也意识到了问题,他皱起眉头。 “你从哪里得到的信息?” “我把东区的那些贩药的中小帮派老大都打了一遍,挨个验证,保证准确。” 杰森轻描淡写地像是在说他吃完了东区的所有胡萝卜。 但是艾尔德清楚地看到了杰森微微挺直脊背的小动作。 他眨了眨眼睛,嘴角漫上一丝笑意。 艾尔德随口夸赞:“杰森,你也太厉害了。” 东区这里大大小小的帮派数不胜数,其中有点名头的基本都会沾药,在一周的时间里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杰森大概这段时间不是在揍人就是在揍人的路上。 比他公司里百万年薪的研究员都兢兢业业,尽职尽责。 杰森点点头,嘴角上升的一点弧度已经无法抑制。 他若无其事地咳了两声, “比不过你这一周满东区乱跑的充沛精力,为什么‘金嗓子’还没请你成为他们的代言人?” 他挑眉,“现在这儿的人对你的名字比对双子塔都熟悉。” 艾尔德看了看杰森的表情,有点困惑地歪歪头,“你能不能少说点反语笑话,我都分不清你到底是在骂我还是夸我。” “我平时哪有说过几次,你只不过是只记住那些不顺你意的时候了。” “我才没有。” “那么你说说吧,我哪次说过?” “汉堡店”艾尔德报出一个名字后就卡了壳,绞尽脑汁地思考了一会后他最终不甘示弱地强调: “汉堡店。” 杰森快乐的大板牙露了出来。 艾尔德翻了个白眼,“好吧,不如我们还是聊回正题吧。” “虽然我不清楚这两个帮派的具体线路,但是我记得和药有关的生意都是他们下包给小帮派的吧?” “如果他们谁都没有往伯厄里区伸触角,那这儿的药是哪来的?” 杰森也正色起来,“我想确实存在一个我们都不清楚的第三方。” 他转过身去,再次审视了一遍这个刚刚建好地基的工地,又快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你去哪?” “我在寻找可能隐藏的炸-弹。” 艾尔德轻轻皱了皱眉头。 他跟上去,静静看了一会杰森熟练的动作,最终还是开口叫了一声: “杰森,” “嗯,”杰森答应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干嘛?”他头也没抬。 艾尔德用学术研究的语气问:“刚才我就想问了,你好像只是看了一眼就确定了炸-弹的方位,怎么做到的?” 他其实一来就开启了红外模式,早早就确定了炸弹的位置,也确定了大概一时半会它们不会爆炸,但这些他可都没有告诉杰森,杰森是怎么做到仅凭肉眼就确定位置的? 杰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我应该学过这些东西。”杰森啧了一声,对艾尔德见缝插针的试探感到不爽,但最终还是选择开口解释。 “我不太能确定,但是最佳爆破点,建筑薄弱点,炸-弹组装方式这些我似乎都很熟悉,甚至用不上怎么思考。” 艾尔德哇哦了一声。 “你不会真是个刺客吧?或者杀手预备役什么的。” 真是讨厌,艾尔德在心里感叹,小浣熊的过去确实不同寻常,但是他却没机会参与。 杰森歪歪头,“也可能是国税局预备人员。”* 他笑起来,艾尔德也忍俊不禁。 “好吧,”艾尔没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反正—— 杰森现在手上带着的是他的手链。 “那么尊敬的税务员先生,请您先大发慈悲放过斯塔克的账单,看看这个鬼地方吧,竟然有人贩药却不缴税。” 艾尔德痛心疾首,“这还有天理吗?” 杰森成功地卸下了扣在铁板上的又一枚炸弹,拍拍手站起来,“你说得没错,” “贩药也就算了,他们凭什么不交税?” 他站起来,打量四周,“让我们代入一下,现在我要想想看,如果我是这群该死的药贩子,我会把我的老巢安在哪?” 他这次思考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久。 “其实就像你说的,刚刚建起地基,完全没必要现在就开始动用这种级别的袭击,如果仅仅出于给敌人最大打击的目的,应该在刚刚有点繁盛苗头的时候狠狠掐灭,而现在就这样做,可能是他们认为自己处于暴露的边缘,不得不动手了。” 杰森越说眼睛越亮,他看向艾尔德, “你信不信,在你的医院边缘,我们能发现什么?” “我相信。” 艾尔德毫不犹豫。 杰森唇角勾起一个笑,他握住艾尔德的手腕,快步向出口处走去。 刚开始是走,后来就变成了跑,冷冽的空气被两人吞入肺里,干涩的冰渣被两人呼进嘴中,然后从身体里转个圈,再从鼻子里吐出生机勃勃,带着体温的热气。 在这个过分寒冷的冬日,两个年轻人拉着手奔跑。 杰森一刻未停的搜寻着任何可疑的目标,而艾尔德不一样。 艾尔德不在乎终点是什么。 他只是享受风。 “就是这。” 在艾尔德最后的体力也耗尽之前,杰森停了下来。 地上是新鲜的拖痕,小店的门虚掩着,看起来有人刚刚离开。 艾尔德喊了麦斯分析,这间屋子确实有很多不合理的位置,不像是有人在这长期居住,但是却像是有很多人在这活动过。 这些痕迹并不明显,杰森却能用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锁定。 艾尔德觉得之前杰森最可能是被当成警犬训练的。 两人快步走进去,店里很空荡,但杰森一眼就看到了某块不对劲的地砖。 他推开,露出下面的楼梯。 杰森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而艾尔德在原地喘了几口气后,也跟着杰森往下走去。 底下空间不大,但按下按钮后,灯光明亮,纸张杂乱的堆放在地上,桌子上,像是一个档案室。 艾尔德随手捡起一张,是张看起来很正规的药物分析单,他漫不经心地扫着数据,杰森也凑过来,跟着艾尔德一起看着这些晦涩难懂的数据。 蛋白,药基,糖型 以及成瘾性判断。 无成瘾性。 真是放屁。 看到这儿,艾尔德基本能确定这药跟四号结构差不多,但也不知道这个成瘾性是在糊弄谁,懂点药理的人都能判断出来,所以他视线继续向下移。 他看到了检测机构。 一个大大的韦恩标志浮现在两人眼前。 艾尔德放下了这张纸,跟杰森对视一眼。 他确信杰森也看到了那个签名。 两人都沉默了一下。 艾尔德在一瞬中闪过许多想法,不过他确实觉得蝙蝠侠不会干这事,晚上是穿着蝙蝠戏服行侠仗义的怪胎,白天是私下里靠卖药养活整个韦恩集团的铁血资本家? 布鲁斯还不至于精神分裂到这种程度吧? 艾尔德张开口, “不可能是韦恩!” 斩钉截齿的语气。 空气又静了几秒。 “杰森,” 艾尔德咽下刚刚想说的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情复杂地看向旁边眼神漂移的绿眼睛小浣熊。 “谁也没有说这是韦恩干的。” “你在为谁着急呢?” 第38章 大步走 艾尔德非常不爽。 他稍微联系一下就能想清楚为什么, 但是越是这样想就越有一种自己的东西即将被东西抢走的危机感。 “所以你的那个朋友姓韦恩?” 艾尔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韦恩家族里的人名。 “事实上,说笔友更合适一点,我们都在同一本书下面留过言。” “书?”艾尔德努力压下火气, “你看什么书?《教父》还是《洛城风云》?” “看《如何与自以为是的人相处》。” 杰森靠着身后雪白的墙面, 刚刚有些心虚的神态已经消失不见, 他抱起了手, 毫不客气地嘲讽了回去。 “让我猜猜看,你的书架是不是只有《爸爸军团》?” 艾尔德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他咬牙切齿地回答, “我书架上只有一本《红与黑》。” 杰森饶有兴致地站直了身子, “要么为荣誉、地位、财富及一切现世幸福而生,要么粉身碎骨而死?” 艾尔德冷哼一声, 这本书他都快倒背如流了,怎么会还说这种烂大街的话。 他随口调出一句话来讽刺杰森。 “世上许多人出于虚荣才做下错事,他们日后注定陷入罪恶。” 杰森又靠了回去。 他懒洋洋地回复, “如果不是我戳穿了你的虚荣心,你也许会原谅你的傲自尊大。”* 艾尔德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艰难地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出了这句话的出处。 好像是《傲慢与偏见》里的。 “所以你与他讨论爱情小说?” 艾尔德觉得更气了。 他不是想恶意揣测谁, 他是平等的认为姓韦恩的人都不是有闲情雅致跟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聊文学的人。 尤其还是爱情文学。 “他绝对图谋不轨。” “你们都没有见面, 他是个坏人的可能性远比他是个好人的可能性大得多。” 艾尔德现在活像一个看到自己一手养大的白菜就这么水灵灵地蹦到别人家地里的伤心菜农。 杰森悠悠叹了口气。 “首先, 我们见过面,其次,一本好书是骗不了人的,你看什么书, 你就是什么人。” “最后,”杰森露出一个有点恶劣的笑,“我跟韦恩做朋友是我自己的选择, ” 他看着艾尔德,就像刚刚艾尔德看着他一样。 “你急什么?” 艾尔德被噎了一下。 但他还是迅速反应了过来。 “我只是担心你受骗。” “是吗?”杰森抱着手冷笑,“骗我最多的人就是你,你不是担心冤大头逃走吧?” “你要是非这么说,”艾尔德气极反笑,“谁是冤大头还说不好呢。” “我救了你,给你住所,给你食物,但是你看你,到现在为止对我还是一点信任都没有。” “难道你对我就很信任吗?” 杰森反问,“我看你信任的只有腹肌和胸肌。” 他在艾尔德开口之前接着嘲讽, “就像你不信任一个书架上放着《傲慢与偏见》的人,我无法信任一个书架上只有花花公子画册的人。” 艾尔德要气死了。 比起被骂更讨厌的是被骂了还没法反驳, 因为杰森说得都是实话。 他确实不信任杰森,他也不太在乎杰森到底读得什么书,但他相信杰森也清楚这一点,这不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吗? 他不在意杰森的灵魂,杰森也不在意他的。 “杰森陶德。”艾尔德恼羞成怒,语气冷了下来,“你现在就可以去找你的韦恩,别理我了。” 他愤怒地蹲下去,像一只气势汹汹的蘑菇,低下头继续检查着散落的各类检测单。 而杰森今天不想吃奶油蘑菇汤,所以他也没有哄艾尔德,僵着脸检查桌子上的纸张。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空气安静下来,艾尔德强迫自己专注于阅读数据,而不是继续心不在焉地研究高龄叛逆期的可能性。 除了统一的韦恩签名,还有没有其他重要的东西? 艾尔德迅速地扫过纸张,这次不是他看,而是他万能的人工智能管家麦斯检测扫描并进行分析。 【先生,这些药物基本都具备成瘾性,并且经过对比分析,和韦恩医疗已经淘汰的一批药品的登记标号相符。】 【目前这些药与部分医生的协议签订时间还未过,但市面上已经没有这些药物的售卖记录。】 阿美莉卡的实行的医药分离*艾尔德一向非常不喜欢,有什么必要剥夺医院的发药调配权。 他们真觉得这能制止腐-败吗?以哥谭民风的淳朴程度,这种制度的最终结果就是两头都从自己这边狠狠地捞一笔。 本来只需要准备一份钱的,现在好了,超级加倍。 当然,对于本身就属于捞钱一方的艾尔德,他生气的原因,主要是作为新兴药企的他现在得反过来给医生交钱才能将新药推销出去。 他在这上面花的钱甚至比从头建一个医院还要多。 艾尔德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麦斯,你能找到淘汰的具体时间吗?】 【最近的一批在15年前。】 15年前,那会布鲁斯才二十出头,刚刚成年,艾尔德不清楚那会的韦恩企业是什么样子的,但大概率和现在并不相同。 不是每一个韦恩都叫做蝙蝠侠。 他不相信有人从起步开始就一直清清白白,光鲜亮丽。 布鲁斯会撒谎骗他吗?艾尔德不确定,但是作为长于此道之人,他很清楚实话与实话也并不相同。 艾尔德双眼放空,沉思了一会,最终下了决定。 他得出去问问布鲁斯。 艾尔德将整理过的检查单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又把椅子推出来,拉进去,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多动症患者还是呆在医院比较好。” 杰森阴阳怪气地开口。 “我要出去了。” 艾尔德选择性忽略了杰森的垃圾话。 而杰森看着墙用鼻音回了一个嗯。 态度一点都没变。 艾尔德哼了一声,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为什么每次吵架都是他服软,凭什么,就因为他居心不良吗? 艾尔德刚刚被拽回来的理智又开始失控了。 居心不良怎么了,他给得已经够多了! 艾尔德愤怒地三两下跨过不长的楼梯,用力推了一下刚刚那块虚掩着的门。 没动。 艾尔德不信邪的又推了一遍,还是没动。 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艾尔德转身向回跑去,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停下,果不其然,那个小小的房间现在挤进了不少人,杰森拿着枪,背靠墙壁,毫不畏惧地与一堆人对峙着。 包围圈在缩小着,杰森脸上倒是看不见恐惧,拿着枪的手一点都不抖,“伙计们,你们是什么不能说话的飞天泡面教吗?总得告诉我,我们在为着什么打架吧。” “把那个药贩子叫过来,让他跟我们谈。” “这我可没办法,他已经变成星星飞走了。” 人群静了静, “他死了?” 艾尔德知道他再不出来的话杰森一定会愉快地告知所有人肯定的答案。 【麦斯,开启红外模式。】 眼前的画面瞬间变成简单的线条,艾尔德朝着人群身后看去,一眼便看到了他们身后隐藏的房间。 可惜人太多,线条杂乱,他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先生们,”艾尔德从黑暗中走出。 十几双眼睛一齐汇聚过来。 “能否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走到杰森身侧,没有让他把枪放下,但是也没有在进一步表现出攻击的信号。 没有僵持多久,从人群的中间站出一个人,黑色系的低帽与西装,金边眼镜,看起来是个文质彬彬的小老头,但是艾尔德却敏锐的在他的袖口和裤脚处看到了脏污的褶皱和线头,看起来这身衣服并不是质量最上乘的那一类。 但看气势,应该是他们的领头人。 “你好,”年轻老头对艾尔德点了点头,“我叫李顿。希尔。” 艾尔德看着他装腔作势的动作想到了一个人。 他清清嗓子,选择配合着完成这无用的社交礼仪。 “那么,李顿先生,您希望我做什么呢?” 小老头看起来对艾尔德的礼仪还算满意,严肃地回答了起来,开口就是王炸: “我希望你离开哥谭。” “你已经冒犯了凯恩制药协会,只有离开这才能保证你能继续活下去。” 艾尔德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蝙蝠侠都没这么对他说过。 “这是不可能的。”他态度很好又斩钉截齿地拒绝了老头的要求,又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姿态, “凯恩制药协会是什么?我从未听说过。” “那是这儿最大的医药协会,你能在伯厄里找到的诊所医生,医药企业都在这个协会里,你的药即使再好,如果不在这个协会也没人会去买。” 小老头很耐心的解释着。 “如果你不愿意离开,我也可以帮你申请入会,但你要通过考核。” 可是伯厄里就没几个常驻医生,更没听说过这儿有什么医药企业。 “比如说?”艾尔德礼貌的微笑着,“您不妨举个例子。” “比如说韦恩斯企业。” 小老头的态度很骄傲,但这个名字听起来真的很像韦恩的盗版。 【麦斯,搜一下这个公司的信息。】 【好的先生,已为您搜寻,没有找到相应的注册信息。】 艾尔德不意外这个结果。 他早就发现了,到现在为止这个组织听起来真的很像个草台班子。 艾尔德用大拇指和食指摩擦了一下,停顿了几秒,思考对策。 说真的,他并不想大开杀戒什么的,这种本地组织最好还是收揽加上安抚。 但这种沉默却被误认为成了无声的抵抗。 “跟他们费什么话,”小老头身后的中年人已经有些焦躁了,“他们都是没良心的药贩子,” “他们会毁了我们的生活和一切的!” 他端起了枪,情绪突然变得失控了起来,没有理会小老头的劝阻,射出了第一发子弹。 这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其他人也举起了他们的枪。 枪击声一个更比一个震耳欲聋,全部朝着艾尔德倾泻而去。 杰森动了起来,他的动作像猎豹一样迅捷而凶猛,爬墙借力,眨眼睛的功夫就落到了中年人的身前,一枪托砸晕一个。 他没有贸然开枪。 在狭小空间的射击必须要求绝对精准,因为稍不注意就可能使威力反作用于自己。 但这波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乱弹打到自己身上也只是惨叫几声,竟然还有力气撑着射击。 艾尔德感觉他们的状态实在很像吸完之后的瘾-君子。 他没有继续站在原地,尽管这些子弹根本伤不到他。 跟杰森一样,他也没有使用火炮之类的高杀伤力武器,而是直接生顶着子弹发射射线,融化了他们手中的枪,让他们没机会再攻击。 两人的配合逐渐默契起来,很快就完成了清场,最后场上站着的人就只剩下艾尔德杰森和那个领头的小老头。 但即使他们两人的反应都称得上迅速,但这种小空间高烈度的战斗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人受伤,哀嚎此起彼伏,地上没来得及整理的纸张都快被血浸透了。 【麦斯,检测一下在场的人有没有丧失生命体征的,向我汇报他们的受伤程度。】 【好的,先生,重伤三人,轻伤八人,没有丧失生命体征的人,但重伤者您必须要及时送到医院。】 艾尔德不觉得喊了救护车过来他们能付得起钱。 更别想让他付。 所以只有一个人能担当这份大任了! 【那么,麦斯,帮我通知一下蝙蝠侠吧。】 他看向唯二站着的两个人。 小老头一开始就被艾尔德提溜到角落了,所以倒没有受什么伤。 而杰森… 艾尔德悄咪咪的看了过去,想要确定他是不是也没有受伤。 但正好和杰森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两人对视了一秒,又默契的移开目光。 “好了,现在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艾尔德将目光移到小老头那,和杰森一起把小老头再次逼向角落。 小老头现在全无刚才的体面,瑟瑟发抖,但是无论两人怎么逼问,小老头只喃喃着“韦恩斯”不回复。 “不是傻了吧?”艾尔德疑惑地拍了拍小老头的脑袋,像是在修理一个花掉的电视机。 “应该是应激挫折行为,没多大事,等一会他这种病态的重复行为就会消失的。” 杰森的态度自然地就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对着小老头说着,像是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艾尔德。 而艾尔德的怒气倒是在刚刚那一眼中消失了许多,他顺畅地换了方式。 “那我把问题放简单一点,”他随手拿起地上散落的手枪,朝着刚刚看到空间的位置开了一枪。 子弹穿墙而过,那里果然有个暗门。 剧烈的声响让小老头抖了一下,但是看起来清醒了一些。 “这个房间是干什么用的?” 小老头双眼失神,好一会才轻声说: “那是…制药室。” “就是那个韦恩斯企业?” “是韦恩。” 出乎艾尔德意料的,他竟然纠正了一下。 “那是韦恩留下的。”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吧?那些机械真的能保质这么长时间吗?” “没人用它了,我们只是留着。” 艾尔德看着老头的神态,若有所思,“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老头就像卡带的唱片一样,又紧紧闭起了嘴。 杰森有些不耐,安静了几秒后,他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艾尔德轻轻摁下了他拿着枪的手。 他还是刚刚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些人不会死。” 他看着老头的眼睛,稍微认真了点,“虽然看着很惨,但是只要及时送医就不会死。” “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就替他们付去医院的钱。” 我就替他们叫一个韦恩过来。 小老头眼睛闪了闪,很是犹豫,但看着血一点点从躺着的男人们身体上流出,他还是张开了嘴。 “变了,真的变了,”他声音颤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从他口中,一个与蝙蝠侠完全不同的故事缓缓流淌而出。 那时的韦恩集团尽管也是哥谭市数一数二的企业,但还没有到达像现在这样独一流的地位。 与他同样历史悠久的家族有不少,在那个阶段,哥谭的**势力远比现在猖獗的多,其他家族都纷纷与兴起的黑-帮帮派合作,发展迅猛,而韦恩家族唯一的小少爷布鲁斯韦恩离家,集团内部只剩下他的舅舅凯恩掌控集团。* 而当时伯里利和现在的荒芜恰恰相反,那里几乎称得上整个东区的核心,一个新崛起的红头罩帮将这里当做大本营,整个区域混乱又繁华,当然,混乱是普通人的,繁华是达官权贵的。 在这种时候,凯恩挺身而出,带着韦恩的技术来到伯恩利区,给这儿无家可归的人带来了庇护所,提供了既清闲报酬又高的工作岗位,还有百试百灵的“止痛药”。 “那是一个黄金时代。” 褶皱的西装被抚平,点点血污化作光痕从地面之上散去,倒着的男人站起,井然有序的走入身后的房间。 人们带着干净的口罩和手套,护目镜掩盖住明亮的眼睛,手上的包装盒被利落的封好,大大的“韦恩”的标志反射着灿烂的阳光。 “家里的男人上午出去,中午便能回来,挣得钱足够给妻子买上最新鲜的牛排和一束带着露水的鲜花,所有人都尊重你,止疼片帮助缓解了他们的痛苦,这是一份最好的工作。” “当然,我们最尊重凯恩先生,他帮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回报他,就连市长也选择帮助他的行动,为那些病入膏肓之人提供援助。” “我的儿子亨利就是一名光荣的制药工人,他做的很好,凯恩先生曾经亲自夸奖过他。” 说到这时,老头脸上竟然罕见地露出些骄傲来。 “但是,那些药贩子到来毁了这一切。” 他的表情愤慨起来,“他们宣传虚假信息,诬蔑止疼药,借此来宣传自己的药品,最终让凯恩先生迫不得已离开了伯恩利区。” “我们奋起反抗,我们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但最终我们保护了曾经的优惠政策,保护了我们的生产线,却没法保护凯恩先生。” “韦恩”的标志昏暗起来,洁白的工作服染上污渍,西装因为久远的时间开线卷边,锈水自机械上流淌而过。 一切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终于,随着一声手铐清脆的咔嚓声,画面彻底暗下去。 “我的儿子因为失去了止痛药在几年后痛苦地死去,我永远不会忘记他死去后狰狞的脸。” 他说到这儿时,脸迅速变得阴沉起来,但还没等他有什么表示,杰森就给了他一枪托。 小老头晕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杰森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凯恩当初入狱的罪名有一大长溜,其中就包括贩卖毒-品吧。” “你知道他?” “我隐约有一些印象。” 艾尔德长长的“嗯”了一声,一反常态地没有追究杰森这点记忆破绽。 他说:“不仅如此,他还是红头罩帮的高级成员,为他们提供了很多高科技产品。”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是一个实打实的烂人。” “至于他们说的药贩子,”艾尔德面无表情的念着麦斯给他资料,“应该后来是试图重新建立的医疗体系,当时确实有人试图改变他们用止疼片解决一切问题的局面。” 杰森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所以,在这个故事里,一切都是反的,好人拿着长刀,坏人成了神父?” “也可以这么说?” 艾尔德叹了口气,低下头,随手翻开了桌子上一本没被血浸透的记录册。 但他的手停留在了第一页,迟迟未动。 杰森啪的一声合上了艾尔德的记录册。 “怎么,你也被故事里的凯伦先生洗脑了?” 艾尔德恍然抬头,迷茫又无辜的眼神反而让杰森噎了一下。 “变傻了?” 杰森高高地挑起一边眉毛,伸出手在艾尔德眼前晃了晃。 艾尔德一把抓住杰森的手。 “我想到一个笑话。” 杰森挣开,“有话快说。” “曾经有个小孩,坚定的认为人可以光合作用。” 杰森抬起头,刚想嘲讽,但在看清艾尔德那双闪着说不清的光的眼后,勉强将嘲讽咽了回去。 “就是说晒太阳可以增加能量,他找了很多科学依据,有人在柳叶刀上发表过论文,证明晒太阳确实会减慢人体的能量代谢速度,虽然他没说能增加,但是小孩子当时缺少科学的严谨性,将它四舍五入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他很确信这件事情,就像确信地球是圆的一样。” “所以后来当小孩很饿很饿时,他就会用尽全身力气爬到窗户底下,然后身体摊开躺平,尽可能的接触阳光。” 艾尔德说这个故事时语调很平,他一贯擅长的那些抓人的表情,动作,此刻都没有用上。 但是杰森终于认真了一点。 “然后奇迹就发生了,小孩真的感觉不到饿了,烧灼的胃和轰隆作响的肚子一齐平静下来。” “一般来说小孩一天不吃东西可能就会饿的没力气,但是那个小孩两三天滴米不沾,只喝一点水,仍能爬起来去开门。” “医学奇迹。”杰森随口插进去。 “但后来有一天,小孩又饿了肚子,整整下了三天大雨,一丁点阳光都没看到,结果他在第二天时就昏了过去。” “小孩死掉了?” 艾尔德说完之后又沉默了一会,所以杰森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静。 “差一点。”艾尔德笑了笑。 “有人救了他。” 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的意思是说,杰森,” “就像小孩需要光合作用一样,他们也需要凯恩先生,只有有这么一个东西始终确信,哪怕这个东西是假的,是错的,但是有这个东西就能撑一会。” “撑很多个一会,人的一生也就过去了。”* “而对于他们而言,相信自己曾经拥有过那样一段美好时光是重要的,他们会对所有试图打碎他们梦的人攻击,因为如果没这个,他们该如何说服自己继续生存下去?” 杰森沉默了一会,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的沉默都要更长,艾尔德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像是回忆,也像思考。 良久,他耸耸肩,得出一个严肃的结论。 “这个笑话不太好笑。” “我得承认我缺少一点幽默的天赋。” “以你的水平,能讲出这样的笑话已经很难得了。” 杰森感慨,艾尔德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反驳。 “我没有开玩笑,艾尔德,说真的,我一直以为你没有这种能力呢。” “嘿,够了吧,我只是自嘲,你怎么能” “我是说,感同身受的能力。” 艾尔德愣了愣,然后很不满地开口:“你在说什么鬼话,我难道不一直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吗?” 一秒的安静。 杰森痛快地笑出了声。 “陶德!” 没什么比杰森快乐的笑声更具讽刺性的了。 艾尔德气坏了。 他认为陶德才是那个气氛毁灭者。 艾尔德愤怒的起身想要离开这儿。 但是杰森拽住了他的手。 “等等,艾尔德。” 他的力度并不重,但艾尔德鬼使神差地没有甩开。 “你说的对,人是需要一些虚假的幻想来维系生命的。” 艾尔德回过头去,撞上一双温柔的绿色眼眸。 屋子里的硝烟味还没完全散去,站在硝烟的正中心的杰森的头发乱糟糟,脸上有一道细细的伤口,但此刻他已经褪去了所有的攻击性,只留下一抹很淡的笑。 血珠顺着杰森的脸颊滑落,落在地上。 啪嗒。 艾尔德的心轻轻颤了一下。 他上前为杰森抹去那一道血迹。 “好了,知道了,大诗人,”他的手指擦过杰森的脸,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 “别再说了。” 艾尔德低声嘱咐。 杰森抓住了那双玉石般的手。 他五指收拢,将那双手牢牢的攥在手心。 “我偏要说。”他低下头,绿色的眼睛透出些许光亮来。 “艾尔德,你的笑话很烂,非常烂。” 艾尔德气哼哼的侧过头去不看杰森。 “但是人比你的笑话好一点。” “你如果不会夸人现在就回去上高中。” 艾尔德用另一只手揪了揪杰森的手链。 “我确实没读完高中。” “辍学了?” “入葬了。” 艾尔德抬手想要敲杰森的头,当然被避开了。 “你还说你没讲过反语笑话。” 杰森哼笑了两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但是,艾尔德,” 他俯下身,平视着艾尔德。 “你要对我坦诚。” “我只有这一个请求。” 艾尔德几乎要在杰森的灼灼目光败下阵来。 他强撑着露出一个和以往相似的轻佻笑容。 “我也只有一个要求。” “嗯,说说看?” 艾尔德心绪杂乱,随口说出本就准备好的台词: “要是你的态度还和四月份一样,就请你立即告诉我。我的感情和心愿还依然如故。 ”* 杰森沉默了一下。 在艾尔德以为他不会回复或者继续嘲讽他并延续“四月的态度”的时候,杰森随手扔掉了他的蝙蝠侠面具。 健眉横挑,不羁的绿眼睛此刻晦暗难明,但他最终也露出一个笑容。 杰森朝着艾尔德伸出手。 “那么你就挎着我的手臂,我们在光天化日之下,从正门走出去。”* 艾尔德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有那么一瞬,他几乎被那双绿眼睛蛊惑了。 但那也仅仅是一瞬间。 只是在下一秒,他就难以自抑的想起了另一双眼睛。 这样程度的承诺,得到的收益真的能抵过代价吗? 就在艾尔德犹豫之时,上面的那扇门传来声响。 两人都转头望去。 艾尔德转动了一下他乱七八糟的脑袋。 这个时候,是小老头的同伙还是他刚刚叫来的…? 蝙蝠侠。 第39章 撒谎 像是被人从一场梦中惊醒。 艾尔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上捡起了刚刚杰森扔下的蝙蝠面具。 在杰森诧异的目光之中, 他在自己戴上还是给杰森戴上之中犹豫了一秒,最终将它塞进了杰森手里。 “艾尔德,你什么意思?”杰森不满又困惑地问。 “别落下东西, ”艾尔德诚恳地叮嘱, 像是一瞬间从爱情片跨越到了伦理片, “现在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了。” 杰森看起来并不怎么相信艾尔德这套说辞, 他定定看了艾尔德几秒,直到他笑容僵硬。 他们上空铁门被暴力破坏撞击的声音越发清楚,这个不算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这种声音在回荡。 “行, ”最终他嗤笑了一声, 表情讽刺,但是语调却相当认真地对艾尔德说, “是我的错,我一开始就该明白的。” “我是说,我想也许这件事不应该这么仓促的决定, 我需要好好权衡一下”艾尔德撇开眼,试图转移话题,但杰森打断了他。 他看起来有些生气, “当你掷第二次硬币时, 你就应该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了, 你只不过是在逃避那个答案而已。” “一个对自己都撒谎的人注定失去一切。” 又是几秒沉默。 艾尔德假装听不懂杰森在说什么。 于是杰森面无表情的移开眼睛,大步朝着出口处走去,没有回头。 他为自己戴上了那个已经沾上血的蝙蝠面具。 艾尔德在他身后使劲地抿了抿嘴,但是没有再说一句话来挽回。 他跟在后面, 保持着几步恰当的距离。 此刻,铁门终于被撞开,一个带着熟悉的带着一双小黑耳朵的巨型蝙蝠从天而降。 蝙蝠侠和杰森打了个照面, 那个带血的蝙蝠面具误导了他,他手中的蝙蝠镖朝着杰森飞去,杰森早有准备,敏捷的躲开了,但蝙蝠侠立刻拉进距离,手肘朝着杰森的胸口砸去。 “等等,蝙蝠!” 艾尔德完全没料到事情的发展,他着急的插过去,试图阻拦这场没由来的争斗。 “他不是敌人!” 蝙蝠侠的拳头滞了滞。 杰森抓住机会,反手一拳朝着蝙蝠侠的脸砸去。 拳头撞击头盔的声音听的艾尔德牙酸,蝙蝠侠立刻反应过来,反绞住杰森的脖子,用拳头朝着他的小腹打去,杰森没有让蝙蝠侠得逞,靠着上肢力量生生扭开了蝙蝠侠的手。 两人有来有往的打了起来。 艾尔德头疼极了,他又喊了两声,但是没人理他,他想插进去拦下,但是他们两个缠得过紧,根本没有缝隙,直接射击不知道会使什么地方受伤。 在连续几次失败的尝试后,艾尔德感觉自己像一只上蹿下跳却摘不到桃子的猴子,本来就郁结的心中的怒火终于高涨起来。 难道这两人都没长嘴吗? 突然发什么疯? 他干脆地开启了战甲,红色的金属包裹住了手掌,从手掌正中,一枚小型炮弹弹射而出。 没有正对着两人,但发射到地面上的冲击波也使刚刚还在争斗的两人重重地向后栽倒。 剧烈的声响和瞬间笼罩这条小通道的粉尘,艾尔德还没来得及让麦斯给他开启红外模式,就感到有东西在他身后碰了碰他的脖子。 艾尔德警铃大作。 然后他的头被用力敲了一下。 “在这种狭小的地方引燃炮弹,你想把所有人都炸死吗?” 蝙蝠侠嘶哑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艾尔德捂着头骂了句脏话。 好久没挨打了,差点忘了蝙蝠侠能绕过麦斯绕过战甲保护装置。 “所以呢,现在你是谁,来自地狱的蝙蝠鬼魂?” 即使现在真遇到鬼艾尔德感觉以他现在的怒气值也能给他来两炮。 蝙蝠侠没有理会怒气冲冲的艾尔德,他忙着去地下查看情况,而灰尘散去,艾尔德看了一眼出口的位置,那儿如今已经空无一人。 他沉默地凝视了一会那个位置,像是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艾尔德也没有留在这。 他从刚刚蝙蝠侠破坏的那个洞口钻出,顶着夜色走出了房子。 他认为自己得找点酒,或者冰可乐也行,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是时候休息一会了。 他察觉到了暗处有几双偷窥的眼睛,但没有在意。 听完小老头的讲述他就清楚这里治理的难度有多大了,不过头疼的事留到明天再头疼吧,他今天确实有些累了。 他将目光游离到街边的一家小吃店上,思考着加几倍钱店家才可能同意在凌晨三点给他起来做饭。 但他移回眼时,一个黑色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落到了他身前。 艾尔德差点撞到蝙蝠侠的铠甲上。 “我的耶稣上帝啊,蝙蝠,” 他叹了口气,“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开潜行?” 蝙蝠侠阴沉沉地站着,没有回话。 “好吧,随你,”艾尔德选择改变自己,他抬脚绕过蝙蝠侠,“那么我离开。” “等等。” 蝙蝠侠拦住艾尔德的肩膀。 “他们什么也没说,我也是受害者,被动防卫,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现在是凌晨三点谢谢。” 艾尔德一口气说完一大串话,感觉更累了。 但是蝙蝠侠仍然稳稳地站在原地。 “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我都说了现在是凌晨三点,我也是受害者,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艾尔德越发不耐起来。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榜上有名的通缉犯,他们的话你应该加以甄别。” 蝙蝠侠不说还好,一说艾尔德就更生气了。 “我又不是傻子,他们的话我当然不会全信,毕竟全信的例子还在这摆着呢,” 他阴阳怪气地说,“没想到哥谭骑士也会跟我玩拼接事实这一套。” “我认为有些信息的缺失不影响你的整体理解。” “所以就正好缺失了你舅舅的信息?”艾尔德笑了笑,眼底却没有任何情感, “你在担心什么?我知道了之后愤慨而起,作为蝙蝠的忠诚拥护者给他们永久封口?” “还是担心我发现自己受了欺骗,然后向全世界宣布,” 艾尔德一字一顿,眼睛紧紧地盯着蝙蝠侠, “布鲁斯韦恩是个虚伪的混蛋。” 初冬的风吹动落叶,蝙蝠侠的披风猎猎作响,黑色的,严肃的头盔掩住了他所有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是无情无感的雕塑。 他的声音和刚才一样低沉并且没有起伏:“蝙蝠侠。” 艾尔德愣了愣,“什么?” “不要喊名字。”蝙蝠侠纠正道,“你不应该在外面喊这个名字。” fxxk. 艾尔德真的受不了了。 他猛然用力,趁其不备侧身挣开蝙蝠侠的禁锢,但擦身而过的瞬间又再次被拉了回来,艾尔德索性开启了战甲,向后仰去,借力踹了一下蝙蝠侠的胸腹,拉远了距离。 “他们什么都跟我说了,”艾尔德开始闭着眼睛报菜名,“什么四号药品什么凯恩将军,还有绿毛小丑” “小丑?” 艾尔德终于听到了蝙蝠侠语气的一丝起伏。 他冷笑,“对,小丑,” 然后艾尔德转身就跑。 他大喊:“但是别想让我告诉你。” 蝙蝠侠立刻追了上去。 这套战甲并不是敏捷类型的战甲,虽然奔跑速度也相当可观,但是还没有到突破人类极限的程度,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出一公里之后,两人的距离已经缩短到触手可及的程度。 “艾尔德,站住!” 蝙蝠侠嘶哑的声音在黑夜中极具穿透性,艾尔德感觉真像是有一大群蝙蝠追着他索命。 而面前是死路。 所以他停了下来。 蝙蝠侠也在离艾尔德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路灯昏暗的光透过狭窄的巷**进来,蝙蝠侠几乎挡住了一大半的光,而他的影子长长高高,一路映到艾尔德脚边。 “艾尔德。” 被叫到名字的那个人转过身来,仰头悠悠叹了口气, “即使是证人,也有不提供证据的权利。” 他举起双手。 在蝙蝠侠的目光压迫之下—— 交叠于脑后。 “少来管我。” 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炽盛的火光纯粹而艳丽,照亮了这个阴暗狭小的巷子,也照亮了蝙蝠侠紧抿着的唇。 艾尔德朝着飞于小巷之上,灿烂的光辉照耀着他的脸,得意洋洋地半躺在空中,对着蝙蝠侠阴沉的脸比了个中指。 没想到吧,他会飞。 艾尔德心神舒畅了一些,快乐的朝着更高的位置飞去。 然后下一秒以直线的下坠曲线斜着重重地砸在地面之上。 他被一枚炮弹击中了。 灰尘飞扬,艾尔德艰难地从坑中站起来,除了几道划痕没什么大碍,蝙蝠侠大步流星地朝着他走来,艾尔德一眼就撇到了蝙蝠侠手中还冒着烟的AT4。 重型火箭-筒。 不是,他从哪找的? 艾尔德简直不敢相信有人会随身带着这种武器。 “你不是不杀人吗?” 如果换个人挨了这一炮大概现在连拼都拼不起来了。 蝙蝠侠从不杀人,他们只是睡着了是吧。 蝙蝠侠在艾尔德惊诧的目光中将火箭炮纵向对折,最终缩小到三指细,被蝙蝠侠塞到战术靴旁 “斯塔克特供。” 艾尔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感到荣幸了。 共生体金属又再次流动起来,刚刚的几道轻微的划痕很快消失不见。 艾尔德动动脖子。 他朝着蝙蝠侠狠狠砸出一拳。 蝙蝠侠侧头躲过,趁艾尔德身体前倾的时候锁住他的大臂,另一只手拉住他的肩膀,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艾尔德砸在地上。 艾尔德没有示弱,他反应迅速,就地一滚挣开束缚,朝着蝙蝠侠的膝盖踹了一脚,翻身站起。 艾尔德铠甲里记录了数百位武技大师巅峰时期的反应模板,反应系统已经升级到零点几毫秒,铁拳可以直接打穿稍薄一些的钢板。 但是蝙蝠侠依旧不落下风。 艾尔德没有选择近距离发射掌心炮,蝙蝠侠也没有动用他的万能腰带。 只是手臂,大腿和拳头。 艾尔德没留手,不动用武器已经是他的最低底线,他打出了火气,没空再去考虑什么后果。 他有点说不清这憋屈的感觉到底来自于谁,只感到今天全世界都在找他不痛快。 “你在撒谎。” 他听见蝙蝠侠在他耳边判断。 又是这个词。 艾尔德出奇的愤怒起来。 “你刚知道吗?” 他更用力的砸出一拳。 “这不就是你想听到的吗?” 蝙蝠侠没有回答,趁着艾尔德愤怒失神的时候反绞他的双手,将他的手掌按在身后,压在墙壁上。 艾尔德回神,奋力挣扎,但蝙蝠侠却拿出了手铐将他的双手死死拷住。 “蝙蝠侠!” 这是墙壁的连接处,没有借力点,手臂又被锁死,艾尔德在几秒内迅速尝试了蛮力,高温和吞噬,都毫无用处。 艾尔德收回铠甲,试图靠着缩小的缝隙将手从手铐中掏出,却绝望地发现这个该死的手铐竟然能跟着一起缩小。 “你到底想干什么?” 艾尔德恼怒地质问。 如果在平常,大概艾尔德此刻已经识时务的服软了,但是这一次他仍倔强地攥着拳头,昂着头半点不愿退步。 蝙蝠侠紧了紧艾尔德的手铐,艾尔德吃痛地闷哼一声。 他偏过头,蓝眼睛里像是冒着火, “fxxk Batman.” 艾尔德的愤怒无处发泄,开始痛骂蝙蝠侠,用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和一切莫须有的罪名。 但是身后人的呼吸始终平稳而有力。 直到口干舌燥,艾尔德才停了下来。 “说完了?” 他听见蝙蝠侠问。 “永远也说不完。” 艾尔德嘴硬。 事实上,艾尔德心中的愤怒已经散去了一些,仿佛憋闷随着拳脚与言语终于破出了心底。 他有些想要结束僵持的局面,但却莫名拉不下面子示弱。 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屈能伸,嘴唇动了动,但此刻还是说不出话来。 然后他感到他的头发被一双大手揉了两下。 蝙蝠侠一只手仍不容置疑地按着艾尔德的手,将他紧压在墙上。 另一只手却不轻不重地,安抚性地摸了摸艾尔德的头。 “那现在说说,” 他再次问,语调缓慢,仿佛笃定一定能获得答案:“发生了什么?” 第40章 蝙蝠和猫 艾尔德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 各种说辞在唇齿间转了一圈, 最后他还是牢牢的闭上了嘴。 他尚且不能让自己理清这件事,又怎么能轻易透露给别人呢? “没事,”艾尔德闷闷地说, “什么也没有。” 蝙蝠侠将手放松了一些, 艾尔德却没再挣扎。 “吵架了?” “没有。” 艾尔德立刻回答, 努力让自己显得果决一点。 他知道身后的人是个微动作大师, 所以他得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破绽。 板直地站好,眼神盯住一个位置,甚至放空大脑。 艾尔德听到布鲁斯轻轻叹气。 他仿佛看到了艾尔德头上低落地垂下来的耳朵。 “艾尔德, ”蝙蝠侠关掉了变声器, 但声音仍比平常要低一些, “不要在拨弄你手上的倒刺了。” 然后艾尔德的手也僵住了。 像是突然发现自己是株植物的白萝卜。 他又想叹气了。 “为什么吵架?” 艾尔德面对着墙壁,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于此刻不用转过去看蝙蝠侠的表情。 时间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着永远流淌的海飞去,蝙蝠侠耐心等着,而艾尔德感觉自己掌心慢慢被汗润湿,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可他决不能在这种时刻软弱。 他深呼吸,然后逼着自己在这个狭窄的空间转过身来。 “就是吵架了。” 艾尔德耍赖一样地回答,迎面对上蝙蝠侠的脸。 轻佻如往常一样的笑又挂在了他的脸上。 “他问我爱不爱他, 我说还行。” “然后他就生气了。” 艾尔德似真似假地回复着, 然后随口换了个话题, “说真的,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我到底踩了多少个坑?我简直不敢想未来的工作要多难开展。” 蝙蝠侠定定地看着艾尔德, “这是你当初的选择。” “对,没错, 我自己选的。” 他放弃了刚才那种板正的站法,后背贴上墙壁,一只腿曲着, 脚跟贴在墙上, “我自己选的,我不会后悔。” “所以我才会烦躁,因为改造真是个大工程。” “你可以循序渐近。” 艾尔德低下头轻笑了一声,手腕微微活动了一下,但手铐太紧了,他完全没可能生转过手腕。 “蝙蝠,要不要打个赌。” 蝙蝠侠沉默了一瞬。 “什么?” “就赌三个月,看看三个月后这片区域会如何。” “如果你输了,你就答应我一个不超过底线的要求。” 蝙蝠侠思考了一下。 “那么我赌三个月后这里会改天换地。” “嘿,”艾尔德不满地直起身子,“你不能赌这个,你刚刚还说循序渐进呢。” 蝙蝠侠顺从艾尔德心意的问, “那你希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你应该赌我失败,一败涂地,失去所有,然后痛哭流涕的来找你寻求帮助。” “在你心中我会盼望这种事?” “为什么不呢?” 艾尔德眨了眨眼睛。 如果你宠爱一只漂亮的猫,比起让他出去追着老鼠到处跑,你肯定更喜欢让他绕着你的裤脚撒娇,然后喂给他干净的猫粮和水,让他的喜怒都只为你一人牵动。 艾尔德从前被当成猫,后来做了人,但他还记得人是怎么对猫的。 “如果真有那个时候,你会收留我吗?” 他朝着蝙蝠侠笑着,微微仰起头,眼睛好像闪着光,仔细看却好像又什么都没有。 他用力的将大拇指上的倒刺反方向对折,这反复又轻微的疼痛让他上瘾。 艾尔德也许应该庆幸,他同样没忘记该怎么扮演猫。 “不会。” 但蝙蝠侠斩钉截齿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艾尔德愣了愣。 “如果你真的遇到那种艰难时刻,那你求助谁都无济于事,足够彻底击倒一个人的挫折也只能靠自己爬起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认真,“但如果你行走的方向和我恰好一致,我会尽我所能地为你除去前方丛生的荆棘,让你不至于在迷茫中丧失动力。” 艾尔德缓慢地回过神来。 旧日泛着黄印的记忆像是云雾那样消散着,哥谭的晚上有些冷,带些寒意的风让人清醒,唯一的热源在他的眼前,明明还是刚刚那样昏暗的灯光,但此刻,远处遥遥传来的警笛声,寂静的街道上偶尔窜过的野犬,空气中飘荡的灰尘,一切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楚起来。 这里不再是穷奢极欲的天上人间,而是混乱无序的垃圾场,永不赎罪之地。 这没有猫也没有人,只有一只蝙蝠。 一只凶狠的,但是仍带着温热体温的蝙蝠。 艾尔德想要微笑,但是他看着蝙蝠侠的披风被吹起,还是忍不住问, “那如果不一致呢?” 要是有一天,我站在你的对立之处,你会如何待我,用拳头,还是用眼泪? 蝙蝠侠这次沉默了很久,艾尔德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毕竟这个问题和刚刚那隐藏着的劝善主题毫不搭边,就蝙蝠侠的目的而言他不应该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但最终,蝙蝠侠沉着声音开口。 “如果不一致,你就应该做好狠狠跌下的准备和粉身碎骨的决心,不要妄求别人的怜悯,更不要后悔。” “艾尔德,你难道会在那天来临的时候朝着命运摇尾乞怜吗?” “当然不会。” 永远不会。 如果真有那天,他宁愿死在燃尽一切的雨夜,他决不允许自己放弃心中的不朽。 “所以我也不会收留你。” 蝙蝠不会同情,小猫选错了路就需要付出代价。 可对艾尔德而言,如果是他想走的路,世俗意义上的对与错他并不在乎。 他永不回头。 “你说得对,”艾尔德侧过头,避开蝙蝠侠的目光看向哥谭阴暗无光的天空。 那空无一物,却又阔大深邃。 “如果真有那一天,不如让我死得其所。” 他又将头转了回去,眼睛亮亮,带着笑意看着蝙蝠侠,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又觉得此刻说什么都很多余。 蝙蝠侠察觉了艾尔德的目光,于是他开口补充:“但你现在不用担心这个。” “为什么?” “大多数住进阿卡姆或黑门的都是至少博士学历,但是你高中肄业。” 艾尔德故作恼怒地翻了个白眼,“只要我想我随时都能上,” 然后果然没忍住愉快地笑了笑。 他又凑到蝙蝠侠身前,刚想说些什么,手腕的不适就让他皱了皱眉。 拷的时间太久,手臂都有些发麻。 “蝙蝠,” “你非要我这样和你聊天吗?” 蝙蝠侠没再为难艾尔德。 “转过去。” 艾尔德听话地转了个圈。 冰冷的铠甲触碰到了被摩擦的发红发烫的皮肤,艾尔德嘶了一声,蝙蝠侠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又喊了一声。 “蝙蝠?” 蝙蝠侠仍然没动静。 艾尔德不是猫头鹰,做不到将头转一百八十度去看蝙蝠侠的表情,但他莫名觉得蝙蝠侠大概是在走神。 不,他突然反应过来,不是在走神, 蝙蝠侠是不是在与什么人通话? 艾尔德感觉到蝙蝠侠的手松了松,他立刻开始做准备。 【麦斯,试试接入一下蝙蝠侠战甲的电子信号。】 【好的,先生,正在接入中。】 麦斯迅速开始了尝试。 艾尔德安心地等待着,但不过一秒,他就听到了一声无比尖锐的鸣叫声。 像是朝着耳朵射出了一颗子弹。 从耳蜗直冲神经中枢。 他大脑有一瞬的短暂的空白,面前的场景也在一瞬失去颜色,艾尔德眼前发黑,差点失去意识。 艾尔德倚着墙勉强站立,有至少一分钟什么也听不到了,而身后的触感消失的很快,他缓慢地转过身去,肩背紧贴着墙,正好看到蝙蝠侠刚刚闭上的嘴和转过身时凛冽的衣角。 【先生!艾尔德先生!】 等到蝙蝠侠呼啸的尾气都看不到了,艾尔德才再次听到了麦斯焦急的喊声。 他晃了晃脑袋。 【发生了什么?】 【您刚刚脑电波消失了,我完全无法联系上您。】 哦,他刚刚小小地死了一次。 “蝙蝠侠到底在干什么,”艾尔德还没完全缓过神来,一个连一个的疑问扰的他不得安宁,“火箭-筒就算了,为什么他能做到完全屏蔽甚至反击我的电子信号。” 他的思维飘荡,“提姆和布鲁斯用得不应该是同一套系统吗?可这两人的技术简直不像是同一个时代的。” 艾尔德苦思冥想,但是没找到答案,倒是脑海里嗡嗡的后遗症减轻了不少,让他终于有心力去想想其他的问题。 “蝙蝠侠走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意识到了问题。 “他没给我解开手铐就走了?!” 艾尔德尝试把手从背后翻上来,但是这一下扯得他差点手臂脱臼。 比刚才蝙蝠侠摁着的时候疼多了。 艾尔德龇牙咧嘴的又把手放下了。 【事实上,先生,】麦斯突然开口,【刚刚蝙蝠侠先生似乎跟您说了解开的方式。】 【是什么?】 【我很抱歉先生,我也没有这段时间的音频文件,刚刚所有的能量都用来联系您了。】 艾尔德低头暗骂了一声。 “什么事这么急?先解一下手铐能要他的命吗?” 他牢骚还没发几句,麦斯就再次出声。 【先生,您的手机有一则来电通知。】 【是谁?】 【一个陌生号码。】 “回拨过去。” 忠实的电子管家兢兢业业地充当起来了通讯工具。 一个有些稚嫩的童音从话筒那边传来。 “你好?” 艾尔德觉得这个声音十分耳熟,但是他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斯塔克先生?是你吗?” 电光火石之间,他眼前浮现了一双哀伤又美丽的眼睛。 他艰难地从脑海里翻出一个名字, “菲奥娜?” “是的,先生。” 艾尔德确实好久没听过这个声音了,上一次见面好像还是在上次。 当初把菲奥娜送回去之后,他给了菲奥娜一笔资助和一个号码,告诉她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还可以再次来找他。 “发生了什么吗?”艾尔德尽量放柔声音。 “利普,放下那个。” 艾尔德听到那边传来菲奥娜压低音量的呵斥声,小孩的哭声,以及一阵稀稀疏疏,好一会电话那头才传来菲奥娜焦躁的声音。 “先生,我又找不到弗兰克了。” 艾尔德没有犹豫,“你现在在哪?” 菲奥娜说了一个地址, “我马上过去。” 他嘱咐菲奥娜好好等着他,别害怕,但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越来越大的警笛声。 艾尔德猜大概是蝙蝠侠报的警,去搜捕那群瘾-君子的,所以没太在意,但是这声音却好像越来越近。 一辆警车直接停在了他的身边。 他结束通讯,有些奇怪地看着朝他走来的警察。 “先生,”不知是不是艾尔德的错觉,这个小警员的脸看上去有些红, “您很可爱。” “谢谢?” 艾尔德挑了挑眉。 “我的意思是…”小警员有些支支吾吾,“这个时间点有些晚了,但是…” 艾尔德看着他的目光和通红的脸,电光火石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借着通明的警灯,他打量了一下自己,在打斗中被勾烂的毛衣,因为刚刚的疼痛发软的双腿,以及身后无论如何也挣不开,像是情-趣用具的手铐。 艾尔德露出一个假笑。 他现在真想对着天空再竖一个中指。 fxxk Batman.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窗帘 艾尔德最后坐在警车上去了那个地址。 他当然严词拒绝了小警员的请求, 然后红着眼眶告诉对方他是被迫变成现在这样的,小警员瞠目结舌,愧疚极了, 本来就犹豫的念头立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对于后来艾尔德“寻找妹妹”的要求满口答应。 好吧, 看起来他大概只是普通的巡逻, 并不是接到了蝙蝠侠的报警。 “你是第一天穿上这身警服吗?” “当然不是,”小警员脸仍红着,“我在这里工作了很久。” 艾尔德笑了笑, 刚刚可怜兮兮地壳子已经装不下去了, 随意地靠在了副驾驶的窗边。 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但是这个警员的脸却更红了。 像一个熟透的番茄。 “真的, 我真的呆了很久,只是我不太合群。” 小警员紧张地抖着腿,声音有些变形, 艾尔德猜他很快就会说不下去了。 果然,在下一句他就终结了这个不适合和陌生人说下去的话题。 他说得很含糊,“这儿有些人太傲慢了, 我跟他们合不来, 所以就不再强迫自己了。” “这很好, ”艾尔德赞叹,“是什么人启发了你吗?” “我是天主教徒,”小警员眼神有些飘忽,艾尔德真担心他会撞上旁边的树或路障。 “书里说‘骄傲的必屈膝, 狂妄的必降卑;在那日,惟独耶和华被尊崇’。*” “他们会受到惩罚的。”小警员愤愤地说。 艾尔德对于这些不感兴趣,要他说信上帝还不如信斯塔克。 “原来如此, ”他笑了笑,将目光移到窗外,依旧不见月亮,也不见星辰,玻璃窗上独独倒映着他敷衍的脸。 “先生,到了。” 车门被打开,艾尔德微笑着朝着警车里的小警员挥了挥手,看着他像一朵快乐的太阳花一样对他点了点头。 公园的路灯照亮了他的脸,也照亮了他肩膀上那颗灿烂的星星。 他最多在哥谭当了两周警员,不能再多了。 艾尔德下了判断,然后便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转身离开。 他披着大衣,扣着扣子,将手隐藏在衣料之下,快步朝着公园大门走去。 艾尔德没什么乐于助人的优秀品格,甚至在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尴尬时都升起过不再来的想法。 但是好吧,被遗弃这种事情有一次就够了,菲奥娜的渣爹竟然还敢让这种事情重复两次,艾尔德觉得还是亲自让自己的拳头问候一下对方的脸比较好。 公园门口的牌子逐渐清楚起来,他眯着眼睛望去,看到几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门口的长椅上。 艾尔德深吸了口气,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菲奥娜?” 一个小小的身影抬起头来,有些无措,也有些紧张。 “斯塔克先生?” 她怀里甚至还抱着一个酣睡的小孩。 艾尔德感觉心中腾的生起了一阵怒火。 很好,他现在就想见见菲奥娜的父亲了。 “是我。” 他想将大衣给几人披上,却再次被手铐限制了行动。 “fxxk,”他低声骂了一句,“走吧,先跟我去找个房间呆一会,这里太冷了。” “现在太晚了,在外面活动不太安全,你还是先去休息一晚吧。” 公园旁边就有酒店,但是位于中心区的房间菲奥娜绝对承担不起,她很清楚这件事,也因此对艾尔德的话有些犹豫。 “但是斯塔克先生,我可能住不起那些房间,” 菲奥娜的眉毛轻皱,美丽的眼睛里是过于早熟的忧愁。 “我没有足够的钱了。” 艾尔德挑挑眉毛。 “没关系,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您上次给我的钱我还没有” “那你记得记好,未来一起还我。” 菲奥娜咽下了想说的话。 “好的。” 她乖顺地迈动脚步,抱着伊恩,还不忘照顾着利普,让他能抓住她的裙子跌跌撞撞地跟着一起走。 菲奥娜始终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小孩,那个叫利普的男孩穿的鞋子大概并不合脚,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是他仍抿着唇,没有一刻松开拉着他姐姐的裙子的手。 这两个小孩走得很艰难,但很用力。 艾尔德回头看了看,没说什么,只是放慢了些脚步。 好在最近的酒店只有几百米,即使脚步再慢,十分钟也到了酒店门口。 艾尔德开了两间房,但他决定先去菲奥娜的房间问清情况。 “伊恩,”艾尔德清清嗓子,“是叫这个吧,你这个弟弟还好吗?” 艾尔德仍没脱下大衣,直接坐在了酒店的软皮沙发上,向后瘫去,掩盖住他被绑起的手。 他记起了之前菲奥娜跟他说过的话,说这个弟弟一直在发烧。 菲奥娜忙前忙后地照顾着两个弟弟,利落的动作几乎看不出是个六岁的小孩。 “我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 “医生告诉我伊恩已经好了,但是从医院出来之后他总是发烧,虽然后来都退烧了,但是他之前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频繁的生病过。” 她对这件事情很是苦恼。 艾尔德将目光投向那个在床上睡着的孩子,确实看起来死气沉沉,好像一直在睡觉。 也许他命中缺一个斯塔克。 艾尔德已经准备好给菲奥娜的账单再记上一笔了。 “会好的。” 他向着菲奥娜承诺道。 “真的吗?”菲奥娜惊喜地笑了笑,“谢谢您。” 她完全没怀疑艾尔德的话,在她看来,艾尔德似乎能搞定一切问题。 艾尔德看着终于笑起来的菲奥娜也勾起了唇角。 没脑子的小铅球。 “所以,你爹不会又给了你跟上次一样的理由吧?” 艾尔德终于聊起正题。 他还记得之前菲奥娜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是怎么说的,非常标准的人渣发言。 “没有,”菲奥娜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找不到他了。” “突然消失,没给你们留下住的地方或者傍身的钱?” “他失踪了。” 菲奥娜似乎忧心忡忡,“也许他被人绑架了,或者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被人打昏,没办法找回我们。” 艾尔德冷笑了一声。 他觉得这老小子就是跑了,他又不是没有前科。 况且这么多天了,菲奥娜还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有他没他也没什么区别。 “斯塔克先生,”艾尔德看到菲奥娜终于安顿好了弟弟,坐在柔软的床垫上,虽然神采奕奕,但是眼底的青黑根本掩盖不住, 现在这个时间估计都有人起床了,而菲奥娜,一个还没到上小学年纪的孩子,顶着寒风在公园坐了一个晚上。 “你觉得弗兰克怎么样了?” “死了。” 艾尔德脱口而出之后,菲奥娜震惊的眼睛一瞬盈起一层水光。 他赶忙改口,“哈哈,当然,我是开玩笑的。” 小姑娘抽噎了一声。 艾尔德将背挺直了一些,脑海中划过小女孩尖锐又吵闹的哭声,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立刻不走心地道了个歉。 “抱歉,菲奥娜,我说得不太明确。”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先假装他去世了。” “为什么要这样假设?” “因为没有线索,即使是我也很难找到他。” 眼看着菲奥娜的神色又黯淡下来,艾尔德赶忙补充, “但是他是他,即使找不到他你也得带着你的弟弟好好生活不是吗?” “你的弟弟被你照顾地很好不是吗?” 刚刚还哭泣的小女孩转过头去看了看床上睡着的两个弟弟,神色缓和了一些。 “所以你看,你得继续承担起责任来。” 艾尔德继续说下去,“我可以帮你找一个靠谱的暂时监护人,在你的父亲回来之前,你可以正常的生活学习。” 看着菲奥娜犹豫不定的脸,他又迅速地补充了一句, “和照顾弟弟。” 其实艾尔德觉得把这几个小孩交给不同的监护人会比较好,但是菲奥娜似乎比他想象的更看重他身边的人。 如果换成当初的他早就迫不及待地同意了,甚至还会尽力顺杆往上爬,比如选一个最有钱的喊daddy。 菲奥娜仍然无法下定决心。 艾尔德叹了口气。 “那么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想我们也不必在这个晚上得出答案。” 他简直要为自己的发言感动了,艾尔德都不敢想自己还有这么宽容的时刻,主动提供帮助还愿意留下缓冲的时间。 如果是往常,他都伸出手了对方还不愿意拉住,那这个人永远别想碰到艾尔德一根手指头了,自己在泥坑里烂死吧。 “你需要我在这儿陪你吗?” 在艾尔德都快要走出房间的时刻,他有点迟钝地意识到这屋子里最大的孩子不过六岁,是一个随便摔一跤都能把自己杀死的年纪。 “不,谢谢您。” 菲奥娜立刻回答。 艾尔德有些后悔,他不应该这样问的。 菲奥娜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并不喜欢麻烦他人,不然也不会到后半夜才给艾尔德打来电话,尽管她笨拙的试图隐藏这点,但这意图在成年人眼中实在是一览无余。 可惜话已出口。 艾尔德犹豫了一下,“好吧,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情,大声喊我的名字。” 他自信即使隔着一道墙他也能庇护好这个小姑娘。 菲奥娜重重地点了点头 艾尔德跟菲奥娜道了晚安之后走出了他们的房间,转个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艾尔德将手背着,微微弯着膝盖用门禁卡刷开了自己的房间,期间一直在痛骂为他拷上手铐的黑色蝙蝠,然后再没什么睡意了,于是开始对准浴室里的全身镜研究这个手铐。 它看起来很像钢铁做的,通体银白色,但是用力敲敲发出的又像是竹子被敲击的声音,艾尔德让麦斯分析它的材质,当然不出意外的是从未遇到的新材料。 艾尔德决定换个方向。 【麦斯,你说蝙蝠侠既然能在三言两语间告诉我解开的方式,那说明这个应该不复杂,我靠自己就能很快的解开。】 【是的,先生,您需要我为您寻找一下常见的开锁方式吗?】 【不,】艾尔德朝着自己的衣架走去,【我需要你给我试着拨一下韦恩的电话号码。】 他边走边补充,【哪个韦恩都行。】 【好的先生,为您服务。】 艾尔德从大衣口袋里取出自己的手机 他才发现这款刚买的韦恩手机竟然自动开机了,屏幕一片血红。 这么快就坏了? 艾尔德将手机放在床上,试探性地摁了摁关机键,没什么用,他烦躁地叹了口气,不打算继续修下去。 【先生,提姆德雷克的通讯是可接通状态。】 【拨过去吧。】 就在他准备继续摆弄他的手铐时,床上扔着的手机再次响了响。 嗡嗡。 一个卡通小丑的图标突然闪动着跳出来,大嘴狰狞,红鼻头鲜艳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艾尔德转过了身子。 一行文字在小丑图案的底部缓缓上浮。 【We all could go insane with just one bad day】 (想逼疯一个人只需要糟糕的一天) 黑色的字迹歪歪曲曲,像是疯子在墙上随意涂鸦,艾尔德却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它。 几秒过后,屏幕再次暗了下来。 艾尔德眉毛快要打结了,他再次按动开机键,这次手机正常开启,寥寥无几的图标和他记忆里的手机没什么区别。 给所有人的手机都弹出的垃圾病毒? 艾尔德又无意识地拨弄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倒刺, 但他这部手机几乎没怎么用过,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染上的病毒呢? 【麦斯,你之前有发现这个吗?】 【至少在十分钟前,您的手机发送的信号还是正常的。】 十分钟前 他坐上警车,警员神经质的抖腿,涨得通红的脸和和肩膀上的…星星。 艾尔德终于想起了那颗黄色的星星。 一个普通警员,肩上为什么能有一颗星星? 手机又一次嗡了一声。 艾尔德转头看去,这次是哥谭新闻的推送,他点进去,是一则夸赞哈维丹特,gcpd和市政-府联合维护司法秩序的文章。 最上方的那张图里,哈维丹特站在最中间,意气风发,市议员和gcpd的警官们簇拥着他,艾尔德则在最边缘,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但他没有关注自己,而是将照片放大再放大,移到离哈维戈登最近的那个副局长肩膀上。 那颗星星在过分的曝光下颜色淡了许多,像是发霉的沙拉酱,几乎要融化成一摊相互分离的液体。 和艾尔德在路灯底下看到的那颗相似极了。 艾尔德紧紧抿住了唇,脸色很不好,他心中隐隐升起了一点不好的预感,像是站在封闭昏暗的空间中,找不到出口。 【先生,十分钟前您大概刚刚走进房间。】 艾尔德将目光移向门口,眼神失焦。 房间?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感到全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炸了起来,扔下手机,迅速拿起电源槽的门禁卡,动作敏捷地从门口窜出,几乎是用肩膀生生撞开了对面的房门。 “菲奥娜?!” 他气喘吁吁,大声地喊着。 但没有人回应。 房间只剩下窗边蓝色的窗帘,随着灌入的寒风安静的飘荡着。 【骄傲的必屈膝,狂妄的必降卑。】 【唯耶和华被尊崇。】 第42章 领带 “艾尔德?” 艾尔德被耳边的提姆的声音唤回神来。 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大脑却前所未有的冷静下来,于是他转身就朝着楼下跑去。 窗外已经空无一人, 他开启了红外模式也没找到附近有任何菲奥娜的踪迹, 他们在哥谭市区就如同水滴汇入大海般无影无踪。 他必须尽快做出行动。 “你知道蝙蝠侠手里的那种新锁链怎么打开吗?” “蝙蝠侠?” “银白色, 9级硬度, 能随着手腕粗细伸缩。” 艾尔德言简意赅,“我联系不上他,但他曾经告诉过我方法, 只是我没有记清。” 他一心二用, 边说边联系着警察以及他认识的所有人,请他们帮忙一起寻找菲奥娜。 那边沉默了一下。 “抱歉, 艾尔德,我也很想帮助你,但是我并不清楚蝙蝠侠的武器装备” “好吧, ”艾尔德粗暴地打断了提姆, “那么你知道小丑刚刚给我的手机发了段辣舞视频吗?” 他已经到了楼下,眼睛扫过路口, 寻找着可能为他提供乘车服务的车辆。 如果实在找不到, 他就直接开启战甲。 “小丑?”提姆的音调提高了几分, “你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绑走了我的妹妹,她只有六岁,”艾尔德感觉自己的嗓子干的要命, “我必须得找到她, 但我手上现在还拷着这个该死的链子。” “你得帮帮我,”艾尔德想要放软语气,像往常一样, 但是此刻他的声音就像被灌入了岩浆,充斥着即将爆发的火药味, 他的话又快又急,但是绝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真情实感。 “如果你真不知道手铐的解开方式,那就帮我找找蝙蝠侠的位置或者其他通讯方式,提姆,你能做到这个的对不对?” 艾尔德必须得跟蝙蝠联系一下,无论是为了这个碍事的手铐还是为了他手里小丑的信息。 蝙蝠侠一直在调查小丑,将近两周,艾尔德清楚这件事,但是他从未在意过。 他以为与他无关。 艾尔德握紧了拳头。 他几乎已经准备好开启战甲了,但在街对面的亮着光的酒馆突然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五颜六色的光肆意闪烁,透过大面的窗户投到街边的石灰沿上,人们快乐的舞动着身体,哪怕现在已经接近天明。 当然,吸引艾尔德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在那些扭动的身躯中-出现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灿烂的金色的头发,黑色的墨镜反着各色的光,以及嘴角不羁的微笑。 通讯的那头,提姆在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终于开口,“艾尔德” 【挂断通讯。】 艾尔德紧紧盯着那张脸,三两步跑到了街对面,门口的侍应生看到他的装扮和漂亮的脸后眼前一亮,干脆的放了行。 但里面人太多了。 艾尔德刚一进去就在人流中迅速地失去了刚刚的目标,他不得不艰难地靠着记忆朝着那个模糊的位置走去。 “火柴马龙!” 他大喊着,声音却淹没在了吵闹的音乐中,艾尔德四处张望,毫无所得。 刚刚布鲁斯在的位置位于舞台中央,那里人最为密集,但他只能选择咬着牙向那里挤过去。 或者,艾尔德心中急躁的像是有一千只虫子在爬,他将视线投向音箱。 直接选择把这东西给炸了。 我可以先去舞台中央,那里最显眼,然后他会给音箱来个微创,不破坏它内部的结构,但尖锐的声音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暂时性失聪,那个时候,他不信这些人还能跳得下去舞。 艾尔德在大脑里冷静地规划着,但在他将想法付诸实践之前,一双大手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艾尔德?你怎么在这!” 他身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艾尔德不必回头就知道是谁,能够近身并不让麦斯发出警报的人有且只有一个。 “我来找你。” 他转过身去,看着蝙蝠侠,他怀里抱着一个风情万种的女郎,大片的红色裙子与她的笑颜一样鲜艳,而蝙蝠侠也笑着,甚至有几分醉态。 “一起来跳舞吗?” 他这样对艾尔德说着,而他怀里的女伴非但没有生气,还笑着朝艾尔德抛了个媚眼。 艾尔德想扯扯嘴角,但是失败了,“不,” “我需要你帮我把手铐解开。” 他晃了晃手上的铁链。 蝙蝠侠的女伴发出一声惊呼,然后是笑声, “火柴,你玩得这么花?” 她伸出手想要碰碰艾尔德身后的链子。 艾尔德侧身躲开了,他看也没看那个漂亮姑娘一眼,而是皱着眉头无声地催促着。 “不是吧,你没照顾好人家吗,小朋友看起来生气了。” 但他的女伴并没有因为艾尔德的躲避而恼怒,反而爱怜地看了艾尔德一眼,转头就调侃着对着布鲁斯为艾尔德打抱不平。 “当然,艾尔德,”布鲁斯边敷衍的说着边告饶似得为怀里的女伴整理了一下头发,而他的女伴则嗔怒地一把拍下,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着,“我马上就帮你解开它。” “火柴马龙,”艾尔德即使知道布鲁斯都是在逢场作戏也感到了难以自抑的愤怒,他现在完全受不了布鲁斯这种散漫的态度, 他已经焦躁的快要爆炸了。 他发誓布鲁斯再说一句多余的话他就直接把他绑走。 “你最好快点,我有别的事告诉你。” 布鲁斯仍笑着,好像完全没感受到艾尔德焦躁的状态。 他凑到女伴耳边说了些什么,女伴灵动的眼睛笑得眯起,从他的怀中离开,然后他才转头看向艾尔德, “过来。” 他笑着对着艾尔德招招手。 艾尔德深吸一口气,靠近了一些布鲁斯,直到能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听清彼此的耳语。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怎么解开?” 布鲁斯低下头,一只手锢住艾尔德的肩膀,另一只手勾起了艾尔德手腕上的链子。 “没听清。” 艾尔德很不耐烦,“快点。” “这好像是你的错误吧?” 布鲁斯似乎对艾尔德的语气有些不满意,他嘴角挂着轻佻的笑,随意地挑动着艾尔德手上的链子,似乎并不着急帮他解开。 但艾尔德现在没兴趣与布鲁斯玩游戏,他气急了,偏过头,快要冒火的眼睛直直的射向布鲁斯的脸, “这个手铐不是你亲自拷上的?布鲁斯,你知不知道——” “这是你要的红葡萄酒,火柴。” 刚刚穿红裙子的女郎又端着两杯红宝石般剔透的酒液回来了。 “说好的十倍酒价哦。” 布鲁斯笑了笑,比起惯于一掷千金的布鲁斯宝贝,现在这个金发的火柴先生脸上多了几分做作的肉痛。 他捂住胸口, “当然,为美丽的小姐做些消费是我的荣幸。” “少油嘴滑舌,你就是说出花来今天这钱也得付,”女郎笑着拿起一杯酒,看向艾尔德, “这是给你的,小朋友。” 艾尔德没接过来。 “怎么?你还只能喝饮料?” 红裙子女士随口调笑着,但艾尔德依旧无动于衷,他现在不需要酒也不需要饮料,他现在需要的是一束火苗。 一个炸药桶的爆发如今只需要一小簇火苗。 眼看这杯酒停滞在了空中,布鲁斯顺手替艾尔顿接了过来, “这样忽视一位女士可没什么礼貌。” 但艾尔德其实并没有忽视,无声的液态金属已经开始缓慢地覆盖艾尔德的四肢,他还有些理智,记得最好不要在这来场酷炫变身,所以他决定只悄悄做个强化,把布鲁斯拖出去再好好讨论。 就在此刻,布鲁斯握住了艾尔德的手腕。 “好了好了,”他抚平艾尔德的有些褶皱的衣袖,触及到有些冰冷的金属时顿了顿,但是表面仍不改笑容。 “甜心,别这么急躁。” 他另一只手举起酒杯,朝着舞台的方向遥遥致意。 七彩的光映在他的脸上,艾尔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掠过喧闹的人群,看到了角落里那个摄像头。 艾尔德的怒火滞了滞。 而就在这瞬间,布鲁斯将酒杯翻倒, 血液般赤红的酒顺着杯子流下,像一条柔顺的红色丝绸。 但落入掌心时,却是过分冰冷的触感,像是被扔到铁台之上。 “敬你的自由。” 冰凉的酒液一部分将贴身的毛衣浸湿,一部分落到艾尔德温热的掌心,艾尔德颤抖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布鲁斯做了什么。 这是一个过于轻慢的动作。 “火柴,真有你的,这么贵的酒。” 他听到布鲁斯的女伴在笑, 就像是在隐隐欲燃的引线旁吹了一口气。 手铐掉落,这种特殊的材料遇酒即涨,声响掩盖在了喧闹的人群之中,艾尔德冷静地活动了一下手腕,没管手上粘腻的红酒。 他一把拽住布鲁斯韦恩的领带。 红色的酒液像是鲜血般滑落艾尔德的乳白的手,而这双手狠狠地将那条橙色的领带向下拉去,逼着带着轻佻微笑的男人看向他的眼睛。 男人的下颌紧绷着,带些胡渣的笑容终于收了起来,他在这猝不及防的一瞬露出的警惕状态终于让艾尔德笑了笑。 但他笑着,嘴角的弧度却冰冷。 “火柴马龙,你在这继续喝酒吧,现在我要出发去一枪干爆那个该死的小丑的头了。” 第43章 小丑 “别这样甜心, 我们一定还有别的解决办法的不是吗?” 但失态只是一瞬间,眨眼的功夫布鲁斯嘴角就再次挂上了笑。 他举起双手,在旁边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中凑到艾尔德耳边, 声音放轻, “艾尔德, 跟我过来。” 他的音调是与表情不符的严肃。 布鲁斯韦恩大摇大摆地向后退去, 艾尔德被向前扯了一步,差点分不清到底是谁牵着谁。 所以他不爽地松开了手。 “我要离开了。” 艾尔德转身就走。 他不想再听蝙蝠侠的任何话了。 “小丑不在阿卡姆。” 布鲁斯拦住艾尔德。 “我总能找到。” “他就在这儿。” 艾尔德终于顿住了脚步。 布鲁斯顺势揽住艾尔德的肩膀,大手轻而易举地将他调转了方向, 艾尔德没有反抗, 但脸上的表情也称不上满意。 “你最好没有骗我。” 布鲁斯没有回答。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艾尔德的表情被布鲁斯结实的手臂投下的阴影尽数掩盖, 而布鲁斯则满面笑容,对那些有意无意投过的视线视若无睹,只是快步走去。 他推开了二楼尽头包厢的木门。 艾尔德刚刚跨过半个身子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你到底清楚多少…” 布鲁斯啪的打开了门廊处的灯。 昏暗的房间被一瞬照亮,艾尔德剩下的话被咽下去,因为他终于看清了房间里的其他人。 这个不大的房间几乎被占满了。 “火柴。” 为首的哈维唤了一声, “情况怎么样?” “还没异常。” 布鲁斯收了收脸上的笑, 难得正经了一点。 “我问过了很多人, 他们都不清楚这件事。” 艾尔德趁两人交流的时机四下打量,忍不住咋舌,gcpd的高级探长和副局长,地检署的几个高级别的长官, 不同区域的议员,甚至还有来自中下层的民众代表。 阶级不同,立场不同, 甚至所属的党派都有蓝有红。 但艾尔德都很眼熟。 ——这都是与哈维交好的,偏激进的改革派。 艾尔德紧紧地抿了抿唇。 看到这么多人非但没有让他心情变好,反而更让他焦躁了,他真不想猜测到底这件事有多严重了。 所以他从布鲁斯身后的阴影走出,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先生。” 哈维正皱着眉头思考,看到艾尔德时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 他表情复杂,好像知道艾尔德想问什么。 “你的家人也出事了?” 艾尔德预感更加不妙了。 “哈维先生,什么叫“也”?” “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有官员的家属被绑架,他们都收到了那个小丑病毒。” “那么你们现在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是的,我们得到消息,小丑今夜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 “但事实上现在马上就要天亮了。” 艾尔德语气很不好的补充道。 “而我的妹妹失踪的时间就在刚刚,你们仍然没能成功阻止。” 哈维怔了怔,表情愧疚, “对于你的遭遇我深感歉意,但是” 艾尔德不能接受这种歉意, “为什么不向公众公布消息?至少这样大家都能有所防范。” “我们掌握的信息并不多,贸然公布只会引起恐慌,并且最初没有人将这些串联到一起。” 布鲁斯察觉到了艾尔德平静外表下即将如同火山岩浆般爆发的情绪,他将手搭在了艾尔德的肩膀上,无声地安抚着。 “好吧,请您体谅一位刚刚失去自己掌中之宝哥哥的心情,作为受害者中的一员,我想我应该拥有一起调查的资格?” 艾尔德侧侧身避开了布鲁斯的手,他还在生气,并且他认为自己不会失去分寸。 最重要的是,蝙蝠侠在此刻无意间传达出的不信任让艾尔德厌恶。 蝙蝠侠到底把他当成什么?胡闹的小孩? 他在呼吸间已经冷静了下来。 “当然,艾尔德,你能留在这。” 哈维没有察觉到艾尔德情绪的转变,这位一向活力满满,意气风发的检察官此刻眼底布满了血丝,眼下的青黑并无遮挡,看上去憔悴极了。 但他沉默了一下,还是再次开口,“我很抱歉,艾尔德。” 他是发自内心的为这件事感到愧疚,他看起来比艾尔德更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职。 艾尔德能看到他的嘴唇在轻轻颤抖。 但艾尔德没什么同理心,他不带停顿地继续问了下去。 “您是怎么确定小丑今晚会到这来的?” “邀请函,”桌上正中央的一个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声响,旁边的人将笔记本转向艾尔德,戈登,现任gcpd局长正襟危坐地坐在笔记本电脑里。 “他们都收到了邀请函,”屏幕有些反光,看不清表情,但是艾尔德还是能听出局长先生的严肃, “艾尔德,你没有收到吗” “没有。”艾尔德并不觉得这是无意的,“你们的邀请函上写了什么?” “这里的坐标。” 戈登停顿了一下,艾尔德以为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话锋一转,问起艾尔德来, “如果没有坐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偶然,”他回忆着刚刚的经历, “我刚刚就在这家酒馆对面的酒店里,但来到这家酒店确实有些巧合,我想我可能在不知不觉的过程中被引导了。” 戈登张开口,正想说些什么,笔记本的屏幕却忽然闪了闪,突然变成了白屏。 “坏了” 电脑屏幕旁边的人试图重启电脑,但下一秒,一张惨白的,扭曲的笑脸突然出现在屏幕上。 “你们好?” 举着电脑的人手一抖,电脑落在了桌子上。 哪怕明知道这只是电脑,小丑本人并没有出现在这里,艾尔德还是能感受到周围骤然一滞的呼吸声。 在一片寂静中,哈维愤怒地撇开人群,走到了电脑屏幕前, “小丑。” 他双手岔开扶住桌子,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好,哈维先生,”小丑拉远镜头,坐直身体,双手优雅地交叠于身前,紫红色的西装在他头顶白炽光的照耀下像是毒蛇的鳞片。 他嘴角夸张的红色笑容依旧如此鲜艳,但漆黑的瞳孔却仿佛深不见底。 “我想在询问这些隐私问题之前,你应该懂些礼貌,比如我,已经如此正式的向你问好了,那么你应该说什么?” 哈维怒视着小丑。 “看来你需要有人教教你什么是礼貌,” 小丑在三秒的等待后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他站了起来,从桌下抽出一把枪,没做任何停顿的向着身后开了一枪。 干净利落,然后是女人痛苦的哀嚎与惨叫。 小丑随着枪口冒出的白烟神经质地抖动了一下,但他的表情毫无波动,仿佛只是随时折下一根树枝。 他转身向屏幕再次露出笑容的时候有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维娜!”但在他转过身之后,人们终于看清了他身后倒在地上的女人的样子,一位议员哀嚎着想要凑近屏幕,却又因为恐惧真的要亲眼确认亲人的受伤而退却。 哈维眼睛通红,像是恨不得冲到屏幕里把小丑杀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努力压着火气。 “小丑先生。” 但艾尔德赶在哈维之前开了口。 他目光在一个位置短暂停留,那儿已经空空如也。 他迎着其他人诧异的目光敏捷的跨过阻拦,走到哈维身旁,镇定自若地开口。 “向您问好,我是艾尔德,艾尔德斯塔克。” 艾尔德摁下了手机的息屏键,那条让他拖延时间的消息跟着手机一起被倒扣在桌面上。 “你好啊,”小丑似乎并不在意与他对话的是谁,他笑嘻嘻地继续说着,“你也希望探究别人的隐私吗” “不,我只是希望知晓游戏的规则。” “规则?”小丑将手放在桌子之上,从桌上拿出一副扑克牌,漫不经心地将它们交叠, “这里没有规则。” “如果没有规则,那么游戏该如何分出输赢?” “一场没有输赢的游戏,才最公平。” “一旦制定规则,就会有人投机倒把,有人试图凌驾于规则之上,而规则的本质,就是一部分人从另一部分人那儿受益。” 他随意的抽出两张牌,将它斜着彼此搭好。 “规则本就是方便一方掠夺而诞生的。” 艾尔德没有反对小丑的话,他身边的哈维忍不住侧目。 “真是聪明孩子。” 小丑笑了笑,意味深长。 “它们从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所以规则的归宿永远只有一个。” “回到混乱。” 他伸出手, “而我要做得只是轻轻一推。” 啪。 两张纸牌被压倒,指关节扣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声响,但在这个寂静无声的房间中,却显得像是用锤子从众人心上重重地砸了一下。 小丑闷笑了两声,声音不大,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艾尔德微妙的安静了一瞬。 小丑笑够了,双手捂住自己剩下的牌,歪歪头,抬起了眼。 “为什么这么严肃?” 黑漆漆的眼瞳直直的盯着艾尔德。 “你不认同我的答案。” “是。” 艾尔德毫不犹豫地给与了肯定的答案。 他听到他身后有倒吸冷气的声音。 “为什么?” 小丑饶有兴致地看向这个胆大的年轻人。 “因为通常而言,我一向是那个站在规则一边的人,我获利,我维护。” “然后它永远存在。” 小丑咧开嘴角。 “诚实的利己主义者” “——以及令人讨厌的人。” 小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放声大笑,“我讨厌没品位的人!” “但我希望你完成这场游戏,你为什么不试试当你不站在规则那边时,事情会如何发展呢?” 小丑笑着看向艾尔德,而艾尔德不发一言的与小丑僵持了几秒,最后还是在气氛快要凝滞成冰块的时候低下了头。 “当然,小丑先生。” 艾尔德应下,眼神却冰冷。 他必须要继续等着蝙蝠侠吗? “在场的各位,两艘船,有一艘装着罪犯,一艘装着一些不幸成为你们朋友或者亲人的人,而后者船上现在有个正在计时的炸弹,现在你们有一个机会,只要按下这个按钮,一艘船上的计时就会停止,而另一艘船就会,” 他比了一个炸开的手势。 “变成烟花。” 小丑嘴角的笑充满了恶意。 “艾尔德,说说看,你想怎么选?” 艾尔德沉默着。 “选你可爱的妹妹吧,她们才那么小,本该有美好的未来不是吗?” 小丑不断蛊惑着,“你不是根本不在意这些吗?那些罪犯本就该死,你只不过提前做出选择而已。” 艾尔德在桌下的手摁的越发用力。 对他而言,答案确实用不着思考,但是他凭什么要玩这场对他没好处的游戏呢? 他终于没忍住将目光偏移了小丑的脸,而在他试图在边缘寻找什么时,小丑的脸突兀的铺满了整个屏幕。 小丑笑着。 “你在等他吗,艾尔德?” 第44章 恶 “不要耍小聪明, 时间清零,如果同意按下按钮和不同意的人一样多,那么两船人一起变成烟花。” 小丑敲敲屏幕, 笑着比了一个拜拜的手势。 屏幕变黑了, 桌面上只剩下一个十分钟的倒计时。 房间内恢复了寂静无声。 艾尔德转过身去, 紧紧抿着唇, 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在场的十二个人表情各异,谁也没有先开口。 数字跳了五次, 终于有一道声音传来。 “今天确实有一艘从大都会转运过来的罪犯, 都是重刑犯,没杀过一两个人是上不了那艘船的。” 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沉着声音开口, 他是个一级警司,生生靠资历和立功熬到了今天的位置。 “但我的儿子连蚂蚁都不愿意踩死。” “我投那群罪犯一票。” 他盯着电脑屏幕说。 屏幕的中间蹦出了一个欢快的“1”。 “我记得哥谭这些年接收了不少罪犯吧,这次应该没多少人了吧?” 不知是谁出声询问, 那个警司默了默,似乎很犹豫。 “不,”他叹了口气, 说了实话, “这次的罪犯有一百多人。” 房间里又是一阵骚乱。 “我不会摁下。” 一个坐在桌子那头的男人抬起手。 “你们有没有想过, 如果这些罪犯死了,外界会怎么看我们?” 艾尔德看过去,一张冷漠的脸上挂着一个皱起来的鼻子,他叫欧文兰伯特, 一个地方议员,他已经接近了标准的退休年龄,但在政坛这仍是有望向上走的年龄。 也许平时艾尔德可以理解他的选择, 但现在艾尔德只想给他一拳。 “今天可以为了自己的亲人爱人放弃未经审判的罪犯,那么明天呢,是否就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抛下选民的利益?” 他拍了拍桌子,意有所指,“我们不能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 刚刚那个投出票的警司反应了过来,“你什么意思?” 他亮出拳头,而刚刚那位议员立刻后退一步。 “我无意与你争端,但是我早就想好了为我的职责奉献一切。” “你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太多,所以舍弃哪个都无所谓吧?” 警司嗤笑,“也是,反正你的情人的数量比公鸡的羽毛还要多。” “你说什么?” 议员愤怒的站了起来,“我爱我的每一个孩子,但是难道你确定那艘船上的人都会判处死刑吗?如果不是,那么你和亲手杀人有什么区别?” 他年纪不小,又肥胖,此刻愤怒地喘着气,但仍强撑着一口气说完,“那是我最小的女儿,我前天才给她过了生日,她的愿望是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健康幸福,她是真正善良纯洁的天使” 他说着说着逐渐哽咽起来。 人无法彻底的欺骗自己的心。 但他还是咬着牙说完了自己的话。 “我堂堂正正的走了这么多年的路,不会让自己做有愧于心的事情。” “我不会摁下。” 他坐了下去,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这位议员说完之后又安静了几秒,原本跃跃欲试想要举手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但很快,有一个年轻人沉默着上前,按下了电脑上的按钮。 屏幕上的数字立刻变成了二。 他转过身,言简意赅,语调坚定。 “但我不能接受琳达死去,我们已经约定好过完圣诞节就结婚。” 人群重新动了起来。 又是一个声音,陆陆续续,投票的人越来越多,艾尔德抽空看了几眼,票数竟然能基本打平。 情况焦灼起来。 哈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他自从被艾尔德拦下之后就已经冷静多了,艾尔德注意到他一直在暗处与戈登联络,不过大概跟他一样没有成果。 艾尔德正皱着眉看着这场闹剧,刚刚给蝙蝠侠发的无数条信息却突然有了回复。 【已经锁定目标,不要擅自行动。】 他连忙回复:【告诉我坐标。】 一片寂静,蝙蝠侠又开始选择性回复。 手机明明暗暗,映着艾尔德越来越愤怒的脸。 他气愤极了,都到这种情况了蝙蝠侠还这样不合作的态度,早知道刚刚他就自己上手找了。 但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艾尔德看了看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最前面的数字8已经换下,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焦急的心情而停留。 【还有7分54秒,你确定你能做到吗?】 艾尔德焦躁地问出第二个问题。 这次蝙蝠侠的回答很快,也很简短, 【能。】 艾尔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几乎能想象到蝙蝠侠笃定的样子。 但那又如何?艾尔德真要坐在这里等待着蝙蝠侠的拯救? 无论再怎么发消息都是石沉大海。 艾尔德攥紧了手。 “我要出发了。” 他在输入栏中打出这样一行字,但又删掉。 艾尔德熄灭了手机。 【麦斯,上次尝试侵入蝙蝠侠通讯的时候,你应该保存了信号波形吧?能不能靠这个搜索到蝙蝠侠的坐标?】 【抱歉先生,那次您的脑电波太过杂乱,两者相互干扰,我无法准确提取信号波形。】 “我不摁下。” 这次开口的是个副检查官,是哈维亲手提拔的副手,他看向哈维,神情诚恳, “各位,无论如何,我没法做出这样的选择,我曾发下誓言遵循法理,秉公执法,哪怕理由再高尚,再无懈可击,但您仍是从您的意愿出发去审判了所有人。”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当投出这票时,就已经偏离法理的公正了。” 【如果说,在没有蝙蝠侠的信号波形的干扰下,再次重现那次脑电波,你是否能够尝试提取?】 【可以尝试。】 这两个人做出决断之后,就只剩下艾尔德,哈维,和另一个议员了。 那个议员在当地一向以雷厉风行闻名,此刻却缩在角落,双手遮着脸。 “如果当时我没有离开车就好了,我宁愿被绑走的是我而不是我的妻子。” “我根本离不开她!” 【我记得适量的电流也能达到短暂脑死亡的效果?】 【是的。】 是来自身体疼痛难以忍受,还是来自内心的愧疚难以忍受? 艾尔德叹了口气。 没关系,至少斯塔克的医疗技术没人比得过,而麦斯是全世界最棒的智能管家,他绝不会死。 【开始准备吧,麦斯。】 【好的先生,开始为您计算准备。】 议员将脸埋在手中,身体因哭泣而颤抖着,时间一分一秒的减少着,没有人出声催促,但是焦躁仍在无知无觉中偷偷溜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电脑发出一声响亮的滴滴声,数字变红, 时间只剩下六分钟了。 议员先生终于抬起头,他的眼睛已经红肿,但是声音却冷静下来。 “如果是我的妻子,她一定不会愿意我为了她去放弃原则。” “所以,我弃权。” 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 “艾尔德。” 哈维转过头来看向这个蓝眼睛的年轻人,哈维挺着肩膀,黑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眉头紧皱,灯光投下的阴影笼罩了他的眼眶,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头受伤的雄狮, “你怎么想?” 【准备完成。】 【那么,麦斯,来吧。】 艾尔德听见极轻的滋滋声。 然后他笑了一下,虽然很浅,但是比之前的几次都要真诚一些。 “您希望我说什么答案?” 哈维回答:“我猜你可能会选择投票。” 艾尔德点点头。 “确实,我不太喜欢小孩,但是菲奥娜是个还不错的姑娘,她不应该在这死去。” 艾尔德话锋一转: “更重要的是,她不应因我的失误在这死去。” 他在“我的失误”几个单词上加了重音。 即使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哈维也因艾尔德的话勾了勾唇角。 “我本来还想结束之后问你和小丑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现在看来不用了。” 他感慨,“你现在可和你之前表现的截然不同了。” 他稍稍放松了一些,尽管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如果艾尔德也投给罪犯的话,那么无论哈维选择什么都对结果没有影响了。 “之前的也不全是伪装,”艾尔德不以为意的继续说下去,“至少我改变的决心是真的。” “那其他的为什么不继续伪装了?” 艾尔德微微皱了皱眉毛,他感到疼痛加大了,但他仍笑着。 艾尔德眼眸变深了些,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而是突兀的扯回话题。 “那么您也认为这样选是正确的吗?” 哈维愣了一下。 艾尔德的思维在疼痛的刺激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速起来。 他坐了下来,因为他的小腿已经开始颤抖了。 或者说,在这个问题的语境之下,是否存在真正正确的答案呢? 当你站在把手旁,拥有一个改变他人命运的时机,救一人还是救五人,救亲人还是救罪犯? 在这辆轰轰而过的电车之下,到底哪一片血肉更高贵一些?* 无论你找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明你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一旦你站在轨道之前,你就不可能再问心无愧。 你可以弃权,坚持心中无懈可击的公平正义,但生命的消逝无法作假,你确实是眼睁睁地在注视着所有人死去,而你又是否能够逃脱由不作为带来的良心拷问? 你可以救回自己的亲人,但从此你不必再妄谈法律和公正,因为当你开始比较他们生命价值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亲手埋葬了你的理想。 当然,如果你足够无情,你也可以选择放弃亲人,保留你的体面,从舆论的漩涡逃出,但午夜梦回,你是否能自若的看向因你的选择而死去的亲人? 无论你如何选,你都必然担上罪孽。 “不,”哈维的眼睛盯住那个电脑屏幕,语气坚定,每个字母都像是一颗子弹。 “我不认为这个问题有合适的答案。” 哈维继续说下去,他熄灭了手机的屏幕,但艾尔德已经看清那里一条比另一条更急促的指令。 两人对视着,语速逐渐加快。 “对于小丑而言,炸哪艘船他都是胜利。” “所以我们不应放任这样的疯子作恶。” “没道理我们在他设置的比赛里跳舞。” “法律和道义不是用来做实验的玩具。” 艾尔德停了下来,一字一顿。 “我从不觉得自己有罪。” 他对着哈维灿烂的笑了一下,然后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各位先生们,我请问,为什么小丑说完这样的话之后,你们都像温顺地像羔羊一样?” “没人想过反抗吗?” “你以为自己是谁?” 有人不客气的大声反问。 艾尔德这个刚刚当上议员的后起之秀在这里远远称不上高地位者,刚刚有人在艾尔德走到笔记本前就心生反感了。 “要不是你这么鲁莽,也许一切还不至于发展到这种地步。” 艾尔德仍笑着,看起来丝毫不在意这种指责, “真的吗?” “如果我不这么干小丑就不会来攻击你们,你们就能安生的,安逸的在哥谭生活?” 艾尔德脸上的表情骤然冷下来。 “这难道不是因为你们都是一群懦夫,早早的就把小丑捧上神坛,而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吗?” 很多人变了脸色,但艾尔德只想笑。 “你现在又能干什么呢?” 哈维拦下了想要接着开口咒骂的人,再次迎上艾尔德的眼眸。 可是,为什么罪要由作出选择之人承担? 是谁将他们绑于铁轨之上,是谁将他们带入大海中央? 作恶者放声大笑,选择者却平添罪孽? “我要掀,”艾尔德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被迫停顿了一下。 “掀翻他的破船!” 如果被迫玩了规则处处针对你,无论如何都无法获胜的游戏该怎么办? 艾尔德的眼前再次变成了五颜六色的一片,电流刺啦的声音连成一声刺耳的高音,一切都在晃动扭曲着,他的心像是被在火炉之上炙烤,火焰从心头跃到眼中。 举起枪,对准他的眉心。 金红色的流光自艾尔德的眸底一闪而过。 扣下扳机。 【确认波形中…】 【波形确定,定位坐标中…】 【定位完成。】 艾尔德眼前还是一片模糊,但他凭着直觉对着那群人比了个口型。 【懦。夫】 艾尔德笑的灿烂。 第45章 总是对的 “懦夫。” 艾尔德以为刚刚宇宙在他脑子里来了一次爆炸, 但事实上他的眼睛在一瞬的失神后就恢复了清明。 他这次缓过来的时间要比上次快得多,麦斯控制的很精准,他基本上没吃没用的苦。 “我不会投, 我要离开这儿。” 他再次对所有人说。 哈维刚刚阻止了一个想要冲过来给艾尔德一拳的代表, 就再次有人被这句话刺激到了, 出声嘲讽。 “你以为你是蝙蝠侠吗?” “你这样做只会让事情更糟。” “我当然不是。”艾尔德喘了两口气, 感觉自己又可以了,“但我不至于当个软蛋。” 这次哈维没拦住。 “艾尔德斯塔克。” 好在议员先生也不是来给艾尔德来一记老拳的,他只是不近不远地站着, 神色认真地通知艾尔德, “如果你执意这么做,那我无法确定你呈上来的那份策划案能否通过, 我无法相信一个冲动的人能完成那套繁琐大法案。” 艾尔德思考了一下才明白这个老登在说什么,斯塔克医院的法案。 他低头笑了一声,站了起来, 年轻力壮的身体显然比对面的议员强撑出来的傲慢气势有说服力的多。 议员明显僵了一下,但他认为艾尔德不可能对他做什么。 然后艾尔德伸出了手。 议员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子好像确实有些疯疯癫癫的,他咽了咽口水。 而艾尔德笑了笑, 没碰议员, 而是用手扯下了自己胸前别着的美国国徽。 “您随意。” 国徽落到地上发出的声音小而清脆, 艾尔德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开。 “还剩下五分钟了。” 身后有变了调的声音在高声提醒。 艾尔德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他低声说:“来得及。” 他推开门,从依旧嬉戏喧闹,醉生梦死的人群中穿行而过, 一路奔跑到旁边四下无人的小巷中,从路灯昏黄的灯光不再照耀他的第一刻起,金红色的铠甲就从他的四肢开始伸展, 一点点覆盖全身,等到他走到尽头时,铁甲正好覆盖他的眼睛。 “正是时候。” 红色的铁人脚底燃起灿烂的火焰。 【麦斯,锁定目标,将功率调到最高。】 【为您服务。】 红色的闪电从天空划过,路人奇怪的抬头却没看到雨滴落下,破空的声音如此响亮,艾尔德全神贯注,朝着锁定的位置疾驰而去。 三分钟,当他跨越城市来到哥谭海之上时,时间正好走到三分钟处。 他看到了蝙蝠翻动的衣角。 但是这次艾尔德没有着急上前,而是先抬起头,直视那艘漂洋破败的大船。 【麦斯,开启红外模式。】 复杂的线条被拆解,艾尔德看到了船舱内惶恐不安的人—— 以及他们身上的锁链。 这是那艘运载罪犯的船。 艾尔德抿紧了唇,他可以在规定时间内拆掉炸弹,但如果不能确定菲奥娜那艘船的位置,这样反而会害了另一边。 他权衡了一下,还是悄悄靠近了那个挂在船舱侧壁的身影。 离得近些后,他才看清蝙蝠侠前方的阴影中倒了一地的绑匪。 看起来蝙蝠侠收获颇丰。 “艾尔德。” 他离蝙蝠侠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蝙蝠侠转过身来,看起来并不惊讶,淡定的像是艾尔德是他叫过来的一样。 “你去仓顶检查一下,我怀疑那有炸弹。” “那儿没有,”艾尔德抱着手,无声地落在蝙蝠侠身边,非常自然的接下了话。 “我只探测到你旁边似乎有一些不对劲的信号。” 蝙蝠侠低了低头,“这个?” 他手里是一部分闪动的炸弹残骸。 “没错,”艾尔德挑了挑眉, “里面情况怎么样?” “狱警都找不到了,犯人受了一些惊吓,但情况尚且可控。” “另一边呢?” “那艘船开出去并不远,戈登和罗宾都在那里,刚刚已经将他们接下船,正在确认他们的安全。” 艾尔德看了一眼时间,还剩一分二十四秒,他有些不敢置信,“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完成了所有事情?” “谨慎点,继续检查。”蝙蝠侠仍皱着眉。 “我们还没有找到小丑。” 蝙蝠侠的腰带震了震,他拿出腰带中的通讯器,艾尔德凑过去,正好看到上面简短的“确认完成”。 艾尔德感觉他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无论如何,至少现在菲奥娜安全了。 “那么,是时候去找小丑算算账了。” 艾尔德现在斗志蓬发,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干一场,但蝙蝠侠打断了他,压迫感极强的眼神扫了过来:“我告诉过你不要过来。” “哦拜托,我又不是什么被困在高塔里的公主,”艾尔德笑脸的背后是藏得很深的烦躁,“不能只等着你来拯救我吧?” 蝙蝠侠哽了一下,没再多说,深深看了一眼艾尔德后就顺着铁梯爬向仓顶,而艾尔德开启了静音飞翔,一瞬就超过蝙蝠侠,坐在了仓顶。 他晃了晃腿,看着下面敏捷爬上的蝙蝠侠, “你不跟我共享一下情报吗?” 蝙蝠侠几下就爬上了货舱,站在了艾尔德身边,用一种几乎是谶言的方式说: “你现在只需要知道一切还没结束。” 猎猎的海风吹过蝙蝠侠的披风,艾尔德静坐着,想说点什么,但是又觉得没必要,在离开之前,最后仍不放心地再次用红外视线扫描了一遍,而蝙蝠侠早早地掏出了扫描仪,在船舱上空仔细探测。 此刻计时还剩三十秒。 红外模式能够将整个世界从三维变成二维,但也有弊端,比如他基本上不能看清人的样貌,小人们的脸都被抽象成了几根歪歪扭扭的线条,勉强挣扎出个人形,所以艾尔德每次都是随意的扫去,毕竟光看脸确认不了任何东西。 但这次他的目光还是在某个地方顿了顿。 “这群重刑犯里有侏儒吗?” 艾尔德忽然开口, “没有。”蝙蝠侠转过身来,“你发现了什么?” 艾尔德没有回答,他从船舱上跳下,像一阵红色的飓风一样吹过主舱门,走到刚刚看到的那个隐蔽的房间旁。 他没发现自己已经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艾尔德一脚踹开房门。 血腥味传到了他的鼻子里,艾尔德的剧烈地跳了起来,他定睛看去,那个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女孩发出呜呜的叫声,她的嘴里塞着东西,手被绑在身后,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在这片黑暗中像是一盏灯一样明亮。 “菲奥娜?” 女孩流着泪点了点头。 艾尔德三两步冲了过去,扯开女孩嘴里塞的东西,然后扶起女孩,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钢铁制成的手掌用力扯住了缠着女孩的铁链,但他刚要扯开,就发现铁链之上似乎连着什么东西,他只要轻轻拉扯,就能听到刺耳的滴滴声。 艾尔德几乎是瞬间意识到大概这里有炸弹。 他不清楚开启方式是什么,但最好不要贸然行动。 耳边的倒计时已经到了最后二十五秒。 艾尔德心急如焚,但还是强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红外模式开启,他仔仔细细地开始审查这条铁链,它的尾端直接连着墙壁,艾尔德索性直接走到墙边,斟酌着力气推了推,却发现这层铁皮船舱比他想的要更软一点 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铁甲褪去,他直接露出自己的指尖,摸上了墙壁。 【麦斯,检测一下这层铁皮里面是什么?】 【好的,先生,这里面含有百分之五十的钢铁,百分之二十的铝合金,以及百分之三十的硝酸钾。】 麦斯顿了顿,【以及一些其他的化学成分,先生,您应该立刻远离这里,预估这里如果遭遇明火,产生的冲击波足以毁掉整艘船。】 艾尔德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蝙蝠侠的信息就同步传来, 【有些囚犯被普通人替换了,你那边发现了什么?】 艾尔德的指尖有些发麻。 他只回复了蝙蝠侠一个单词【炸弹】。 耳边的倒计时已经到了第十五秒,也许是麦斯察觉到了艾尔德的心率过快,它没有再播报下去。 而艾尔德此刻确实已经不想再听到逐渐减少的数字了,他再次蹲了下去,手心有些湿滑,小心翼翼又迅速地用高温融化着缠在菲奥娜手臂上的铁链,但是铁链一束连着一束,复杂的像是在玩五连环。 艾尔德低声暗骂了一声。 尽管麦斯已经不再向他播报时间,但鲜红的数字似乎还在眼前跳动,接二连三的消息砸的他有些无法集中精力。 “斯塔克先生,”怀里的女孩像是瘦弱的猫崽子一样颤抖着,声音小小,“我会死吗?” 她晚上本就着了凉,现在又被小丑带走,粗暴地绑了不短时间,整个人都憔悴下来。 艾尔德摸了摸她的头。 她应该呆在柔软的床上,或者温暖的书桌前,唯独不应该呆在这个潮湿阴暗的角落里。 如果他从最初就去干翻小丑…… 艾尔德抿了抿唇,低声安抚:“安心等着。” 还剩多少时间? 他仿佛已经能听到倒计时归零的声音,像是心电监测仪上的曲线变直时发出的刺耳警报声。 滴—— 他抬起头,意识到那不是错觉。 角落里那个像废品一样破旧的小电视机的屏幕兹拉兹拉的闪了两下,一张令人生厌的脸就再次从屏幕上跳出来。 “恭喜!”屏幕里的小丑拉动了一个礼花,漫天的彩带在模糊的画质下像是散落的鲜血,“你触发了一个新的彩蛋!” “你成功的救下了两船人,那你有没有救下无辜的警察呢?” “被你救上岸的人,是穷凶极恶,怀里揣着毒气的女疯子,让我猜猜看,她做了点什么。” 屏幕仍时不时的扭曲闪动着,艾尔德握紧拳头,很想把小丑从电视里揪出来打一顿。 “好吧,这是个困难的问题,”小丑拉长声音,隐隐还带着笑意, 身后的门被推开,蝙蝠侠的背影依旧如此沉闷无趣,像是一座山,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小丑将脸贴近屏幕,“你一定又救下了所有人对吧?” 艾尔德抬头看了看蝙蝠侠始终如一的臭脸,无法从他的表情上得到小丑问题的答案。 而小丑的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仿佛能隔着时空看到蝙蝠侠的表情。 气氛沉重的快要掉下来。 在这阵惹人心烦的停顿中,艾尔德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抽离感,像是站在台下看着戏剧,隔着纸张看着漫画。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麦斯,你知道我最讨厌蝙蝠侠身上哪一点吗?】 手心的汗,难闻的海盐味和血腥味,昏暗而扭曲的空间,仍有些残余疼痛的大脑,此刻都安静了下来,不再困扰他。 他自顾自的开口,【他总是把事情往最坏的一面想。】 艾尔德只是凝视着那个沉默的身影,尽管此刻蝙蝠侠的目光并不在他的身上。 【还有他总是对的。】* 小丑尖锐的笑声像一把大锤,狰狞地锤碎了短暂的寂静。 “是时候开始了!我们的第二轮游戏!” 第46章 加冕 哈维比所有人都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哈维站起来,终于察觉外面隐隐的喧闹声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他立刻走到门边,才发现刚刚虚掩着的门已经被紧紧的关上了, 他打开手机, 还没点开通讯界面, 刺耳滴滴声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哈维转过头去, 刚刚投票的界面已经消失不见,电脑屏幕上又只留下赤红的一片。 “怎么回事?刚刚还剩下一分钟!” 哈维没有回答,他再次低下头, 给刚刚还在向他汇报情况的探员发送了消息, 来回旋转的红圈提醒着他此处信号消失了。 来不及多想什么,他掏出自己的配枪, 将枪口朝下,对准特制的门锁,手指扣上扳机。 “你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葬身火海了吗?” 电脑屏幕闪了闪, 小丑笑嘻嘻的声音传来。 哈维看向屏幕,面色凝重,“你又做了什么?” 他收起枪, 不动声色的用身体挡住屏幕, 掩盖住身后的警司测试警用信号发射器的场面。 “这语气真让人伤心。” 小丑将身体后仰, 于是哈维终于能看清他此刻身处的背景。 熄灭的灯火,倒在地上的男人,和那个特征明显的大舞台。 这是 哈维瞳孔猛然一缩。 这是他们所处的小酒馆。 屏幕突然晃动起来,但背景中小丑哼歌的声音依旧清晰。 “哈喽哈喽。” 电脑那头传来门板被敲击的声音, 与此同时,那扇木门也传来闷闷的敲击声。 “可以听清吗?” 门外小丑的声音像是蒙着一层膜,而门内小丑的脸来回摇晃着。 哈维当然没有回答, 他目光凝重的抬头看了一眼那扇被敲响的木门。 “别找了。” 小丑大摇大摆的拉出一个椅子,一屁股坐下,画面终于稳定下来。 “你安排的那些人实在是太无趣了,他们根本不懂得享受音乐,像是一群愉悦的水獭里混进去了严肃的大象,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是异类。” 哈维目光紧盯着小丑身后的那个倒在地上生死未卜的男人,刚刚熄灭的怒火又险些再次被点燃。 那是他这次带来的警卫。 和火柴马龙这个暗探一样,哈维这次紧急调用了不少人,尽管时间紧迫,但他还没有莽撞到只身匹马就来到这个毫无所知的地点。 而现在,哈维扫过小丑身后模糊的色块,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了一些,他开口问: “其他人呢?” 刚刚舞池中那些无辜的平民呢? 小丑表情依旧笑嘻嘻,但是哈维却敏锐的在其中察觉到了那一丝掩饰的很好的阴沉。 “他们被救走了。” 哈维笃定地说。 他终于在这紧张的间隙中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不会让更多人死去了。 小丑选得位置很有意思,这个地方是素来有名的三不管地带,搜查令或者紧急征用令都在这无效,疏散人群必定要闹出很大动静,哈维在权衡之后选择了随机应变,加派了足够数量人数的警卫,监察也是保护着整个酒馆的人。 “何必纠结这个呢。”小丑的表情只一瞬就变得自若起来。“不如先想想你们自己。” “上一轮游戏有人作弊了,所以你们得受些惩罚。” 哈维眼前一亮,选择性的忽略了后半句,脱口而出:“蝙蝠侠把他们救下来了?” 小丑忍俊不禁, “为什么不说是gcpd救下了他们?” 哈维怔了一下,小丑摇了摇头,哈哈大笑,“荒诞透顶,你看,就连我们的光明骑士也并不相信我们的司法系统。” “我…” 哈维刚想解释,却又被小丑打断。 “但与这个无关,那不是规则之内的事情对吗?我说的作弊,是说你们之中有个人逃跑了。” 他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十二个人齐坐在餐桌之上,那个叛徒注定会杀死上帝。” “你把自己比做上帝?”哈维讽刺地笑着。 “不不不,没有人能杀死小丑,”小丑又笑了,“我说的上帝,在你的心中。” 他点点自己的心脏。 “我也有我心中的上帝。” 小丑伸平双手,摆了一个受洗的姿势,但却翘着二郎腿,表情也和虔诚毫无关系。 他放下手,凑近的脸铺满了屏幕。 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神经质的抖动和他蛊惑的声音: “真正伟大的理想和宗教信仰并无差别。” 哈维厌恶的皱着眉头,身后却几句传来压低声音的讨论。 “而艾尔德斯塔克,这个讨厌的男孩,他与我们不一样,他心里没有上帝的位置,他只看得到他自己。” 小丑用阴沉沉的表情看了一眼哈维,发现对方毫无反应后又笑嘻嘻地回到原来的位置。 “哈维,你还不知道吧?”他把玩着手里的枪。 “艾尔德斯塔克是个出色的商人,能够毫无愧疚的签下一连串的医疗协议,把行将就木的病人扔进警局,只为了自己的医院顺利开业。” “并且艾尔德心心念念的妹妹可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之前的交际比你和他的都少。” “你不必去抹黑他,挑拨我们的关系。” 小丑再次大笑,“我对我的上帝发誓,这些可都是事实。” “并且,”他的眼睛恢复了平静,嘴角却还咧着,“你真的敢确定他没有做错事情吗?” 哈维刚想开口,却又忍不住迟疑了一瞬。 小丑抓住了这瞬的迟疑,迅速接上话: “好了,现在说说你的惩罚吧,你知道我是个宽容的人,我从来不弄连坐的措施。” “所以我只需要你帮我惩治一下那个违反规则的人就可以了。” 他指了指屏幕,“我设定好了一个程序,只要你按下回车,艾尔德斯塔克就会被炸成灰烬,然后你们就可以安全的从这里走出,不会有任何问题。” “如果不呢?” “喔,回车又不止一个,你觉得小斯塔克先生会选择保护你们吗?” 小丑笑眯眯地移了移摄像头,让哈维能看到酒馆外面被淋满的汽油。 他趁着哈维的沉默补充,“当然,也许你们真的爱死彼此了,没有按下回车,那么和上次一样,两边同时下地狱。” 他轻描淡写地按下一个按钮。 “你们只有五分钟,现在,计时开始。” 屏幕暗下来。 艾尔德重重地锤了一下电视。 他低下头仔细审视菲奥娜身上的锁链,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五分钟内完全解开。 空气比石头还要沉重。 艾尔德自从被小丑的笑声锤醒后没再看一眼蝙蝠侠,尤其是听完小丑的游戏规则之后。 他说不清是不敢还是不愿,又或是两者都有。 但蝙蝠侠主动开口:“你能联系上哈维那边吗?” “给我详细坐标,以及他们的通讯工具的频率,我可以尝试。” 他没提其他的事情。 艾尔德松了一口气。 蝙蝠侠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型蝙蝠电脑,给艾尔德传输了几串数字。 艾尔德看了看自己身上唯一的电子设备——韦恩牌子的手机默了默。 “我需要你的电脑。” 他直截了当的开口要求。 蝙蝠侠点点头,按下几个按钮后将蝙蝠电脑递给了艾尔德。 “我要去转移上面的罪犯,这艘船本身几乎已经成为了**,没法在短时间内排除。” “那菲奥娜怎么办?” 话刚刚出口,艾尔德就有些懊恼的垂下眼睛, 他到底在干什么?这个问题为什么要问蝙蝠侠? “不,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蝙蝠侠此刻却没有如他所愿的离开。 “我能找到办法,你先联系哈维,做不到的话在这里安静等我,一会等我联系上其他人之后会回来的。” 蝙蝠侠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电脑上有频道通讯,如果有意外情况发生你可以直接联系我。” 相当详细清楚的指令,还带着情绪安抚,如果艾尔德要嘱咐菲奥娜也不过如此了。 艾尔德咬着牙说了一声好。 他没理由生气或者烦躁,但是他此刻就是有些憋屈。 他宁愿蝙蝠侠现在跟他吵一架或者打一架,至少拳头砸到肉上时是实打实的痛,而不是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哽咽感。 蝙蝠侠转身离去,步履匆匆,艾尔德低下头,菲奥娜颤抖的身体瞬间唤回了他的理智,于是他把乱七八糟的情绪短暂打包,根据蝙蝠侠刚刚给他的信息开始了第一次尝试。 没成功。 他什么都没找到。 其实一般来说,首次尝试失败基本上就可以宣告结束了,这不是解数学题,努努力就能有结果,没有就是没有,再试几次也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但艾尔德看看菲奥娜失去光泽的眼睛,还是重新输入了一遍代码。 “hello?” 他不抱希望地打了个招呼。 跟警司一起调试着那台警用信号发射器的哈维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他终于听到声音了! “听着,我们遇到了紧急情况,我是哥谭的地方检察官哈维丹特,现在我需要你帮我打给一个号码” “我是艾尔德斯塔克。” 哈维沉默了一瞬,而他身后焦躁的人已经忍不住了。 “你现在在哪?” “我在海上,哈维,蝙蝠侠已经通知其他人了,很快会有人去救你的,不要按下那个按钮。” “那你呢?你会按下吗?” 艾尔德挑挑眉,察觉到对面的声音有些不同,于是立即回复,“我当然不会。” 那边没有回复。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过了几秒,哈维焦急地开口。 艾尔德皱起了眉头,再次强调,“我说我不会。” “他是不是故意的?我们真的不按下这个按钮吗?” 艾尔德听见那边不知是谁说的话,声音变得杂乱起来。 “是不是这个信号发射器的问题?” “正好说到这时通讯就毫无征兆地断掉了,他就是心虚不敢接话了吧?” “玩弄小女孩的人渣!” 他们是在骂自己吗? 艾尔德紧皱眉头,又呼喊了两声,但很快,那边嘈杂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他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那个蝙蝠侠留下的那个通讯渠道。 “蝙蝠?” 艾尔德试探性地开口。 “发生了什么?” “我刚刚联通了哈维,但联通之后那边又出现了问题,我能听到那边的声音他们却听不到我的。” “嗯,”蝙蝠侠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那么你可以记录哈维的谈话信息,多尝试几次。” 艾尔德刚刚见识过蝙蝠侠操控电脑的熟练程度,他不信蝙蝠侠不清楚现在做这种事的徒劳无功。 蝙蝠侠仍是这样,像哄孩子一样的态度。 或许是察觉到了艾尔德不对劲的沉默,蝙蝠侠甚至还补了一句“你不必担心菲奥娜,我说过我会——” “我知道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 艾尔德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涌动的情绪,“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菲奥娜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我会解决她的问题。” “…” “你在自责?” 蝙蝠侠的语调也有些迟疑。 “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小丑刻意设下的局,即使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 “我才不会为了这个自责。” 艾尔德盯着倒计时看了几秒,无名火从心头窜起。 他真是厌恶蝙蝠侠大包大揽的作风,更厌恶自己竟然真的在习惯这个。 怎么可能?他一辈子不想再成为猫。 “…别管我了,” 艾尔德有些烦躁地想要结束通讯,“你快点去完成你的任务吧。” 那边的蝙蝠侠没有立即回话,艾尔德听到了人群混乱的呼喊声和衣物摩擦的嘶拉声。 “等着我,我现在下去。” 艾尔德终于受不了了。 “我又不会现在把炸药引爆,为什么你觉得比起你那边乱成一团的局面,我会更需要你?”他加快语速,一口气将他们全都宣泄出来。 “从最开始你就不想让我掺和进来,但是既然菲奥娜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我怎么可能只看着你去做事情?” “你以为你自己是蝙蝠侠就真的能把控一切吗?” 蝙蝠侠安静地听完了艾尔德的一长串控诉,只回了一个单词。 “没有。” 艾尔德愣了一下, “什么?” 蝙蝠侠那边似乎安静了下来,他不紧不慢地回答着,“并不是没处理完,事实上,我叫来了帮手,他们能够帮我解决这边的问题,还有,留你在那,是因为我怀疑那里会有小丑出现,他的邀请函上有一些数字游戏,谜底就是那个位置,我不觉得那会仅仅作为一个会议室出现。” 艾尔德有些怔愣。 “至于为什么刚开始不想把你带进来,”他顿了顿,“没错,我不信任你。” 就像一只靴子轻轻落地。 艾尔德抿了抿唇。 “我不相信你能处理这些事,即使你有合理的出发点,但我认为你的能力和准则都有很大问题,如果中途出现什么意外你很有可能做出我不想看到的决定。” “鲁莽,轻信,又傲慢。” “你这么看我?”艾尔德刚刚熄灭的怒火又差点燃起,“我才不是这样的人。” 他想找出点例子,却一时语塞。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秒。 布鲁斯很轻很轻的笑了一声。 艾尔德停住了思考,差点以为那声笑是错觉,但很快,布鲁斯用同样轻的声音开口: “那就证明给我看。” 艾尔德瞪大了眼睛。 蝙蝠侠严肃起来,“如果你真想推翻我的结论,那就证明给我看,你有资格。” 寒风刮过艾尔德的脸,这句话是如此的清楚,艾尔德深呼一口气,感到浮躁的心因为这句话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 “行。” 他答应的轻描淡写,“我知道了。” “还有三分钟。” 蝙蝠侠提醒,然后毫不留情面的挂断了通讯。 艾尔德听着嘟嘟声神游了一秒,转过头去看向身边的菲奥娜。 女孩很有眼色的一直未曾出声。 艾尔德问她:“你怎么认出我来的?我好像没在你面前穿过这身衣服。” 女孩的声音很虚弱,但还是开口了,“我想,大概只有您会这么急切的来救我。” 艾尔德摸了摸她的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突然传来吵闹声的电脑吸引了注意力。 “我绝不会按下这个按钮!” 他听见哈维愤怒的嚷嚷着什么,意识到通讯器可能又连接上了。 “哈维?哈维!” 他朝着那边呼喊了两声,依旧毫无反应,看起来可能是单方向的。 “哈维,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一点都不想按下去了吗?” “上一次时间到最后时一切不都没有发生吗?为什么不能这次再等等呢?” “因为这次如果我们不按他就会按!” “小丑虽然是个混蛋,但是这个艾尔德斯塔克做的事情也够烂的,你不记得他刚刚说过什么了吗?” “你们议院怎么总是养这种混蛋!” 刺啦刺啦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不止一个声音在争吵。 “他说得不一定是真的,如果你这么想就会陷入他的陷阱了。” “那你刚刚为什么会沉默?” “” 艾尔德差点以为通讯又坏了,但很快,他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哈维先生,我无意与您争端,但是您知道,在这场道德的博弈中,面临狮子的威胁,我们都知道所有斑马站在一起就能够抵御狮子,但我们也清楚在所有斑马都等待时,那个逃走的,没有道德的斑马一定是最安全的那个。” “我们现在就位于这样的处境上,谁能知道会不会有斑马逃走呢?” “但做逃走的那个斑马是最优选择。” 滋啦滋啦的声音再次覆盖了通讯频道。 艾尔德在电话那头静静地听着,他看了一眼时间,还剩下两分半。 他打开另一个渠道的通讯,“蝙蝠,你快赶来了吗?” “马上。” “别过来了,” 艾尔德认真地说, “我会把菲奥娜救出来,你只需要把船上其他人转移出去就可以了。” “船随时可能爆炸,没准就是你来的路上,不如你先去哈维那边,我怀疑小丑在那。” 那边的蝙蝠侠没有立即回话,艾尔德听到了那头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等着我,我现在下去。” 蝙蝠侠并不放心。 艾尔德叹了口气,语速加快: “听我说蝙蝠,我打算带着菲奥娜飞出去,你知道我战甲的性能,我们能做到这一点,但是如果你在这反而回变麻烦,你认为你现在这身紧身衣也能硬抗火箭筒吗?” 蝙蝠侠没有立刻回复,艾尔德也默了默,放软了语气, “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 对于一个斯塔克而言,柔软的时候最坚硬。 艾尔德的手指自信的在键盘上操作起来,“我们都能活下来。” 他没等到回复就挂断了通讯。 而在那个已经无法接通的通讯那边,气氛依旧剑拔弩张。 “别吵了,安静一下!” 哈维深吸了一口气,像用钢丝球梳头发一样强硬地将自己的情绪理顺。 他没有再急着证明观点,而是决定开门见山,毫无遮掩的提出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刀锋一样锐利的棕色的眼眸先看向那个提出“有道德的斑马”理论的副检察官。 “那么你现在要按下这个按钮吗?” 副检察官沉默了一下。 出乎哈维预料的是,他没有回答“想”。 “我不会这样做。” 他只是这样说。 是不会,不是不想。 谁能心甘情愿的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汽油味是如此刺鼻,窗外小丑时不时的笑声如此刺耳,而电脑屏幕上跳动的鲜红数字是如此刺眼。 这是远比上一次抉择更直接的死亡邀请函。 谁会不怕死呢? “你会死吗?” 菲奥娜怯懦地抬眼看向靠着墙坐着的艾尔德。 “当然不会,你也不会。” 艾尔德仍聚精会神地调试着程序,随口回答了菲奥娜的问题。 “要不然您放下我吧,我不怕痛,但是我的弟弟…” “你不相信我吗” 艾尔德移过眼神,打断了菲奥娜的碎碎念, 菲奥娜停顿了一下。 “我相信。” 但她的眼神分明说着害怕。 艾尔德使劲揉了揉菲奥娜的脑袋。 “我们都不会死。” 艾尔德再次强调,他放下手上的电脑,再次拥住菲奥娜。 瘦瘦小小的女孩在他怀里缩成一团。 但她仍然坚强的没有流泪。 “我不想连累您。” “你没有连累我。” 艾尔德叹息,抱紧了怀中的女孩。 红色的金属在昏暗的房间中仿佛有生命般闪着光,铠甲从艾尔德的身上撤下,贴上女孩瑟瑟发抖的身体。 艾尔德为自己保留了头颈和胸口的铠甲,以及脚底的推进器。 他听见哈维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他此刻只是抱着菲奥娜安抚。 那个讨人厌的信号接收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艾尔德听见哈维问:“你们呢,你们想按下这个按钮吗?” 有人冷哼,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人说话, “如果我是个普通人,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按下去。” 一个陌生的声音。 “为这种人渣死了真没意义。” 平静中带些愤怒的声音,“但没办法,我们不是为了救他。” “被火烧死比被炸弹炸死要慢得多,但是无论如何也比下半辈子都活在遗憾里要快一点。” “毁掉这个混蛋你还会遗憾?” “毁掉我心中的道德律令,我会相当遗憾。” 这个声音倒是有点耳熟,艾尔德记起来了,是那个资历很老的议员,艾尔德知道他为了下一次升迁做了很多努力,其中不乏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 “您还有这个东西?” 一个年轻的声音反问,然后又立刻开口补救,“不,我的意思不是” 那边传来笑声。 气氛重新流动起来。 艾尔德于是放下心来,重新将心思放回眼前紧绷着的菲奥娜身上。 “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 艾尔德用手一下一下的抚过菲奥娜的粗糙的头发,直到只能碰到冰冷的金属。 他松开菲奥娜,看着她此刻闪着信号光的机械眼睛和暗红色的铠甲。 “什么?”女孩的声音压得很低。 “你像一个漂亮的草莓甜心。” 菲奥娜眼睛处的信号灯人性化的闪了闪,像是有泪花闪耀。 “我不喜欢草莓甜心,我喜欢柠檬西西。” 听起来菲奥娜很伤心。 艾尔德却忍不住笑了笑,他能想象到此刻菲奥娜委屈的表情。 像皱巴巴的小猫。 好吧,一只跟铅球一样重的小猫。 “别害怕。” 艾尔德眨了眨眼睛,蓝色的眼眸比天空更纯净。 “只要值得,就不要害怕掉眼泪。” 也许当面临狮子时,没道德的斑马永远能够活下来,留在原地的斑马只会被认定愚蠢。 但是,我们是人。 是人,就永远有比野兽更高的,更伟大的追求。 哈维深深地,深深地朝着身后鞠了一躬。 菲奥娜将头埋进艾尔德的怀里。 电脑的进度条走到了终点,一串摩斯电码被准确的发送到了哈维手中。 【安排确定,在最后一秒,按下按钮。】 时间已经到了最后时刻,每次跳动都像是心脏在重重的弹动,但这个昏暗的房间却前所未有的安静下来。 他们能听到海浪扬起的声音。 艾尔德不再看菲奥娜,而是将视线落在那串数字上。 他目光沉沉。 还剩十秒。 【收到。】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准备带你跳车那次?” 菲奥娜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记得。” 7秒。 “我当时跟你说什么来着?” “抱紧你,你告诉我要抱紧你。” 5秒。 “对,没错,现在也要这样做。” 3秒。 艾尔德的目光锁定了那个经过计算得出的最佳角度,他放轻声音: “抱紧我。” 1秒。 【哈维!】 先听到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然后是冲天而起的火光与巨浪,整个哥谭市几乎都能感受到大地一瞬间的晃动,大多数人迷茫地抬头,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惊叹于海浪的磅礴。 酒馆里的哈维紧紧地抿着唇,闭上了眼睛祈祷着,岸边的戈登重重地叹了口气,低下头不再看那儿,小丑蜷缩着身体,仍一刻不停的哈哈大笑,唯有被浪花抬起,一片喧闹的船上,有那么一双眼睛,朝着火光最热烈处望去。 毫无动静。 “蝙蝠侠,这不是你的错” 有人想要拍拍这尊沉默的雕塑的肩膀,却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鸟还是飞机?” 一个冒着黑烟的身影从火焰之中飞出,如果不细看大概会以为那是一枚快要熄灭的火星,但他运动的很快,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人一眼看去便无法忽略。 仿佛身上带着一场不可抵挡的风暴,朝着太阳的方向飞去。 从火中涅槃的苏尔特尔。* 在灰烬之中重生的凤凰。 那么,接下来是要毁灭世界,还是造就辉煌? 蝙蝠侠开口说:“大概不是超人。”* 他认真地看着那个飞翔的身影。 “他怎么朝着这边飞来了?” 在万众瞩目之下,这只闪闪发亮的金鸟直直地落于甲板之上,有人向旁边躲去,但蝙蝠侠始终站在原地。 火焰炽烈,冒着黑烟和鲜血,而艾尔德轻轻落于蝙蝠侠身旁。 分毫不差。 他轻柔地将菲奥娜放下,女孩在原地站好,身上的铠甲光洁如新,而艾尔德未被铠甲覆盖的部位通通一片焦黑,被划伤的血顺着后背流下来,滴滴答答。 但他的铁甲依旧熠熠生辉,初晨的第一缕阳光扫在他的身上,为他全身披上一层金纱。 “早上好,蝙蝠侠。” 铁甲盖住了他的脸,但蝙蝠侠想他此刻大概是在笑。 张扬,肆意,又无所畏惧。 艾尔德斯塔克永不言败。 上帝低下头颅为他加冕。 而蝙蝠侠平静地告知他“你受伤了。” 所以艾尔德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随意地甩掉王冠。 “我知道,疼——死了。” 他安心地栽倒在蝙蝠侠怀里。 第47章 十二层塔 香槟杯底碰撞木桌, 布鲁斯将手搭在了椅背上。 “介意拼个桌吗?” 他面带微笑,看着哈维说话,然后顺手拿起了艾尔德的酒杯, 距离上次跟艾尔德正经的见面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小丑被送回了阿卡姆, 一场爆炸让哥谭着实平静了不少日子。 当然, 这个安静不包括艾尔德,他从床上下来的第二天就开始上蹿下跳的推行他的计划,只不过没弄出什么大动静, 所以布鲁斯一直没怎么管过。 哈维皱皱眉头, “抱歉,韦恩先生” “好吧, 没关系,哈维先生,让他坐吧。” 艾尔德打断哈维, 瞪了布鲁斯一眼,蓝眸水光荡漾,似笑似怒。 他想夺回自己的酒杯, 但是被布鲁斯轻而易举地挡下了。 “你背上的伤口才刚好不久, 不许喝酒。” 哈维全程目睹了两人的小动作, 表情有些凝滞。 “你们两个是” “好朋友。” 艾尔德轻巧地下了个定义, “互相信任的好朋友。” 哈维眉头皱得更深了,但他还是点点头。 “那么请坐吧,韦恩先生。” 布鲁斯为自己拉开椅子, 将艾尔德的酒放到自己手边,艾尔德不爽地哼了一声。 于是哈维也开口劝艾尔德:“是我考虑不周,你的伤口还没愈合多久, 确实不应喝酒。” “没关系,先生,我的伤口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布鲁斯把酒杯放到了桌角,艾尔德够不到,索性一挑眉拿起了布鲁斯的香槟杯,“我的血液里流淌着酒精。” 他姿态优雅将布鲁斯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立刻面色古怪起来。 “喝酒误事,你明天难道要醉醺醺地在市政厅开一天会吗?” 哈维没察觉到艾尔德的异常,但是布鲁斯看到了。 他忍不住轻笑。 蝙蝠侠从不喝酒,他杯里装的是特制的甜姜汁。 味道像是在与辣腌菜湿吻。 “布鲁斯!” 艾尔德是做不出当众把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的举动的,所以他只能气愤的咽下去,然后把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把我的酒还我。” 艾尔德再次试图向着他的酒杯伸出手。 “哈维先生说得对,你再喝下去迟早猝死。” 但布鲁斯坚定的回拒了艾尔德的抗议。 他用手指捏住杯柄,轻描淡写地将酒杯固定住,任艾尔德如何用力都无法移动。 布鲁斯含笑的眼睛看向那双带火的蓝眸,似乎是一场小小的争端,但谁也没有先放手。 “我说,先生们,”哈维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对面两人的对视,“是时候说点正事了,” 艾尔德松开手,若无其事地移回视线,“当然,当然,” “他们想要你的策划案,否则他们不会批给你特许经营证。”哈维扯回话题。 艾尔德将视线漫不经心地投到面前空空如也的酒杯上。 “但说实在的,我以为这儿规模还小,没几个人会注意到,为什么好像一夜之间大家都知道了?” 哈维说:“上次的小丑事件结束后,有多少人记得那个红头飞人,就有多少人记得你。” 艾尔德下意识皱了皱眉,关注的重心瞬间跑偏,“什么叫红头飞人,这名字也太难听了。” “你喜欢他?” 布鲁斯笑着问。 “当然,”艾尔德理直气壮,“他比蝙蝠侠厉害多了。” 他微扬起头,白玉一般冷润的下巴看起来矜贵极了。 哈维说:“我们还无法确定这个红头飞人到底是敌是友,那是以后需要讨论的事情了。” 布鲁斯轻抿了一口杯中的姜汁,“也许是某个疯狂科学家研制的特殊武器,转头就会成为超级反派,” 艾尔德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布鲁斯躲开了。 “鉴于他第一次出场就救了个孩子,我更倾向于他是蝙蝠侠那样的义警,”哈维手指在空中点了点,“或者说,超级英雄。” 布鲁斯清楚的看到了艾尔德抑制不住的嘴角。 哈维坐直身体,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不必那么着急下定论,以后他还会不会出现都不一定,艾尔德,无论如何,你确实被很多人记住了。” 艾尔德问:“记得我什么?记得我无所畏惧还是记得我勇担大任?” 哈维冷静的说: “记得你脑袋空空,身无长物但是还敢去挑战小丑。” 他想了想再次补充,“并且输了之后还得意洋洋,大肆宣扬。” 艾尔德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这是谁说的?我要去起诉他污蔑!” “很多人看到了喷着斯塔克字样的救护车满哥谭乱晃,拉着你足足绕了三圈才开进医院。” 布鲁斯察觉到了艾尔德投过来的目光,无辜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事实上,当时他刚刚上岸,就看到了粉刷着斯塔克字样的救护车嚣张又张扬的停在路边。 那个有着相当眼熟的绿色眼睛的男人,像模像样地戴着白口罩穿着白大衣,带着一群医生带走了艾尔德。 蝙蝠侠试图阻拦,但很快他发现后面的医生全部来自韦恩医院。 好吧,斯塔克的救护车开进韦恩医院,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艾尔德思考了一下,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布鲁斯猜艾尔德清楚这件事。 哈维低下头笑了笑,并未觉得艾尔德夸张的动作失礼。 自从上次小丑的事之后,哈维与艾尔德不知谈了些什么,关系非但没有破裂,反而比之前亲密多了。 至少布鲁斯看到的,艾尔德和哈维这两天常常在一起热烈讨论,两人之间的话题也未曾有过避讳。 “没你想得那么糟糕,事实上,我说得很多人是在某个特定群体里的,”哈维耸耸肩,“哥谭的大部分人不记得你,但很多人现在知道斯塔克企业和韦恩集团关系匪浅。” “这个你总应该知道了吧?” 艾尔德点点头, “但是对于高层而言,上次你留下的印象可不算好,” 哈维开口提醒,“很多人甚至认为你有恋-童-癖,你想象不到我花费了多少精力才压下这个流言。” 布鲁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容讽刺,“他们大概是看到漂亮小女孩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个了。” 他微微后仰,从侍者餐盘里拿出橙汁,自然地递到艾尔德的手边, 他没说话,但是眼睛一直注视着艾尔德。 艾尔德有些不情愿地将手搭在杯柄, “我不想喝这个。” 他的小拇指如同羽毛一样亲昵地轻扫过布鲁斯的手掌,蓝色的眼眸荡起甜蜜的波浪,布鲁斯不为所动的松开手,杯子稳稳落在艾尔德手中。 艾尔德还是端稳了杯子。 哈维刚刚抚平的眉毛差点又打成毛线球。 反正他和他的好朋友是绝对不会同时对一个杯子有这么大的占有欲的。 但在他开口之前,艾尔德就又看向了哈维,郑重地说:“不管如何,非常感谢您为我做的一切。” 哈维扬了扬嘴角,欣慰地接受了艾尔德正式的道谢。 “所以你现在必须得交出一份说得过去的策划书,”他叹了口气, “我去过你的医院,那儿很好,井井有条,所以我想这对你而言不算难。” 艾尔德放下酒杯,正襟危坐,“我明白了。” “我会尽快交给您的,” 哈维点点头,“明天晚上之前。” 艾尔德痛苦地表示了同意。 “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你们继续聊吧。” 哈维眼看着艾尔德又朝着布鲁斯凑过去,实在不想继续看着他们两个之间奇怪的互动,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走到一半他却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回过头来。 “艾尔德,你不是酒精过敏?” 艾尔德险些被自己杯中的橙汁呛死。 他带着咳出的眼泪可怜地看向哈维。 几秒的沉寂过后,哈维又叹了口气。 他伸手点了点桌子,紧盯着艾尔德,“明天早上给我。” 艾尔德红着眼眶同意了。 等他走后,艾尔德刚刚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他向后仰去,拉开与布鲁斯的距离,眼睛出神的看着那只喝空的酒杯。 “你什么时候跟哈维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艾尔德漫不经心地低声嘟囔:“讨中年男人的喜欢大概都是一样的套路。” “什么?” 布鲁斯挑挑眉。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信仰。” 艾尔德假笑着,立刻转移话题:“我真讨厌写没用的策划案。” “为什么?你还有药物证明之类的没弄全?” 艾尔德无意识地抿了一口杯中的橙汁。 “不,我才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漏洞。” 他反应过来,“布鲁斯!” “别再跟我玩这种隐蔽的试探游戏。” 他气愤地将橙汁一饮而尽。 “我以为你叫我过来就是希望我来商讨一下你的计划的?” “你可以直接问我。” “艾尔德。” 布鲁斯压低声音。 求人帮忙还理直气壮的发脾气。 “我知道了,”艾尔德不情不愿的放下酒杯,“事实上,一切进展的非常顺利。” “我们成功的完成了剪彩,顺利开业,机械和医生全部到位。” “唯独只有一个问题。” 艾尔德摊开手,“没有人来医院看病。” “你前期的宣传已经称得上铺天盖地了。” 布鲁斯还记得手机天天弹出的弹窗和报纸上固定的一角。 “医院和其他企业不一样,况且哥谭人…比较特殊。” “哥谭病死率确实比其他城市要高一倍,即使刨去他杀伪装成自然死亡的人,你的客户依旧不少,这不应该是好事吗?” 艾尔德盯着布鲁斯的脸叹了口气。 “你之前是不是从未关注过医疗行业?” 布鲁斯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是韦恩的老牌支柱产业,但经历了凯恩的搅水和韦恩的科技革新后已经逐渐被边缘化了。” 尽管布鲁斯宝贝向来会睡过所有会议,可这并不意味着蝙蝠侠也对韦恩一无所知。 “现在你手上拿的这个才是韦恩集团目前的主营生意。” 艾尔德低头看了看他手中的触屏机。 “韦恩集团是第一批升级智能手机的企业。” “你不会想说这批技术是你带来的吧?” “确实是我掌权之后进行的改革。” 布鲁斯轻描淡写地掠过了那些往事, “好吧,医疗行业我的了解没那么深,但最近,凯恩的案子被翻出来之后,我已经知道了有人在拿韦恩集团的名号谋取私利。” “杀灭蛀虫需要一些时间。” 艾尔德眼前一亮。 他将身子凑近了些,“不需要什么时间,我现在就有一个想法。” “说说看。” 布鲁斯默许了艾尔德的靠近。 “目前韦恩医疗的问题的来源不是一两个蛀虫,而是他们彼此之间的相互勾结。” “你应该知道,提姆为了解决医院和药企之间的问题并推动医药分离,已经在积极行动了,甚至找过斯塔克,他想要通过引进新的,有实力的药企来规范内部的回扣问题。” 当艾尔德讲起这些专业的知识时,刚刚轻佻的神情全部都消失了,整个人变得自信又沉稳。 他仍看着布鲁斯,但此刻的他完全没把布鲁斯当成情人或者恋人,而是在他风起云涌的辩论场上,一个普通的需要说服的观众。 “但是事实上,最应立即解决的应该是医疗保险和医院之间的问题,高额的医疗费中有一大部分来自于医疗保险。” 艾尔德顿了顿,“这样说吧,现在韦恩给出的医疗账单有至少二到三倍的溢价,哥谭人都知道比起叫救护车还不如打个飞机去中国看病来得便宜,但如果你有医疗保险,你的医疗费用就会回到你的承受范围内,即使依旧昂贵,但那是正常的医疗器械和医生培育需要的费用。” “所以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买保险,要么等死。” “而你的韦恩医疗,这两年跳槽的高管全都跑到了各个兴起的保险公司里,他们一手推动了韦恩医疗和保险行业的合作。” “布鲁斯,哥谭人越来越看不起病了。” 艾尔德痛心疾首,仿佛对此万分痛心。 “继续说。” 布鲁斯也认真了起来,他不是看不透艾尔德做作的表现,但是对于会不会危害到普通人他确实很关心。 “但是,现在斯塔克出现了!” “我们是绝不会再去和保险合作的,更没有药企的后顾之忧,斯塔克就是靠着绝境病毒起家的,我们绝对公开透明,一定能让所有人都看得起病。” “但是你现在甚至没有办法让其他人来你的医院。” 布鲁斯一针见血地指出。 “首先,其实并不是没有人来,对于危及生命的外伤,那些认证过绝境病毒效果的人都是回头客,他们也没别的选择。” “其次,因为保险的束缚力是相互的,那个保险只能在指定的医院使用,对于购买了保险的普通人来说,斯塔克并没有那么划算,但等到保险的时期过了,斯塔克低廉的价格必定会吸引一批人过来尝试。” 布鲁斯眯起了眼睛。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布鲁斯问。 艾尔德沉默了一下。 “我想去韦恩庄园住一段时间。” 他又凑近了一点,微扬着头,漂亮的脸蛋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 布鲁斯没远离,但也没靠近,“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斯塔克大厦最近在重新装修,我没处可去。” “我记得你在韦恩酒店开了会员卡?” 艾尔德眨眨眼,澈蓝的眼眸像是融化的玻璃般柔软剔透。 “我想跟你在一起不可以吗?” 他像是完全不认为自己的话题转的生硬,坐正身体,用手杵住头,像是软骨头的猫,慵懒又随意的塌下身体。 “我们已经一个月没在一起相处了。” “但是你这一个月都没有来找我。” 布鲁斯把艾尔德遮住眼睛的碎发理到旁边。 “对啊,我在躲你。” 艾尔德把头偏了偏,像是在留恋布鲁斯的手。 “躲我?” “你还在烦恼当时没做好?” “我做得还不好吗?”艾尔德撇了撇嘴,“我实现了我的诺言,所有人都活着,他们怎么想关我什么事。” 然后他飞速的收起了那一瞬暴露的尖牙,又变得柔软而苦恼, “我只是害怕你。” “为什么?你又做了什么错事?” 布鲁斯随口调侃,并不着急拉回正题。 灯光温柔,布鲁斯在缓缓的眨眼中将那盏灯融在了自己的眼睛里。 艾尔德看着那双眼睛,有些失神。 对视是最永恒的相拥。 “错在今天邀请你,看见你。” 布鲁斯心弦轻轻动了一下。 他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但眨眼间艾尔德就重新戴起来甜蜜但虚幻的假面,好像一瞬只是错误的影子。 艾尔德轻巧地略过那个话题,坐直身体,“布鲁斯,你当时有生气吗?因为我没有相信你的话。” “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你的妹妹在你眼前消失,换作其他人大概也不会做得更好。” 布鲁斯这次出奇的宽容,他理解艾尔德的焦急。 “我又不是其他人。”艾尔德动了动身子,看上去有些焦躁,像是站在货架下够不到自己想要的胡萝卜来回跳跃的兔子。 “那你是谁?”布鲁斯笑了笑,“绝顶聪明的科学家,深谋远虑的政治家,还是无所不能的斯塔克?” 艾尔德认认真真地看着布鲁斯,看他黑色的头发,看他眼角的细纹。 而布鲁斯低下头去切开了一小块牛排,所以他没注意到艾尔德此刻的眼。 最后艾尔德轻轻说: “我是塔底想念你的人。” 韦恩塔有十二层,檐上悬挂的风铃叮咛叮咛咛,此起彼落,叩敲着一个人的名字。* 叉子划过盘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你说什么?” 布鲁斯没太听清,但他已经想好了该回哪句情话。 艾尔德边笑边看他,又塌下身子,眸子里化了暖光。 布鲁斯以为艾尔德会跟他再说很多甜蜜的话,但艾尔德最终摇摇头。 “没什么。” 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子。 “你喜欢我吗?” “也许?” 布鲁斯突然有些分不清艾尔德是不是在认真问他。 “比喜欢莎莉和卢兰多一点。” 那是他上两个女友,再往前一些布鲁斯就记不清名字了。 而他对每个现任都会这么说。 “那就够了。” 艾尔德笑嘻嘻地转换了话题。 “你知道伯恩利区那里的人比我还要相信韦恩那个名字,自从他们相信斯塔克与韦恩有关之后,建筑时间缩短了一倍。” “我想不如我们直接坐实吧?这样后面会省力很多。” “你打算给我股份?” 艾尔德歪歪头。 他站了起来,两步迈到布鲁斯身边,然后蹲下去,举起手指在他旁边开始计算。 “你给上一个女友莎莉买了一辆几十万美元的法拉利,给上上一个女友卢兰买了一座几百万美元的酒店。” “我不需要几十万美金的豪车,也不要几百万美金的酒店,我只要你帮我这一点点忙。” 艾尔德食指和大拇指靠近,努力缩小着两者的距离。 “不可以吗?” 他仰着头看过来,杏眼圆瞪,眼角微垂,有些可怜,也有些清楚自己会被偏爱,所以毫不掩饰的狡猾。 但布鲁斯突然觉得这个表情有些熟悉。 “不可以。” 他微笑着拒绝了艾尔德。 艾尔德站了起来。 “为什么?” 终于轮到他问这个问题了。 “刚刚我就想说,”布鲁斯转过身子,正视着艾尔德,“你如愿以偿地开起来了斯塔克医院,那韦恩怎么办?” “你把他当成为了哥谭人民幸福的合理牺牲不可以吗?” 艾尔德又悄咪咪地紧挨着布鲁斯坐下了,面向前方不看布鲁斯。 于是布鲁斯把他扯过来,让他半靠在自己怀中,被迫看着自己的眼睛。 艾尔德不乐意地挣扎了一下,但是力度约等于忽略不计。 “所以你既要韦恩舍弃医疗,还要我帮你挡一半的改-革攻击。” 布鲁斯可没忘记刚刚艾尔德说要“坐实”韦恩和斯塔克的关系。 “你也清楚这种事情,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会招惹多少明枪暗箭吧?” 艾尔德不挣扎了。 他开始不据理仍力争。 “可是比起去去费力在韦恩内部改良,还是另起高楼省事吧?” 布鲁斯微笑。 “百分之十。” 艾尔德瞪大眼睛,“你怎么能一上来就要这么高?” “百分之十五。” 艾尔德捂住布鲁斯的嘴。 “就百分之十,个人入股。” 他在布鲁斯点头之后垂头丧气的窝在了布鲁斯怀里。 一向自由生长的头发都低落地垂了下来。 布鲁斯觉得好笑。 他忍不住开口逗弄:“所以呢,那么你喜欢我吗?” 艾尔德把头埋在布鲁斯怀里,声音发闷。 “我恨你。” 没有心的小混蛋。 第48章 爱 事实上, 艾尔德的心理预期是百分之三十。 再高他就去找科波特,那边能给出的价格也不会差太多。 牵连上黑色产业还能不能安稳退场这个已经不在艾尔德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从上次小丑的事件之后,艾尔德突然就意识到了时间紧迫, 他迫不及待地想让自己掌握权力的速度快一些, 再快一些。 只要收益足够大, 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做的呢?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政治是妥协的艺术。 如果说他希望在哥谭长长久久地待下去, 他当然可以和伯恩利区那些瘾-君子硬耗下去,依托时间打响品牌,但他知道他很快就会离开了。 也许他明天就走, 也许一年之后。 离开。 他抬起头看了看布鲁斯。 他有点舍不得他的蓝眼睛宝贝。 布鲁斯察觉到了艾尔德的目光, 低下头,笑着挑了挑眉。 “不可能再降了。” 艾尔德的柔情蜜意都顿在了脸上。 他讨厌一些脑袋里只有钱的恶臭资本家。 “再少百分之一。” 艾尔德伸出了一个手指。 毕竟如果发展下去, 这可是百亿规模的生意,每一个百分比都令艾尔德心痛。 “我也可以去找其他人的,但是我现在只找了你。” 这种谈判用语艾尔德如果站在桌子对面说的话大概还有几分威慑力, 但是艾尔德很清楚布鲁斯并不吃这套,所以他索性放软了语气。 “我只信任你。” 艾尔德再次带着那双讨巧的蓝眸看向布鲁斯的脸,而布鲁斯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油盐不进。 “再说。” 艾尔德愤怒地低下了头。 他不再理会布鲁斯, 开始思考他一会要干的事情。 【我的车到了吗?】 【当然, 先生,已经有一会了。】 “你什么时候来?” 艾尔德正想直起身子,布鲁斯却突然开口。 “去哪…你是说韦恩庄园?” 艾尔德反应过来。 “你不来了吗?” 艾尔德默了默。 最开始说这个是为了渲染气氛并且试探底线的,现在布鲁斯都确定好股份了, 那他当然—— 得去看看。 “三天。” 他笑笑,“三天之后我去找你,记得来接我。” “我要走了。” “我送你?” “新改装的车, 总该让我试试手。” 艾尔德一口回绝,站了起来,毫不留恋地走出餐厅。 整点的钟声还未敲响,窗外的夜色已然沉沉,那辆红色的跑车却仍如此显眼,和周围哥特风的建筑格格不入,像一个与众不同的标志点,嚣张的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布鲁斯抬头,看着艾尔德朝着那辆跑车走去,然后借着夜色掩护上了后门。 艾尔德浑然不觉身后的目光。 他刚刚关上车门,还没坐稳,车就启动了,一句脏话卡在喉咙里,到底没说出口。 “杰森。”艾尔德带点恼怒地喊了一声。 前面的黑发男人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调了调后视镜,让自己能看清后座载着的艾尔德。 “你迟了快一个小时。” “我总得把事情谈完。” “所以我让你谈完了。” 艾尔德转过头看着车外。 他不想多说什么。 一滴水砸在车窗上,像是针头斜着擦过窗,艾尔德下意识的伸出手,在柔软的指肚碰到冰冷的玻璃的时候,第二根针头如约而至。 然后是第三根,第四根。 雨噼里啪啦地下起来了。 艾尔德叹了口气。 他正过脸,“你想要跟我见一面就是为了跟我吵一架?” “你没觉得这里一团糟,是因为你总是犯错吗?” “我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我很少有值得后悔的事情。” 艾尔德本想说“从不”,但最终他改成了“很少”。 “你认为我做错了什么吗?” 艾尔德的目光坦荡,他看向那个杰森调好角度的后视镜。 “嗯哼,”杰森点头,主动躲开后视镜,用着他一贯讽刺的腔调,“真是个好问题。” 外面雨砸在石板路上,溅起的水花越来越大了,雨刷沉默地摆动着,很长一段时间,车内保持了安静。 “你最近在伯恩利区有什么新进展吗?” 艾尔德随口挑起了个新话题。 “掀翻了两套贩药线路,杀了几个死性不改的药贩子,有几个小孩没处可去,所以我让他们跟着我了。” “你比科波特靠谱多了。” 艾尔德客观评价道,上次他管企鹅人要的人手现在还没到位呢,他确实得去挑个时间跟企鹅人谈谈了。 杰森没理会这句夸赞。 他开着车驶过一个急弯,溅起的水花几乎凑到窗边。 艾尔德皱着眉头往中间坐了坐,仿佛那污水会透过车门染脏他的西装。 “你真的喜欢布鲁斯韦恩?” 杰森目光紧盯着正前方,这段路有不少大拐道,艾尔德真怕他一个精神不集中把车甩飞出去。 “喜欢。” 但艾尔德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为什么?” 杰森这句话不像是在质问,而是像是真心实意的疑惑。 他困惑于艾尔德的果断。 “非要说的话,我第一次看到他就很喜欢。” “你第一次见到谁都很喜欢。” 艾尔德耸耸肩,“这不是那种喜欢。” “就像主角出现时电影会放慢两秒,有些人一出现在你的视线里时间的流速就变得不同,然后你就知道,就是他了。” 艾尔德靠在椅子上,突然觉得现在应该抽支烟,虽然他不习惯那个味道,但这个场景确实很合适。 杰森嗤笑了一声, “你在确定“就是他了”之后还能这么随意的沾花惹草?” “爱情总要有些波折,哪个美好的故事会一帆风顺?” 杰森接着反讽:“坑蒙拐骗的资本家小时候还会看童话故事?” “带着枪的司机现在不也还喜欢爱情小说?” “爱情小说告诉我要对自己的伴侣忠诚,你从童话里学会了什么?不给钱就捣蛋?” 艾尔德嗯了一声,不再反驳,平静地说: “那我以后不会这么干了。” 杰森像是被噎了一下,闭上了嘴。 他狠狠踩了一脚油门,靠着惯性生生地冲过了又一个弯道。 艾尔德迅敏地拉住了车壁上的把手,没有摔倒,也没有生气,反而无声地笑了一下。 “是不是所有故事都这么讲?” 艾尔德接着说下去,声音清楚又欢快,“最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只有历经磨难后才能修成正果。” 艾尔德笑着又看了看镜子里那双绿色眼眸,然后移开视线。 他的眼透出雨幕,眼瞳的蓝色比往常要深一些。 “你知道的,我不想承认,但是没办法,这次好像确实有点不一样。” 艾尔德的瞳孔映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和五彩的霓虹灯,映着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和这场不期而遇的雨。 “我曾经以为爱情就是爱情,但事实上,爱情是下意识的信任,和无时无刻的思念。” 想念亲吻,想念拥抱,想念心照不宣微笑的瞬间。 当他察觉到这一切时,可乐空空如也,报表一个字也看不下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像是一场烟火在心中炸响,留下遍地的灰烬得用数不清的夜晚去扫净。 所以今天他来找了布鲁斯。 “你听起来不像是恋爱了,而像是生病了。” 杰森的车速降下来些,但语言依旧不留情面,“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会觉得恶心的。” “你的爱比外面的雨丝还要缥缈。” “好吧,”艾尔德耸肩,“我不善言辞。” 杰森恶了一声。 艾尔德不满的挑挑眉, “人和人之间并不总是能相互理解,杰森。” 他又沉浸在了思绪中。 车速恢复了平稳,杰森不发一言,沉默地开着车。 艾尔德逐渐适应了车的速度,将那只紧紧抓着车壁的手藏于身后,肌肉放松,看起来像是躺在沙发上一样闲适。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雨刷胡乱挥舞着,但是这瓢泼大雨好像一道道破碎的冰,让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前面的景色。 艾尔德打开了一点窗,雨透不进来,风却顺着小口飘入车内。 “这大概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了吧?” 艾尔德感慨,他转换了话题。 “我好像就是在这样的雨中捡到的你。” 杰森再次接口,“真是不幸的一夜。” 艾尔德叹了口气。 再这样下去他真要习惯杰森的说话方式了。 他为自己算了算,到现在为止,杰森陶德还没跟他说过一句不带刺的话。 他总是这样。 半点学不会低头。 车已经离开了市中心,朝着艾尔德定位的郊区驶去,道路不再平滑,有些坑坑洼洼。 “杰森陶德,我们是不是曾经就认识?” 雷轰隆隆的响着,艾尔德抬头,正好看到了一道白光划过杰森的侧脸。 汽车打了个弯,差点陷入泥里。 “你说什么?” 艾尔德这次没看着杰森,将视线投入层层叠叠的雨中。 “你体内有绝境病毒的抗体,伤口愈合速度却跟一般人没什么差别。” “我天生的。” “这套基因组大概在这个世界是第一次出现。” “还有,你记得托尼斯塔克这个名字,但却对战甲并不熟悉。” “我记名字比记脸要快得多。” “如果你真见到过他,你就不可能忘记他。” “除非你只是听某个人讲过他的名字。” 他顿了顿,刚刚眼眸上那一层雾一样的东西已然消失,眸底如往常一样清透。 他对杰森说: “最重要的是,不然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还会来找我。” 杰森手滑了一下,车险些拐出边缘。 艾尔德紧紧地握着车把手,脸上挂着笑,继续说下去。 “即使拿你心血来潮解释,在我刚刚说出喜欢的时候你也应该把我扔下车了。” 杰森索性将车停到了路边,不发一言。 艾尔德仍舒舒服服地靠着椅背,好像完全没察觉凝滞的气氛。 “你有了朋友,有了事业,有了崭新的生活,你可以大步向前走了,但你到底记起了什么,让你还像飞蛾扑火一样来找我?” 窗外的雨声吵闹,但此刻他们都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杰森,告诉我吧?” 艾尔德轻轻说。 雨砸在车窗上,砸在车顶,也许还混着冰花,落在上面,如粒粒玻璃般崩裂。 而杰森哈出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转过身来,露出笑容。 艾尔德该怎么形容这个笑呢? 像在雪地里敲碎一瓶威士忌,暗夜里一点光照射上去,又锋利,又脆弱。 “艾尔德,我的记忆是碎片,但我记得你的脸。” 雨声冰冷,他听见杰森问: “你真决定好要跟布鲁斯韦恩在一起了?” 艾尔德终于直起了身子,懒洋洋地回答, “谁决定的?你吗?” “你刚刚说…”杰森皱起了眉头。 “我假设你知道在一起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情?” “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 他来找了布鲁斯,然后遗憾又心安的确认了这个事实。 “布鲁斯并不爱我。” “历尽磨难也不一定能够相爱,并且我也不想去历经磨难。” “凭什么要我吃苦。” 艾尔德靠在玻璃窗边的样子像一只名贵又娇气的波斯猫。 “可是你们已经如此亲密了。” 艾尔德哼了一声,他敢肯定杰森刚刚一定看了许久。 “这怎么可能一样,” “拥抱的人不一定相爱。” 艾尔德将身体向前倾了倾,“杰森,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杰森下意识向后退了一点,又不甘示弱地靠回来。 “当然谈过。” 往常狼一样的绿眸中是幼稚的挑衅。 啧,希望他知道亲嘴不会生小孩。 艾尔德对着杰森眨了眨眼睛。 “别动。” 他在杰森有些怔愣的时候吻住了他的唇。 杰森彻底僵住了,艾尔德狡黠地弯了弯眼睛。 这是个一触即分的恶作剧之吻,但就在艾尔德离开的瞬间,杰森伸出手按住了艾尔德的头。 艾尔德抬眼,撞上的是绿瞳深处一丝的动情。 于是他闭上眼睛。 雨像冰冷的流星,他们在雨声中拥抱彼此滚烫的身体,倾听着彼此悦动的心跳。 一吻终了,杰森松开他的手,艾尔德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杰森认真地开口:“那你喜欢我吗?” 艾尔德几乎是在笑了,他真意外还能听到杰森问这个问题。 “你说你要来找我,我从来没有推拒过。” “这还不够吗?” 只有一件事杰森说得是对的,爱比雨丝更飘渺。 第49章 玫瑰 雨渐渐小了下来。 艾尔德躺在杰森腿上, 蜷缩着身体,昏昏欲睡,面前的小电视机里的《星际穿越》已经播完了, 杰森小心翼翼地把艾尔德的头放在软垫上, 自己则从后座上站起, 打开车门, 淋着雨走到了驾驶位。 带着冷气的风在开关门的瞬间吹过来,艾尔德惊醒,迅速睁开了眼睛。 “杰森?” “我在。” 艾尔德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你可以再睡一会。” “我没睡着。” 艾尔德把散乱的头发向后捋了捋, 摇下了窗户。 初晨有些寒冷的风让艾尔德蒙着一层睡梦中染上的雾气的眼逐渐清明起来。 “电影很好看。” 他回忆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雨越下越大, 车似乎出了点什么问题,点不着火,艾尔德在思考该打哪个电话求助时杰森看向他: “如果我们被困在这, 为什么不干脆停下来?” 艾尔德当时颇有点惊讶的看了看杰森,不确定这话是不是他想的意思,那双绿眼睛里情动后留下的侵略性还没完全褪去, 一点微弱的光撒在他的脖颈上, 正好照亮他凌乱的衣领。 夜色刚刚好。 艾尔德有些迟疑, 他明天还有个视频会议来着。 杰森挑了挑眉,声音有些沙哑。 “这是个美妙的夜晚不是吗?” 艾尔德抬眼,正好对上杰森那双漂亮的眼睛。 映着流淌的雨。 一晚上痕迹大概能够退的差不多。 艾尔德下定决心,扬起笑 “当然。” 杰森干脆地从前座跨了过来, 两个长手长脚的人占满了整个后座,艾尔德理所应当的靠在了杰森的怀里,杰森僵了僵, 俯下身去, 拿起了折叠的小电视机的遥控器。 从一溜儿的恐怖片与爱情片中精准挑中这部科幻片。 好吧,艾尔德揉了揉额心,觉得自己早该想到的。 他终于开始回忆电影剧情。 “就是后半段没什么新鲜感了。” “你看过这部影片?” 杰森试着打火,在昨夜无论如何都点不着的车这次终于有了回应。 “没有。” 非要说的话,艾尔德电影都没看过几部。 “那个男主角看到未来之后,一切不就已经注定了吗?” 艾尔德就是从这开始睡过去的。 “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改变历史的,他已经进入时间的环了,难道还想着改变什么吗?” “很有意思的看法,”杰森挑挑眉,“我还以为你对这个不感兴趣呢。” “我的物理还不错。”艾尔德得意地扬了扬头,问心无愧地接受了这句夸奖, “就像开头说的‘墨菲定律’,只要有可能,再小概率的事件,都一定发生,而它如果发生了,那就是必然。” “你是想说‘宿命’吗?” 杰森略一思考很快理解了艾尔德的意思。 车起步了,杰森这次平稳地开过了坑坑洼洼的水泥路,雨水滴滴答答,很快就又画花了窗户。 艾尔德关上窗户。 “宿命?”他在唇齿间回味了一下这个词,露出灿烂的笑,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吗?你不是出于自由意志爱上我,只是无法抗拒命运的安排?” 杰森警惕地直起了身子。 “这只能说明,我们今天困在雨里的这个夜晚,是无数偶然里的必然,无论过程如何,我最终会走向你。” “好吧,”艾尔德轻笑了两声,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他安静地看着天边那一抹阴沉的白色,看着雨水顺着玻璃落下,再不回头。 人怎么会蠢到妄图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呢?艾尔德想。 他转过头去, “那么你呢,你在电影里看到了什么?” “孤独,”杰森漫不经心地调转方向盘,“以及爱,” 雨声几乎已经听不见,他们正朝着有太阳的地方开去。 “爱可以跨越时空。” 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中格外清晰。 “挺好的。” 艾尔德沉默了一下,客观评价。 “其实这样说的话,昨天我们也可以看哈利波特。” 杰森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如果你愿意失去鼻子的话,我可以现在为你重现一下电影情节。” “不行,”艾尔德一本正经, “我不喜欢主仆-play。” 杰森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艾尔德被惯性向前推去,差点没捉住扶手,他恼怒地抬起头。 “杰森!” 被喊到名字的那个人没有第一时间回过头,反而慢条斯理停下车,解开安全带。 “我喜欢。” 杰森转身,绿眸闪烁,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笑。 * 艾尔德有点腿软地走下车。 杰森想扶着他,但是艾尔德拍开了那只伸出的手。 他愤怒地给自己对着玻璃遮了遮脖子上的痕迹,然后独自走进斯塔克大厦。 杰森低着头,紧紧跟着艾尔德。 “我跟你说过了我一会有视频会议。” 艾尔德又碰了碰自己的嘴,几乎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肯定肿了。 他非常庆幸这辆车是新车,没有装上一些成年人必需的东西,否则他今天能不能下车还两说。 “你是狗吗?”艾尔德恨恨地转过头,看向杰森。 杰森停下脚步,仍然低着头。 艾尔德眯了眯眼睛。 “把你的笑给我咽回去。” “你怎么看出来的?”杰森抬起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艾尔德把手里的报表拍到了杰森脸上。 “等等,艾尔德…” 艾尔德没听下去杰森的话,转回身去,快步离开,几乎是小跑着走进斯塔克大厦,然后才开口,打算吩咐门口的警卫拦住后面的绿眼睛男人。 但艾尔德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就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 “艾尔德!” 杰森没再追过来,远远站在斯塔克大厦的台阶之下,看到艾尔德看过来就扬起了一个清浅的笑。 “还有事?” 艾尔德没好气地回答。 雨过天晴,哥谭久违的出现了阳光,尽管称不上灿烂,但照在杰森的黑发上,仍好像为他描上了一层金圈。 而他对艾尔德挥了挥手,线条英朗的脸上挂着桀骜不驯的笑,眼睛却亮闪闪,认真又专注地看着艾尔德。 “一会见。” 艾尔德冷哼了一声。 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杰森笑得更灿烂了,艾尔德却没再留恋,转身离去。 他急匆匆地从前台要了一个口罩,微笑着应付了几个来的比较早的打招呼的员工,准备直接走上电梯准备一下会议。 但他在中途被一个女人拦下了。 “斯塔克先生。” 女人急切地喊住了艾尔德。 “你好,伊莎贝尔小姐,”艾尔德点点头,“你有什么问题吗?” “你好,”伊莎贝尔有些局促地理了一下自己的红色长发,“是这样的,菲奥娜想要见您一面。” “她出了什么事情吗?” “她还不太信任我,”伊莎贝尔叹了口气,“但我猜她可能还是希望找到她的父亲。” “我知道了,”艾尔德明白了,“我会抽个时间去看看的。” “抱歉,先生,菲奥娜确实有些倔强…” “她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艾尔德打断了伊莎贝尔的话,“如果你觉得自己没那么喜欢她,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带她离开。” “不,先生,”伊莎贝尔连忙摇头,“我没有这么想过。” “抱歉,”艾尔德表情缓和了一些,“我无意指责你的,伊莎贝尔小姐,但菲奥娜帮助了我很多,一个乖巧的孩子,应该待在一个爱她的家庭里,不是吗?” 伊莎贝尔,斯塔克的研究员,大学学历,已婚,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在艾尔德为菲奥娜的去处苦恼时,主动找到了他,希望抚养菲奥娜。 当然,艾尔德也没停下每月的资助。 “她帮助过您?”伊莎贝尔的表情有点疑惑。 “帮我弄清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谜题,”艾尔德有点出神,不愿多说,“你有问题随时可以再来找我,我还有点事情,必须得离开了。” 他绕过了伊莎贝尔走进电梯。 现在是早上七点,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五分钟。 会议主题是韦恩和斯塔克的合作,当然不是布鲁斯入股那个,那是不能拿在明面上的交易,而是基于此提出的一些更平常的合作。 简单来说,会议全程留档,主要给韦恩的其他股东和媒体看的。 艾尔德对这场合作倒不怎么担心,毕竟他跟布鲁斯的交易本质上已经完成了,他唯一担心的是,布鲁斯真能在这个时间点起来吗? 艾尔德对他每天穿着紧身衣逛到凌晨三点,第二天还能在七点准时起来开会的精神表示深深的敬佩。 他打开了电脑。 一张黑发蓝眼的青年人的脸蹦了出来。 “你好,艾尔德。” 对面的人笑着打了个招呼。 “提姆?” 艾尔德的神色滞了滞。 “是我,你好像很惊讶?” 该死,艾尔德懊恼地皱了皱眉,布鲁斯在他面前对韦恩企业掌握程度的毫不掩饰,让他几乎忘记了韦恩一般对外进行宣传的执行总裁都是提姆德雷克。 “不,没有,”他笑了笑,掩盖住那一瞬短暂的不自然,“让我们开始吧?” 提姆深深地看了一眼艾尔德,表示了同意,然后拿出了第一条提案。 关于绝境病毒第二代的代理销售权。 艾尔德险些没拿住手中刚端起的咖啡杯。 他不可思议地抬起眼,震惊地看向提姆。 这和说好的不太一样吧。 他们不是打算谈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吗? 但提姆只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他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提姆像连环炮一样开始问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艾尔德完全没做准备,他艰难地回答了两个后就放弃了。 要是真再答下去斯塔克不知会吃多少暗亏。 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能先中止一下记录吗?” 提姆盯着艾尔德看了几秒,艾尔德祈求地看着他。 “行。” 提姆转头跟画面外的人低声说了些什么,画面晃动了一下。 “好了,”提姆伸手扶正屏幕。 “你想说什么?” 提姆的表情一下冷淡下来。 艾尔德把刚刚想说的话咽下去,他几乎是立刻察觉了提姆情绪的不对劲。 “谁惹你生气了?” 他向后靠去,换成熟悉的朋友姿态。 “我想这并不属于斯塔克合作中需要关注的问题吧?。” 那就是与艾尔德没什么关系。 “为什么不说说看呢?” 艾尔德对着提姆歪歪头,蓝眼轻佻,语气却亲昵。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吗?” 他刻意在“很好”两个字上加了些重音。 提姆沉默了一瞬。 他的眼在艾尔德脸上流连了一圈,然后叹了口气。 “艾尔德,”提姆表情淡淡,“我知道商业交易中免除不了谎言,” 他伸手用力敲了敲桌子,声音清脆。 “但是麻烦你下次说这种话时先处理一下身上的痕迹。” 艾尔德动作顿了一下。 但他没有着急,反而自若的把领子往下提了提,让那一小块红痕露出来。 “这确实不太体面,”他用手指杵着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困惑,“但我觉得一个不留神撞上的痕迹还不值当我用上绝境病毒。” “你能撞到脖子上?” 艾尔德耸耸肩,他单手摘下领口上的黑色领带,盖住那块红痕,然后在颈前交叉。 像是带上了一个款式简约的choker。 艾尔德长腿交叠,微扬起头,一只手自然地放在椅背上,另一只手则微微收紧。 “你在干什么?” 提姆皱起了眉头,但没有制止。 艾尔德松开手,丝质的领带顺着欣长的脖颈滑落。 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了一圈隐秘的红痕,在摄像头中看不真切,却实在存在着。 现在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突出的那一块了。 “你留下的。” 艾尔德无所谓的笑了笑,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身上确实很容易留下痕迹。 提姆盯着那圈红痕看了几秒。 红与白的对比相当刺眼,像在牛奶上撒下玫瑰花瓣,让人想要爱怜地拂去玫瑰,但更让人想要伸出手—— 用力将玫瑰碾碎。 “要不要来找我。” 提姆突然开口。 “就现在。” 第50章 你好,结婚 “去哪?韦恩庄园?” 艾尔德直起身子, 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饶有兴致地问。 “来韦恩大厦。” 艾尔德沉思了一秒,迅速在脑海里排了一个时间表。 这个上午去找提姆, 然后一起吃午饭, 等到下午去处理这两天堆积的事项, 到了晚饭时间再给杰森发短信, 告诉他累死了快点来接自己,看情况决定要不要过夜。 他真是太勤奋了。 艾尔德感叹着,刚想点头, 屋内就响起了门铃声。 他比了个稍等的手势, 打开电脑上的对讲系统,伊莎贝尔焦急的脸立刻映了出来。 “别着急, ”艾尔德脸上还挂着些刚刚兴致勃勃的微笑,“慢慢说。” “斯塔克先生,菲奥娜不见了!” 艾尔德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上次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这才过了多久? 他绝不能允许相同的事情发生两次。 艾尔德快步朝着门口走去,几乎快走出了摄像头的监控范围才意识到会议还开着,于是他回过头, “提姆” 通话已经断掉了。 艾尔德愣了愣, 但伊莎贝尔的脸此刻是如此刺眼, 所以他很快回过神来,步履匆匆地朝着外面走去。 他打开房门,快步走出,伊莎贝尔紧跟着他。 “抱歉斯塔克先生” “道歉免了, 先跟我说,你为什么会把一个已经有安全意识的小孩弄丢?” “只是一个错眼,她就与我跑散了。” “你带她去了游乐园之类的地方?” “不, 就在斯塔克大厦。” 艾尔德顿住脚步。 “你不早说?” 他看着面前女人此刻显得有些温吞的脸,真的开始有些怀疑当初把菲奥娜交给她抚养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性格温柔,易于与他人相处,但是这也意味着缺乏决断力,也缺乏勇气。 艾尔德深深地看了一眼女人慌张的眼,决定等这件事结束后重新考虑一下。 他急匆匆地返回电梯,朝着主控室跑去。 可这次连电梯按钮都没来得及摁下,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就再次响起。 艾尔德随手挂断。 但手机锲而不舍地又响了起来。 他烦躁地接起,“有什么事情一会再说,我现在没有时间。” “您好,斯塔克先生,”那边的女音顿了顿,丝毫没有在意艾尔德的态度, “有个黑色头发的6岁女孩来gcpd报警,想要寻找她的父亲,我们在她衣服的口袋中找到了您的联系方式,请问您现在是否” “我立刻过去。” * 布鲁斯收到艾尔德的信息之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然后狠狠打了个喷嚏。 昨夜的雨太大了,但蝙蝠侠可没有假期,相反,越是糟糕的天气,他会越谨慎的巡逻,因为往往这个时候趁乱蹦出的奇形怪状的犯罪者会更多。 好在昨晚并没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只可能会有一只可怜的蝙蝠因为被大雨淋透而感冒。 “老爷,”门口一个声音穿来。 “我想您可能需要一杯迟来的热姜汁?” 阿福好像是在他发出声响的瞬间就敲响房门的。 布鲁斯合理怀疑阿福有超能力,比如百分百捕捉蝙蝠尴尬瞬间之类的。 “好的,谢谢你阿福。” 他穿上拖鞋,打开门,接过姜汁。 “不必感谢我,老爷,应该是我感谢您。”阿尔弗雷德优雅地微微躬身 “感谢您记得昨天晚上让达米安少爷呆在家里,不然我就得照顾两个病人了。” “阿福。” 布鲁斯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寒风吹得他有点头疼。 他聪明地选择略过话题,“收拾一个房间吧,再过两天可能有客人要来。” 阿福点点头,随口调侃,“难道我终于能够在我还活着的时候看到庄园有另一个女主人了吗?” 布鲁斯迟疑了一下。 阿福愣了愣,挺直脊背,几乎是立刻察觉了布鲁斯的不自然,“您真的已经有了这样的决定?” 他的表情带着欣慰。 “不,不是,”布鲁斯觉得头更疼了,大概是这两天情话说多了,他刚刚竟然下意识的回想起了艾尔德狡黠微笑时的眼睛, “不是女人,也不会成为韦恩庄园的另一个主人,”他很想给艾尔德找个定位,但无论说是朋友还是敌人好像都不合适。 所以布鲁斯沉默了一下开口:“是艾尔德斯塔克,我们之间有个合作。” “是那位为你放了满城烟火的斯塔克先生?” 阿福对后来的几次事件参与程度并不高,对艾尔德的印象还停留在布鲁斯当初黑脸的那次。 “他不是为我——”布鲁斯觉得这样解释好像更奇怪了,于是他话锋一转, “好吧,就是他,我们之间有个协议,他会来韦恩庄园住上几天。” 阿福了然,他接过布鲁斯刚刚喝完的杯子,“我并不太了解现在年轻人的风尚,但是我上次看到过达米安少爷看的漫画里面讲到过‘恋爱合约’,最终两个人” 布鲁斯觉得阿福比他潮流多了。 “不是,”他终于明白他必须得跟阿福解释清楚了,否则在阿福心中这个故事还不一定变成什么样子, “是因为上次从他身上取到的流动的金属近两天好像失活了,我需要一些新的样本。” 就在艾尔德落到蝙蝠侠怀中以后,他悄悄用高温枪融下来了一小块艾尔德的铠甲。 蝙蝠侠对这个火箭筒都轰不破的盔甲很感兴趣。 上一次,虽然蝙蝠侠毫不犹豫地对艾尔德点燃了火箭筒,但事实上火箭筒里的炮弹是特制的,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如果落在一般的钢铁上,冲击力虽然也很大,但顶多会把人炸成需要注射一剂绝境病毒的程度,无论如何也不会死去,而落在那个铠甲上后,蝙蝠侠的特制的炮弹几乎炸裂的看不清形态,艾尔德的铠甲却只有几道划痕。 在一呼吸间,划痕也消失不见了。 他已经实打实的感受过了,如果艾尔德真的认真起来,一开始就动用他那些藏着铠甲内部的小手段的话,蝙蝠侠大概不能打败他。 他必须得找出更万无一失的对抗方式。 “恕我直言,老爷,”阿福叹了口气,“您这样的行为可称不上什么绅士的作为。” “似乎到目前为止,斯塔克先生没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不可挽回的事情吧?” “并且他对您也很好不是吗?” “他做那些都别有目的,而且他性格飘忽不定,藐视法规,缺乏同理心,阿福,你并不了解他。” 布鲁斯皱着眉头回答,只要他想,他就能举出艾尔德的一大堆缺点。 “您似乎很了解他?” 阿福挑着眉看向他的老爷。 布鲁斯犹豫了一下,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但阿福的眼堪比显微镜。 “那既然他已经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了,您又何苦大费周章的将他带到韦恩庄园来,我不信您没有别的更简便的办法得到您想要的东西。” “这只是因为他当时先提出了这件事,所以我才会顺着说下去。” 布鲁斯仍反驳着,但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所以他当时为什么要再提一次韦恩庄园的事呢? 大概是被当时的气氛所蛊惑了吧。 “好吧,”阿福似乎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布鲁斯几乎称得上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完,阿福就再次开口。 “那么,老爷,您认为斯塔克先生喜欢您吗?” 阿福实在是太了解他的老爷了。 如果主语和宾语调换一下位置,布鲁斯大概能很果断的给出答案,但足够了解他的老管家很显然预料到了这一点,给出了一个分外巧妙的问题。 布鲁斯这次犹豫的时间长了一点。 他记起了那双带着暖光看向他的蔚蓝眼眸。 “我不确定。” 他这样说着,因为他确实没听清艾尔德那句话到底说的是什么,但他无法否认,当想起那一刻的静谧时,记起的艾尔德那温柔到过分的,带着盈盈笑意的脸。 爱是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的东西。 布鲁斯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了,他不会认错那样的眼神。 “嗯。”阿福带着笑意点点头,不再追问,布鲁斯还想解释什么,但磨蹭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汇。 在有点诡异的沉默中,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震了一下,两人都闻声望去,是条简单的短信。 【艾尔德斯塔克:救命。】 布鲁斯迅速地拿起阿福为他准备好的衣服,匆匆忙忙地换上,准备出发。 “您不吃早饭了吗?” “我不饿阿福。” 布鲁斯摁响了自己兰博基尼的车钥匙,冲出房间。 阿尔弗雷德摇了摇头,宽容的对着布鲁斯急匆匆地离去的背影笑了笑。 他俯下身为他的老爷整理起凌乱的床铺。 * “我今天必须要完成这部分收养手续!” 布鲁斯在看到艾尔德发的位置时其实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不对了,但当他看到正和警察争吵的艾尔德以及旁边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时还是有一种想要叹气的冲动。 “为什么不可以?” 艾尔德看到急匆匆地赶来的布鲁斯时眼前一亮,把他一把扯到自己身前,“他收养第一个小孩的时候也才二十多岁。” 那个警员的目光立刻投向了布鲁斯。 “韦恩先生?” 他惊讶地喊了一句。 布鲁斯有些尴尬地点点头,说了声抱歉后将艾尔德拽到一边。 “发生了什么?” 他低下头问脸上犹带着怒意的艾尔德。 “我想收养菲奥娜。” 而艾尔德干净利落地回答。 “为什么?你怎么突然会有这个想法。” 布鲁斯将视线移到菲奥娜身上,女孩仍抽泣着,不愿意靠近警察也不愿意靠近艾尔德。 艾尔德也回头看了看菲奥娜,瞳色变深了一点,“这事说起来很耗时间,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当初是怎么收养的你第一个儿子?”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法规早就不一样了。” “现在你首先得保证她有血缘关系的父母没有监护资格。” “好的,我明白了。”艾尔德认真记下。 “不是让你去物理意义上让他的父母丧失资格,”布鲁斯看一眼就知道艾尔德在想什么,叹气,“只需要证明他们有过失职行为就行了。” 布鲁斯余光注意到不远的街道处有一辆红色摩托在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那个带头盔的人似乎有些熟悉。 “还有别的吗?” “还需要你自己也足够资格才行,”布鲁斯知道最近这个法规又变严格了,但他已经最近又没有收养小男孩,已经记不清细则了,“我记得好像有一条规则是收养人必须有一个法律意义上的家庭。” 他笑了笑,“换句话说,你得已婚。” 红色摩托车离两人越来越近了。 艾尔德沉默。 “只要结婚就行是吧?” 他有点赌气的抬起眼:“要不要现在和我结婚?” 布鲁斯瞬间哑然。 他没心情再去管那辆破摩托车了,重新把精力全部集中在面前气哼哼的艾尔德身上。 艾尔德现在说的话明显都没经过思考,全是不过大脑的情绪输出。 而布鲁斯又好气又好笑,并不想陪艾尔德继续胡闹下去了。 他将手搭在艾尔德的肩膀上,认认真真的看向艾尔德的眼睛。 “艾尔德,先跟我说清你到底” 一个青年不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断了布鲁斯的话。 “艾尔德,你在干什么?” 棕色马甲,红色头盔的男人风风火火地靠近讨论着的两人,开口就是质疑。 布鲁斯皱起了眉毛。 被喊到名字的人愣了愣,下意识挣脱了布鲁斯的手,看向单腿杵地,抱着手,有些不满地坐在摩托上的男人。 这样近的距离,布鲁斯终于想起来了艾尔德那个玩笑一样的男朋友,虽然头盔把杰森的脸遮的严严实实,但他不会忘记那个夜晚。 布鲁斯意味不明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 “我在办收养手续,我需要一个结婚对象。” “要结婚那也应该是跟我结婚吧?” 杰森亲昵的敲了一下艾尔德的头,艾尔德能躲开,但是却默许了他放肆的行为。 “别碰我。” 毫无威慑力的斥责,是艾尔德示弱时最常用的语气。 “你最好跟我解释清楚。” 但杰森得寸进尺,伸手愤愤不平地捏了捏艾尔德的脸,绿眸深处是未曾隐藏的攻击性。 他对艾尔德说着,却在艾尔德低下眼眸的瞬间,抬头挑衅的看了看布鲁斯。 “就是刚才说的那样啊,收养小孩需要有一个家庭。” “不仅如此,你还需要…”布鲁斯皱着眉头补充,艾尔德回头望来,杰森却强硬地拽住他的手,让他转过头来。 “那么现在结婚吧,”杰森轻描淡写的说,“我记得哪个州通过了同性结婚法案来着?” “还真有?”艾尔德认真了一点,“我去查查。” 布鲁斯在旁边被无视了个彻彻底底。 他眯了眯眼,伸手拦下杰森抓着艾尔德小臂的手。 “为什么要跟你结婚?” “哈?这不是很明显吗?我是他的男朋友啊?” 布鲁斯没有理会杰森的话,他只是看着艾尔德,蓝眸透着些忧郁。 “艾尔德,他是谁?” 布鲁斯韦恩放轻声音,明知故问。 艾尔德在看到那双专注又温柔的眼后生生止住了点头的动作。 他有点微妙的沉默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而杰森发现了艾尔德的停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下次小心 “男朋友。” 艾尔德短暂的迟疑后还是这样说了。 这不是靠转移话题或者偷换概念能解决的问题, 在场的两个人都不是好糊弄的人。 杰森的低气压已经快凝成实质了。 艾尔德安抚地碰了碰杰森的手,却有些不敢看布鲁斯的脸。 他在心虚什么?艾尔德反思自己,他跟布鲁斯之间明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 确定的关系。 于是他抖擞精神, 假装理直气壮地重新看向布鲁斯。 但出乎艾尔德意料的, 布鲁斯没有生气, 眼眸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他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伸出手就能够到, 却比紧紧挨着艾尔德的杰森要远得多。 但有时距离不是个物理意义上的定义。 布鲁斯韦恩专注的看着你笑的时候, 你会觉得这世界上只剩下你们两个人。 此刻他的笑并不认真,但不是布鲁斯宝贝那种万事不经心的空心玫瑰, 而是那种仿佛笃定一切不会超出掌握,游刃有余的随意感。 他说话的口吻颇有几分纵容,就像是站在高处俯视。 “这次是认真的?” 暗火被深深地埋在平稳的暗流之下, 海面之上永远是包容一切的风平浪静。 艾尔德掩去眼底的晦涩,舔了舔自己的虎牙,也笑了出来。 但你若是真的尽在掌握, 为什么要低下头颅呢? “我” 杰森黑着脸打断了艾尔德的话。 “这不关你的事吧, ” 他将艾尔德揽进怀里, 宽厚的肩膀挡住了艾尔德的脸,艾尔德几乎能够隔着皮质的马甲感受到杰森身体里有力的跳动的心脏。 “你对别人男朋友的情感状态这么关心吗?” 杰森明显还有很多话想说,但艾尔德拽了拽杰森的衣袖,杰森低头, 艾尔德指了指旁边还在断断续续地抽泣着的菲奥娜,摇了摇头。 他从杰森怀中挣脱出来,“抱歉布鲁斯, 我刚刚太激动了,给你发的消息太急了,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艾尔德发誓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过还能用这么客套疏离的语气对布鲁斯说话,但身后的杰森明显仍不满意,扶着艾尔德腰间软肉的手轻捏了几下。 “没有,”布鲁斯听明白了艾尔德客气的话语下的逐客令,但他故意不接话。 艾尔德咳了一声,微微侧了侧头。 阳光照射在他的左半张脸上,在灿烂的阳光底下他的耳朵几乎能看清血管,白皙的皮肤细腻而有光泽,也因此那个小小的黑色耳钉就分外显眼。 那枚,他亲手戴上的耳钉。 艾尔德若无其事地又转回脸来。 布鲁斯的视线顺着艾尔德的动作停留了一瞬,他勾起唇角,终于识趣地开口,“但我想也许这个时间适合去睡个回笼觉。” 艾尔德真怕他下一句是“你要一起吗?” 那艾尔德真的会万分痛心,感觉亏大了的。 但布鲁斯没这样说,他只是笑着,点点头当作道别,留下一句意味不明地再见后转身离开。 艾尔德和杰森留在原地看着兰博基尼扬长而去。 几秒的停顿后,艾尔德没管杰森,而是看向在旁边哭了半天的菲奥娜。 远离警局之后小女孩哭泣的声音已经低多了,而艾尔德经过布鲁斯和杰森的打岔后也从刚才的愤怒里回过神来。 他走过去,在菲奥娜的面前蹲了下来, 菲奥娜睁着哭红的大眼睛,没再流泪,只是时不时吸一下鼻子,神色惶惶,但又倔强的不肯开口说话。 艾尔德跟她对视了两秒,很快败下阵来,伸出手为她擦了擦眼泪。 “别哭了。” 他放轻声音。 然后菲奥娜眼睛里似落不落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又大哭起来,。 “你干嘛非得找你爹?” 艾尔德重重叹气。 他现在很想把这枚小铅球扔出去,但是他忍住了。 “难道我也不行吗?” “你答应帮我找了。” 菲奥娜哽咽着说。 “我找了,但是这不是没找到吗。” “你撒谎!”菲奥娜一点也不信,“你上次找到的那么快,但是这次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你还没有又找到他。” 艾尔德直视着菲奥娜。 他表情平静, “都过去一个月了,他要是想找你,难道不应该早开始找你了吗?” “小孩子找大人不容易,但一个成年人想找自己的孩子,比你想的要容易得多。” 艾尔德确实不情愿去找,但是他为菲奥娜和她的两个弟弟都挂好了走失儿童的证明,如果她爹真的有心找的话来警局一问就能找到菲奥娜她们的个人信息。 菲奥娜怔愣了一下,但艾尔德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的话像刀子, “很明显,这么久都没有来找你,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不要你了。” 菲奥娜嘴一瘪,强忍着哭意,看起来可怜极了。 “不许哭。” 艾尔德冷酷极了。 菲奥娜彻底忍不下去了,大哭起来。 旁边的杰森扶额,看不下去了,他摘下头盔,也蹲了下去,“嘿,小姑娘,他在说谎呢。” “我没有。” 杰森瞪了艾尔德一眼,艾尔德不满地闭上了嘴。 “他是个骗子。” 杰森放轻了声音,低声哄着,“你看,他只是太喜欢你了,他想跟你多待一会,也许你的爸爸正在找你,只是还没找到。” 菲奥娜哭得说不出话来。 “也许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洗把脸,吃个好看的冰激凌,再睡一觉。” 杰森搂住她,菲奥娜犹豫了一下,没有挣扎,于是杰森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女孩在他的怀中哭声渐渐小下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杰森告诉菲奥娜。 菲奥娜哭累了,她为这场逃跑计划一天没睡。 她靠在杰森的肩膀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安静了下来。 “你之前是不是当过神父?” 艾尔德看着这样轻而易举被安抚的菲奥娜有点不可思议,还有种被背叛的错觉。 杰森没有理会这个问题。 于是艾尔德站了起来,像被困住的野兽一样在原地转了两圈,不再去看菲奥娜半梦半醒中还在抽泣的脸。 “她说什么?” 杰森仍然一下一下地拍着菲奥娜的后背,直到女孩彻底睡熟,才抱着她站起来。 杰森声音轻轻。 “她说‘斯塔克先生不是骗子。’。” 杰森欣赏着艾尔德的不断变化的表情。 “上帝。” 最终艾尔德的表情停留在一个相当复杂的维度。 他索性直接捂住脸。 “先把菲奥娜送到床上吧。” 艾尔德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两人没在原地等多久,伊莎贝尔就急匆匆地过来接菲奥娜了。 “照顾好她,你今天不用上班了,双倍工资。” 艾尔德千叮万嘱地将女孩送到了伊莎贝尔的怀里。 主要是他现在实在没有信任的人可以托管菲奥娜了。 杰森看着艾尔德怅然若失的,淹没在车尾气里的脸,开口问: “你真打算收养一个小孩?” “不管收不收养,我不可能让菲奥娜再脱离我的视线的。”艾尔德尽量从理性的方向思考,“她知道很多东西,关于我的。” 他闭了闭眼。 “等我回去我会跟菲奥娜好好谈谈。” 艾尔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不说这个了,为什么不聊聊我们呢?” 他深吸一口气,又迅速调回那个往常面对杰森的状态。 杰森似乎并不太适应艾尔德突然的话题转变,他皱起眉头,还想继续跟艾尔德说清菲奥娜的事情。 艾尔德察觉到了杰森的意图。 “你刚刚为什么要打断我?”艾尔德及时开了口,“你觉得我会怎么说?” 艾尔德脸上挂上了一点笑,尽管他没说是哪次打断,但杰森几乎是立刻明晓了他的意思。 那漫长的停顿让两人都印象深刻。 “你不相信我对你是认真的?” 艾尔德直直地撞进那双绿色的,有些躲闪的眼眸中。 杰森移开眼睛,“我们没必要说这些。” 他不想打破他们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你怎么能这样想?”艾尔德靠近了一些,“难道你觉得我答应过你的事情还会反悔吗?” 他步步紧逼。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影斑驳,落在杰森的脸上,像一块块荆棘,困住他眸子的破碎绿意。 杰森低下头闷笑了一声, “谁知道呢?” 他靠着墙角的灰墙。 “你骗我太多次了。” “人只会对在意的事物撒谎。” 艾尔德几乎是立刻接上。 “拜托,如果这么说,你跟布鲁斯韦恩撒的谎还少吗?” 杰森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那都是过去式了…”艾尔德咳了咳,正色说:“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这是‘必然’和‘宿命’。” 好像是某种情境颠倒,杰森有些恍然,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所以你的选择只是命运安排吗?” “不能这样说。” 而艾尔德回给他的是一双柔软的眼眸。 “你知道虽然人人都爱斯塔克,但斯塔克的爱只会在恰当的时刻给一个值得的人,谁也控制不了我,谁也阻挡不了我,能让我做出决定的只有我自己。” “不是因为命运告诉我,这只有你,我才向你走来,而是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才能欣然踏上这命运的旅途。” 杰森垂下眼, “可如果那天我没有去找你呢?” “可那天你去找我了。” 艾尔德的眼睛在阳光之下晶亮剔透,与那天在雨里雾一样的朦胧截然不同。 像是冰块置于烈日之下,碰壁轻响,情感融化成水,于是在不到十度的天气也能感受到热气带来的眩晕。 让人脸发烫,让人敢于相信。 他笑着开口,带着轻描淡写,又重若千钧的笃定: “杰森,你明白吗?因为是你,我才相信命运。” 杰森烦躁的叹了口气,巷口道路宽敞,大道任行,他却仿佛被逼到角落。 “艾尔德,你不必…” “因为我爱你。” 艾尔德终于眨眨眼睛,露出那个带些无辜又甜蜜的,无往不利的笑。 “我是不是还没对你说过?”他把脸凑的很近,定定地看着杰森,像是真的发自内心,诚恳又真诚。 他放轻声音,但是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我爱你,杰森陶德。” 杰森这次没有避开艾尔德的眼睛。 他在听到那句话后怔愣了一瞬,眼底蕴着潮涌,眼梢带些薄红,像是哭泣,但更像是理智燃烧殆尽后的一点余火。 艾尔德看见杰森的喉结动了动。 他几乎是本能的想要后退一步,但是杰森却揽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禁锢在怀里。 “你自找的。” 艾尔德听到杰森喃喃道。 然后杰森低下头,捧起他的脸,吻住他的唇。 像是暴风雨突然来袭,不给人留一点反悔的余地,唇齿相依间,艾尔德几乎要窒息在这片炙热的海里。 心跳在加速,指尖在颤动,艾尔德想要看看杰森的眼睛,却在这疾风暴雨中看到了一片了无边际的暗色。 艾尔德是狂风中的火苗。 “杰森。” 他带着颤抖的尾音呢喃。 可停止由不得他。 在他以为他会溺死在这场亲吻中时,杰森松开了手。 血液流动声似乎此刻变得如此清晰,心在一下一下跳着,风也轻轻刮过脸庞,但没有人说话。 这是一阵喧闹的安静。 “这是什么?” 终于,杰森带着沙哑的尾音开口了。 他的手抚过艾尔德的脖颈,最后停留到那一圈几乎快消失的红痕上。 “哦,这个,”艾尔德漫不经心地拢了拢领子,眼睛还红着,但脸上的笑依旧甜蜜, “刚刚绑领带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 “是吗?” 杰森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他只是低下头,大拇指用力摩擦了一下艾尔德的纤细洁白的脖侧,他手心粗糙的枪茧几乎是瞬间就让那片敏-感白皙的皮肤泛起了红,艾尔德不适地皱了皱眉,刚想开口,杰森却已经俯下身亲了亲那块红艳的皮肤。 这个落在脖颈的吻十分温柔,但艾尔德的身体却僵了僵,本能的预警比刚才更强烈,像是被猛兽盯上。 “下次小心。” 第52章 还有谁会爱你 艾尔德打车回到斯塔克大厦时菲奥娜仍睡着。 床边的伊莎贝尔看到艾尔德回来时连忙站起, 艾尔德给他比了个手势让她安静。 “我来照顾她吧。” 艾尔德放轻声音。 伊莎贝尔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并不忘贴心地给艾尔德关上休息室的门。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艾尔德和菲奥娜两个人。 女孩的睫毛不安分的颤着, 在艾尔德从床边坐下时翻了个身, 正好面向艾尔德, 艾尔德随手为她掖了掖被子。 屋内的气氛安静而温馨。 艾尔德有些疲惫的打了个无声的哈欠,他昨晚在车上休息的并不好,今天又一刻不停的经历了许多事, 即使精神仍然紧绷着, 身体也在告诉他是时候休息了。 但艾尔德当然不能在此刻休息。 他今天必须得把积压了不少的文件批完,之后去找费伦汇报进度, 顺便把给哈维的策划案交了,然后还有一个和企鹅人的会面也要在这两天提上日程,以及—— 提姆那里。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小总裁的心理问题, 韦恩和斯塔克的合作不能这么无疾而终,难道要他再去找一次布鲁斯吗? 到底为什么有这么多事情要做? 艾尔德揉了揉眉心。 还是先处理文件吧。 鉴于艾尔德习惯于以各种姿势批阅文件,所以这间休息室里也放着一部分文件。 他站了起来, 走到柜子边上, 打开保险锁, 抽出文件,声音都尽量压小,他不想惊扰菲奥娜。 艾尔德走到书桌旁打开台灯,啪嗒一声不轻不重, 他抬头看了看那张大床,没有动静。 于是他安心的坐了下去,翻开文件的第一页。 “斯塔克先生?” 然后他就听到了那个小小的声音。 “我在。” 艾尔德压下一声烦躁的叹息, 尽量平复情绪,放下手中的文件。 “睡醒了吗” 他朝着菲奥娜走过去。 菲奥娜重重地点点头,看起来还有些懵懂,艾尔德摸了摸她的头,女孩抬头看向他。 “你还在生气吗?” “还在。” 艾尔德诚实的点了点头。 菲奥娜迷茫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首先,我生气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偷跑出去,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虽然说着指责的话,但艾尔德的语气并不严厉。 他吸取教训,总不能一会骂哭了再紧急摇杰森,那杰森的大板牙大概又收不回去了。 “我想找弗兰克。” 菲奥娜仍然是这一套说辞。 “这件事一会再说,现在你需要知道的是,不可以离开大人的视线去乱跑,哥谭很危险。” “可是我从前都是这样,弗兰克不会总是看着我们,从来没有受过伤。” 艾尔德生生压下到嘴边的fxxk。 他真不适合做这种安慰的工作,他认为这种强行忍耐的行为对于他的身体健康有很大害处。 “那是以前了,你看,这半年你已经被绑架了两次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出现安全问题,你的弟弟该怎么办?” “你更不应该成为一个坏榜样,如果你的弟弟跟你一样到处乱跑怎么办?他们比你还小。” 菲奥娜终于垂下了头。 “我不会再这样了,”她低落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对不起。” 艾尔德看到她跟小狗一样湿润的眼睛时身体顿了顿。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 “没关系,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还有,菲奥娜,告诉我,为什么就算我做你的监护人都不行?” 艾尔德又想起了刚刚警察局门口菲奥娜惊天动地的哭闹。 “我难道哪点比不上你的父亲吗?” “这不一样,你们不能比较。” 菲奥娜似乎对这样的问题很敏感,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艾尔德轻轻的,温柔的抬起她的脸,“那告诉我,我们哪里不一样?” 菲奥娜似乎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她很艰难的想了想, “他是我的爸爸。” “嗯,”艾尔德挑挑眉,“然后呢?” “因为他是你的父亲,所以他做什么都可以原谅了吗?” 说出这句话之后,不光是菲奥娜,艾尔德也恍惚了一下。 但艾尔德很快回过神来, “他也只是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既然是人,就会犯错,既然犯错,你就有不原谅的资格。” 艾尔德的眼眸有些冷,话语却依旧温柔, “你都六岁了,是一个可以拒绝童话的大孩子了。” “不是这样的,”菲奥娜涨红了脸,“我的意思是,但是他是我的爸爸。” 这对于六岁的孩子来说是一个不太容易想清楚的问题,但菲奥娜还是努力地表达着她的意思。 “他不会扔下我。” 艾尔德嗤之以鼻,他已知的都已经扔过两次了,什么叫不会扔下。 但他刚想开口,就再次注意到了菲奥娜的眼睛,那双盈着一层哀伤的美丽眼睛。 “他不会扔下我们的。” 菲奥娜颤抖着声音强调,像是在努力抓住点什么。 艾尔德抿了抿唇。 想要抓住点什么呢? “我也不会扔下你的,菲奥娜。” 艾尔德低声劝着,他没察觉到自己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了起来。 菲奥娜看着艾尔德,小手汗淋淋的,挣扎的彼此纠结着。 “但是他是我的父亲” 她说不清楚。 但艾尔德突然明白了。 他接过语塞的菲奥娜的话: “但是他是你的父亲,如果连他都扔下你了,谁又能接住你呢?” 艾尔德的声音很轻,却仿佛一把足够坚硬的锤子,重重的砸在心口之上。 他的声音似乎在与谁重合,那个记忆中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的声音。 【谁还会爱你,艾尔德?】 菲奥娜怔怔地看着艾尔德。 “没关系,菲奥娜,”艾尔德此刻反而不再步步紧逼,他发现自己也需要一些时间去理清思绪。 “你不必这么心急想清楚这些事情,明天,最晚明天晚上,我会带你去见见你的父亲,无论他是死了还是跑了,之后你可以再考虑监护人的问题。” “现在,再睡一会。” 艾尔德重新为菲奥娜盖好被子。 “听伊莎贝尔说你大概一晚上没睡,小孩子缺觉会长不高的。” 菲奥娜乖巧的躺好。 “我就在旁边,不会离开,等一会时间到了我会叫你吃午饭。” 艾尔德的语气出奇的温柔,他把菲奥娜散落的发丝往脸庞挽了挽,站起身来。 但这次菲奥娜却握住了艾尔德的手腕。 她半张脸挡在被子后面,有些怯懦的开口:“对不起。” 艾尔德停了停动作, “为什么突然道歉?” “我说了不好的话。” “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艾尔德有点诧异。 菲奥娜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诚实的说,“我不知道。” “但是你看起来有点难过。” 艾尔德感叹于菲奥娜的敏感。 一种野蛮生长的孩子特有的天赋。 “确实有一点,但不是因为你。” 他很干脆的承认了,然后微微叹息, “菲奥娜,你不必这样患得患失,你已经帮我做成了一件大事。” 菲奥娜迷茫眨眨眼。 艾尔德以为她会开口问是什么事情,但她思考了一下, “那么做完大事你就会快乐吗?” 艾尔德有一瞬的安静。 “是的。” 他哄着菲奥娜,半真半假的说,“做完这件事,我就可以回家了。” “安心睡吧。” 艾尔德摸摸菲奥娜的头,站了起来,在菲奥娜的目光中回到了座位上。 他就着昏黄的台灯翻开了文件,将头埋了进去。 房间里只剩下翻页时纸张哗啦啦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直到一本文件翻完,他才抬起头。 菲奥娜舒展眉头,平静的闭着眼睛,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 艾尔德呼出一口气,将笔帽扣好,玉雕一样的手指安静地把玩着黑色的钢笔。 他心不在焉的看着菲奥娜的睡颜,脑中乱七八糟的浮现出许多人的脸,最终停留在一双漂亮的绿眼睛上。 刚刚分开的时候他好像忘记了说“再见”。 杰森现在在干什么?踢哪个敌人的屁股或者端着双枪大开杀戒? 即使艾尔德给了他手套杰森依旧习惯用枪,艾尔德不止一次看到杰森骑着他那辆“朋友”送的火焰一样的机车,手稳稳地端住枪,枪口旋转着喷射出烧红了的子弹。 子弹会被送入敌人的胸膛。 而杰森会笑着捞起旁边等待的艾尔德。 艾尔德很喜欢风刮过脸颊的感觉。 就像喜欢蝙蝠侠从天而降,与他一起从枪林弹雨之中突围而出,耳麦中的每一个指令他都当成亲吻。 但杰森当然是和蝙蝠侠不同的。 很奇怪,非要说的话,艾尔德觉得杰森与菲奥娜很像。 菲奥娜有一双习惯性装着泪水的眼睛,但她并不是个软弱的女孩,相反,她倔强极了,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哪怕那是错的,艾尔德常常为此耐心告罄,无法理解那小小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但偶尔,当她揉着眼睛从床上有些迷茫的坐起的时候,当她吃着芝士汉堡弯起眼睛时,当她忍着眼泪,害怕又坚定的抱住艾尔德时—— 艾尔德就会想清楚,她还是个六岁的小女孩。 有毛躁温暖的卷发,漂亮明亮的眼睛和纤细瘦弱的身体的女孩。 而杰森比艾尔德还高一点,胸肌硬邦邦,一枪能干爆两个毒-贩的头,看起来与菲奥娜简直像是两种画风。 可艾尔德记得杰森念起诗句时孩子气的眼睛,记得他拥抱住菲奥娜时柔软的神情,记得他看向那些被毒-瘾折磨的人时,一双同情又哀伤的眼。 记得他将爱吞进喉咙里,绿眸却亮晶晶,一刻也掩盖不住快乐的脸。 那种时候艾尔德就会觉得,他和菲奥娜其实是一种生物。 一种需要每天都吃到冒着热气的芝士汉堡,需要每天晚上都能放到一个温暖的地方睡上一个舒服的觉,需要每天都大笑,每天都开心的生物。 艾尔德希望他们能这样活着。 真奇怪,艾尔德感叹,他不知道自己还会这样发自内心的希望一个人好。 大概是他们都会让艾尔德在某一个瞬间心脏轻轻的抽动一下,不会疼,只是有些酸涩,让人想要叹气,又想要微笑的酸涩。 他们都可爱。 艾尔德无意识的转了一下笔,笔盖碰到桌面轻响了一声。 他其实看清了杰森刚刚被他堵在墙角时泛红的眼尾,而他当时差点脱口而出“别哭,杰森”。 但艾尔德最终没有说出口。 他说,“杰森,我爱你。” 他们之间的距离说“别哭”太过亲密了,说“我爱你”则刚刚好。 正好可以拥抱,可以亲吻 但不可以抚摸彼此的灵魂。 这些心照不宣的规则两人从来不必言说。 手机震了震,屏幕亮了起来。 艾尔德失神的眼睛终于有了焦点,他看了一眼,是提姆,他发了一个韦恩大厦的地址,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回复消息“我现在过去?” 手机很快又震了一下。 “如果你现在没有别的事情。” 艾尔德随手回了一个“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去找布鲁斯。” 手机这次很久没动静。 艾尔德放下手机,重新拿起钢笔,拧开笔盖,落笔想要签上自己的名字,却最终拿起草稿纸,漫不经心的用花体写下了一个“Batman”。 但蝙蝠侠不是这样。 蝙蝠侠偶尔也会有一些不那么坚硬的瞬间,但在那种时刻,蝙蝠侠看上去几乎像是受刑的耶稣,全身上下只剩下那一双悲悯的眼,广博的爱着每一个人,正义,善良,但却让艾尔德感到离他更远了。 他好像非常习惯忍受痛苦,以至于他大部分柔软的情感都完完全全的隐秘在那层黑色的铠甲之下,艾尔德碰不到他的弱点,无论他多么渴望触碰,讨巧卖乖撒泼打滚,多么认真多么用力他都碰不到。 他值得信赖,值得依靠,但是爱情?这简直像一场无法预知前途的苦修。 艾尔德偶尔也会迷惑自己是在依赖还是在爱,就像他也会奇怪蝙蝠侠对他的一点在意是占有欲还是喜欢,这不是一个容易分辨的课题,不过有一点他是可以确信的,在他撬开那层黑色的壳之前,他决不允许自己先脱下铠甲。 手机终于又亮了起来。 除此之外,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区别,杰森是个守规矩的人,但蝙蝠侠不是。 而提姆跟蝙蝠侠很像。 “来找我。” 艾尔德无声地笑了笑。 他没有着急回复,而是向后仰去,靠在椅背上,任凭手机熄灭。 【还有谁会爱你,艾尔德?】 【至少您从未。】 第53章 咖啡 艾尔德一边等着前台登记, 一边百无聊赖的浏览着麦斯给他找出的保姆名单。 既然决定了收养菲奥娜,那么他当然不能日日麻烦伊莎贝尔帮他看着小孩,大部分时间菲奥娜可以呆在斯塔克大厦里, 艾尔德会专门为她开辟一间游戏房, 安保加倍, 可以时刻监控的那种, 但艾尔德总有那么点时候不那么方便。 比如说现在。 “嘿,好久不见,艾尔德。” 提姆施施然从电梯上下来, 温和的微笑着对艾尔德打了个招呼。 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刚才的心情不好。 哪怕他们五个小时之前刚刚在视频中见过一面。 “好久不见, 提姆。” 艾尔德从候客室的沙发上坐起来,毫不客气地将手里的公文包递给提姆, 比他还熟练的朝着韦恩的高管电梯走去。 “这是什么?” 提姆紧步跟上,晃了晃手中的公文包。 他为艾尔德按下了关门的按钮。 电梯在上升,艾尔德松松垮垮的站着, 将头靠在电梯壁上, “文件,再不看就看不完的文件。” “你来找我批改文件?” “我来找你做什么事情, ”电梯叮咚响了一声, 艾尔德侧过头去, 看着提姆笑了一下,虎牙尖尖,“取决于你想找我来做什么。” “来做什么不应该都是由你决定的吗?” 提姆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微笑假面,一马当先的走出电梯。 “那么请你喝咖啡。” 艾尔德啧了一声, 坐在了提姆办公室的沙发上。 “不要美式。” 他将头靠在沙发椅背上,长腿交叠,鸦羽般的黑发散落在灰白色的沙发之上, 天空一般颜色的蓝瞳慵懒的半眯着,理所应当的等待着提姆将咖啡端到他手边。 熟稔的动作丝毫没有客人的自觉,但过于美丽的脸蛋却让人难以为此动怒,反而会忍不住窃喜彼此的亲密,然后端上最珍贵的东西款待。 所以提姆为艾尔德从咖啡箱里抽出一袋速溶,又接了一杯热水,快速溶解。 他将咖啡递过来,看着艾尔德嫌弃的接过,然后提着艾尔德的公文包随意的坐在了办公桌后。 “介意我打开看看吗?” “如果你打开了,就要帮我总结批阅。” 艾尔德懒洋洋的调整了一下身后的靠枕。 提姆笑了笑,不置可否,干脆的摁动了皮扣。 “斯塔克医院最近生意怎么样?” “医院没有生意,只有救死扶伤——我记得箱子里面好像有上个月的财务报表。” 提姆翻开蓝色的夹子,很快就找到了艾尔德说的报表,相当详细,甚至包括客户流量,偏好,具体到每支药剂都有标记。 但他只是看了几眼就蹙起了眉毛。 提姆抬起头:“与其说你的顾客是冲着斯塔克医院来的,还不如说是冲着绝境病毒来的。” “这样说也没错,”艾尔德直起身子,看着杯子里的咖啡,却并不着急喝下去,“毕竟一切才刚刚开始。” 提姆又低下了头,仔细的观察着报表,像是在计算什么,“为什么不好好的开你的药企呢?”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玩笑,“对你而言,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光绝境病毒的销售额都足以让韦恩眼红了,并且它独一无二,只此一家。” “开起来的医院也将是独此一家。” “布鲁斯的草案可记着关于绝境病毒代理销售权的问题。” “原来那条真是布鲁斯提出来的?”艾尔德有点诧异的挑了挑眉毛,略一沉吟, “好吧,确实有点道理。” 提姆眼眸暗了暗。 他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什么叫做‘原来’?如果是我提出来的就没道理吗?” 艾尔德舔了舔自己的虎牙,露出一个无辜的笑, “当然不是,绝境病毒2.0的定位本来就是又一剂贵族药品,受众只有那么一小点,对于这种药品,重要的不是卖多少钱,而是让那一小批人意识到这东西是谁生产出来的,让韦恩去销售也不是不可以。” “嗯哼,”提姆点点头,“所以呢,布鲁斯可以看清这个,而我不能?” 艾尔德转移话题失败。 “我只是觉得你在视频里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一只想要啄翻世界的鸭子,以为你是在赌气。” 艾尔德终于坐不住了,磨磨蹭蹭的走到提姆的办公桌旁边。 “谁惹你生气了,提姆?” 艾尔德拉开办公桌前的凳子,将手肘放在桌子上,单手杵着脸,尾音轻佻。 提姆低下头继续看报表,避开了艾尔德的眼睛。 “没有赌气。” 他声音平稳。 完蛋,提姆快被气死了。 “你愿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提姆仍然没有抬起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有个弟弟。” 房间里的气氛安静了好一会,提姆没有继续说下去。 “布鲁斯没有完全和我商量好这些事情,”艾尔德聪明的没有再追问,“因为这不仅仅是一家医院的事情,” “我毕竟已经成为了伯厄里区的议员。” “说起这个,”提姆已经将厚厚的一沓表格翻到了最后几页,他放下文件,双手交叉,直视艾尔德,“你怎么解决的当地的毒-品泛滥问题?”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你的第一个问题。” 提姆愣了愣。 “靠你的医院?” “医院里有戒毒中心。” “你觉得这个能有用?” 提姆向后靠去,眉头皱得更深了。 艾尔德嗯了一声,“我们的系统可以精准定位那些瘾-君子,然后我们会一对一劝告,把他扔接进戒毒中心,等他变成正常人后再让他打工还债。” “你认为我会信?” 提姆嘴角带着笑,垂下来的眼睛内却看不到什么情感。 艾尔德长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他发愁策划案怎么写的原因。 大概没几个正常人会相信这些鬼话。 “提姆,你知道,有些东西我是不能跟布鲁斯说的,他一定不会同意我的计划的,所以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可以不将这些传达给他吗?” 艾尔德诚恳地看向提姆。 “也许你应该先说说看?” 提姆不对此做出任何承诺。 “好吧,好吧,”艾尔德故作惆怅的叹气, “我之前进行了很长时间的走访,你知道这不容易,即使伯厄里是个小区登记在案的人口也有十几万人,而粗略的估计吸-毒率大概在三分之一,犯罪率在百分之十左右。” “其他区,即使是东区,也只是犯罪率比这个小小的区略高一些,吸-毒率甚至还不如它。” 提姆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艾尔德的数据。 “所以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挣钱。” “我才不是为了挣钱。” 艾尔德顶着提姆怀疑的目光不服气地改口,“不仅仅是为了挣钱。” “我需要一个东西作为支柱,重建这里的经济和民生,否则,降低吸-毒率只是治标不治本。” “就像之前韦恩做的那样。” “你是说凯恩和红头罩帮?” 提姆立刻明白了艾尔德在说什么。 “即使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出于正义的,但你不可否认,他们所在的时期伯厄里区迎来了久违的经济爆发和稳定秩序。” “但那是以牺牲伯厄利地区的未来潜力以及其他地区的安全为代价的!” 提姆现在的指责称得上严厉了,他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只是手段相似,我是不会跟他们一样蠢到贩药的。” 艾尔德不以为然,提姆现在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斯塔克医院可以像当初的韦恩企业一样,做到一条龙产业链,为周围的地区提供一系列的就业岗位,而生产的产品可以遍布哥谭各地。” “但是犯罪问题…” “这不是还有红头罩帮吗?” 艾尔德对他眨了眨眼睛,“有的时候帮派比警察管用,不是吗?” 指望哥谭腐-败的公安体系,真不如指望隔壁每天都来收你保护费的流氓。 “伯厄利区已经没有足够代表整个区的大型帮派了,并且你也不应该跟黑-帮合作。” “韦恩可以有自己的红头罩帮,斯塔克就不能有自己的红头罩吗?” 艾尔德歪着头,看着提姆蓝色的眼,心思却不再在他的身上。 “甜心,如果你非常在意这一点的话,也许你可以把它当成一场大型cosplay,关于编外警察假装成黑-帮老大帮助哥谭扫黑除恶的cosplay。” “你就这么肯定自己能控制好彼此之间的关系,不会引火自焚吗?” 如果是企鹅人的话不一定,如果是杰森的话—— “当然。” 艾尔德无意识的摸了摸脖子,笃定地点了点头。 “行,”提姆深吸一口气,暂时略过了这个问题,“即使假设你能保证这一点,你如何确保你的产品一定会大卖,你医院的生意一定会很好?” “毕竟你自己说的,你不希望售卖毒-品,那你该如何制造刚需呢?” 艾尔德一愣,然后勾起了嘴角。 黑色的耳钉闪烁,眉梢在一瞬舒展开,点漆般的眸子里像是有亮光流动。 他微微扬头,眼眸轻垂,不显轻狂,却难掩傲慢。 “只有这点不必担心。” “斯塔克的产品还会有很多次迭代,医药行业远比你想象的宽广,只要人还有欲望,斯塔克就一定能热卖。” “并且,我还在这里,”艾尔德坐直身体,眼眸蓝的就像是氢气烧出来的火,“只要我在这,斯塔克就绝对不会出问题。” “你不信?”艾尔德笑着看向沉默的提姆,随口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 “不,”提姆蓝眸沉沉,“也许我有些太相信了。” “可是如果这样,你真的不会变得和凯恩一样吗?” 变成什么样? 专权擅势,谋求私利,把自己放上神坛? 听起来真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艾尔德终于喝尽了杯中的咖啡,最后剩下的那个底尤其苦涩。 “那就来看着我。” 他将喝空的杯子推到提姆手边,嘴角仍勾着,眼睛却平静了下来。 提姆看向那双讨巧的眼睛。 “你可以来看着我,让我不要越矩,你总该相信自己。” “布鲁斯不会同意,但是你会,是吗?” 艾尔德刚刚仰着的头低了下来,向上看的眼睛带着几分祈求。 他声音放轻: “我会听话的。” 一阵沉默后,提姆按住了那个随手抽出的纸杯。 艾尔德终于笑了起来。 提姆拿着杯子,从抽屉里取出一包纯度很高的黑咖啡,又从饮水器中随意接了一些凉水。 他递给艾尔德。 艾尔德只闻了一下就皱起了眉头,像只看见酸黄瓜的猫。 “好苦。” 他可怜的望着提姆, 提姆不为所动,蓝眸晦涩,像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 但是他脸上的笑依旧温和。 “这个牌子的咖啡就是这样,有些苦。” “但是我很喜欢。” 他用着疑问的语气,却丝毫没有给艾尔德留下拒绝的余地,不容置疑。 “所以你为什么不试试呢?” 第54章 往前走 提姆帮艾尔德改策划案的时候, 艾尔德在旁边装模作样的看着已经审阅过一遍的财务报表,几分钟过后就开始犯困。 像小鸡啄米一样,艾尔德的头一点一点, 在即将落到桌子上的时候提姆敏捷的把文件夹垫到了艾尔德额头下面。 艾尔德迷茫地抬起头, 提姆正微笑着看着他, 眼底的黑眼圈像是熊猫越狱。 所以艾尔德调整了一下姿势。 “谢谢。” 他安心的趴在了文件夹上。 提姆端起咖啡的手顿了顿, 放下咖啡,抽走了文件夹。 艾尔德的头一下落空,下意识想骂出一句什么, 却在下一秒睁开眼睛后闭上了嘴。 “你写完了?” “当然没有,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咖啡对你一点用都没有?” “只是有些无聊。” 提姆了然,他把旁边堆着的一大堆表格推给了艾尔德。 “那么现在你不会无聊了。” 这已经是他连续加班的第十三个小时了, 因为艾尔德的打搅可预知的会变得更长。 “这可是韦恩的内部数据,”艾尔德随意的看了一眼封面标题就立刻撇开了视线,“你真的放心给我看?” “你都把斯塔克的报表给我看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做不到同样的事?” 这怎么可能一样? 艾尔德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报表,最终呈现出来的当然都是能给他看的。 但提姆递给他的似乎真的只是从旁边随意抓了一摞,他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在桌子边备着一叠假数据。 艾尔德在提姆的眼神攻势下翻开了第一页。 【麦斯, 帮我把这几行数据与实际售卖进行一下对比。】 【好的, 先生, 经对比,数据基本属实。】 艾尔德终于有了一点兴趣,他快速往后翻了几页,大脑像计算机一样飞速记忆着基础数据, 真的假的,提姆已经这么信任他了? 【但是日期有些错误,您现在手中拿到的数据应该是一年以前的, 韦恩公司官网上的年报有更详尽的数据,您是否需要?】 艾尔德在心底切了一声。 他啪的一声合上了那一叠厚厚的报表,交叠的双腿放下,双手并拢。 他的时间要留给更有意义的事情。 “布鲁斯有跟你说过吗?我可能会去韦恩庄园住一段时间。” “什么?”提姆握着笔的手停了下来,“来韦恩庄园?” 他的表情完全不像知道这件事的样子。 “事实上这件事没发生多久,他可能还没来得及通知你,”艾尔德耸肩,“你知道的,韦恩和斯塔克的合作很重要,至少对斯塔克是这样的,我想住在韦恩庄园对未来一段时间的事务处理会方便一些。” 提姆的大拇指顺着食指滑下,眼睛微微转动,看向斜下方。 “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平静,思索在眼睛中一闪而过,重新看向了艾尔德,“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当然,你总不能指望我在他眼皮底下自己瞒过这些。” 艾尔德嘴角带笑,蔷薇花瓣一样的眼睛弯弯,比波斯猫更狡黠。 “这可比之前麻烦多了。” 提姆低下头继续写了点什么,他好像相当擅长一心二用。 永远不紧不慢,计划严谨,一句话要在心里绕八百个弯才能说出口。 艾尔德挺直了些脊背,神色却不见认真,笑容漫不经心,小刷子一样的睫毛缓缓地扫着,眼眸中的蓝变深了些许。 “你想要什么报酬?” 他专注地看着提姆 提姆抬起头,在触及艾尔德目光后顿了顿,又很快移开,短暂的思考了两秒。 最终,在艾尔德期待的目光中,他脸上扬起一个疲惫但从容的笑, “再说。 ” 艾尔德闭了闭眼睛,最终用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结束了这个话题。 “好吧,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艾尔德转瞬恢复了正常。 “除此之外,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些担心我会不小心触碰到你家庭成员的忌讳什么的,你能否跟我简单介绍一下他们?” 除了提姆这个接任韦恩集团的养子,布鲁斯韦恩的其他家人的消息都寥寥无几,很难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当然可以,”提姆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没抬起头,“韦恩是个大家庭,除我之外我家还有四个孩子,最大的那个叫做迪克,迪克格雷森,他性格很好,但是大部分时候他不在庄园住着了,如果他这两天回来,他会乐意跟你交个朋友的。” “之后是史蒂芬妮,她是唯一的女孩,很可爱,和迪克一样,她很好相处,但同样不常在庄园住着。” “还有——”提姆揉了揉额头,几乎要遏制不住喉咙里的叹息,“还有达米安,年纪比较小,所以他可能有时不那么的” “友善?” 艾尔德为提姆想了一个词语。 “你只要尽量减少和他的见面就好了。” 提姆最终只是这样总结。 艾尔德突然想起了提姆说的那个弟弟,他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 能将提姆气到表情管理失控的人他真的很想认识一下。 “我知道了。” 他正襟危坐。 房间里又只剩下笔尖刷刷划过的声音。 艾尔德等了一会,发现提姆好像没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于是他挑挑眉, “我记得你说是四个孩子?” 提姆终于停下了笔,他上下审视着整篇策划案。 “第二个孩子去世了。” 艾尔德愣了愣,“我很抱歉。” 提姆轻轻摇了摇头, “这件事已经过去一些日子了,但确实,这是无法忘怀的伤痛,尤其对布鲁斯而言。” 提姆将笔盖合上,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在艾尔德耳边响起。 恍惚间,听起来像是齿轮在转动。 提姆直视着艾尔德, “他叫杰森陶德。” * “杰森陶德。” 艾尔德心事重重地开了口,目光眺望着远处起伏的海。 “怎么了?”杰森从他心爱的小红上取下新鲜出炉的辣热狗,顺手递给艾尔德一个。 “你看这片海,你跟它有点像。” 艾尔德接过辣狗,靠在栏杆上。 “你刚刚的语气,我还以为你打算往海里跳。” 杰森没有回应这句莫名其妙的比喻,而是就着海风咬下一大口辣狗, “刚刚的汇报不太顺利?” “挺顺利的,我将我的上峰痛骂一顿。” “你担心他未来会刁难你?” “我说话一向很有分寸,大概刚好是他愤怒又不至于翻脸的点,这是他应得的,鉴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故意和我玩信息差了。” 艾尔德随口将这个话题带过,他现在对自吹自擂都不太有兴趣了。 “说起来,”他生硬地将话题往另一头撇,“你还没有告诉我,你那个韦恩朋友到底是谁?” “你已经看出来了那不是布鲁斯韦恩。” 杰森笑了笑,手搭在铁栏杆上,跟着艾尔德一起向远处眺望。 “好像这个谜题对你就不太难了吧?” “提姆德雷克?” 艾尔德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 “好像是这个名字?” 艾尔德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热狗。 “你不喜欢他?” 杰森笑眯眯地问。 艾尔德有点焦虑,“你们关系很亲密吗?” “很亲密。” 艾尔德眼眶红了起来,他看向杰森,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热狗里面放了太多辣酱了。 他眼泪汪汪的又咬了一口。 “啧,”杰森揉了一下艾尔德的头,顺手擦去艾尔德眼角的泪,一整套的动作分外熟练,“你怎么比菲奥娜哭得还快,” “没有很亲密,我都说了,我们是笔友,如果不是他太有名,那么我大概也不会清楚他的名字。” “你们还见过面——” “那次相当草率,我猜他都没有看清我长什么样子。” 艾尔德眼神闪了闪,他终于放下一点心来。 杰森挑挑眉,笑道: “你的暧昧对象一个接一个,轮到我身上倒是容不得沙子了。” 艾尔德知道此刻自己应该说点保证什么的,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凑近杰森,将头靠在杰森的身上,听着杰森的心跳声。 杰森摸了摸艾尔德的鸦羽般的黑发,耳畔只剩下海风吹过的声音。 两人安静地彼此依偎了一会。 “好了,爱哭鬼,”他推了推艾尔德,“拥抱时间结束,再不吃热狗就要凉了。” “我还没有热狗重要吗?”艾尔德气哼哼地推开杰森,“你没失忆前是不是经常吃不饱,所以才会对热狗情有独钟。” “只是不能浪费粮食,”杰森眯着眼睛回忆,“我好像不是那么在意钱,也许我以前是个阔佬?” “或者被阔佬包养。”艾尔德躲过杰森向他头上敲来的手,向后退了一步,“西西里的美丽杰森,” 艾尔德从杰森口袋里摸出一盒烟,随意抽出一支,手指翻转,递到杰森手边,姿态难掩轻佻,“给我一个为你点烟的机会?” 杰森站在原地,双手插兜,没有接烟。 他看着艾尔德,不怒反笑。 艾尔德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正要缩回手,杰森却俯下身,拿嘴叼起了那根烟。 牙齿轻咬,唾液浸湿烟嘴,艾尔德下意识的摩擦了一下手指,似乎真能感受到那一片水光。 “你可以点了。” 杰森直起身子,头偏了偏,笑着看向艾尔德。 艾尔德喉结动了动。 他没有打火机。 但是他有战甲。 一个响指,白皙的手指就被铁甲覆盖,而手掌之中,升起了一束火焰。 温度最高可以融化钢铁的火焰此刻乖顺的卧在艾尔德的手心,杰森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凑近火焰。 火光柔和了杰森的锋利的眉眼。 绿色的眼眸就像哥谭海,沁着些蓝的青色,像是只要点燃就能顺着大海熊熊燃烧,但眼睫投下的阴影又像是海边泛起的冰,将火焰禁锢在这小小的眼眸里。 他会被困在这儿。 “如果你记起来所有人,你还会在我身边吗?” 杰森直起身子,从嘴中吐出烟圈,看着烟雾模糊海那边的哥谭。 “我会。” 风吹散烟雾,艾尔德扬起一个笑,又在杰森看过来之前掩去。 他不相信。 杰森分不清依赖和爱,但艾尔德可以。 杰森将吃完热狗的袋子团了团,转过身去,用一个干净利落的抛物线扔到垃圾桶里。 “看那儿。” 艾尔德也转过身来,顺着杰森的手指看过去,远处的高架上生着野草,草缝中的铁轨是光洁的亮色,刚刚修好,还没有通火车。 “什么?” 艾尔德没有找到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你跟那边的铁轨很像。” 艾尔德愣了一下,轻笑出声, “你想说什么,我像铁轨一样坚不可摧?” 杰森摇摇头。 “就像铁轨,有锈渍,有污渍,银白色,闪闪发光,漂亮但不确定。” 艾尔德轻哼一声,杰森的描述却没有到此结束,他的眼睛比月色更明亮。 “没人知道你会驶向何方,” “但我知道你会往前走。” 艾尔德偏过了头。 他真怀疑其实杰森什么都知道,他只是故意这么说好让他心软的。 但是艾尔德当然不能心软。 他正过头,眼底的颜色似乎变深了些许,声音轻轻。 “我要去韦恩庄园待一段时间。” 杰森在短暂的怔愣后皱起了眉头, 他脸色变得不那么和缓了。 “你什么意思,艾尔德?” “不,和你想的不一样,只是你知道我们之间有个合作,而布鲁斯希望我去韦恩庄园住几天。” 他没有说谎,但只是逻辑顺序稍微颠倒,话语似乎就变了个味道。 “布鲁斯韦恩逼着你去韦恩庄园?” 艾尔德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将音调放软,“你知道这个合作对我很重要。” 他的眼睛在月色底下像是蒙了一层雾。 “我希望你不会生气,杰森。” 感谢辣热狗,他的眼眶还红着,杰森明显烦躁了起来,但顾忌着艾尔德此刻的情绪没有说出口什么重话。 他低低的咒骂了一句布鲁斯韦恩。 艾尔德没附和,只是悄无声息地勾起了杰森的手指,杰森一把握住,顺着力将他拉进怀里。 这个拥抱与刚才截然不同,即使风依旧安静,但杰森抱得很紧,艾尔德能听清他每一声心跳都像愤怒的擂鼓。 可艾尔德埋在杰森怀里的眼睛是如此冷静,几近残忍。 也许我会往前走,杰森。 但你不能。 艾尔德的手在半空滞了滞,最后安抚地拍了拍杰森的后背。 动作很轻,温柔的过分。 第55章 收养 艾尔德独自一人走进酒吧。 在杰森把他送回斯塔克大厦后, 艾尔德安静地在落地窗前沉思了一会,发现自己毫无睡意。 肯定是在提姆那里睡太多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刚刚喧嚣的风声太过吵闹, 吵得艾尔德难以在这个夜晚安然的闭上眼睛。 艾尔德不会承认这个, 就像他不会承认自己刚刚在落地窗前看的不是夜色而是杰森的背影。 他需要给自己找点事干。 于是艾尔德脱下西装, 从衣柜深处找到了自己的灰色外套以及那条配套的银色项链, 对着镜子随意的顺了顺他黑色的头发,拿起车钥匙朝着一个地址赶去。 ——那个经过麦斯测算后弗兰克出现可能性最大的酒吧。 如果没找到弗兰克,就在酒吧里去寻找一瓶足够辣的酒, 喝完就回到斯塔克大厦睡觉。 他这样想着, 心如止水的推开了酒吧的门。 然后他差点被冲天的酒气熏回了脚步。 老天,艾尔德已经很久没闻到过这种廉价又刺鼻的酒精味了, 像是有人将汽油倒在房间正中。 “伙计,别挡路!” 身后一个高个壮汉试图推搡门口迟疑不定的艾尔德,艾尔德没让他碰到自己, 但迫不得已还是嫌弃地跨了进来。 他的眉毛绞成了毛线团。 弗兰克最好在这。 艾尔德没有喝酒的心思了,他已经后悔今天晚上闲的没事出来乱逛了,如果他只是在自己的酒柜里选一瓶酒, 然后躺在自己的床上, 那么今晚将是个多么美好的夜晚 “敬这个美好的晚上!” 一个熟悉的沙哑嗓音传来, 艾尔德立刻循着声音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金色脑袋高举着酒杯。 艾尔德快步走了过去,在先动手和先动嘴之间折中了一下,选择了打个招呼再动手。 “弗兰克!”艾尔德皮笑肉不笑的喊了一声, 而那双醉眼朦胧的望过来,艾尔德终于确认了那确实是弗兰克加拉格,菲奥娜那个不负责任的渣爹。 好样的, 找到你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朝着弗兰克的脸打了一拳。 “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 艾尔德在弗兰克捂脸痛呼的时候怒火上头,用力向后推了一把他的肩膀。 金发男人毫无防备,失去了平衡,从椅子上狠狠地栽倒到地上,声响巨大。 周围有人好奇地探头望了望,但大部分人都只是将凳子挪远了一点,幸灾乐祸地笑着看热闹。 甚至包括刚刚还在跟弗兰克喝酒的人。 弗兰克这下摔倒的结结实实,但即使他闭着眼,手中的酒杯仍举着,酒液晃了晃,最后稳定下来,一点也没撒。 “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把你女儿扔到路边,我就将你扔到垃圾车上去。” 艾尔德伸手夺过弗兰克手中的酒杯,倾倒酒杯,酒全撒在了弗兰克脸上,弗兰克偏过脸,终于清醒了一点。 他迷茫的睁开眼睛。 “你是那个” 他撑起身子,似乎是在思考。 “有钱的变-态阔佬?” 他敏捷的躲过了艾尔德冲着他腰侧踢过来的一脚, “你得赔我酒钱。” 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艾尔德冷笑一声,“我一个月之前给过你几千美金,钱都去哪了呢?我想菲奥娜一个小女孩根本花不了这么多吧?” “那是给菲奥娜的,”弗兰克随意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朝着身后的酒柜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拿出了两瓶啤酒, “跟给我的怎么能一样?” 他用牙齿咬开了其中一瓶的瓶盖。 “快去付钱,” “不然报警。” 迎接他的是艾尔德再次冲着脸打去的拳头。 这次艾尔德没有再留手,两拳把弗兰克打倒在地,在弗兰克再次试图爬起来的时候踩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弗兰克。 弗兰克眼底终于有了点怒意,或者是刚刚的酒劲终于上了头,他一只手试图扒开艾尔德的脚,另一只手则比了个中指。 “fxxk you,松开我” 弗兰克突然噤了声。 一个冰冰凉凉的棍状物体挨在了他的脑袋上。 “嘿,”他瞟了一眼手枪的型号,确认这是实打实的真家伙,然后快速转回眼,对着艾尔德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脖子上那只脚已经拿了下来,他却乖觉的举起手, “为什么我们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我跟不可回收的垃圾有什么可聊的?” 艾尔德蹲了下去,手腕的肌肉因愤怒紧绷着,枪口在弗兰克的脸上戳出印子来。 但艾尔德现在脸上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干嘛这么说,”弗兰克笑容的弧度又加大了点,他不动声色的向远离枪口的那边挪了挪身子,“你看,菲奥娜怎么都活得下去,但是我没了酒精真的会死的。” “你不爱喝酒吗?” “我喝酒,但我不会像你一样喝醉。” 艾尔德的手稳稳地扣在扳机上,他还不至于扣下扳机,但是现在他觉得弗兰克这顿打挨得有点轻了。 “我没犯罪,没杀人放火,怎么能说干得很烂呢?酒精进入大脑的时候会令人眩晕,偶尔行为就不是那么受控,可即使如此,也没人因为我而受伤不是吗?” 艾尔德对弗兰克这套理论嗤之以鼻。 这都是他用来糊弄别人的话,也因此,他相当清楚一个酒鬼说这话时在想什么。 “谁管你烂成什么样子,你烂的少一点和多一点与我毫无关系,但是菲奥娜因为你这个烂爹受了这么多委屈,你应该在地狱里给她道歉。” 艾尔德毫不留情面。 “哦,有时间我会的,”弗兰克笑容敛了敛,“那么你把菲奥娜送过来吧。” “不可能,”艾尔德冷漠的用枪使劲戳了戳弗兰克的额头,“你明天就去gcpd和我一起登记,把菲奥娜的监护权转让过来。” “转让给你?”弗兰克皱起了眉头, “还有你那两个小儿子的。” 艾尔德想了想补充道,省的未来菲奥娜在因为她的弟弟纠结来纠结去。 养小孩都差不多吧,养几个不是养呢? “你想当他们的爹?” “我想让他们把他们的爹当成死了。” 艾尔德虽然确实决定了要收养菲奥娜,但也很清楚他没法真去当个父亲,顶多保证他们能顺利长大,不会中途因为监护人的失职受点什么终生无法磨灭的伤痛或直接死掉之类的。 反正总比呆在弗兰克身边要好得多。 弗兰克向后扬了扬头,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朋友,如果骂我能让你舒服一点你可以尽管骂,但是对于你想的这件事,我觉得你还是再做考虑吧。” 艾尔德眯了眯眼睛,他没想到弗兰克竟然选择了拒绝。 也许他现在应该问个为什么,但他真看不惯弗兰克这副淡定的样子。 艾尔德利落的给枪上了膛。 “嘿,嘿,” 弗兰克急了,他听到清脆的上膛声后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只螃蟹,手脚并用的向着旁边横移, “冷静下来,老兄,你不能这么做。” 他的嘴像机关枪一样飞速向外蹦着句子:“你看,你不能抢小孩不成就杀人灭口,你们这些阔佬有点特殊爱好可以理解,但是菲奥娜瘦瘦干干的一点也不合适,你总不能要求一个父亲同意这个” 艾尔德的动作滞了滞,不可置信的打断了他:“什么叫特殊爱好?” “不然呢,你收养菲奥娜是为了什么?做慈善吗?” “收起你那点恶心的想法,”艾尔德下意识嫌恶地皱起眉头,他顺着这个问题好好的想了想自己这次的动机,理直气壮地得出结论, “我这么干,当然是因为我是个好人。” 弗兰克表情扭曲了一下, “没错,你是个好人…” 他努力忍着,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别逗了兄弟,你刚刚差点把啤酒瓶扔我头上,” 他看着艾尔德没反应大着胆子往下说: “老弟,你看着比我年龄还小,精力充沛,还有点钱,这种时候你不多上两次床,多喝几瓶酒,反而忙着给人当爹?” “这些事彼此并不冲突,”艾尔德枪口松了松,念在发现弗兰克还有点没被狗吃掉的良心,“还有,我不是有点钱。” 他扯着弗兰克的领子拖行了几米,让他靠到酒吧的玻璃窗上。 弗兰克挣扎了两下发现他力气还真没这个娇生惯养的有钱小子大,索性安心的躺平任艾尔德拖过去。 但嘴上弗兰克可没有停下,他开始得寸进尺的放着狠话:“少跟我来这套,我不会让我的女儿去到一个脑子被动作片填满的青少年” 艾尔德摁着他的头贴在了玻璃窗上。 弗兰克看清了外面那辆暗红色的豪车,在摩托车和几辆装着货的面包车之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他皱着眉头打量了几眼, “迈巴赫?” “限量款梅赛德斯。” 他爹曾经送给他一辆当作礼物,艾尔德很惊喜在异世界也能看到这辆相似的车。 弗兰克无动于衷。 “两千多万。” 弗兰克哇哦了一声,接着感叹,“确实,你比我想得更有钱。” 依旧是相当平淡的反应。 艾尔德挑挑眉,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摁下一个按钮。 车门打开,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车内乳白色的内饰,后座明显经过改造,小型酒台横跨在后座中间,而展开的车门像是一双翅膀,各色的酒让人眼花缭乱。 最便宜的酒也不会低于五位数。 弗兰克瞪大了眼睛。 他仔细地看过每一瓶酒的名字,使劲地咽了咽吐沫。 “好吧,好吧,你赢了,” 弗兰克直勾勾地欣赏了着那琳琅满目的酒墙,好一会才不舍地移开眼。 “只有一个问题,”他严肃地转过身子,艾尔德微扬着头,等着他开口, 弗兰克慎重地思考了一下。 “能不能把我一起领养了?” “我比菲奥娜听话多了,如果你喜欢被人喊爹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开口” 弗兰克看着艾尔德的脸色流畅地改口,“或者你如果喜欢喊别人爹的话…” 艾尔德最后还是进了一趟警察局。 第56章 伪装 去警局的原因当然与斗殴无关, 在弗兰克从艾尔德的车上拿了两瓶酒之后他就完全忘记了自己脸上顶着的熊猫眼,快乐地同意跟着艾尔德去警局办理监护人资格手续。 不是收养,虽然靠着钞能力也不是办不到这件事, 但艾尔德经过合理的思考后认定那个过于繁琐的手续不适合在这个晚上开始。 怎么也得找一个弗兰克清醒的时间。 天蒙蒙亮, 天际泛着一点死鱼的白, 艾尔德把弗兰克扔到后座上, 一脚油门冲出了这个臭气熏天的酒馆。 “你敢吐在我的车上就死定了。” 他阴沉着脸看向后视镜,告诫躺在真皮椅子上抱着酒傻乐的弗兰克。 “给我个酒杯。” 弗兰克好像听不见艾尔德话里不友善的语气,自己摸索着打开了后面的小酒桌, 从里面取出一个高脚杯, 拿嘴咬开了木塞,给自己倒满。 艾尔德看着弗兰克一点也不心疼的一饮而尽翻了个白眼, “酒给你真是浪费,” “你完全没必要拿出那个杯子。” “你不懂这个,”弗兰克装模做样的摇晃着酒杯, 尽管里面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偶尔人生需要一点节奏感,” 他无师自通的找到了音响的播放键, 手指轻轻一点, 熟悉的摇滚乐就从音箱里传出。 歌手的声音相当具有穿透性, 一嗓子把神游天外的艾尔德嚎回了这个令人烦躁的午夜。 “谁让你乱动的?” 艾尔德不满的把音乐换成了轻柔的纯音,加快了车速。 但什么音乐都影响不了弗兰克此刻舞动的身体,艾尔德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三分像人七分像蛆, 一般人确实很难做到这样完美的叠加态。 他移回眼睛,发誓不会再往后面看一眼了。 但弗兰克的酒劲又上头了,他不知什么时候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 双手交叠于小腹之上,看着车顶柔和的灯光突然蹦出来一句, “好好对菲奥娜,知道吗?” “你确定好要把菲奥娜的监护权转移给我了?” 艾尔德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弗兰克,但语气很平和。 弗兰克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继续说: “我不会再回去看菲奥娜了,你看起来不像是个变-态,我们今天就能把手续办完。” “我本来就不是,”艾尔德有点不耐烦地再次重复了一遍,“所以你确认了吗?” “所以你为什么要领养菲奥娜,我真是不明白。” 弗兰克醉醺醺地爬到座位上,把头靠在车窗上,“有钱的精英,习惯把自己的皮鞋当镜子,头发像被河马舔过,还他-妈的是个没过青春期的暴力分子,如果不是变-态,怎么会有闲心去收养小女孩?” 他突然恍然大悟,愤怒的扒上前座,“菲奥娜不是我的小孩?” “你什么时候跟莫妮卡搞上的!” “我想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可能真不希望有你这样的爹。” 艾尔德顺势拐了一个急弯将弗兰克甩到地上。 “至少换个爹,她不用只能靠着别人的同情心生活。” 但是弗兰克比艾尔德更绝,他昏沉的脑袋能从艾尔德嘴里蹦出来的只言片语中精准的找到自己想要的字句,顺带着忽略所有逻辑与语境。 “同情心?” “哦天哪,他们哪有多余的同情心,他们仅剩的那点都被拿去晚上就着酒大谈特谈自己的家庭创伤了,然后顺带在漂亮姑娘怀里痛哭一场,在床上替其他人忏悔一下那些世间的罪恶。” 艾尔德扶着方向盘的手突兀的停滞了一下。 “说清楚,‘他们’是谁?” 酒精让弗兰克神志不清,但还没有丢掉动物天然感知危险氛围的能力。 “是”他看向艾尔德的眼睛转了转,指向窗户“就是对面的人!” 弗兰克和艾尔德都看向窗户,黑夜笼罩的哥谭并不安静,霓虹灯闪耀,警察们蓝红色的灯光正好从旁边呼啸而过,艾尔德甚至还看到了远处依稀亮起的蝙蝠灯。 看来今天不仅是他们两个的不眠之夜。 弗兰克没有说清到底是谁,但他对窗外竖起了一个笔直的中指, “这个世界就是一卷巨大的卷纸,永远也擦不干净那些漫天飞的狗屎。” 艾尔德转过头,眼睛弯了弯,头一回认为弗兰克说得有点道理。 但首先,必须得记住,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艾尔德当然得是这里面唯一一个与众不同的好人。 “ 你真的确认好了吗?” 艾尔德清楚地问道,加速驶过这些警车。 弗兰克被后坐力推紧靠背,他眨了眨眼睛,看上去甚至有点纯真。 他似乎终于醒了酒,听清楚了艾尔德在说什么。 “好吧,我确认,”他顿了一下,眼角不知是因为喝酒还是别的原因有些泛红, 又默了默,“菲奥娜是我最好的女儿,” 他几乎是抽噎着说:“这两瓶酒绝对不够,必须多加” 艾尔德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弗兰克的手指被卡在了车窗上,他痛的大喊的那声跟上校的嗓子不相上下,艾尔德勾起嘴角,在弗兰克没反应过来之前打开了车门,一脚将弗兰克踹下车。 酗酒加上诽谤警察,以及亲口承认监护权的转让。 艾尔德看了一眼自己的闪着红光的记录仪,心情愉悦了一点。 其次,除了好人,他还是个没过青春期的资本家来着。 * 艾尔德回到斯塔克大厦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繁琐的手续让他一直弄到了中午,但他调出菲奥娜房间的监控看了一眼,小姑娘还在睡觉,在由着孩子睡和找床被子帮她盖上之间艾尔德犹豫了一下,选择了自己先睡一会。 他没有换衣服,只是脱下外套,向后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也许足够汹涌的睡意是真的可以阻挡住那些困扰,让人回到安定的梦乡。 艾尔德醒来时天色再次暗了下来。 墙上的钟表指向了六,他坐起来,只觉得口干舌燥,手指发麻,大脑一片茫然。 艾尔德坐起来喝了杯水,身体渐渐从睡梦中回过神来,只觉得周围安静地过分。 他盯着酒瓶发呆。 旁边的手机突然传来消息的提示音。 这个提示音他只给一个人设过。 艾尔德划开了手机屏幕,“daddy”的标志在最上方闪烁着,他点进去,里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地址。 艾尔德刚睡醒的大脑迟钝的开始转动,回忆着睡醒之前发生的事,然后他连地址都没有点开,烦躁地回了一个不去。 他看到蝙蝠灯亮起的时候就知道大概哥谭又有点什么事发生,而事情发生了这么久才叫他大概是出现了点什么不一般的问题,大概率还是与他有关的。 他不想一睡醒就和蝙蝠侠玩猜猜看游戏。 他将手机扔到枕边,向后躺去,安详的闭上眼,试图重归梦乡。 五分钟后,艾尔德睁开了眼睛。 但是布鲁斯韦恩为什么不回他的消息。 有可能他在任务过程中被挟持了,或者更糟,破产了。 艾尔德再次划开手机,输入了几句话又删掉,屏幕亮亮暗暗,在艾尔德快要关闭手机时,一条迟来的信息才从手机中弹出。 “这是第三天。” 艾尔德愣了愣。 他看了眼时间,确认他没有一觉睡到第二天的六点,对手机对面神奇的时间计算方式无法理解。 手机又震了震, “你还不过来吗?” 而且这语气实在很不像蝙蝠侠正常的说话方式。 艾尔德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谨慎地回:“?” “没见到布鲁斯之前,我是不会付钱的。” 希望对面拿着布鲁斯手机的人不要是他的债主。 消息又间断了一会,就在艾尔德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对面终于发出来第三条消息。 比前两次都要简短的多。 “下楼。” 艾尔德转头,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到了楼下西装革履,姿态挺拔的布鲁斯韦恩站在路灯底下,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ok,fine. 艾尔德压了压莫名其妙开始上扬的嘴角,翻身下床,拿上自己的外套就朝电梯走去。 “也许你可以进来等?你的人脸已经录入了斯塔克的系统了。” “我这次是来接你离开的。” 艾尔德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能够看到那双雾霾蓝的眼睛了。 隔着玻璃,笑意隐隐约约。 “布鲁斯。” 艾尔德快步走出去,矜持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你的行李呢?” 布鲁斯将花塞到艾尔德怀里,为艾尔德打开车门。 “你会帮我准备的对吧?” 艾尔德坐进车里,绝口不提刚刚的困惑与不爽,他抬起眼睛看着布鲁斯,深蓝明亮,刻意敛去的锋芒让他看上去无辜又乖顺。 布鲁斯同样没有多问。 “当然。” 他坐在艾尔德的旁边,维持着一个亲昵又不失礼貌的距离。 “昨天晚上你没有睡觉?” “你怎么知道?” 艾尔德靠在车窗上 ,眼睛仍弯着,却掩盖不住警惕的光芒。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不动声色地确认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遗落的监听器之类的。 但布鲁斯只是动了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眶。 艾尔德想起了那一小块因为皮肤太白遮不住的青黑。 他轻咳了一声。 “昨晚去忙菲奥娜的领养手续了。” “你已经确定好了吗?”布鲁斯挑了挑眉毛,“收养一个孩子是件不小的事情。” “正确的说,是三个。” 艾尔德垂下眼。 “当然确定,至少我中途不会扔下他们。” 只有这一点艾尔德无比确定,回到旧金山他是一定会带着这几个孩子一起回去的。 “养孩子没有那么简单。” 布鲁斯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应该再考虑一下?毕竟你现在才刚刚成年。” “所以你后悔收养你的儿子了?” “不,他们都很好,但你比我那时有更多选择,也许你可以把那个小姑娘送到韦恩的育儿院,我向你保证那里…” “那不一样。” 艾尔德不耐烦了打断了布鲁斯的话。 怎么今天所有人都在跟他说这个。 “菲奥娜跟我很像,我敢说如果你将她送到孤儿院她一定还会跑到她那个狗屎一样的亲爹身边的。” “你只是在假设。” “我就会这么做。” 车里的气氛紧张起来,艾尔德的寸步不让使布鲁斯的脸色沉了沉,而艾尔德假装没看到。 两人僵持了几秒。 “所以你收养菲奥娜,是因为你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吗?” 布鲁斯揉了揉太阳穴,开口打破了僵局。 “你父母对你不好?” 艾尔德依旧偏着头, “我父亲去世的很早,而我的母亲后来改嫁之后” “艾尔德。” 布鲁斯不想听艾尔德重复一遍大卫的生平了。 “好吧,”被叫的名字的那个人耸了耸肩,看着窗外单调的景色,干脆利落地回答,“不好。” “但其实这并不重要,我收养菲奥娜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足够有同情心吧。” 艾尔德说这些的时候坦坦荡荡。 “你真是没办法在哥谭找到第二个我这样富有同情心的人了。” 他感叹。 “这怎么会不重要呢” 布鲁斯皱着眉头看向艾尔德,他明显对艾尔德一笔带过的那部分更感兴趣。 所以艾尔德索性继续说了下去。 “我记不太清他们的脸了,而且他们已经死了。” “我很抱歉听到这个。” 艾尔德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抱歉的,但他能听出布鲁斯语调里真有一些怜悯。 他需要怜悯吗? 艾尔德转过头去,刚想嗤笑就看到了布鲁斯的眼睛。 疲惫,深沉,一片被雾笼罩的深海,或是,一根被拨动后颤抖的琴弦。 是一种艾尔德完全没预料到能在布鲁斯脸上出现,却又觉得布鲁斯脸上就应该出现的表情。 艾尔德咽下了刚刚想说的话。 他突然冒出很多新想法,比如神坛上的圣父或者受刑的弥赛亚之类的,但即使面对这样的一双眼,艾尔德仍难以升起什么忏悔的心思,相反,他在一瞬过后所有的想法都凝炼成一个。 布鲁斯如果哭泣一定很好看。 “我离开我的亲生父母的时候年龄很小,”艾尔德若无其事的低下眼,敛去眼底的暗色,“他们又不经常在家,我会很长时间没有东西吃,能活下来全靠毅力。” 他把自己这阵子烦躁的事都想一遍了才勉强憋出一点沙哑的尾音。 “我父母常常忘记家里还有个小孩,于是我三岁之前通常赤身裸体像个野人,直到我意识到自尊心的存在才学会从衣柜里偷拿出不合身的衣服。” 艾尔德越说越流利,他从脑海中将尘封的记忆抖擞一下然后就迫不及待地端上来。 “也许偷窃是注定要下地狱的,所以当我偷出我母亲唯一一条我能穿的裙子后就被扔进了地下室,在黑暗里,我几乎以为他们把我忘了” 艾尔德顿了一下,因为布鲁斯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他终于抬起了眼。 布鲁斯没有再像刚才那样看着他,好像那一瞬间只是艾尔德的错觉,但他的手掌依旧宽厚有力,残留着一点未曾过期的温柔。 “说到这里已经可以了。” 艾尔德用鼻音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 其实再说下去他也没什么好讲的了。 两个人对视着,艾尔德努力的维持着情绪,但对这种情景他实在没什么经验。 他还要说什么?在哭一会?接下来不应该是布鲁斯的回合吗 但布鲁斯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艾尔德憋了一会忍不住认真地出声提醒: “现在你该抱我了。” 布鲁斯明显愣了一下,艾尔德却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侧过身,将脸埋进了布鲁斯的胸口。 “艾尔德?” 布鲁斯皱了皱眉毛,但还是伸手环住了少年的后背。 “你还好吗?” “我——很难过。” 艾尔德痛恨自己不听话的泪腺,但他还是尽量不让自己快乐的那么明显。 “我只是好心收养一个孩子,为什么你们都反对这个?” 虽然艾尔德习惯性将反对的意见都当成放屁。 “我真心希望为哥谭做出一点事情,为什么你们要怀疑我不安好心?” 虽然他们的怀疑大部分都是对的。 艾尔德紧紧抓着布鲁斯的衬衣,隐藏了自己的表情,对着蝙蝠侠说这些话让他心情分外舒畅,说话逐渐开始不经大脑。 “我只是不想辜负每一个人的心意,为什么你们都不理解我的苦心。” 布鲁斯安抚地拍着艾尔德后背的手顿了顿。 第57章 十八岁 “当然, 这都不是你的错。” 布鲁斯刚刚放在艾尔德后背的手自然的搭在了艾尔德的肩膀上。 艾尔德不想起身,但是布鲁斯的手柔软却有力,他只好松松散散地顺着他的力道坐好。 布鲁斯转过身去, 打量着艾尔德, 眼眶微微红了一点, 头发在刚才的乱蹭中变得凌乱了起来, 除此之外,全身上下看起来最悲伤的器官大概是嘴巴,现在这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嘴紧紧的抿着, 就像无论如何也不肯吐出食物的仓鼠。 布鲁斯的眼睛闪了闪, 语气却越发柔和起来。 “别难过了。” “谁在怀疑你?” 艾尔德认为布鲁斯多少有点明知故问了,车上只有三个人, 司机有什么必要怀疑艾尔德吗? 但艾尔德悄咪咪抬眼看了一眼布鲁斯韦恩严肃的脸,还是把到嘴边的蝙蝠侠咽了下去。 “当然,他们没人清楚上次小丑的袭击斯塔克做出了多么伟大的举动, ” 艾尔德又垂下了眼,“他们只知道诋毁和污蔑,明明全部都是空穴来风, 你能帮我澄清吗?” “你需要韦恩日报帮你做个专访吗?” “如果可以的话, 我当然希望。” 艾尔德快压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了, 上次跟提姆求了很久他都坚持韦恩日报没有人物专题,但事实上他们都清楚这和专题无关,只是小总裁一向擅长画饼然后吊着。 意外之喜。 他只能拼命把头往下低,欲盖弥彰的掩饰着。 但也因此略过了布鲁斯眼底的暗芒。 而布鲁斯好像真的如艾尔德所愿的一样完全没有察觉。 他语气如常, “如果你收养菲奥娜之后有其他问题可以来问我,你知道,孩子都有些相似, 我刚开始和迪克相处的时候遇到过不少问题。” “好的。” “还有采访,我们约个时间吧,下周日怎么样?如果你想我们可以直接在韦恩庄园完成这件事。” “好的。” “当然,还有你给出的那些“心意”,也许你也可以把他们叫到韦恩庄园来,我可以当面感谢一下他们对你的照顾。” “好…?” 艾尔德紧急刹住了嘴。 他迷茫地抬起了头。 “真的吗?”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落到蝙蝠侠身上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布鲁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他向后靠去,拉长语调。 “真的。” “假的。” 艾尔德又迅速低下了头。 好了,全世界男人都一样。 “只是玩笑而已。“” 布鲁斯没理会艾尔德心虚的解释,他捏了捏艾尔德的肩膀,示意他抬起头来。 “艾尔德,你真的不难过吗?” 蓝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艾尔德。 而艾尔德眨了眨眼睛。 “别这么看着我,”他移开眼神,“我说难过你又不相信。” “跟我说些真实的。” “这些全都是真的。” “这并不一样,” 布鲁斯似乎铁了心要追究到底。 “你知道我想听点什么。” 艾尔德微扬下巴,刚想开口,布鲁斯就微笑着按住了艾尔德的手。 “要么你就与我谈谈与每一个人的”心意“。” “其实我还有个爹。” 艾尔德果断开了口。 “你是说你后来的养父?” “是,”艾尔德刻意避开了这个词,他尽量让自己保持笑容,“或者说,姓氏来源者?” “我很小就被他带走了,后面的生活都与他有关。”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艾尔德立刻张口,却又顿了一下,好像被这个简单的问题难住了。 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在此刻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是个人。” 过于丰富的词汇终于在此刻完成了一次返璞归真。 布鲁斯用跟刚才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等着艾尔德继续说下去,艾尔德却发现自己很难去给他爹一个准确的词汇去描述。 安东尼斯塔克,伊甸之主,商业巨鳄,举世无双的天才,永不俯身的旧金山上帝。 而如果不说出这些头衔,艾尔德该如何描述他? 艾尔德怔愣了一瞬。 “他是一个被知识诅咒的人。” 最终,艾尔德想起那双蜜糖色的眼。 “你信不信?”他语气轻松,“而我,必定是那个把他从诅咒中解救出来的人。” “怎么解救?献上真爱之吻?” 怎么解救? 艾尔德看着布鲁斯的认真的脸,感到喉咙发痒,像是笑声忍不住要从中跳出来。 用锋利的刀,用上膛的枪,用鲜血和心脏。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艾尔德忍住笑,耸耸肩,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一点,“我跟菲奥娜不一样,我是主动找到他去请求收养的。” “是因为你父母的虐待吗?” “他们死了。” 艾尔德说得像是路边死了两只小狗,“我又不想被饿死,所以我主动找上了他。” “反正他最后同意了,”艾尔德想了想,省略了所有不符合正常道德准则的,不能对蝙蝠侠说的东西,“他说我跟他很像,注定前程远大,一生显赫。” “你也这么觉得吗?” 布鲁斯松开了禁锢着艾尔德的手。 “我认为我们两个除了酒品相似之外,没有任何相同点。” 艾尔德放松了一下手腕,然后毫不犹豫的又贴了上去。 这次他索性直接向后躺去,布鲁斯自然的将手搭在他的腰上。 从侧面看,艾尔德几乎整个人都窝在了布鲁斯身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是个善良,平和,谦虚的人?” “这些词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艾尔德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了看布鲁斯。 “如果跟这些词不沾边的话,”布鲁斯勾了勾唇角,“那不就和你很像?” 艾尔德翻了个白眼。 “都是表象,”但这次他没有否认,“我绝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 他将头埋进布鲁斯肩窝中,胡乱蹭着,“我们为什么非得聊这个,我不想谈他了。” 尽管他还不至于跟布鲁斯吵一架,但他现在真有点不爽了。 “当然,只是最后一个问题,”布鲁斯察觉了艾尔德的不耐烦,没有再威胁,而是柔声哄着, 他还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你爱你的养父吗?” 怀里乱动的猫的动作停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空气短暂凝滞了一秒, 在布鲁斯怀疑自己是否问得太过于着急的时候,艾尔德抬起了头,多情的眼睛里盛满了勾人的笑意。 “我当然爱。” 他攀上了布鲁斯的脖子,凑在他耳边低声轻语。 “我像爱你一样爱他。” 布鲁斯呼吸一滞。 艾尔德这话说得真是太有歧义了,布鲁斯几乎一瞬就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可能。 他立刻把艾尔德从身上扒了下来。 “解释清楚,艾尔德。”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要解释什么?” 艾尔德的表情适时透出一点迷惑。 “斯塔克把我接进伊甸园,你把我接进韦恩庄园,你们都在养我,拥抱我,亲吻我。” “你的养父会对你这样做?” “为什么不呢?你们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 他好像丝毫察觉不到布鲁斯现在凝滞的表情。 “你把我叫到韦恩庄园是不是就是想要这么玩?” “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真的吗?”艾尔德弯了弯眼睛。 “但你不是也很高兴吗,在我喊你daddy的时候。” 他特意在那个单词上加重了语气。 布鲁斯的表情很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艾尔德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漂亮的脸蛋上挂满了捉弄得逞狡黠的笑, “放心吧,我爹对于小孩没什么特殊爱好。” 他随意的靠在了旁边的软垫上,悬空的小腿欢快地荡了荡。 “只是玩笑。” 但是布鲁斯没有笑。 他眸色沉沉。 布鲁斯的视线扫过艾尔德,扫过他得意洋洋的笑脸和纤细白皙的脖颈,殷红的唇和灵动的蓝眼,即使五官精致,即使故作成熟,也丝毫掩盖不住一举一动中透露的肆意的少年气。 才十八岁,正是肆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所以什么事情都敢做。 布鲁斯眯了眯眼睛。 不得到管教,大概永远也长不了教训。 气氛越来越僵硬,艾尔德终于察觉到了危险,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 “布鲁斯?” 他有点不安地轻轻喊了一声。 第58章 叔叔 艾尔德没有得到回应, 但他的直觉却在不停的宣告着危险。 他真的笑不出来了。 艾尔德正想向后移动一点远离布鲁斯,却在下一秒感觉天旋地转,他被迫仰面躺下, 整个人被重重地摁在了座椅上。 “嘿, 布鲁斯, ”艾尔德没有反抗, 乖顺的躺着,有些长了的黑发落在眼睛上,让他不适地侧了侧头, “我只是开个玩笑。” “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你, 你肯定也不会这么想的对吗?” 布鲁斯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把艾尔德眼睛上的碎发拂去,温柔的让艾尔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他又瞬间放松下来, 布鲁斯动的不是拳头就好,他还没试过在这么狭小密闭的空间里打架,肯定会吃亏的。 除此之外, 布鲁斯的惩罚对艾尔德都没什么威慑力。 “这不是你的第一个玩笑了。” 他语气很平静,晦暗难明的眼睛注视着艾尔德,让艾尔德有种被猛兽盯着的错觉。 “艾尔德, 拿这些开玩笑, 你自己也已经决定收养小孩了, 不会觉得难受吗?”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艾尔德没有犹豫丝滑道歉,眨眨眼睛,努力向布鲁斯展示着他的真诚。 “你知道错了, 又什么时候改过呢?” “不会有下一次了。” 艾尔德撒娇似的蹭了蹭布鲁斯放在他脸侧的手。 他垂着的眼帘掩去了眸底的漫不经心,善于说谎的眼睛再转向布鲁斯的时候又恢复了专注。 他知道布鲁斯想听什么。 “我一定会听话的。” 声音像浸了蜜。 “如果你再犯了,我该怎么罚你?” 布鲁斯看着艾尔德, 俯视的角度能够看清艾尔德所有细微的表情,包括他自以为掩藏的很好的不知悔改。 语言教训对他一点用都没有。 布鲁斯再次清楚的意识到。 “打断我的腿?” 艾尔德笑了笑,“我保证不逃跑。” 他自信地开口,他已经跟杰森交代好了,未来绝不可能出现什么差错。 布鲁斯看着他有恃无恐的脸,眸底越发暗了起来。 他松开了手。 艾尔德没着急坐起来,而是揪住了布鲁斯的衬衫袖子,借着力紧紧地搂住了布鲁斯的脖颈,上下蹭蹭,轻声耳语。 “或者,别的惩罚方式也可以。” 艾尔德能感受到布鲁斯炽热的呼吸落在他的颈侧,像是要将他灼伤。 但是布鲁斯缓慢但不容置疑地扒下了艾尔德的手。 艾尔德的水盈盈的蓝眼上好像蒙着一层雾,有些失焦,皮肤白腻,只有唇上一抹嫣红夺目。 布鲁斯的眼睛却没有丝毫停留,他也笑着,笑容淡淡。 “那是好孩子的奖励。” “坐好。” 艾尔德一瞬收起了笑容。 他揉着肩膀靠在了车窗边,他敢肯定那块的皮肤一定有了红痕,他的身上确实很容易留下印子。 但艾尔德没法指责布鲁斯,布鲁斯现在还在生着气,容不得半点杵逆,所以他只好暗暗地看了一眼布鲁斯以示谴责。 但即使这样毫无威慑力的一眼也被布鲁斯精准捕捉。 “记住你说的话,艾尔德。”车子平稳地开进庄园,布鲁斯对庄园大门处迎接的阿福点了点头, 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布鲁斯保持着微笑打开了车门。 “时间还长着呢。” 他走下车,站在月色下,对艾尔德伸出手。 “祝你在这能度过一段愉快的生活。” * 艾尔德并不认为自己过得愉快。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在优雅的管家先生的带领下,他空手入住了韦恩企业最豪华的套间——韦恩庄园的客房,然后他关上门,成功在麦斯的扫描下发现了不少于五个监-视与监-听器。 好吧,也许有一点能让艾尔德欣慰,里面有三个是未开启状态,这说明这些并不是全部都代表着布鲁斯对他的警惕,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来自地穴的阴湿蝙蝠对于自己巢穴每一个角落的充沛掌控欲。 艾尔德没有移动任何一个,这种东西就像野草,消灭一波必然会长出新的一波,锲而不舍与顽强不屈的精神绝对会超过空军的钓鱼佬,与其这样不如还是留下他们,至少用不着每天睁眼都要再玩一次找不同游戏。 艾尔德像是什么也发现一样正常的洗漱,道晚安后回到了房间,拿出了他唯一的行李,一部自己组装的手机。 尽管他别的什么也没带,但其实对聪明人而言有一部手机就够了。 艾尔德轻而易举地连上了监控转播的画面,然后把它们全部都替换成他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的画面。 然后艾尔德蒙上被子,划过费伦的一个未接电话和哈维的短信,径直找到那个空落落什么也没标注的号码。 【你睡了吗杰森?】 他手速飞快的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而那边几乎是立刻回话。 【谁会在九点就睡觉?】 【找我干什么?】 正常的速度,正常的语气,艾尔德勾了勾唇角,没有选择回复。 他终于有心情点开哈维的短信处理其他事了。 是一份格外详细的策划案分析,每一个可能出错的点都被列出,哈维显然比提姆更清楚这套申报的流程。 艾尔德一目十行的划过,都是琐碎的小点,他准备交给麦斯修改,直到快到结尾处才他才顿了顿。 那里的批注格外清楚明确,只有一个大大的叉号。 【删掉。】 红色的笔触刺眼的厉害。 艾尔德毫不意外的移开了眼睛。 那条不是提姆列出来的,也因此在一溜儿的温和系的条例中格格不入。 ——关于斯塔克精神病附院管理的试行方案。 第一条,重度精神病人的认定及药物注射安乐死的执行规范。 艾尔德看蝙蝠侠没把小丑扔到gcpd而是塞到阿卡姆的时候差点以为哥谭没有死刑,但事实上他引以为傲的记忆力没有出错,死刑确确实实是写在哥谭法律第一页的重要手段,但真正被判处死刑的人一年也有不了几个。 靠着权势和金钱,那一批犯罪行为够上死刑的人有着各种逃脱制裁的手段,比如他国护照或者特许证明,当然,最常见的方法,也是最好用的方法,就是伪造一张精神鉴定证明。 一张万能,简单的免死证明。 由此当然会出现一点点小小的副作用,比如四处乱窜的小丑这样货真价实的疯子,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住在结实的铁房子里,怎样也轮不着他们受苦。 但艾尔德没法忍受这个。 他是说,他希望小丑,立刻,马上,现在去死。 越早越好。 艾尔德平静地回复了一个好的之后终于点开了杰森的对话框。 【我想杀掉小丑。】 那边这次回复时间的间隔长了一点。 【我支持这个想法。】 【现在你可以发给我阿卡姆精神病院的小丑病房的位置了,我已经准备好了。】 艾尔德打字的手指滞了滞,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真喜欢杰森的行动力。 【我不想脏了你的手,而且小丑这么死太便宜他了。】 艾尔德的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舞动着。 【我要让他最瞧不上的规则杀死他,并且他不能成为第一个,也不能成为最后一个,他只能成为旧规则最不起眼的一个殉葬者,没人能记得他,没人会在意他。】 【听起来还不错。】 隔着屏幕都能听出杰森的欢快。 艾尔德熄灭屏幕,用被子蒙上头,安静的思考了一会,很快就再次拿出了手机。 【但是我的法案不一定能通过。】 【有太多人在试图阻碍它了。】 那边再次沉寂了一会,艾尔德有点烦躁的上下滑动屏幕,隔着一层屏幕聊天实在是太考验他的耐心了。 并且少了漂亮的脸蛋和甜蜜的声音作为武器,他十分怀疑杰森不会再上套。 好在,终于,那边弹出一条信息。 【你还会担心这个?】 艾尔德撇了撇嘴,正打算回复,又一条消息弹出。 【艾尔德,直白一点告诉我吧,你想杀谁?】 【别这样说,杰森,我们做得都是合法途径的生意,我也是接收到人民的旨意才当上议员的。】 【虽然你现在在提着双枪到处跑,但本质上你和政府的编外人员没有区别,不要动不动就想杀人。】 艾尔德一本正经地回复完之后快乐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他有的时候会觉得用不着鱼饵也会有鱼心甘情愿地跳到自己桶里。 【?】 【那我睡了。】 【贝尔。塔克,那个跨性别议员,新市长候选人之一。】 艾尔德立刻发出了那条早就准备好的信息,而对面很快有了回复。 【知道了。】 艾尔德几乎能想到杰森现在懒洋洋地勾起的唇角。 和那双带点漫不经心笑意的绿眸,举起枪口就好像随意的拿起一杯烈酒。 一饮而尽。 【我好爱你,杰森。】 艾尔德甜蜜地发过去了他此刻的感受,如果杰森在这他一定会给他一个拥抱。 【嗯。】 艾尔德丝毫不在意杰森的冷淡,他对过分直白的表露爱意一直是这样的态度,如果他们现在面对面的话杰森可能还会嫌弃的翻一个白眼然后嘴角上扬一个小数点。 【真的,我每一刻都在想你。】 【除了你,没人理解我。】 【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这么开心,】 艾尔德开始了短信的狂轰乱炸,完全不在乎杰森回不回。 【那就出来见面。】 艾尔德愣了愣,正想回复,下一条信息接踵而至。 【我已经快到韦恩庄园了。】 艾尔德刷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等等,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没人会打扰我们了。】 他苦口婆心,【而且现在都到睡觉时间了,见面会很麻烦的。】 【可你不想见到我吗?】 杰森反客为主。 艾尔德手指在屏幕上迟疑了一下。 但事实上他们才分开一天多。 情话怎么能当真呢。 【当然想。】 他开始斟酌言辞,但没等他发出来,对面就又发了一条消息。 【我现在在十字路口那家快餐店这里。】 艾尔德皱着眉思考了一瞬,瞪大了眼睛。 那就不是离韦恩庄园还有一条街吗?杰森这样的速度十分钟也就到了吧? 艾尔德讨厌杰森的行动力。 他手指纷飞,生怕再慢一会杰森就冲到韦恩庄园门口喊艾尔德。 【那你先在那里等我吧。】 艾尔德咬着牙输入, 【我想吃汉堡。】 他瞪着屏幕,几秒过后,屏幕终于亮了起来。 【ok】 艾尔德松了一口气。 他躺倒在床上,看了看这间房间结实漂亮的木门。 第一秒他从这个门走出去第二秒蝙蝠侠就知道他离开。 他才刚发过誓! 艾尔德看向了房间前方那面明亮的窗户。 大小刚刚好,正好能让一个人跨出去,阳台那里监控也很少,他可以通通替换掉。 他穿上外套,尽量安静地打开了窗户。 刷。 一道白光闪过。 艾尔德低下头,一把雪白的武士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是谁?” 一个黑棕色皮肤的小男孩居高临下地站在阳台边缘,在月色底下神情倨傲地俯视着艾尔德。 艾尔德动作顿了顿。 “达米安韦恩?” 他艰难地把提姆的介绍和眼前的小男孩对上号。 刀锋更贴近了一些艾尔德的脖颈。 再近一点就会触发战甲的自动防御机制那种。 “你是谁?” 小男孩看起来更警惕了。 “能在深夜穿着韦恩家的衣服出现在韦恩的客房里的人还有谁?” 艾尔德轻佻的笑着,但笑容中难掩不耐烦。 他不想跟熊孩子耽误时间了,时间久了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艾尔德徒手捏住了刀身,钢铁的手套迅速贴合他纤细的手指。 他笑容不改。 “你可以叫我叔叔,或者——” 艾尔德轻描淡写地生生捏弯了武士刀。 “也可以喊小爸。” 第59章 父亲 达米安没有犹豫, 在看到艾尔德徒手捏断刀刃后立刻从阳台上跳了下来,借着巧劲踹向艾尔德的肩膀。 艾尔德躲都没躲。 皮靴碰到肩膀发出的不是皮肉碰撞闷闷的声音,而是钢铁清脆的击打的声音。 达米安并未恋战, 迅速撤开两步。 艾尔德趁着这个机会从窗口跳出, 红色的激光精准地落在达米安想要后撤的位置上, 将他逼到了角落。 艾尔德眼前浮现了达米安的行为预测轨迹和动作分析, 相比于蝙蝠侠莫测的流派和多样的战斗风格,他的儿子的刺客作风相当明显,并且没有留手, 艾尔德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意。 布鲁斯怎么教的儿子? 那他也没有必要客气了。 对于流派固定的战斗方式, 拥有海量数据的艾尔德几乎有碾压性的优势。 他上手过了两招之后,一只手轻而易举的掐住了达米安的脖子, 另一只手则摁住达米安的手,控制住他的行动。 “礼貌地跟我问好,然后为你的无理行为道歉, 我就放过你。” 艾尔德把达米安按在地上,俯下身子低声说。 达米安拼命挣扎着,脸涨得通红, 但是没什么用, 这是物理意义上的难逃铁掌。 “你想都别想!” 他压低嗓子吼着, “败给你是我的耻辱,但我绝不可能为此向你低头。” “你别想碰父亲一根毫毛。” 艾尔德歪了歪头,原来是这种性格的小孩,那这件事不就好说了吗。 他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好吧, ”艾尔德按着达米安头的手放松了一点,让自己能看到小孩愤怒的眼睛, “那么达米安小少爷, 你也不想你被我摁在地上的事被你父亲知道吧?” 达米安僵了僵。 “你猜他会怎么想你,连其他人两招都接不住的废物?” “还保护父亲呢,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会因为讨厌这样没用的儿子的。” 艾尔德随口胡诌着,而达米安的表情却真的肉眼可见的凝重起来。 “你想干什么?” 达米安皱着眉头问艾尔德。 “我什么也不想干。” 艾尔德眼里流露出几分笑意。 “听着,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我是你的父亲邀请过来的客人,也是你父亲目前的伴侣,明天早上你就能在餐桌上看到我。” “那你为什么要从窗台跑出去?” “嗯,这是一点我们之间的小情趣,我逃他追之类的,但是一会我还会回来的,”艾尔德对着达米安眨眨眼睛,“小孩子是不会懂的。” 达米安脸上显出几分不屑。 “角色扮演?” 艾尔德敲了一下他的头,像是在敲木鱼。 “小孩子不许懂。” 达米安刚刚下去一点的怒火又再次在眼底燃起,他重新开始挣扎,可惜依旧无济于事。 艾尔德继续说下去, “所以,他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对你天然有管教的权力,你对我不尊重,就是对你父亲不尊重。” 艾尔德使劲摁了摁达米安不屈的头,小孩终于停止了挣扎。 “念在你是初犯,我可以原谅你,为你保守秘密。” “但是你必须向我道歉。” 达米安死犟着不说话。 艾尔德挑了挑眉毛,“或者你喊我一声小” “对不起。” 达米安忍辱负重的回答了一声。 艾尔德心情很好的揉了揉达米安的头,松开了手。 “原谅你了。” 达米安一骨碌站起,怒气冲冲地瞪着艾尔德,但最后还是没有再动手。 “如果我看不到你怎么办?” “没办法,”艾尔德歪了歪头,“反正你又打不过我。” 艾尔德笑意盈盈地对着达米安愤怒地脸点点头,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庄园。 在确认走出达米安的视线后,他才放慢的步子,不紧不慢地朝着约定的地点走去。 好吧,走了五十米艾尔德就已经累了,他开启了战甲的助推器,加速飘到了临近的街道,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红枣脑袋在半空飘着。 什么怪东西。 不会咬人吧? 艾尔德紧皱眉头,目不斜视地快步从红枣身边走过去,却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被红枣脑袋拽住了衣领。 “你去哪?” 红枣头把自己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杰森?” 艾尔德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 杰森陶德今天穿了一身隐蔽性极强的黑衣黑裤,在哥谭浓重的夜色中几乎看不清身体的轮廓,但红枣头不仅是鲜红色,而且还反光,让人难以忽略,分外显眼。 “你这是什么打扮?” 艾尔德嫌弃的敲了敲杰森手上的铁壳。 “你打算靠这套装扮去吓死谁?” “这套难道不比你的番茄炒蛋和谐多了?” 杰森不满地撇开艾尔德的手,心疼地握紧了自己的红头罩。 “小心点,这里面装的东西够买下你身后这座快餐店了。” “看不起谁呢?一会把你和快餐店一起买下来。” 艾尔德抢不过杰森,索性蹲了下来,认真的看了看内部的构造。 “你自己弄的?” 杰森抱着手点点头,艾尔德叹口气,“简直是在污染我的眼睛。” 他对于这个红枣头子内外的构造都不忍直视。 然后他顺带灵敏的躲过杰森朝着他的头伸出的手。 “好了好了,你如果需要装备为什么不跟我说?” 艾尔德站起来,后撤一步,比了一个中止战争的手势。 “你会改装武器?” 艾尔德翻了个白眼,“不然呢?给你的手套是天上掉下来的?” “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个颜色换一换?” “即使不提审美,你不觉得这有些太过显眼了吗?像一个信息明确的指示牌,告知所有人往哪儿打。” “你自己的战甲也是红黄配色。” “你跟我怎么能一样,”艾尔德理所当然地回答,“如果我想,靠着那套战甲夷平半个哥谭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你呢? 他对着杰森伸出手。 “你要干什么?” 杰森警惕地看向艾尔德。 “帮你改装啊。” 杰森无动于衷,把头罩护在了胸口上。 “好吧,”艾尔德看着杰森拒绝意味明显的动作,耸耸肩,拉长声音,“那么,那些预警系统,红外探测,温度检测还有一系列的其他功能…” 艾尔德走近了一步,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了红色头盔上,未收紧袖口的衬衫微微滑落,露出一节纤细白皙的手腕。 他轻轻往后推了一下头盔,让它边缘坚硬的棱角抵到杰森的胸口上。 “都与你无关了。” 杰森啧了一声,表情仍带点不屑,手却诚实地松了松。 艾尔德稍一用力就拿了过来,几乎没受到什么阻力, 他的眼弯了弯。 头罩被他随意的拎在手上,只是刚刚的几眼艾尔德就已经有了初步的改造计划。 但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 “嘿,这么着急找我做什么?” 虎牙尖尖,他的笑容比往常似乎更多了几分真诚。 艾尔德把自己的不满都藏到眼底。 “有什么十万紧急的事让你能够忘记我们的约定?” 这才刚刚第一天。 至少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时候,艾尔德希望杰森能做到韦恩庄园方圆十公里不要让他看到臭鼬头发的影子。 “我记得我询问过你的意见了。” 杰森姿态散漫,对于艾尔德的话不以为然。 “有的时候想法和行为不一定能一致。” 艾尔德向前迈了一小步,仰头看向杰森,眼睫轻颤,眼睛像调制好的淡蓝奶油,绵醇甜蜜,说出的话的语调却又降了些。 “我也没办法,杰森,但是人就是这样,不能事事如愿,你知道我有多想快点促进医院的兴盛。” “就像吃了汉堡就不能选鸡肉卷,有些事情只有是否两个选择,而有的没有。” 艾尔德不紧不慢地说着,语调并不显得过分冰冷,话语却刺骨。 “杰森,你非要逼我做选择题吗?”他笑笑,杰森 “那你猜我会选什么?”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瞬。 杰森很不爽地想要揉揉艾尔德的头发,但艾尔德偏了偏头躲过了。 他表情冷淡了下来,杰森大概终于察觉到了,但仍然抿了抿唇,保持了沉默。 所以艾尔德继续说了下去, “对不起,”他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反而还放轻声音,脸上的表情融化了一点,“但是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艾尔德说完就避开了杰森的眼睛,不再理会杰森的反应,只是安静地低头等待着。 他将视线移到了杰森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上。 他尝试着用食指去勾杰森的小拇指,指尖碰到冰冷的手套时迟疑了一下。 杰森握住了那只想逃跑的手。 皮面的黑色手套吸足了夜晚的寒气,艾尔德感觉自己像是在碰一块怎样也不会化的冰块,冰冷地让人心颤,于是他轻轻用力,挣脱了杰森的手。 艾尔德抬了抬头,对着杰森笑了一下,这次笑里多了几分截然不同的意味。 他用无名指朝着杰森的手腕探去,白皙修长的手指像嘶嘶吐着舌头的蛇一样划过杰森手腕处的皮肤,顺着手套与皮-肉之间的缝隙钻入,无名指的关节撑起一点弧度,胶皮手套几近透明,最长的食指却已经触碰到杰森掌心炽热的温度,还在努力朝着更深处探去。 艾尔德的手要比杰森的手小一些,也更细腻,几乎看不到茧子,冷白色的手指只带着一个哑金色的铜环,但胜在纤长,足够探到底层。 “我知道了。” 杰森哑着嗓子回答。 他再次握住了艾尔德的手,但艾尔德挣了挣没拽动。 这次杰森似乎不打算放手了。 他瞳色沉沉。 “你当然得选我。” 艾尔德轻笑。 “那走吧,”他放松了手臂,任杰森牵着,刚刚勾人的意味却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眼瞳变得像刚刚看见杰森时一样干净。 “你不是已经点好汉堡了吗?” 甜头只给一点就够了。 第60章 愤怒的红头罩 杰森收到艾尔德的消息之前, 遇到了背着一个傻子小孩的年轻女人。 女人瘦弱的像一阵风就能吹走,看到他瑟缩了一下,但她背后的孩子却傻呵呵的, 虚弱地对他笑了笑。 身子瘦骨伶仃, 但脑袋大大的, 圆滚滚的眼睛十分惹人爱。 哥谭像一大罐怪味豆, 随便取出一颗就是说不清味道的苦难。 杰森在口袋里掏了掏,没有糖,只有几根散落的烟和一个送给艾尔德的弹壳。 烟肯定不行, 更不能给弹壳, 倒不光是为了艾尔德,主要是那东西在有心人手里能变成**的器皿, 所以杰森翻翻找找,从钱包里翻出一张百元大钞。 他在递钱的时候注意到了女人脖子上的一排针孔。 杰森顿了顿,怒火在心中欻的燃起。 他知道这孩子为什么是个痴呆儿了。 “给你儿子买点奶粉, 别全花了,”他尽量平静地提醒,“他已经营养不良了。” 女人麻木的点点头, 黑瞳像一口望不见头的井。 杰森几乎是一瞬就意识到了女人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了。 也许一周后就会在一次吸-毒过量中死去, 也许就在明天。 “送你儿子去斯塔克医院吧。” 他最后劝告了一句, 但不指望女人能听进去。 “那儿有免费的救治点。” 萍水相逢,他总不能把孩子抢过来。 杰森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对母子,大步离开了这儿。 哥谭的夜半死不活,由于过度的污染甚至连黑都不彻底, 杰森随便找了个脏污的小巷,靠在巷口斑驳的墙上,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 散装烟, 甚至没个牌子,就是烟丝裹着白纸,但烟雾漫进肺里的时候杰森仍感到了一瞬的安宁。 然后是更深的烦躁。 他尽力把记忆里的母子撇去,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又想起那个问题。 杰森绝非买不起百乐门那些好好地放在明亮的橱窗的烟,但是他确实更习惯这种廉价的,烟纸带点潮湿,点燃时甚至会噼里啪啦响着的烟。 就像他习惯街对面打折的辣热狗胜过高档西餐厅一样。 但他又确实清楚该怎么拿刀叉,也很少有囤积食物的意识,大概小时候被人好好的喂饱过,并且他读过很多书,有用的没用的都有。 这个时候他就会一次又一次的陷入一层挥之不散的迷雾中。 我从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杰森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父亲,当然,他应该有个爹,他这样想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尽管他完全记不清那张脸,但是他偶尔能在耳边听到那个模糊的声音。 【杰森,如果有一天你想要离开,这将是你的选择,而不是我的——】 然后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他记不清了。 杰森惆怅地抬起头。 没有来路,没有归途。 他来到这,像一艘没有锚的船,不知道自己该驶向何处。 但人没了记忆也能活。 但人没了记忆也得活。 杰森对着暗淡的天空吐出烟雾,遮住自己绿色的眼睛。 只不过得重新想,该怎么活。 烟还没抽完,手机就震了震,杰森划开,艾尔德的消息映入眼帘。 “你睡了吗,杰森?” 艾尔德头像上那只小猫张牙舞爪地朝杰森扑来。 杰森碰了碰小猫,心情好了一点。 他叼起烟,快速回复了艾尔德。 还有,艾尔德。 最初杰森并不喜欢艾尔德。 这很正常,没人会喜欢骗子和傲慢者,就算对方有一张漂亮到过分的脸。 好吧,杰森轻咳,漂亮脸蛋还是很管用的,后来杰森常常看一会艾尔德恃靓行凶的脸,怒火就能消弭大半。 但无论怎么说,艾尔德的性格实在都不是讨喜的那种类型的。 傲慢又自以为是,他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更学不会让步,道歉都只是得寸进尺的手段。 但杰森最初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所以他还是勉为其难顺着艾尔德的心意扮演着他想看到的角色,一部分本性发挥,但大部分半真半假。 后来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杰森随意的将烟头在墙上捻灭,扔到地上,将迟迟没有回复的手机揣进兜里。 他思考着,却突然听到两声突兀的枪声和一声小孩的惨叫,杰森回过神来,立刻转身,朝着枪响的方向跑去。 * 杰森把自己的盘子也端了过来。 干瘪的菜叶和硬的像橡皮糖的牛排,咬下去的时候吃到的是满口临期沙拉酱的味道,艾尔德只吃了一口就嫌弃的放了下来。 “你怎么突然想要弄一个头盔?” 他随口提起。 对面的杰森还在恼怒中,手中的薯条被他当成干树杈一样捏着,迟迟没塞进嘴里。 他不太想理会艾尔德,但最后还是开口了。 “你根本不知道卖热狗的那个老板已经给我免了多少次单了,”他翻了个白眼,“我并不想即使是蹲在街边啃个热狗都有人毕恭毕敬地给我给我鞠躬喊我老大要不要清场。” 艾尔德想了想那个场面,然后大笑。 “并且,”杰森撇过头,将薯条塞在嘴里,不去看艾尔德,“你真觉得我这么大刺啦啦的露着脸天天与你见面合适吗?” “不然呢?”艾尔德把薯条从杰森手中夺过,“我不想吻一个难看的红枣头盔。” “嘿,那个一点也不难看,你改造的时候不许换配色。” 杰森试图从艾尔德的手指夺回薯条。 尽管他们两个下面的盘子上还放着一堆,但最美味的显然只有对方手里这根。 “我的意思是,斯塔克名气越来越大,你早晚会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 “现在已经有很多了。” 艾尔德得意地把薯条当着杰森的面塞到自己嘴里。 “那么你觉得像现在这样好吗,议员先生?” “他们会怎么看你?” “他们会觉得我魅力无限,无论是谁都会爱上我。” 艾尔德自信的开腔。 杰森差点被气笑了。 “给我认真点。” 他推开了艾尔德面前的餐盘。 艾尔德叹了口气,拿起一根薯条无聊地搅弄番茄酱。 “放心好了,红帽子先生,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 “但没关系,你只需要干你想干的事情,我可以帮你兜底,这点风言风语用不着在意。” “对我有什么影响?”杰森嗤笑了一声。 “只是对你——” 杰森恍惚了一下。 他好像又看到了那张模糊的脸。 【面具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保护我们在乎的人。】 水月镜花,面前只有那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的蓝眼睛清晰依旧。 “对我就更没影响了。” 艾尔德不以为意。 “当然,你想戴就戴,虽然很丑,但是挺有特色的不是吗。” 艾尔德看着杰森有点怔愣的脸违心的说,他还以为杰森还在为为刚刚的话题生气,于是他迅速扯开话题,“想个代号,叫红帽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又不是圣诞老人。” 杰森回过神来。 “那么红旋风?” “不如红头罩如何?” 艾尔德嘶了一声。 他觉得还不如叫红色dick头呢。 “杰森,你不觉得这个绰号的蕴意不太好吗?” 他委婉的提醒着,“上一位这个名字的使用者已经不那么体面的退出生物圈了。” 凯恩倒下之后,红头罩帮的首领在混战之中被杀死,尸体甚至都没有人收敛。 “他会死是因为他走了错误的路,做了错误的事。” “即使行事方式一样,但我们的目的不同。” 杰森目光灼灼。 “目的不同,那么结果也会不一样。” “你觉得我们的目的哪里不同?” 艾尔德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刻薄,他记得他没有跟杰森说过那些假大空的话,人怎么还能自己洗脑自己呢? “他们是为了权力或者金钱,但我们不同,” 艾尔德忍下反驳的欲望。 杰森默了默,紧盯着艾尔德,一字一句地回答。 “我们是为了让其他人夺回理应拥有的一切。” “那场演讲你在场?” 艾尔德皱紧眉头,脱口而出。 这句话他只在第一场演讲中说过,后来为了求稳他再也没有用针对性过强的言论。 是谁在夺呢?要怎么还,又该还给谁呢? 每一个问题都是无法逾越的沟壑,稍有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所以艾尔德不再说了。 杰森点点头。 “我在边缘,你大概没看到。” “但是我看到你了。” “你讲得很好。” “谢谢。” 艾尔德下意识回答。 “我很惊讶你会这么想,因为你看起来不像是能理解他们的人。” “你非说的话我确实没有读过大学。” “大学?” 杰森摇了摇头,“一个单词都不认识和只差一个单词不认识都上不了大学,我的意思是,你与他们完全不同,但最起码,你没有认为他们本该如此。” “谁会那么想?” “我不会,”杰森笑笑,“但是你的听众里绝不缺乏这么想的人。” “他们自己就已经认命了。” 艾尔德若有所思。 “我在伯恩利区巡逻的时候遇到一对母子,” “母亲吸-毒,把自己的儿子当做毒骡,却又没忍住,生生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只为了那一点要命的东西。” “然后她吸过量,死了。” “真是个悲惨的故事。”艾尔德配合的叹气,心里却没多少波动。 “我不觉得悲惨,这种事我在这天天都在见。” 杰森知道艾尔德也是。 “但我为此愤怒。” 杰森想起了小男孩失去光泽的眼睛。 “为什么那个母亲会这么年轻就开始吸-毒并生下小孩?为什么他们能恶毒到把这么小的小孩当成毒骡?为什么他们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没有任何人管理?” “哥谭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艾尔德没有回避杰森的眼睛,但难掩烦躁,他能感觉到这个话题有些失控。 唯独杰森,他不希望与他谈论理想。 “但是解决方法很简单。” “夺回来。” 杰森喝了一大口可乐。 “夺回那些本属于我们的东西。” “把那些坏人烂人杀掉,杀到臭虫都死光,然后一把火烧掉,换一个新的世界来。” “你没法把他们都杀光,”艾尔德嗤笑杰森的天真,“只要根本性的东西不变,杀掉一批总会有新的一批诞生的。” “但那太慢了。” 杰森眼里燃起愤怒的火花。 “比如那对母子,如果今天我早一点发现她们的上线老杰克逃出来了,把那个老东西毙了,她们今天就一定不会死去。” “他们没法等明天,他们下一秒就会死,或者一秒也不到。” 杰森看着沉默的艾尔德,不知是在问谁。 “难道他们就该死吗?” 艾尔德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没有人是该死的。” “这不对。” 杰森恳切地看着艾尔德。 “不是所有人带上红头罩都会成为掠夺者,不是所有人拿着枪就想抢走别人的东西,不是所有人站在那个位置上,都会变的像他们一样坏。” “所以,你不觉得用这个称呼,才算真正帅气的对他们竖起中指吗?” “你总是做出这种情绪化的决策。” 艾尔德叹口气。 他看着杰森,杰森身上带着他标志性的笑,带点痞气,身体永远像个火炉,轰隆隆地发动着,炽热又温暖,点燃着他眼里的光,并且永远不会熄灭。 他身上有一种无可抵挡的,磅礴的生命力。 “我觉得愤怒没什么不好的。” 杰森咧开嘴笑了。 他也在看着艾尔德。 “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他轻轻问。 那个在台上挥舞着拳头的艾尔德,到底有没有一刻真的在为所有不屈的灵魂呐喊过呢? 艾尔德知道杰森在问什么,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杰森亮晶晶的眼睛像只狗崽子。 叫声很大,会咬人,被他养的皮毛光亮的狗崽子。 他应该给狗一脚,告诉他别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看着狗夹着尾巴跑远,瞪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然后再随便给个拥抱什么的—— 但这次他看着杰森的眼睛,话在喉咙里转了好几圈。 “那是你的自由,你爱叫什么叫什么。” 他妥协了,任凭杰森快乐地抱紧他。 有人听完演讲想到阴谋与争斗,有人听完演讲想到律法与制度。 而杰森听完演讲,在这个脏污的汉堡店里,昏暗的灯光底下,干干脆脆地看向他,绿眼睛像是暗夜里的鬼火, 燃尽一切的鬼火。 但他对他说: 我要救他们。 忘得再干净,重来一万次,杰森陶德也会这么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神 艾尔德感觉自己没睡多久就被吵醒了。 杰森后来带他去了环境稍微好一点的酒店, 然后两人睁着眼睛聊了接近三个小时,什么也没做,好吧, 昨天回来的时候确实已经是深夜了, 但现在似乎时候还早。 艾尔德烦躁地皱着眉头, 随口问他亲爱的管家先生。 【麦斯, 现在几点?】 【先生,现在是凌晨五点半。】 凌晨,竟然是凌晨。 他拿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但无济于事, 敲窗声因为没得到回应好像越来越大了。 于是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愤怒的看向那个咚咚作响的窗户。 无论敲窗户的人是谁, 他都完蛋了。 他从床上坐起,快步走向窗台,刷的拉开窗帘。 那个棕色小号布鲁斯抱着手不满地站在窗外, 快把脸皱成包子了。 “你怎么还没起床?” 艾尔德微笑着打开了窗户,然后朝着达米安头上来了个暴粟。 当然,达米安躲开了, 但艾尔德计算出了他行动的轨迹, 趁他后退的时候, 手掌张开,毁掉了达米安身后的一小块栏杆。 石块从楼上稀稀拉拉的落下。 达米安一脚踩空,失去了平衡。 艾尔德从窗口跳出,拉住了即将摔倒的达米安。 顺带继续了刚刚没揍到达米安头上的巴掌。 “关你什么事?” “客人在睡觉谁让你在这儿乱敲的?” 达米安似乎被这一巴掌打得愣了一下, 然后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愤怒地摸上自己背后的刀。 “我要杀了你!!!” 艾尔德轻而易举地反绞了达米安即将伸直的手。 “放开我!” “就不。” 艾尔德的起床气散的差不多了,但逗小孩依旧是个很有意思的活动。 如果菲奥娜有达米安一半“活泼”就好了。 艾尔德漫不经心地想着, 没有注意达米安一边挣扎一边悄无声息的从口袋里掏出的武器。 “你们在干什么?” 房间的大门被打开,穿着睡衣的布鲁斯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艾尔德松开了死死压着达米安的手。 达米安收起了尖端已经对准的飞镖。 “没做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 “TT。” 达米安发出一声不屑的气音。 艾尔德没理会达米安,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布鲁斯,注意到他似乎有些睁不开的眼,杂乱的头发和匆忙穿上的睡衣。 “我吵醒了你吗?” 他瞬间换了副柔情似水的腔调,惹得旁边的达米安都没忍住回头看了看。 “石块都快滚进我的房间里了。” 布鲁斯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大脑在嗡嗡作响,鉴于他从床上弹起来到上楼推开门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他应该跟达米安好好的说说的,虽然他之前简单的通知过他,但事实上艾尔德住进来的感觉更像是庄园里又接进一个孩子。 而众所周知,韦恩庄园每冒出一个新小孩都必然会与之前的孩子打一架或者很多架。 提姆和达米安之间的战争还没停止呢。 布鲁斯放下手,逼着自己面对这冷酷的现实,尝试调解矛盾, “达米安,你都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 达米安撇过头去。 布鲁斯皱了皱眉头。 “你不向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这么早出现在艾尔德的房间吗?” “这是我的庄园,我想去哪里不是都可以吗?” “你觉得不经别人的允许就闯进别人的房间是礼貌的吗?” 布鲁斯严肃地看向达米安,在注意到达米安不服气的眼神后语调更重了两愤, “还有,这不是你的庄园,在我身边,你不能再继续你那套弱肉强食的观念” 艾尔德挑了挑眉毛,终于收起了看戏的眼神。 “嘿,”他打断了布鲁斯的话,“布鲁斯——” 他拉长声音,成功的把两个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自己身上。 “要吵出去吵。” “我还没睡够。” 他完全无视了达米安杀人一样的眼神和布鲁斯紧皱的眉头。 “艾尔德,你” “对不起,我会赔偿刚刚坏掉的那块石头的,但是现在你得让我睡觉了,没有正常人会在五点半起床的。” 艾尔德微笑着打断了布鲁斯。 布鲁斯看着艾尔德睡眼蓬松的脸,最后还是面色不虞的闭上了嘴。 艾尔德一手一个把布鲁斯和达米安推出了门,然后重重地关上门。 管他呢,别在他眼前吵就好。 艾尔德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次艾尔德以为自己能睡很久,但是其实仅仅十五分钟后他就睁开了眼睛。 原因是他忘记拉窗帘了。 达米安在窗外阴恻恻的看着他,目光存在感极强,配上外面暗沉的天气,简直像咒怨的开场。 “你到底想干什么?” 艾尔德恼怒地一骨碌坐了起来,一点睡意都没了。 “你欺骗了我。” “我只是懒得吃早饭了,难道我非得跟布鲁斯来个拥吻你才能看出我们两个的关系?” “少说废话,你难道不知道我在问什么?” 达米安接着死死地盯着艾尔德。 “父亲不知道你昨天出去。” “你跟他说了?” 艾尔德现在真是精神百倍了。 “这些东西无需父亲亲口承认我也能看出来。” “你昨晚去哪了?” 艾尔德放下了心,又懒洋洋地躺下了。 “我又不是囚犯,用不着跟你们汇报自己的行踪吧。” 他没了睡意,索性开始解自己睡衣的扣子。 “这与你的自由无关,重要的是,你骗了我,你” “你在干什么?” 达米安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开始脱衣服的艾尔德。 “我要换衣服出去了。”艾尔德完全不在意达米安的眼神,随意地把睡衣扔在床上,赤-裸着上身在乱成一片的床上找到自己昨天的衣服, “这个房间的旁边有更衣室!” “我没找到,”艾尔德换好了上衣,在摸上睡裤的边缘之前,他抬眸看了看前面瞪着眼睛的达米安。 “怎么,小少爷,你还要继续看下去?” 达米安脸白了又红,最后眯起了眼睛,强装冷酷。 “不知廉耻。” 窗边的脑袋像是退场的马里奥一样缓缓落了下去。 艾尔德笑了一声,一把拉上窗帘,很快换好了衣服,哼着歌走出了房间。 他掏出手机,【hello,起床了吗?】 【在,您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时间点喊起来秘书小姐是不是不太好? 艾尔德在短暂的愧疚了一秒后就把良心抛到脑后了。 艾尔德上次给秘书小姐的工资可是又翻了个倍,几百万的年薪没道理不能做到六点起床。 【新产品的广告投放的事情你已经联系好了吗?】 【当然,先生,我已经准备好了几套方案,您希望现在商定协议吗?】 艾尔德为秘书小姐高效的办公效率感叹,他很快给了回复。 【我大概半小时后会赶到斯塔克大厦。】 【好的,收到。】 艾尔德熄灭了屏幕。 楼下的大厅没有布鲁斯也没有刚刚消失的达米安,于是艾尔德和优雅的管家先生打了个招呼,开走了布鲁斯车库里最低调的一辆玛莎拉蒂。 等艾尔德不紧不慢地来到斯塔克大厦的顶层时,秘书小姐已经身着正装在桌子边严阵以待了。 “先生,这是宣传部经过商议后得出的几套方案。” 她对艾尔德恭敬地问好后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夹,艾尔德坐在了主位的椅子上,一目十行地看过。 “你有什么推荐吗?” 他插空问了一句。 “当然,先生,我最推荐您使用这套超级英雄绑定产品的方案。” 她为艾尔德翻开放在最下面的那一份。 “事实上,尽管哥谭对超级英雄的接受度没有其他几个城市高,但这个概念在青中年中的号召力依旧不容小觑,上次您推出的那套送周边的绝境病毒就卖的很好。” “并且这次与之前不同,3.0的这款药效不是急救而是身体改良,如果配上那些能一拳打趴精神病的超英们效果一定很惊人。” 秘书小姐越说越激动,“这真是个天才般的想法。”她感叹。 “确实,天才般的想法。”艾尔德勾了勾唇角,“我们可以进行尝试。” 这套方案是他告诉宣传部赶制的,而秘书小姐是个慧眼识珠之人。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秘书小姐顿了顿,“我不确定我们该如何寻找愿意代言的超级英雄。” 她委婉地提醒道:“上次那款耐克狗粮没经过超人允许就使用了他的形象,结果后来印着超人头像的狗粮全部都凭空消失了,有人怀疑超人用超级速度全吃掉了。” 艾尔德不太能确定他的秘书小姐是不是在一本正经的说冷笑话还是真相信了这种这条传闻。 “这个你不必担心,”艾尔德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为什么我们不能把思路再打开一点。” “您的意思是说?” “我们可以自己培养一个超级英雄。” 秘书小姐被眼镜遮住的眼睛露出几分呆滞来,这让她看上去不再像是商务女强人,而更像是卡比巴拉。 艾尔德于是再次提示:“你知道前两天从被炸成两节的船上飞出来的那个钢铁人吗?” “红头飞人。” 秘书小姐恍然大悟。 “不,别叫那个名字,”艾尔德扶额,“他隶属于斯塔克集团。” 艾尔德斟酌了一下,最终选择了“隶属”这个不轻不重的词。 “他与您是雇佣关系?” “也可以这么说。” 怎么不能说是自己给自己打工呢? “他的知名度可能没有其他人” “没关系,”艾尔德打断了秘书小姐,“这恰恰是优势,我要让人们一提起斯塔克就想起他,或者是一提起他就想起斯塔克。” 他扬起一个自信的笑。 “相信我,很快,这两者都会闻名哥谭的。” “好的,先生。” 秘书小姐聪明地选择闭嘴附和。 “那么,您希望他叫什么名字?” 在离开之前,秘书小姐拿着笔最后确定。 “这个嘛,”艾尔德的目光越过秘书小姐,看向她身后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外,天还没大亮,初冬的哥谭笼罩在一种幽暗的蓝色中,各色的霓虹灯彻夜未熄,街上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偶尔有几辆车从街上冲过,音乐吵闹,绝不拐弯。 “天选者怎么样?” “被我选中的那个人。” 艾尔德眨了眨眼睛,掩去眼底的思虑,对着秘书小姐歪了歪头,轻佻的笑再次挂在脸上,而直面这个微笑的秘书小姐呼吸几不可察的滞了一下,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太纯净,像是晴冬的一场雪,殷红的唇又太漂浮,像是不经意落在心上的一片羽毛。 但她的老板此刻好像忘记了自己顶着怎样一张脸,他的眼神只是短暂的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就再次投向了远方。 那双眸子里映着的是整个苏醒的哥谭。 “人是可以创造神的。” 艾尔德轻轻呢喃。 第62章 无愧于心 艾尔德认为秘书小姐的行动力能够配得上她的百万年薪, 他坐在斯塔克大厦慢悠悠地吃完早餐的功夫,她就已经完成了与各个广告承包商的初步交涉。 【预计今天晚上就能开始第一波广告投放。】 艾尔德心情很好的放下了手机。 斯塔克大厦的顶层是只有他有权限进入的,改造之后不仅仅包括办公室和休息室, 还有一个规模很大, 设备齐全的, 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实验室。 艾尔德决定现在去看看。 他大跨步走过去, 穿过布满监控的走廊,输入密码,完成虹膜检测, 打开了最内层实验室的门。 里面一片漆黑, 又分外空旷,只有最中间有一圈原形的操作台, 艾尔德却浑不在意,靠着战甲的夜视模式走到了实验室的中央。 【麦斯,调出level1到20号的数据。】 【为您服务, 先生。】 淡蓝色的屏幕在艾尔德眼瞳上浮现,他视线飞速的扫过每一行数据,最后锁定在level12上。 轻薄, 高闪避, 低战力。 level12, 极速者。 【就他了。】 艾尔德的低下头,操作台上的隔板悄无声息地自动打开,他手指熟练舞动着,输入了代码。 他按下回车键。 艾尔德抬起头, 实验室内安静了一秒,房间里黑暗依旧。 咔嚓。 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了启动的第一声,很快, 机械的轰鸣声传到了艾尔德耳边, 玻璃罩从墙壁中被推出,像有节奏的钢琴键,音乐声从四面八方飘入耳朵,每个玻璃罩都大小相似,昏暗的环境中显得像是一个个沉默的士兵,而艾尔德不紧不慢地从操作台中走出,在正中央站定。 “来点光。” 他打了个响指。 明亮的灯光在一瞬照亮了整个实验室,每个罩子上都亮起灯来。 而罩子里的东西终于显露出原本的样子来。 那是一具具尚未完成的战甲。 每个玻璃罩子上都完整的贴着编号和时间,但是没有一具战甲是完成状态,甚至有的罩子里的战甲仅仅只有一个敷衍的框架,它们银白色的光芒在灯光的照射下分外耀眼。 艾尔德从玻璃罩前走过,认真的打量着每一具战甲,最终在一个完成度不高的战甲前停下,拉下旁边的操作柄。 玻璃罩缓缓打开,铁架台稳稳接住了这具战甲,相应的工具也从旁边升起。 艾尔德戴上了护目镜和手套。 【根据您之前的制作时长统计,需要为您发出通知取消晚餐会议预约吗?】 在艾尔德正式开始操作前,麦斯贴心的提示。 【让我想想,】艾尔德打了个哈欠,【现在几点?】 【上午七点零八。】 【不用,】艾尔德打开工具箱,【这次直接用的伊甸园的数据,不会再像之前一样折磨了。】 伊甸园的数据,或者说,安东尼斯塔克的数据。 艾尔德握着电动钻孔机的手紧了紧,他说过,他实在不喜欢组装机械。 钻孔机触碰到银白色的铠甲碰发出绚丽的红色火花,吵闹的拼装声没再让艾尔德移开半分神思。 * “早上好,布鲁斯。” 艾尔德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但是艾尔德敢肯定布鲁斯桌上摆的绝对是早餐。 布鲁斯睡眠质量比他好多了。 “早上好。” 布鲁斯对艾尔德挥挥手。 艾尔德自然地坐到他的身边,但没有拿起刀叉,只是安静地靠在椅子上,脑海里跳动的数据还没完全消失。 “你一会有事吗?” 布鲁斯用叉子叉起盘子里的最后一块培根。 “如果你需要我的话,我可以随时为你抽出时间。” 艾尔德回过神来顺嘴接上。 布鲁斯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放好刀叉,优雅的拿手帕擦了擦嘴。 “那就跟我过来。” 他站起来,转身走上楼梯,艾尔德慢悠悠的跟着,双手插兜,姿态随意地观察着韦恩庄园的内饰,但内心完全不是表面这样坦然,他开始在脑海里疯狂呼叫麦斯,确认昨天晚上的监控没出纰漏。 当然,也可能是达米安,那小孩看起来就不太聪明,在他的父亲面前藏不住心事很正常。 “你什么时候遇到的达米安?”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艾尔德差点没注意到突然停下的布鲁斯,他反应了两秒才想清楚布鲁斯在问什么。 “昨天晚上。” “你怎么教的孩子,布鲁斯。” 艾尔德趁机打量了一下布鲁斯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于是他熟练地反客为主。 “别再说给我传授经验了,你的家庭关系看起来不比我好多少。” 布鲁斯推开门。 艾尔德跟着布鲁斯走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里面摆满了书,有些堆在地上,但大部分整整齐齐地摆好放在书架上,旁边是大面的窗户,阳光照进来,让中央的沙发看起来分外柔软。 “你是在等着我平等地把你们两个都骂一遍吗?” 布鲁斯拉开旁边的木椅子,示意艾尔德坐好。 艾尔德忍痛把目光从沙发上移开。 “如果你对我说那些话,我会跟你打一架,但是达米安看起来好像打不过你。” “仗着有对下位者无可违抗的权威就试图控制对方的话,早晚会被反噬的。” 布鲁斯找书的手顿了顿。 “这不像是从你嘴里说的话。” 他没有选择告诉艾尔德,达米安那个萃着剧毒的飞镖已经对准了他的心脏。 对不同的人,要因材施教。 “确实不是我说的,” 艾尔德靠在椅子上,再次打了个哈欠,“算了,我管不着这些,别在意我刚刚说的话。” 到目前为止,布鲁斯的态度一切正常,艾尔德放松了下来,迟来的困意让他一向高速运转的大脑迟钝了起来。 他随手拿起布鲁斯递过来的书。 “这是什么?”书上包着书皮,于是他翻开书的扉页,轻轻抚摸过凸起的烫金文字。 一种他不认识的文字,但看着那个熟悉的作者名,他还是很快有了猜测。 “《社会契约论》?” 艾尔德恍惚了一下,他上次看到这本书还是在佩珀的桌子上,她把这些书打包到一起作为他的作业。 “即使是最强大的人,也不可能强大到永远做他人的主人。”* 布鲁斯点点头,“说得很好,但内容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看,重要的是书的最后一页,你可以打开看看。” 艾尔德顺着布鲁斯的示意翻到了最后一页,里面泛黄的纸张顺势掉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套很旧的报纸。 纸张因为年代久远变得又脆又黄,艾尔德小心翼翼的展开铺平,看清了最上面的标题。 【凯恩家族的兴起之路】 中年男人趾高气昂的大头照瞪着艾尔德。 艾尔德挑挑眉,他还以为这件事已经是过去式了呢。 “好吧,”艾尔德放下报纸,“你希望告诉我什么?” “如果你想摆脱凯恩在伯厄里的影响,那么首先就得足够了解他们。” 布鲁斯给报纸翻了个面,露出后面各式各样的勾画和补充。 “那是我年轻时做的功课,里面也许有你能用得到的东西。” 艾尔德有点诧异地抬眸看了看布鲁斯,然后在对方平静的目光中低下头去,如他所愿地一目十行的扫视过报纸上的字。 不管布鲁斯是怎么想的,他确实很需要这个。 “你把资料都这样随便的放起来吗?” 他一边着重地记下了几个名字一边抽空问布鲁斯。 “不,”布鲁斯在艾尔德看报纸的时候拿过了那本书低头看着,“这份报纸只是一点纪念,大多数资料都被放在更安全的地方。” “纪念什么?” “纪念第一次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登上报纸。” 艾尔德顺着布鲁斯眼神的方向往下看去,终于注意到了右下角那一小张黑白照片。 上面的布鲁斯太过稚嫩年轻,艾尔德在第一眼时完全没有发现这人就在他身旁坐着。 【震撼,韦恩家族独子回归哥谭】 他忍不住笑了笑。 “真的假的,把大名鼎鼎的布鲁斯宝贝放在这种位置?” 艾尔德新奇地看着照片里的那个眉眼锐利的年轻人,又转过头看了看旁边的布鲁斯,感觉简直判若两人。 即使脸上还能依稀看到一些年轻时的影子,但照片里那个布鲁斯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被裹在名贵的西装里也掩不去浓重的攻击性,而现在的布鲁斯则像一面圆润温滑的盾,稳重可靠,大部分时候不会轻易让人注意到锋利的棱角。 “天哪布鲁斯,十几年前的你和现在简直像两个人。” “这会的你真的很像是下一秒就要把罪犯全杀光。” 艾尔德忍不住感叹,他现在完全沉浸在时光的神奇中去了。 “也许当时的我受到刺激后真的会这么做。”布鲁斯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同样放松。 “无法想象。” 艾尔德总感觉蝙蝠侠大概一生下来就皱着眉头,即使叼着奶嘴也能一拳两个。 “为什么后来会改变呢?” “后来” 布鲁斯沉吟了几秒,“这个故事似乎有些长了,你想继续听下去吗?” 艾尔德把嘴上的笑藏在眼底,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摆出一副聆听的姿态,模糊的橙红色的光从窗口洒在两人的中间的桌子上,像是一道不太明显的分界线。 “当然。” “不如就从这份报纸开始,”艾尔德再次确认了一下页眉,“你们自己的报纸还敢把你的照片这么放?不怕被解雇?” “我当时离开了好几年,而韦恩不可能这么长的时间没人管理。” “权力的真空地带一旦被填满,就不可能靠着一个过往的名号就轻而易举的夺回来。” “所以你成了蝙蝠侠?” “成为蝙蝠侠的原因很复杂,”布鲁斯摇摇头,“但某种意义上,确实是蝙蝠侠拯救了韦恩。” “为什么不是韦恩拯救了蝙蝠侠?”艾尔德随口说, “没了韦恩,谁来给蝙蝠侠提供这么多的装备?” “没了韦恩,蝙蝠侠总能筹集到足够的钱,没了蝙蝠侠,韦恩注定一事无成。” 布鲁斯声音低沉,“就像斯塔克失去艾尔德。” 艾尔德的手无意识的摩擦了一下胸口的国旗徽章,“如果照你的说法,应该说艾尔德失去斯塔克。” 他试探性地调笑着:“你不能指望我们走一样的路吧?” “这世界上不会有两条完全相同的路。” 布鲁斯的眼睛很诚恳,所以艾尔德几乎快要相信这只是顺口提起的一个话题了。 但下一句布鲁斯就带着这样的眼睛再次开口: “但如果你想,你当然可以尝试。” 艾尔德兴致勃勃地张着的嘴突然闭上了。 只一句艾尔德就突然失去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致。 好吧,他能看出布鲁斯已经在尽力避免说教了,但他最近对于这种话题实在过于敏感。 没人能影响他已经预设好的方向。 艾尔德脸上的笑浅了几分。 “我不会这样做。” 他的语调斩钉截齿。 布鲁斯咽下到嘴边的话。 “没有人会逼迫你做什么,艾尔德,” 布鲁斯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又很快舒展开来。 他没有预料到艾尔德这样激烈的反应。 “这只是无数选择中的一种,你当然可以不这么做,只要你能做到无愧于心就好。” 布鲁斯在“无愧于心”几个单词上加重了语气。 而他对面的艾尔德愣了愣,很快笃定的点头。 “没错,”他顿了顿,“我无愧于心。”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 “继续讲吧,布鲁斯。” 艾尔德语调轻轻,嘴角的笑和看着布鲁斯的角度与刚刚一般无二。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太阳悄悄升到正中。 阳光清楚起来,洒下来的边缘线是如此清晰,一明一暗,泾渭分明。 第63章 天选者 “时间还很长, 你以后可以慢慢听。” 布鲁斯深深看了艾尔德一眼,没有选择继续谈话,他整整领子站起了身, 笑道: “你不会明天就离开吧?” “怎么可能?” 艾尔德嬉笑着放下手中的书, 向后靠在椅子上, “你不继续陪我了吗?” “看起来你现在对这页报纸比对我更感兴趣。” 布鲁斯同样对刚才水面之下的汹涌绝口不提, 他微微低头,把身前那本书推到艾尔德身前。 “你可以在这儿继续看一会,也可以把这本书和里面夹着的东西一起带走。” 他丝毫不带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开。 艾尔德没有挽留, 他维持着刚刚的坐姿, 脸上的笑在布鲁斯离开之后渐渐变得空白。 他不确定布鲁斯有没有在他刚刚的表现中看出什么。 艾尔德眼底迟来的浮现出几分懊恼。 【先生,菲奥娜小姐刚刚正试图联系您】 在艾尔德走着神的时候, 麦斯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脑海传来。 【她说了点什么?】 艾尔德勉强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一点。 与其他人不同,菲奥娜虽然也不清楚麦斯的存在,但她知道对着监控喊话就可以直接让艾尔德听到。 天知道当初艾尔德发现菲奥娜是个小文盲时有多绝望。 【她说有个跟您很像的坏东西在她房间里站着。】 艾尔德紧张起来, 【斯塔克大厦被入侵了?】 【经检测,安保一切正常。】 艾尔德皱了皱眉头,略沉吟了一下, 突然恍然大悟。 【告诉菲奥娜那不是坏东西, 是保护她的骑士。】 艾尔德才想起来自己把level12顺手放到休息室了。 铠甲是按照他身上这套的外形打造的, 但是性能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不过艾尔德清楚它没必要有那么多功能。 它既不会去打仗也不会去轰炸疯人院,只需要在特殊时刻足够亮眼,抵得过普通人的刀子和子弹就可以。 3.0的广告会在今天晚上投放, 而天选者会从明天早上开始行动。 他会在太阳底下,在光天化日之下救人,他会和最时髦的品牌联名, 铺天盖地的出现在哥谭的每个角落。 艾尔德为此筹谋已久。 他沉吟了一瞬。 【麦斯,最近还有什么待办事项吗?】 【当然,先生,】 【您在今天下午还有一场跟费伦先生的会议,晚上您则需要去审查广告的投放情况。】 【你觉得什么时候去操纵极速者比较好?】 【我想今天大概…】没有时间了。 艾尔德眼前一亮。 【我也觉得今天不错。】 他迅速做好了决定。 反正也没什么必要的事,为什么非得等到明天呢? 【把跟费伦的会议推掉吧,为我准备一下。】 电子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检索,但很快,悦耳的电子音就再次传来 【好的,先生,为您服务。】 艾尔德又摩擦了一下胸口的国旗徽章,悠哉悠哉地带着书离开了房间,朝着庄园外的空地走去。 他探测过韦恩庄园的信号覆盖范围,这个地方大概不会引发警告。 艾尔德抬头,看到了一个红点在朝着自己飞来,速度很快,却几乎没有声音。 “锁定位置。” 艾尔德姿态随意的对着半空说了一句,而几乎是话语刚落,极速者就从空中呼啸而下,稳稳地停在了艾尔德身前。 艾尔德向前迈了一步,伸平双臂。 红色的铠甲自动拆解,胸甲自腋下穿过扣住身体,从脚至颈,闪着蓝光的各色线被掩盖在红甲之下,level12干净利落的贴在了艾尔德的身上。 “真是老古董了。” 艾尔德嘟囔了一句,微微扬头,蓝色的眼瞳垂视着地面,于是最后的头盔的盖子也落下,咔嚓一声,彻底完成了组装。 从外形上看,level12和艾尔德原本那套差别并不太大,都非常的贴合身体,完全看不出钢铁盔甲的笨拙与沉重,但作为代价,它必然要舍弃一些重武器和攻击手段。 但无论对斯塔克还是天选者,这都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优点。 艾尔德腾空而起。 他朝着市中心飞去,没有回头。 也因此,他没有注意到窗边那双幽蓝色的眼睛,始终注视着他。 * 太阳西垂,艾尔德降落在一条哥谭的小巷中。 轻巧的降落音丝毫没有引起巷中的人的注意。 在哥谭相当常见的情节,拿着刀的壮年男子和不够小心的都市丽人,大概跟其他地方唯一的区别就是抢劫双方都十分冷静,那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在闪着白光的刀子的威胁下老练的从包中掏出钱,像是习以为常。 艾尔德顺手击掉了抢劫犯的小刀,然后又用激光打穿了抢劫犯的手腕。 抢劫犯弯腰痛呼,而女孩明显愣了愣,像是对一切都还没反应过来。 然后女孩的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艾尔德饶有兴致地等着,毕竟这也能算是一次见义勇为—— “这些够吗?” 艾尔德低头看了看递到他手边的钱。 气氛凝滞了几秒。 “不谢。” 他歪了歪头,潇洒地从小巷走出。 好吧,无所谓,这不是他的主要目标。 艾尔德成功地安慰了自己,转头看向外面的大街,斯塔克大厦屹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远处的韦恩牌子依稀可见,看起来这是这条城市主干道再和平不过的一天。 当然,艾尔德显然不会忽略隐藏在人群中的那几个不和谐的小点。 推门而入时神经质颤抖的手指,坐在粉红色的桌子旁抖着腿的中年男人,隐藏在温和微笑的背后时不时露出的阴郁眼神。 艾尔德没有着急,红外视线紧紧锁定着那几个异样的男人,他站在屋檐的阴影处,偶然有人投过视线,甚至会以为那是一具毫无生命的雕塑。 艾尔德正安静地等待着那个预定好的时机。 小洋房阳台上的花盆突然落下,名贵的花在在一瞬间散落满地,花的主人痛惋地唤着,从楼上冲下,而楼下咖啡店安静地喝着咖啡的男人转了转眼球,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盆摔碎的花。 艾尔德没有动。 肥胖的男人几乎快要被猫淹没,他脸上平静的笑容毫无攻击性,对于身后的巨大响动似乎并无察觉,但在某一瞬间,有几只猫似乎感受到了异样的情绪,从他身上跳下。 艾尔德没有动。 最后一个街边撑伞的瘦高个男人慢条斯理的收起了黑伞,目光同样凝滞在了那盆突兀的摔碎的花身上,旁边的人几乎都在有意识地躲避着他,因为他嘴角莫名扯出的渗人笑容。 而他的笑容越扯越大,像是跃跃欲试的油缸,油星四处飞溅,只等着沸腾的那一瞬。 像是水壶被烧开时会发出一声濒死的哀叫。 男人举起了手中的枪。 枪声自人群中间炸开,人群立刻抱头四窜,惊叫声不绝于耳,大多数哥谭人都足够机敏,但总有那么一两个倒霉蛋不够幸运,一个背着包匆匆路过的男人被雨伞男一把捞过,像拎小鸡仔一样将男人拎起,男人奋力反抗,但无济于事。 艾尔德冷静地观察着男人的数据,仍然没有动。 这不是唯一一次枪响。 咖啡杯被打翻,玻璃被击碎,碎玻璃散落一地,旁边有人被划伤,但片刻都不敢迟疑地朝着反方向奔跑着,可惜在街道的那头一个肥胖的男人几乎以一己之力挡住了前行的路,他狞笑着,手上拿着一把加长的机枪,向所有敢于向前的人开枪。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街道几乎乱成一团,恐慌的情绪被放到了最大,这是最最繁华的主街,但巡逻的安保人员无一人上前,一切有些太过突然,他们都在迟疑地等待着—— 大概是在等自己吧。 艾尔德舒展了一下手掌。 比子弹更快,一道红色的闪电自高空落下,逆着人流出现在了中央的雨伞男身前。 “你好?” 艾尔德悠闲地对着雨伞男挥了挥手。 子弹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地打在艾尔德的胸甲上,但什么用都没有,周围有躲进街边店铺的人瞪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红色铠甲人,不确定他是否能挽回局势。 艾尔德没再浪费一点时间。 他出手打在了男人的小臂,解放了那个已经快要憋死的无辜群众,又朝着男人的小腿侧踹一脚,逼着男人踉跄一步,趁这一瞬,他小臂内侧弹出一支药剂,艾尔德狠狠地扎在男人脖颈处,几秒的时间男人就软下了身子。 接下来是那个不怎么可爱的胖子。 艾尔德踩着男人的肩膀腾空跃起,把自己作为炮弹直接撞到了胖子身上,胖子被强大的作用力向后推去,双手却死死地掐住了艾尔德的脖颈,艾尔德惊讶的发现自己能感受到微微的窒息,看起来这个胖子确实是个神力士。 但没有用。 艾尔德手中的激光击穿了胖子的手掌,胖子不得不吃痛的松手,艾尔德一脚踩住胖子的脑袋,借着刚刚的冲击力把他砸在地板上,胖子头破血流,昏了过去。 艾尔德转身,还差一个。 刚刚的咖啡店已经空空如也。 空气好像前所未有的安静了下来,在街道上滞留着没找到庇护所的人心脏仍在剧烈的跳动着,他们甚至还没人来得及庆祝劫后余生,旁边快餐店上的甜甜圈的标志牌就突然从高空坠下。 十二层的高楼。 艾尔德眼尖的发现了楼顶握着炸弹眼神直愣愣的男人。 找到你了。 他从男人背后飞去,迅速地给男人摁下那最后一针,男人倒在楼顶上,但此刻艾尔德没时间管他了,他奋力朝着楼下飞去,试图追上那个坠落的巨型甜甜圈。 繁杂的数据从眼前飘过,眼看着甜甜圈越来越近,艾尔德加速,再次加速。 楼下的人发现时已经来不及躲闪,惊叫从喉咙里溢出来,几乎能感受到气流从头顶拂过。 但甜甜圈没有砸下来。 那个钢铁飞人双手撑住甜甜圈,铁皮彼此摩擦,火星飞溅,没有缓冲带,他生生顶住了这个甜甜圈,为地面的人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 艾尔德缓缓放下了甜甜圈。 一切再次安静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像红色的血液洒在地上,落日的最后一点残影被地平线吞没,天暗了下来。 瑟瑟发抖的人在这次长久的寂静中困惑地抬起头来, “结束了吗?” 有人喃喃地问,似乎不可置信。 “当然结束了。” 艾尔德高声回答,他伸出手,拉起那个瘫倒在地的女孩。 “你安全了。” 女孩借着他的力站起来,下意识说了声谢谢,又沉默了一下,忍不住开口: “你是谁?” 越来越多的人从一地残骸中回过神来,他们注意到了这里的对话,此刻他们共同等待着一个答案。 “好问题。” 带着笑腔的声音从铠甲中传来,即使在黑夜之下那身战甲好像也在发光。 “为什么不抬头看看呢?” 就在艾尔德笑着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迟来的警笛声在街边鸣起,但此刻没有人再注意他们了,所有人都出奇一致地抬起头来。 斯塔克大厦前面的大屏幕不知何时换了崭新的广告,色彩鲜艳的三代绝境病毒一闪而逝,屏幕只剩下白色,镜头快速拉进,依稀能看到一个红点正浮在半空。 而屏幕外的钢铁人脚下绽放绚丽的火焰,飞向高空,在一个遥远到不可触碰,又靠近到能依稀感受到炽热温度的距离顿了顿,和所有人一切注视着屏幕。 屏幕中的红点终于清晰起来,里面的天选者姿态随意地倚靠在白色的皮质沙发上,双腿交叠,在镜头移过来对准那双机械的蓝光眼时,广告词从屏幕底部浮现。 【你被选中了。】 而艾尔德飞越了人群,飞越了警车,在屏幕之前伸展手臂,平举双手。 炽热的火焰自他身下绽放,钢与铁的魅力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各位晚上好。” “我是,天选者。” 第64章 唇舌 “真是场精彩的表演。” 艾尔德拿着香槟杯的手晃了晃, 开口打破了寂静。 像蚂蚁一样挤在窗边紧张地向下观望的权贵们终于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有人心有余悸地放下酒杯,也有人掏出手机联系着安保, 当然, 更多反应敏捷的人记起了最后亮起的屏幕。 天选者。 无数若有若无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来, 但没有人当那只出头鸟, 艾尔德倒是面色如常,扫视一周后发现没人开口后自若地抿了口杯中的香槟。 “艾尔德,那是——” “我新找到的代言人。” 艾尔德对着费伦点了点头。 同时也给了旁边差一步没说出口的提姆一个眼神, 示意稍安勿躁。 “这出场方式确实太过独特了。” 费伦意有所指。 “谁能想到今天有人胆大包天到在市中心暴乱呢?”艾尔德有点遗憾地放下酒杯, “我还想请他来这儿喝一杯呢,但显然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费伦抿了抿唇, 略一沉吟,拍了拍艾尔德的肩膀。 “我想一定会有机会的。” 他的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但这次的暴乱离我们的酒会太近了,大家都被吓到了, 作为挑选位置的人,你可要承担起责任来。” “当然,当然, ”艾尔德扬起一个笑容, 他高高举起酒杯, 提高音量, “各位,这确实是我的疏漏,没有提前排查好情况, 作为补偿,场内剩下的绝境病毒2.0会以礼物的形式免费赠送给大家。” 艾尔德看向那一堆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的绝境病毒2.0,即使换代也不会使它的价值降低, 毕竟在愈伤领域它仍然是当之无愧的No1. 如果拿到市场销售它们的价值不会低于五百万美元,作为有意为之的礼物不够贵重,但作为无意疏漏的补偿无疑是很有诚意的。 会场的气氛肉眼可见有了回苏。 下面的流程终于可以继续进行下去,刚刚被打断的主持人整了整领带继续上台演讲,几句风趣幽默的开场白就成功的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了他手中的3.0上。 “2.0无疑已经达到了治愈力的巅峰,大家已经体验过它的药效了,即使上帝在你身旁,只要一针下去,你也能完好如初地回到人间,像你正18岁一样,我敢保证,这就是人类能做到的极限。” “但3.0不同。” 主持人顿了顿,声音放轻,充满了蛊惑性, “它让你超越极限。” 酒会的流程无非就是那么几项。 艾尔德低下头打了个哈欠,掩盖住疲惫,微笑着送走了最后一个激动地握着他的手试图预定3.0的富商,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正打算随便找个椅子坐下,衣领却突然被人从身后用力揪了一下。 艾尔德嘶了一声,顺着身后人的力道靠在椅背上,仰头看去。 脆弱的脖颈弯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他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将要害展现在提姆面前。 “晚上好,提姆。” 他笑眯眯的跟严肃地皱着眉头的小总裁打了个招呼。 “你干的?” 椅子拉开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刺啦声,提姆身边是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什么?” 艾尔德坐好,疑惑地看向提姆。 提姆愤怒的蓝眼睛瞪着艾尔德,像一壶被烧开的不再温和的水, “你是不是疯了?把精神病患者带到大街上,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 “什么叫做我把精神病患者带到大街上?” 艾尔德皱起了眉毛,眼神诧异, “我一直在跟你们在一起,从中午到晚上,这个预售会开了快一整个下午。” “怎么在你嘴中就成了我把他们带过来的?” “那你告诉我那群人是怎么突然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 艾尔德耸肩,漫不经心地拉长语调。 他对着提姆眨眨眼睛。 “就算是义警,也不能随便冤枉无辜的人吧?” 提姆愣了一下,又迅速回神,警惕地看着艾尔德蕴着莫测微笑的眼睛, “你到底?” 大门处突然传来响声,提姆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您好,斯塔克先生在吗?” “在这儿。” 艾尔德移开视线,结束两人的目光对峙,高高举起了手。 一个有着大络腮胡的警官站在门口,举起了自己的警官证。 他身后零零散散地跟着几个警员。 “请配合调查,斯塔克先生,我们需要询问一些有关刚刚那场暴乱的线索。” 提姆给了艾尔德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但艾尔德似乎完全没有看出提姆那一眼在说什么。 他保持着笑容看向那个很不好惹的警官。 “我不配合。” 艾尔德用欢快的声音宣告。 提姆和那个警官都被呛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他第一次看到艾尔德档案时迪克为他描述的场景,漠视法规,投机取巧,伶牙俐齿。 似乎昨日重现。 但这次不一样,提姆看着艾尔德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机的随意样子,在心底冷静地想,如果他们能越过艾尔德直接一路闯到大厦里,那么证明他们至少应该掌握了一些足够分量的证据,他们不可能像迪克那次一样轻易放过艾尔德的。 果然,那个为首的络腮胡面对艾尔德胡闹一样的回拒,态度十分强硬。 “斯塔克先生,这是正规流程,如果您不配合我们,那恐怕我们只能采取一些强制措施了。” 提姆观察着艾尔德的反应。 艾尔德头都没抬。 他继续玩着手机,像是完全不屑于开口。 这样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那个络腮胡,他抬起头,冲着身后的人挥挥手,示意动手。 提姆再次拉了拉艾尔德的衣领。 “抬头。” “怎么了?” 艾尔德对提姆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柔和,眸底的不满像是小孩子玩闹。 提姆抿了抿唇,终于没忍住叹了口气,“你已经准备公开和警察作对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当然不。” “那么你不向他们解释一下?刚才跟我说的不是很理直气壮吗?” 提姆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些教训的口吻, “别想再随意糊弄过去了,认真点。” 艾尔德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已经走到他身前拿着手铐的警员。 “我还不够认真吗?我一直在努力的思考着解决方案。” 他在冰冷的手铐几乎快触碰到他的皮肤时举起了手机。 “你们局长喊你们回去。” 艾尔德在警员滞住的动作中如愿等到了络腮胡的电话响起。 “局长。” 络腮胡给两个年轻警员比了个停止的手势。 “什么,现在?可是”络腮胡欲言又止,在对话中渐渐握紧了拳头,“我知道了,我现在回去。” 艾尔德和提姆目视着一行人匆匆离去,甚至连放句狠话的时间都没有。 在寂静中,他转回去,藏住眼底的漫不经心,乖巧地对着目瞪口呆地提姆笑了笑。 开什么玩笑,他当议员前犯了错误要进警局,当议员后犯了错误还要进警局—— 那他的议员不是白当了? 不对,他根本就没犯错误。 艾尔德逻辑自洽,心情愉悦地为提姆拉开了椅子。 “你还要继续聊吗?” “你还让我跟你聊什么?” 提姆仍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中,他顿了顿,忍不住开口问:“可是戈登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徇私?” “他当然不会徇私,唯一的原因就只能是我根本没有像你说得那样做。” 艾尔德再次强调,“那只是一个巧合。” 巧合的时机,巧合的人,巧合的广告屏幕。 艾尔德没什么可多说的了。 提姆垂下眼眸,当然没信,“我会继续调查的。” “那是你的权利。” 艾尔德毫不惧怕。 他轻松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提姆,为什么你这两天没有回家?” 几天前的怒火延续了如此之久吗? “公司太忙了。” 提姆随意的扫过艾尔德为他拉开的椅子,没有坐下。 他沉默了一下,还是随意给予了艾尔德一个答案。 艾尔德回忆着,想起了当时提姆提到达米安时忍耐着怒火的眼睛。 “达米安被我打了一顿后已经安静多了,你不必在这儿哀影自怜了。” “达米安…”提姆听到这个名字就条件反射般有些焦虑,不过他倒是不意外艾尔德能制住这个小恶魔。 “我没事。” “那就是你跟布鲁斯吵架了?” 艾尔德脱口而出,并轻而易举地从提姆细微变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他有点惊奇的笑了笑, “你这样的人也会和父亲吵架?” 提姆眯了眯眼睛,“什么叫我这样的人?” “放轻松,不是说你软弱,”艾尔德示弱一样的举了举双手。 “只是觉得你是那种总是会做出正确的事的人,而偏偏大部分时候布鲁斯做的决定都该死的正确。” 提姆微蹙着眉回答;“没有人能永远正确。” 艾尔德仰着头看向提姆,“别太在意正确。” 他口吻轻松, “关键是那不是你的父亲吗?” “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当权威和正确混合时,服从会成为每一个人的本能,这没什么不正常的,不正常的是突然反抗的那只黑羊…” 艾尔德突然噤了声。 这倒不是他不想继续说了,而是因为提姆给他物理静音了。 他将一根手指贴在了艾尔德那张恶劣的薄唇上。 “如果你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可以不必开口。” 提姆俯视着艾尔德,脸上有些没控制好流露出的烦躁,像假面被人生生砸碎一角。 “这件事与你无关。” 手指顺着嘴唇滑下,再下面就是脆弱的脖颈,艾尔德看了看提姆微垂的眼睛,唇边扬起一个兴致勃勃的笑。 红唇微启,他像是挽留一样用舌尖碰了碰提姆的手指。 提姆动作顿了顿。 艾尔德以为他会僵住,但事实上小总裁只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蓝眸沉沉,食指垂在艾尔德唇边,骨节分明的手微曲,白皙的手腕上的银白色的机械手表一下一下响着。 但他再没有移开。 好吧,这样也不错。 艾尔德眨眨眼睛,得寸进尺地含住了提姆的指尖,像是小猫一样用红舌讨好的舔舔主人垂下的手指,似乎不打算更进一步。 手指的主人却没有顺着他的心意来,那根食指毫不客气地向内探去,不紧不慢地触碰过艾尔德滑腻的舌尖和整齐的贝齿。 “张嘴。” 艾尔德于是张开嘴,于是第二根手指顺着口腔伸入,搅过唇舌间的嫩肉,尖锐的虎牙,湿漉漉的唾液让手指泛着水光,提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艾尔德红艳的眼尾和加重的呼吸。 没有唾液浸润的喉咙干涩的难受,艾尔德吞咽了口水,无意识的动作却把手指送入了舌根。 太深了。 过于明显的异物感终于让艾尔德没忍住不适地哼了一声。 提姆收回了手。 趁提姆慢条斯理地在手帕上擦干手的时间,艾尔德低下头咳嗽了两声,又再次抬起头来。 “怎么与我无关了?” 他的眼尾还挂着由于刚刚的动作留下的一抹艳红,被唾液弄的水盈盈的唇却再次毫无畏惧地勾起,丝毫没有吸取教训, 明晃晃的白牙笑得无辜又灿烂。 “毕竟,daddy很棒。” 第65章 惩罚 艾尔德赶在提姆动怒之前迅速改变了话题。 “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回去?” “我还有别的事情。” 提姆看着艾尔德“果然如此”的表情, 刚压下去的火又差点被点燃。 “现在本来就是销售旺季,没审查的报表难道你来帮我看吗?” “那是我以己度人了,”艾尔德熟练地换了个可怜兮兮的语调, “对不起。” 提姆闭了闭眼睛。 “随便你吧, ”他一瞬恢复了冷静, 变脸速度丝毫不亚于艾尔德, “你的那个新” 他看着艾尔德蓝色的笑眸咽下了后半句话。 “算了。” 提姆若无其事的移开眼睛。 “怎么了?” “没什么,”提姆面色如常, “只是我突然想到晚一点还有会议, 我想是时候离开了。” “当然, 需要我送送你吗?” 艾尔德边说边站起身来,笑容得体, 如果撇去散乱的头发和殷红的眼尾,那么几乎能立刻上台接着发言。 “你注意好你自己的行为就可以。” 提姆快步朝着门口走去,边走边交代着身边的艾尔德:“如果你想让你的项目平稳运行, 就别再有这样高调的行为。” “我知道了。” 艾尔德不以为然,但没有反驳。 提姆当然不会看不出艾尔德的敷衍,他抿了抿唇, 提示点到为止。 他一步跨出会厅的门槛, 艾尔德则留在了会厅里, 笑眯眯的注视着他的背影。 然后提姆的动作突然顿了顿。 他没有回头,沉默了两秒后,用和平常一样温和的嗓音补充了一句。 “还有,不要这么喊布鲁斯。” “为什么?” “他不会乐意的。” 提姆轻咳了一声, 匆匆离去。 留在会厅里的艾尔德愣了愣。 反应过来提姆说了什么之后,他忍不住放声笑起来。 其实布鲁斯大部分时候很乐意。 但不一定所有人都乐意。 他随意的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 【查阅能量数值,麦斯。】 艾尔德又打了个哈欠。 【目前进度, 百分之五。】 艾尔德诧异地挑了挑眉毛。 【能量怎么还倒退了这么多?】 【您之前说不必再播报小数点后面的位数,因为它很快就会…】 【我记得了,麦斯。】 过往的回旋镖狠狠地扎在了艾尔德头上。 他不爽地敲了敲桌子,人工智能就是这点不好,永远不能察觉到他亲爱的主人的情绪。 好在艾尔德虽然记忆力不太好,但是素质也不高。 【把刚刚那段对话从你数据库中删掉,还有之前我说的那句话,一起删掉,知道了吗?】 【好的先生。】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艾尔德哼着歌再问了一遍。 【现在,告诉我能量数值,麦斯。】 【好的,先生,当前能量数值5.834%】 好吧,艾尔德叹了口气,他就知道。 天选者在外面逛的那一圈,能量增长实在和投入不符。 几个月的时间里,他的能量并不是均匀增长的,事实上,从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三,有一大半的能量都来自于那次营救活动。 为了把他的小铅球菲奥娜救出来的那次。 尽管他救人的时候只是不愿自己问心有愧,但得到的东西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 比如说,该如何快速收集能量。 菲奥娜一个人为他提供了将近百分之一的能量。 而菲奥娜没有钱,没有注射过绝境病毒,年龄也很小,她与其他人之间有什么区别呢? 艾尔德花了一个月时间研究这个问题。 而在这其中的每一天菲奥娜都在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着能量。 他的意思是,同等强度情绪下菲奥娜为他提供的能量可以是其他人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 这个小充电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艾尔德试图把她和之前的几次能量大幅增长联系起来,但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共通之处。 但毫无疑问,菲奥娜是解开谜题的那把钥匙。 而在一个雨夜,艾尔德找准了锁芯的位置。 【杰森还没回我的消息?】 想到那场雨,他的思绪突然拐了个弯,问起麦斯。 【您的几个通讯设备目前都没有新讯息】 将近半天了。 真是胆子肥了。 艾尔德不满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朝着电梯走去。 【麦斯,给杰森发条消息,告诉他要是再不回就永远别回了。】 他按下一楼的按钮。 电梯快速下坠,银灰色的铁壁模糊的映着艾尔德的脸,眉眼模糊,只有一抹唇色红艳。 艾尔德移开注视着自己的视线,回头看着快速变化的楼号数字。 他不知道那天的吻里杰森到底在想什么,但他很清楚的记得,在皮肤触碰的一瞬间,他听到了麦斯的提示音。 【能量增加0.1%】 而唇舌交缠间,艾尔德睁开眼睛,终于注意到了杰森眸底一闪而逝的熟悉的沉溺。 那在那个被治好胎记的女孩眼睛里闪着的,那被他从死亡中救起的迎宾小姐怔愣的神色中藏着的,还有那群拼命地挥舞着拳头反响热烈的男人们喊出来的。 那是一样的东西。 一种丧失理智,毫无保留的—— 狂热。 * 如果这么说的话,其实组建一个宗教团体估计是比做生意或从政更迅速的回程方式。 艾尔德边蹑手蹑脚的摸黑上楼边想。 但其实无论是商业还是政治到最后都会无可避免与宗教殊途同归。 只不过商业叫做品牌,政治叫做信仰,而宗教最不好听,叫做造神。 他得推人坐云端,造出一个不可违抗的真神来。 艾尔德垂着头,掩住眸底的晦涩。 “你回来了。” 一个声音从艾尔德身后传来。 雄心壮志被人突兀地按下了暂停键,艾尔德一个踉跄,险些摔下去。 暖黄色的廊灯被啪嗒一声打开,布鲁斯顺手扶了一下艾尔德的腰。 “晚上好。” 他站在艾尔德之上的一节台阶,面色平静地看着那张有点慌张的脸。 艾尔德借着布鲁斯的力恢复了平衡,然后下意识地远离了一点那双有力的手。 “晚上好,这么晚还没睡吗?”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 “我刚刚夜巡回来,从市中心那里。” “是吗?”艾尔德假装没有听懂布鲁斯的意思,“那早点睡吧,” 他从来不怀疑布鲁斯的消息灵通程度。 艾尔德试图从布鲁斯的身侧挤过去。 布鲁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像一面高大的墙一样挡在艾尔德的面前,没有留下任何缝隙给艾尔德通过。 布鲁斯似笑非笑地低下头,刚刚放在艾尔德腰侧的手搭在了楼梯的木把手上,廊灯照亮了他的侧脸,却几乎看不清眸底的情绪。 “好吧,”艾尔德在这让人如芒在背的对峙中妥协了,“如果我说真的只是巧合你相信吗?” 布鲁斯挑了挑眉,用一双毫无变化的眼证明了他不相信。 “也许你可以先说说你是怎么取得阿卡姆最底层的通行权限的。” “你自己黑进去的程序?” 艾尔德皱了皱眉头,“我说过那是巧” “但是阿卡姆有好几道只能用钥匙打开的大门,”布鲁斯没有理会艾尔德的辩解,继续说着,“所以你还有内应?” “汤姆,威廉,还是杰克逊?” 布鲁斯看着艾尔德脸上眼神细微的变动,了然。 “看来是玛丽塔。” 艾尔德努力维持的面无表情崩塌了。 “刚刚你都没提到这个名字!” “你是不是作弊了?” 艾尔德不想继续对话了,他确信自己刚刚的想法和这几个人毫无关系,即使布鲁斯真有读心术也只会奇怪他晚上为什么会吃史前恐龙蛋。 但他甚至能在艾尔德的脸上做选择题。 “好了布鲁斯,” 艾尔德深吸一口气,“如果真是我做的我今天晚上也不可能回韦恩庄园了对不对?” “一些杀人犯在作案之后都会有回到现场看看的举措。” “你有什么证据吗,凭空指责只会让人发笑。” “如果等到我拿到确切的证据的时候,你就不会有站在这里跟我坦白的机会了。” “别让事情发展到那样的局面。” 布鲁斯的气势更重了几分。 “最后一次,艾尔德,”昏黄的灯光让布鲁斯的半边脸陷入阴影之中,在安静的庄园中布鲁斯每次咬字都像轻轻的小锤,不紧不慢地敲在艾尔德的心脏上,“告诉我,你干了什么?” 他看起来像是时刻准备捕食的猛兽。 上帝,布鲁斯怎么这么难糊弄。 艾尔德心里哀叹,面上却终于正色起来。 “我什么也没干。” 他收起了刚刚玩笑讨饶的眼神,干净利落地站着,身姿挺拔,一步也没有退。 “随你怎么怀疑。” “你现在有证据吗?” 艾尔德笃定地看着布鲁斯的眼睛,确信他不可能在半个晚上的时间查到什么。 布鲁斯沉默的与艾尔德毫不畏惧的眼神对视了两秒。 “那我们来谈谈其他的吧,艾尔德,”布鲁斯的语气突然温柔起来。 艾尔德这次却真的有了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我昨天晚上” 艾尔德避开布鲁斯的视线,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嘴就顺口接上,“我昨天晚上哪也没去啊。” “比起在市中心发生的事情,你昨天晚上的掩盖可是漏洞百出。” “需要我给你详细的分析一下吗?” 艾尔德张了张嘴,又闭上。 “所以你去哪了?” 布鲁斯的语气依旧温柔。 他俯下身子,靠近了一点艾尔德,呼吸交缠的一瞬,艾尔德感觉自己的口袋轻了一点。 “这是什么?” 一个黄铜色的小铁壳静静地呆在布鲁斯的掌心。 艾尔德借着灯光看清了那个外面大刺啦啦的刻着斯塔克的弹壳。 “什么时候斯塔克也生产军火了?” 艾尔德痛苦地皱了皱眉头,早就跟杰森说过别弄这种莫名其妙的情趣。 他庆幸布鲁斯没有往被掏空火药的弹壳里面看过去。 布鲁斯把手心的弹壳倒转过来,借着昏黄的灯光朝里面看去。 “杰森的” 艾尔德飞身扑到布鲁斯怀里,拍掉了那枚弹壳。 “什么都没有。” 他顺势揽住了布鲁斯的脖子。 子弹叮叮当当地滚到了楼梯上。 艾尔德脸上的笑也跟着一起滚下去了。 “别念了。” “我错了。” 他难过地说着。布鲁斯亲口念那些话的时候,即使是艾尔德也感觉到了羞耻。 仗着布鲁斯看不到他的小动作,他一脚把弹壳踢到了楼梯下面。 但他的脚没能再收回来。 艾尔德感觉腰上一紧,接着整个人都悬空起来,被布鲁斯从楼梯上竖着抱起。 他被迫俯下身,收紧了搂着布鲁斯脖颈的手。 “你要干什么?” 艾尔德倒是没挣扎,只是觉得这种抱法很不舒服,下意识扭动了两下后就妥协的选了一个相对舒适的位置。 “履行承诺。” 艾尔德慢半拍的想明白布鲁斯说的是什么承诺。 漂亮的蓝眼睛一瞬瞪圆了。 铠甲在覆盖了艾尔德的手脚,他一刻都没敢耽误的挣开布鲁斯的手,腾空而起。 “不能这么做。” 他几乎快撞破了房顶,又缓缓落下,认真地控诉布鲁斯。 “你不能这么做。” “这是你自己说的措施。” 布鲁斯站在原地看着炸毛的艾尔德,嘴角轻轻勾起,又很快落下。 他用最温柔的声音威胁着, “如果你不愿意履行承诺,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布鲁斯——” 艾尔德在空中犹豫着,但此刻撒娇求饶好像都没用。 布鲁斯在原地静静地等了艾尔德一会,他留给了艾尔德一分钟。 时间已经到了。 他转过身准备回房间。 一双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布鲁斯。” 艾尔德哀求地看着他,蓝眼睛蒙着一层雾,而脚踏踏实实地踩在地上,却像长了钉子一样不愿移动半分。 他仍在试图让布鲁斯改变主意。 而布鲁斯笑了笑,反手握紧了艾尔德有些发冷的手。 他语气温和,却丝毫没有给艾尔德留下反悔的余地。 “过来。” 第66章 审讯 房间中铺着一层柔软的灰色地毯, 光脚踩在上面的时候不会出一点声音,厚重的窗帘密封良好,当木门被布鲁斯关上时, 室内暗的像是置身于一片静谧的黑海。 艾尔德安静地站在门旁, 轮廓影影绰绰, 看起来情绪比刚才平静的多, 布鲁斯走过去,牵起他的手,却察觉他的手比刚才还要凉。 只不过这次不是来自夜晚的寒气, 而是心底不断夸大的想象。 黑暗是最好的幕布。 这个距离, 布鲁斯能依稀看清艾尔德颤抖的眼睫。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艾尔德调笑着开口打破了寂静,语调与平常一般无二。 “你不会一直在等着今天吧?” 布鲁斯刚垂下的眸子再次抬起, 定定地看着艾尔德, “你问哪件事?” 艾尔德的喉结动了动, “什么哪件事, ”他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布鲁斯话尾的三个字,然后又迅速反应过来。 “不就是刚刚的那枚弹壳?没有其他事了。” 艾尔德说的是如此笃定,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 即使是轻轻吞咽唾液的声音也分外清楚。 “我不是很想给你列举这些, 但是如果你非要个提示的话, 那么,你还记得那场三个人的晚餐吗?” 布鲁斯不紧不慢地往艾尔德的方向靠近了半步。 “从餐厅离开之后,你去了哪里?” 艾尔德的身体僵了僵。 “这是承诺发生之前的事。” 他仍寸步不让地说着,但是身体却下意识向身后的墙靠去, 为自己寻找着依托点。 平时遇到这种情况,艾尔德通常会像一只没骨头的猫一样靠到布鲁斯怀里,但是也许他自己都没发现, 此刻让他感到不安全的正是面前的布鲁斯。 而布鲁斯将每一个停顿都拉长, 他在有意放大这种不安全感。 “没关系,”他用宽大的手掌轻轻盖住艾尔德的眼,感受着他一瞬变得急促的呼吸。 “过了这次,一笔勾销。” 布鲁斯松开了盖着艾尔德眼睛的手,在黑夜中,那双像蓝色琉璃一样剔透晶亮的蓝眼睛覆上了一层朦胧的水膜。 布鲁斯的动作顿了顿。 “你在害怕吗?” “不。” “你可以有拒绝的权力。” 他听着艾尔德杂乱的呼吸声。 但这句话并不是出于怜悯。 布鲁斯颇有耐心地等待着艾尔德的回答。 蓝眼睛的男孩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却在对视中一点点放松身体。 “不。” 他僵硬地弯了弯眼睛。 “说好的,一笔勾销。” “当然。” “只要你能做到遵守规则。” 艾尔德犹豫着点头同意了。 布鲁斯嘴角短暂的勾起一个安抚的微笑。 “躺下。” 他终于发出了第一个命令。 “直接躺在地毯上吗?” 艾尔德调整情绪的速度一向令人惊叹,他将注意力移到了地摊上,嫌弃地抬了抬脚,并不想躺在这看起来就不太干净的地毯上。 但布鲁斯这次没有纵着他,看到艾尔德不愿行动后就转身打开了灯。 身后传来一声轻呼,艾尔德弯着腰捂住了眼睛。 “太亮了。” 灯管瓦数很高,已经超出了正常使用的限度,而且这间房间的四面都贴着角度设置好的镜子,反射的光线让站在房间中央的人很难感到舒适。 “去那儿躺好。” 布鲁斯站在原地,并不着急,等着艾尔德适应光线。 艾尔德艰难地眯起眼睛,看向布鲁斯眼神的方向。 那摆着一张桌子,现代简约的风格,黑色的铁桌面光洁干净,正好是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的大小。 但说实话,当它身边不摆着些柔软的沙发时,比起桌子,它更像刑-具。 “你自己选的。” 布鲁斯恰到好处的开口。 而艾尔德回过头来,眯着眼睛看了看布鲁斯平静的脸。 眼眸相对,艾尔德眼里的光动了动。 他妥协了。 单手扯开脖子上绑好的领带,名贵的衬衣由于他粗暴的动作被扯掉了最顶上的一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处腻白的皮肤来,又三两下脱掉西装外套,随手把它扔在地上。 在解衬衣的扣子的时候,布鲁斯按住了他的手。 “不用再脱了?” 艾尔德故作诧异地看着布鲁斯。 “一会我来脱。” 布鲁斯稳稳地接住了艾尔德没什么威慑力的挑衅。 艾尔德着实愣了一下。 “好吧。” 他低头露出个笑容,没再犹豫,抚开开布鲁斯的手,小臂撑着桌子,干脆地坐上了铁桌,然后对着朝着这边走来的布鲁斯笑了笑,转身肆意地仰面躺下。 “来吧,你想做什么?” 牛乳般洁白的身体落在纯黑色的桌面上,对比鲜明,直面灯光盈起的泪要落不落,眼角的一点红脆弱又迷人。 可偏偏他还在笑。 像布鲁斯清楚自己哪些角度最引人瞩目一样,艾尔德也同样清楚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布鲁斯眸色暗了暗。 他弯腰捡起艾尔德随手扔在地上的领带,耐心地把它被艾尔德揉出的褶皱抚平。 然后让它落在了艾尔德的眼睛上。 细条的真丝黑色领带和桌子的颜色很像,又很轻,材质柔软,落在眼上时几乎感受不到重量,却又近乎完美地与桌子融成一体,仿佛本来的位置就是该是这里。 “别让领带掉下来。” 这是第二条命令。 艾尔德闷闷地嗯了一声。 但他脸上的小表情不断,视觉剥夺下人往往更难以隐藏自己的情绪。 布鲁斯淡淡的扫了一眼他丰富的表情,视线从艾尔德的脸上移过,然后是脖颈,胸口,小腹,以及—— 那双一点也不安分的腿。 艾尔德似有所觉,脚背微微弓起,原本合身的黑色的西装裤露出脚踝,脚筋因为用力清晰可见,脚趾白的近乎透明,却又能隐隐看到淡淡的粉色。 这是一双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脚。 布鲁斯轻轻握住了他的脚踝。 艾尔德像一尾被揪出水的鱼一样轻轻的颤了一下。 他大概是想要反抗,但是忍住了。 “有点痒。” 他苍白的给自己找补。 “绝境病毒能复原骨头吗?” 布鲁斯突然开口问。 “能吧,”艾尔德说话的语调有几分犹豫,“但是会有点痛。” “比捏断骨头更疼吗?” 布鲁斯握着艾尔德脚腕的手用力了些,如果此刻松开手,大概已经能看到皮肤上淡淡的红痕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个。” 艾尔德在布鲁斯用力的那一瞬绷紧了小腿,但是布鲁斯的手像铁钳一样让他无法移动半分。 “我又没尝试过。” “也许这次之后可以比较了。” 艾尔德没有回答这句话。 当视觉被剥夺,听力就格外敏感。 钟表的滴答声,窗外风呼呼刮过以及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 “你非得用手吗?” 艾尔德的声音听起来丝毫没有恐惧,身体却诚实地微微颤着。 “换个工具,你即使拿枪对我的膝盖开两枪也没事。” 艾尔德大言不惭,布鲁斯真怀疑他此刻的脑子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那样太血腥了。” “隔着皮-肉捏断骨头,至少不会流血。” “我宁愿流血。” 布鲁斯轻笑了一声。 “我不想。” “血会很难清理。” “我可以帮你清理。” 艾尔德的脚紧绷着,声音却尽力放松。 “子弹击碎膝盖会形成空腔,周围的皮肉会在一瞬被烧焦,最大的冲击力会让你连骨头碎屑都找不到。” 布鲁斯平静地叙说着, “你觉得这样的痛苦比现在来得更痛快一点吗?” 艾尔德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喉结动了动,艰难地开口。 “我都不想选。” 布鲁斯松开了握着艾尔德脚腕的手。 艾尔德僵着身子等着,但他没有等到责罚,那双手迟迟没再落下。 “我说过你有拒绝的权力。” 艾尔德听到了铁制品相互碰撞的声音,也许是刀叉,也许是手铐。 在它们被用到艾尔德身上之前,艾尔德不会知道这是什么。 “我们可以让话题回到最初。” 艾尔德感受到西装裤被撩起,冰凉的铁片和链子贴上他的小腿,紧紧地裹住,力度很重,艾尔德甚至怀疑会压出血痕。 但布鲁斯好像丝毫不觉得他正在做什么残忍的事情,他叙述的语调不紧不慢,像经验老到的猎人绝不会担心兔子会不会自投罗网。 “现在要不要再来谈谈,你收买了gcpd的哪个副局长?” 而艾尔德领带底下的眼闭了闭,尽力平静着自己不自觉颤抖的身体。 “我什么都没做。” 他重复着自己刚刚的回答。 此时此刻,艾尔德当然明白,这不是惩罚。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审讯。 但艾尔德依然没有扯掉脸上的领带,就像最初应允的那样,遵守规则。 他没法看到布鲁斯的脸,突兀的空白让人怀疑身边是不是还有人存在。 几秒的间隙像几万年。 “很好。” 终于,他听到了布鲁斯听不出情绪的回答。 他似乎站在了艾尔德的头脸处,声音变得清晰了许多,尽管艾尔德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骨头刚断裂的时候,身体的保护机制会启动,你甚至无法感受到疼痛。” 艾尔德此刻真不想听到外科知识科普,可惜他就算说了布鲁斯也大概率不会闭嘴。 “但那只是一瞬。” “但紧接着疼痛就会从脑海炸开,每一次移动都能听到骨头摩擦的声音,” 艾尔德听到了布鲁斯的脚步声,他在朝着艾尔德脚腕的方向走去。 “那会很疼。” “艾尔德,那个被你收买的人叫什么?” 艾尔德咬紧了牙关不说话。 他在尽力不让自己在空气中被淹没。 “艾尔德。” 脚步声终于停在了一个熟悉的位置,布鲁斯现在说话的声音甚至带点笑意。 “什么?” 艾尔德迟钝的意识到布鲁斯是在等着他的应声。 他此刻声音已经有些不稳了。 “你知道这不是钢铁,”布鲁斯敲了敲绑在艾尔德小腿上的东西,震动顺着铁链传到皮肤上。 “是什么?” 布鲁斯并不回答。 他又轻轻敲了几下铁链,毫无规律,就像是漫不经心地逗弄。 “你得清楚,这附近可没有酒精。” 艾尔德终于清楚了布鲁斯现在给他绑上的是什么东西,他的手微微弯曲,像是试图抓住什么东西,又很快放弃。 “你研制出其他解开的办法了吗?” 艾尔德沉默,而此刻的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空气中像有一只气球,不断膨胀,压到艾尔德的心口处,让他呼吸困难。 “所以你无法挣脱。” 布鲁斯几乎是叹息着在说。 他再次虚虚地握住了艾尔德的脚腕,力度轻的像抚摸。 布鲁斯安静了下来。 这次的安静比任何一次都更长,长到艾尔德终于感受到了房间里死寂一般的无声和过分纯净的黑暗。 什么都没有。 艾尔德听着自己的呼吸声。 他没敢放松,一点小的响动此刻都像是细针入骨,让他敏感的神经疼痛起来。 比疼痛更令人恐惧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疼痛。 但布鲁斯的手此刻是艾尔德唯一确认身边有人存在的锚点,在冰冷的铁桌和更冰冷的刑具之外,唯一的热源。 在等待中,他几乎快忘记了这双手的主人就是残酷的施刑者。 而那双手突然动了动。 布鲁斯手心的茧子重重的摩擦过艾尔德脚腕处的皮肤。 他战栗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布鲁斯温柔的开口。 “那就别害怕。” “等等——” 脚腕上的手骤然收紧。 瞳孔在一瞬紧缩。 像是一根针猛地扎破了气球,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钻入,艾尔德的上半身紧绷,白皙的脖颈下意识扬起,像是濒死的天鹅,领带在剧烈的挣扎中滑落,刺眼的灯光照亮了那双破碎的蓝眼,乌黑而长的眼睫被泪淋湿,心脏抖着,却好像有一刻已经停止了跳动。 “安德森。” 镜子像是被泪砸碎,片片碎落,当空飘落,每一片都映着一个狼狈的,被汗和泪浸透的艾尔德。 “是安德森。” 在一片寂静中,艾尔德终于开了口。 布鲁斯松开了手。 意识慢慢回笼,艾尔德大口的喘息着,绷紧的肌肉还没来得及放松,脚腕上的禁锢就已经松开,艾尔德低头看去,脚腕上留下的痕迹甚至比最初那道更浅。 布鲁斯几乎没有用力。 他脱力地躺好,拿手肘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布鲁斯把艾尔德被汗浸湿的头发拨到脸侧,想将他拉起,但却察觉到此刻艾尔德仍在颤抖。 并且幅度越来越大。 布鲁斯的动作顿了顿。 他差点以为艾尔德在哭了。 直到第一声没抑制住的闷笑从艾尔德腹腔传来。 然后笑声越来越大。 艾尔德笑到浑身都在颤抖,笑到侧过头,蜷起身子,单薄的肩膀颤动着,却像是在真情实感的高兴。 “你在笑什么?” 布鲁斯捏住艾尔德脖子后的软肉,强硬地把他正过来。 眼睛红的像兔子,嘴角笑的弧度却肆意张扬,虎牙尖尖,他在灯光底下举起双手投降。 “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在笑声中声调不稳的说着。 艾尔德借着力从桌子上坐起,明亮的灯光底下,他微笑着晃晃小腿。 “所以你想问点什么?” “还有其他人吗?” “扔出来三个危险级别不高的精神病人还需要两个人?” “你也太高看阿卡姆的安保措施了。” 艾尔德轻蔑地开口,用不着布鲁斯再接着问他干脆全说了出来, “没有你想的那么多谋划,只是随便问一句就能有人帮我准备好。” “布鲁斯,如果你无从下手,找不到任何证据,那不是我才略过人,而是哥谭政府里的“互帮互助”太过滴水不漏了。” “你也是互帮互助中的一员。” 布鲁斯眸色沉沉,艾尔德看着他的眼睛却亮闪闪,挣扎着扑到布鲁斯怀里。 而布鲁斯没有拒绝,他现在的语气和刚刚温柔地握住艾尔德脚腕时很像。 沾了蜜的砒霜。 “你还干过什么坏事,嗯?” “没有了,”艾尔德把头埋在布鲁斯的肩窝上,语气散漫,“真的没有了。” “我只是一个喜欢挣钱的商人。” 布鲁斯顺着艾尔德的脊背向下捋去,像在给猫顺毛,又像是刀刃,威胁地划过青年清瘦的背。 “最好如此。” 他沉着声音警告。 艾尔德黏黏糊糊地点头,像是在忙不迭地表忠心,但布鲁斯没注意到,在点头的间隙,他短暂地扫过了一眼对面的镜子。 布鲁斯头上好像有根白发。 艾尔德认真地想了想这个年纪是否应该有这个,又无所谓地发现大概满头白发也不会改变布鲁斯拥有的那些手段。 原来人真的能仅靠训练就做到这种程度。 只是强大的人好像总容易过于轻信自己的判断。 尤其是当他们认定事情全盘掌握时。 镜中挂着笑的青年人唇色红艳,仿佛引诱夏娃吞下禁果的树中蛇。 他说,我不会说谎。 第67章 继承 艾尔德从房间里出来之后没有选择睡觉。 他得把弹壳找到。 布鲁斯打着哈欠看艾尔德在楼梯上上下下爬了三圈之后放弃了对这一行为的评价, 在凌晨三点终于顺利躺上了自己的床。 艾尔德不明白布鲁斯是怎么睡得着的。 他本来就毫无睡意的大脑发现哪儿都没有弹壳之后更是精神百倍。 他不敢想这个弹壳如果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被那位和蔼可亲的管家发现还好,他看起来会是宽容的对待年轻人之间浪漫关系的人, 但如果是人面兽心的小总裁呢? 艾尔德痛苦地靠在栏杆边喟叹了一声。 或者更糟, 还有可能这里会出现一个蛮不讲理的绿眼睛崽 “你在干什么?” 一身便服的达米安揣着兜站在二楼的楼梯口, 皱着眉头问整个人都挂在楼梯扶手上的艾尔德。 人总得相信墨菲定律。 艾尔德在心底叹了口气。 “很显然, ”他懒洋洋地仰起头,“我在试图把我自己吊死在这里。” “不必那么麻烦,”达米安冷冰冰地回答, “如果你想下地狱的话我随时可以成全你。” “多谢你的热心肠, ” 艾尔德又低下了头, “但是小孩子不好好睡觉会长不高的, 让你在这陪我熬夜,那我才是罪孽深重。” “按照我父亲与母亲的基因,我的身高不会低于一米九, ” 达米安不紧不慢地向下走来,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他站在和艾尔德一样高的台阶上,明明是仰视, 眼帘却傲慢地垂着, 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而你的身高…我不理解父亲的审美, 一般我挑选宠物的时候通常会选那个最勇猛的。” 艾尔德听到这话时终于抬了抬眼。 面前的小孩抱着手,摆足了十足的主人翁姿态,看艾尔德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低他一等的附属物。 于是艾尔德顺手赏了达米安一个暴粟。 “你偷偷看我跟布鲁斯亲嘴了?” 达米安摸了摸自己的头,不敢置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脸上的傲慢瞬间崩裂,愤怒地试图抓住艾尔德的手。 艾尔德怎么可能给他机会,察觉到达米安的反击意图之后立刻朝着他的腿踹了一脚, 捉住了那只作乱的手,靠着战甲的速度和力量加持把达米安绊倒,手反绞在他的身后。 他听着达米安的膝盖磕在楼梯上那一声都觉得牙酸,但是达米安却像没有痛觉神经一样憋红了脸奋力挣扎着。 “说话,你刚刚在外面偷看了?” 他单手用力压着达米安逼问。 达米安没回答。 他现在根本听不进去艾尔德说什么,大概是被认定是附属的东西打了一顿比最初更难接受。 艾尔德几乎按不住他, “怎么你一点都不长教训?” 艾尔德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本来就由于找不到子弹而烦躁的心情更烦了。 教育小孩的任务怎么想也不应该是他的吧? 他松开了手。 达米安立刻翻身跃起,艾尔德才发现达米安脚底下踩得那双硬皮的马克靴侧面竟然绑着一把短刀,而达米安丝毫没留情面地持着短刀扑了过来。 火星四溅,短刃在艾尔德胸口前一毫米的位置停下。 不能再进分毫。 “达米安,向不能战胜的对手挑衅是危险的。” 艾尔德一点也没有动,唯平静是最高的轻蔑。 达米安维持着持刀的姿势,抬头望着艾尔德,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艾尔德差点以为他准备换个方式再试一次了,但最终他默默地收起了短刀,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锐利的眼神紧盯着艾尔德不耐烦的脸。 几秒之后,达米安高调的宣布了他的结论。 “你们之间没有亲嘴。” 两人之间又沉默了两秒。 艾尔德气笑了。 “谁教你做了坏事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他现在真想再给达米安一脚,但是达米安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上两节台阶上,平视着艾尔德。 艾尔德估摸了一下那里到布鲁斯房门的距离和声音传播的速度,忍了下来。 “说说看,你都看到了点什么?” 他边说着边让麦斯打开了录音,决定让布鲁斯醒来之后欣赏一下他儿子有多离谱。 “我什么都看到了。” “你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 这话如果是布鲁斯说出来大概会带上几分调情的意味,如果是蝙蝠侠说大概会让人难以抑制的产生恐惧,但换成达米安说就只剩下了小屁孩的洋洋得意。 “就像德雷克犯了错,父亲就会把他踢出庄园。” 艾尔德的眼神动了动。 “什么叫“踢出庄园”?” 他好似漫不在意的问。 “德雷克冒犯了父亲,并且任务完成的乱七八糟,所以父亲把他赶出去了。” 达米安说的干脆利落。 “而我会替代他。” 然后他又警觉地眯起了眼睛。 “你认识提姆德雷克?” “认识。” “我曾经以为他是布鲁斯唯一的孩子,鉴于网络上关于他是韦恩的继承者的言论铺天盖地。” “他?唯一的孩子?继承人?” 艾尔德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踩中了达米安的雷点。 达米安重重地冷笑了一声,话语更加刻薄起来。 “他是个无能的失败者,既无法贯彻父亲的意志,也注定只能成为我的手下败将,在被我击败之后就恼羞成怒,再次忤逆父亲的决定,然后就被逐出庄园了。” 艾尔德从那一堆华丽的辞藻中精准的提取出了他想要的信息。 提姆,跟布鲁斯吵架,生气,跟达米安打架,打输了,生气,跟布鲁斯吵架,气到离家出走。 艾尔德没忍住低下头勾了勾唇角。 虽然他很清楚这信息绝对会有相当程度的失真,但一旦真把提姆那张脸带进这个故事情节里艾尔德就实在想笑。 好可怜的鸭鸭总裁。 快气成鸭子气球飞起来了。 “听起来布鲁斯真过分。” 艾尔德喃喃地说。 提姆为了韦恩都快一天八杯咖啡了,布鲁斯还要有事没事骂一顿他勤劳的儿子,简直让资本家落泪了。 如果提姆能为斯塔克工作的话 艾尔德陷入了美妙的幻想中。 “这是他咎由自取。” 达米安不屑地再次开口。 “德雷克本来就没有优秀到有资格成为父亲的副手,如果父亲有一个继承人那么只能是我。” “我有一天会继承这里的一切。” 绿色的眸子高傲的抬起, “包括你。” 艾尔德刚刚从幻想中回神就听到了达米安认真的宣告。 他心里咯噔一下,后悔极了。 完蛋,刚才打轻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艾尔德高高地挑起眉毛。 “等你什么时候能在面对我的拳头能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再来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吧。” 他本可以多嘲讽几句,但他现在的心思不在达米安身上了。 他决定过了今晚就去好好的嘲笑一下小总裁。 “很快就会的。” 达米安头一次没对艾尔德的垃圾话生气,他抬头看着艾尔德的眼睛肯定极了。 “我所有没把我杀死的对手都已经死去了。” “别这样说,我不想杀小孩。” “你没办法杀死我。” 艾尔德假笑了两声。 “恭喜你发现了我善良的品质。” “我从不需要对手的怜悯。” 达米安不满地哼了一声,再次重申。 “打败和杀死是不同的,你无法杀死我。” 艾尔德悠悠叹了口气。 达米安这副笃定的样子实在是和他爹很像。 恰好是艾尔德最讨厌的那部分。 “达米安,事实上,你必须得清楚,你除了我对布鲁斯的孩子那一点有限的忍耐之外,一无所有。” 艾尔德最后一次警告达米安。 达米安似乎因为艾尔德突然严肃起来的语气有些怔愣,但很快他回过神来,绷紧了身体。 “你现在应该用对待我父亲一样的态度对待我。” “否则我会认定你是在正式向我发起挑战。” 艾尔德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小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如果这次你再次被我摁在地上,我希望你能长点教训” 他没再多说废话。 单手撑着栏杆,艾尔德借力越过两节台阶,一只手的拳头干脆地朝着达米安砸去,另一只手心处发射的高温射线则在他身后精准地封死了他的退路。 出乎艾尔德意料的是,达米安躲过了过去。 他没有撤到麦斯计算好的右侧的落脚点,反而向前扑来,找准空隙,稳稳地落在了下两节台阶上。 漂亮的转身。 艾尔德很确信达米安之前还未展露过这样的技巧,只是两次交手,达米安就实打实的有了突破。 他确实很有天赋。 艾尔德在战斗途中抽出一丝思绪想。 也许,他是说也许,再过几年达米安确实能赶上布鲁斯,甚至超过他,达米安那点自信不完全算是捏起来的虚幻泡泡。 达米安站稳后立刻踢腿发起攻击,刺客的作风尽展无疑,腿鞭狠辣,毫不留情。 艾尔德接连后退了两步,转攻为守,冷静地重新开始分析数据。 达米安抓住了艾尔德这短暂的分神。 他毫不犹疑地朝着艾尔德的小腹飞出一脚,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在这个动作中露出的要害。 完全是在以伤换伤。 艾尔德并未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数据流像是海浪一样朝着艾尔德扑来,他飞速的解析着数据,大脑一刻不停地转动着。 达米安脸上已经挂上了胜利的微笑,眼看那重重地一脚就要落在艾尔德小腹—— 新模型建立成功。 艾尔德轻描淡写地握住了达米安的脚腕。 但现在,两人之间差的太多了。 他一把倒提起达米安,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具体措施,就听到某个房间的门锁动了动。 布鲁斯沉着脸走了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 达米安靠着腰腹力量在半空中弹起,空出的那只脚狠狠踹向艾尔德。 而艾尔德此刻看着布鲁斯被从睡梦中吵醒带着熊熊怒火的脸,动作突然滞了滞。 他没躲开。 “布鲁斯,” 艾尔德被这一脚踹歪了身子,被迫松开手,险些滚下台阶,他狼狈地抓住楼梯扶手,第一反应却是抬起头,水盈盈的蓝眸就这样看向布鲁斯。 他清楚的看清了布鲁斯在他险些滚下去时下意识伸出又缩回的手。 艾尔德顿了顿,飞快的掩盖住眸底一闪而过的微光。 所以他真不理解为什么提姆和达米安吵架的结果是提姆奋而出走,毕竟提姆并不是个笨蛋。 “快来帮帮我。” 他可怜地对韦恩庄园的主人伸出手。 而布鲁斯抿了抿唇,上前两步,无视了旁边冒着冷气的达米安,把艾尔德拉到怀里。 ——而明明这种事只需要动一点点脑子。 艾尔德回头笑眯眯地看了达米安一眼,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愤怒的神情。 【你又输了。】 第68章 咒骂 艾尔德百无聊赖的听着布鲁斯和达米安吵架。 说真的他们两个吵架的内容大同小异, 左右就是达米安在那强调只有自己才配做继承者,布鲁斯强调这里不是18世纪的奴隶制社会,这套话以不同的方式来回重复了n遍, 两人始终在鸡同鸭讲。 艾尔德已经要听困了。 在他即将靠着墙昏昏睡去的时候, 达米安终于愤怒地决定现在就逼父退位。 艾尔德睡意在达米安伸出拳头的那刻褪去了大半。 他还真敢对布鲁斯出手? 事实证明, 达米安不仅敢, 还敢冲着脸打。 布鲁斯黑着脸接了手。 毫无悬念的战争。 两人从艾尔德身前打到身后,几分钟的功夫,达米安那把短刀就出现在了布鲁斯手上。 “别再任性了, 达米安!” 布鲁斯低声吼着, “这本就是我应该有的权利!” 达米安摁着自己被狠狠踹了一脚的小腹怒视着布鲁斯。 父子两人都分毫不退。 “谁都没有支配另一个人的权力。” 达米安冷笑一声。 “那么你对斯塔克算什么?” 听到自己名字的艾尔德眨眨眼睛。 “这跟艾尔德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一个来这儿暂住的客人,你不应该” 布鲁斯皱起了眉头, 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旁边的艾尔德却瞬间领会了达米安的意思。 “那与你有什么关系,达米安。” 他没忍住打断了布鲁斯的话, 语调轻慢。 “我与布鲁斯之间如何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而对于你——” 艾尔德的眼睛带些没睡醒的朦胧,说出的话却冷硬, “你的挑战已经失败了。” “作为失败者,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提出质疑?” 达米安紧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但是本来盈满愤怒的眼睛却奇异地平静了几分。 “你要是想证明自己,就不该在这继续质疑你的父亲,你忘记了德雷克的下场了?” 布鲁斯转过头来看了艾尔德一眼,眼神锐利, 艾尔德却并不困难的在其中发现了一点质朴的困惑。 蝙蝠侠先生,你对你的儿子被赶出庄园这件事有什么头绪吗? “好好提升自己的能力,不断学习, 做得比所有人都更好,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我本来就在做这些。” 达米安撇撇嘴,别过了头。 “那就快滚去再做一点。” 艾尔德指了指窗外蒙蒙亮的天空。 “天都这么亮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学习了,” 艾尔德痛心疾首, “而你呢,你还在陷于无用的情绪之中自我消耗,再这样下去,你永远也不可能打败我。” 达米安顺着艾尔德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再转回脸时面色凝重。 “不可能,斯塔克,你等着看。” 他再次抬起头看了看布鲁斯,嘴角几乎弯成了倒c形。 这对父子之间又沉默了几秒。 达米安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硬邦邦地点了点头后转身就离开了。 布鲁斯没拦,艾尔德更不会,两个人看着达米安的背影消失在拐廊处。 然后布鲁斯终于把眼神对准了艾尔德,眉心微蹙,准备好好问问他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 “我好困。” 艾尔德打了个哈欠,顺势抱住了布鲁斯。 “我们睡觉吧。” 他摆明了拒绝沟通的态度。 “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已经很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不好。” 艾尔德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从不会摆出强硬的态度,而这种示弱的话又确实对布鲁斯格外有用。 布鲁斯揉了揉太阳穴,很快妥协了,无奈地把艾尔德从他身上揪下来。 “回你的房间睡。” “哼,”艾尔德低头笑了笑,慵懒劲像是从骨头缝里透到了皮肉上, “好吧,都听你的。” * 艾尔德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 生物钟颠倒的后果对艾尔德而言就是没有后果,几个眨眼的功夫大脑就恢复了清醒,他点开手机看了一眼短信,划过那些无趣的工作信息,在今日新闻那里顿住。 封面便是斯塔克播放一整晚的广告。 【天选者之谜:超级英雄或者超级营销?】 艾尔德点进去略略地浏览了一遍新闻内容,文笔还不错,内容也颇有深度,尽管对于天选者的态度是中立偏向负面的,但至少他记住了天选者的名字。 不如说,一夜之后,很多人都记住了这个名字。 艾尔德的手用力向上滑了一次。 无数不同名字的信息跳动着,询问的方式各式各样,但内容大致都只有一个。 谁是天选者? 艾尔德笑着放下了手机。 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猜想,比如布鲁斯,他直接略过了这个问题,默认艾尔德就是天选者。 艾尔德甚至准备好了一整套说辞应对盘问,但布鲁斯显然还没发现那个时间段天选者和艾尔德斯塔克是同时出现的。 也许这样也不错。 他现在心情分外愉快。 艾尔德动动手指,为所有询问这件事的人群发了一条信息。 【谁穿着铠甲,谁就是天选者。】 他彻底熄灭了屏幕。 穿衣下床,艾尔德快速收拾好了自己,匆匆走下楼梯,从布鲁斯的车库里开走属于自己的那辆车——上次开过一次后布鲁斯直接送给他了——驶出韦恩庄园。 艾尔德一路疾驰去了伯厄里区的西街。 他打开手机确认了一眼定位,然后遗憾地发现那个位置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允许他的车驶进去,只能熄火下车,步行到那个狭窄的巷子里。 艾尔德像是躲避地雷一样敏捷地躲过了几个脏水坑,又险些被一块松掉的砖头暗算,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敲开了最里面的一间的房门。 “下午好,艾尔德。” 杰森对气喘吁吁的艾尔德露出一个微笑。 艾尔德没好气地把装着崭新的头盔的背包递给杰森。 “你很缺钱吗?非得住在这里?” 杰森单手接过了艾尔德手中那个有些重量的背包,弯下腰给艾尔德拿出了一双拖鞋。 “这里很安静,并且足够隐蔽,没人打扰。” 周围都是没人的空房,确实称得上难得的安静。 “但这种房子很久没人住了,不会漏水落灰吗?” 艾尔德跟着杰森走进去,与破败的房子外表不同,里面是暖色调的墙纸,棕色的柔软的沙发,温馨又整洁的摆放着的书籍,火炉旺旺地烧着,艾尔德陷在沙发上时恍然有种两个世界的错觉。 “我自己有手,可以整理。” 杰森给艾尔德端来了一杯热可可。 “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为什么不住进去呢?” 艾尔德握着温暖的热可可,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不在意这个,以后让杰森来找自己就可以了,但他思绪顺着杰森的话延伸了一下。 “这里空房子很多吗?” “这一条街都是,”杰森拉开背包的拉链,拿出了头盔,“很多空房子都是这几年搬空的,保存程度都还好。” 他欣赏着头盔的美丽红枣配色。 艾尔德觉得这不是个好消息。 “怎么这两年还有这么多搬走的?哥谭市政府不是一直在出行不同的措施试图改良吗?” 艾尔德不满地放下手中的杯子。 “一群废物。” 都走了谁为他工作? 这走的哪里是居民,分明是斯塔克未来的新鲜血液! “你没有伯厄里这几年的人口数据吗?” “当然有,但数据上可是告诉我这几年伯厄里人数稳中有升。” “统计学的魅力时刻。” 杰森耸耸肩,把头盔放在了桌子上,安抚道:“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中心街那里现在还算热闹。” “那是斯塔克的繁荣,不是伯厄里的。” 艾尔德很清楚这两者的区别。 “那么也许你应该多来这里看看,看看这里的普通人到底是如何生活的,措施总要在问题清楚之后才能浮现。” “你帮我看不可以吗?” 艾尔德不觉得他未来的几天能有这个时间来伯厄里乱转了,无论是与精神疾病保护法改革的推进还是大刀阔斧的医疗体制改革都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 好吧,更何况他在韦恩庄园—— “我很忙的,没有时间看那么仔细了。” 艾尔德斜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动人的情话随口就抛出, “你可以帮我,然后做我的眼睛。” 天蓝色的眸子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当然。” 杰森挑挑眉毛,一语双关的抬起眼睛, “我一直在看。” 火炉安静地燃烧着。 在气氛即将滑入暧昧的边界线时,杰森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他重新把话题拉回正轨。 “但我觉得有些事情别人是无法代替的,你只能自己去做。” “看的越多,想做的事情就越多。” “那就去做呗。”艾尔德漫不经心地回答,浑不在意。 杰森注意到了艾尔德的态度,眼神闪了闪, “但是一旦我忙起来,就没时间去找你了。” “这就是你不回消息的理由?” 艾尔德不轻不重地锤了杰森肩膀一拳。“我还没原谅你晾我一整天呢。” “只是突然有件重要的事情,抱歉。” 杰森不太走心的道了个歉,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询问: “那以后你会来找我吗?” “这不是肯定的吗。” 艾尔德沉溺于手机的脑袋终于抬了抬,看向他假装不在意眼神却又忍不住瞟过来的男朋友。 他没忍住笑了笑。 “我会来找你的。” 他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靠到杰森怀里, “我每天都在想念你。” “每时每刻,每秒每分。” 艾尔德说任何肉麻的话都像是喝水一样自然。 杰森看着艾尔德专注地看着手机的蓝眸和像蝶翼般微微颤动的眼睫。 “你是在对你的手机表白吗?” “只是突然有件重要的事情” 艾尔德滑动手机的手顿了顿,突然意识到这句话跟刚才该死的相似。 他笑着回头看了看杰森。 “扯平了。” “没有扯平。” 杰森帮艾尔德把手机扣在桌子上,单手压制了艾尔德的挣扎。 “你之前不会这样干的。” “只允许你迟回消息,但不允许我碰手机?” 艾尔德看着不断震动的手机,也有些不满杰森的无理取闹。 “拜托,突然出现紧急情况很正常,我们都得彼此谅解。” “和手机无关,” 他酝酿了一下,终于直截了当地开口问 “你好像一点也不生气。” 艾尔德有些诧异,“你希望看到我生气?” “希望我骂你一顿?” 他的眼神古怪起来。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 “少瞎说了。” 杰森顺手揉乱了艾尔德的头发。 “你自己明明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这才短短几天,你就移情别恋了?” 艾尔德在这个瞬间还真的没搞懂杰森在说什么。 他下意识想要审视一下自己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又记起在中午离开前仔细的审查过, “一切都和最初一样。” 他肯定地告诉杰森。 “如果之前我过时没回,你会是这个态度吗?” 艾尔德顺着杰森的思路想了想。 他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艾尔德一本正经,“就是骂轻了对吧。” 杰森气愤地眯起了眼睛。 “艾尔德。” 他语调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来。 “好了好了,”杰森这样的语调一般这都属于哄不好的前兆,为了自己的幸福着想艾尔德立刻放软了声音, “我真的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杰森冷哼一声。 “只有足够在意才会生气,不在意就不会生气,对吧?” 杰森不做声,紧紧地盯着艾尔德,但艾尔德却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 “但是——” “这又有什么办法。” 艾尔德扶住杰森的肩膀,又靠近了些,近到可以看清彼此眼底的复杂,他把食指在杰森脸前晃了晃,虚虚地止住了他那张准备反驳的嘴, “你看,你很忙,我也很忙,我总不能次次都生气。” “之前…” “之前当然和现在不一样。” 艾尔德不给杰森留下思考的时间。 “之前你只是在为我做事,我们做的工作都是一样的,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现在也是在为你做事。” 艾尔德反问:“难道你现在每天做的事情还和之前一样吗?” 杰森紧紧的皱着眉毛,有些恼怒:“你总该允许我有自己的想法,我又不是没有思想的玩偶。” 曾经亲手把链子递给他的小绿,现在也会用这种语气告诉他自己不是玩偶了。 艾尔德惆怅地端起热可可杯又喝了一口,看着杰森燃着火的绿眼睛,心中突然也升起几分不爽来, 他一字一句地认真回答: “当然,我早就允许了。” 从他同意杰森戴上那个他不喜欢的红头罩开始,他就已经允许了杰森相当范围的自由。 装着热可可的杯子被重重地放到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们如果要忙各自的,就不可避免的会有越来越多没法重合的时间。” 空气安静了一瞬。 杰森愣了愣,像是突然哑了火。 驶进不同的航道两艘船,当然只能望着彼此逐渐远去的背影。 “是这样的吗?”杰森低垂下眼睛,看起来像是难过的大狗。 “我以为” 艾尔德此刻却不再心软,他打断了杰森,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眸子却多了几分有意为之的轻浮笑意。 “但我也可以反悔。” 他意味深长地说。 杰森没有说话,转过头去,看着桌子上那个崭新的红头罩发呆。 艾尔德没有由着杰森沉默,他歪过身子,双手贴上杰森的脸颊,温柔又不容置疑地把他的头转了回来。 “你想让我们回到最初吗?” 他声音轻轻,笑容却露出一点蛊惑来。 选吧杰森,扔掉链子或者抱住我。 杰森眼帘垂下,犹豫了几秒,握住了艾尔德放在他脸侧的手,微微用力—— “我…” 艾尔德松开了手。 他一瞬挂上了和平常一样的笑,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好了,没关系的。” 艾尔德重新躺在了杰森胸膛上,用手捉住杰森卫衣的带子,漫不经心地绕着自己的手指。 “事情哪有那么严重。” 杰森被艾尔德突然的变脸弄得怔愣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就又看到了艾尔德带点恶劣的笑。 “你不会还真信了吧?” 红唇轻勾,艾尔德毫不掩饰地笑着仰头看向杰森。 “别这么蠢杰森。” 杰森没笑,也没有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艾尔德的那双盈满了笑意的眼。 “变傻了?”艾尔德看着久久不语的杰森挑了挑眉毛,他清清嗓子,手放到了杰森的胸膛前, 手指暧昧地转了个圈,然后轻轻叩下。 “knock,knock。” 艾尔德抬头无声地笑着,像是恶作剧的猫。 “醒醒,杰森 ,起床了。” 天旋地转。 杰森直接将艾尔德推倒到了沙发上。 艾尔德猝不及防,毫无防备地对上杰森看不清情绪的,晦涩的眼。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看不到恐惧,只是有些对杰森突然动作的不满。 他推了推杰森的胸膛, “温柔点,别再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在等我骂你吗?” 杰森对此的回应是一声嗤笑。 以及一个落在颈侧的,粗暴的吻。 “当然,你今天可以骂很久。” 第69章 殊途异归 手机响了。 艾尔德本来跃跃欲试的表情滞了滞, 伸手推了推杰森伏在他颈间的毛茸茸的头。 “我的手机在响。” 杰森看也没看,顺手把桌子上的手机扔到垃圾桶里。 “现在不响了。” “嘿!”艾尔德不满地挣扎起来,“那是我自己改装的手机, 坏掉了没人能修好。” “这种时候你跟我谈手机?” 杰森一把摁下艾尔德抬起的肩膀, 让他重新躺好, 他呼吸沉沉, 幽深的绿色潭水中央已经燃起了欲念的火焰。 “不许碰。” 他锢住了艾尔德的手。 艾尔德直接抬脚踹向杰森的腰侧。 他没用铠甲,也没怎么收力,所以没防备的杰森差点被从沙发上踹下去。 “艾尔德!” 杰森气愤地扶住了沙发扶手。 艾尔德没理杰森, 趁机对着手机喊了一声。 “麦斯, 播报一下来电信息。” “好的,来电人, 警官先生括弧爱心括弧,括弧” “OK,括弧里面的不要念了。” 艾尔德安心地躺好, “我一会有个会面,得抓紧时间离开了。” “括弧里面的是什么?” 杰森抓重点的能力一向精准。 而艾尔德糊弄的能力也一向强大。 他眨眨眼睛像是没听到一样流畅地转回刚才的话题。 “我没时间再谈这些了,我建议我们两个抓紧时间。” 艾尔德的眼神顺着杰森的小腹划过, 像是羽毛般轻轻扫过。 他唇角勾起, 刻意加重了“抓紧时间”四个字。 “什么叫抓紧时间?” 杰森喉结动了动, 成功被带歪了重点。 “就是说——” 艾尔德拉长声音,“你可以带着你头盔离开了。” 艾尔德从沙发上坐起,长腿交叠,笑意盈盈。 “这是我的房子。” “那正好, 我现在就走。” 艾尔德就在等这句话,他顺势站起,但还没迈出一步就被杰森重新推回沙发上。 “你想都别想。” 杰森面色沉沉, 低下头看着那双不安分的蓝眼。 “你总得负责。” 艾尔德被迫靠在沙发上,揉了揉被推疼的肩膀,故作委屈地看了看杰森沉得像要滴下墨一样来的脸。 他心里暗道一声麻烦。 刚才逗的太过了。 这样下去,他就没办法准时到达了。 其实艾尔德今天对杰森如此好说话的原因没那么复杂。 他昨天晚上只差一点就要躺到布鲁斯床上了,对比之下杰森只是不回消息而已,他实在没什么生气的理由。 现在他忏悔,他不该有这样的心态。 上帝只偏爱勇敢的人。 他应该从进门的时候就把头盔砸在杰森脸上,然后蝴蝶就不会扇动它那该死的翅膀。 “拜托,杰森,我也很想,但现在不是时候…” 艾尔德最后恳求了一次。 杰森的表情丝毫没有动容,看起来颇有几分不依不饶的固执。 艾尔德叹了口气。 “好吧,”他妥协了,“你想就在这儿吗?在这么明亮的客厅里?” “那去我卧室。” 杰森干脆地拽起了艾尔德的手。 杰森大步流星,而艾尔德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地跟着,险些没适应他火急火燎的速度。 杰森扭开了房门的把手,顺手打开了灯,而艾尔德则坐在了杰森的床上,眯了眯眼睛适应光线。 说实在的,这比客厅还亮。 艾尔德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扣子,露出白皙的皮肤和锁骨,杰森则踱步过来,静静地看着艾尔德的动作。 但艾尔德干完这件事之后就等着杰森行动了。 非要带他来这么亮的灯光底下,他愿意争主导位给他就是咯。 于是他同样也抬起头欣赏起来杰森那张轮廓分明,线条英朗的脸。 两人对视了两秒,杰森却仍然没有任何动作。 艾尔德终于意识到点不对来,他挑挑眉, “然后呢,杰森?” 杰森眸光微动,艾尔德分明看清了他眸底极快划过的一丝困窘。 不是吧? 艾尔德突然记起了第一次亲吻时杰森的生涩。 杰森一直是个很好的学生,以至于艾尔德都忘记了他是从零开始。 那不就正好了吗? 艾尔德没忍住轻笑一声。 “没关系,没关系,”艾尔德低声安抚着因为这声笑面露不满的杰森,站了起来,主动将手搭在了杰森的肩膀上。 “那让我们一点点开始。” 他轻轻用力,让杰森顺着他的力坐下,另一只手则轻佻地顺着杰森的脸颊滑到下巴上。 像是局势调转,艾尔德满意地感受着身下人心脏逐渐剧烈的跳动。 然后他放下手,抽身离开。 杰森皱皱眉头,下意识伸手挽留,而艾尔德却毫不留恋地走到门旁。 “艾尔德?” 啪嗒。 艾尔德微笑着关上了灯。 “首先,不要有光。” 艾尔德重新走近了杰森。 窗帘的质量大概不是很好,即使全拉上也能隐隐约约看到光透过来,顺着两人的身体勾勒出一个暧昧的轮廓。 艾尔德垂下眼,床并不是很矮,正好够艾尔德的手指触碰到杰森腰上的皮带。 在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铁扣之前,艾尔德在黑暗中勾了勾唇角。 “为什么非要刚开始就挑战高难度呢?” 他哄着,“先让我来教教你好不好?” 杰森的脸有些看不清楚,但艾尔德能感受到杰森灼热的呼吸。 “好吗,杰森?” 艾尔德语气甜的要淌出蜜来,如平常一样撒着娇。 “随便你。” 艾尔德看到了杰森假装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借着咳嗽掩盖住通红的耳根。 但艾尔德什么也没有再说。 他坐到杰森旁边,半倚在他的身上,一只手灵活地解开了杰森腰上的皮带,另一只手则轻抚过杰森的脖颈。 杰森整个人都因为艾尔德蛇一样白腻冰凉的手滑到的位置僵了一瞬。 “别动。” 艾尔德轻声呵斥。 他的手指落在了杰森的嘴唇上,力度很轻,声音也温柔的过分。 “也别出声。” 杰森扬起头,黑发已经被汗浸湿,心脏的跳动声是如此清楚,在那最终的快-感到来之前,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真的是在开玩笑吗?” “什么?” 杰森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艾尔德分不清这是因为情感还是情-欲。 亦或两者都有。 “当然只是玩笑。” 艾尔德空出的手抚过杰森的脊背,引起一阵战-栗。 “即使是两艘船在不同的航道上行驶着,只要目的地一样,它们终究会相遇的。” “殊途同归。” 艾尔德抬头看了看双眼放空的杰森,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说话。 “别想了,”艾尔德笑笑,最终这样告诉杰森,“享受此刻吧。” 他的手指轻轻用力。 杰森轻-喘了一声。 他听见了,不光听见了,他还想要开口问—— 倘若目的地不同呢? 一道白光闪过。 杰森来不及开口问了,他紧紧地抱住艾尔德,像是要将他揉入骨血。 “我爱你。” 也许是艾尔德的错觉,他好像感觉杰森的声音带着一点几不可察的哭腔。 艾尔德不确定,但他还是轻轻拍了拍杰森的后背。 “我知道。” … “那要停下来吗?” “别停。” 低低的闷笑声。 … 艾尔德慢条斯理地接过杰森的纸巾时一切都已经平静了下来,他衣物整齐,呼吸平稳,擦干了手随时都可以出发。 而杰森身上的衣服皱成一团,脸上的红晕都没完全褪去,头发乱糟糟的,几乎被汗浸透。 “你现在就走吗?” 杰森用谴责地目光瞪着艾尔德。 “当然不。” 艾尔德嫌弃地看了看自己被擦的都有些泛红的手。 “我要去洗个手再走。” 杰森愤怒地转过了头不再理会艾尔德。 “你也许也应该收拾一下自己。” 艾尔德不理会杰森现在毫无攻击力的愤怒,只是在走出房门前提醒了一句。 杰森在房间里犹豫了一秒,诚实地跟上了艾尔德的脚步。 “我只是感觉身上有些粘。” 他冲着已经走进洗漱间的艾尔德高声辩解着。 “知道了。” 艾尔德对着青春期绿眼睛小屁孩微笑了一下,啪地关上了门。 “我自己洗,你也一样。” 杰森愣了愣,在门前孤独地站了一会,最后还是撇撇嘴坐回了客厅的沙发上。 “这是什么?” 透明的水珠顺着白皙的手指滑下,哗哗的水声让杰森的声音有些模糊。 “什么?” 艾尔德从洗漱间探出头来,看到了杰森手上那本带着烫金书名的古朴书籍。 是那本《社会契约论》。 上次拿走报纸之后,那本书被他随手放到包里了,如果杰森不在侧兜发现的话艾尔德几乎快忘掉它了。 “别人送的礼物。” 艾尔德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上的水,骨节分明的,白皙的手已经洗的发红了。 “你如果喜欢那么就拿走吧。” 他回到洗漱间,拿起毛巾擦干了手,完全没把它放在心上,在脑海中仔细设想着一会的工作。 而留在客厅的杰森翻开书页,随意地扫过晦涩难懂的文字,目光落在某一个的书角时突然顿了顿。 他皱起了眉头。 那有一行用黑笔写下的批注。 而笔迹分外熟悉。 第70章 寂静 艾尔德拒绝了杰森送他的提议, 又被迫玩了一次真人扫雷,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西街那条狭窄的小巷。 也许是时候重新修建一下伯厄里区的基础设施了。 艾尔德站在忽明忽暗的路灯底下,嫌弃地看了看皮鞋上粘上的泥点子, 深刻怀疑杰森是故意选这样一个地方给他看的。 本来铺路搭桥, 扩建改建等一系列的事情确实是应该在最初就开始进行的, 但哥谭政-府给的资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斯塔克医院的开设又几乎掏空了斯塔克账目上的流动资金,这件事就被迫一拖再拖了。 但很快他就会有钱了。 头顶上那个不争气的钨丝灯泡在拼尽全力闪烁了几下后终于彻底熄灭,突然暗下的灯光没有毁掉他的好心情, 艾尔德借着夕阳最后一点微光俯身擦去皮鞋上的泥点, 打开车门,点火起步。 等他从gcpd回来, 就正式草拟基础设施建设计划。 “艾尔德,你快到了吗?” 手机上戈登的头像闪烁着,艾尔德随口应和着, “马上局长,我不会迟到的,费伦先生已经到了吗?” “都在等你呢。” 戈登那边有些嘈杂, “抓紧时间。” 最后叮嘱了一句戈登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艾尔德一脚油门, 看着车速表开到临近速度。 这次他的身份不再是嫌疑人, 恰恰相反,在历时将近24小时的激烈讨论与到位的审查后,gcpd终于得出了结论—— 汽车滴滴地开过窗外色彩鲜艳的广告牌,身着红色铠甲的天选者俯下身子, 蓝色的机械眼闪烁着,食指轻抬,指向一切看到他的人。 【天选者无罪】 今晚, 艾尔德是作为受害方去原谅上次对他举止粗鲁的三个警察,顺便去开个会的。 艾尔德的车很快在gcpd总局前停下。 “费伦先生,”艾尔德刚停下车就看到了在门口拄着手杖站的笔直的费伦,他立刻小跑两步,迎了上去,“这么冷的天气,您怎么在门口站着?” “这不是在等你吗?” 费伦笑着拍拍艾尔德的肩膀,说出的话却绵里藏针,“你现在越来越忙了,想约你见面可不太容易。” 老混蛋,不就是没正面回答他上一条关于天选者的短信吗? “怎么可能?”艾尔德也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姿态放得很低,“如果是您的邀请,我即使断了腿也会爬过来的。” “这里可没人敢让你断腿。” “这里的人哪有几个希望我好的呢?”艾尔德故作忧愁地揉了揉太阳穴,“只有您真把我当孩子看,能原谅我无意间犯下的错误。” 他重新扬起笑。 “前两天您帮我解围我还没感谢您,不如等这次会议结束之后,我去定个位置?” 费伦哼笑了一声,“少油嘴滑舌了,” 他迈步向前走去,艾尔德在他身后紧紧跟上,明白费伦已经把这事轻轻放过了。 “这次会议结束之后你不会再有时间吃饭了。” 费伦边说边给门口的警卫出示了自己的通行证,从侧面的电梯直接带他上到了顶层。 “说话要注意点。” 他叮嘱着艾尔德,倒真有了几分长辈的样子,“小心为上。” 两人推开了会议室的门,并肩而入。 人确实来得很齐,艾尔德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一张实木的椭圆桌,戈登和哈维坐在中央小声交谈着,而其他位置坐的满满当当,一眼看过去全是熟人。 一场非正式的党-派内部会议。 但事实上,这是艾尔德第一次有资格加入这样代表着派系的会议中来。 哈维对推门而进艾尔德和费伦招招手,示意两人坐到自己身边。 “人来的差不多了。” 待两人坐好之后,哈维清了清嗓子,“大家安静一下,我们可以开始会议了。” 稀稀疏疏的说话音立刻弱了下来。 “这次的会议我们会对几个有争议的计划草案进行表决研讨,以助力哥谭未来更好的发展” 艾尔德只听了一会就低下了头,掩盖住自己的哈欠。 他始终不理解,这种都是自己人的会议有什么必要再弄这么一长串的开场白。 抬起眼眸的时候他正好对上一双蓝宝石般闪亮的眼睛。 艾尔德愣了愣,想起了那个没接通的电话。 一身警服的迪克格雷森拿着本子站在一旁,对他眨了眨眼睛。 艾尔德倒是不意外迪克会在这儿,前两天他就收到过迪克的短信,确认与会人员的时间。 他当时盯着那个带着爱心和香蕉的备注沉默了半晌,险些以为是下海人员再就业。 好吧,距离他上次见到小火车警官毕竟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总不能强迫他记住每一个甜蜜的绰号。 艾尔德回过神来,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而迪克的笑容比他甜多了,神采飞扬的脸看起来比坐在桌边百无聊赖的艾尔德更加昂扬。 艾尔德低头拿起笔,避开了迪克直勾勾的视线。 迪克格雷森,说真的,这名字有些耳熟,他是不是最近在什么地方听过? “艾尔德。” 艾尔德正在沉思他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唤起,立刻中止了思路。 他转头望去,哈维正看着他,看出他的不解后挑了挑眉毛。 “该你发言了。” 哈维用笔尖点了点桌子。 艾尔德皱起了眉毛。 他发言?他发什么言? 从没有人告诉过他今天的还有他的事情? 随着他的沉默,所有人的人目光都汇到了他身上,旁边的费伦使劲扯了扯他的衣角。 “艾尔德?” 哈维有点疑惑地又喊了一遍。 艾尔德轻轻咬了一下舌尖,逼自己集中思绪,不再去思考是谁故意在给他使绊子。 他稳住心神,不顾哈维诧异的目光,自若地拿起了哈维的文档,低头看了看文档的标题。 是那份他托提姆为他写的计划书。 而哈维一向有直接在文档处标记问题的习惯。 “首先,”艾尔德对着会场中露出一个得体的笑,毫无停顿地说了下去,“关于位置问题,选择伯厄里区并不仅仅是因为那是我的辖区,更因为我认为我们应该从人民最需要的地方开启我们的建设。” “那为什么不直接从东区开始?” 哈维瞪了一眼那个说话的人,警告地清清嗓子,但到底没说话制止。 这样的打断并不合规则,但是上次小丑的风波还没过去,在场的不少人对艾尔德的印象很差,哈维能压制一次两次,但毕竟这里不是他的一言堂,要是一直靠着他来勉强维系艾尔德跟同僚的关系的话,早晚会被反噬的。 他希望艾尔德能靠自己解决这个令他头疼的问题。 而艾尔德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东区去年在哥谭的经济增长速度排在第二名。” 艾尔德声音沉稳,不慌不忙地报出了一串数据,对比着两个地区的发展差异,有理有据地阐明了他选择伯厄里区的理由。 但仍有人不满意。 “除了位置问题,”欧文兰伯特在得到允许后举手提问,这位德高望重的议员先生不仅不喜欢艾尔德,对费伦也颇有几分针尖对麦芒的意思,“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可行性?” 他尖锐地指出,“恕我直言,但即使以最乐观的设想来看,这个项目在一年内也几乎不可能看到资金回流,就算把它当成做公益,也实在不是性价比足够高的公益手段。” “但事实上现在斯塔克医院运营的很好。” “你打算靠着你其他产品的收益撑上多久?” 房间里的私语声几乎止不住。 站在墙角的迪克握紧了笔,将自己蓝眸中审视的目光隐藏在所有人中间。 艾尔德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叩了叩,他当然不是仅仅打算靠着斯塔克的收益撑着医院,但他打算用的手段也实在不能在这种场面说出口就是了。 并且靠着红头罩和斯塔克在伯厄里形成的良性循环也不是这个场合的合适议题。 艾尔德苦恼地皱起了眉头,留给他准备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兰伯特看出了艾尔德的为难,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 “你真是我见过最有良心的资本家。” 他在“资本家”这个单词上加了重音,引得会议室中的人看艾尔德的眼神越发不满起来。 一个没有政-治基础的商人,一个人傻钱多的资本家。 艾尔德若有所思。 “你应该安静地经营你的斯塔克而不是” “企业家。” 艾尔德开口打断了兰伯特的话。 “什么?” 兰伯特皱了皱眉头。 “如果要给我一个定义,那么我想我应该是企业家而不是资本家。” “有什么区别?” “当然,”艾尔德就等着兰伯特在问这句话,“资本家会与民争利,而企业家还利于民。” 艾尔德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 “就像我戴上徽章时宣的誓言那样,坚持公理,鞠躬尽瘁。” “不是为了金钱权利,不是为了博取名声,更不是为了结党营私,我们今天聚在这里的意义,就是为了为无数普通的哥谭人能活的更好,为了将公理与正义注入每个人的心中。” 他抬头,堂堂正正的反问,“在座的各位不是这么想的吗?” 窃窃私语声弱了下来。 即使不是这么想的,大概也不能说出口。 道德制高点之上,艾尔德的位置转换的足够迅速。 兰伯特愣了愣,顶着压力开口:“但你必须学会衡量收益与回报,你难道要一辈子都要耗在这个医院上吗?” 艾尔德沉默了一瞬,然后弯起了眼睛。 蓝色的眼眸是如此剔透纯粹,每句话却都像钉子。 “为什么不呢?” 白炽灯底下,每个人的表情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而艾尔德眼神不见丝毫回避, “我只要知道我所做的事情始终正确,我就没什么可后悔的,人生短促,我只希望问心无愧。” “真是慷慨激昂,”兰伯特察觉到了氛围微妙的改变,他感叹于这个年轻人仿佛与生俱来的蛊惑性,但他仍选择了继续提问, “那么,钱从哪来呢?” “斯塔克如何保证自己持续不断的资金供应吗?” 他摆摆手,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不如等下次会议你再出一份分析报告吧,我想这样会更稳妥一点。” “没必要等到下次会议了。” 艾尔德却没有识趣的顺阶而下。 旁边的费伦再次扯了扯他的袖子,艾尔德没有理会。 “您愿意再给我五分钟吗?” 艾尔德抬眼看了看时钟,表情很诚恳。 “五分钟之后有什么?” “还有五分钟八点,” “而八点整绝境病毒3.0的第一场短信预订即将开始。” “预订?” 兰伯特有些不以为意,但艾尔德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拒绝就太咄咄逼人了。 “好吧,我同意为你暂停五分钟。” 哈维也点了点头。 艾尔德微微躬身,表示对在场所有人的感谢。 他没有坐下,维持着站立的姿态,而其他人则放松了一些,三三两两地对会议内容进行讨论。 艾尔德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着,时不时看看时钟,静静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你为什么不刚刚顺着兰伯特的话说下去?”旁边应酬完了的费伦终于有时间来教训艾尔德,他压低声音,语调透着几分恼怒,“万一你的预订不尽人意,那你一会就没法下台了。” “艾尔德,”旁边的哈维也靠近了过来,他眼神复杂,最后只是叹口气, “你得谨慎一些。” “好的,先生。”艾尔德笑着都应付了过去,似乎完全不害怕。 “我下次注意。” 但是,独自一人站着的艾尔德说这话怎么看都有几分逞强的意味。 迪克看到孤零零收拾着东西的艾尔德眼神闪了闪,接过旁边警员准备趁休息间隙换的茶水,亲自送到了艾尔德身边。 “我也准备好预订了。” 小警员狡黠地对他眨了眨眼睛,艾尔德歪歪头,脸上没有丝毫迪克以为的慌张,他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 报时声响起。 艾尔德抬起头。 五分钟到了。 被声音吸引注意力的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艾尔德拿出手机,找到短信后台向所有人展示。 空空如也。 艾尔德听到了有人嗤笑。 旁边费伦的叹气声几乎快掩饰不住,他早知道以艾尔德张扬的性格有一天要栽跟头的。 “等等…”在一片寂静中,突然有一个讶异的声音开口,“至少应该有我一份吧?” 迪克顶着所有人的目光高高举起手。 艾尔德对他点点头,换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也发了短信。” 又一个声音传来,一个年轻人低着头,低声附和了一句。 “为什么预定不成功?” “你们的系统出问题了吗?” 坐在戈登右手边的中年人直接开口询问,他的手机明晃晃地摆在桌面上,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上面短信发送失败的页面。 艾尔德抬起眼眸,扫视一圈,确认至少有一半人都亮着屏幕。 他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而这次没人再觉得他性格张扬。 “这恐怕不是我们的原因,”艾尔德将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中,没有理会脸上带着些惊诧的兰伯特。 “哥谭的基站还无法容纳太大的流量。” “你想说因为一次小小的预定就能让基站崩溃?别开玩笑了” 兰伯特看着手机上无信号的提示愣了愣。 窗外的哥谭喧闹依旧,路人匆匆,车流奔驰,但艾尔德清楚有那么一分钟,它曾前所未有的安静过。 在繁华的市中心,在吵嚷的餐馆里,在每一个亮着灯的窗口内,数不清的手指停下了自己所干的事情,在同一刻碰了碰手机。 确认,发送。 “那么也许只是个巧合。” 艾尔德像费伦和哈维期望的那样下了台阶,他将手机扣在桌面上,对着兰伯特露出一个谦逊的笑。 或许他确实只是个商人。 一个足以影响世界的商人。 屏幕上的数字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骤然增长起来。 像是一场足够绚丽,响彻云霄的烟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浴室 “你怎么会来哥谭?” 艾尔德和迪克并肩走出房间, 虽然最初连迪克的名字都忘了,但这不影响他表现的像是几个月没见的老友。 屋外夜色已深,如费伦所说, 开完这场会已经到了深夜。 “我记得你是布鲁徳海文的警察?” 艾尔德该忘的都忘的差不多了, 但他刚刚瞄到了迪克的警号, 麦斯很快就借助这个帮艾尔德找到了迪克的一些信息。 “我是被借调过来的, ”迪克表情有些无奈,“我是哥谭人,和戈登局长打过几次交道, 知道我去了布鲁德海文之后, 他就总是派些这样的活计给我。” “哈,听起来局长先生很喜欢你, ”艾尔德快步走下台阶,随口打探着,“既然你是哥谭人, 那么为什么不留在哥谭呢?” “布鲁德海文有你心爱的姑娘?” “不不,”迪克笑了笑,矢口否认, “但布鲁德海文确实是位比哥谭脾气温柔些的姑娘。” “原来如此, ”艾尔德点头表示理解, 在哥谭待久了,他都快认为三步一偷五步一抢是理所当然的了。 为了安逸的生活离开哥谭,虽然不光荣,但也没什么可谴责的。 艾尔德有几分欣赏迪克的坦荡, 他附和着: “也许过些时间我也会换个城市呆些日子。” 他走到了自己的车前,手已经搭上了门扣。 “你想去哪?”迪克也跟着艾尔德站在车门前。 “大都会,星城或者中心城?” “都不是。” 艾尔德笑着摇摇头, 打开了车门, “旧金山。” “旧金山?” 迪克愣了愣,他对这个城市没什么印象,好像是个适宜居住的旅游城市? 艾尔德决定去那里养老吗? 汽车已经启动,艾尔德从玻璃里对他摆摆手,没再给迪克接话的机会。 迪克只好低下头翻了翻自己的口袋,从里面翻出车钥匙,插到了自己的小电车上。 他为自己带好头盔,坐上车座,还没来得及启动,一道明亮的光就冲着他的脸照过来。 艾尔德调转车头。 “你打算骑这个回布鲁德海文?” 车窗摇下,他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车外的迪克。 “你们警局已经穷到外派任务都不能分给你辆车或者警用摩托了吗?” “今天恰好都被人开走了。” 迪克耸耸肩,表情看起来并不在意。 可在艾尔德眼里,迪克长身长腿的缩在小电车上的样子实在有几分可怜。 即使是男人,在将近凌晨的时候骑着小电车横跨哥谭,也很难说第二天到底会出现在自己床上还是哥谭海里。 更何况,艾尔德借着灯光上下打量了一下迪克,刚刚被桌子掩盖的视线现在终于得以自在的扫过迪克干净阳光的脸,有力的小臂肌肉和被贴身的警裤包裹的—— 艾尔德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好了,他想起自己最初是为什么留下小警官的手机号的了。 “算了,”看在刚刚小警官试图帮他解围好几次的份上。 艾尔德揉了揉太阳穴,“你要不要上车,我送你一程。” “你也要去布鲁德海文?”迪克有点惊喜的问 “不,”艾尔德随口接道,是一贯轻佻的语气,“但是如果你愿意,不如先去我家住一晚上,你自己一个人” 他话说了一半才察觉到这话说出来的邀约好像不太对劲,于是紧急改口, “抱歉,我的意思是——” “好啊。” “晚上骑这个确实有点冷了。” 迪克迅速的回应让艾尔德把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 他看了看迪克真诚阳光的脸,怀疑他根本没有听懂刚刚自己话里的潜意思。 那正好,经过昨天晚上和下午杰森那一遭,现在艾尔德清心寡欲到想要皈依上帝了。 他摁下车门边的按钮,为迪克打开车门。 “那么请进吧。” 车辆疾驰而去。 * 艾尔德没去韦恩庄园,他给布鲁斯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要接待朋友,毕竟他带着迪克总不好再麻烦阿尔弗雷德为他们收拾房间。 “你的大厦真是变了不少啊。” 迪克在走入斯塔克大厦之前忍不住感叹。 艾尔德顺着迪克的视线抬头看了看天选者的大面竖幅,心情很好的点点头。 “总要有些变化,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他回头望向迪克。 “你之前来过斯塔克大厦?” 迪克脸上的笑顿了顿,停了一秒才简短的回答。 “来过。” 不知道是不是艾尔德的错觉,他觉得迪克的话好像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确实,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迪克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似怒非怒的瞟了一眼艾尔德, 艾尔德这次终于听清楚了迪克话里的哀怨。 怎么突然生气了? 他摸不着头脑,但也没耐心去探寻答案,艾尔德能突发善心把迪克带回来就已经突破他的道德极限了。 他敷衍地点点头,没管迪克欲言又止的神情,略过了这个话题。 “给你,这是房间的房卡,休息区在九楼,那层所有房间你随意选一个就可以,里面都有备好的洗漱用品。” 他转头摁下电梯按钮,自然地继续解释下去,“我的房间在顶层,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坐这部电梯直达找我。” 但最好别来找我。 艾尔德这样想着,顺手给迪克把权限降低了一级,取消了他跨越楼层的权力。 电梯清脆的滴了一声,九层到了。 “晚安。” 艾尔德没有多说一句话的欲-望,微笑着对迪克挥挥手,迪克刚刚迈出电梯的门,他就迫不及待地按下了顶层的电梯按钮。 他没注意迪克的表情。 【麦斯,今天晚上有多少人预定绝境病毒?】 【统计共有八十六万人参与了第一波的预定,占据哥谭市人口的十分之一。】 听到这个数字的艾尔德通体舒畅,本来由于高强度开会导致萎靡的精神一下振奋起来。 这是一个非常接近麦斯之前预测的有购买能力的人口的数据。 也就是说,几乎所有能购买的人都选择了预定。 艾尔德勾起了唇角,仰面躺倒在自己柔软的床上。 八十万人,这是哥谭的极限了。 “麦斯,”艾尔德看着头顶柔和的散顶光,微微眯起眼睛,“在下周的发售日之前,我们预计能生产多少药剂?” “最大产量约两万剂。” 艾尔德不满意地啧了一声。 “这个剂量可不行。” “先生,您如果需要加急生产的话,也许可以再多生产” “太多了。” 艾尔德打断了他不懂人心的ai管家。 “两万剂只放出去四千剂就够了,算上预定后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购买的人,接近百分之一的概率对斯塔克而言刚刚好。” 他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剩下的就算倒掉也不要放到市场上流通,明白吗,麦斯?” “好的,先生。” 艾尔德眼前浮出了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实时数据,密密麻麻的蓝色字体跃动在他的眼瞳上,他看了看前两代药物的销量情况,迅速地估计着未来的流动资金。 不够。 还不够。 他蹙了蹙眉毛。 此刻艾尔德确实有些懊悔,推出二代的时候太紧太急,太着急向市场证明斯塔克的研发能力,两款药品的生态位有一定重叠,以至于两款药物都没有达到预期的销量目标,现在下架,二代的生产成本只能将将捞回。 但现在他没有别的选择。 艾尔德必须抓紧时间下架这两款药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像现在这样挂在官网上营销了。 借助天选者,斯塔克的影响力必将以瘟疫一般的速度扩张,而初期为了打响名头推出的两款药物超出时代太多。 如果只是在权贵圈子里小规模的流通那些打包好的药剂也就算了,即使出格,但哥谭人一向擅长接受奇迹。 最让艾尔德忧虑的是,会不会有人借助1.0或者2.0,探寻到一些人类禁忌的秘密。 ——比如,起死回生。 出神的瞳孔骤然一凌。 【明天就可以逐步下架1.0和2.0了。】 艾尔德狠下心来。 【3.0发售前这两款药物要彻底从官网上撤下去。】 【好的,先生。】 机械音安静了一会,似乎是在搜索,很快,他再次开口询问, 【那么,您需要撤掉99美元特效款吗?】 艾尔德愣了愣。 他有些犹豫,99美元特效款于斯塔克而言几乎可以说是立身之本了,他要是撤掉的话会非常麻烦。 无论对艾尔德还是斯塔克都是。 但99美元特效药本质上是跟1.0, 2.0相同的东西。 【再等等。】 艾尔德愁眉苦脸的想了一会,最后还是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他没必要把自己逼的这么紧。 艾尔德劝自己。 他很快就会推出新的药物,在此之前,先暂时保留特效款。 【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艾尔德又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却不知道到底是在和谁强调。 他闭上了眼睛。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艾尔德刷的一下睁开眼睛,翻身坐起。 谁大半夜敲门? 麦斯没把他拦下? 艾尔德快步朝着门口走去,短短几步的功夫,铠甲就悄无声息的附在了艾尔德身上。 他没有着急开门,静静等了两秒。 敲门声弱了下来,似乎门外的人敲不开打算放弃了。 艾尔德立刻拉开门,手掌对准门外的人。 “迪克?” 艾尔德有些愕然,他记得他明明没给他权限。 “你怎么在这儿?” “你好,艾尔德。” 迪克看着手掌对准他的艾尔德挑挑眉,“这是什么新奇的打招呼方式吗?” 艾尔德放下手臂。 “不是,”他勉强维持着斯塔克在外人面前礼貌的微笑,眼底的不耐烦却几乎藏不住。 “你有什么事吗?” 等着吧,原来是早有预谋,他一会就查查看迪克到底是怎么上来的,他来斯塔克大厦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我房间的淋浴器坏了,”迪克笑了笑,一口白牙明晃晃的闪着,“能不能借你房间的浴室用一下?” 艾尔德愣了愣。 他才注意到迪克现在只穿着一身浴袍,腰间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锁骨分明,敞开的领口隐约能看到健壮的胸膛和流畅的肌肉,再配上他漂亮脸蛋上的灿烂笑容—— 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第72章 主人 迪克对艾尔德印象深刻。 尽管已经是几个月之前发生的事情, 但是那双狡黠的蓝眼睛不是那么好忘怀的。 但他这几个月确实没再关注过艾尔德。 曾经在他和提姆的重重搜查之下,艾尔德的资料底下隐藏的东西几乎马上就要露出水面,而就在这种时候, 提姆亲自找了他一次。 “别查了。” 提姆开门见山。 迪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小红, 为了这个, 我们已经连着熬了一周的夜了。” 他不能确定提姆是不是在开玩笑,鉴于他此刻语调轻松的像是在说今晚早睡一样。 “你这样对得起你谋杀的咖啡吗?” “不,”他的好弟弟摇了摇头, 眼底的青黑还没散去, 语调却坚定,“我的意思是, 你别往下查了。” 迪克更加困惑地皱了皱眉头。 “你查到了什么?无法直视的古神低语?” 尽管语调仍带些调侃,但迪克当初确实提起了警惕。 “他没杀人。” 提姆蓝色的眼睛看过来,又抿了口杯中的咖啡, 看起来不愿多语,“你本来就要回布鲁德海文的,艾尔德斯塔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他重新把头埋在了电脑里。 迪克本想刨根究底的嘴在看到提姆那张疲惫的脸之后选择了默默地闭上。 迪克叹了口气。 好吧—— 他知道小红一向足够理智独立。 那么, 如果他不希望他插手, 也许他应该给予这个弟弟足够的空间。 况且, 警察迪克也确实已经积压了很多工作了,再不回去他的上司就要把他挂在哥谭塔上了。 迪克很快收拾好心情回到了布鲁德海文。 而他也实在没想到第二次听到艾尔德斯塔克的名字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看在他背后那个让他能够屡屡缺勤却不被开除的神秘的“大人物”的份上,没有人为警察迪克分配这种危险系数很高的任务,但作为夜翼, 他还是成功进入了凭空消失精神病人的那间病房。 毫无所获。 现场非常干净,确实符合凭空消失的定义,而那个时间段的监控也不翼而飞, 夜翼有些气馁,几乎以为这条线索要断掉了。 但就在他准备好离开的时候,他在隔壁精神病房的病人口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艾尔德?” 迪克看着门口若有所思的艾尔德再次出声询问, “我可以借用吗?” 迪克几乎有些不确定艾尔德上车前对他说得那些话是不是他想的意思了,但依照他之前给艾尔德做得人物画像,即使他没有这样的意思,应该也不会在此刻拒绝啊。 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啊,”艾尔德好像才回过神来,对着屋外的迪克笑了笑,笑容中却好像带着几分敷衍, “当然可以,”他让开了位置,“快请进吧。” “我没打扰你吧?”迪克边客气地问着边像一页ppt一样顺畅地滑了进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室内的装潢。 “没有,我还没睡。”艾尔德指了指一个方向,“那边有一个专门的浴房,设施很舒适,就是温度调试的有些慢,如果你着急的话,也可以去我卧室里那个浴室先勉强应付一下。” “不必这么麻烦你了,”迪克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在你的卧室里就可以。” 艾尔德动作顿了顿。 “好,”他望着迪克的眼神有些奇怪,“我去给你拿套新衣服。” 艾尔德没管迪克客套的挽留就离开了房间,把这留给了迪克一个人。 说真的,有些过于顺利了。 迪克看着艾尔德远去的背影,有些不相信艾尔德就这样放任他自己留在房间了。 可能有陷阱。 迪克没有掉以轻心。 他就像真要洗澡一样走进了艾尔德的浴室,关上门,打开喷头,脱下浴袍。 然后掏出了短裤口袋里的微型摄像头。 他调整角度,将它黏在了加热器旁边一个隐秘的角落里,这是唯一一个能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的位置。 然后迪克拿出伪装布填补好,眨眼间的功夫那儿就完全看不出摄像头的踪影了。 “迪克,”他刚刚干完这一切,屋外就响起了艾尔德的喊声,“我把衣服放到浴室外面了。” “好的,”迪克丝毫没有慌张,他弯下腰,在淋浴头下面随意地冲了冲头发,“我马上就好。” 他迅速地又冲了冲小腿之后就关上了喷头。 浴室前面站着的艾尔德百无聊赖地换了个姿势,但他没等多久,浴室的玻璃门就被推开了。 湿漉漉的黑发搭在迪克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水珠晶莹,顺着脖颈流到肌肉线条流畅的胸肌上,又一路滑落,隐没于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的浴巾的边缘, 艾尔德眼睛亮了亮。 “看起来你平时训练真的很刻苦,”他现在的笑比刚才真情实感多了,“身材不错。” 艾尔德走过去捏了捏迪克手臂的肌肉,姿态轻佻,眼神比起喜爱一个人更像是喜爱一只小猫或者小狗。 迪克压下去那点不适,但他又确认在艾尔德眼底有几分赤-裸的近乎直白的欲-望。 “我刚刚已经洗过澡了。” 艾尔德暗示意味很浓地拽了拽迪克的手。 迪克顺从地跟着艾尔德走向床边,边走边问:“你不关上灯吗?” 艾尔德松开了迪克的手,坐在床脚,侧着靠在墙边的软垫上。 “有什么必要呢?” 他微扬起头,眼神低垂,明明是仰视的姿态,却生生被他做出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慢。 但得益于那一抹夺目的红唇和迷人的蓝眼睛,即使是这样无理的神情,当他对着你勉勉强强地对你亮出一个笑时,你也很难真的为此生气。 迪克到嘴边的话咽了咽,他只是又往前走了一步,凑近那张漂亮的脸蛋。 艾尔德欣赏着迪克的神情,勾起唇角。 “嘘。” 他顺手摁下旁边的开关,房间一瞬暗下来,黑暗中只剩下彼此的眼睛明亮如初。 “让我们来玩点刺激的吧。” 迪克喉结动了动,脸上依旧挂着轻松的笑。 “你想玩什么?” 艾尔德状似苦恼的皱了皱眉毛,又很快展颜露出笑容。 “不如转过头去?” 迪克挑挑眉毛,他猜测着艾尔德在玩什么花招,如他所愿的转过头去。 迪克瞳孔缩了缩。 他身后一片黑暗,只有刚刚的浴室还隐隐约约露出一点光,而光不是从门缝漏出来的,而是从刚刚还完全不透明的玻璃壁上漏出—— 那是双面玻璃。 迪克的危机警报疯狂炸响,他立刻想要向后退去,却已经晚了,脚下的地面骤然变得柔软,迪克挣扎的时候艾尔德的枪口已经稳稳对准了他的额头。 “谁派你来的?” 艾尔德脸上只剩下平静。 迪克沉默着不说话,他发现脚底的东西跟沼泽很像,越挣扎越容易陷在里面。 “好吧,”艾尔德也不着急,“让我猜猜看,你的主人是市政厅还是保险公司那帮人?” 他想学着布鲁斯从细微的表情中看出端倪来,但面前的刺客警官好像学过表情管理,艾尔德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管是谁,不管他们给了你多少钱,我都可以出双倍。” 艾尔德诱惑着,“为我工作一定比为他们工作有前途多了。” “没人给我钱。” 迪克失口否认。 “那就是为了权力或者地位?” 艾尔德摸摸下巴,迪克沉默了一瞬,突然笑道:“不,” “我为我自己而来。” 他右手迅速地打在艾尔德的手肘处,逼他因为疼痛而短暂的移开枪口,艾尔德反应过来,扣响扳机,但却被迪克成功闪避过去。 战斗中如果第一步失去先机,那后面每一步都不会领先。 迪克在刚刚的几秒内对脚下东西的属性已经摸透了,他借着巧劲把自己的脚拔了出来,然后欺身向前,趁着艾尔德没回过神来又一次挥出手掌,拍掉了艾尔德的枪。 整套动作之间丝毫不见停滞,流畅的就像一套优美的体操。 相比之下艾尔德就狼狈多了,他被迫对上了迪克的拳头,勉强顺了几招,步步后退,被逼到了床边。 迪克朝着艾尔德的膝盖踹了一脚。 艾尔德失去平衡倒在床上,迪克用小臂压住他的脖颈,控制着让他不至于无法呼吸,却又能感受到轻微的窒息感。 “你赢了,”艾尔德识时务的举起手,有些不适的动了动身体,“别杀我。” 他可怜兮兮地看向迪克。 “我什么都可以做。” 迪克没有心软,他紧紧盯住艾尔德不老实的眼睛,开口询问,“你最近去过布鲁徳海文?” “我一直都呆在哥谭。” 艾尔德的眼神丝毫没有闪避,看起来真诚极了。 “是吗?”迪克又紧了紧压着艾尔德脖颈的手肘,“前两天斯塔克的代言人似乎很成功的解决了一场精神病人的暴乱事件?” “你说这个?”艾尔德恍然大悟,“那你应该去问天选者,他天选者的事情,关斯塔克什么事?” 艾尔德唇角终于忍不住带上了几分笑意。 他已经明白了迪克为什么而来。 迪克察觉到了艾尔德的不对劲,他刚想动手,艾尔德就再次开口:“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为我工作吗?” 他的目光暧昧地扫过迪克的结实的胸口,水痕还没完全褪去,像是剧烈运动后留下的汗水,胸膛的体温在这样的距离下让空气也变得灼热 “我不会让你干这种危险的工作的。” 他意有所指,胆大包天的伸出手去触碰那一片淋淋的水痕—— 迪克攥住了他的手。 然后感觉大腿剧烈的疼痛了一下。 艾尔德哪来的枪?! 大口径的枪伤会让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失去力气,迪克立刻想要用力压实艾尔德的脖子,却被艾尔德轻而易举地掀开,有那么一瞬间,迪克几乎以为他在与钢铁对抗。 艾尔德拽着迪克衣领把迪克扔到了墙角。 牵扯到伤口,迪克痛苦地闷哼一声。 拖鞋在争斗中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艾尔德索性光脚踩上迪克的胸膛。 “正当防卫的话,即使把你杀掉也不违法吧?” 他微笑着用脚碾了碾迪克的胸口,比他想象的更柔软,像是韧性很好的软糖。 “这可是你邀请我过来的,警察随便调一下监控就能判断你是蓄意杀人。” 迪克疼的没力气移动,但还是仰起头,尽量平静地回答着艾尔德的话。 “而且我来找你是警察的正常案件询问,你罪加一等,应该算袭警。” 艾尔德闷笑出声。 “那就删掉监控吧。” 他挑开迪克下半身围着的浴巾。 “你怎么还穿着一条裤子,”艾尔德叹息,“在防正人君子吗?” 血流失的速度很快,迪克眼前发黑,终于没力气再和艾尔德耍贫嘴了。 在艾尔德按下小警官的伤口让他清醒之前,他注意到了迪克口袋里不断震动的手机。 “谁在联系你?” 本来几近昏迷的迪克拼着最后一点意识想要抢过来。 艾尔德完全没理会迪克无力的挣扎。 他划开,看到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艾尔德愣了愣。 “小总裁?” 提姆认识迪克格雷森。 福至心灵,艾尔德脑海中突然快速闪过他们之间的对话,他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 艾尔德大脑运转的速度很快,一瞬中脑海划过很多可能,最后,停在那个他最不想面对的可能上面。 “蝙蝠侠让你来的?” 艾尔德语气彻底冷了下来。 第73章 计划 迪克没有回复他。 当然, 这个失血量迪克还能清醒着才是奇迹。 艾尔德并不想看到迪克死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迪克死了对他都没什么好处, 但是此刻他并不着急。 有一件事情最好现在确认一下。 他捏着迪克的下巴让他抬起头, 蓝色的眼眸已经暗淡, 失血过多让迪克面色苍白, 但英俊立体的五官不会随着血液改变,艾尔德甚至没有再喊出麦斯,只靠肉眼就能确定。 “你是夜翼?” 艾尔德控制着迪克的头点了点。 艾尔德叹了口气。 “好吧, 我早该想到。” “这才是你们的家族事业。” 艾尔德随意的松开手, 任由迪克的头垂落,从旁边的抽屉中抽出一只密封好的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小剂绝境病毒原液。 艾尔德干脆的掰断了玻璃瓶,直接将药液撒在了迪克的伤口上。 生死人, 肉白骨。 药剂不可思议的效果再次发挥,而迪克却痛苦的呻-吟起来,本能的蜷缩身体, 倒在血泊之中。 黑发被血浸透, 白皙的脸上沾着血迹, 倒下的迪克看上去像是个已经破碎的玻璃玩偶,而甜腻的铁锈味让这个本来整洁的房间像极了凶杀现场。 而作为罪魁祸首,艾尔德转过身,视线从抽屉里的手铐和绳子划过, 找到浴室的遥控器,为迪克打开了热水器。 好脏,他一会必须得洗个澡。 艾尔德嫌弃地远离了血泊, 拉出旁边办公桌的椅子,目标明确的从一叠文件中取出了他想要的那个文档。 不可能是蝙蝠侠。 从惊怒交加中回过神的艾尔德靠在椅背上,决绝地否定了自己刚刚下意识的猜想。 如果是蝙蝠侠发现了什么苗头的话,绝不会借着他的儿子来试探,他清楚他本身对艾尔德意味着什么,他问不出的东西别人更加问不出。 所以更大可能是他不小心留下来什么纰漏被小警官发现了。 毕竟时间紧任务重,即使是斯塔克,也难免会有关注不到的地方。 艾尔德漫不经心地扫过展开的文件夹。 市中心的暴乱,天选者的登场,以及来自各个城市的精神病人的转运, 至少到现在为止—— 一切都很顺利。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只有收益远大于付出的事情,才值得去做。 对于一个有天赐之才的年轻人来说,能量获取的捷径确定了,获得足够数量的忠诚于自己的信徒并不是件难事。 至少当艾尔德想清楚这一点时,许多种不同手段就从他的脑海浮现。 如果他真想把自己变成上帝,也许都不需要什么多余的想象力,毕竟他已经见过一个现成的例子。 艾尔德抿了抿唇。 但除此之外,斯塔克医院的发展,精神病人的注射死刑,同样是他准备在离开之前完成的事情。 有没有一种可能,将三件事串在一起? 保险公司的时限要等很长,而精神病人死刑的法案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争取下来的。 时间,时间,但艾尔德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他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桌子,一个含笑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解决矛盾的最好方法,是激化矛盾。】 时代的车轮滚滚而来,既得利益群体的势力盘根错节间纠缠在一起,任何人都无法阻挡。 而人,人是只要有片刻安逸可享,就能自欺欺人的认为绝望的纱幕不会悄无声息的落在他们头上的生物。 如果现在还能得且得过下去,如果问题还没有激烈到一触即发的地步,如果还有任何缓和的余地的话—— 他们就会继续在虚假的太阳底下安静地睡着。 这可不行。 艾尔德等不及了。 得有人掀起帷幕,删掉如果,让人们清清楚楚的看到危机即将到来,意识到自己已经位于万丈深渊之前,只有这种时候,高飞的海燕才会像闪电一样划过乌云蔽日的天空, 然后向所有人高呼,反抗,反抗。 黑色的血顺着地毯流到了瓷砖边上,像是地狱的花朵在艾尔德脚边盛开,也像是烧的过旺的火焰,从他脚底,向整个哥谭蔓延。 而也正是在这种时候,人们最需要一位领袖。 一位绝对正确的,英雄式的领袖。 房间里的灯都暗了下去,只剩下桌面上的那盏明亮的台灯,照亮了艾尔德幽深的蓝色眼眸。 他抬笔刷刷两下干脆地划掉已经完成的事项。 第一批精神病人会在本周内全部被扔进韦恩医院。 * “杰森。” 艾尔德没想到自己回到这间房子的速度这么快。 “帮我个忙。” 他又一次陷入了柔软的沙发中。 “你能不能把你身上的血腥味洗一下再躺在沙发上。” 杰森嫌弃地看着自己被糟蹋的沙发和姿态无比自然的艾尔德。 “怎么可能还有血腥味?” 艾尔德不可置信地坐起来,嗅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我已经洗完澡换完衣服了!” “一旦沾上血,味道能跟你很久。” 杰森意有所指的说,然后勉强挨着艾尔德坐下。 “让我做什么?” 他眼神闪了闪。 “帮你处理杀完人之后的烂摊子?” “我没杀人。” 艾尔德恼怒地看了看两人之间可以放下一个密西西比河的距离,然后毅然扑到了杰森怀里。 “不许离我这么远。” 他紧紧抓住挣扎的杰森的衣服。 “而且我是正当防卫,我还好心为他治了伤,也许他需要躺两天,但至少死不了。” “我知道了,艾尔德。” 杰森无论如何也扒不下去紧紧抓住自己的艾尔德,只好咬着牙默许了艾尔德的动作。 “所以呢,快说吧,你还想让我干什么?” “去找些人,”艾尔德的手松了松,“地痞流氓,底层小报,成天在街上无所事事的那些人。” “让他们帮我编些斯塔克的黑料传出去。” 杰森愣了一下,“你没说错名字?” “没有,就是斯塔克。” “你为什么要编自己的黑料?”杰森大为不解,“觉得自己的生活太轻松了,想要来试试困难模式?” “你别管为什么,”艾尔德不耐烦的锤了一下杰森的肩膀,“去做就好了。” “如果我不理解这件事为什么要做,做的过程中就很可能出现纰漏。” “你之前每次都完成的很好。” “那这次也是时候出点纰漏了。” “杰森!” 艾尔德加重音量警告了一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放下手,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杰森绿色的眼,而杰森低下头与他对视了两秒,突然笑了笑。 “好吧,随便你,”杰森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反正你又不在意我的想法。” “我会去做的。” 他低下头,拿起旁边的书,翻开自己之前看到的那页,不再开口。 沉默在两人中蔓延。 艾尔德把自己的手机打开又熄灭,终于没忍住假装不经意的抬头看了看杰森,而杰森丝毫没有反应,像是完全没察觉艾尔德的小动作。 时间仿佛在这几秒被无限拉长了,让人坐立难安,而艾尔德打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仅仅过去了三分钟。 “这不是随便想一想就能明白吗?” 艾尔德语气很不好的开了口。 “我如果想要藏起一只羊,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放在羊堆里。” “同样,斯塔克现在的反响很好,如果爆出一个不知真假的谣言,肯定会有很多人相信。” “那你还在给自己找麻烦?” 杰森仍有些不解。 “爆出一个谣言,没人能分辨真假,但如果是很多个呢?如果很多还是假到让所有人都能看出的假呢?” “只要你能够看出一条假的离谱的谣言,你会顺势对其他所有谣言都产生怀疑。” 艾尔德觉得自己讲得确实已经很明确了,即使是菲奥娜在这也应该明白了。 但很显然杰森的智商还不如六岁小孩。 “我不明白。” 他干脆的承认。 “你这样做风险太大了,即使以后脱身也会一身泥点,干嘛不直接澄清那条让你困扰的谣言呢?” 为什么不澄清。 当然是因为那根本就不是谣言。 艾尔德没说出口,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杰森目光灼灼,明明清楚却还在继续逼问。 “最近有哪条谣言是我不知道的吗?” “是说上次天选者那件事吗?” 在杰森问出刚刚那句话后,艾尔德收起了不耐烦的表情,向后靠去。 “不是。” 他言简意赅地回答。 天选者的出场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作秀,声势浩大,但最后无人受伤,所以很快人们就会忘掉,然后不了了之—— 如果之后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的话。 艾尔德眼眸暗了暗。 “那件事已经澄清了不是吗?” “只是昨天晚上有一点小麻烦。” 比如小警官抓到一点不太好的马脚。 “小麻烦?”杰森立刻抓住了这个词,“你昨天晚上到底…” “杰森,别问了。” 艾尔德打断了杰森。 他这次的警告时面色平静,声音也如往常一样,但杰森刚要再次开口,艾尔德就勾勾嘴角,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冰蓝色的眼睛像是冬天刺骨的寒潭,却在中央酿出了一口甜的腻人的蜜。 “如果再问,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第74章 调查 迪克险些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他很清楚被艾尔德击中的位置只有几分钟的最佳救治时间, 而他硬撑着和艾尔德对峙的时候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导致口袋里的止血带没力气拿出来,最关键的是, 房间里似乎有屏蔽器, 呼叫器和通讯器全部失效, 他联系不上他的队友。 综上所述, 这似乎是个孤立无援的死局。 迪克察觉到这些的时候确实有些懊悔,他回过头来再想简直难以理解他对艾尔德莫名其妙的信任,开什么玩笑, 一个带走一群精神病人的危险分子, 他竟然潜意识的感觉艾尔德不会将枪口对准他,然后就这样鲁莽的冲过来了? 对于夜翼而言, 这比起突然的爱情更像是中了什么魔法。 回头他一定要去检测一下自己身上的魔法痕迹。 如果他还能回头的话。 迪克悲悲切切地想,如果他被埋进韦恩墓地里,他希望他不要听到达米安在他的墓碑前骂他Dick脑袋。 “醒了?” 声音比阳光更先被感受到。 迪克艰难地睁开眼睛, 大脑一片空白,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被艾尔德挑开的浴巾上。 “提姆?” 他的声音哑的过分,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他躺在洁白的病房里, 提姆正坐在他的旁边削着苹果。 “喝点水。” 提姆把一个杯子递给他, 迪克动了动身子,想从床上坐起,却被大腿上的疼痛刺激的呲牙咧嘴。 “你伤还没好,先别动。” 提姆把水杯放到了床边柜子上, 按下按钮,让迪克的床头升起,然后继续削他的苹果。 “放心, 医生说你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艾尔德呢?” 迪克缓过神来,开口问起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他刚刚离开。” “刚刚?离开?”迪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以为你应该清楚他都干了什么?” “但在法律上来讲,是你突然袭击他才拿着枪进行防卫的,”提姆看了看迪克的表情,平静地续上,“我的意思是,你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犯了什么罪。” 迪克深吸一口气,感觉心有点绞痛。 事实上他在这一瞬间能想到的足以把人送进去呆一段的罪名就有七八种,但是他不确定他的弟弟是因为严格遵循法律还是在… 有意庇护。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迪克又一次试探性的询问,“比如我为什么要去袭击?” “艾尔德跟我说是你企图偷窥他洗澡未遂。” 提姆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好像丝毫没察觉迪克变黑的脸, “当然,”他顿了顿,“如果按我调查到的话,是不是布鲁德海文有什么谣言传出来了?” “你把那个定义为谣言?” 迪克有点恼火地质问了一句。 “所以你到底听说了什么?” 提姆冷静地回问。 “一个有关精神病院的案子,一个病人告诉我斯塔克曾经来过。” “不可能是谣言,那全是强制拘禁的重症精神病人,他们没有接触外界的条件。” 提姆若有所思。 “你能确定他们不会接触任何纸媒或者电视吗?” “我”迪克刚想说确定就想起了每个精神病房都放着的摆设一样的电视。 他噎了一下。 “只有那个精神病人告诉你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吗?” 提姆看出了迪克的迟疑。 “当然不仅仅是这样,如果你确定斯塔克这个目标之后再去搜寻,很多信息都能指明他有嫌疑。” “但事实上,”提姆随手递过今天的报纸,“你根本不用搜寻。” 迪克顺着提姆的手指低头看去。 绝境病毒里面有监控摄像头可以实时盗取个人信息,斯塔克医院地上的部分看病救人地下的部分贩卖器官,天选者其实是个外星人 看到外星人的时候迪克合上了报纸。 “你为什么为一个可能有犯罪嫌疑的资本家来回开脱?” 提姆分毫不让。 “你为什么对于一个可能患有臆想症的精神病人的话深信不疑?” 两人沉默的对峙了两秒。 提姆放下手中的水果刀,把切好的苹果用牙签挨个插好,然后举起一块。 咔嚓。 苹果咬下去的脆响格外清楚。 “嘿,”迪克不满地瞪视过去,“那不是给我的吗?” “你可以现在下床来拿。” 提姆又托着盘子优雅的拿起一块,然后将盘子随手放到离迪克最远的桌子边上。 “哦,小红。” 迪克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气氛缓和下来。 “所以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真的觉得他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迪克紧紧盯住提姆。 “不。” 提姆一口否认。 “但是我跟你一样,没有确实的证据。” “而且…” “而且你爱上他了?” 提姆抬了抬眼睛,迪克的语气调侃,表情却严肃起来,“小红,我必须告诉你,艾尔德就算不是外星人,也有可能有魔法什么的,我好像同样对他警惕性很低。” “魔法?外星人?”提姆面色古怪,好像是在强忍笑意。 “你真的信这个?” “我以为你对外星人的理解已经不局限于那种光头大眼的柴火棍了?” 迪克苦口婆心, “时代在进步,现在的外星人长得比地球人还地球。” “我知道了,迪克,”提姆尽量不让迪克看出他的漫不经心来,“但是我没有放松警惕。” “也没有爱”提姆说到一半觉得这个话题毫无讨论的必要,于是咽了下去,让迪克自行领会意思。 他接着说: “我发现他似乎跟一件几年前的事情有些关系。” “我只是为了调查。” 提姆强调。 “而你的发现,等这件事弄清楚,我会顺着你的线索继续调查的。” 迪克敏锐地察觉到提姆说的话里隐含的意思。 “为什么不能现在调查呢?” “再过两天我就可以下床了,即使你没时间我也可以。” “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提姆叹了口气,“要不然韦恩的法务会很麻烦的。” “你知道你现在属于保外就医吗?至少要等到观察期过了再出这间医院吧?” “什么保外就医?”迪克皱起了眉头,正要再问,一个门口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 “就是说我报完了警,警察认定你属于故意伤害,但由于你身上的伤口,你现在不必去gcpd蹲着了。” 艾尔德散漫地靠着门框,声音中带着笑意。 “咱们两个谁才是那个故意伤害的人?” 迪克看着让他躺在床上的罪魁祸首,脸上的笑容一下淡了下来。 “我已经问过了你隶属的警局,你没有接收到任务,所有的行为都是你个人所为。” “你看,至少法律告诉我,错的人可不是我。” 艾尔德走了过来,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了迪克床边。 “拜托,你还在生什么气?” 他顺手拿起提姆刚刚放下的那盘苹果,自然的拿起了一块。 “我甚至都没有把你的摄像头拿走。” 提姆切下的块有点大了,艾尔德咬下时,白脆的果肉香甜的在唇中炸开,灵活的舌像是重新为果肉覆上了一层红艳的外衣,苹果汁水充足,不小心从唇边露出的一点汁液被轻轻舔去,唇色愈发殷红。 迪克的目光不自觉的集中在了艾尔德吃完苹果之后湿漉漉的嘴唇上。 艾尔德叉起一块苹果喂到迪克嘴边,含笑的眼睛望向他有些怔愣的眼眸。 “吃苹果吗?” 迪克认真的思考了一秒。 “他不想吃。” 提姆握住了艾尔德的手腕。 艾尔德的动作顿了顿,看着迪克的眼睛投向提姆。 提姆眸色沉沉,看不清情绪。 “我刚刚切好的苹果。” 提姆在“我”上加重了音量。 艾尔德笑容不改。 “好吧。” 他耸耸肩,收回了手,把刚刚凑在迪克嘴边的那块苹果扔回了果碟。 “你刚刚在和迪克讨论斯塔克吗?” “对,”提姆毫不顾忌的承认了,“在讨论你最近到底在干些什么?” “就和往常一样啊?” 艾尔德回答的非常顺畅,“像我之前跟你说得那样。” 他把手靠在旁边的桌子上,用手杵住脸,微微歪头,“你不一直都在看着我吗?” “真的吗?” 提姆一点也不客气地提出质疑,“你之前跟我说,天选者的出场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艾尔德的眼神闪了闪。 “布鲁斯全部都告诉你了?”艾尔德有点委屈的瘪了瘪嘴,“他怎么可以这样?” 迪克立刻清楚地感受到了提姆因为艾尔德一句话而肉眼可见阴沉下来的气质。 “布鲁斯什么都没有说。” 提姆冷着声音说。 而艾尔德似乎慢半拍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对不起,”他一瞬收起了笑容,小心翼翼地拉起了提姆的手,“但是我是有苦衷的。” 迪克的角度能看到艾尔德颤动的眼睫和兔子一样垂下的唇角。 装可怜装的有些过头了。 他觉得小红一定不会被这种拙劣的把戏骗到的—— “你有什么苦衷?” 几秒的沉默后,提姆再次开了口。 艾尔德弯了弯眼睛。 “我们出去说吧。” 他站起来。 “这里不太方便。” 他带着提姆走出病房,没再和迪克说一句话。 而提姆走之前倒是看了看迪克,却也只是匆匆点点头,就跟着艾尔德走到了病房外面。 “我一会回来。” 迪克阻拦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好吧,调查。 他有些渴了,目光扫视一周,重新看向了那盘苹果,但他确实无法在不移动下半身的情况下拿到它。 于是他抬起眼,蓝色的窗帘像水流一样被风吹起涟漪,隐隐约约能看到走廊那条靠得很近的两个人影。 迪克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了艾尔德腰间那双紧紧搂住的手。 手指修长,青筋凸现,看起来十分用力。 而艾尔德的嘴张张合合,说着什么,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本来就带些锋利的五官一旦不刻意克制,就很容易显出几分攻击性来,但腰却仍是软的,被人这样紧紧地锢住,他却好像完全没察觉到。 比水更软。 迪克舔了舔因为干渴而有些发涩的唇,难以描述现在心底的复杂情感。 大概是太渴了。 他收回视线,苹果已经氧化了。 提姆最好真的是为了调查。 第75章 同盟者 艾尔德刚刚走出门口就光明正大的摘掉了耳边的窃听器。 窃听器体积很小, 刚刚被碎发掩盖,如果艾尔德不主动摘下,大概永远也不会有人发现。 但艾尔德此刻正把它放在手心展览。 提姆脚步停下, 低头看了看艾尔德手心里的小玩意儿, 又抬起头看着艾尔德亮晶晶的眼睛, 表情毫无波澜。 艾尔德与提姆对视了两秒, 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随手将窃听器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你好无聊。” 他抱怨着,像只没揪开毛线团的猫。 “我只是不会天真到以为你会不给自己的医院装监控。” 提姆面无表情的说, 看似和平时没多大差别, 但艾尔德轻易地察觉到了他眉心没控制好流露出的一点怒意。 艾尔德眨眨眼睛,眸中又蒙上笑意。 他凑近提姆, 轻巧地把这句话揭过,再次笑道: “那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你在准备把我送进监狱?” “如果是真的,你会怎么样?” “我会很难过的。” “哦, ”提姆靠在墙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艾尔德,“先难过一下让我看看。” 艾尔德做作地蹙了蹙眉, 眼中的笑意却没褪去。 “看到你就很开心, 怎么能难过呢。” “你看到我也会很开心不是吗?” 提姆现在就差在脸上贴上不爽了, 但是艾尔德决定在此刻成为一个瞎子。 “毕竟我可帮了你个大忙。” 提姆顿了顿。 “你帮了我什么忙?” 艾尔德但笑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提姆。 看着他的表情从疑惑转到惊讶,又最终慢慢恢复成平静。 等提姆的嘴角恢复平整时,艾尔德就已经轻咳一声, 准备好收敛笑容了。 “不要再用你的小把戏试探我,艾尔德。” “你不该知道的东西别再乱猜。” 提姆的火气已经快压不住了。 “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天选者, 迪克,还有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谣言。” “别告诉我里面真有那一条是真的。” 艾尔德早有预料这种并不高明的手段瞒不了提姆他们太久,但提姆的敏锐还是让他微微怔了一下。 “没有,真的没有,这些布鲁斯都知道。” 不过没关系,只要一小段时间就够了。 “布鲁斯?你为什么什么事情都告诉他?” 提姆的注意力终于如艾尔德所愿的歪了过来。 “你不也什么事情都告诉布鲁斯吗?” 艾尔德理直气壮地抬起头来,“为什么你能做我就不能做?” 空气静了静。 “我什么跟布鲁斯说了?” 他声音很轻。 “你难道没把天选者的事情跟布鲁斯商量?” “没有。” 提姆斩钉截齿,“我已经有几天没回韦恩庄园了。” 艾尔德的头又低了下来,他有些迟疑。 “所以你也没有把我们的约定告诉布鲁斯?” 提姆眯了眯眼睛,回答的缓慢且坚定。 “NO.” 艾尔德愕然。 怪不得他觉得布鲁斯的信息比想象的还要滞后。 提姆真的选择站在他这边了? 艾尔德低着头,有些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他没想到,他真的没有想到。 斯塔克魅力无限。 “所以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提姆平静地过分的声音把艾尔德拉回现实,艾尔德立刻收起了笑意,抬头看向提姆的眼睛。 他的眼中像是蕴着一场骇人的风暴。 “你们之间的传话筒?” 话音刚落,艾尔德就下意识地想向后退了一步,却发现提姆却知何时锢住了他的腰,让他没法后移半分。 艾尔德举起双手,不再移动。 “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性格不会对布鲁斯隐瞒。” 但是,艾尔德无法否认这一点,他告诉小总裁时,确实是默认为他告诉了布鲁斯的。 布鲁斯早晚会知道这件事,与其这样不如艾尔德提前告知,他觉得,经过他美化的版本尚且在蝙蝠侠的忍耐限度以内,但他又清楚自己不能直接告诉布鲁斯,否则布鲁斯很有可能借此对他提点什么要求之类的。 得找一个布鲁斯不好发作,但又能完整的知道他美化后的事情全貌的方法。 所以他最后找上了提姆。 “你是我最好的同盟者。” 艾尔德用那双多情又动人的眼注视着提姆。 但提姆这次并不买账。 “只是同盟者?” 他用手背轻柔地碰了碰艾尔德的脸,亲昵有限,但别的意味却相当浓厚。 艾尔德颤了一下。 “那是我的苹果,就算氧化腐烂,也不能给其他人吃。” 两人的距离很近,旁边偶有医生和护士经过,带起一阵初冬的风,提姆都能清楚的感受到艾尔德轻微的战栗。 “你明白吗?” 那只不乖又漂亮的出奇的猫此刻终于安静了下来。 艾尔德点点头。 两双相似的蓝眼眸彼此相对。 提姆微微俯身。 艾尔德偏开了头。 吻擦着耳廓落空。 “不行。” “迪克还在里面。” 艾尔德呼吸有些急促,示弱般的看着提姆,而提姆倒是很快恢复了原本温文尔雅的样子。 他没有松开艾尔德腰后的手,凑到了艾尔德耳边问他: “我不行,那你希望让谁来?” * 蝙蝠侠的披风猎猎作响。 他站在房檐边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面繁忙的医院。 应急灯光四处闪着,却没有一次正好落在他的脸上,他像是一团漆黑的墨,完美地融进了夜色之中。 “晚上好,蝙蝠。” 轻佻的声音并未刻意收敛,红色的铠甲在黑暗中有些暗淡,蓝色的机械眼睛却仍闪着明亮的光。 太显眼了。 蝙蝠侠本能的想要把艾尔德拉到柱子之后,却又生生忍下了这种冲动。 因为艾尔德本来就不想隐藏。 白色的应急灯很快照在了红色罐头身上,暗红色的铠甲像是黑夜中一团鲜活跳动的火焰。 有人惊喜地大喊,“是天选者!” “晚上好,兄弟。” 蝙蝠侠冷眼看着艾尔德潇洒地挥挥手,然后从高空一跃而下,不带丝毫迟疑的直奔混乱的最中心。 那正在院子中央拿着枪哈哈大笑的精神病人。 子弹落在铠甲上连个白印都没有,艾尔德只三两下就打昏了那个病人,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扔到门口。 “绑起来吧。” 飞在半空的铁人终于落在地上,享受着周围人的欢呼和拥戴。 蝙蝠侠的视线从艾尔德身上移开,看向那边的暴乱现场,他们来得及时,没有人受伤,而艾尔德的攻击实际上也相当克制,没什么意外损耗。 至少比之前克制多了。 蝙蝠侠在第一次在犯罪现场发现艾尔德的踪迹的时候曾经试图让他隐藏好踪迹,找准时机再出手,但艾尔德对他点点头,然后拉住蝙蝠侠阻拦他的手,一起从角落直愣愣地窜了出来。 毫无准备的蝙蝠侠头一次这么狼狈地直接暴露在那群抢劫犯面前。 望着从天而降的蝙蝠侠,所有人都愣了一秒。 包括蝙蝠侠自己。 他站在原地,像一只突然沉默的硬壳生物。 但不包括艾尔德。 他娴熟地射出子弹,一通扫射把那里炸了个干净。 仓库变成了一片废墟,抢劫犯们在地上哀嚎,而罪魁祸首满面笑容的转过身来,对他摊摊手,欢快地告诉他: “蝙蝠,解决了。” 蝙蝠侠捏紧了拳头。 那天晚上艾尔德又哭了一场,力竭之后沉沉睡去。 但第二天,蝙蝠侠又在一场有关炸弹犯的案子发现了艾尔德。 肆意张扬的铁人精神抖擞,看不出半点昨天信誓旦旦保证的痕迹。 这次两人直接在解决完炸弹犯之后就地打了一架,结果是艾尔德再次选择认错。 然后毫无意外的,蝙蝠侠很快第三次看到了艾尔德。 永远态度诚恳,永远不长教训。 他简直要被艾尔德气笑了。 每次在重新犯错之后,艾尔德都会准时准点出现在韦恩晚餐桌旁,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但对于他的建议,无论是不要参与还是先接受他的训练,艾尔德都表示了拒绝。 从他嘴里蹦出的话当然不会是全然决绝,他不会让气氛落到那种地步,但蝙蝠侠现在已经看透了他暧昧不清的态度背后一点也没改变的决心。 艾尔德愈挫愈勇,但蝙蝠侠并不想与他天天斗智斗勇,他已经发现了艾尔德行为的规律,不管辖区,不管时间,不管案件大小,艾尔德只会去那些位于人群中央的案件,他并不避讳在蝙蝠侠面前袒露这点,他不是为了救人行善,而是为了博取关注。 天选者早已与斯塔克深深绑定了。 蝙蝠侠厌恶这种目的性明确的行为。 但从事实上看,艾尔德没有做错什么,没有杀人,没有明确的越过法律,甚至确实让短期的犯罪率出现了小规模的下降。 前两天哥谭市长还给天选者发了一个见义勇为的勋章,艾尔德代领了那枚徽章,灿烂的笑容几乎要透过照片溢出来。 蝙蝠侠在艾尔德假装不在意实则无比刻意的把报纸放在餐桌上时微笑着把那张报纸扫进了垃圾桶。 所以最后两人各退了一步。 蝙蝠侠默许了艾尔德在哥谭四处乱窜,但前提是他要控制好自己的行为,不要为了绚丽的效果故意弄出大动静来。 艾尔德勉强同意了这个约定,但是攻击时那些费力又花里胡哨的动作没有任何改变。 “当然,你们可以把他送到斯塔克医院里。” “毫无疑问,斯塔克有最完善的措施!” 艾尔德的声音带着笑意,绑好的病人被他揪起衣领带走,明明毫无意义却非要调整一个帅气的飞行姿势然后淋浴着所有人的敬佩的目光飞走。 “各位再会!” 蝙蝠侠移开视线,朝着身后一个能被完全遮挡住的位置跑了两步。 “我回来了。” 没过几分钟,去而复返的铁人就再次落在了蝙蝠侠身侧。 “嗯,”蝙蝠侠点点头,“你可以回去了。” “我可以做这个一整天!” 艾尔德有些不满蝙蝠侠的冷淡。 蝙蝠侠认为艾尔德如果真能坚持一小时自己也不会如此刻薄。 “明天早上记者会在七点准时到达韦恩庄园,你现在立刻回去应该还能睡六个小时。” 紧跟在蝙蝠侠身后的艾尔德脚步顿住了。 “现在是五个小时五十八分。” 身后传来火焰燃起的声音。 留在原地的蝙蝠侠疲惫地叹了口气,打开蝙蝠平板看了一眼其他地区的情况。 屏幕上的红点实时记录着整个哥谭的犯罪状况,数据一刻不停的进行着更新分析。 是偶然吗?最近精神病人的犯罪率似乎有些升高。 第76章 餐桌 晚睡早起, 起床的时候会感觉胃里被堵住一块,想要吐又吐不出来,大脑昏昏沉沉, 还比不过临睡之前清醒。 艾尔德神色恹恹地走到圆桌旁, 坐在正看着笔记本的布鲁斯身边, 和他一起等待记者。 他用手杵着脸, 昏昏欲睡。 【先生,您是否需要进行一些调整?】 麦斯的声音贴心的在脑海响起。 【先不用。】 玻璃壁反着清晨细碎的光,艾尔德面前被递过来一杯温水。 “喝点水会好一点。” 艾尔德眨眨眼睛, 他转过头去, 才发现比他熬夜时间还长的布鲁斯除了眼底的一点青黑,完全看不出疲惫。 “你怎么做到的?” “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布鲁斯专注地看着屏幕, 抽空回了一句艾尔德。 艾尔德这才看清布鲁斯手边的咖啡杯。 “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布鲁斯没有回答艾尔德,但有时沉默就代表了答案。 只要不上-床就不会起床是吧。 艾尔德悄咪咪地伸出了手。 “别看了,你现在应该在床上。” 他的手还没碰到笔记本就被布鲁斯拦住了。 目光像鹰一样锐利, 布鲁斯终于把视线移向了艾尔德。 “马上就完成了。” “我很像那种故意关你电脑的人吗?” 布鲁斯用眼神告诉他是的。 艾尔德恼羞成怒,愤愤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他把温水重新推回给了布鲁斯。 “你应该喝这个,再喝咖啡早晚和提姆一样大脑生锈。” 他转过身去, 变魔术一样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瓶可乐。 艾尔德来到韦恩庄园之后, 庄园最大的变化就是能在各种地方发现可乐, 即使是布鲁斯也不能完全掌握艾尔德藏匿可乐的位置。 布鲁斯合上了电脑。 “你最近在和提姆联系吗?” “我们一直都有联系。” 艾尔德小心翼翼地打开可乐的盖子,谨慎程度远胜过他面对马上爆炸的炸弹。 他坦坦荡荡地提起提姆的名字。 “倒是你们两个,怎么,吵架了?” 他记起了提姆昨天异样的神情。 “没有, ”出乎他意料的,布鲁斯很坚决地否认了这一点。 “他没有与我吵架。” 艾尔德挑了挑眉毛。 “那他为什么不在韦恩庄园住了?” 布鲁斯迟疑了一下。 “他有别的事情在忙。” 艾尔德看出了布鲁斯似乎也有些怔愣,看起来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你不能确定的话, ” 艾尔德盖上可乐的盖子,让它在桌子上转了个圈。 “不如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回来一起吃一顿晚餐。” 艾尔德想了想,“就说你思念他。” 布鲁斯看起来更犹豫了。 艾尔德刚刚的睡意在冰凉的可乐和韦恩的乐子之间被完美的稀释了,他饶有兴致地等待着布鲁斯的回答。 门铃响了。 “正巧。” 艾尔德看了一眼窗外,“他们来了,也许采访用不着你和我一起。” “你可以避开我悄悄打一个。” 艾尔德比了一个电话的手势,笑着放在耳边摆了摆,没等布鲁斯回复就闪出了房门。 “艾尔德先生,早上好。” 阿福带着一男一女朝艾尔德走来。 “早上好,阿福。” 艾尔德对着一行人挥了挥手,打量起两个初次见面的记者来。 女记者棕色的长卷发自然垂落,两侧的碎发都被挽到耳后,眼窝深邃,长相看起来富有亲和力又不失干练。 而男记者带着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跟在女记者后面,个子很高却有些驼背。 “你好,斯塔克先生。” 为首的女记者伸出手来。 “你好。” 艾尔德礼貌地与她握了握手,抬眸正好看到男记者摄像机上的标志。 “你们是星球日报?” 艾尔德疑惑地目光投向阿福。 “是的,”老管家微微躬身,“布鲁斯老爷今天为您约了两家媒体,可能他忘记通知您了。” 艾尔德一目十行地扫过麦斯为他呈现的星球日报的资料,一家在大都会颇有名气的大型报刊。 但是大都会的名气现在对他有什么用呢? 好吧,但是他总不可能现在把两位记者轰出去,最难相处的往往就是这些手里握着笔杆子的人。 “好的,我知道了。” 他点点头,“两位请坐吧。” 他招待着两人在会客厅入座。 “斯塔克先生,我叫露易丝莱恩,早有耳闻您奇迹般的药剂。” “伟大的发明。” “是吗?感谢您的赞扬,”艾尔德迅速进入了状态,肢体放松,一举一足之间自然地散发着魅力,“能被一位这样美丽的女士记住是我的荣幸。” “能与这样天才的人物坐下一起交流也是我的荣幸。” 露易丝莱恩同样露出一个笑容,落落大方。 旁边的男记者架好了摄像头,轻轻拍了拍他的搭档的肩膀。 “斯塔克先生,据说绝境病毒是您独自一人从零开始研发的,最初是什么给了您灵感来进行这样的研发呢?” “莱恩小姐,首先,我必须声明,绝境病毒并不是我最先开始研发的,我从未在任何地点强调过这一点。” 第一个问题艾尔德就没忍住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毛。 他绝不屑于做冒领功劳的事情。 “但我们似乎并没有看到有关其他研究人员的披露?” 露易丝不慌不忙地进一步追问。 “他并不愿透露姓名,但毫无疑问他也是斯塔克的一份子。” 露易丝看起来还是不太满意,于是艾尔德只好加大猛料。 艾尔德眼神真挚,动情地说:“在他生前,曾经他特意告诉我们不要让他的名字为世人所知,他只想默默无闻的过完一生。” “我们都会记住他的奉献。” 他感觉说完这句话之后刚刚胃里那种古怪的不上不下的感觉再次涌来。 但露易丝确实不太好对一个悲伤的青年继续咄咄逼人的追问下去。 “我很抱歉听到这个。” 她翻过一页手中的笔记本。 “我们不妨换个话题,也许您愿意再来谈谈为什么您后来又选择了投身政界?” “很少有人在获得万贯家财之后还会有这样的愿望。” “那么我就是少数者中的一个。” 艾尔德口吻轻松,但却前所未有的打起精神来。 这位女记者确实是位玩弄语言艺术的高手。 “我本来可以跟其他富翁一样,守着没用的美金过一生,虽然无趣,但是很轻松不是吗?” “但你看,作为一名普通的哥谭市民,我难以忍受只是看着哥谭腐烂,这让我感到痛心,所以我选择做到一个更有可能帮助他人的位置上。” 艾尔德清晰地诉说着他大义凛然的理想。 “您的意思是指您认为目前的哥谭没有能够改变现状的人吗?” 露易丝瞬间抓住了艾尔德话里的漏洞。 “小姐,并不能这样说,只是想改变现状的人总是越来越多才更好不是吗?” “可是迄今为止,您似乎没有对您的辖区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一个温和的男声打断了艾尔德的下一句话。 是那个看起来忠实老实的男记者,他停下了刚刚埋头苦写的笔,温润的蓝眼睛看向艾尔德。 “我看过您辖区近几个月的对外报告,似乎无论是经济状况还是犯罪率都没有明显的改善。” 艾尔德从没关注过这个,但他用脚想都清楚这份报告的数据是怎么写出来的,毕竟他尚未去贿赂过任何一个宣传部门的官员。 “你应该去实地看看。” 艾尔德并不在意男记者的质疑, “数据无法代表一切。” “我确实去过伯厄里区,那里的情况比我想的更差,工厂,医院,街道,卫生条件和工作环境都让人咂舌,甚至没有达到最低限度的生存保证。” 艾尔德皱了皱眉头。 “街上游荡的青壮年能有个工作,病得快死的人能被送进医院医治,没能力讨饭吃的小孩不至于饿死,这样的情况不是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吗?” “这仅仅只能算最底线的社会保障。” “但这里是哥谭。” 艾尔德敲了敲桌子。 “不要把你在大都会那套放在这里来用,这里本就是一个问题的堆积体,而问题要一点点解决。” “首先就是犯罪率,如果做个自在的疯子比做个痛苦的好人成本更低的话,没人会选择前者的。” “您不妨谈谈您未来的解决策略?” 露易丝再次紧紧握住了笔。 “当然是改革法案。” 艾尔德顿了顿,“我知道这不容易,但是我总得试试,让阿卡姆的那群疯子犯罪不再毫无代价。” “人道主义措施不能总是无差别的落在所有人头上,我会根据罪行为他们确立不同的待遇。” “甚至是死刑?” “甚至是死刑。” 露易丝的笔刷刷地记着。 “精神病不能成为他们脱罪的借口!” 随着艾尔德越来越慷慨激昂的讲述,露易丝的表情流露出几分真情实意的欣赏来。 两人之间氛围热切。 “等等,先生。” 但就在此刻,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艾尔德循声望去。 对上一双眸底带着几丝不易察觉悲悯的蓝眼睛。 “你该如何确保这个方案不会伤害到真正的精神病人呢?” 男记者开口,艾尔德愣了愣。 ——一种让艾尔德熟悉的,像在汪洋中心泛起的苦涩的涟漪。 “你叫什么名字?” 艾尔德盯着那双眼睛,突然开口问。 男记者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好脾气的回答: “克拉克,克拉克肯特。” 那片蓝色的海一望无际,好像一直游下去就能追上沉下的太阳。 “你在看什么?” 艾尔德眨眨眼睛,回过神来。 “没什么。” 他视线下移,看向布鲁斯手中仍未放下的手机 “你已经息屏又打开十几次了,怎么,提姆没回你?” 艾尔德探身过去想拿起布鲁斯的手机,这次他倒是碰到了,可惜探过去的上半身被布鲁斯卡在了臂弯之间,无法抽身。 “提姆之前跟你聊些什么?” 艾尔德挣了两次,然后很快选择了放弃。 他索性直接坐在了布鲁斯腿上。 “聊很多,”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布鲁斯放下手机的手,布鲁斯手上的茧子触碰时有一种在磨砂纸上摩擦的触感。 这成为了他新奇的玩具,布鲁斯纵容地默许了他的行为,换了一只手打开手机。 “比如电脑技术或者斯塔克的合作,还有…” 艾尔德拉起他的手,碰碰自己的脸。 “我。” “谈论你,能谈论什么?” 艾尔德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撒娇似的看着布鲁斯。 “两个成年人还能谈论什么?” “成年人?”布鲁斯轻笑,笑容里并非不屑,更像是一种看到孩子玩闹的不在意,“你们还都很年轻呢。” 艾尔德不喜欢布鲁斯现在的语气。 “打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我还年轻?” “这通常不就是我出手的理由吗?” 艾尔德不满地啧了一声,“行了,圣人。” 他揪住布鲁斯的衣领,让他微微低头,与自己闪着光的眼睛对视。 在落下亲吻之前,艾尔德轻轻笑了一下。 “那么,韦恩叔叔,亲完我之后记得去主面前好好忏悔。” 艾尔德很快就被压在了餐桌上。 身后传来敲门声。 布鲁斯松开手,艾尔德缓了缓,坐直身体,不爽地回过头去, “达米安,你应该学会不要打扰…” 艾尔德看清逆着光进来的两人的脸时咽下了没说完的话。 “提姆?迪克?” 他有些混乱的脑子勉强回过神来。 空气仿佛安静了两秒。 回答艾尔德的只有对面两人阴沉沉的脸色。 然后艾尔德再次笑了起来,被蹂-躏到艳红的唇终于张开。 “早上好?” 他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对两人挥挥手。 * “我不行,那你希望让谁来?” “我只是在说这个位置…” 艾尔德叹了口气,又扬起一个笑, “算了。” “你要是非这样问的话,”艾尔德当时的笑容和现在一模一样,带着不经心的讨好,以及有恃无恐的灿烂。 “不就说明你自己心底已经有一个答案了吗?” 第77章 小事 提姆捏紧了拳头, 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他声音很冷。 “布鲁斯,你急匆匆叫我回韦恩庄园就是希望我看到这个吗?” 布鲁斯紧皱着眉毛,“让你看什么?” 他并没把刚刚艾尔德的话放在心上, 也因此现在是在认真的疑惑着, 语调平稳, 听不出一点质疑的意思, 但在此刻,这种四平八稳的语气—— 可真是火上浇油。 艾尔德在心底哇哦了一声又往布鲁斯怀里缩了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延长他的无痛看戏时长。 而门旁的提姆跟布鲁斯僵持着, 眼底的火焰越燃越旺。 布鲁斯仍没反应过来,但他察觉到了僵硬的气氛, 所以他再次准备说些什么缓解气氛。 “你在生什么气?” 旁边的迪克突然出声打断了布鲁斯反复斟酌的句子。 “小红,你在生什么气?” 他笑着重复,上半身靠着门柱, 眼眸微垂,带着几分不过分的亲昵,轻轻拍了拍提姆的肩膀。 “我们不是说好了, 你今天要和布鲁斯好好谈谈吗?” 他看起来仍像是那个一心为家庭和睦着想的好哥哥。 “为什么为一点小事生气呢?” 提姆转过身去, 看向迪克温和的蓝色眼睛。 “小事?” 提姆反问。 “小事。” 迪克平静地点头。 提姆眼睛动了动, 深呼吸了两次,尽力平复了激动的情绪,面上再也看不出异样。 他低头看着迪克那只垂下的手。 “确实是小事。” 那只手此刻正用力压着门边一个翘起的木角,手上已经压出了淡淡的血线还浑然不觉。 提姆重新看向迪克, 薄唇紧绷,眉眼却已与往常无异。 他挑挑眉。 “但你又在气什么?” 布鲁斯看着他两个不高兴的儿子,堪称人类之巅的大脑飞速转着, 他确实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还不能完全确定。 他紧了紧锢着艾尔德腰的手。 “我都跟你说过了。” 怀里的艾尔德感知到了他的动作,主动开了口,布鲁斯低下头,正好对上那双懒洋洋的眼睛。 艾尔德眼眸带笑。 “你还用思考什么?” 布鲁斯眉头蹙了蹙。 他愣了一秒才压低声音开口。 “你什么时候干得这些事?” “无聊的时候。” 艾尔德想了想又顺口解释了一句。 “我们什么也没发生。” “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更没有上-床。” 他眨了眨自己真挚的眼睛,没在意已经安静下来的房间。 骂了他们就不能骂斯塔克了哦。 布鲁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先回房间。” 他嘱咐着,没有说自己信或不信。 艾尔德有点不情愿,他用脚蹭了蹭布鲁斯的小腿,企图让布鲁斯改变主意: “我可以安静的不说话。” 布鲁斯松开了手, “回去。” 没什么可商量的余地。 艾尔德恋恋不舍地墨迹了一会,最后还是顶不住布鲁斯的目光,不得不从他身上下来。 他余光看到了提姆冷峻的脸,但他没理会,把刚刚因为燥热脱下的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现在这是他们父子的谈话时间,艾尔德有什么必要在此刻多说什么呢? 他姿态潇洒。 然后在感受到身后视线越发灼热之后,若无其事的悄悄加快了一点脚步。 * 艾尔德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又关上了门。 他进错了? 艾尔德狐疑地看了看四周的装潢,确认自己没走错房间。 “斯塔克,你为什么不进来?” 门自己打开了。 艾尔德第一眼没看到人。 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低下头。 达米安抱着手气势汹汹地仰视着他。 “你怎么能随便进别人的房间?” 艾尔德更加气势汹汹地回看了回去。 “你房间的门没有锁,我来还东西。” 达米安撇了撇嘴,伸出手。 “这不是你的吗?” 一枚熟悉的黄铜色小铁壳正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艾尔德瞳孔猛地一缩,立刻伸手欲夺。 “怎么在你那?” 达米安收回手,向后蹦了两步,拉开距离。 “我捡到的。” 他警惕地眯着眼睛。 艾尔德在第一瞬的怔愣后理智迅速恢复,顺手的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你必须得告诉我杰森是谁?” 达米安紧紧握着自己的右手。 “一个朋友。” 艾尔德现在开始痛恨达米安为什么不能像菲奥娜一样是个文盲。 “你的朋友把你当成猫养。” 他把那枚子弹壳扔给艾尔德,艾尔德接过,里面刻着的字母和最初一样清楚。 【杰森的小猫】 “也许他有点特殊癖好吧,平时我看他也喜欢给自己的沙发喂点猫粮之类的。” 艾尔德耸耸肩,拿到子弹壳后安心了不少,认真地开始胡说。 达米安被这样敷衍的回答之后表情终于愤怒了起来。 “你竟然敢背叛父亲!” “这算什么背叛?”艾尔德轻啧一声,“只是刻个名字而已。” “如果喜欢我的人都刻上一个名字,难道要算我背叛了一万次吗?” “难道关键不是在你收下了这个名字吗。” 别人示好一万次是别人的事情,但是斯塔克不能在选择他父亲之后回应任何一次。 艾尔德躺在了自己柔软的床上,听着达米安忠贞的爱情观叹了口气。 “这也太难了。” 他轻轻抱怨着,“这不公平。” “那一万个人只需要承担一次的遗憾,而作为那一个被刻下名字的人,却要抵御一万次的诱惑。” “你觉得这难道合理吗?” “这是必要的代价。” 达米安冷哼一声,老气横秋地说。 “那爱一个人也太难了。” 艾尔德耍赖一样的说,他的口吻却反而像个天真的孩子。 “要为了一份爱丢弃一万份爱,然后孤零零地,毫无退路的带上自己去祈求一份未知的爱。” 他盯着天花板,漫不经心地思考了一会。 艾尔德低声喃喃道: “简直不敢想象。” “你有什么不可想象的。” 达米安不耐烦地瞪着在床上变成软体动物的艾尔德, “忠诚不是最基本的要求吗。” “你如果还想获得父亲的原谅,就应该现在跪下去道歉,然后祈求父亲的宽恕。” 艾尔德转过头看了看愤怒的达米安,叹了口气。 “有道理。” 他没怎么迟疑的舒展身体,然后翻身下床,朝着门口走去。 “你去哪?” 艾尔德把手搭在了门把手上,回头对着达米安随便的回了一句。 “像你说的那样,去道个歉好了。” 艾尔德的笑容有恃无恐。 “他们一定会原谅我的。” 艾尔德拧开了门把手。 达米安跟在了艾尔德身后,“我要监督你。” “随便你。” 他们来到了会客室门前。 达米安一马当先,正想开门进去,艾尔德却伸手拦住了他。 “等等,先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他可不想再他们吵到气头上去触霉头。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耳机,并在达米安不满的目光中递给了他一只。 【我没有…这不能叫做…达米安】 【他不是…时间…】 “为什么这么多杂音?” 艾尔德皱了皱眉头。 “因为会客室有屏蔽器。” 达米安摘下耳机,发出一声不屑的气音,然后递给了艾尔德一个体积更大的耳麦。 “用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叠的信号接收器。 艾尔德古怪的看了达米安一眼。 上次在那个房间里达米安不会也是用得这个吧? 什么人会在自己家中每个角落放窃听器? 他戴上了耳麦。 【…我只是觉得,你对达米安有些误解。】 【这难道能说是误解吗?他差点杀死我,布鲁斯!】 【但你清楚他曾经来自哪里,你应该给他成长的时间。】 艾尔德光是听着就能感受到对面提姆的不可置信, 他转头看了一眼达米安,这个被指责的人倒是面色如常,微表情控制和布鲁斯一脉相承。 “你哥说你差点杀了他,真的假的?” 艾尔德压低声音问达米安。 “假的。”达米安脸上甚至带着几分骄傲,“我已经成功了,如果不是父亲突然插手的话。” 艾尔德顺手撸了一下达米安的脑袋,骄傲的小豹子立刻低下头挣开,恶狠狠地瞪着艾尔德。 “做得好,下次别做了。” 那边的声音杂乱起来,迪克的劝解声和提姆的愤怒的喘气声一样清楚。 【你也知道他的母亲为什么把他送过来,你应该对他提高警惕!】 【…我们之间有太多误会了。】 【你还要我怎么去相信?】 【相信艾尔德身上的吻-痕也是误会?】 【“什么吻-痕?”】 达米安和频道里的布鲁斯一起发问。 “德雷克为什么要问父亲这个?” 【我怎么不知道艾尔德身上有什么吻-痕?】 艾尔德难得尴尬地笑了一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次不是提姆,也不是布鲁斯—— “别听了达米安。” 艾尔德试图抓下达米安耳边的耳麦。 “这话题不适合小孩子听。” 但达米安现在敏捷度点满,没有翅膀也能轻而易举地跳到窗户上。 【看我干什么?我在布鲁徳海文。】 一个不再欢脱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 【但是,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想知道那是从哪来的。】 “这又跟格雷森有什么关系?” 达米安看起来就像一颗时刻准备燃烧的煤炭,脸色由黑变红,只欠一枚火星。 “你到底招惹了多少人?” “都是误会而已,” 艾尔德试图狡辩,“我觉得我们大家都应该冷静一段时间。” 他得找个理由离开这里了,现在很显然不是坦白的好时机。 但没有等到艾尔德开口,达米安就从身后拔出了自己的武士刀。 亮白的刀锋映着达米安肃然的脸。 “我要杀了你。”他庄重的宣布。 “为了维护父亲的荣耀以及家族和睦。” “你打不过我。” 艾尔德暂时忽略了达米安的用词,努力轻描淡写地回答。 但达米安丝毫没为此动容。 他举起了自己的刀。 “这次我不会出手。” 【所以,哪来的吻痕?】 耳麦里,艾尔德分不清这次是谁在问。 然后达米安一刀斩碎了地上了信号接收器,尖锐的啸鸣声立即传来。 从房间内部。 达米安看着愕然的艾尔德,终于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 门把手被拧动了。 第78章 乖孩子 “艾尔德?达米安?” “你们在做什么?” 迪克皱着眉头打开了门, 走了出来,又顺手关上门,看着门前对峙的两人。 艾尔德深深吸了一口气, 最后看了一眼旁边志得意满的达米安。 等着吧小崽子。 “没什么。” 他眨眼的功夫就恢复了正常, 脸上重新带上笑。 “我们正好在房间前碰上。” 达米安撇了撇嘴, 到底没说出口他把窃听器放进房间的事情。 艾尔德观察着迪克的表情, 主动开口,“我可以进去吗?” 他边说边垫了垫脚,试图望进房间里面去。 迪克按住了艾尔德的肩膀。 他往前走了一步, 结实的臂膀牢牢地拦住了艾尔德。 “最好现在别进去。” 迪克脸上带上笑容, 欢快的尾音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无论你现在是找小红还是布鲁斯,现在可都不是好时机。” 艾尔德定定地看了迪克两秒, 迪克深蓝色的眸底看不出情绪,勾起的嘴角却让人感到无害极了。 迪克没有后退半步。 “你说得对。” 艾尔德点点头,愉悦的同意了迪克的提议。 对视之间, 两人默契没提任何之前的事。 “你还要进去吗?” 艾尔德用含笑的声音轻轻问。 “我觉得把空间留给他们会比较好。” 迪克耸耸肩,拉上艾尔德的手,想要带着他离开这个旋涡中心。 至于带到哪里, 迪克眼眸暗了暗, 这件事待定。 艾尔德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牵上的手, 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一阵锋利的风就狠狠地吹向了两人交握的手。 迪克被迫松开手。 “格雷森,你在干什么?” 达米安杀气腾腾地瞪视着面前像磁铁一样突然就粘上的两个人。 “如你所见。” 迪克莫名其妙地看着愤怒的达米安, 他重新握住了艾尔德的手腕。 “牵手。” “你不能这样做!” 迪克又握紧了一点, 紧到艾尔德已经感到有些不适了。 “我为什么不可以?” 艾尔德看向达米安,他现在的表情活像是看到女儿被黄毛带走的老父亲,气急败坏与痛心疾首在那张脸上轮换展示。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两人的目光立刻都投向了他。 艾尔德泰然自诺, 轻巧地挣开了迪克握着他手腕的手。 只要他不想,没人能拉住他。 他笑意盈盈地开口: “因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认真地看向有些怔愣的迪克,猫儿一样的眼睛微微弯起,水一样清浅的蓝色几乎看不清楚,目之所及,唯有那一两片红艳的唇瓣还在张张合合。 “而且牵手不是这样牵的,很不舒服。” 他维持着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向迪克展示了一下手腕上的红痕。 颜色并不深,像是最浅的蔷薇花瓣,但艾尔德皮肤实在是太白了,以至于那一点尖尖的红像极了在手腕上绑了一圈颜色漂亮的红绳。 艾尔德再次轻轻拉起迪克的手,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一触即分。 “要像这样。” 含笑的声音传来。 手腕移动间,红绳摇晃。 在柔软的触感还未完全消失之前,迪克听到艾尔德问: “是布鲁斯现在不想让我进去是吧?” 迪克无意识的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点点头。 艾尔德看了一眼旁边的达米安,眼神的意味很明显。 这可不是他不想去的,是布鲁斯不想看到他。 达米安在接收到那一眼之后肉眼可见的更不爽了。 “那我先回房间了,有事再来找我。” 艾尔德收起了刚才的一切做派,无论是姿态还是语调,表情正经的就像是议员会见英雄警员,他拍了拍迪克的肩膀然后转身潇洒离去。 迪克在原地站了几秒,勉强理清思绪, 他看了一眼旁边正与空气打架的弟弟,惆怅地开口询问: “他的男朋友是小红还是布鲁斯?” 达米安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迪克,停下了与空气的搏击,看向愚蠢的迪基鸟。 “反正不是你。” “嘿!达米安,”迪克夸张地比了个捂着胸口的动作,“你这样说也太伤人了。” 尽管这样说着,但达米安看出他的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脸上是和平常一样的轻松笑意。 看起来格雷森的被艾尔德吃掉的终于长出来了。 于是达米安勉强换成一个不那么僵硬的语气开口询问: “父亲真说过这话?” “什么?” 迪克愣了愣,“布鲁斯说什么?” 达米安心里涌现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咬牙切齿的再次重复。 “你刚刚说‘布鲁斯不想见到斯塔克。’。” “是吗,”迪克耸耸肩,“我不记得了。” “那又怎么样呢?” 那又怎么样呢? 达米安在这句话的尾音落下之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艾尔德的房间。 果不其然,房间空空如也。 艾尔德急匆匆收拾完的房间仿佛蝗虫过境,干净到阿福一定会对艾尔德这个邋遢鬼欣慰的程度。 桌子上只剩下一个小黄鸭,嚣张地咧着嘴对气喘吁吁的达米安嘲笑着。 “TT。” 达米安沉着脸把那个小黄鸭玩偶扫进垃圾桶里。 “无可救药的dick脑袋。” * 艾尔德连夜飞回了斯塔克大厦。 开玩笑,现在不跑等到提姆和布鲁斯真把他按起来逼问再跑吗? 那场面也太难看了。 艾尔德安稳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倒是不怕提姆和布鲁斯质问他的感情状况,毕竟这种事情,以他的性格而言—— 艾尔德平静地喝了口威士忌,酒精让他的眼尾上带上一点淡淡的醺红, 再坏能坏到什么地步呢? 他熄灭手机,黑掉的手机屏幕上映着那张过分艳丽的脸,不笑的时候眉眼冷淡,无情又傲慢。 他确实很适合穿西装。 但他一旦笑起来,一切就有了变化。 冰川没有融化,骄矜者依旧高昂着头,但火焰从他弯起的嘴角烧过雕塑般的侧脸,一路蔓延过他丰盛柔软的黑发,最后落在那双澈蓝的眼眸中。 他就像是一片饱满的玫瑰花瓣,正巧足够落在一个人的掌心,无论那人选择好好珍藏还是微微用力—— 将骄傲的玫瑰揉出汁液来。 他们总会原谅他的。 但艾尔德很清楚,如果提姆,迪克和布鲁斯真在愤怒之中将信息核对一下的话,发现什么只是顺手的事情。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以布鲁斯和提姆的侦测能力,只要稍微冷静那么一点,就一定能觉出纰漏来。 艾尔德惆怅地看了一眼外面终于暗下来的天色,时间过得确实有些慢了。 只需撑过今晚。 “先生,提姆德雷克先生正在斯塔克大厦门前徘徊。” 提姆? 艾尔德微微愣了愣,他还以为会先是布鲁斯来找他。 他发现了什么吗? “请个人把他带上来吧。” 艾尔德摇了摇手中的酒瓶,已经空了。 在韦恩庄园他很少喝酒,布鲁斯自己不喝,在艾尔德每次试图拿出酒的时候也会投来谴责的目光,阿尔弗雷德则会以一种无比自然的语气谈起某个因为酗酒而早死的老友,而艾尔德会最终败于达米安那套耻辱荣誉的长篇大论之下,认命的拿起牛奶。 牛奶比威士忌难喝得多,喝到胃里没法带来烧灼感和眩晕感,但房间撒了满面阳光,牛奶的温度又恰到好处,小口小口慢慢吞咽,热气也会慢慢去驱散夜晚的疲惫。 那种时候,确实好像用不着喝酒。 叮咚。 在艾尔德将酒瓶放到桌子上时,门铃声终于响起。 “门没锁,请进吧。” 艾尔德懒洋洋地靠在床边,回眸的时候正好对上提姆那双幽深的眼睛。 光线昏暗,屋内只开着一盏暖黄的壁灯,落在艾尔德发丝上柔和了那张万事不在意的脸庞,而提姆风尘仆仆,一身的寒气还没散去,尽管衣着体面,但袖口的褶子昭示了他一路的匆匆。 配上他打理精致的头发和眼下的青黑,真有点像突然被赶出家门的小少爷。 房间安静了两秒。 暖气从头顶吹过,提姆没找到椅子,便坐在了艾尔德身侧。 “你已经跟布鲁斯和好了吗?” 提姆身上太冷了,艾尔德本想靠过去,但他穿着单衣,只是碰碰衣角就被冻的蜷起手指,所以他只单单侧过头去,漂亮的蓝眼睛专注地看向提姆。 “我们没有吵架。” 提姆没有看艾尔德,神色冷漠。 提姆听到艾尔德小声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终于磨磨唧唧地朝着提姆这边移动了过来,温热的身躯贴到冰冷的外套时,提姆清楚的感受到艾尔德颤抖了一下。 艾尔德斯塔克好像很怕冷。 “那你可以和我和好吗?” 但即使寒冷,他还是在提姆看向他时露出一个讨巧的笑容。 “我们吵架了吗?” 提姆反问他。 “吵架了。” 一双含情目柔和似水,艾尔德笃定地点头。 “可我以什么身份跟你吵呢?你不是说我们只是同盟者吗?” “如果你很介意这个,我们也可以不是。” 艾尔德语调平稳,眼睛里依旧情意绵绵,但提姆已经清楚艾尔德大概毫不在意。 对他而言,只是换个称呼而已。 提姆眼神暗了暗。 他动了动姿势,让艾尔德半个身体都靠在他的胸口上。 艾尔德顺从地任由提姆摆弄,好像听话到能接受提姆任何行为,但更像不以为然,完全不觉得自己会出什么事情。 提姆于是轻轻碰了碰艾尔德裸-露在空气中那一小节白瘦的腰肢。 艾尔德缩了缩,被触碰到地方几乎是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凉。” 他嘟囔着抱怨。 提姆用力掐了一下那层白腻的皮肤,上面几乎是立刻浮上一层红印。 艾尔德吃痛地闷哼一声。 “你想换什么关系?” 艾尔德蒙上一层水雾的眼睛迷茫地看向提姆,好像没从话题的突然转换回过神来。 愣了几秒他才试探地开口: “好朋友?” 提姆的手缓慢的顺着艾尔德的腰肢向上滑去,像一条冰冷的蛇,紧紧缠绕住手下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的身躯。 衣尾被撩起一点,刚刚不轻不重地掐的那一下已经泛起漂亮的粉色,仿佛一块待人品尝的草莓蛋糕。 “不行。” “boss?” “不行。” 手指的位置已经足够靠上了,提姆偶尔会有短暂的停留,不够真情实感的用力让他的行为比起惩罚更像是逗弄,艾尔德在一点点适应着,越来越热的空气让提姆的手也渐渐有了些温度。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指擦过某个更为特殊的位置。 艾尔德剧烈地颤了一下,垂在一旁的手下意识地握住了提姆的手肘。 又在提姆的目光中慢慢松开。 “那就哥哥?” 他的呼吸声已经有些不稳了,但“哥哥”的尾音依旧被拉得很长,甜蜜的像是加了致命份量的甜奶油。 提姆的手顿了顿。 “不行。” 这次他终于仔细地看了看艾尔德脸上的笑容,确定里面的漫不经心已经消失。 他轻轻开口问: “为什么不能是爱人?” 虚虚浮在半空的手终于落下,指肚的粗糙枪茧摩擦过最娇弱的那一点。 “不行。” 这次的不行由艾尔德说出口。 他的眼睫似乎已经被水痕打湿,很难说清是痛的还是爽的,但这不影响这个单词的从他的口中被吐出。 提姆皱起了眉头。 “不行?” 他的手无意识的用力按下。 艾尔德闷哼了一声,提姆松开手,但艾尔德笑容甚至还扩大了几分。 他的声音还拉着暧昧的丝,意思却明确坚决。 “不行。” “为什么? 提姆终于忍不住发问: 艾尔德还维持刚刚引颈受戮的姿势,垂下的眼睛却看不出躲避来。 “爱人难道不需要爱吗?” 他的像是一枚钉子一样尖锐的发问: “你爱我吗?” 提姆愣了愣。 他还没回答,艾尔德就再次笑着开口: “我猜不爱。” 他毫无顾忌地撕开两人之间一直隔着的透明薄膜: “你对我只是掌控欲,占有欲和一点因为不信任而心安理得的摧毁欲。” 他缓缓盖住提姆放在自己心口的手,于是提姆终于感受到了那层丝绸般滑-嫩的皮肉底下那颗跳动的心脏。 那颗平缓的,有力的,维持着固定的频率的跳动的心脏。 “而这件事,我以为我们两个都很清楚。” 艾尔德微微歪头。 “所以,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突然失去理智?” 提姆怔愣着。 艾尔德依旧完全地倚在提姆怀中,一个只能靠着提姆的手臂才能勉强维持的姿势,泛红的眼角可怜又可爱,唯独眼神像掌握一切的国王,漫不经心地俯视着他违反规则的臣民。 “我没有失去理智。” 提姆终于开口。 “如果布鲁斯真的相信达米安能变好,那就应该让他尝试。” “如果我无法接受与达米安共处,那我就应该选择离开。” 尽管很难说心中没有怒气,但提姆总会做出那个相对最佳的决策。 “嗯哼,”艾尔德笑着点头,“你总知道什么是对的。” 他没再说话,但提姆能明白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看过来的意思。 那对于艾尔德呢? 提姆做得事情是对的吗?是合乎理智的吗? 艾尔德那张红艳的唇再次张开: “你之前这么多次,难道从来没有察觉到一点我和布鲁斯之间的关系?” 他看着皱着眉头的提姆,声音又放轻了些, “还是—— “因为知道了所以才这么做?” 这句话刚刚落下,提姆的手就松了松。 他想要反驳,却感觉思绪有些杂乱。 艾尔德笑意深了些,反过来抱住提姆的脖颈。 “哦,看起来你也知道跟父亲的情人勾勾搭搭是不对的。” 艾尔德在提姆反应过来之前,按住了提姆的手,将它换了个方向,顺着艾尔德的胸口缓慢地向下移动。 并在柔软温暖的小腹停下。 “但很快乐不是吗?” 他诱惑着,像是风度翩翩地为提姆递上一张邀请函。 一张通往截然不同的道路的邀请函。 “人生不是只有正确的事情可以做的,为什么不能顺从自己的心一次?” “要跟我过来吗?” 第79章 选择 初冬的寒冷终于在室内的暖气中彻底褪去, 艾尔德的身体像是火炉,灼热到几乎烫手,提姆则像是在一片枯草中玩火的旅人, 无法确定自己是否会在这场未知的火焰中被烧成灰尘。 “要跟我过来吗?” 艾尔德对他眨了眨眼睛, 含笑的声音慵懒又随意。 提姆的心脏突然激烈的跳动了起来。 暖光底下的艾尔德漂亮的不像话, 往日的棱角尽数褪去, 只剩下那一片灵动的蓝色,像是梦中才能出现的海。 他俯身,是一簇炽热的火, 他抬头, 是一片幽静的海。 他站在海与火之间。 他站在艾尔德面前。 “Maybe” 提姆喉头滚动,目光紧紧盯着艾尔德漂亮的脸。 但他没能说出他的答案, 心跳就仿佛停滞,海与火同时向他扑来,但他既感受不到寒冷也感受不到灼热, 一切都像蒙上了一层雾,只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就换了一番。 “好孩子。” 这是他听到艾尔德说的最后一句话。 仿佛梦醒。 提姆在韦恩庄园的床上醒来, 大汗淋漓, 阳光灿烂。 有那么一瞬间, 他几乎真的以为自己做了一场香-艳的美梦。 直到他听见蝙蝠洞的警报响起。 多年训练养成的习惯让他立刻弹起,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就飞速朝着蝙蝠洞跑去。 然后正好碰到了同样刚刚放下早餐的达米安。 事态从急,提姆并不想浪费无意义的时间跟达米安吵架,但是达米安显然跟他没有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被人用迷药放倒的蠢蛋终于醒了?” 达米安眉毛几乎竖倒, “你去哪里?这可用不着你,父亲有我就够了。” “迷药?”提姆没管达米安的垃圾话,也没停下脚步, 却忍不住反问,“什么迷药?” “哈,好极了,看起来你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达米安冷笑。 “你被扔到韦恩庄园门口的时候,过量吸入的迷药差点让你直接去见了上帝。” 两人在蝙蝠电梯前停下,站在电梯最远的对角线上。 “要我说父亲就不该把你救回来” 达米安还在喋喋不休地输出着垃圾话,但提姆现在一点也听不进去了 迷药? 他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一切,终于想起突然加速的心率和如梦似幻的氛围之下被掩盖的眩晕感。 但他再次回想,甚至仍不清楚艾尔德是什么时候投放的迷药,在他碰到艾尔德的腰时?在艾尔德眼睫被泪打湿时?还是在他自己的沉默中艾尔德确认答案时? 不不不,提姆双眼失神,这些时候艾尔德都没有机会动手,如果他真的有过释放的时间—— 只能是提姆还没进入房间之前。 提姆沉默地走进了蝙蝠洞,布鲁斯正坐在蝙蝠电脑之前,看到提姆和达米安进来之后侧过脸来。 “我们需要迅速行动起来,”他神色凝重,“从今天早晨开始,各区都在陆陆续续地爆发着游行。” “父亲,我们要去对付平民?” “不,我们不会这样做,”布鲁斯转头看了一眼蝙蝠电脑上越来越多的红点,“但游行在升级,在它上升成为针对政-府的暴力冲突之前,我们必须要做好准备。” “以及,找出那个幕后组织者。” 布鲁斯的目光投向了提姆,而提姆几乎是一瞬就明白了布鲁斯是什么意思。 即使没有证据,即使还没了解完整,但他们此刻心中都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提姆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艾尔德从来没想过给提姆机会选。 * 但从那天起艾尔德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这个消失并不是指他们得不到艾尔德的消息,恰恰相反,从那天的游行开始,艾尔德斯塔克的消息几乎铺天盖地,提姆随手拿起一份报纸就能看到首版对斯塔克议员的争论。 关于他的身份,关于他的公司,关于他顶着万人目光提出的法案。 在那个提姆昏昏睡去的夜晚,艾尔德顶着电脑的光彻夜未眠,他鼠标轻动,将那份精神病人死刑的法案直接放到了斯塔克的官网之上。 他在首页置顶处写道: 【沉默和隐忍是优秀的品质,但如果一直不发出声音,就会在平静的绝望中死去。】 【公证会将会在12月25日进行。】 提姆第一次看到时觉得这简直不像是艾尔德能写出来的话,没有任何多余的赘述,温和的力量感几乎要透过屏幕直穿人的心灵。 一个小时之后,首页处的标语果然换掉了,只剩下两个单词。 【杀死小丑。】 干净痛快。 然后暴-乱就开始了。 前两天天选者和蝙蝠侠共同出动维持的安稳局面在某一个瞬间立即崩塌,而你几乎说不清到底是哪个瞬间。 先是民众的游行,群情激愤,抗议的牌子几乎快举到市长办公室的窗户上,而紧跟着的就是精神病人的疯狂。 鉴于蝙蝠侠几乎是以不可思议的直觉第一时间就加固了阿卡姆的守卫,阿卡姆勉强维持了它摇摇欲坠的稳定,但在蝙蝠侠没有关注到的角落,那些散落在各处的轻症精神病人好像是突然就加重了病症,太多人挣脱绳索,跑到大街上伤人。 而这种情况毫无疑问的,又令本就不满的民众更加不满,游行几乎天天都能看到,虽然没越过红线,但大众的情绪已经相当危险。 在这其中,又少不了浑水摸鱼的犯罪,很多人都在趁着警力和蝙蝠侠忙不过来的时候开启了零元购和天降横财模式。 蝙蝠家族焦头烂额。 哥谭的局势本就是立在一根牙签上的灌汤包,曾经他们要用很多精力才能勉强维系平衡,然后在平衡之后一点一点加固那根脆弱的牙签,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让它不至于破裂,但艾尔德现在做的是干脆的扎破了灌汤包,顶着满手灼热的汤汁生生把它放到另一根钢针之上。 即使不说钢针是否比牙签更好一点,但至少现在灌汤包是碎的彻彻底底了。 提姆重重的将报纸压在了桌子上。 他当然愤怒,布鲁斯的愤怒也比他少不了多少,而当他们都如此愤怒的迫切想要找到一个人时,按理说这个人即使变成几块也会被他们找出来。 但仍是那句话,艾尔德就是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提姆和蝙蝠侠不知往艾尔德的身边塞了多少监控装置,有些刚开始就被艾尔德发现了,嬉笑之间被他随手扔掉,有些则相当隐蔽,艾尔德当初没有发现,现在大概也发现不了。 但现在,这些同样都失效了。 他们找过戈登,找过哈维,甚至找过费伦,他们都能轻而易举的打通艾尔德的电话,无论是痛骂还是劝解艾尔德都姿态谦卑的照单全收。 但是绝口不提悔改。 但是绝口不提见面。 于是最后所有的方法都只剩下一个,等待。 等到圣诞节。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各色彩灯照亮了市政厅门口的石板路,而聚集在市政厅外的人们哈着热气,身着厚厚的棉服抵御着寒冷,但再寒冷的天气也胜不过人们激昂的情绪,他们脸冻得通红,挥舞着手中的旗帜,高声喊着斯塔克的名字。 提姆把压着报纸的咖啡杯抬起,在窗户面前安静地抿了一口苦涩的咖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热闹的市政厅门口。 他们都在等着同一个人。 今天将是半年一度的法案公开听证会。 而提姆眼尖地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市政厅。 他立刻放下了咖啡杯,转身朝着电梯走去。 那种张扬的红色,即使在哥谭也相当有辨识度,至少提姆知道的就只有一个。 他冷静地加快了速度。 然后在拐角遇到了身着西装的布鲁斯。 “提姆?” 布鲁斯伸手拦住了神色匆匆的提姆。 “你要去找艾尔德斯塔克?” 提姆点点头,“我得快点,布鲁斯。” 自从艾尔德逃跑之后,布鲁斯和提姆都冷静了下来,他们联手稳定着哥谭的局势,追查艾尔德的痕迹,合作像之前一样默契,甚至和达米安,他们彼此之间也能捏着鼻子合作。 但隔阂始终是存在的。 两人都暂时选择了逃避这个。 布鲁斯看了看手表,委婉地提醒道: “现在时间确实有些来不及了,如果你想找他,也许可以等他开完会之后。” 提姆看了一眼窗外刚刚停下的跑车。 “我知道,但没关系,作为今天最受瞩目的官员,他应该会有演讲之类的。” “在一会的见面之前,我想提前做些准备。” 他绕过布鲁斯的手臂, “借过一下,布鲁斯。” 他朝着原本既定的目的地快步走去。 而布鲁斯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没有跟上来。 提姆很快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拿罗宾的技巧应对普通的拥堵实在是大材小用。 人群吵吵闹闹,但提姆挤到前面后就保持着安静,他只是站着,在最前方看着艾尔德满面笑容地朝着这边走来。 他被保镖簇拥着,浓密而柔顺的黑发,天蓝色的眼眸,神色放松又自信,看起来和前几天没什么区别。 提姆看着他向所有人高高的挥手。 也许还是愤怒的,但除此外提姆很难说清此刻自己心中的其他感觉。 灼热的汤汁落到那双白皙瘦削的手上,会不会痛呢? 你这么干脆地选择拿起它,到底是有足够的准备不会被烫伤,还是又一次拿自己做赌注,毫无顾忌地踏入漩涡? 至少现在,艾尔德看起来依旧健康而富有活力。 提姆眼眸沉沉,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一点遗憾还是安慰。 “朋友们,感谢各位的到来,” 保镖们尽职尽责地催促艾尔德早点进入会厅,但他只是摆摆手,对着他的听众们露出一个尽在掌握的微笑,“我会尽我所能实现我们所想。” 人群爆发一阵欢呼。 艾尔德又说了两句什么,提姆没有听,他在人群中,固执地看向那双蓝色的眼睛。 而直到这场短暂的演讲结束,提姆终于等到了艾尔德垂下眼眸,目光轻轻地扫过他的所有听众,包括最前方的提姆—— 没有一点停留。 提姆感觉有人拿细细的针在他心脏上轻轻扎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怔愣地看着艾尔德远去的背影。 “借过一下。” 提姆微微侧头,布鲁斯大步流星地从他身后的人群中走出,毫不犹豫地跟上那个离去的背影,并为门卫出示了自己的通行证。 【外聘顾问:布鲁斯韦恩】 第80章 通过 公证会的规则很繁琐, 一大堆条条框框,权重比例前后顺序,但缩短下来最核心的其实只有一条。 一人一票, 过半通过。 听起来相当公平, 但布鲁斯并不觉得艾尔德能成功。 因为有资格投票的人并不会站在艾尔德这边。 普通代表不必多说,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法案很少有人会选择通过。 而艾尔德的基本盘, 戈登和哈维所处的那个小派系,又很显然对艾尔德的计划并不知情,布鲁斯是亲耳听着他在电话里情绪激动地质问艾尔德的。 这么看起来, 艾尔德真像是孤勇的战士, 可政-治场毕竟不是靠着一身铠甲就能让所有人心甘情愿举起自己的手的肉搏游戏。 拉帮结派,妥协权衡, 利益勾结,布鲁斯不喜欢这些,但不代表他不懂得这些, 在底线之上,偶尔他也会选择这样做以换取长远的胜利。 布鲁斯相信艾尔德应该是理解规则的,但, 艾尔德已经不是第一次无视这些规则莽撞地行事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布鲁斯闭了闭眼, 压下自己的怒气, 不去看从正门走进的艾尔德。 先等会议结束。 等会议结束,他们再来算总账。 他默默的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然后微笑着跟身旁白发苍苍的专家打了个招呼。 他那头茂密黑亮的头发在这群平均年龄超过三四个艾尔德的专家中就像是白皙的脸蛋上的一颗显眼的黑头。 没办法,他开始准备的时间太晚了, 已经没有办法参与代表选举了,所以他又给布鲁斯韦恩花钱砸了几个学位,再加上他本就有的那几个, 成功以三十多岁的高龄获得了顾问团的第五个席位。 那个收到布鲁斯宝贝甜蜜微笑的专家不可思议地瞪了瞪眼睛,吹起的胡子上充满了对世风日下的痛心疾首。 布鲁斯泰然自诺地靠在了椅背上。 * 皮质的椅背可以调节弧度,坐在最中央的艾尔德一时不察,险些仰倒,好在他及时稳住了身子,对那台一直对着他的摄像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然后借着手遮住脸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 他昨天晚上跟杰森玩得时间太晚,又挨了一整天的骂,现在实在没什么精神。 都怪杰森! 艾尔德选择性的忽略了谁先开始的游戏,愤愤不平地抬起眼眸,正好对上费伦阴沉沉的目光。 他立刻低下头假装审阅文件。 他已经被骂一天了,如今不想再听见一句不动听的话了。 “各位,还有五分钟会议开始,请尽快入座。” 主席台的委员长敲了敲手上的小锤子,台上窃窃私语的代表们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站在决议区边缘的警察们拿起指挥棒挥舞几下,维持起了围观者的秩序,艾尔德却仍保持着微笑,看不出多少严肃的意味,甚至还有心情给了一个越过警卫线递给他一束花的女孩一个飞吻。 “斯塔克先生。” 艾尔德的一个戴着口罩的绿眼睛保镖黑着脸拿走了那束花,提醒他注意主席台上不善的眼神。 艾尔德耸耸肩,勉强坐正。 作为今天唯一的一份法案的提出者,等会场彻底安静下来之后,艾尔德能清楚地感受到投在他身上纷纷扬扬的目光,有些格外尖锐,有些满怀恶意,但艾尔德丝毫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 虽然放松,但他的目光始终正对前方。 锤声敲响。 略过冗长的开场白,这次听证会的节奏前所未有的快起来,艾尔德第一个哈欠还没打出来,第一句质疑就已然朝他刺来。 一个肤色比皮椅更黑的高壮代表开口: “关于死刑法案的修订哥谭已经维系了数十年,斯塔克先生,你怎么能确定这种贸然的修改一定会带来好的后果?” 艾尔德点点头,刚准备开口,另一个人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我认为你并不清楚,事实上,阿卡姆的加固升级每年都在进行,但每年都会有精神病人逃跑,如果交给你的斯塔克医院,可能都用不上这套法案的执行,你自己会直接死在某个精神病犯的枪口之下。” 他的话又冲又急,像是有天大的怨气,艾尔德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低下头去在纸上写了点什么。 而不管他开不开口,质疑的声音都没有停下。 “艾尔德斯塔克,你在法案没有批准的时候就将其公开发表,本质上已经属于违反纪律的行为,因为民众的反响我愿意坐在这里审核,但这不意味着我看不出来你那套法案的幼稚与天真!” 情绪激动的代表似乎不在少数,有些人就差站起来指着斯塔克鼻子骂了,布鲁斯皱了皱眉,情况似乎比他想得还要糟糕。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投向艾尔德,艾尔德此刻双眼放空,看起来好像在发呆,他的身边空无一人,而身前却有着一群排队等着挑刺的反对者,会堂明亮的灯光直直地照在他的身上,显得孤独地坐在那里的艾尔德越发身影单薄。 这不像是质询,而像是审讯。 他抿了抿唇,摸了摸发言的牌子,还没举起,艾尔德就若有所感地侧了侧头,朝着布鲁斯的方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艾尔德眨眨眼睛,好像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看不到惊讶,也没有沮丧,反而对他微不可见地弯了弯眼睛。 布鲁斯的心轻轻动了一下。 艾尔德转过头去,用力敲了一下桌子。 “我记得质询的规则是你们询问我来回答?” 他毫不顾忌地打断了正在滔滔不绝诉述着的一个代表。 “各位先生,我想现在是时候让我发言了吧?” 没人回答他,但围观的群众隐隐开始了骚动。 于是艾尔德继续说了下去。 “这位——”他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桌子上竖起的牌子,“这位乔治先生,你问我延续了数十年的法律怎么能修改是吧?” “恕我直言,如果时间长的法律就不能修改的话,你现在还在大西洋的船舱底下呆着呢。” 会场里安静了一瞬,然后围观群众中立刻出现了笑声与嘘声。 布鲁斯捏了捏眉心,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艾尔德那张伶牙俐齿的嘴开启了全方位的扫射。 “天哪,170多年的法律,我现在拿起鞭子通常都是在酒店的床上,你为什么希望我随身带着呢?” 艾尔德看着气得由黑变红的乔治,在笑声中勾起唇角,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立刻转头将炮火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以及杰克先生,我不清楚你是祖上有占卜家的天赋还是提前看过我的资料,我的生父确实在一次精神病人的出逃中死去了,鉴于你们牢固的,一年更比一年强的防御措施。” 艾尔德看着被噎得说不出话的杰克冷笑一声,盯着他的眼睛,嘲讽地拉长声音: “怎么,你觉得你们做得很好?” 仅仅一句话,就成功让围观的人群中差点有人突破警戒线。 煽动情绪的好手。 布鲁斯不确定艾尔德说得是不是真的,但是他确定上次艾尔德告诉他的是在厨房里做饭不小心炸死的,借此劝他尽早远离厨房。 他几乎要叹气了。 并且,仅仅一句话,艾尔德就成功将自己放在了台上所有人的对立面。 他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吗? “因为你们觉得自己做得很好,所以我没必要提出这个法案,是吗?” 艾尔德这次看着台上的所有人发问,每个单词都发的无比清楚。 “你们为什么不问问外面的人是否觉得我天真和愚蠢呢?” 在群情激愤中,他有意识地转头重点看了一眼紧皱眉头的布鲁斯。 布鲁斯看起来很不高兴。 艾尔德高兴地想。 这两天被围堵四处躲藏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 主席台迫不得已地敲了敲锤子,勉强维系着场内的秩序,狼狈地宣布质询环节结束,专家讨论之后进行投票表决,而艾尔德索性不再移开视线,看着布鲁斯英俊的侧脸发呆。 其实他的消失其实并非毫无踪迹,有几次他几乎是贴着蝙蝠侠的边离开,过程的惊险程度几乎可以写进他的回忆录,蝙蝠侠的追踪能力很强,无可否认。 但差一点就是差一点。 即使只是相差一小点,即使只是卡着极限,即使有几次确实只能说是运气—— 但成功就是成功,无可辩驳的成功。 “现在开始表决。” 短暂的讨论很快结束,反对票一瞬增加了二十票。 围观的人群中又有人愤怒地挥舞起了牌子。 但奇怪地是,增添了这几票之后,票数好半天再没了动静。 于是艾尔德将目光投向乔治。 他在天选者飞进门的一瞬就跪下了,甚至没用上威胁,但艾尔德还是把费伦找到的有关他私下勾结黑-帮的证据甩在了他的脸上。 他察觉到了艾尔德的目光,咬着牙发出了一声憋闷的声音。 “同意。” 绿色的票往前进了一小点。 他投出这票之后,艾尔德又看向那个第一个开腔嘲讽他的杰克,他确实不想趟浑水,但当他杀人的证据被寄过去时他同样也选择了忍耐。 “同意。” 他的脸几乎憋成了猪肝色。 艾尔德安静地靠上了椅背,这次他坐的相当安稳。 很快,同意声越来越多,大多数同意声都不是那么情愿,但很显然,大家都格外珍惜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艾尔德看了看他的保镖,花还在那儿,于是他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 他不是不清楚这种方式无法持续,威逼是最下等的手段,在哥谭谁还没有几个秘密呢,如果有人威胁他,最好的方法不是维系秘密去喂大威胁者的胃口,而是找个办法,彻底堵住他的嘴。 只有死人不会泄露秘密。 如果说之前就已经有太多的人看不惯他,那么现在他的行为无疑是彻底跟他们不死不休。 他正自己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但是,艾尔德轻轻地笑了一下, 谁在乎? 蓝色的眼眸幽深,比起刻意表现出来的不屑一顾和骄傲自大,他眸底藏着的是不起波澜的平静。 等他完成一切后,洪水滔天,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票数很快打平,布鲁斯有些不可置信,他再次看向艾尔德。 他到底做了什么? 而艾尔德正好也在看他。 察觉到布鲁斯终于发现了他的艾尔德对他露出一个漂亮动人的笑,没有多余的言语,但布鲁斯看着他的眼神,几乎立刻明白如果不是在摄像头前他会说什么, please,布鲁斯—— 哀求的眼神比水更缱绻,但无论如何也掩不住眼底的有恃无恐的笃定。 帮帮我吧。 布鲁斯绷紧了唇。 同意票数终于又向前走了一小节。 百分之五十一。 刚刚好。 “经委员会表决,由议员艾尔德斯塔克提出的《精神病人管理条例》——” 在各式各样的目光之下,那枚小小的锤子无可辩驳地落下。 “通过。” 一锤定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81章 是我 人群的欢呼声几乎要顶破屋顶。 艾尔德笑容满面, 和所有人一起拼命鼓掌,他站了起来,没管台上各种不爽的眼神, 而是转过身去, 收起放荡不羁的模样, 严肃地对身后沸腾的人群深深鞠了一躬。 “感谢各位, 今天的法案因为你们的努力而通过。” 人群安静了一下,等待着艾尔德继续说下去。 而艾尔德一本正经的样子事实上只维持了三秒钟。 “那么,现在我们就出发去为某些精神病人体验一下新法案吧。” 他语调欢快, 而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的人群很快迸发出更猛烈的欢呼声。 人群簇拥着他向外走去。 但看台上的人坐不住了。 “斯塔克, 法案的细节还没商定,你不能现在就实行!” 艾尔德侧了侧身。 确实, 按正常流程,法案还需要翻来覆去地好几轮商讨才能正式颁布,他清楚有些人就等着在这些环节卡他呢。 但… “你们觉得法案还有什么需要商讨的细节问题吗?” “当然没有!” 人群中的“no”震撼云霄。 “你个没妈妈养的混蛋快滚回台上吧!” 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年轻人朝着台上扔了一个矿泉水瓶。 人群哄笑。 “您看, 我并非不遵循规则,” 在杂乱的人群中,艾尔德泰然自若地开口。 “但我想, 作为为人民服务的部门, 我们应当遵循人民的旨意不是吗?” 他没有移开目光, 也没有理会其他人,目光直直地射向主席台上那个端坐的临时议员长。 其他人察觉到了艾尔德的视线,也跟着一起看向那位坐立不安的议员长,被这么多人毫不客气地目光注视着, 那位议员先生额角已经渗出了汗。 并不是谁都有艾尔德的心理素质与底牌。 很快这位年纪不小的议员长颤颤巍巍地开口: “按照规定,通过公证会的议案确实可以直接颁布,但” “好的, 我明白了。” 艾尔德微笑着转过身去,不再管台上人铁青的脸色。 “走吧。” 他迈出了第一步。 警卫没有拦住愤怒的人群,台上人的制止被淹没在各种嘈杂的声音之中,艾尔德以一种自己都没预料到的顺利走出了会厅。 那双雾霾蓝的眼睛紧紧地跟着他,但艾尔德一眨眼的功夫就挤进了人群的最中央,快步脱离了里面所有人的视线范围。 如鱼得水。 他们一起朝着斯塔克医院的方向前进,这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毕竟两个地方之间隔着好几公里,但几公里走下来,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不断有人加入他们的队伍。 艾尔德最初只是跟身边的人一起笑闹着往前走去,并不在乎身边的人多一些还是少一些,直到各色的彩灯闪烁着照在他的脸上,艾尔德才抬起头,重新将目光投向翘首以盼的人群,刚准备说点什么,呼吸就微微滞了滞。 他甚至没办法一眼看到人群的尽头。 【麦斯,告诉我现在这里有多少人?】 【先生,大约九千五百多人,将近一万人。】 一万人。 刚刚这里最多有一千人。 那双一直平静的眼眸终于泛起了波澜。 一万人,写在纸上和亲眼看到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站在高台之上和处在人群之中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十个足球场,八十多节车厢,塞满一整条街道的激动的,呐喊着的人。 周围一直乱糟糟的,以至于艾尔德从没将视线移向远方。 【怎么突然这么多人?】 【刚刚绝境病毒3.0结束了第一波发放,您官网上就只剩下这份法案公告置顶。】 【以概率学分析和网络数据统计,大概是有一些人发现发放结束就赶过来支持这场运动了。】 艾尔德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突然有些恍惚。 他曾站在安东尼身侧和他一起在高台之上俯视着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当时的数量大概已经不止一万人,他不清楚他爹是怎么想的,但那种时候,底下的人的悲欢都离他太远,而他站在高台平静地看着,只感觉他们与蚂蚁无异。 而现在他向远方眺望,同样只能看到人们的头顶,但,他现在处于一万人的中央。 一万个为他而来的人的中央。 外围有些人在大声喊着什么口号,有些人微笑着冲他挥手大喊,有人红着眼眶,像是打了一场胜仗,有人高举起着长长的条幅,上面是斯塔克的名字和“杀死小丑”的标语。 形形色色的脸,不同的相貌,相似的激昂,一万人的喜怒在他有所察觉的那一刻朝着他冲来。 像是突然意识到海浪正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朝他压过来,万丈高,汹涌又急促,在庞然大物之下,艾尔德怔愣地抬头。 情绪是有能量的。 他从未如此直观的意识到。 “斯塔克!” 一道格外尖锐的声音生生将巨浪撕开了一道小缝。 艾尔德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看向那个喊着他名字的女孩,距离太远,他甚至看不太清女孩的样子,但看着那张模糊的脸,一向能言善辩的嘴却好像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 他张了张嘴,又很快闭上。 艾尔德唤出了许久没查看的充能进度。 【目前能量进度:百分之二十】 细碎的能量入账声像是海浪落下后无数打在身上的碎水滴。 艾尔德这次发呆的时间有些长,他身边的保镖还以为他不满沸腾吵闹的人群,为他在身边隔开的空隙又大了一点。 杰森也注意到了艾尔德的情绪,没问原因,只是安抚地碰了碰他的手,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在喧闹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安静,只单单映着艾尔德一人的脸。 他从不指责艾尔德的娇气。 “我没事。” 艾尔德的脸上短暂的怔愣褪去了,他捉住杰森的手,用力捏了捏,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松开手,勾起嘴角,重新扬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可是,艾尔德想,如今这能席卷一切的海浪,正驯服地窝在他的掌中。 这种想法令他全身的毛孔张开,像是闪电一样从头皮到脚底都发麻,让人失控,让人眩晕,让人像是踩在云端。 于是他送给那个女孩一个飞吻。 女孩尖叫的声音更大了,旁边有笑声传来,在艾尔德的调动下,气氛轻而易举的变得更加热烈。 “继续走吧。” 他压住自己的嘴角,迈开脚步,朝着斯塔克医院的方向走去。 但坏事往往都发生在你最快乐的时光。 一个小石块突然从高空落下。 还没反应过来,越来越多的石块在一声爆裂声后落下 艾尔德被不知情的保镖拽住跟着尖叫的人群一起蹲下抱住头,灰尘纷纷扬扬,灯火被掩盖,视线受阻,尖锐的笑声却从不远处传来。 而这笑声对哥谭人来说再熟悉不过。 刚刚还聚集的人群立刻分散了开来,人们纷纷跑开,找着较近的掩体躲避。 宛若噩梦降临,围绕着艾尔德的人转瞬就少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绝望地发现自己跑不快的人蹲在原地。 “好久不见,小艾尔德。” 三四架直升机从远处飞过,而其中一架直升机在他头顶停下,一张熟悉的脸从直升机上出现。 “最近还好吗?” 艾尔德的眼神从一个落在地上的石块上移开,灰尘满布,而那上面还带着不知是谁的血迹。 他的目光像冰一样冷。 来得真不是时候,他还没体验完云端之上的感受呢。 他放下手,压下想要站起的杰森,自己站了起来。 “绝对比你在阿卡姆要好得多。” 艾尔德稳稳地朝着小丑的方向举起了枪。 “你打算向我开枪吗?” 小丑笑嘻嘻地看向无数低下头不敢看他的人群中,唯一举起的那支手枪。 势单力薄,却分毫不退。 “真令人伤心。” 他挥了挥手,枪械上膛的声音整齐而冰冷,像是暴雨哗啦啦地划过枯叶。 数不清的黑压压的枪口对准了艾尔德,压迫感极强,即使没人开枪,也仿佛能闻到那股浓重的硝烟味。 艾尔德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小丑一个精神病人能有钱雇佣这么多雇佣兵? 即使是他,在看到这种规模的雇佣兵的价格时也会心痛好久。 艾尔德在小丑满意的目光中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枪。 “好宝宝。” 小丑欢快地晃了晃自己的头,“也许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你的法案了?” 艾尔德沉默不语,他在心中静静地数着秒数。 “你又在等蝙蝠侠吗?” 小丑嘴角压了压,旁边的枪已经蓄势待发。 “对长辈的问话保持沉默,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不,”艾尔德终于开口,对小丑话里的长辈嫌弃地皱了皱眉头,“蝙蝠侠来不及了。” 他悄悄给杰森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待会尽可能的疏散群众。 “我只是在思考,”艾尔德放慢语速,直到杰森给他一个收到的手势后才放下心来。 他直视着小丑,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你为什么有胆子跟一个斯塔克比拼火力?” 时间到了。 一身绚丽红色铠甲的天选者在艾尔德身侧缓缓落下。 “你想靠他拦住我吗,聪明的小斯塔克先生?” 小丑笑容丝毫不减。 有人偷偷抬头看过来,天选者蓝色的机械眼沉默地闪烁着,但比起小丑直升机上琳琅满目的枪械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于是他又绝望地低下了头。 “那倒不是,”艾尔德耸耸肩膀,“他只是过来帮我放个BGM。” 天选者同步地按下手臂上的一个按钮。 动感的鼓点比小丑的笑声更富冲击力。 所有人都被突然炸响的音乐弄得怔愣了一瞬,而就在这一瞬间,小丑的直升机被什么击中,重重地抖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 大多数人都茫然的抬头看了看淡定的站在原地的艾尔德,但无论是艾尔德还是天选者都没有拿武器。 “看看天上!” 不知是谁最先嚎出的这一嗓子,于是抱着头发抖的人终于敢抬起头来。 小丑眯起了眼睛。 在各色霓虹灯的照射之下,白色的战甲安静地飘在空中,放下还冒着烟的手,像是忠诚的卫士,寸步不让的守护在艾尔德身前。 “又来一个?” 艾尔德摁下音乐的中止键,对着小丑微笑。 “不,”他摇头,“是十二个。” 直升机的灯光终于直射到了那个白色的天选者身上,他身后整整齐齐排着队的甲一字展开,乌云好像塌陷了一角,清寂的月光洒在银白色的铠甲之上,光滑的,钢铁的表面没有一丝瑕疵。 宛若天神降世。 “我的上帝啊” 有人小声喃喃。 然后天神们举起了手。 炽热的金红的光带着热量冲出,迅速锁定了发动机的位置并一举攻破,直升机冒起了浓烈的黑烟,于是另一个银白色的铠甲立刻冲过去生生抬起直升机一路飙升,防止飞机残骸伤到其他人,而在咒骂声和尖叫声射出的子弹都被地面的天选者拦下。 他们分工明确,配合默契,丝毫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动作,一切都在精确的计算下无处遁形。 平民们匆匆转移着,艾尔德则站在原地,等待着这次毫无悬念的战斗结束。 终于,一个蜷缩着身体剧烈咳嗽的男人被其中一具白色铠甲提了下来。 “你就准备成这样?” 艾尔德嫌弃的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小丑。 “如果我的对手不够强的话,会显得认真准备的我很愚蠢的,你知道吗?” 小丑的腿骨被打断了,没办法站起来,但这痛苦似乎让他笑得更厉害。 “这不是你期待的吗?” “你一直在等着我呢,好宝宝。” 周围陆陆续续有人小心翼翼地围了过来。 “既然如此,你知道我最期待的是什么吗?” 艾尔德蹲了下去,看着小丑那张癫狂的脸轻轻说。 他将那把枪贴在了小丑的额头上。 小丑的身体颤抖到枪几乎没法贴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笑意。 “那么,开枪吧,你的法案不是已经通过了你?” “当然。”艾尔德点头,“无论是从法理还是情理,我现在都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但他不着急于此。 艾尔德提高声音, “作为导致数百人死亡的罪魁祸首,小丑难道不该死吗?” “该死!” 几乎是立刻就有人赤红着眼睛响应。 艾尔德看了一眼,是个女孩,年龄大概比他还小一点。 而随着第一个人嚷出声音,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声讨大队。 从各个角落里,那些带着泪痕与血痕的,浑身灰尘的人忘记了危险,站了出来,脸上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并非每一个人都在怒吼,但“该死”的声音比刚刚直升机轰鸣的声音更大。 他们是永远被忽略的人,是最普通的人。 他们是声声泣血的人,是红了眼眶的人。 此刻还留在这里这里的,有一大半都真的跟小丑有血海深仇。 但小丑始终笑着,好像那些恶毒的目光是他最好的笑料。 而艾尔德在人群之后,终于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蝙蝠侠正飞速奔跑着朝这边赶来。 而艾尔德终于开口, “按照法律,我们将会判处他死刑。” 艾尔德冷静地按了按手,压下人群的欢呼,直直地冲着已经快冲到人群边缘的蝙蝠侠开口: “蝙蝠侠,你要阻拦我吗?” 于是许许多多的眼睛这次终于落在了蝙蝠侠身上。 场面安静下来,蝙蝠侠顿住了脚步,空气中只剩下小丑嚣张的大笑声。 在一片寂静中,一个落在最后的小女孩轻轻扯了扯蝙蝠侠的披风,带着哭腔问, “你是不是要帮他一起杀死小丑?” 蝙蝠侠沉默了一秒。 “No.” 于是愤怒的人群再次炸开了锅,蝙蝠的影子依旧像往常一样冷酷,但此刻他们没有人害怕。 气氛沉默而压抑,像马上要被点燃的炸弹 他们中最勇敢的那个向前迈了一步。 于是人们跟上,所有人都朝着蝙蝠侠的方向迈了一步。 一步又一步,几乎要挨在蝙蝠侠的胸甲上—— 蝙蝠侠终于向后退了一步。 这是艾尔德第一次看到蝙蝠侠后退。 他大笑出声。 笑声中他对上那双愤怒的眼睛,却没有移开,而是志得意满地回看了过去。 往日善于伪装的眼睛里没了心虚和躲藏,露出一向隐藏的很好的傲慢和不可一世。 你还想说什么呢,布鲁斯? 你还能说什么呢,蝙蝠侠? 白色的铠甲群在艾尔德身后安静地降落,沸腾的人群在艾尔德的笑声中重新转过头来,而在灯光底下,那双明亮的蓝眼睛里像是有巨浪在掀起。 月光独独落在了他的头上。 此刻民心所向,真理所在,道德和权力的至高点上—— 是我。 艾尔德斯塔克。 枪声响起。 第82章 懦弱 血花四溅。 周围格外安静, 有人呆呆地看着地下躺倒的小丑,像是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轻易地死去了。 艾尔德随意的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转动手腕, 垂眸看了一眼地下掉落的蝙蝠镖, 有些稀奇这次蝙蝠侠竟然没能突破铠甲的防护。 他松手, 张开双臂, 枪支从他的掌心滑落,落在地上,声响清脆。 “结束了。” 艾尔德弯起了眼睛。 这句话像一个咒语, 终于有第一个人反应了过来, 发出了欢呼。 人群很快沸腾起来,人们朝着艾尔德围去, 有人抓住了他的腿和手,艾尔德有点诧异,几乎要反抗了,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被举了起来。 他意识到了他们想做什么。 “嘿,先生和小姐们,”艾尔德手忙脚乱地维持着平衡, “我们不必非得这样庆祝——” 最后一个字母还没吐清楚, 艾尔德就飞向了天空。 他倒是不怎么害怕, 毕竟他自己就能飞翔,只是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是所有人类基因里本能里恐惧的事情,即使心理上毫无畏惧,但生理上, 艾尔德仍感觉呼吸微微一滞。 他正在从高空落下。 然后又被无数双手臂接住。 “斯塔克!” 像是落在了一块蓬松的面包里。 一种与自己飞翔完全不同的感受。 艾尔德有些怔愣地听着人们大声的呼喊,终于回过神来,勾起了唇角。 天哪, 但这感受可真不错。 他享受地在空中换了个姿势,张开手臂,像是在拥抱月亮—— 然后在半空中抱住了一块烤成黑炭的硬法棍。 蝙蝠侠带着勾绳从两栋楼之间飞跃而过,带着艾尔德撞破了旁边一个楼层的玻璃。 他们落到一个空房间里。 艾尔德被蝙蝠侠压在墙上的时候甚至还有点腿软,挣扎了一下勉强靠着身后的墙维持住平衡。 “放开我,蝙蝠。” 他不满地开口。 “我猜你现在应该不是准备把我拖到床上去。” 蝙蝠侠的目光沉沉,艾尔德却不怎么在乎地继续回答。 “而对于其他的,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你杀了人。” “旁边gcpd有位史密斯警察,他从注射死刑通过开始就一直承担着行刑的工作,为什么你没把他抓起来吊在哥谭塔上?” 艾尔德目光同样锐利。 “我们都是在执行法律。” 艾尔德着重强调了法律这个单词,而显然他的强调让蝙蝠侠更愤怒了。 “法律不是你的游戏,斯塔克!” “凭什么说是”游戏“?”艾尔德分毫不让,“我哪一个程序不是正正经经地走过来的?” “哪一项法律设立的程序告诉你可以靠着人多硬逼迫议案立即执行的?” “以及你对那些代表做了什么?”蝙蝠侠提起艾尔德的衣领,逼他直视自己,“你威胁了他们?” 艾尔德没否认,主要是这些事情如果想要确认对蝙蝠侠而言太过容易,说谎徒增麻烦。 “也许我手段有些不合常理,”他轻描淡写地一笔将事情带过,避重就轻,“但你难道要否认这个结果是好的吗?” “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疯子敢借着疾病横行霸道了。” “你以后的工作轻松多了不是吗,” 艾尔德嘴角的笑依旧和刚才一样轻佻又毫不在意,他将手轻轻搭在了蝙蝠侠拽着他衣领的手甲上,看着他的眼睛,一点点拽回自己的衣服。 “你得感谢我,蝙蝠侠。” 蝙蝠侠只感觉自己现在是一个烧得过旺的炉子,而艾尔德还在不断的试图往里面增添柴火。 他深呼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艾尔德,”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像在指责,“你清楚为什么最近疯子的犯罪率为什么提高了这么多吗?” “不知道。” 艾尔德夸张地皱了皱眉毛, “我怎么清楚?也许是这几天天气太热,人心躁动吧。” 他看了一眼结着冰花的窗户,很谨慎地没有承认任何东西。 “那么你清楚因为这些新增的案子有多少人受伤或者死亡吗?” 外面的气温就跟布鲁斯的语调一样,低入零下。 “大概刚好足够让那几家私人保险公司破产。” 艾尔德轻描淡写地回答,又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蝙蝠侠紧抿的唇。 “虽然这些案例大部分都发生在韦恩医院,但你应该不会在意的吧?我记得你也早就想”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拳头打断了。 “啊呃” 艾尔德本能的蜷起了身子,落在肚子上的拳头让他下意识的干呕了一下,眼角泛出泪花。 在还没有确切的感受到疼痛时,艾尔德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是: 又是这样,到底为什么蝙蝠侠能让他的战甲的自动保护措施失效? 而在强烈的反胃和剧烈的疼痛终于传入他的大脑皮层之后,艾尔德所有的冷静就在一瞬间被燃烧殆尽了。 真的很疼。 内脏的疼痛比直接打在皮肉上来得更为绵久,伴随着烧灼般的恶心感,甚至还能隐隐尝到口腔里带的血腥味。 艾尔德抬起头,看着那张阴沉沉的脸,头一回迸发出如此强烈的怒火。 fxxk,蝙蝠侠凭什么打他? 他爹都没有这么打过他! 铠甲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覆盖了艾尔德身体,愤怒,屈辱和危机感让他爆发了自己都没有想象过的速度。 艾尔德一脚踹向了蝙蝠侠的腿。 蝙蝠侠立即变换姿势防御,而艾尔德直接点燃推进器,从空中再次踹向蝙蝠侠的胸口,蝙蝠侠没有做好准备从这个角度防御,生生退了两步,然后抓住了艾尔德的脚腕,向下猛地甩去。 艾尔德提高了助推器的功率,却仍没来得及止住自己下落的趋势,狠狠摔向地面,他没犹豫,就地翻滚,躲开蝙蝠侠的拳头,然后将手掌对准了蝙蝠侠。 炮弹早就准备好了。 但就在即将发射的这一瞬间,艾尔德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几乎见血。 这种炮弹早就超出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准了,如果落在普通人身上,即使是蝙蝠侠那套铠甲上,也会把人炸得四分五裂,几乎不会有任何抢救的余地。 他不舍得。 迟疑了一瞬,艾尔德决定将炮弹换成高热激光。 但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秒里,蝙蝠侠朝他扑了过来,拳头再次落在了艾尔德的身上,艾尔德被他压在身下,刚想发射射线,就感受到了胸口处的剧痛。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去,看到了蝙蝠侠刺破他铠甲的指刺。 是一种之前没见他用过的新武器。 艾尔德愣愣地看向蝙蝠侠被白色护目镜遮挡住的眼睛。 但蝙蝠侠舍得。 指刺被蝙蝠侠拔出,伤口几乎是立刻开始愈合,艾尔德却感受到自己的力气在缓慢的流失,手脚都发软,于是他索性褪去了铠甲,露出染上点点血迹的西装。 蝙蝠侠甚至还在上面涂上了药。 “现在告诉我,那些疯子是不是和你有关?” 蝙蝠侠冷冷地发问。 艾尔德沉默了一会,感觉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让他那张伶牙俐齿的嘴难以再说出一句话。 “说话。” 蝙蝠侠收紧了些刚刚虚虚搭在艾尔德脖子上的手,艾尔德不适地呃了一声,终于张开了嘴。 “你想让我说什么答案?” 艾尔德平静地看向布鲁斯。 “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我说与不说有意义吗?” 他眼眸中染着一团火,声音却轻轻,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最后的宁静。 “那些疯子,现在不杀人以后也会杀人,只要有一天你稍微打个盹,他们就会立刻像饿狼一样扑倒那些你一直守护的东西上去。” “为什么不愿意一劳永逸?” 艾尔德死死地盯着布鲁斯,“你认为我偏激,不够理智,践踏了你根本不存在的法律的尊严,可所以呢?你一直这么理智,坚守底线,维护着你的法律,但哥谭有因此彻底变好吗?” “你觉得你做的事情是让在哥谭变好吗?” 蝙蝠侠紧紧皱着眉头,“你把哥谭搅得一团糟,工厂,企业甚至是学校,多少地方在停摆状态,只为了陪你玩一场法案游戏。” “你觉得这个法案能维持多久?” “也许明天它就被取缔。” “那就让它明天就被取缔。” 艾尔德语调终于有了起伏。 “至少在今天,我能杀死一个疯子,而在明天,这个疯子再也不能杀人。” “这是错的吗?布鲁斯,告诉我,你觉得让一个疯子不再杀人是错的?” 他逼问着,却根本不给布鲁斯回答的机会, “你不想杀人,但不杀人的后果是外面那些满眼都是复仇的普通人就这样站在你身前!” “你还不理解。” 蝙蝠侠的声音沙哑低沉。 “我确实不理解,”艾尔德冷笑一声,“我不在乎他们是死是活,也无所谓正义与否,但你呢?” 他眼角染着艳红,像是瓷器上未晕开的一抹胭脂,是刚刚哭泣留下的遗产,但他现在脸上已经看不到一点脆弱和破碎,只剩下彻头彻尾的冰冷。 “你这么在意,却束手束脚不敢有半分作为,还要反过来指责一个正在做事的人方法不够得当?” 空气中短暂的静了一瞬,蝙蝠侠像是在思考,没有回复。 于是艾尔德终于勾了勾嘴角,刚刚脸上溅到的血迹还没有擦去,漂亮的猫儿眼宛若冰蓝色的宝石,眼眸深处却看不出任何情感。 轻微的窒息感让他有些气息不稳,声音很轻,但此刻他的笑容灿烂,每一个单词都尽力发的清楚,像是刀子一样朝着蝙蝠侠刺去。 “蝙蝠侠,你可以掐住我的脖子——” “但懦弱的人是你。” 第83章 第四次 “你并不明白, 艾尔德。” 蝙蝠侠捏住艾尔德的下巴,把赌气偏过脸去的艾尔德掰正,目光扫视过那张愤恨不平的脸, 逼他直视自己。 于是艾尔德再次瞪回去, 目光倔强, 尖锐, 分毫不让。 但蝙蝠侠眼里不是愤怒,而是浓厚的失望。 艾尔德无意识的愣了愣,自己都没察觉到有那么一刻他真实地被这样的眼神刺痛了。 于是蝙蝠侠松开了掐着艾尔德脖子的手, 斟酌着语言, 看起来想与艾尔德说些什么,但艾尔德此刻一点都不想听了。 “不明白的是你!” 他愤怒的咬着牙, 而蝙蝠侠突然感到身后不对劲的空气流通,他立刻转过身去。 银白色的战甲对他举起手。 蝙蝠侠迅速侧身朝旁边扑过,却又在红橙色的炮弹旋转着射来时瞳孔猛然一缩。 艾尔德此刻没法移动, 他会不会有事? 短暂的那一瞬,蝙蝠侠没来得及思考太多,几乎本能的再次朝着炸弹爆炸的中心扑过去, 不顾热量的烧灼, 像扑火的飞蛾。 然后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翻。 烟雾散去, 蝙蝠侠在灰尘中咳嗽着抬起头,那个位置此刻干干净净,空无一人。 * 艾尔德愤怒于蝙蝠侠对他做的一切。 更愤怒于自己即使亲身感受到了冰冷的骨刺刺入身体也没法狠下心来下死手。 蝙蝠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他狠狠地锤了一下沙发,恶狠狠地盯着黑色的皮面, 像是打的不是沙发而是蝙蝠侠。 然后他盯累了,于是愤怒地向后躺去,把自己埋在过分柔软的沙发里。 为了法案的事情, 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躺一会了,一旦从激烈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睡意几乎像是洪水一样将他席卷。 大门传来声响。 艾尔德刷的睁开眼睛,从沙发上弹起,转头望去。 “杰森——” 他委屈的拉长声音。 艾尔德看着提着袋子慢悠悠走进来的红枣脑袋。 “嗯,我回来了。” 杰森不紧不慢地摘下头盔,脱下外套,把袋子放在门口的桌子上,从里面拿出艾尔德刚刚要求的蛋糕,然后才走过去给了坐在沙发上委屈的快要瘫成一团的蓝眼睛小猫一个拥抱。 “很疼吗?” 艾尔德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下那套染上血的西装。 “已经好了。” 艾尔德被杰森从废墟中带出来的时候麻痹的身体就已经逐渐开始恢复,他分析出了是哪种神经毒素,等回到这间安全屋的时候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但身体上的伤害和心理上的伤害是两回事。 他当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蝙蝠侠怎么想都和他没关系,艾尔德不会记得布鲁斯的话,也不会记得那个眼神 fxxk,他才不在乎! “那你为什么还难过?” 杰森低下头,正好看到艾尔德柔软的发旋。 艾尔德松开抱住杰森的手,抬头望过来,这个角度下杰森的绿色眼眸完全被眼睫投下的阴影禁锢,看不清眸底的情绪,只能看清他头顶低垂的那一缕白发。 可他不能将心底的不可言说吐露,这不是适合与杰森讨论的话题。 “因为你回来的太晚了。” 艾尔德重新抱住了杰森,比上一次更紧。 像是胸膛里有一团火烧着,艾尔德迫切需要干点什么,让那团火干枯。 “我假设某位斯塔克先生记得他要我买的蛋糕在三个街区之外?” 艾尔德侧过脸,心不在焉地看了看那个包装精美的粉红色盒子。 他能想象到腰间别着枪的壮汉红头罩带着这个粉嫩嫩的盒子骑着摩托车狂奔的样子。 “其实我现在不想吃了。” “为了买到这个我排了好久,你最好别让我拿枪指着让你吃下去。” 杰森不满地挑了挑眉毛。 艾尔德抬头看着他的暴力男友,瘪了瘪嘴。 “我不想吃。” 他撒娇般地拉长声音,在杰森辨不出情绪地注视下弯起眼睛,漏出一点晶白的牙齿。 在杰森再次开口之前,他用脸轻轻蹭了蹭杰森的小腹,眼中波光荡漾。 “但我可以吃点别的。” 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艾尔德看不见杰森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杰森的身体僵了僵。 然后再没什么其他的动作。 空气安静了两秒,艾尔德决定原谅高中生杰森的青涩。 他主动松开了杰森,没有再挑战高难度行为,而是跪坐起来,笑意盈盈揽住杰森的脖子。 沙发的高度刚刚好,杰森微微低头就能碰到艾尔德的唇。 “杰森?” 艾尔德轻轻叫他的名字,尾音像是一片羽毛扫过心头。 但杰森仍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绿色的眼眸里似乎有些不易察觉的难过。 就像是破碎的珠子。 艾尔德伸手想碰碰他的脸,杰森却下意识躲了一下。 艾尔德的手僵在原地。 这么近的距离,艾尔德终于察觉到了杰森的冷淡。 “你怎么了?” 他眉心轻蹙。 杰森深吸了一口气。 “艾尔德,你先告诉我,真的是你把那群精神病人带过来的?” 艾尔德收起了脸上甜腻的笑容,迅捷地反应了过来。 “你听到了什么?” 他重新坐了回去,与杰森拉开距离。 而杰森仍站在原地,孤孤单单的灯光底下。 “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他没回答艾尔德的问题,反问道。 艾尔德靠在沙发背上,抱着手冷冷地开口:“你一上来就定我的罪?” “如果只有一个人清楚你做了什么,那只能是我。” “我给你干了太多事。” 杰森眼眸里的脆弱和悲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激烈的指责。 “明明你不是非得这样做的,艾尔德。” “只是想要杀小丑的话,本来不必有无辜的人死。” “死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艾尔德本来不想再和杰森讨论这个话题,但杰森话里话外的审判意味成功再次挑起了艾尔德本就没彻底压下去的怒火。 “我拿刀逼那些疯子杀人了?我拿剪刀解开的韦恩医院的束缚带?” “可你明明知道韦恩医院没有资格收押高危患者。” “fxxk,听好了,杰森陶德,”艾尔德气到坐直了身体,蓝眼睛盛着怒火直直地撞进了杰森的眸子里。 “非要说我做了什么,就仅仅只是为几个别的城市的病人办了一个免费的转院而已,我没有伪造过他们的病历证明,只是交了足够多的钱,医院就迫不及待地把他们接了进去。” “如果医院受到了损失,那是他们咎由自取,如果有人因此丧命,那是…” 艾尔德生生在情绪最激烈的关头顿住,吐出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下来, “那是他们运气不够好。” 他的眼眸像一片看不见边际的幽深的海。 “没几个人运气那么差的人的,我看过伤亡报告。” “你说“运气不好”?” 杰森不可置信地反问,“你怎么说的出口的?” “不然你指望我说什么?” 艾尔德垂下眼睛,好像愧疚一样表演着: “对不起,我大错特错了,我没有看管好那群疯子,没有料想到他们这么烂,没有能用更完美的方式推行法案…” 艾尔德一句更比一句气愤,终于忍不住再次抬眼,重新看向对面跟他一样愤怒着的杰森, “将其他人的苦难全归成自己的错误,是彻头彻尾的癔症!” “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 他尖锐地发问。 而杰森的眼里带着的怒火几乎要点燃周围的空气,呼吸沉重而急促。 “救世主?” 愤怒正在燃烧他的理智。 “哈,我肯定没这么想过,但是你就不一定了,在人群中央的滋味怎么样?” “艾尔德,如果是托尼斯塔克在这儿呢?你的父亲会不会为你感到失望…” 他的话没说完,一本书就直接冲着他砸了过来。 杰森侧了侧头,锋利的书侧顺着眼角划过,留下一道轻微的血痕。 “滚出去。” 艾尔德的声音无比冰冷。 杰森用力抹了一把眼角的血珠,反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在回过头去的一瞬怔住了。 艾尔德的眼眶通红,甚至能隐隐看到一层水汽,单薄瘦削的肩膀挂着白坏掉的衬衣,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像只流血的鸟儿。 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如今成为掷向彼此的武器 “艾尔德?” 杰森下意识上前了一步,想要安抚,艾尔德却一把拍开他的手。 “滚出去。” 他又重复了一遍,低下头,过长的黑发掩住了上半张脸,杰森看不清他的神色,却感觉他正在哭泣。 “艾尔德…” 杰森面上仍僵着,下颌线紧绷,但滚动的喉结已经掩盖不住他内心的无措了。 如果艾尔德真的用拳头和巴掌来款待他,那么他可以顺畅地继续吵下去,吵个翻天覆地,鲜血淋漓,两败俱伤。 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温热的眼泪。 “抱歉,我不该这么说的。” 他没犹豫多久就再次开口。 艾尔德依旧维持刚刚的动作,没有说话。 过度的愤怒确实让他有一瞬的情绪失控,激烈的情绪会带着人往深渊里坠,但艾尔德很快脱离了这情绪的裹挟,重新拿回自己的理智。 他抬起了头,眼眶依旧红着,水蓝色的眼眸却只剩清醒。 如果他爹真在这—— “道歉有什么用?” 艾尔德又靠回了沙发背,重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和往日一样漫不经心的笑,皮肤如同羊脂般冷白,只剩下殷红的眼尾,带着勾人堕落的昳丽。 杰森有点诧异地挑起眉毛,艾尔德的表现让他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哭了。 但艾尔德没给他开口询问的机会,他双臂展开,放在沙发壁上,小腿微微抬起,西装裤滑下一小节,露出骨骼分明的脚腕,而白皙的脚背绷紧,轻轻勾住了杰森腰间的皮带。 杰森低头,正好看到泛着粉色的脚趾轻晃。 “杰森。” 艾尔德今天第四次叫他的名字。 声音温柔,还带着一点可怜的鼻音,杰森抬起头,看着艾尔德柔软的神情,终于有了些真实的愧疚。 艾尔德好像确实很在意这个? 而艾尔德满意地看着杰森小心翼翼的神情。 如果他爹真在这—— 他只会失望于艾尔德为什么还能让杰森说出第二句指责。 艾尔德的笑容骤然恶劣起来。 他狠狠地踩了下去。 “要么()我,要么滚蛋。” 第84章 心脏 “没有第三个选择吗?” 艾尔德放下腿, 轻轻晃了晃脚。 “当然有啊。”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杰森忍耐着什么的脸。 为什么还在忍呢? 说真的,杰森表现出的攻击性一直很强,所以他从来没有往另一个方向想过。 “你知道我对这些不太在意, 但如果你喜欢, 那当然也可以。” 艾尔德笑意盈盈地看着杰森, 语气暧昧。 “我也很喜欢。” “什么?” 杰森有些懵懂地抬眼, 没听明白艾尔德在打什么哑迷,艾尔德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指。 “我的意思是,对于第三种选择, 你可以轻松很多, 只需要现在去洗个澡,然后在床上躺好…” 艾尔德被按在沙发上, 咽回去了没说完的话。 他眨眨眼睛。 好吧,他遗憾地想,看起来不是他想得那样。 杰森本来绷着的一口气在看到艾尔德通红的眼圈时又松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哭了。” 艾尔德勾勾唇角。 “嗯, 如果这让你感到开心一点的话,你当然也可以这么想。” 杰森有些愠怒的伸出手,艾尔德没躲, 睁眼看着杰森想做什么, 但杰森最后却只是抚摸似的轻轻碰了碰艾尔德的脸。 像是孩子踮起脚碰了碰哥谭的夜里一滴落下的雨水。 艾尔德能清楚的感受到杰森本来粗重的呼吸在几瞬平息了下来。 “蛋糕并不好买, 你也没那么想吃,”杰森的眸光复杂,带些认命般的妥协。 也许他现在应该跟艾尔德彻底决断,或者更现实一点, 他该足够理智,从现在开始逐渐把自己的心从一个可知的深渊中带出来。 可人到底该如何控制自己的心呢? 可他总该再做一些尝试。 “艾尔德,你既然什么都不在意, 为什么不能换一种取乐的方式?” “如果我希望得到蛋糕而不是其他的,那么我为什么要换一个次一等的第二选项?” 艾尔德蹭了蹭杰森贴在他脸庞的手,语气平缓。 “我的意思是”杰森叹口气,单手抹了把脸,艰难地把话用一种更体面的措辞说出口,“你当然可以把自己当成一列永不拐弯的火车,可你总该想想自己车上的乘客,他们该如何生存?” “他们可以选择下车,没人逼着他们呆在那儿。” “并且,”艾尔德抬了抬眼,“我的乘客可不包括还对列车长有所隐瞒的人。” 杰森沉默了一瞬。 “我还以为你已经猜出来了?” “从你的态度中确实能猜到一点。” “但是我检测过,我没有丢失过任何记忆,所以看起来你的记忆和我的记忆之间有一个巨大的矛盾。” “不,”杰森先是怔愣,然后很快摇摇头,“那不是矛盾,我可以讲给你听。” 艾尔德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眼睛。 “讲给我什么,所有事情吗?” “所有。” 杰森补充,“我能想起来的所有。” “没有任何条件?” 杰森真想点头,但他顿了一下,还是勉强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面前保留了一些理智。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走。” “走去哪?” “去哪都行,我们可以短暂的逃离哥谭,你已经把小丑杀了不是吗?剩下的漩涡你不要参与了,离开这儿,离开这个太过寒冷的哥谭,我知道你一直怕冷,也许过了这个冬天一切就能好起来” 杰森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话没有说,说出口时只剩下颤抖的嘴唇和一双挣扎的眼。 跟我走吧,拉上我的手,我们躲起来,躲在那场淹没世界的大雨里。 不要被命运找到。 艾尔德安静地看着杰森,两人之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突然,艾尔德叹了口气。 “别傻了,杰森,”艾尔德如是说, “现在是十二月,哪里都很冷。” 杰森看清了他眼里那汪冷漠的海,他如坠冰窟。 艾尔德推开杰森,坐直身体,然后拆开桌子上的包装盒,像是完全没察觉到杰森的情绪。 又或是并不想理会。 “好吧,真麻烦啊,”艾尔德嘴边扔挂着笑,“看来这个蛋糕我今天必须吃掉你才能满意是不是?” 奶白色的蛋糕上面缀着几颗草莓,香甜的气息几乎在打开的一瞬就蔓延至了鼻腔,艾尔德拿起附赠的黑色勺子挖下一小块奶油,送进嘴里。 “你不吃吗?” 殷红的嘴角还挂着奶油,艾尔德疑惑地转过头去,顺便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唇舌搅动间,雪白的奶油和艳红的舌尖都诱人。 杰森冷眼看着艾尔德的表演。 直到艾尔德眉梢几乎快控制不住流露出不耐来,杰森才接过勺子。 ——然后将上面的奶油尽数抹在了艾尔德唇上。 恶狠狠地,几乎带着泄愤的意味。 艾尔德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杰森就掐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奶油的味道一瞬充斥了整个口腔,绵软细腻的甜度刚刚好,还有一股浓郁的奶香。 他将所有奶油都舔吃进胃里,于是比起亲吻这更像进食。 吞咽奶油,吞咽唾液,吞咽掉那颗冰冷的心。 杰森另一只手举起勺子,在蛋糕边缘随意的搅弄了一下,然后举起黑色的勺子,顺着艾尔德纤细白皙的脖颈滑下。 冰凉的奶油被蹭在温热的皮肤上,艾尔德微微颤着身子,而杰森终于松开掐着艾尔德下巴的手,用这只手开始解艾尔德衬衣的扣子。 “杰森” 被蹂-躏的泛着水光的红唇刚刚被放开,艾尔德就迫不及待的开口。 “嘘。” 杰森从蛋糕的上面拿起那个沾着奶油的草莓。 “叼住。” 艾尔德的眼神闪了闪,有点不相信地看向杰森。 他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般透亮,蓝眸晶莹,这样看人的时候显得分外乖巧。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称得上乖巧了。 杰森平静地等着艾尔德的动作。 艾尔德嘴边的笑意转瞬即逝,然后乖乖低下头,含住了草莓。 “不许咬破。” 艾尔德再次抬头看向杰森。 但这次他没能对上杰森的眼睛,因为杰森已经俯下身去,吻住了艾尔德脖颈上散落的奶油痕。 艾尔德轻轻颤了一下。 衬衣被剥落。 杰森的呼吸本就灼热,冬日的空气又确实有些凉,艾尔德只感觉全身的温度都集中在那一小点里,几乎烫人。 却又只剩下这一点温度。 艾尔德的手紧紧环住杰森的脊背。 而杰森继续向下吻去,直到某一点停下,轻轻咬住。 艾尔德的手骤然收紧,像是在抓住唯一的缰绳。 杰森却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的肆意舔舐着,像是要含化那一小块软肉。 艾尔德说不出话,只在喉间发出几声呜咽似的闷哼,圆润的指甲狠狠划过杰森的脊背。 于是杰森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艾尔德。 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额边的黑发被汗打湿,睫毛上也悬着水光,而最引人瞩目的是那两片湿漉漉的红唇,正艰难地叼着一颗红艳饱满的草莓,草莓色泽诱人,刚刚好塞满艾尔德的嘴,唾液为草莓蒙上一层湿漉漉的水膜,红得发亮。 他像是一朵完全盛开的玫瑰花,眼里看不见指责,反而有些疑惑杰森为什么不继续下去了。 杰森突然有些不清楚此刻混在心头的是情-欲还是恼火。 是不是真的怎么样都可以? “这里有必需品吗?” 杰森烦躁地问艾尔德。 “嗯?” 艾尔德慢半拍的想明白杰森在问什么。 他慢吞吞的歪过身子,打开旁边的抽屉,往里面望了望。 然后又打开第二个。 杰森抱住艾尔德的腰把他向后拉回身边。 “算了,”他不想看艾尔德邋遢的抽屉了,“用奶油吧。” 他挖下一大勺雪白细腻的奶油。 … 冰凉,粘腻,奶油几乎在艾尔德身上堆成小尖,又转瞬和冷白的肌肤混到一起,满身都是蛋糕的香气,平时冷凝的眼眸此刻像是一颗融化的冰。 水光荡漾。 但杰森知道那双眼睛背后仍是一颗毫无动容的心。 要怎么才能得到这颗心? 要让那双宝石般珍贵的眼染上泪,再也看不见傲慢的神色,让那张花瓣似的唇被含住,再也吐不出不动听的话,让那双玉石一样晶白的手被紧紧扣住,只能在方寸之间无助的挣扎。 可是不够,还不够。 杰森想要碾碎那朵娇艳的玫瑰花,然后吞下所有汁液,泪水,鲜血,都属于自己。 然后,能不能让那颗心脏有一瞬炽热的跳动? 在那一秒,杰森认真地在想,不如就这样带走艾尔德吧,趁他正沉醉,趁他不设防,把他绑起来,戴上锁链,关进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屋子,他不会再有任何变坏的可能,他会躲开命运的搜捕长长久久地跟他在一起… 艾尔德抬起头,轻轻对他笑了一下。 … 艾尔德大半个身子都水淋淋的,杰森几乎托不住,指缝里露出温热的奶油来,脚趾蜷缩,小腿紧绷 “呃…” 脖颈扬起的弧度优美,而那颗饱满的草莓被无意识地咬下。 汁水四溢。 杰森吻去艾尔德眼角渗出的泪水,那双灵动的蓝色眼眸失去神采,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艾尔德转过头,看向杰森,像是在艰难的从被搅成浆糊的脑子中找点什么说出口。 而杰森也在等待着,这种时刻总该能窥见一丝真实。 然后他听见艾尔德沙哑着嗓子,含情脉脉地开口: “我爱你,杰森。” 杰森愤怒地咬住艾尔德的唇。 可艾尔德没有心,他却有心。 … “别,杰森,我已经累了——” “但我还没有。” 第85章 遇刺 艾尔德再醒来时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但身体和心灵是两回事, 至少艾尔德勉强可以承认杰森的学习能力确实很强。 旭日初升,杰森已经不在床边了,艾尔德的衣服堆在地上, 还沾着昨日滚了一圈的灰尘, 他嫌弃地用脚踢踢, 完全不想穿着这身衣服出去。 他捡起外套从里面掏出自己的手机。 昨天的法案毫无疑问的是新闻的第一条, 所有人都在热烈讨论着这条通过方式别样的新闻到底能存续多久。 第二条是斯塔克的绝境病毒3.0的正式发售,一些关于惊人的药物效果的报道。 第三条是天选者和他的十几个弟弟,第四条是斯塔克的发家史 艾尔德甚至还看到了几条他情史的盘点, 里面点出的男孩女孩他一个也不记得。 捕风捉影。 但他还是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在这样下去, 哥谭日报可以改名叫做斯塔克日报了。 他叉掉新闻,漫不经心地点开信息, 挑挑拣拣回复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信息,顺带让他的秘书小姐安排个人为他送身衣服。 熄灭手机,艾尔德不想赤-裸着直接出去, 但他又绝不可能再碰自己的脏衣服。 他的视线转了一圈之后落在了杰森脱下的黑色卫衣上。 好吧,至少看起来比自己的衣服干净多了。 艾尔德随手揪起那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卫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 光脚踏上地毯, 朝着发出声响的隔间走去。 “杰森?” 艾尔德自门后突然探出一个头来。 “上帝, 你从哪里找到的微波炉?” “就在这里,从你堆了一大堆东西的杂物间里。” “不然你要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吃酸奶麦片吗?” 杰森站起身,看着光脚站在门外的艾尔德,忍不住皱起眉头。 杰森的卫衣艾尔德穿起来确实大一些, 但也只是将将盖住屁股。 “你为什么不能多穿点?我以为我不需要提醒你现在是冬天了。” “衣服都脏了。” 艾尔德理直气壮的回答,他没有跨进杂物间半步,毕竟那里可没有铺着地毯。 没有收拾整理习惯的人却有洁癖, 杰森简直不能想象艾尔德前十八年到底过的是什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矜贵又难养的猫。 “回床上呆着,”杰森叹了口气,“我去给你找身衣服。” “不用了——” 艾尔德流畅地接过杰森递给他的热烘烘的面包,躲开杰森试图把他的衣服往下揪的手,“我已经叫人给我送过来了。” 他悠闲地转过身,窝在了沙发里。 “杰森,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段时间的菲奥娜。” 艾尔德捏着透明的包装纸,从面包的侧面小口的啃着。 “还有她两个弟弟。” “你不是才找到合适的保姆吗?” 杰森在艾尔德旁边坐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毕竟情况不同了?” 艾尔德屈腿坐着,脖子上的红痕被卫衣的帽子遮住一点,羊脂一样洁白的小腿上却难掩红肿的指痕。 其实只要艾尔德想他身上的痕迹一点都留不下,但他昨晚决定留下这些罪证以方便第二天谴责杰森。 并且爽到之后就忘记了。 “这段时间不会太安生,即使是那个保姆我也没办法完全放心,菲奥娜跟在我身边会很危险。” “跟在我身边就安全了吗?” 杰森嗤笑一声, “我要带着一个几岁的小姑娘去满哥谭跑吗?” “那就别跑了。” 艾尔德轻描淡写地下了个决定,语气轻松地像是在讨论午饭吃什么,“最近伯厄里那些药贩子已经少多了,你也是时候换份工作了。” “我不想换。” 杰森的硬邦邦地回答,“我敢说如果我离开这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卷土重来,况且你知道我早就不仅仅只关注他们了。” “你觉得这个理由能说服我吗?” 杰森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很多可能,他并不觉得艾尔德真的只是简单地为了寄养菲奥娜。 艾尔德已经开始不信任他了吗? “当然,当然,” 艾尔德换了一个更温和的语气,“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是不会让你离开太久的,只是在法案还没稳定下来的这一小段时间里。” 杰森心中的焦虑和恐慌难以抑制,反应在表情上就是一张臭脸。 他无法假装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艾尔德只好叹口气,拽住杰森的手晃晃。 “拜托杰森,就当帮我个忙。” 他不无失落的垂下眼眸。 “不然我还能找谁呢?” 杰森沉默了几秒,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至少不应三次四次还踏进去。 他死死咬住想要说点什么的牙关。 然后他看到艾尔德在沉默中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面上毫无动容的杰森, “你难道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去承担一份新的责任吗?” 他伸直腿,说干就干, “那我去找其他人。” 除非换一条河。 杰森拉住艾尔德的手臂。 “不行,回来。” 他恶狠狠地揉了揉艾尔德那头柔顺的黑发,犹豫了一下还是软化了态度。 “至少给我点时间。” “好吧,”艾尔德像是相当遗憾地叹了口气,蓝眸里满是狡黠,他得寸进尺的强调:“那你最好快点。” 杰森额头暴起青筋。 他揽过艾尔德的腰,在艾尔德不解地看向他时用力捏了一把了他腰间的软肉。 艾尔德立刻躲开了那只手。 “放开我!” 他不满地大声嚷嚷,朝着沙发里侧缩去,杰森当然不会放开他,他单腿跪坐在沙发上用粗糙的大手板住他瘦削的肩膀。 再往上一点便是轻轻用力就可夺走人生命的位置,但艾尔德仍是那样挣-扎着,没有多一点也没有少一点。 他分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有没有存一些试探的心思。 然后杰森轻而易举就碰到了艾尔德脆弱的脖颈,却被艾尔德一把拍开。 声音清脆,两个人都愣了愣。 艾尔德回神的速度比杰森要快很多,他单手压下杰森作乱的手,然后含水的眼眸可怜兮兮地看向杰森。 “这样好痒。” 杰森眯了眯眼睛。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移开了自己的手。 艾尔德嘶了一声,他不是察觉不到突然凝滞的空气,但是他没弄懂杰森到底在气什么。 因为刚才打了他一下? 艾尔德不以为然地偏过了头,勉为其难地张开口哄一下,“杰森…唔!” 杰森直接将手顺着卫衣钻了进来。 “你手怎么这么凉,fxxk,放开我!” 杰森没用什么力就把不断挣扎的艾尔德摁在了掌中,大手宽厚,如铁钳一般卡在艾尔德的腰肢,无论艾尔德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所以很快命令就变成了求饶。 “杰森,甜心,宝贝,放过我吧——” 艾尔德嘴里甜蜜的称呼不要钱的往外冒,杰森才不管那张毫无信誉度的嘴,只看着那双水润润的眼睛,太像一只忘恩负义的猫了。 门铃响了。 笑闹着的两个人动作都顿住了。 “应该是送衣服的人。” 艾尔德放松了身体,姿态慵懒地躺在沙发上,轻轻踹了踹杰森。 “快去帮我拿。” “你不能自己动一动吗?” 杰森松开艾尔德,为他把眼角的黑发撇去。 艾尔德斜着看了一眼杰森,“你觉得我现在的穿着适合见其他人吗?” 黑发凌乱,眼尾殷红,宽松的卫衣上下都遮不住,大片雪白的肌肤露着,昨夜暧昧的痕迹还没完全褪去。 “知道还穿这么少。” 杰森咳了咳,顺手把艾尔德身上的卫衣又向下拽了一点。 艾尔德挑了挑眉毛, “这不是只穿给你看了吗?” 他的语气是如此自然。 阳光洒在他长而卷翘的睫毛上,白皙透亮的脸蛋漂亮极了,神色天真而依赖,毫不设防。 如果他真的一直这么乖巧,即使娇气又如何呢? 他可以把他养的很好。 杰森轻轻捏了捏他的脸,不带任何其他意味。 房间外的敲门声又和催命似的响起,艾尔德再次推推杰森。 “快去。” 杰森脚步轻飘飘的离开了沙发,临走前还没忘记又使劲把艾尔德的衣服拉了拉。 他心不在焉的推开门。 然后对上了漆黑的枪口。 杰森反应迅速,立刻把半开的门摔上,侧身躲开子弹。 “艾尔德!” 杰森心急如焚地注视着子弹从空隙中射出,直直的射向刚刚还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的艾尔德—— 一道激光从沙发的方向射出。 在听到枪响的时候艾尔德的机甲就已经判断出了危险,而艾尔德自己则在抬起手后本能地从沙发上滚下。 有叛徒,他冷静地思考着,手肘杵地,正欲站起, 抬眼时正好看到杰森对他伸出的手。 艾尔德怔了怔,他注意到杰森的枪就在沙发旁边,但杰森完全没管它,第一反应就是急匆匆过来扶起艾尔德。 “快起来。” 杰森焦急地催促着, 艾尔德回过神来。 他搭上了那双手,借力站起。 然后一把将杰森拉到身后。 杰森狼狈的踉跄了一下,很不适应位置的突然转变。 “你在干什——” 艾尔德单手护住身后的杰森,另一只手抬起,干净利落的朝着对面的袭击者射出炮弹。 炫目的红光让杰森咽下了后半句话。 艾尔德转过身来,仍是那身松松垮垮没个正型的卫衣,略长的袖口盖住骨节分明的手掌,而修长白皙手指微微露出,像是几点初冬的落雪。 但此刻他的气质却与刚刚慵懒地窝在沙发上的艾尔德截然不同了。 蓝眸皱起,艾尔德撤下轻佻的笑意,板着脸叮嘱杰森: “下次要先拿好自己的枪。” “你应该保护自己再管其他人。” 杰森愣了一瞬,没想到还能在艾尔德嘴里听到这种话,一时语塞,眼神动了动。 却在侧眸时看到了身后勉勉强强躲开炮弹的袭击者正朝着两人扑过来。 他瞳孔猛地一缩。 “嘿,那个人还没”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枚刚刚落空的炮弹竟然在空中绕了个弯,从袭击者的身后追击而来。 炮火灿烂。 “没事了。” 杰森闭上了嘴。 艾尔德疑惑地皱起眉头,不明白杰森在欲言又止什么,沉思了一秒之后给了杰森一个拥抱。 “杰森,” “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他安抚地拍了拍杰森的后背,像值得信赖的保护者,“我在这儿呢。” 他松开杰森,蓝眸明亮又张扬,笑容灿烂, “斯塔克无所不能。” 第86章 核武器 愉快的清晨时光总是迅速, 艾尔德窝在椅子上慢吞吞地喝完了警察递给他的热可可后太阳就已经升到了中央。 而杰森终于向警察解释清楚了为什么他家里会有大功率武器。 精疲力尽的他刚出来就看到了艾尔德在和一个穿着警服的漂亮女孩相谈甚欢。 好啊,他才多久没在? 他沉着脸走过去,抱着手站在了艾尔德身后。 旁边的女孩迟疑地看了看阴森森的杰森, 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 “这位是?” 艾尔德面色如常地转过头, 看了看臭脸的杰森, 勾了勾唇角。 “我的男朋友。” 他落落大方地回答。 女孩和杰森都怔愣了一下。 “原来如此,”女孩恍然大悟,有点遗憾地看看艾尔德英俊的脸, “那么我不打扰你们了。” “祝你们生活愉快。” 艾尔德微笑着道谢, 然后拉住还呆在原地的杰森的手走出gcpd。 “回神,杰森。” 艾尔德在车门前停下, 转过身,靠着车门看向沉默一路的杰森, “你想好了吗?” “什么?”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杰森勉强回神, 艾尔德啧了一声。 “你觉得一个普通保镖能带菲奥娜在刚刚那种袭击中活下来吗?” “也许你可以多喊几个保镖?” 杰森终于想起了刚刚的谈话。 “我没有时间找到那么多值得信任的人了。” 艾尔德叹了口气,换上一副有些悲伤的表情,“我还没跟你说吗?” “秘书小姐背叛了我。” 杰森皱着眉头想了想才反应过来, “你说苏菲亚?”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艾尔德悲伤的表情短暂停滞了一瞬, 杰森忍不住扶额。 而艾尔德继续控诉了下去。 “她怎么能背叛我呢?我敢说我给她的薪酬整个世界也不会有第二份了。” “但是你甚至都不记她的名字。” “你觉得这是缺点吗?”艾尔德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谈感情多伤钱啊。” “你想要一个整天跟你亲亲抱抱但不给钱的老板,还是干净利落给钱但是不记得你名字的老板?” 杰森听完这话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艾尔德。 艾尔德反应过来,凑过去亲了一下杰森。 “ 你在想什么, 我们是恋爱关系。”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干净利落地给杰森转了一笔钱。 杰森挑挑眉头, 也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然后迅速熄灭屏幕。 又没忍住打开再看了一眼。 “这是分手费吗?” 他控制不住地数着账户后面的零,头一次这么直观地认识到了艾尔德到底挣了多少钱。 “想都别想,如果你敢提分手,我一分分手费都不会给你。” 艾尔德不满地看了一眼胡言乱语的杰森。 “这是目前我手上近一半的流动资金。” “如果你同意我的提议,那么你新的工作就是拿着它们去与建筑公司协商,重新修建伯厄利的基础设施。” “我记得你之前就跟我说过你想要” “等等,”杰森终于从金钱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打断了艾尔德的话,“这工作少说也得有个城市规划学学位才能完成吧?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连高中都没上完——” “但是你会拆弹,建筑学,还有药学,”艾尔德理所当然地数着手指,“那么会点财务管理以及城市规划不会是很正常吗?” 杰森噎了一下,他还真没法心安理得的说自己一定不会。 “那些知识是我需要时他们才会出现在我的脑子里,而对于这种空泛的工作,我连方向都没有…” “那过两天我可以为你请个老师,”艾尔德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推脱的杰森,“不会就去学。” 杰森盯了一会那双明亮的蓝眸,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最好是真的没有任何其他信任的人了。” 艾尔德听出了杰森话外的意思。 “你同意了?” “在你没找到其他人选的时候。” 艾尔德选择性的忽略了后半句话,雀跃地给了杰森一个拥抱,变脸的速度令杰森叹为观止。 “总之,你先试试看,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来找我。” 艾尔德边说着边打开车门, “资料和菲奥娜的位置晚些我会发给你。” 艾尔德最后打声招呼后就匆匆上了车。 杰森单手插兜,站在原地注视着艾尔德离去的背影,直到那头黑发模糊在哥谭的雾色中。 城市规划? 杰森烦躁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艾尔德真的很清楚他想要什么。 又放空了一会,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边缘已经有些卷起的小纸条,泛黄的纸张上歪歪扭扭地用孩子的字迹记着一句话。 【当政府违背社会契约,不再代表公意时,人民有权通过革-命手段恢复自己的权利与自由。】 杰森盯着这句话看了一会,拿出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了火苗,跳动的火焰在纸张底下闪烁,没过多久,那句歪歪扭扭的话底下就缓缓显露了一串黑焦的数字。 一串非常熟悉的数字。 脆弱的纸张底下火焰焱焱,而火焰背后的那双绿色眼眸幽深, 像一只振翅的蝴蝶,从过去飞向未来。 但在这一秒,只是涟漪微动。 * 另一头的艾尔德刚刚转头就立刻褪去了笑容,他冷着脸拿出了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秘书小姐背叛的事情远不像他跟杰森说的这样轻飘飘。 除了她确实知道很多有关斯塔克的保密资料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她曾经拥有艾尔德的非常意义的信任。 所以艾尔德对她的背叛非常愤怒。 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秘书小姐是他从几百份简历中精挑细选出的双亲去世,无夫无子,情感淡薄的天选打工人,这样的家世性格再加上这样的高报酬,艾尔德从来没有怀疑过半点她的忠诚。 而现在她的背叛衬得他像个傻子。 “她说出原因了吗?” “不,先生,”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她要您尽快把他送到警察局。” “还想去警察局?”艾尔德嗤笑,“把斯塔克想成什么了?” “别留话柄,但也别放开她,等我回去。” 艾尔德强压着气愤嘱咐。 然后他挂掉电话,揉了揉太阳穴,刚想闭眼思考一会,车就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突然射出的子弹让艾尔德闭上了询问原因的嘴。 躲已经来不及了,子弹在他胸前几毫米的位置落下。 艾尔德接住子弹。 司机见一击未中立刻打开了车门,毫不拖泥带水的跳车逃生。 但太晚了。 艾尔德拿出枪,顺着视网膜上的瞄准线精确的对准他的膝盖开了一枪。 司机惨叫一声跪在了地上。 艾尔德淡定地打开车门,自己坐上驾驶位,顺便报了个警。 他有预感接下来的袭击少不了,但不是所有人的背叛都有资格引起他情绪的起伏的。 ——果然,从伯厄利到市中心这一小段路上,他遭遇了突然从路侧冲出来的大货车,莫名其妙摆在路中央的小钉子,以及落在方向盘上的红点。 如果没有铠甲和麦斯,艾尔德不知道会死多少次。 但是,这世界没那么多如果。 艾尔德哼笑一声,打开天窗,把音乐声调到最大,聆听杀手们破防的声音。 然后他就在拐角处差点撞上了一辆疾驰而来的蝙蝠车。 刺啦—— 刹车的声音格外刺耳,艾尔德猛打方向盘,拐弯的弧度已经超过了九十度,最后将将在栏杆撞到车尾前停下。 “fxxk,蝙蝠侠在发什么疯?!” 艾尔德重重的摔在靠椅上,安全带勒得他肩膀疼。 他缓了口气,把手伸出天窗,对着那辆酷炫的黑色装甲车比了个中指,然后狠狠踩下油门,擦着蝙蝠车重新上路。 蝙蝠车紧随其后。 蝙蝠车的性能当然要比艾尔德这辆普通跑车好得多,但很显然比起正儿八经的追捕,这辆蝙蝠车的行为更像是在不紧不慢地逗弄,在无数个艾尔德以为要甩掉他的瞬间猛然加速。 该死。 开车的人是布鲁斯吗? 艾尔德抿了抿唇,眼眸微动,他在一个岔口转弯,干脆地冲向了车流最密集的主路。 但一点也没有减速。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蝙蝠车同样没有减速,甚至速度更快了,但很显然这次他的目的不再是逗弄,而是要赶在艾尔德汇入主路之前逼停艾尔德的车。 艾尔德终于轻笑一声。 但是他已经到目的地了。 他解开安全带,干净利落地从高速行驶的车上一跃而下。 手肘着地,火星从铠甲与地面的连接处飞溅,地面留下一道炽热的痕迹,如同岩浆流淌。 而失去控制的车直直地向前冲去,在撞向人群之前狠狠地撞在了蝙蝠车上。 声响震耳欲聋。 艾尔德站起来,扫去衣服下摆的灰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喧闹。 很好,除了蝙蝠车,零人受伤。 至少能排除是达米安在开蝙蝠车。 那烂摊子就用不着他处理了。 艾尔德神态自若的转回头,刚刚向前走了两步,一个早早地守在路口的黄发男人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 黄发男人看起来非常焦急,同样对不远处的闹剧视若无睹。 “斯塔克先生,您终于来了!直播已经开始了。” 艾尔德礼貌地与他握了握手。 “我想我没有迟到?” “当然,您来得刚刚好。” 男人一边寒暄着一边引着艾尔德往里走,演播室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主角入场。 “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斯塔克医药企业的总裁——艾尔德斯塔克先生!” 黄发男人为艾尔德掀开红色帘幕。 艾尔德在人群的掌声和欢呼声中微笑着登上舞台,双手张开,然后优雅的鞠了一躬,在主持人的邀请下在软皮沙发上坐好。 “欢迎您的到来,斯塔克先生。” “不如让我们先来讨论一下您的法案,”主持人手微微向前伸出,带着他标志性的傻笑,“我读了它一遍又一遍,真是太精彩了,我肯定这是一个跨时代的改革。” “我非常喜欢您的法案。” 艾尔德认真地听着,然后点点头: “我也很喜欢我的法案。” 台下哄笑。 “当然,”主持人哈哈大笑之后迅速地把话题拽回来,“但是,不可否认,它确实也存在一些争议。” “比如?” “比如很多人都在怀疑您昨天当街杀人的行为是否合法,以及这个法案后期是否能真正得到落实?” 主持人用憨笑掩盖住眼神锐利的光芒。 艾尔德双腿交叠,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如果您细读了我的法案,就能看到里面有关于精神病人攻击的自卫防御法案,尽管那并非在精神病院里,但任何一个在场的人都清楚是谁先发起的攻击。” 艾尔德转头看了看底下聚精会神的听众们,对着其中的一张脸眯了眯眼睛。 “女孩,你是不是在场?” 一声熟悉的尖叫传来。 “是的,是的,”旁边有人把话筒递给她,“您竟然还记得我?” “当然,”艾尔德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我记得每一个爱我的人。” 女孩看起来快乐的要昏倒了,而会场再次躁动起来。 “第二个呢?”主持人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再次把话题往回拽,“斯塔克先生,有关于第二个问题呢?” “第二个问题?”艾尔德漫不经心地敲敲椅子扶手,“你认为都有人能向我提出第一个问题了,第二个问题还有什么必要疑惑吗?” 他斩钉截齿地表明态度:“我绝不后退。” 又是全场欢呼。 “为您的决心鼓掌,”主持人假笑, “但是如果遇到其他阻碍呢?您认为您有能力逃脱刑事指控吗?” “我能面对什么刑事指控呢?” 艾尔德故作不解地皱皱眉头。 “飙车?酗酒?还是跟漂亮姑娘谈恋爱?” “他们真的觉得这些比哥谭政府批准购买的十万美元一只的咖啡杯更值得指责吗?” 台下笑声不断,艾尔德志得意满地转过头,对着脸色发青的主持人扯扯嘴角。 “我每个月要为哥谭掏多少钱?至少你们绝不用担心我贪-污受-贿,毕竟市政府半年的流水也比不上斯塔克一个月的销售…” 艾尔德还在侃侃而谈,而他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事?”艾尔德不耐烦地转过头去,对上一双熟悉的笑眼。 “你好,斯塔克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会场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艾尔德与陆陆续续走进会场的警察的对峙。 艾尔德打量着迪克格雷森笑意盈盈的脸,表情倒是没什么异样,但艾尔德敏锐地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艾尔德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警官先生,你总得跟我,”他有意看了看仍闪着红光的摄像头,“以及我的朋友们解释一下为什么带走我吧?” 艾尔德身体前倾,像是压低了声音,却被收音器清楚的送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不会真是因为飙车吧?” 迪克仍笔直的站着,脸上阳光灿烂的笑容一点没变。 他点点头。 “罪名确实不大。” “是这样的,我们怀疑您私藏核武器。” 第87章 不是你 “你们要找的是天选者, 天选者和我斯塔克有什么关系?” 艾尔德漫不经心地吹了吹桌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天选者是斯塔克医药的代言人,而且还…” “所以呢?我付钱他做事,我的员工这么多, 如果他们犯了法你都要质问一遍我吗?” “老实点, 不要混淆话题, 天选者和你的其他员工当然不一样。” “经过专家评估, 他上次呈现的武器中检测出了放射性,任何个人都不应该拥有这样的武器。” “并且他的其他重武器也没有经过备案评估。” 艾尔德长长地“哦”了一声。 他露出自己洁白的牙齿。 “那么你们应该去找天选者而不是艾尔德斯塔克。” 话题又绕了回来。 对面一脸横肉的警察无可奈何地砸了一下桌子。 “damn it!” “language,警官先生, ”艾尔德毫不惧怕地翻了个白眼, “您这样我会忍不住举报您动用私刑的。” “我可一根手指都没碰你。” “心理伤害,直面一个狂躁症病人对我造成了不可磨灭的精神损失。” 对面的警察气得够呛, 他倒是真的想动用点私刑,但碍于艾尔德的身份和关注度,他并不能真的对艾尔德动任何他们其他时候常用的小手段。 他只好对着角落里闪着红光的摄像头使了个眼色。 于是房间外面很快响起敲门声。 “进。” 里面的警官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喊出了口。 “你好迪克。” 艾尔德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迪克微笑着点点头, 将目光投向了他的同事。 “您要不要暂时休息一会,雷伦先生?” “你试试看吧。” 那个警官痛快地点头,逃也似地走出了审讯室。 “这是红脸黑脸的游戏吗?” 艾尔德仍然笑容满面, 嘴里吐出的话却毫不客气。 “是的, 我是黑脸。” 迪克一本正经地回答。 “现在你可以做选择了, 说实话或者接受惩罚。” 迪克拍了拍腰间的警棍。 “什么惩罚?”艾尔德轻笑一声,“说来听听啊警官。” “惩罚内容可不适合在这里说,”迪克笑容轻松,“不如你先告诉我真相, 我们去别的地方慢慢讨论惩罚?” “那么也许你现在就应该带我离开这里,” 艾尔德眨眨眼睛,“毕竟我说得可都是真相。” 他没对任何人松口。 “好吧, ”迪克没再做无用的尝试,“那么你想要见见我们的证人吗?” 还有证人? 艾尔德愣了愣,“当然,”他迅速回过神来,“我想看看是谁被误导之后误入歧途了?” 让他看看是哪个混蛋在背后搞小动作。 艾尔德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好久不见,艾尔德。” 艾尔德脸黑了下来,刚刚的嘴角挂着的笑容无影无踪。 “我想我们昨天还见过,韦恩先生。” 他想转过头去不理布鲁斯韦恩,但是又想到布鲁斯手里可能真有什么他不确定的东西,于是忍气吞声地转过头来,露出一个假笑。 “你有什么证据?” “我本人亲眼目睹过,这不算吗?” 布鲁斯在迪克旁边坐下,而艾尔德对于这个限定版傻白甜布鲁斯宝贝嗤之以鼻。 “时间差不多了吧,”他不耐烦地看了看那个摄像头,“你们没找到可靠证据,羁押时长最多七十二个小时。” “我现在已经坐了将近半个小时了,如果时间再长我一定会让我的律师起诉” 迪克走过去,踮起脚尖按下了摄像头背后的按钮。 红光熄灭。 “当然,”迪克的动作打断了艾尔德的滔滔不绝,“现在是私人谈话时间。” 艾尔德站了起来,神色冷漠。 “抱歉,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他绕过桌子就往门外走。 “你不看看这个吗?” 艾尔德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啪嗒声,像是某个东西的按钮被摁下。 他动作滞了滞。 迪克趁这个空隙快步走了两步按住了门把手,艾尔德眼神垂了垂,目光扫过迪克警惕的微笑和紧绷的手臂线条。 “过来,艾尔德。” 但布鲁斯仍泰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像是笃定艾尔德不会离开。 空气安静了几秒。 身边传来椅子被拉开刺耳的刺啦声和艾尔德愤怒的冷哼声。 “你最好真有我感兴趣的东西。” 警局里年久失修的投影仪嗡嗡地响着,刚刚颤动的画面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于稳定了下来,艾尔德眯了眯眼睛,看清背景是在韦恩庄园。 “gcpd的设备都是这种画质的话实在不应该怪警察找不到嫌疑人。” 艾尔德毫不客气地讽刺着,而他话音刚落,一道红光就自屏幕中的天边划过。 艾尔德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很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画面从这开始就变得清晰多了,天选者标志性的铠甲落到地上,艾尔德穿上它,从机械的光泽到艾尔德当时有些嫌弃的表情,每个细节都一清二楚。 直到艾尔德腾空而起,变成天边的一个小点,整段视频才黑了下去。 艾尔德紧紧地抿着唇。 这几乎是无可辩驳的证据了。 他的意思是指,可以作为司法指控的证据。 “你想干什么?” 他仍然保持着冷静,蝙蝠侠没有真把这份视频提供给gcpd而是单独给他放映就并不是真想拆穿他的身份。 而是另有所图。 “回韦恩庄园。” “不可能。” 艾尔德斩钉截齿地拒绝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才不可能回去白受约束。 并且他现在不想看到布鲁斯。 他眸光冷冷: “别忘了布鲁斯,如果只说秘密身份,有人几乎全家都有个见不得人的第二人生。” 布鲁斯并不慌张:“你有证据吗?” “你跟我可不一样,公开你的身份不需要证据,只需要大家相信就够了。” 蝙蝠侠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不仅仅是因为警方的通缉,毕竟他没有杀过人也没有“核武器”,还因为一旦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蝙蝠侠与布鲁斯韦恩之间的相似性,布鲁斯的交际圈会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蝙蝠侠难以维持神秘。 而天选者不同,所有人都清楚斯塔克与天选者关系匪浅,大概也有不少聪明人猜到了艾尔德就是天选者,关键只在于没人能证明它。 两者相比较,艾尔德受到的影响要小得多。 “有没有证据,重要吗?” 布鲁斯的眼神锐利起来。 “那你应该也不应该忘记,你现在背着的东西也不仅仅只是一个武器指控。” “我还干过什么,你有证据吗?” 艾尔德不以为然,而布鲁斯随意地关掉了旁边的投影仪,学着艾尔德的语气轻轻笑道: “有没有证据,重要吗?” 有没有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艾尔德此刻的英雄形象不能有一点污点。 艾尔德故意板着的脸终于有了波动,他气愤地倒起了眉毛。 “你怎么能这么做?” 怎么能用他的办法对付他呢? 布鲁斯勾起唇角。 “所以你需要再好好考虑一下。” 他没有理会艾尔德的不满,侧眸看了一眼门边,注意到迪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我可以再给你五分钟时间——” “不用,我不可能同意。” 但艾尔德只几秒就恢复了冷静,出声打断了布鲁斯的气定神闲。 “你如果想,那就现在放出消息试试。” “但是如果你这么做,我就一定会做同样的事。” 威慑是相互的,没道理只有他妥协。 “你没有资格跟我平等谈判。” 布鲁斯盯着艾尔德的眼睛,语气强硬。 “我比你要多七十二个小时,等到七十二个小时之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他看着那双死不悔改的蓝眼睛,轻轻皱了皱眉头,索性干脆地下了最后通牒。 蓝眸幽深。 “你认为七十二个小时够不够我毁掉你所做的一切?” 房间安静了一瞬,气氛仿佛因为这句话而彻底凝固了下来。 艾尔德怔了怔,然后慢慢握紧了拳头。 这种尽在掌控,轻描淡写的傲慢态度真是熟悉极了。 “你觉得gcpd的监管拦得住我?” 艾尔德像是一瞬全身都长出了刺来。 “就凭他们那群废物?” 布鲁斯没反驳,只是淡淡的强调, “我在这里。” 哈。 艾尔德几乎压不住嘴角讥讽的笑了。 他是该反思一下了,他到底为什么始终对蝙蝠侠心存幻想? “七十二小时?” 他一字一顿的说,看着布鲁斯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也许下一秒,就会有人来接我。” 而艾尔德刚刚说完这句话,门那边就突然传来声响。 两人一齐抬头看去。 布鲁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而艾尔德也眯了眯眼睛。 一个蓝眼睛的年轻人正安静地站在门口。 “提姆?” 布鲁斯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来干什么?” “我刚刚碰巧在门口遇见了迪克,他的上司有急事把他叫走了,所以让我过来告诉你。” “有什么事?” “嗯,”提姆说话的速度很慢,但是很清楚, “他说哥谭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经蔓延到了布鲁德海文,也许背后的推手不止一个。” “所以你是来为艾尔德斯塔克翻案的吗?” “你可以自己去看看资料,迪克已经放到了蝙蝠档案里。” 布鲁斯沉默地看了一会提姆冷静的脸,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门就又响起声音。 布鲁斯下意识移动眼眸看去,而当他转过脸时,站在他身前的提姆迅捷地掏出了喷雾瓶。 “提姆?” 布鲁斯立刻屏住呼吸,伸手想要拍掉提姆的手,但一切已经太晚了。 他倒了下去。 药是接触起效。 “哇哦,”提姆打开门把迪克拖进来之后就看到了艾尔德亮晶晶的眼睛,只盛满他的眼睛。 漂亮小猫给了他一个拥抱。 “你太棒了提姆。” 艾尔德感叹着,麻利地蹲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铐将布鲁斯的手拷在身后,“这是早有谋划吗?” “不,临时起意。” 提姆站在艾尔德身前,似乎和刚刚一样冷静,但艾尔德能看清他微微颤抖的手。 “如果不是大脑发热,我大概永远也不会这么干。” “你后悔了吗?” 艾尔德笑意盈盈地看向他,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掩盖,你可以说我握着什么你必须同意的把柄,布鲁斯不会怪你的。” “我没有后悔,”提姆揉了揉艾尔德蓬松的黑发,“只是做好了决定。” 他的手仍在颤抖,犹豫的神色却坚决了起来。 “那天,你从一开始就没想给我机会吗?” “抱歉,”艾尔德愣了愣,换了份乖巧的表情,“对不起,提姆。” “我不该那样做的,你能原谅我吗?” 他做好了提姆干些什么的准备,但提姆没有去纠结艾尔德的歉意是否真诚。 他只是扶住椅背。 “那么你对我说的其他话也是假的吗?” “不全是,”艾尔德察觉到了提姆的认真,而他此刻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至少我仍要说,你偶尔可以不必那么逼迫自己。” 他的脸上是一种不自觉的蛊惑,一种跳出井口的人对井内的人无意识的炫耀。 哪怕此刻艾尔德并没想过这么做。 他只是微笑,然后弯起眼睛看着提姆。 “一个始终聪明的好人活着一定很累吧?” “那应该怎么办呢?” 提姆看着那双眼睛喃喃道, 他头一次在艾尔德面前显露出一点孩子般脆弱的神态来。 “艾尔德,我该怎么办呢?” 艾尔德站了起来。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他有资格回答的问题,他清楚他给出的任何答案都不可能帮到提姆,不过如果他想,他可以带着提姆往任何一个方向坠落。 但他此刻心情很好。 于是他只是轻柔地张开双臂。 “那么抱抱我吧。” 提姆怔愣的瞬间,艾尔德紧紧地抱住了他。 温热的体温传入彼此的身体,从裸-露的皮肤处,两人交换了心跳,不够热烈,但比雪落下的速度快上一点。 所以足够驱散寒冷。 “好了。” 体温还残留在提姆怀中,艾尔德却已经后退一步,结束了这个短暂的拥抱。 他轻松地看向了提姆,笑容灿烂。 而提姆张了张嘴,胸膛中埋着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吐出来却只剩下灰烬。 “带我走吧。” 他对着艾尔德伸出手。 屋内明亮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让一切躲藏都无处遁形,提姆眉眼认真,英俊的轮廓是专注,不顾一切的笃定。 他是一个狡猾的孩子,哪怕在这种时刻,他也清楚什么样的姿态才可能让对面冷血冷肠的人有一些真实的触动。 艾尔德的笑容依旧灿烂。 但他的水晶一样的眼眸却闪了闪。 “抱歉,提姆。” 可那只是短暂的晃神,艾尔德很快就再次对上了提姆的眼睛。 提姆心头突然涌现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想说什么?” 艾尔德没有委婉的意思,干脆地开口: “我还不能走。” 他弯起的眼睛只隐隐约约透出一角蓝色,像是透明的玻璃纸,纯粹又无情。 “我等的人不是你。” 第88章 不杀原则 布鲁斯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艾尔德撅着屁股在地上艰难地翻找什么。 他没有出声, 而是悄悄的活动了一下手腕,确认手上的只是用劣质钢铁做的非正规手铐,于是轻轻搬动开关—— “睡醒了?” 椅子拉开时发出了刺耳声响, 艾尔德隔着一张桌子坐在了布鲁斯的对面。 布鲁斯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眸光相撞, 凌乱的发丝掩不住艾尔德眼中的光亮。 他看起来心情比刚才好多了。 布鲁斯移开视线。 “提姆和迪克呢?” “他们离开了, 现在这个房间里只剩下你和我。” 而艾尔德一旦心情好起来, 那股骨子里透出的轻佻劲就几乎藏不住。 “你为什么不离开?” “不是你说的?七十二小时的拘禁时间还没过。” 布鲁斯微微垂下眼睛。 “你不相信?” 艾尔德的眼睛依旧很亮,嘴角啄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眉心却轻轻蹙着。 “为什么不相信呢?我一向最守规矩。” “守谁的规矩, 意大利黑手党的吗?” 布鲁斯讽刺地笑了一声。 “不, ”艾尔德摇头, “蝙蝠侠的规矩。” 一片沉默。 布鲁斯甚至不想继续说些什么。 手腕处的锁铐被轻轻晃动, 他开始默默寻找脱困的时机。 “你又不相信?” 艾尔德语气里终于带上了点不满。 “布鲁斯,我做得事情可从来都没跨过蝙蝠侠的底线。” “你觉得蝙蝠侠的底线是什么,不杀?” 布鲁斯抬了抬头, 锐利的目光扫过艾尔德的脸,又很快移开。 “可是你已经越过这条线了。” “我从不认为你的底线是这个。” “如果只是看不得人死去,那么你现在就应该反过来去推行废除死刑。” 艾尔德的声音像是一道缓慢流淌的小溪, 反问的语气也掩不住思考的痕迹。 布鲁斯移了些心神过来, 有些不清楚艾尔德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他微微皱了皱眉。 “所以?” 但他决定听听艾尔德到底想说些什么。 艾尔德微微眯了眯眼睛, 蓝眸被锢在眼睫的阴影之下。 “所以他们只在不能在蝙蝠侠手中死去。” 布鲁斯愣了愣,终于意识到艾尔德似乎是真的想跟自己表达什么。 “他们更不能死在别人手里。” 艾尔德嘴角的笑容淡了些。 “对,或者说,在你的理论里, 任何独立的个体都没有权力去杀死任何一个独立的个体。” “并非是“不杀”,而是杀人的权利,审判的权利, 判定人是否有罪的权利,都应当由公权力而不是个人去执行。” “对吗,布鲁斯?” 布鲁斯深深地看了一眼艾尔德。 他没有否认艾尔德的话。 “在这个所有人的范围里,你也一样。” “我不一样。” 艾尔德干脆地回答,没管布鲁斯阴沉沉的脸色。 然后艾尔德舒展了眉头,重新换上笑颜。 “蝙蝠侠,从那声锤响之后,你就不应该再将我看做艾尔德斯塔克了。” “我只是一个代表,或者一个符号,” 但他的眼神是出乎布鲁斯意料的清醒。 “在那一刻,判定小丑该死的人不是我,而是通过法案所有人的集体意识。” “杀死他非但不是对你的原则的逾越,而正是对它的践行。” “所以,”艾尔德认真地看向布鲁斯,“我从来没越过红线。” 布鲁斯看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安静地思考了一会。 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荒缪的猜想。 “你觉得,你在为了我妥协?” 刚刚严肃的气氛好像被这句话啪地打碎了。 “难道不是吗?” 艾尔德眨眨眼睛,立刻接上,像是发现老鼠出洞的猫。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本可以选择更高效的办法。” “但你呢,为什么要把我当敌人对待?” 艾尔德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委屈起来。 那双水润的眼睛谴责的看了过来。 布鲁斯唇线紧绷。 他分不清艾尔德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鉴于艾尔德以往连篇的谎话。 但他现在是真的有些头痛了。 “当然不是。” 他叹了口气。 “也没有人把你当做敌人。” “如果你从头开始,跟着戈登和哈维的脚步慢慢推进法案的话,没有人会指责你。” “那难道现在你就应该指责我吗?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 艾尔德轻而易举的察觉了身边人软化的情绪,皱起的眉毛悄悄松开,两片薄唇却仍使劲地绷着,不放松半分: “我们是一条战线的人,我处处考虑你的感受,但你却这样对待我,” “你应该为你的所作所为向我道歉” 布鲁斯的手腕轻轻抖了一下,早就松开的手铐顺畅地落在地上,艾尔德的目光被地上的声音吸引,在看到那个生生被扳弯的手铐时忽然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 他卡了一秒的壳。 布鲁斯的眼眸重新冷了下来,声音低沉: “别在装傻了,艾尔德。” “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和我站在同一战线上,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甚至不停地放烟雾弹?” 艾尔德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编好理由,布鲁斯就继续逼问了下去。 “即使杀人是有法可依,可在你推动这个法案的时候死去的人呢?不是你亲手开的枪,所以你就可以完全不在乎他们吗?” “但我又不是有意想要让他们死的,这只是一种概率,一种不那么可控的概率…” 艾尔德眉梢染上几分烦躁,似乎每个人都在跟他强调这个。 可这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说不下去了。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重要。” 艾尔德不相信地挑了挑眉毛。 “他们的死不会被掩盖,不会被忽略,杀人凶手会得到惩治,他们的亲属也能得到补偿,这不就是你想要的法制吗?” “他们的死还推动了法案的进行,推动了更多人不至于像他们一样死去,从这个角度讲,他们的死甚至还是…” “艾尔德。” 布鲁斯警告的眼神扫了过来,让艾尔德吞下了剩下半句不动听的话。 然后布鲁斯看着那双不服气的眼,发现局面好像又回到了最初。 气氛再次僵持了起来,艾尔德垂下眼眸,没再说话。 钟表滴答滴答响着。 于是布鲁斯揉揉太阳穴,重新放软了态度: “艾尔德,”他并不擅长进行这种谈话,语调有些僵硬, “但这不仅关乎法治,还关乎你的心。” 艾尔德抬起眼睛,满是不屑。 “如果一个人像一个苦修士一样只会严守心中的道德戒律,那他一辈子什么也干不成。” 艾尔德再次肆意挑衅着。 但布鲁斯这次没有生气。 他突然意识到,艾尔德似乎能够勉强理解秩序与法治,但完全理解不了正义与良善,他就像是天生缺少这一块拼图,听到这些只觉得迷茫和烦躁。 所以他抿了抿唇,换了一种问法。 “靠着煽动极端情绪去推行你的法案,甚至主动去创造争端,你真的不明白这是在维护秩序还是撕裂秩序吗?” “那我不煽动,不创造,你觉得秩序就能稳定了吗?” 艾尔德的反驳依旧迅速而犀利,但话里没了故意的针对,“你真觉得哥谭这种虚假的平衡能维系多久吗?” “布鲁斯,即使没有我,暴动也会在某一个瞬间悄然而至,哥谭要么崩塌,要么,像现在一样立起更严格的法案。” “这有什么区别吗?那时也不一定不会流血。” “但在那时候,这选择是由人民做出。” “法案应该由他们自己共同的意志制定,然后再反过来去约束和保护他们,而不是某个人的一厢情愿。” “你不应该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与他们之上。” “共同的意志?”艾尔德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突然笑了笑,“如果共同的意志是错的呢?” 布鲁斯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艾尔德就微笑着打断了他。 “我刚刚跟你说过了,很快就会有人接我出去。”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滴答滴答的时钟。 “我觉得现在时间差不多了。” 布鲁斯眼皮跳了跳,预感突然有些不妙。 “你干了什么?” 艾尔德顺手将窗帘拉开。 “我什么也没干。” 而布鲁斯顺着窗口看去,呼吸骤然一滞。 从gcpd往外的那条街上,摩肩接踵的人们死死堵在了警局门口,为首的几个拿着一把小枪毫不畏惧地与防爆警察对峙。 “你喊的人?” 布鲁斯猛然回头看向艾尔德。 “我说了,我什么也没做。” 艾尔德耸耸肩,“你把我抓过来的太急了,我没收到一点风声,没法提前做什么安排。” “但你们把我抓来的时候可是电视直播——” “大家都看到了。” 艾尔德轻轻把手搭在坐着的布鲁斯肩膀上,在他脸侧轻笑出声: “人民选择了我。” 窗外的叫喊声越发清晰起来。 “斯塔克是整个哥谭唯一为我们着想的人!” “他不是天选者,他只是想帮助我们!” “狗-娘养的警察局!” 底下吵吵嚷嚷,而屋内的两个人安静地听着,落针可闻。 大门终于被破开了,警察没顶住压力,人群一哄而上,而此刻艾尔德终于松开了放在布鲁斯肩膀的手。 在他打开这间屋子的小门之前,布鲁斯听到他问: “是他们错了还是我错了,布鲁斯?” 喧闹声终于传到了房间外,门把手转动。 “斯塔克先生!” 艾尔德再没有回头看一眼,而是满面笑容的抬起手。 “我在这里。” 艾尔德被人群簇拥着走出了这间狭小的房间,走过惊诧的警察们,走到了gcpd的正门口。 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目光扫过台阶底下的密密麻麻的人群,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手放到肩膀之上,微微躬身—— “斯塔克!” 飞鸟啸鸣着飞过昏沉的天空,像是一根划破纸张的火柴。 点燃了台下人怔怔的眼眸。 “感谢各位的帮助。” 艾尔德郑重地向所有人道谢,然后在一片安静中俏皮地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 “斯塔克!” 又是尖叫与欢呼声。 于是呐喊声渐渐整齐起来,几乎要震破云霄。 “斯塔克!斯塔克!斯塔克!” 人们狂热地注视着他们落难的王,望着这个曾经拯救他们,又被他们拯救的人,有人笑容满面,有人喜极而泣。 他们选择了他。 在淹没在沸腾的人群中之前,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望向了某一个方向,轻轻微笑。 【先生,能量收集进度已经达到百分之五十。】 第89章 生长痛 提姆是在某一个过于炎热的晚上突然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膝盖处的声音的。 被子被掀起, 少年柔韧性极好的身体在夜里伸展,提姆将耳朵贴在膝盖上,听到沿着风飘过的是树叶跳舞的声音。 像是树苗在挣扎着从风中伸直身体。 但他没有惊慌, 只是有些惊讶。 早在五年之前, 他就曾经听到过他的身体发出这样的声音, 并且远比这一次来的更加迅猛。 提姆永远不会忘记那些。 无论是阴沉的天气还是剧烈的奔跑, 他甚至依稀记得寒冷的空气打在身上的感觉,像是鞭尾凌厉的鞭子,他的牙齿在颤抖, 但他却来不及产生一点多余的情感。 但在他的手碰到门之前, 枪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当时他在想什么来着? 提姆从抽屉里取出一袋速溶咖啡,漫不经心地将它倒入杯子里。 他什么也没来得及想, 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凉透了。 那一秒漫长的像是永恒。 然后门自己打开了。 他看到一个男人蹲在原地,拿着针筒为他的父亲注射着什么,无可抑制的愤怒涌上他的心头, 他几乎是立刻举起枪口,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嘿,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见面礼物。” 子弹在男人脚边落下, 然后男人转过脸, 笑眯眯地看向提姆。 提姆举着枪的动作滞了滞。 昏黄的灯光底下, 提姆看不清男人的脸,但他的眼睛,那双夺人心魄的蓝色眼睛却仿佛发着光,像是平静的, 漆黑的海面上蹦跳出的一条鲸鱼。 “你是谁?” 男人的眼睛弯了弯。 “为你而来的人。” 然后男人趁着提姆怔愣的时候挥了挥手,再次开口:“再见。” 他转身像兔子一样飞速朝着后面逃去。 “站住!” 提姆想要追上去,但他的父亲却在此刻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于是提姆立刻俯下身去为父亲急救,布鲁斯在此刻冲进房间,很快救护车也鸣叫着驶入院中,提姆一路跟着匆匆的跑来跑去,直到一切都忙完,他站在病房门口,布鲁斯将他拥入怀中。 “没事了,提姆,”布鲁斯低声安慰着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望着那双关切的眼睛,提姆仿佛从梦中醒来,那层用于自我保护的的薄膜被狠狠戳破。 于是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骨头在疼痛,如同狂风暴雨打过落叶,冰冷又猛烈。 一切并没有好起来。 那阵疼痛愈演愈烈,并非像训练时那种拳头打在身上干脆的疼,而像是细针进入身体,每一个潮湿的夜晚,都会在骨缝之间膨胀。 杰克的伤口没有愈合,细菌感染反反复复,在无数次手术之中,他偶尔清醒,大部分时候昏睡。 医生告诉提姆,如果伤口再扩大一点,他的父亲就会在那天晚上立刻死去,但他运气很好。 “那么现在呢?” “我不知道,”医生很遗憾地看向他,“你只能祈祷你的运气再好一次。” 在一次清醒的间隙中,杰克告诉提姆他的运气从来不好,掷骰子永远是最小的点数,买水果永远能挑到坏的那个,如果他买那么彩票恋最低的安慰奖都不会有。 “别说了,杰克,求你别说了。” 提姆足够聪明,因此懂得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在提姆几乎喘不上气来的寂静中,杰克悲伤又不舍的目光扫过来,他说他希望提姆能做好准备。 疲劳的眼皮缓缓闭上,病房门口的灯变成绿色变成红色又变成灰色,缓慢的推车安静地跑过。 时间会冲淡一切。 提姆觉得这真是句坏谎话。 他接过布鲁斯递给他的黑伞。 他没有,他一刻也没有忘记,他时刻记得所有细节,他不止一次的希望杀人者偿命,他从没忘记是谁从他的身边带走了他的父亲—— 只是他骨头中的那根针已经融化在了血液里,在某个他都没有觉察的瞬间,疼痛消失了。 然后布鲁斯告诉他,他长高了。 成长是断裂的,在时光短暂破碎之后,迅速回复至一种与过往貌合神离的姿态继续向前,只有你自己知道,那个罅隙间深不见底。 提姆是突然从十三岁长到十八岁的。 他必须得学会怎么以负责任的方式去处理他的人生。 很长一段时间里,提姆都做的很好,他能够以更谨慎的态度去看待世界,他会尽他所能阻止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他正努力与生活搏斗,以一个成年人的姿态冷静地面对一切。 他变得结实,强壮,无坚不摧。 直到这个夜晚,他再次听到自己的骨头生长的声音。 提姆喝下了泡好的咖啡,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好征兆。 第二天早上,布鲁斯告诉他可能多个弟弟。 提姆于是确认这大概是身体给他的警告。 他倒不介意多个新成员,但他很介意家中多一个时刻想要他命的小刺客。 布鲁斯大概比他更清楚这是塔利亚的陷阱,但他还是把达米安接过来了,像一只固执的蝙蝠,无论提姆说什么布鲁斯都充耳不闻。 之后是达米安就开始穿着他的罗宾套装满哥谭乱晃,提姆没被通知就被解雇了,他知道这可能是达米安自己的意思,但他仍然感到愤怒。 但到此为止,一切都还算正常,当然他们大吵了一架,但是他和布鲁斯吵架的次数并不少,争吵和拳头从来都是韦恩家族有效的交流方式,这次也不例外。 然后他收到了一个迪克给他打来的电话。 艾尔德斯塔克。 提姆听到了这个名字。 不过他最初只将艾尔德看成一个新的可疑人物,无法辨别敌友的可疑人物。 一个手段高明的黑客,一些效果惊人的药剂,提姆警惕,又忍不住感叹哥谭总是这样疯子与天才同在。 直到他们在那片海岸之上拥抱。 四目相对之间,艾尔德看到了藏在提姆身体里的那根银针,而提姆则在不可思议中,注意到了那抹灿烂的蓝色。 那抹他从未忘记的,夺目的蓝色。 但布鲁斯带走了艾尔德。 他浑浑噩噩的回去,布鲁斯找到他,苦口婆心地跟他说了一些正确的废话,于是他最后一次和达米安尝试和谈。 毫无意外的出了意外。 达米安在提姆救了他一次的情况下仍然选择把他推下高台。 提姆不认为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他也不想再谈了,他从医院回来之后没有再去韦恩庄园,他认为他呆在那情况只会更糟。 理智的决策,唯一的问题是,那么他该去哪呢? 提姆又想到了那双眼睛。 他回到了他的安全屋,在那的第一个夜晚几乎一夜没睡,迫不及待地开始寻找着任何可能的证据推翻他荒谬的猜想。 最终找到了艾尔德第一次出现时周边扰乱的数据与影像。 提姆曾经见过类似的数据,他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也清楚布鲁斯一旦看到这些会将艾尔德放到什么位置去。 绝非他再能插手的位置。 他在黑夜里一遍又一遍的审视着那些数据。 屏幕的光照亮了那双幽深的眼。 手指移动到删除键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正在做十三岁的提姆德雷克想要做的事情。 * “我知道了。” 提姆只是愣了一下就重新恢复了冷静。 艾尔德有些诧异于提姆的果断,但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就感觉手脚有些发软。 “提姆?” 艾尔德想要扶住桌角,往后退了一步,无力的手却正巧搭在了提姆的小臂上。 提姆顺势捉住。 艾尔德只好靠在提姆身上借力。 “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药?” 他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就像你上次给我下药的时间一样。” 艾尔德磨了磨牙,真是睚眦必报。 但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他没怎么迟疑就立刻换了一副态度: “嘿,听我解释,这个问题不是你想的任何一种答案” “你曾经说过你是为我而来的。” 艾尔德歪歪头,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过这句情话。 那么就姑且当他说过吧。 “当然,”艾尔德含情脉脉的点点头,“我为你而来。” 他趁着提姆晃神的一瞬抓紧时间解释: “但是现在我刚刚的意思不是想要等其他哪个人,而是在等着一场政变。” “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提姆的目光又冷静下来,他飞速思考着,很快就想到一个可能性。 “你想要说服布鲁斯?” “我当然希望他能承认我是对的。” 艾尔德微微垂了垂眼眸。 “但重要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这对我很重要。” 他语气很严肃地试图说服提姆。 但提姆语气平平。 “我已经不清楚你想要什么了。” “爬山的目的当然只能是为了登峰。” 艾尔德向后靠了靠,勉强侧了侧脸,主动把脸颊靠在提姆颈边。 力气流失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快。 “拜托提姆,”艾尔德眼露哀求,“你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打断我。” 热气洒在提姆脖颈裸-露的皮肤上,艾尔德的身体柔软,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娃娃,可以任人摆布。 他轻轻地哀求: “之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提姆单手锢住艾尔德的腰,让他不至于因为没有力气而栽倒。 “何必等以后呢。” 艾尔德在力气流失的差不多的情况下仍尽力抬头谴责的看了一眼提姆。 他真没想到提姆是这样的人。 迪克在地上躺着,布鲁斯还被绑在旁边,两人都随时可能醒来,即使是他,也无法做到毫无羞耻。 “行,”他咬着牙愉悦地同意了,提姆则低头看了看艾尔德控制不住流露出不满的脸。 “你最好快点。” “那现在告诉我,”提姆没再犹豫,强迫性地掐住艾尔德的下巴让他正视自己: “你来自哪里?” “什么我来自…?” 艾尔德的表情滞了滞,在情话与dirty talk之中思考了一秒,突然意识到了提姆在问什么。 “哥谭。” 他眸光动了动。 “说谎。” 提姆锢住艾尔德腰的手又用力了一点,而艾尔德深吸一口气,扬起一个笑容。 “就是哥谭,你看过我的资料,我在哥谭长大。” “那么,换个问题,你能确定你的世界的坐标吗?” 艾尔德那张微笑的假面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在提姆察觉不到的位置悄悄绷直了身体,又忍不住试探: “你从哪来的消息?” 提姆语气依旧冷静: “你总不能以为世界上只有你一个天才。” 艾尔德怔了怔,“天才?” 他像听到什么新奇事物一样又打量了一下提姆,有点不相信这样狂妄的话出自他口中。 “好吧,天才,”他轻轻笑笑,“但你问这些有什么用呢?” “你为什么要来到这儿?” “为了你。” 艾尔德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这次说得比上一次更有感情。 但提姆似乎并不相信, “你应该说实话。” “不然我为了什么呢?”艾尔德开始漫不经心地列举,“总不能是为了什么邪恶的目的,比如掌控哥谭,毁灭世界…” “或者,”艾尔德后退一步,轻而易举地挣脱了提姆的束缚,冷眼看着提姆突然跪在了地上,“证明一个道理。” “天才和天才也是不一样的。” “这种药我已经中过一次了,怎么可能还会中第二次。” 艾尔德冷眼看着提姆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连扶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在确认提姆彻底昏过去之后,艾尔德拽住提姆的肩膀把他向后拖去,打开厚重的铁柜子,把他塞在了里面。 然后是迪克,他更重一点,艾尔德拖的手臂发酸,没力气把他塞进更高的柜子里,索性直接把他往最小也最矮的那个柜子拖去。 迪克长手长脚的缩在里面显得委屈巴巴。 但艾尔德可没什么不忍,他碰的一声关上柜门之后就开始蹲下寻找锁扣。 也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身后锁链轻轻的颤动声。 “你醒了?” 艾尔德扣上锁扣,对布鲁斯露出一个笑容。 如果跟布鲁斯说不通—— 艾尔德的心情很好的想,就把他们三个一起塞进去。 谁也别想拦着他。 * “你怎么在这里,提姆?” 提姆在滴水兽旁边看到一双幻蓝色的眼睛,他没有惊讶,只是沉默地坐在了下过雨有些潮湿的房檐上。 “让我猜猜,表白失败了?那个女孩跟别人在一起了?”蓝眼睛一点也不在意提姆的沉默,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或者跟你爹吵架了?” 提姆抬头看了看那张脸,它被笼罩在朦胧的月光下,除了一双明亮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 “哈,我猜对了。”但蓝眼睛瞬间从提姆的动作明白了他的意思,得意洋洋地继续说下去:“青少年的烦恼只有这么一点,罗宾也一样,随着风吹一吹就消失了。” “别自以为是了。” 提姆不再抬头,但还是忍不住恼怒地接了一句,“你懂什么?” “懂你现在像只斗败了的公鸡。” 提姆低着头朝着那个方向掷了一枚蝙蝠镖,蝙蝠镖碰到金属的铁皮烟筒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布鲁斯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提姆看着前方的虚空喃喃道,“我觉得他这种方式不可能成功的,哥谭没有变好。” 他没看那双眼睛,但仍然继续说着, “你看,我们分析过犯罪数据的变化,蝙蝠侠刚刚出现那会犯罪人数甚至有上升,最近倒是确实有个谷底,但是我怀疑那是经济向好带来的附加效应,与蝙蝠侠关系真的很大吗?” “很大。” 提姆抿紧了唇。 不出所料的,他身侧又传来了令人心烦的轻笑声, “你知道数据都是死的,如果你想解释它,那么你有一万种方式说明蝙蝠是种害虫,但那样不会让你感到好一点。” “需要我提醒你吗?提姆,杀掉该杀的人,不会让已经死去的人活过来。” “我知道。” 提姆烦躁地叹了口气,“但是那样至少对一切都有个交代,不会让我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做。” “对谁有交代?” 旁边的声音变冷了一点,但仍隐隐带着轻佻的笑意,“你不能真把自己当成基督山伯爵,抛下一切只为了复仇。” “对你而言,放弃思考,仅凭本能做事与自杀有什么区别?” “难道顺从蝙蝠侠的原则就不算自杀吗?” 提姆立刻接上了蓝眼睛的思路,“这同样是在放弃自己的灵魂,压抑自己的情感,成为另一个人意志的延续。” “他要重复地推着那块不会成功的石头,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提姆语气有些激动,也有些尖锐。 “即使那个人是正确的,可难道我存在的意义就只是完成一种理念的工具吗?” 蓝眼睛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默默地闭上。 “布鲁斯知道你这么想一定会很难过的。” 提姆低下了头。 湿冷的水汽带着夜晚的寒气吹过衣领,他看着下面星星点点的街灯,那些摇摇欲坠的光点,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你知道我并不会把这些说出来。” “嗯,我知道。” “他也没有指责过我,他知道我在难过。” “当然,布鲁斯是个好人。” “杰克最后告诉我让我不要复仇,他说希望让我向前看。” “确实,他最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醒。” “所有人都很好,没有人逼迫过我,没有人强迫我必须做些什么。” 一片月光落在湿润的瓦片上。 “是我自己走错了路。” 这次蓝眼睛的回复比上一次要慢的多。 “…嗯,好像是这样的。” “如果没话说,你其实可以不用附和我的?” 提姆好笑地回过了头,转瞬间,他那双沉沉的眼眸恢复了往常的温和平静,他的表情看起来已经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了。 “难道你不能给我提出些真正有用,有意义的建议吗?” “不行,提姆。” 蓝眼睛同样一本正经地回答。 “为什么?” 提姆看着那张模糊的脸,似有所感。 漂亮的蓝色眼睛轻轻弯起。 “因为那本《西西弗神话》你只看到这里。” “去把它看完吧。” 蓝眼睛伸出手,提姆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但是已经晚了, 他自高空坠落。 然后他在书页翻动的声音中醒来。 “那是我的书吧,布鲁斯?” 提姆沙哑着嗓子问旁边的布鲁斯。 “你终于醒了,提姆。”布鲁斯放下书,声音没什么大变化,但提姆能在不稳的尾音中听出一点惊喜。 “感觉怎么样?” 提姆坐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还行,我睡了多久?那个罪犯怎么样?” “他已经去该去的地方了,你睡了 ” “你先别动,”布鲁斯话说到一半就皱着眉头扶住了想要下床的提姆,“你大腿上的伤口很深,为了避免后遗症,我建议你在床上休息一段时间。” 提姆叹了口气,靠回床头。大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伸手摸了摸绷带,冷冰冰的感觉让他皱了皱眉。 “我能休息多久?”他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情愿。 “一切取决于你听不听医生的话。”布鲁斯将杯牛奶递过来,语气不紧不慢,“但至少一个月,你不能再扯动伤口。” 提姆接过杯子,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敲了两下,玻璃的温度意外地让他觉得安稳。他抬头看了布鲁斯一眼,“一个月?那我还剩下什么能做的?” “阅读,写点东西,”布鲁斯坐在一旁,难得地耐心,“或者睡觉——上一次我看到你好好睡觉,是什么时候?” “我想就在刚刚?” 提姆拿书遮住自己的脸。 “你顶多昏迷了一个小时,”布鲁斯指责,“我不认为这能补上你连续三天不眠不休的亏空。” 提姆轻轻咳了咳,正想开口,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眯起了眼睛,“我好像没发出过什么声音吧?我的房间里有你的监控?” 布鲁斯眼神漂移。 但在提姆谴责意味越来越浓的目光中他还是不得不顶着压力开口: “你的电子设备都有数据记录,”他叹气,犹豫了一下, “我很抱歉。” 那双温和的蓝眼睛看了过来,轻蹙的眉心掩不住担忧。 “我很担心你,提姆。” 提姆的指尖轻轻滑过杯沿。 他的眼眶微微发热,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戳了一下,他眨了眨眼,把那点酸涩压下去。 “我没事,”提姆避开布鲁斯的目光,“我会睡一会的。” 他偏过头拿起了那本被布鲁斯放下的书,随手翻开,他不确定布鲁斯最后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但男人只是又坐了几秒就离开了,并顺手为提姆关了一盏灯,只留下有些昏暗的壁灯,投向一片温润的光影。 提姆小口小口的抿完那杯温热的牛奶,漫不经心地扫过之前看过的几段文字。 阿尔弗雷德为牛奶加了糖,也许还有柠檬汁?这让牛奶没那么难喝了,以及这个光线比起看书更适合睡觉,提姆敢肯定布鲁斯绝对是故意留下这盏灯的 杯子落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轻响。 然后一切归于宁静。 房间里安静地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直到提姆在某一页顿住,那里有一个新鲜的折痕,大概是布鲁斯留下的。 “生活本身毫无意义,只有活着的人赋予他意义。” 提姆的指尖停留了片刻。 随后他合上了书,靠回枕头,视线落向窗外。夜风将几片树叶卷上天空,又飘飘然落下,像是与风进行了一场无声的追逐。远处的街灯在朦胧的空气里轻轻闪烁,明灭之间,仿佛在努力守护着些什么。 它未曾熄灭。 壁灯的光线变得温柔而沉静,渐渐与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风声远去,房间里只剩下呼吸的律动,浅浅地回荡在寂静中。 晚安。 今夜好梦。 第90章 方法 厚重的窗帘盖住了阳光,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闹钟的滴滴声响着。 艾尔德烦躁地按下闹钟。 “为什么例会要订在周日早上八点?” “这群人除了开会就没别的事情可干了吗?” 他翻回身,往杰森的怀中靠了靠,让鸦羽般的黑发把自己的耳朵埋起来, 再次沉沉睡去。 “你不去了吗?” 杰森同样被闹钟吵醒了, 他搂紧了怀中的艾尔德, 享受着片刻的温存。 “请假吧。” 杰森低声笑了笑。 昨天晚上艾尔德说想一起洗澡时他就预料到了今天的局面。 他在一片黑暗中摸到艾尔德放到旁边的手机, 熟练的输入密码打开短信, “请假理由写什么?” “就写昨天晚上有外星人飘过哥谭海,而我为了喂猫不得不…” 喂猫…… 艾尔德紧闭着的眼突然张开。 他夺过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然后刷地坐了起来。 “你怎么了?” 艾尔德急匆匆地穿着衣服, 抽空看了一眼迷茫的杰森,敷衍道: “我有些别的事, 你继续睡吧。” 他甚至没来得及穿上外套,从散落一地的衣服中随机挑选了几件就冲出房间,按下电梯按钮来到了他的研究室, 在一个紧锁的房间前停下。 他迟疑了一下,先给自己手脚都覆好战甲。 然后一把推开了门。 “你还活着吗,提姆?” 明亮的灯光底下, 提姆正安静地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 安静的, 纯白的, 空无一物的,光线亮的几乎刺眼的房间,在理论上讲是和小黑屋并列在一起的感官剥夺工具,待久了都会让人崩溃, 窒息,甚至出现幻觉。 大部分人的极限都在一天左右。 艾尔德很清楚这个。 但他把提姆忘在这里的时间显然已经超过了这个极限。 “嘿,我不是有意的, 只是你知道在斯塔克大厦里找一个没有任何电子设施的房间真的很不容易” 艾尔德随手带上门,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提姆,蹲下去抬眼看向提姆低垂的眼睛。 “我昨天又有很多其他的事,一直都在忙。” 艾尔德握住了提姆的手,但仍防备着提姆任何可能的反击。 “提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提姆没什么反应,艾尔德忧愁地皱起眉头。 怎么办?他真的把提姆弄坏了吗? 艾尔德抬头碰了一下提姆柔软的嘴唇,再次盯着那双无神的眼睛看了一会,然后松开了手,站了起来。 那没办法了,只能坏着了。 艾尔德遗憾地下了论断。 他转身刚想往外走,手就被拉住了。 “你就这么走了?” 提姆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一天多未进水食的缘故。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艾尔德立刻转身像什么也发生过一样给了提姆一个拥抱。 他把手里的矿泉水瓶递给提姆,还贴心地为他拧开瓶盖。 “你把迪克和布鲁斯放走了?” 提姆用水润了润有些干裂的嘴唇,却没有喝上一口。 “他们又做不了什么了,去哪里呆着都一样。” 艾尔德环顾了一周意识到这里不可能存在第二把椅子,于是索性盘腿在提姆前面的地面上坐了下来。 “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他露出一个笑容。 提姆沉默了一瞬。 “你打算离开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我打算回家了。” 艾尔德心平气和地回答,然后又笑吟吟地看向提姆。 “我干的怎么样?” 他点了点自己的手机,于是蓝色的荧幕被投放在了洁白的墙壁上。 “你看,法案没有被取消,不止是小丑,一部分罪行累累却借着精神病脱罪的疯子们也在陆续收到自己的审判书。” 荧幕上浮现了几份病情诊断书,描述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每一行的第一句话。 【依据《斯塔克法案》,该病人的病情诊断如下。】 诊断书被换下,艾尔德放出了斯塔克医院门前的录像。 “斯塔克医院昨天的流水已经超过了其余所有医院,包括开遍哥谭的韦恩医院。” 艾尔德愉悦地晃了晃头,斯塔克医院门前密密麻麻的人不仅为他带来了超额的收入,还成功在伯厄里区围绕医院的一整片区域建立起了热闹的商业区,只要医院不倒,那么它的辐射区域只会越来越大。 斯塔克议员从来都是最棒的议员。 “还有绝境病毒。” 艾尔德看向屏幕上包装精致的药剂,无数年轻男女漂亮的脸从屏幕上一闪而过,而广告的最后仍然是天选者充斥着力量感的铠甲,他举起药剂,轻轻把它放在摄像头的中央。 啪嗒。 这是敲在所有人心上的甜蜜暴击。 3.0的药效没那么明显,但仍然能让人-肉眼可见的更漂亮,清晰可感的更聪明。 最终变得如同广告一样闪闪发光。 “它正在改变哥谭本身。” 艾尔德的笑容肆意又张扬。 “而我,艾尔德斯塔克,本世纪最伟大的药剂师,政治家和企业家——” 艾尔德突然卡了壳。 提姆暂停了艾尔德手机上自动开始播放的背景音乐。 “这个不能关,结算时刻应该有背景音乐。” 艾尔德得意的神情滞了滞,伸手想要夺回自己的手机。 但盘腿坐太久,艾尔德的腿已经麻了,刚刚勉强站起就一个踉跄跌到了提姆怀中。 “嘶。” 艾尔德倒吸一口凉气。 提姆把手机投影的界面关掉,换给了艾尔德。 他的表情很平静,或者说是很僵硬。 “既然你做得这么好,为什么不留下来?” “留下来掌控世界?” 艾尔德艰难地移动了一下自己发麻的腿,索性就这样侧着坐在了提姆腿上。 他挽住提姆的脖子。 “我暂时没有这样的远大志向。” “你能放心一点了吗?” 提姆保持了沉默。 “所以你到底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艾尔德好奇地歪了歪头, “我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把能删除的东西都删掉了。” “我们曾经也接收过来自其他宇宙的敌人,”提姆慢慢的回答,“如果按照一个特定的方向去寻找,总会有些相同的迹象。” “就像提前知道最终答案去反推过程。” “可我不是敌人。” 艾尔德纠正,“那些来自其他宇宙的人去哪里了?” “被送回去,或者被消灭。” “你们有跨宇宙的技术?” 艾尔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感觉就像是他找了很久的项链突然在低头间发现在自己脖子上。 “不,”提姆摇摇头,“虽然我们确实正在研发,但是那些回去的人都是本来就具备回去的能力。” “你不是也有吗?”提姆敏锐地察觉到了艾尔德刚刚不对劲的惊讶, “你不是想回去就回去吗?” “我只是惊讶于这种技术和你们整体的科技水平相差太远了。” 艾尔德咳了咳,掩去那一瞬的惊讶,暗自躁动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 “你知道你们的技术研发到哪里了吗?” “时间的质量加速器。” 那不是只差一点了吗? 艾尔德闭了闭眼睛,他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弄错了努力的方向,如果刚开始选择跟蝙蝠侠坦白的话可能现在他已经在另一个斯塔克大厦躺着了。 都怪蝙蝠侠。 他长得别那么像会吃小孩就好了。 “我可以出去吗?” 提姆在艾尔德长久的发呆中提问, “不可以。” 艾尔德恶狠狠地回答。 “你怎么能刚一开始就猜到我来自别的宇宙呢?” “既然刚开始就猜到了为什么不能刚开始就跟我说?” 他愤怒地质问着,却根本不在意那个答案,他只是在痛惜自己白白失去的时间。 “你毁了我一天的好心情。” 艾尔德悲愤地把头靠在了提姆颈窝里,假装自己已经死掉了,这样就不必面对这愚蠢的世界。 “在我心情变好之前你别想出去了。” 虽然艾尔德本来也没打算在离开之前放提姆出去就是了。 “如果我出去了,可以帮你做很多事情。” “帮我还是帮布鲁斯?” 艾尔德目光锐利。 “你觉得我可能再回韦恩庄园吗?” 提姆怔愣了一瞬,反问他。 艾尔德盯着提姆认真的眼睛看了几秒,又软下声音。 “当然,宝贝,”艾尔德微笑着看向提姆。 “我相信你。” 四目相对,气氛逐渐暧昧起来,艾尔德没什么顾忌地主动凑了上去,亲亲提姆的唇角。 只是呼吸轻扑到脸上的瞬间,艾尔德本来高傲的眉眼间就染上了点浅薄的红晕。 就像失去光环的神祇,却偏偏还不自知的笑着凑近。 提姆眼神暗了暗,正要低头,艾尔德的动作却突然顿了一下,表情有些迟疑了起来。 “你可以吗?” 艾尔德想起了提姆好像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 他暗搓搓地投过去一个担忧的目光。 而瞬间的迟疑这简直是最好的催-情剂。 提姆简直要被气笑了。 “当然。” 他单手扣住了艾尔德的后颈,吻了上去。 而艾尔德那点飘忽的担忧很快在亲吻中被抛之脑后,他放松的享受起来。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艾尔德晕晕乎乎地把自己从混乱的云海中拔出,提姆却动作依旧。 “艾尔德,你在里面吗?” 门外传来杰森的声音。 艾尔德挣开了提姆的手,嗓音还带着几分甜腻。 “我在。” 艾尔德听到自己的声音之后立刻清了清嗓子。 “怎么了?” “有人找你,好像是记者?” 艾尔德想起了他的预约。 “我知道了,我马上…呃。” 艾尔德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艾尔德?” 外面杰森的声音顿了顿,再次敲了敲门。 “艾尔德,你在里面干什么?” 艾尔德瞪了一眼故意在这种时候伸手乱摸的提姆。 “没事。”他无声地喘息了一下,眼眶忍得通红,愤怒地从提姆身上下去。 “不小心磕到脚了。” 他走过去顺着墙边找到隐藏的按钮关上了灯,然后打开了门。 “里面太黑了。” 艾尔德勉强微笑着看向杰森。 杰森盯着艾尔德通红的眼睛看了几秒。 “我在这层的出口处放了医药箱。” “好,”艾尔德点头,顺手把门锁好,本想迅速逃离,又想到自己刚刚的说辞不得不故意一瘸一拐地走出杰森的视线。 而杰森看着艾尔德走上电梯才移开视线。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 指纹,虹膜,密码,还有足够复杂的物理锁,杰森通通忽视,只是用这把小巧的钥匙随意插进一个缝隙中,用力一拧。 门开了。 房间里灯火明亮。 提姆站在房间中央,平静地看着一身寒气走进来的杰森。 “我就不应该给你送食物。” 杰森在看到提姆湿润的嘴唇时难掩愤怒,没好气地拿出一个小巧的手机递给提姆。 “你最好已经清楚了我们还剩多少时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第91章 “好。” 艾尔德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了斯塔克大厦。 好吧, 当然不是和记者在一起喝的酒,艾尔德只是告诉那两个眼熟的记者明天晚上他有一个大型的新闻发布会,届时可以提任何想提的问题, 就匆匆打发走了他们两个。 他还没有自来熟到和两个陌生人喝酒的程度。 而他的熟人只有那么几个。 艾尔德举起酒杯的时候几乎有些恍惚, 最初在那个船舱里遇到小企鹅的时候, 他们彼此之间能够想到他们会有在全哥谭最豪华的餐厅里举杯换盏的这一天吗? 企鹅人大概是想不到的。 艾尔德带着笑容将杯里血液一样的红酒抬头饮尽, 看着晶莹的酒杯在灯光底下闪出耀眼的光芒,映着企鹅人那双贪婪,狡诈, 永不知足的眼睛。 ——那双和他相似的眼睛。 但现在他大概什么都敢想了。 然后艾尔德挥挥手, 让助理将本来放在包中的合同扔进粉碎机,彻底放弃了将斯塔克公司交给企鹅人打理的想法。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像他一样举世无双的智慧能够为贪婪支付代价。 艾尔德看了看时间, 转身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桌上仍垒着层层叠叠的文件,艾尔德却并不着急干点什么,他从旁边的小冰箱拿了冰可乐, 去落地窗前欣赏了一会景色,最终百无聊赖地开始坐下研究他桌子上一道浅浅的划痕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还不来吗? 艾尔德想起什么,倒了杯温水去洗漱台漱了漱口, 在洗漱台被自己的脸吸引, 照镜子的时候终于忘记了时间。 碰! 艾尔德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大的碎裂声。 他愣了一下, 扭过头去,立刻反应过来。 他等的人终于到了。 艾尔德勾起唇角,淡定地走出洗漱室,看向站在一堆玻璃碎渣中间, 穿着铠甲表情阴沉的蝙蝠侠。 “这可是钢化玻璃,”艾尔德低头踢了踢玻璃碎渣,感叹着, “你真是一台性能良好的蝙蝠坦克…”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愤怒的蝙蝠侠掐着脖子摁在了桌子上。 “提姆在哪?” “提姆吗?”艾尔德慢悠悠地思考了一瞬,毫不畏惧,甚至带些故作天真的笑意, “我怎么会知道呢?” 艾尔德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脖子上的手骤然紧了紧。 “你给我发的图片是哪来的?” 蝙蝠侠继续逼问着, 而艾尔德歪头不适地咳嗽一声,有些长的黑发盖住他的眼,嘴角的弧度却越发扩大起来。 “艾尔德,”蝙蝠侠的声音平静下来,压迫感却比刚刚更甚,“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当然不会察觉不到艾尔德的故意挑衅。 艾尔德笑嘻嘻地正过脸。 “你在这儿杀了我可就真的永远找不到你的儿子了。” 蝙蝠侠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几乎已经到了平时刑讯罪犯的程度。 怒火在他眼中点燃。 但能不能忍得住是另一回事。 “艾尔德斯塔克。” 他咬着牙低声怒吼。 “当然,当然,我在这呢。” 艾尔德脸上已经泛起了一层潮-红,像是被掐住脖子导致的呼吸不畅,也像是因为兴奋快乐而无法抑制的生理反应。 “什么都可以告诉你,但我们可不可以商量一下——” 酒精很好的屏蔽了身体上的疼痛,反而无限扩张着那些曾经细微的感受。 比如冰冷的铁甲,审视的目光,和自己微微战粟的身体。 艾尔德笑容再次扩大了一点,微微喘着气,举起了双手。 “再用力点。” “宝贝,你太性感了。” 艾尔德刚刚说完就敏捷地开启战甲往旁边一滚,躲过了蝙蝠侠朝着他脸上打来的拳头。 蝙蝠侠冷着脸再次挥出一拳,脸上满是被戏弄的恼怒,艾尔德笑声清脆,顺手接下,靠着战甲也能打得有来有往。 但两个人之间有一个的目的根本不是打架。 在一个蝙蝠侠被艾尔德摁在地上的时刻,蝙蝠侠手中的蝙蝠镖已经快要挨到了艾尔德的后背,艾尔德却亲昵地将头埋在了蝙蝠侠的颈窝中。 蝙蝠侠攻击的动作顿了顿,刚刚因为愤怒而忽略的气息终于传到鼻尖。 “你喝酒了?” 艾尔德没有否认。 “但我不会醉。” 战甲像是褪去的潮水一样迅速收回艾尔德的身体里,本来严丝合缝的两人之间终于有了空隙,蝙蝠侠趁机翻身反压过来,而艾尔德丝毫没有反抗,只是将克制的将蠢蠢欲动的手指搭在了蝙蝠侠的肩膀上。 “这样像不像在拥抱?” 艾尔德轻笑,而蝙蝠侠的脸更黑了。 他挥开了艾尔德的手,手自艾尔德腿弯穿过,将他抱了起来,大步朝着洗漱室走去,不算轻柔地将他扔到了浴缸里。 艾尔德吃痛地嘶了一声。 “醉鬼都说自己不会醉。” 蝙蝠侠冷漠地打开了淋浴头,冰凉的水立刻打湿了艾尔德的黑发。 “清醒些再来和我说话。” 艾尔德在冷水碰到自己的身体时颤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像是淋湿的猫一样甩了甩自己头上的水。 他拽住蝙蝠侠的手,借力坐在了浴缸边缘,远离了淋浴头。 “但我真的没醉。” 他将沾水的家居鞋放到浴缸旁的架子上,漫不经心地光脚在逐渐积蓄的水中荡了荡。 “我那么喜欢提姆,怎么忍心伤害他呢。” 蝙蝠侠知道,艾尔德的喜欢要反过来听,当他说“我爱你”,意思是“你已经爱我爱到无法自拔了吧?” 蝙蝠侠抿紧了唇。 “他在哪?” “在你找不到的地方。” 艾尔德向后仰了仰,避开蝙蝠侠的灼灼目光,“这可是他自己不想去找你的,与我无关。” 蝙蝠侠沉默了一瞬,没多说什么。 艾尔德同样维持着刚刚云淡风轻的表情,但却没忍住在心底笑了笑。 蝙蝠侠几乎没犹豫就相信了提姆真的不想见他。 “我给你发了这么多条消息你只看到了这个吗?” “如果你是说你给我发的那些废话的话,那么我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回复。” “那可不是废话。” 艾尔德挑挑眉,“那是我诚恳的合作邀请,为什么你不想当我的赞助者?” “我又不用你付出多少政治献金。” “韦恩并不赞同你的理念。” 蝙蝠侠冷冰冰地回答。 “在你亲眼看到大家有多么支持斯塔克之后?” “你会很快会知道这种支持有多么转瞬即逝的。” 艾尔德盯着蝙蝠侠毫无动容的脸看了两秒,突然又笑起来。 也许蝙蝠侠永远也不可能妥协,而他也是。 “那好吧,” 那算了。 “我可以听你的,你可以成为我的赞助者吗?” 明天我就离开这,别想找到他了。 蝙蝠侠愣了愣,他皱着眉思考着艾尔德突然软化的态度。 “你遇到了什么事情?” 除非艾尔德被逼到了绝路,否则蝙蝠侠很难相信这种服软的话他说出口没有别的目的。 “什么都没有,”艾尔德耸耸肩,“但是我很想你。” “你已经很久没来找我了。” “你是指30个小时?” 蝙蝠侠清楚地记得艾尔德带着一群人硬闯警察局的壮举刚刚过去一天多。 “那算什么见面?”艾尔德头脑分外清醒,但或许是逐渐升腾的水蒸气里面藏了三分醉意,带着这些干脆的话也黏黏糊糊。 “我们不该是这么见面。” 水波轻荡,他抬起湿漉漉的小腿,踩在水池边,身体惬意地向后靠在了蝙蝠侠的铁甲之上。 蝙蝠侠没躲开,他告诉自己这个位置艾尔德如果靠空很危险。 “你想怎么见面?” 艾尔德悠然仰头看向明知顾问的蝙蝠侠,笑容舒展。 “像迪克和提姆他们与你见面那样。” 蝙蝠侠不解地皱了皱眉。 艾尔德于是撑着身子慵懒地勉强坐直,像是海洋之上的诱人堕落的水妖,带着一身水汽张了张嘴。 没有声音,但是蝙蝠侠瞬间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蝙蝠侠的唇抿得更直了。 他锢住艾尔德乱动的手,向前走了一步,于是艾尔德本来就狭小的位置彻底没了借力点,索性顺着边缘滑落,任温度正好的水没过他的胸口。 “蝙蝠?” 他不满地抬了抬眼,带些娇纵的天真。 艾尔德衣襟半解,领带松松垮垮,黑发发尾被水浸湿,眼尾飞红,水波与眼波交汇之处,似乎脖颈处的红痕也变作了玫瑰花瓣落在池中。 蝙蝠侠看着艾尔德,沉默了两秒,突然有些遗憾他喊的没有喊出那个称呼。 “如果你真的能够做到你说的,那么我可以同意。” 艾尔德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当然。” 蝙蝠侠眸色暗了暗。 “好。” 艾尔德歪了歪头, “什么叫“好”?” 下一秒,他从水池之中被人抱起。 蝙蝠侠轻而易举地单手托住艾尔德,冰凉坚硬的铁甲和温水中柔软的触感截然不同,艾尔德颤抖了一下,立刻环住蝙蝠侠的脖颈。 “那边有床。” 他伸手指了指,蝙蝠侠却没回头看一眼,只是重新把他放到那个狭窄的,冰冷的大理石台子上。 蝙蝠侠放的位置正好是最窄的一块。 艾尔德绷直后背,勉强维持住平衡。 “不要在这里。” 艾尔德自然地提出要求,他没什么危机意识的试图跳下台子。 “你好像刚刚才说过会听话。” 蝙蝠侠松开了手,语气平静。 艾尔德身体僵了僵,委屈地缩了回去。 “这里又凉又冷。” 他难过地看向蝙蝠侠,“我的衣服都湿透了。” 艾尔德刚刚跌进了浴缸,白衬衫狼狈地黏在身上,隐隐约约透出肉色,黑发和衣角都在滴着水,眼尾垂着,甚至连蓝眸里都隐隐透着水光,看起来分外可怜。 但布鲁斯很清楚,只要他松口半分,面前淋雨的猫就会立刻得寸进尺的顺杆爬上。 “那么把衣服脱掉吧。” 蝙蝠侠的声音依旧冷淡。 艾尔德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蝙蝠侠,但在他那张被面具覆盖看不清表情的脸上什么也没有得到。 于是他开始不满地解扣子。 一共七颗扣子,纤细白净的手指像是玩闹一样来回转着,一颗扣子要拖上很久才能解开。 蝙蝠侠很有耐心地等着,没有催促一句。 被水浸湿的衬衫终于被扔在地上。 蝙蝠侠依旧不发一言,面具底下的眼眸明明暗暗。 于是艾尔德将手放到了腰带上。 “布鲁斯,”他抬头乖巧地笑了一下,“如果我足够听话,你可以把面具摘下来吗?” 空气安静了几秒。 “可以。” 但要听话到什么地步,这只能由蝙蝠侠决定。 艾尔德于是满意地笑笑,动作比刚才利落多了,三五下就褪去了其他仅存的衣物。 他舒展大方的迎上蝙蝠侠无法忽视的目光。 少年美好的身体自然地展现在蝙蝠侠面前,单薄的肩膀,劲瘦的腰肢,有力的小腿和大片白皙细腻的皮肤。 “你喜欢我吗?” 艾尔德笑着看向蝙蝠侠,没有一点扭捏。 蝙蝠侠喉结动了动,像撸猫一样将手顺着艾尔德光洁的脊背滑下。 “喜欢。” 他痛快的承认了,并且一路滑到底端,轻轻揉捏着。 少年敏-感的身体很快泛起一层漂亮的粉红色,艾尔德轻轻喘-息着,主动伸手将布鲁斯另一只空闲的手放到了身前。 “布鲁斯,”他的声音沙哑,“碰碰这里。” 蝙蝠侠顺着他心意动了动手,很快就感受到身下人的呼吸急促起来。 在他察觉到艾尔德的身体开始绷紧的时候,他轻轻掐了一下。 艾尔德立刻缩了缩身体,险些掉到浴缸里,还好身后的大手托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 猫儿眼瞪得圆圆的,艾尔德眼尾仍红着,但刚刚动-情的神色褪了一半。 “你碰痛我了。” 他委屈地说。 这种时刻痛-觉和爽都是双倍的。 “听话。” 蝙蝠侠柔声安抚着,语气却不容置疑。 他的手又动了起来,而艾尔德记吃不记打,很快忘记了这个插曲。 但同样,这次又是在那个时刻,蝙蝠侠按下了中止键。 艾尔德吃痛地嘶了一声。 他刚欲开口,看着男人平静的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布鲁斯?” 他不安地向后退去,但刚移一点就险些失去平衡,不得不像前紧紧搂住男人。 反而比刚才靠得更近了。 “听话,艾尔德,相信我。” 蝙蝠侠冰冷的大手轻轻拍了拍艾尔德的后背。 “我会让你快乐的。” “你别…” 艾尔德抗拒地推了推,但蝙蝠侠的手相当灵巧,只是几下他就又无可抗拒地坠入过量快乐的深渊。 但这次快乐中夹杂了一些恐惧,他用了比刚刚更长的时间绷紧身体。 而又再一次被从高峰拉下。 “不要这样,布鲁斯…” 艾尔德期待又恐惧着,之前的快乐都是真实的,但在那个极乐时刻之前,他一次又一次地被迫中断。 痛苦几乎和快乐持平。 “求求你,布鲁斯,”他声音终于带上了哭腔,“让我…” “让你怎么样?” 在一次次的折磨中,艾尔德的大脑一片昏沉,他看着那张无情的嘴,根本不清楚布鲁斯在说什么,只能讨好的凑过去亲亲,黑发湿-黏,像只可怜的小猫。 “求求你。” 他低低的哀求。 然后他听见布鲁斯在轻笑。 …… 艾尔德几乎是在尖叫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紧紧抓住布鲁斯的手臂,说不清是在抗拒还是邀请。 “布鲁斯,蝙蝠侠,daddy——呃!” 一切都安静了。 因为忍耐了够久的时间,所以这次得到的快///感也格外持久。 艾尔德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滑下,他的身体一下一下的颤抖着,眼睛失去了神采。 粗糙地大手拭去那滴眼泪。 “你可以继续喊了,艾尔德。” 布鲁斯的语气甚至带着几分温和。 “什么?” 身上一片狼藉的艾尔德勉强聚了聚神,他迷茫地盯着布鲁斯勾起的唇角,突然福至心灵。 “daddy。” 他嗓音粘-腻。 “乖孩子。” 蝙蝠侠按下颈侧的一个按钮,摘下面具,蓝眸深邃。 “那么,现在该我了。” 面具滚落到地面。 第92章 告别 艾尔德眼睫颤动, 正午的阳光落在他的眼睑上,白的近乎透明。 他伸手遮住眼睛。 【几点了,麦斯?】 【当前时刻三点钟。】 【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还要去准备东西呢。】 艾尔德懒洋洋地翻身坐起, 眼睛仍闭着。 他总感觉自己有些过分疲惫了, 难道是因为昨天玩过火了? 怎么可能, 区区蝙蝠侠—— 【现在是凌晨三点,不是下午三点,先生。】 凌晨, 三点? 艾尔德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看了看旁边空荡荡的位置,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恼怒地套了个外套就光脚下了床。 “布鲁斯!” 艾尔德毫不意外地在电脑边找到了神色无辜的布鲁斯韦恩。 “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允许就打开电脑?” 艾尔德目光扫过布鲁斯空空荡荡的桌面, 心知肚明他肯定发现了些什么。 “你怎么起床了,现在才凌晨三点?” 布鲁斯表情没有一点心虚,心安理得的就像打开自己的电脑。 “你也知道现在凌晨三点。”艾尔德没好气地蹲下去, 按下底部的关机键,屏幕跟着休息室里的灯一起熄灭了。 布鲁斯敏锐地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微微眯了眯眼睛。 “你怎么精力那么充沛, 不用睡觉吗?” 艾尔德眉毛纠成一团, 仰起头不满地质问还泰然自若地坐着的男人, 而布鲁斯低下头,正好看到艾尔德头顶柔软的发旋。 他将手放上去揉了揉,艾尔德没有躲开,只是蓝眸仍不爽地侧着布鲁斯。 于是布鲁斯清楚了艾尔德此刻的愤怒大概只有浅浅的一层, 并且他猜测其中大部分的组成成分来源于起床气。 他将手搭在艾尔德的腰上,将他带到腿上坐下,大手轻轻捏着他的后颈。 艾尔德眼睛垂了垂, 怒气飞速的消散着,有些难以在这样安稳的氛围中抵御住汹涌的睡意。 “蝙蝠都是夜行动物。” “你呢,为什么要在自己房间中装上一个这么明亮的灯?” “那是太阳灯,”艾尔德轻啧一声,挣脱蝙蝠侠的手站起身来,“我刚开始没法适应哥谭的气候。” 适应? 布鲁斯立刻捕获了这个词。 但艾尔德根本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他打着哈欠转回身去。 “别再乱动了,我已经把你的权限收回了,”艾尔德随口叮嘱着,“我不想起床之后看到蝙蝠侠东一块西一块,可以吗?” 但他没走两步就被一双大手从身后困住了。 “你什么时候给得我权限?” 艾尔德转回来,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布鲁斯有力的手臂上。 “我也记不清了?”他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好像把你们的权限都设的很高。” “尤其是你,布鲁斯。” 艾尔德突然有些懊悔,“我为什么要给你那么高的权限?” “那就别收回来了,” 布鲁斯语气温和,“正好我刚刚同意你的邀请。” 艾尔德慢半拍的想起了昨天晚上他承诺了什么。 他为难地眨了眨眼睛。 “其实” 他在布鲁斯的灼灼目光下临时改了口,“不如明天晚上我再还给你吧,先让我睡个好觉。” 反正明天就离开了。 他充分发扬了斯塔克提裤子不认人的优良品质。 布鲁斯似笑非笑地看向艾尔德,“你已经达成目的了,所以决定忘记昨天随口说的那个谎言了?” “什么叫谎言?”艾尔德戳了戳布鲁斯的胸膛。 “那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真实的想法。” 他严肃地板起脸,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辞脱身。 “我已经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干了。” “说说看?” “嗯” “我应该更谨慎一些,珍视生命,下次努力不让任何人死去…” 艾尔德像是不清楚答案所以将课本一股脑堆上去的差生,说着这些没意思的话再次把自己说困了。 他的头一点一点,缓缓闭上了眼睛。 “起床。” 布鲁斯捏捏艾尔德的脸。 艾尔德哼了哼,勉强睁开眼睛。 “听我说,艾尔德,并不仅仅是这样的。” “嗯嗯,”艾尔德敷衍地点点头下来,再次闭上了眼睛。 布鲁斯盯着他安静的睡颜看了几秒。 他随手拉开了艾尔德的外套,精准的找到他身上那几个敏——感点。 艾尔德哼哼唧唧的声音很快变了味。 “布鲁斯…” 他睁开眼睛,忍痛拉开了他的手。 再要做起来他明天就真的不用起床了。 “你说吧,我在听。” “你觉得我把小丑放进疯人院是错的吗?” “你不想违抗法律,坚守原则,没什么错的。” “你不觉得这样等小丑一次又一次地跑出来会死更多的人?” 他当然觉得。 艾尔德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但艾尔德不知道布鲁斯为什么要这样问,他都如此顺从布鲁斯的话题了,布鲁斯反而自己拆自己的台。 “也许,对你而言,那些人的生命比不过维护法理的权威吧。” 艾尔德话说出口才发现这话又带上了刺,但他无意与蝙蝠侠争吵。 “我的意思是…” “是的。” 艾尔德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要把他们放在天平上做权衡,我只能这么选择。” 布鲁斯平静的蓝眸中闪着复杂的光。 “那你当初还指责我——” 艾尔德终于露出了些不满,他怀疑布鲁斯在故意惹他生气。 “所以蝙蝠侠是罪犯,是凶手,我从不否认这个说法。” “斯塔克是英雄,”艾尔德骄傲的笑了笑,“但他们可是都这样评价我的。” “但英雄不会害人。” “我没有害人。” “你从天平两端做选择的时候,就已经无可避免的害了人。” “你不能逃避这一点,更不能傲慢到认为那就是他们的命运。” “艾尔德,看着我。” 布鲁斯把撇过脸去的艾尔德转了回来,语气温柔但严肃。 “你现在拥有力量,拥有权衡天平的机会,那么对你而言,观点,理念,方法这些都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你需要保持愧疚。” 艾尔德板着脸,但眼眸中的迷茫透出了他的不解与烦躁。 他挣不开布鲁斯的手,于是只好低下头表示自己的抗拒。 “你既然已经手握权柄,那么你就应该知道,你往往是在选择让谁受损。” “即使不是死亡,也会有人受伤。” “也许他们安静生活了一辈子却因为你的一条政策而举家搬迁,也许他们本有不同的未来却因你的选择被迫困在原地。” 布鲁斯眼眸平静,看着看似心不在焉实则动了动耳朵的艾尔德。 “你的选择不可能幸运到无人受伤。” “重要的是,你必须心怀愧疚,对那些因你的选择而受损的人不心存任何侥幸。” “他们就是为你而死的,你必须接受指责。” 艾尔德紧了紧握着布鲁斯的手,终于抬起头来,听着布鲁斯平缓的声音流淌。 “当你选择走过草坪的时候,就无可避免地要践踏草地,” “但是不理解小草被撕裂时感受的人,不为之感到心痛的人,就没有担负人命运的资格。” 艾尔德看着那双蓝色眼眸。 “你也一样吗,布鲁斯?” 他轻轻问。 “你承认你的罪孽?” “他们,那些所有我没看到,没听到,没能拯救的人——” “当然都是我的过错。” “我日日受此折磨。” 昏黄的灯光底下,布鲁斯身上的睡衣干净柔软,语调平静几乎听不出情感,但艾尔德却在那双眼眸深处,看到一种近乎冷峻的固执,一种清醒的痛苦。 但他仍要继续选下去。 哪怕终有一天愧疚会让他粉身碎骨。 外面寒风呼啸,吹动了黑漆漆的窗户,艾尔德抬头看去,心轻轻动了一下。 在那一天,会有人拉住他吗? 艾尔德意识到自己明天就要离开了。 他终于回过神来,看向面前英俊的男人,复杂的情感从心头掠过,最后只剩下纯粹的,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喜爱。 “好的,daddy,我明白了。” 他笑着凑近布鲁斯的脸。 “我会去努力学的,先给我预支些奖励好吗。” “你想要什么?” 艾尔德紧紧地抱住布鲁斯韦恩,语气温柔,蓝眸亮晶晶的闪着。 “请再吻我一次吧。” 最后一次,我们要说再见啦。 第93章 道别 第二次醒来时真的已经三点了。 艾尔德在刺耳的闹钟声中一点点艰难地挪到抽屉边, 像只被被子禁锢的小蛇。 布鲁斯很早就离开了,临行前特意叫醒艾尔德跟他告别,艾尔德只是动动手指告诉他赶快滚蛋。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剂绝境病毒, 直接用颤颤巍巍的手打开盖子喝了下去。 口服当然比不上注射的吸收效率, 但是艾尔德本来就没什么外伤, 所以这种像拿金子丢着玩的行为对现在的他来说刚刚好。 毕竟他马上要见的人是他的便宜男友。 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艾尔德身上褪去, 等艾尔德慢吞吞地扣上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后,一切痕迹都完美地被掩去。 “杰森,下午好。” 艾尔德自然地与正在坐在沙发上和菲奥娜说着什么的杰森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 菲奥娜。” 艾尔德弯下腰给了菲奥娜一个拥抱, 菲奥娜亲昵地回应了他。 被外面的风吹得通红的小脸脸上扬着快乐的笑容。 “新工作干得怎么样?” 他看向杰森,语气正经的像是上下级接见。 “这才几天?”杰森挑挑眉毛,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你想过来看看吗?” 艾尔德眼神动了动,没急着回答,而是先转头看向旁边的菲奥娜。 “你先回自己的房间待一会, 别乱跑,好吗?” 菲奥娜乖巧地点点头,艾尔德看了看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不那么放心地叹了口气, 亲自带着她回了房间。 等他再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你为什么要把菲奥娜带过来?” 艾尔德快步跟着杰森走出斯塔克大厦, 坐上杰森的车,不满地质问。 “你明知道现在即使是抢劫现场也比斯塔克大厦要安全。” 门被重重地关上。 “你跟菲奥娜说的是让我带她玩几天。” 这台老旧的敞篷凯迪拉克点起火来会发出巨大的轰轰声,让杰森的回答不那么清楚。 于是杰森加大音量。 “她早就盼望着回来了。” 艾尔德同样提高了音量。 “你这不是跟她相处得很好?” “你别忘了她的监护人填的是谁的名字,艾尔德。” “当然, 我甚至给予了她我财产的继承权,这还不够?” 艾尔德摊了摊手。 “那些钱一部分给了你,剩下的我会全部留给菲奥娜, 还有一大堆基金什么的,即使我死了,菲奥娜也能活得很好。” 杰森听到艾尔德说起“死”时轻描淡写的态度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明白钱有什么用的?” “那你真是小看她了!” 艾尔德立刻大声接过。 为了盖过风的呼啸声,两人声音一句压过一句,艾尔德这句话一喊出来自己都觉得大脑嗡嗡作响。 艾尔德揉了揉太阳穴,真没法理解杰森对这些破烂的喜爱。 四面漏风,速度又慢,外壳像是上世纪生产的东西。 他重新调整自己的音量。 “给她一些钱,她能自己带着那几个小孩在哥谭的街头上活那么久。” “如果能远离危险源,她甚至用不着你。” 杰森沉默了一瞬, “但她很需要你。” 艾尔德愣了愣。 他不置可否地偏了偏头,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飞速向后移动的景色。 “你知道我说的危险源是什么吧?” 不止是现在,如果带着菲奥娜离开,艾尔德也将是菲奥娜身边最大的危险源。 所以他甚至没办法带着菲奥娜一起走。 fxxk,艾尔德极其厌恶这种无能为力的感受。 “我讨厌这辆车。” 艾尔德闭了闭眼,没理杰森欲言又止的神情,向后靠到硬邦邦的座椅上,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这辆车花了我将近一百万美元。” “你真是疯了。” 这个牌子的车买一辆全新的也不过是三四十万。 “这可是凯鲁亚克和迪恩开过的车,就是那本《在路上》。” 艾尔德听都没有听说过这本书。 “好吧,这辆车的年龄大概是你的两倍。” 杰森看着艾尔德难以理解的诧异表情,突然有些想要叹气。 他们好像一直无法互相理解。 杰森踩下了油门。 艾尔德重新转过脸来,还没说完就被杰森突然的加速弄得震了一下,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你在干什么?” 又是一个急刹车。 巷子里的路途七歪八扭,杰森又在极限处来回试探,再加上这辆一点减震都没有的老式车—— 艾尔德终于忍无可忍地将半个身子探到了驾驶位。 “过了这一段就好了,艾尔德。” 杰森透过后视镜看到了艾尔德探过来的身子,止住了嘴角幸灾乐祸的笑,警惕地护了护方向盘, 但艾尔德只是瞪了他一眼,伸手摁下了车上的CD播放器。 爆裂般的摇滚乐从车上炸开,杰森差点没有刹住车撞上旁边的墙壁。 于是勾起唇角的人换成了艾尔德。 “品味不错,杰森。” 他轻而易举地打破了刚刚车里那一瞬凝滞的氛围。 艾尔德悠哉地坐了回去,在音乐声中将手指将手搭在车门边缘,斜靠在车门与座椅的夹角之间,稳稳当当地任由风把他的黑发向后吹去。 自由又潇洒。 就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鸟,不为任何人停留。 杰森踩下了刹车。 他偏过身去亲了艾尔德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烟点上,白色的烟雾模糊了艾尔德漂亮的笑眼。 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层磨砂玻璃,艾尔德在里面,杰森在外面。 又或是反过来。 “似乎一切都没怎么变?”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艾尔德跟着杰森走到去往他房子的路口,杰森单手把烟头按灭在垃圾桶上,顺口回着艾尔德的话。 “你还有好长时间呢,”艾尔德难得这次嘴里没再蹦出什么刻薄的话。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明亮的路灯,原本破败掉漆的灯杆现在变得光洁如新,那枚摇摇欲坠的小灯泡也换成了全新的节能灯,灯光耀眼,在这个阴沉而寒冷的傍晚照亮了一角的黑暗。 “至少你把它修好了。” “它不是我修好的。” 杰森顺着艾尔德的视线看去,被明亮的灯晃地眯了眯眼睛。 “不是你?”艾尔德不解地歪了歪头。 “非要说的话,那应该算是因你而导致的翻新。” 杰森扶住灯杆。 “从斯塔克医院骤然变得火爆起来开始,很多人搬了过来,在这边免费的空房子里住下。” “有了人,当然就要生活,大的路面之类的他们大概是没有钱修缮的,但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杰森指了指这个路灯,“如果它一直灭着,这边就是一片漆黑,出行很不方便。” “现在它亮起来了。” 艾尔德眼睛亮晶晶,有些新奇地看着这盏灯。 那些报表上一行行令他心情愉悦的数据在此刻具象成这一盏小小的灯。 “是的,现在它亮起来了。” 一盏因斯塔克而亮的灯。 杰森带着艾尔德在路灯底下走过,冬日寒冷,艾尔德半埋在杰森怀里,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前几个月还空荡荡的街道热闹起来,人们说说笑笑地从艾尔德和杰森的身边走过,趁着夜晚还没来到去短暂休息。 医院的灯彻夜不眠,但人们却从此不必去教堂虔诚又无望的祈福。 “一切都在慢慢开始,他们需要你留在这继续领路。” 杰森凑在艾尔德耳边说。 “斯塔克会永远指引哥谭。” 艾尔德自信地接话。 杰森愣了一下,没忍住轻笑一声。 “你在笑什么?” 艾尔德不满地偏偏头,“难道我做的不好吗?” “当然很好。” 杰森想想又补充,“一部分。” 艾尔德恼怒地踩了踩杰森的脚。 杰森一把将艾尔德抱起,艾尔德奋力挣扎,无意之中扯落了围巾,寒风吹过,艾尔德立刻抖了一下。 杰森于是叹口气,放下艾尔德捡起围巾。 “给你。” 四目相对,艾尔德眼眸是出乎杰森意料的安静柔和。 于是杰森再次犹豫张开口, “我其实也很…” “杰森,”艾尔德打断了他,他的视线越过了杰森,眺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的眼眸里映着底下的灯火万千。 艾尔德露出一个笑容,“下雪了。” 雪花片片飘落,在空中闪着微光,落在行人的肩上头上,很多人惊奇地抬起头来,为动人的雪景而短暂停留。 没有人恐惧寒冷,因为他们清楚哪里会有永不熄灭的火炉。 而艾尔德的眼睛比雪花更明亮,像是夜半的星辰落入眸中,他这样柔软地微笑着看向杰森,杰森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想拥抱他。 于是他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须臾间,天地皆白,人们彼此拥抱,仇恨与痛苦在无声中消弭,耳边只是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这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冬天。 * “杰森,新闻发布会要开始了。” 艾尔德踮起脚尖看了看外面停下的车,感受到了身后骤然收紧的手。 “我得走了,杰森。” 他从杰森的怀抱挣开,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继续干你想干的事情吧。”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逆着人流离开。 杰森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怀抱,眸中的情绪复杂。 但最终他绷紧了唇角。 艾尔德未曾注意杰森轻轻粘在他衣角的东西。 第94章 百分之百 【目前能量进度72%】 柔软厚重的红幕被揭开, 艾尔德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领子,从容地迎着欢呼声和掌声走上舞台。 “各位,晚上好。” 灯光转动, 自上而下打在他的身上, 鸦羽般的黑发像是被晕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幽光, 蓝眸深邃, 嘴角勾起的弧度自然而迷人。 他站在了舞台中央。 会场内安静了下来,人群翘首等着艾尔德继续说下去。 而艾尔德低下眼眸,目光扫过底下屏住呼吸的人群, 欣赏着底下一张张不同的面孔脸上的痴迷。 在一片寂静中, 艾尔德露出一个笑容。 “我是艾尔德斯塔克。” 摄像机发出一声响亮的咔嚓声。 白色的光芒像是打开了声响的开关,欢呼声震耳欲聋, 几乎掀开房顶。 “真高兴看到大家,”艾尔德调试了一下收音器的位置,保持着笑容, “离开你们的每一天都如此难熬。” 台下又是一阵骚动,有笑声有嘘声,后排观众席的一个黑人小哥毫不避讳地站起对艾尔德比了个中指, 然后继续疯狂地挥舞起印着斯塔克的旗帜来。 艾尔德笑着看了一眼底下的人群, 刚准备继续说些什么, 就被身旁的保镖扯了扯袖子,贴在耳边提醒了一句。 “斯塔克先生,稿子在下面。” 艾尔德挑了挑眉,随意地点了点头, 在保镖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光明正大地把那张纸从台子上扯出。 “当然,今天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说些严肃的东西。” 他抖了抖那张纸, 仔细阅读着这张汇聚了伟大的蝙蝠侠先生一晚上成果的稿子,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的思路其实相当相似。 “首先,我们必须得说清楚,有关于那场出人意料的援助的事情,这场事情我事先并不知情,更没有任何蓄意谋划的意思。” 他看向前排坐着的几个记者,在目光相接后又飞速移开。 “而且当我了解一切后,我必须要说” 底下闪光灯不停,艾尔德轻轻咳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稿子对折。 “你们做得真是太棒了。” “艾尔德在说什么?” 迪克刚刚喝下的牛奶差点没喷出来,他诧异地看着电视里享受着人群欢呼的艾尔德。 布鲁斯优雅地咽下自己嘴中的牛奶,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这怎么了?他只是在表明态度,又没违反法律。” “你也疯了,布鲁斯?”迪克不可置信地转回头来,“还是你终于决定让艾尔德体会一下哥谭的困难版本了?” “现在他的处境还不够困难吗?”布鲁斯终于喝完了那杯牛奶,如释重负地放下杯子,“迪克,艾尔德现在唯一拥有的就是选民的支持,” 他的表情平静,“那么至少这点无论如何都不应失去。” 【目前能量进度76%】 “你们知道的,”艾尔德压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住欢呼声和笑声,笑容满面的继续说了下去,“我无法对此多做什么评论,但是我认为能够勇敢的为自己争取权利应该被认为是一个好的品质。” “就像斯塔克的广告里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是被选中的人,无须畏惧,无论成败,只要能勇敢做出自己的选择——” 艾尔德扫视一圈,笃定地说: “就能看到不一样的未来。” 杰森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注视着站在舞台中央明亮而耀眼的那个人,在喧闹的电视前干净利落地拉开环盖。 啤酒落入杯中发出哗哗声。 “要来一杯吗?” “我以为你不喝酒。” “好像是艾尔德留在这里的?” 杰森毫不意外地看着被提姆推回的酒杯,转头给他倒了一杯冰水。 玻璃杯相撞,艾尔德慷慨激昂的声音权做背景音,一口酒下肚,提姆紧抿着唇,杰森却仍有心情回头看看舞台上那双灼灼生辉的眼眸。 “他看起来很开心。” 提姆顺着杰森的视线看过去,艾尔德的笑容无比灿烂,露出的牙齿白的几乎晃眼。 他们都清楚艾尔德此刻在为什么开心。 提姆移开眼睛,眼底难掩迷茫,他沉默地喝了一口冰水,肩上却骤然一重。 杰森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回头看他,目光虚虚地落在前方。 “你没必要后悔。” 他单手举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放在玻璃桌上。 “敬命运 。” 杯底碰壁,声响清脆。 【目前能量进度82%。】 “如果我像您一样勇敢,您能送我一套铠甲吗?” 一个年纪不大的女记者接过话筒,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站了起来,兴奋的眼睛片刻不移地注视着艾尔德。 “哦,铠甲?”艾尔德状似苦恼地揉了揉额角,“这好像得去问问天选者?” “见他一面真是太贵了。” 艾尔德面上仍勾着唇角,放在桌上的手指却轻轻动了动。 要进入正题了。 “斯塔克先生,您怎么看天选者?” 女记者的话筒被她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接去,男人脸上也依稀能看到笑容,可被眼镜遮住的眼睛中掩不去精明的光芒。 艾尔德歪了歪头,眉头轻皱,像是在思考。 “首先,我得说,其实我不那么喜欢被人拿手指着。” 台下又是一阵笑声。 “但是,天选者救了很多人,这是无可置疑的。” “我们都清楚,那身铁壳背后可不仅仅只是意味着强大的武器,”艾尔德耸了耸肩,“尽管这也是他背上刑事指控的原因,” 他忍不住偏了偏话题,难掩讽刺地反问:“你们真的认为他能有核武器?”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这次台下没有笑声,反而有很多人眼睛放起光来。 今天斯塔克有了核武器,明天他们能直接冲锋去炸白宫—— “据我所知,这都是谣言。” 艾尔德立刻出声打断了不对劲的气氛。 开什么玩笑,他一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尝试挑战法警署的效率。 他轻咳两声,重新将话题拉回正规。 “我希望哥谭的警察都能清楚这一点,不必让我的律师去一遍遍强调。” “毫无疑问,天选者是个英雄。” “一个永远无坚不摧的,永远担负着责任和使命的超级英雄。” “而作为一名普通的,”艾尔德在台下的笑声中从善如流的改口,“天才的资本家,我有很多毛病,当我为一个区的人民服务时,我正尝试着改掉这些毛病,目前似乎取得了一些效果” 有人往台上扔了什么东西,艾尔德敏捷地躲过,台下发出惊呼,但艾尔德表情自然的弯腰捏起。 不是炸弹,是一条崭新的三角内-裤,还是男式的。 他嫌弃地把那条内裤重新扔了回去。 “好吧,”他耸耸肩,“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有效果。” 笑声四起,气氛越发和谐起来,艾尔德跟着笑笑,低头整整衣领,蓝色的眼眸重新扫向台下的人群。 他半真半假地重新开口: “所以我不得不说,世界总不应该轮到我这样的人来拯救吧?” 稿子写得很高明,没有一句话是直接否认的,但艾尔德确信这一套说辞下来,本来相信艾尔德就是天选者的人也会有些犹豫。 会场开始热闹了起来,人们忙着讨论刚才艾尔德说的话,而艾尔德并未打断,在原地安静地等着下一个记者提问。 能量在攀升的速度放缓了许多,几近于0。 “斯塔克先生,还有一个问题,” 棕色的长卷发**练地扎在脑后,一个眼熟的女记者站了起来。 “我看到斯塔克官方通告说天选者以及他的朋友们是您重金聘请的保镖,您认同这个说法吗?” 终于有人直接提出了这个问题。 艾尔德顿了顿。 他低头看了看台上展开的稿纸,那上面详细地写着许多种不同的应对方式,而他目前面对的是最简单的一种。 善意的记者,信任的观众,以及恰到好处的气氛,他甚至不需要多说什么,只需要顺着这个记者的话笑着点点头—— 艾尔德轻轻叹了口气。 【麦斯,还没到那个预订线吗?这样我真的要怀疑我的计算失误了。】 麦斯卡壳了几秒。 【现在刚刚好,先生。】 【目前能量进度85%。】 艾尔德愣了愣,抬头看向人群,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他这次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 牛奶杯被无意识的转动着,喝酒的人脸上没有醉意,中心广场的屏幕底下人山人海,而无数间关着门的房间里只有手机亮着,无数双期待的眼眸看向他,透过电视,透过手机,透过那双动人的蓝色眼眸。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所以艾尔德露出一个张扬的笑容。 他松开了攥着稿纸的手,任由它飘飘摇摇地落在地上。 “事实就是” 保镖想要替艾尔德捡起那张稿纸,但他刚弯下腰就听到了机械转动的声音。 他怔愣地抬起头,看到冰冷的金属粒子像是潮水一样迅速覆盖了艾尔德的身体,漂亮的赤红色铠甲转瞬就贴紧了他的身体。 几个呼吸间,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就被掩盖,只剩下一双闪着机械冷光的金属眼。 “我就是天选者。” 那束明亮的灯光底下,红黄色的铁人腾空而起,火焰炽热,像是能够突破一切束缚的金色太阳,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所有人。 【目前能量进度,91%】 【目前能量进度,93%】 … 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爆炸式增长起来,而艾尔德在空中歪了歪头,手腕翻转,掏出一朵玫瑰花,递给了那个提问的女记者。 “感谢提问,问题不错。” 女记者愣了愣,露出一个笑容。 “不客气。” 【叮,目前能量进度,99%。】 第95章 谜底 艾尔德退去战甲, 回到了舞台中央。 【走吧,麦斯。】 他在原地安静地等待了三秒。 无事发生。 【麦斯?】 艾尔德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但是什么回应也没有得到。 不会吧? 他又试图召唤战甲, 同样没有回应。 艾尔德本来的涨满了的快乐好像被突然戳破, 他在心里喊了一次又一次, 越发烦躁起来。 没有回应。 真出问题了? 艾尔德在保镖的簇拥下躲开了疯狂的记者, 他没有放弃,仍然在一遍遍呼唤着,同时决定回斯塔克大厦检查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车门重重地关上。 艾尔德心不在焉地坐上了车的后座, 再没心情回应那些朝他挥舞的手和笑脸。 可是, 即使是战甲出了问题,麦斯也不应该失联啊? 艾尔德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真正意义上的孤身一人了。 这个想法让他更加烦躁了, 他皱起眉头,抬头看向窗外,恨不得立刻回到斯塔克大厦。 但他没看到斯塔克大厦。 这个位置正好在路过弯道, 也因此,他向外眺望时看不到哥谭内部的中心广场,反而能看到岸对面隐隐约约的大都会。 艾尔德漫不经心地扫过大都会, 视线刚要移开, 就突然发现一点不太对的东西。 “那是…什么?” 他怔愣地开口。 “您说那个大个银柱子吗?” 保镖听到了艾尔德的喃喃自语, 随口回答,“好像是叫什么伊…” “伊甸园。” 艾尔德轻轻说。 “对,伊甸园,您记忆力真好。” 艾尔德无视了保镖恭敬地附和, 他直愣愣地看着那栋楼,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车即将拐过弯道。 “停车。” 他毫不犹豫地喊住司机。 “先生,这里是直行道…” “我说停车。” 艾尔德只是现在没法召唤战甲, 否则他大概直接就从车边飞出去了。 司机被迫靠边停下,艾尔德立刻打开车门,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黑云满天,这里看不清岸对面的全貌,但那栋通体银白色,发着光的大厦直插云霄,像是圣洁的通天塔,但是,在那冷峻银辉的边角暗处,又隐现着几分暖昧不明的绮丽光影。 那是伊甸园。 没有亲眼目睹之人永生也想象不出的旷日盛景。 “这是什么时候建的?” 艾尔德神色复杂,难道有人跟他一起跨越了世界的樊篱,又恰好落在同一个位置? 他竟然一直都没注意到… “先生,这不是一直就有吗?” 保镖警惕地把艾尔德护在身后。 “从几十年前,斯塔克入驻旧金山开始。” “什么?”艾尔德勉强整理好的思绪再次被冲碎,“斯塔克?十几年前?”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艾尔德斯塔克…”保镖愣了一下,好像突然反应过来,“您认识那位斯塔克先生?” 艾尔德抿紧了唇,微微点了点头。 保镖忙中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艾尔德,憨厚的脸上有些困惑。 “如果这么说的话,” 保镖兢兢业业地看护着远处驶来的车流 “您的年龄和他的儿子很接近。” * 艾尔德浑浑噩噩地走进斯塔克大厦。 那扇被蝙蝠侠撞开的玻璃窗已经补好了,艾尔德拉上窗帘,不想看到对面那存在感极强的银白色大厦。 他打开了电脑,只一会就确定了脑中的猜想。 他没能回旧金山。 但旧金山自己过来了。 他的意思是,不仅仅是旧金山,还有纽约,洛杉矶,芝加哥,那些留存着斯塔克和他的世界痕迹的城市,在一息之间迅速与这个世界融合。 最显著的例子是他爹。 安东尼斯塔克,慈善家,企业家,政治家,连续好几任总统的幕后金主,旧金山的市长,颇有建树的参议员… 在这个世界本就松散的政治体系下,他的头衔甚至比原来更多。 一个,绝对光辉伟岸的正面人物 艾尔德心情复杂地搜查着资料,旧金山超高自杀率的新闻没人掩饰,而关于斯塔克的新闻更是铺天盖地,他的战甲,他的情人,他的儿子—— 薄唇紧抿,艾尔德看了看那个站在斯塔克旁边笑容灿烂的男孩,只一眼就认定那是个不足挂齿的漂亮蠢货,没做停留,开始搜索自己的名字。 搜索引擎的进度条转了转,很快就完成了这个庞大资料库的检索。 【艾尔德斯塔克,旧金山的匹配词条零。】 艾尔德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他不可置信地翻了许久,换了各种方式,但那些在旧金山存在过的,无论是他的荣誉还是罪行,通通毫无踪影。 艾尔德关闭了电脑。 黑掉的电脑屏幕反射出那双蓝色的眼眸,艾尔德在里面看到了计划出没能成功的愤怒,以及一点掩盖不住的…恐慌。 为什么会这样? 办公室紧锁的门被重重推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艾尔德茫然地从思绪中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愤怒的蓝眼。 “艾尔德,你到底在做什么?” 布鲁斯直接走到了艾尔德办公桌前,冷冷的质问道。 “我已经给了你稿子,为什么不照着上面念下来,这就是你履行的承诺吗?” 艾尔德张了张嘴,眼睛无神地盯着虚空的某一点。 “对不起。” 他并没有听进去布鲁斯在说什么,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没人会总是原谅你。” 布鲁斯对艾尔德敷衍的态度并不满意,他能看出现在艾尔德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认真些,艾尔德。” 他掐住艾尔德的下巴,向上抬起,逼他看向自己。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这样做对你什么好处都没有!” 布鲁斯语气严厉,除了计划被打乱的愤怒,还有对艾尔德行为模式预测的再一次失误的无力。 他似乎缺了一块很重要的拼图。 艾尔德仍然对他有所隐瞒。 下巴处的疼痛让艾尔德失神的眼睛有了一点焦距,他的眼神终于落在了布鲁斯身上。 “布鲁斯…” 艾尔德似乎完全不在意布鲁斯骇人的气质,挣扎着挣脱布鲁斯的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布鲁斯警惕地绷紧了身体,他不清楚艾尔德又想做什么,也许今天他们需要再次打一架才能把事情说明白,于是他伸出手,手掌朝着艾尔德的脖子打去—— 然后艾尔德轻轻地抱住了他。 “布鲁斯。” 他开口喊了一声,声音有些颤抖。 布鲁斯怔了怔,刚要打下去的手掌在空中迟疑了一瞬,最终不轻不重地落在了艾尔德肩膀上。 他严肃地推开艾尔德。 “别想糊弄过关。” “你还没说清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艾尔德脸上是少见的惶恐不安,“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像是做错事情向大人求助的孩子,蓝眸中满是迷茫: “我该怎么办?” 布鲁斯再次推开试图靠近的艾尔德。 “你应该长点教训了。” 他皱着眉头看向呆在原地的艾尔德,看着他两次被拒绝后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蓝眸中飞速地覆上一层水雾。 “如果你还知道后悔的话,就应该在干这些事情之前好好想想,后果是什么。” 艾尔德微微仰头看向布鲁斯,刚刚聚起的水雾正飞速凝成实体,要落不落的在眼睛里转圈。 可怜极了。 布鲁斯看着艾尔德,与他僵持了几秒。 他还有很多话没说,他必须得再晾一会艾尔德。 然后艾尔德的眼泪毫无征兆的开始噼里啪啦落下。 那张惯会花言巧语的嘴紧闭着,他什么也不说,但他看起来伤心透顶。 布鲁斯又坚持了三秒。 “布鲁斯…” 他看着那双泪眼叹了口气。 “过来。” 艾尔德委屈地凑近了一点,但没有再主动伸手拥抱。 布鲁斯将手搭在艾尔德的脖颈上,微微下压,让他的额头贴在自己胸口上。 他感受着艾尔德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才冷静地开口询问: “你哭什么?” 怀里的小猫哼哼唧唧,犹豫了一会开口,难掩浓重的鼻音。 “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你搞砸的事情还止这一件吗?” 艾尔德恼怒地抬头瞪了一眼布鲁斯,泪眼婆娑的视线却没有一点杀伤力。 “你应该知道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告这些会有什么影响,不管是你大脑发热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对不起。” 艾尔德这次沉默一会才道歉,带着鼻音的声音就像是真的在为错误难过。 布鲁斯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语气软化了下来。 “下次别这么干了。” 这话几乎是默认艾尔德可以将这页翻过去的意思了。 艾尔德眼眸闪了闪。 他抬起头,状似无意的补了一句。 “但不是已经有人这么做过了吗,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呢?” “谁还这么做…” 布鲁斯微微一怔,本来像是被一层雾蒙着的东西好像骤然清晰了一瞬,他想要抓住这一瞬间的灵光,却突然感到什么温热的东西碰了碰他。 “艾尔德?” 他放在艾尔德后颈上的手骤然收紧,用力将他拔开。 “你在干什么?” 艾尔德眼尾挂红,鼻尖也通红,水润的蓝眸上哭泣的痕迹还没完全褪去,看起来无辜。 但此刻他的手正虚虚地搭在布鲁斯皮带上。 布鲁斯沉着脸把艾尔德的手拿开。 “我好难过,布鲁斯。” 艾尔德依旧维持着刚刚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你可以抱抱我吗?” … 布鲁斯为艾尔德清洗之后匆匆离去,而艾尔德只在床上躺了五分钟,刚刚哭得红肿的眼睛就恢复了正常,痛快地发泄了情绪之后,他的大脑终于重新转动起来。 艾尔德洗了把脸,看着水珠自冷淡的眼眉间划过,想起布鲁斯有些怔愣的表情。 如果连蝙蝠侠也仍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只会有一个人能解答他的困惑。 他换好衣服,径直走入了电梯,拉开实验室的灯,在输入密码之后成功打开了一个密封严密的池子。 里面整整齐齐地存放着一池银白色的液状共生体。 艾尔德纵身一跃,在半空被飞跃到半空的共生体拦住,从后背托起,覆盖全身。 火焰自艾尔德脚下燃起,银白色的铠甲在灯光底下通体生辉。 逃避没有半分用处,想要知道谜底的答案—— 只能亲自去叩开伊甸园的门。 月光底下,腾空而起的银色铁人没再理会哥谭的喧闹,闪着蓝光的机械眼眸像真正的钢铁一样寒冷。 第96章 安东尼 不会有痛苦, 也不会有悲伤了。 水晶吊灯的光明亮的近乎刺眼,厚软的红毯铺在每个角落,年轻貌美的男女在舞池中肆意舞动着身体, 食物美酒唾手可得, 人们需要做得只是无尽的欢笑。 这里是伊甸园。 银白色的铁人破窗而入, 彩色的玻璃碎片洒落一地, 一些人循声望去,在看到那流畅的银色后不退反进,围在了缓缓降落的铁人身边。 “斯塔克先生!” 靠过来的女人分外大胆, 她扑到铁人怀里, 娇艳的红唇如鲜花般动人,黑眸里跳动着野性的光芒, 她伸出手摸着铁人毫无温度的胸膛,像一只蛇一样向上滑动—— 艾尔德捉住了她的手。 共生体铠甲慢慢褪去,露出那双闪着微光的眼睛和精致完美的面庞, 海洋一样的深蓝色眼眸璀璨夺目,涌动着的是和安东尼斯塔克完全不同的迷人浪涛。 艾尔德将呆住的女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低下头, 微微勾唇。 “美丽的小姐, 晚上好。” 女人抱着艾尔德的手更紧了。 注意到这张脸的其他人同样开始骚动, 越来越多的男男女女将艾尔德围在中央,无数双手试图触碰那具神一般美丽的躯壳,狂热的喜爱几乎将他淹没。 一场雨突然自穹顶降落。 艾尔德看着琥珀色的液体落在离他最近的男人身上,男人狼狈地低头躲避, 艾尔德却在喧闹中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天蓝色的眼睛。 酒杯斜倾,杯柄被夹在手指之间, 高台之上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眸,残留的晶莹酒液顺着杯壁滑下—— 一滴,落在艾尔德眼角。 像滑落的眼泪。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翘首等待着斯塔克下达他的命令。 而男人只是轻笑一声。 他像叫什么小玩意儿一样随意的勾勾手掌,眼眸幽深: “上来。” 人群像摩西分海一样为艾尔德让开道路,艾尔德没有犹豫,从旁边旋转阶梯走过去,带着笑站在安东尼身侧。 “斯塔克先生?” 安东尼松开按在栏杆上的手,直起身子,看向这个漂亮的年轻人。 “你怎么来得这套共生体铠甲?” 艾尔德肉眼可见地怔了一下。 “你给我的。” “我怎么不记得我给过你这套铠甲?” 安东尼状似迷惑的眯了眯眼, “这套铠甲的技术我可从来没向任何人透露过,毕竟纳米科技和共生体的糅合不是个小工程,要穿上它——” 安东尼俯下身戳了戳艾尔德的胸口,眼露笑意, “得经过一套漫长的基因测试才行。” “除了我的儿子,我没做过任何人的基因组分析。” 艾尔德看着那双眼睛里不似作伪的困惑,一颗心像是坠入了冰窟,越来越冷。 他本就清浅的微笑在沉默中一点点褪去。 别告诉他世界融合真的将他在这个世界的痕迹抹去了。 旁边的房门恰到好处的被推开,那个艾尔德看过照片的男孩从门中揉着眼睛走出,乖顺的蓝眼睛看向安东尼。 “dad?” “宝贝,”安东尼将走来的男孩轻轻拥抱在怀里,将正要开口的艾尔德扔到一边, “你想要一套铠甲吗?” 男孩摇了摇头,语气中是撒娇似的骄傲, “dad,我已经有很多套了。” “这套不一样。” 安东尼耐心地哄着,丝毫不生气,“比之前几套更漂亮。” 男孩目光侧了侧,看了看旁边脸色苍白的艾尔德,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好。” 安东尼嘴角的笑容加深,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动了动手指。 艾尔德立刻感到一阵剧痛。 他闷哼一声,扶住栏杆。 脚腕,小臂,脖颈,顺着血管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混着玻璃渣的冰水,一寸一寸摧残着脆弱的皮肉,让艾尔德感觉自己在被从内部撕裂。 安东尼在生生将已经嵌入骨血的东西挖出。 冷汗从他额角滑落,艾尔德半靠在栏杆上,痛到眼前发黑,几乎看不清面前人的脸,终于,银白色的共生体自他的关节处飞出,目标明确的缠绕住那个男孩的手腕,然后从那儿开始蔓延,很快就服帖的覆住了男孩的全身。 “很合适,宝贝。” 在汗水模糊中,艾尔德听到安东尼充满笑意的声音。 他终于没了力气,半跪在了安东尼身前。 安东尼没管艾尔德,打了个响指,共生体又重新退回去,变成一个银色的手镯缀在男孩腕间。 “谢谢dad。” 男孩晃晃手腕,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天真可爱。 “小偷先生,现在你该说说看了,”安东尼终于满意地转过头来,看向狼狈的艾尔德,“你怎么拿到的这套铠甲?” 艾尔德没有回话,被汗打湿的黑发贴在额头上,他撑着栏杆抬起头,头一次认真地把目光投向那个戴着手镯的男孩。 比艾尔德小一点的年龄,黑发蓝眼,浓郁的,像是华丽的洋娃娃一样精致的五官,价值千金的珠宝随意的缀在衣尾,夺不走主人的半分耀眼, ——以及那张脸上,对斯塔克全心全意信任,敬仰,崇拜的眼神。 真是像极了十五六岁的艾尔德。 艾尔德再也维持不住笑容了。 好拙劣的模仿品。 他愤怒的咬住牙齿,任凭汗水从额角划过。 安东尼眸中的兴味却越发浓起来,他将手指搭在了艾尔德肩膀上,温和地捏了捏,好像艾尔德的痛苦全部与他无关。 “好了,不如这样,”安东尼继续笑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半跪的艾尔德,“先告诉我,你成年了吧?” 他伸手抬起艾尔德的脸,骨节分明的手指重重地压过艾尔德形状漂亮的唇瓣,指腹顺着他的嘴角一路滑到下巴。 细腻白皙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偷抹大人口红的孩子,忘记藏起自己拙劣的马脚。 “你叫什么名字?” 一层敷衍的暧昧,再加上一点也没掩盖的不以为然,安东尼看向艾尔德的眼神里只剩下这些东西。 艾尔德忍着余痛开口: “麦斯。” “你叫麦斯?” 安东尼眨眨眼睛。 艾尔德没有理会他,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咬字清楚。 “麦斯,你在吗?” 艾尔德现在在伊甸园里,这里有最充沛的能源,数据链接无孔不入,离艾尔德在旧金山的房间只有几十米,如果麦斯是因为能量耗尽与他断联的话,这是最有可能让麦斯重新出现的地方。 他表情平静,内心却从未像此刻一样忐忑,如果真的如他所想的一样,“旧金山的艾尔德斯塔克”就此消失了,他该怎么办? 如果安东尼斯塔克什么都忘了,那他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安东尼在安静中不耐地开口,“你在说什么?” “这里没有你想找的人。” 他话音刚落,挂在男孩腕上的手镯就突然亮了亮。 一个熟悉的机械音从手镯内侧传出。 “艾尔德先生,我在。” 机械男声平静且温和,艾尔德却险些在这一瞬掉下眼泪。 他紧握的拳头松开了。 太好了,麦斯。 他在脑海中告诉他的机械管家, 欢迎回来。 男孩迷惑地抬起了手腕,不解地看向那个突然出声的手镯。 而安东尼的手骤然紧了紧,笑容不改。 “原来你还进行了改装吗?做得不错。” “这不是改装,”艾尔德感受到了安东尼变得有些冰冷的眼神,“这是研发时我就留下的程序。” 他加重了音调,“我与您,共同研制的纳米共生体铠甲。” 艾尔德跪着,眼神却分毫不让。 安东尼眼眸暗了暗,还没开口,就突然听到一个有些发闷的电子音自水晶吊灯处传来, “艾尔德先生,我在。” 第二声机械音从水晶吊灯顶上传来。 有些舞动的人抬起头,大部分仍沉醉在音乐与快乐中。 那里装着一个小巧的监控装置,能够实时监控并发现任何斯塔克不允许的东西进入他的伊甸园,艾尔德十岁的时候成功写出了这个有些意思的程序,安东尼问他想要什么奖励,艾尔德让旧金山下了一场水晶雨。 然后在欢笑声中永久的留下了可供自己使用的密码通道。 艾尔德静静地抬头看了看那盏灯,又回头看向安东尼。 这次他没再说话。 第三声来自无需能源的音响,第四声来自穹顶之上模拟自然的星空顶。 接二连三的声音自伊甸园各处传来,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从无穷无尽的快乐中回过神来,迷茫的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 人们看向高台之上的斯塔克。 艾尔德毫不在意底下的灼灼目光,没做任何表示,只是安静地垂下头,不再看那张神色莫测的脸。 然后他的头上传来一声叹息。 刚刚站在旁边的男孩有些不安地想要靠近安东尼,但是安东尼干脆地将他推开了。 “回房间。” 他冷漠地看向刚才还拥在怀里轻声安抚的男孩,男孩的泪水立刻在眼眶里打转,却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委屈地回到了那个房间中。 安东尼重新低下头看向艾尔德,脸上没了笑容,有些抱怨的开口: “你看,艾尔德,你把我的舞会搞得一团糟。” “您不该这么对我的。” 艾尔德脸上终于挂上了没几分情绪的笑容。 “您怎么能让这种东西代替我的位置?” “很漂亮的小家伙,”安东尼简单的下了个定义,语气随意到像是评价一双鞋或者一个外套。 他感叹:“他跟你当初多像啊。” “我们像在哪里?”艾尔德笑笑,“只要够漂亮够听话就能冠上斯塔克的姓氏吗?” “什么人能配上这个姓氏呢?” 安东尼轻柔的把艾尔德被汗浸湿的头发拨到一边,询问着憋着怒火的年轻人。 “只有您和我。” 艾尔德干脆地下了论断。 他盯着安东尼只盛着自己的眼睛,表情很快柔和起来。 艾尔德轻轻蹭了蹭那双放在他脸边的大手。 “一个世界中出现两个斯塔克已经是奇迹了,dad。” 蓝眸晶莹剔透,艾尔德的眼睛确实比那个男孩更明亮。 安东尼的眼里透出几分笑意 ,他温柔地扶正艾尔德的头,让那双漂亮的蓝眸完全显露在灯光底下,显露在所有人的目光底下——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艾尔德脸上。 第97章 回来 耳光响亮, 艾尔德的头被打偏了过去,安东尼手上铁质的戒指并未收起,于是艾尔德的眼下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像被朵锋利的玫瑰砸到眼角。 艾尔德放在身侧的手握的很紧, 指甲几乎掐入血肉, 他慢慢地迎着安东尼的目光转回头, 脸上的笑仍然乖顺。 安东尼看着那双漂亮的蓝色眸子, 眼中笑意更深。 他爱怜地轻轻划过那道伤痕,“怎么会有人能代替你的位置呢,宝贝?” 他放在艾尔德脸颊的手缓缓下移, 轻轻扼住了艾尔德的脖颈。 “除了你, 还有谁敢对我抬起枪口?” 在安东尼用力的前一秒,艾尔德伸出了手。 炮击在安东尼身上, 泛起一小团蓝色的涟漪,连外套的边缘都没有碰到,但成功让艾尔德借着反作用力向后挣开了那双手。 他没有犹豫, 各式新型的武器干脆地朝着安东尼砸去,那些能够摧毁半个城市的炮弹不留情面地落在安东尼身上,栏杆被余波打断, 安东尼直接被从高台之上轰落。 他重重地落在底下的红毯之上, 栏杆破碎的粉尘将他淹没。 底下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清空了, 艾尔德身体紧绷着向下看去,不敢有半分懈怠。 灰尘散去,安东尼毫发无损的从烟雾中走出,银白色的战甲在灯光底下通体生辉。 “好了, ”他抬头看向站在楼梯上的艾尔德,语气纵容,“别闹脾气。” 子弹从他手掌中倾斜而出, 艾尔德闪身躲过了一部分,但同样被击中摔了下来。 也同样毫发无损。 这样的攻击除了能毁掉那些寸土寸金的装潢之外,根本毫无意义。 安东尼踱步走到艾尔德身旁,在灰尘中伸手将他拉起,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感觉手腕处一阵刺痛。 “这是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艾尔德手里的针管,感受到了力量的飞速流失。 艾尔德没有回复,嘴角还挂着和安东尼如出一辙的轻佻笑容,眸光却冷了下来。 安东尼挑眉轻笑,束手就擒,轻而易举地被艾尔德推倒,压在了地上,艾尔德跨坐在他的腰腹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们去哪了?” 从进入伊甸园开始,艾尔德没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庞。 “我还以为你会先问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 安东尼饶有兴致地看着年轻人被各色-情绪点燃的眼眸,声音依旧轻柔。 “他们背叛了你,我当然要帮你报仇了。” 艾尔德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不要告诉我你还在为此感到难过。”安东尼懒洋洋地仰了仰头,“这可不像你。” “那应该由我来处理。” 安东尼哼笑一声。 他没有回应艾尔德的不满,而是抬起头看了看那盏明亮的水晶灯。 “你什么时候改装的那个灯来着?看我都已经记不住了。” “十岁。” “十岁,”安东尼眯起了眼睛,阻止晃眼的灯光射入,“你跟在我身边都已经十年了,” “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这么久,难道你不思念我吗?” 他没等到艾尔德的回复,只看到一张无动于衷的脸,所以他很快又笑吟吟地换了个话题。 “你听到台下的人刚才在吵什么了吗?” 艾尔德没注意台下说什么,他当时全副心神都在安东尼身上。 “他们的话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安东尼眨眨眼睛。 “别说大话,”他漫不经心地理正艾尔德的衣袖,“那里面有律师,官员,还有一大堆家财万贯的资本家。” 他点点艾尔德的心口,笑意深沉。 “你现在可是在伊甸之顶。” 艾尔德的笑容敷衍,这些人身份的重要程度一向随斯塔克的需要而改变。 “而刚才的伊甸之顶上,只有一个问题没法解决。” “艾尔德是谁?” 安东尼笑容微顿,冰冷的目光投向艾尔德。 “你给你的人工管家设置的自动回答是什么?” 伊甸园的灯光明亮耀眼,安东尼的那双比艾尔德更深一些的蓝眸里染了一层薄怒,在灯光底下毫不掩盖,而艾尔德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安东尼刚刚的怒气从何而来。 艾尔德勾勾唇角,干脆地回答: “伊甸园的第二个主人。” 安东尼的笑容消失了。 艾尔德毫不怀疑,如果现在躺在身下的人是他的话,他爹一定会再给他来一巴掌。 “艾尔德,十年了,怎么你一点长进也没有?” 安东尼看着艾尔德,语气近乎叹息,吐出的句子却充斥着满满的傲慢。 “你十岁时就会摆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八年之后仍然只会动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他依旧是那副放松的姿态,整齐的黑发却一丝都没有乱。 “我的宝贝,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艾尔德低头,他的目光扫过安东尼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 一把雪白的小刀能够将它慢慢割开,或者换成子弹,在射进去的瞬间他能看到漂亮的血花,或者,仅仅只靠牙齿,撕或者咬,最原始的方式,就像幼犬在父亲的血肉之下生长。 “什么叫长大,dad?” 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那里干涩的要命。 “比如说,”安东尼看懂了艾尔德的眼神,但他没再生气,“首先你要想清楚,你到底在以什么为依仗,跟我要处置那些人的权力的呢?” 他轻轻揪住了艾尔德的衣领,把他拉向自己。 艾尔德没有反抗,他温顺地将脸贴在安东尼的胸口上,闭上眼睛掩去出格的神情。 “因为我还活着。” “看起来你至少清楚这个,”安东尼为这个答案而微笑,“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现在还能活着?” 安东尼的手臂在艾尔德的后背贴着,肌肉线条像是鸟的翅膀一样流畅,艾尔德被牢牢地锢在安东尼的怀里,无法移动。 他为什么还活着? 安东尼身上那些麻痹神经的毒素早就失去了作用,那些艾尔德需要挨一拳才能解开的药物在他爹那套带着足够强大计算能力的新战甲那儿毫无意义。 而伊甸园看似处处欢笑,实则数不清的枪口藏匿在暗处,各类最前沿的武器把这儿当做试验场,只待一声令下—— 但艾尔德当然还活着,湿热的气从他张开的口中喷出。 “因为您。” 安东尼的指腹揉捏着艾尔德脸上的软肉,从耳后一直到眼眶,颇有耐心地一点一点捏过,直到那张冷白的脸都泛起淡红色。 就像是在给离家的小猫重新染上标记。 “因为我。” 他语气平静地重复 “因为我足够心软,没把那颗子弹射进你的脑子里,还是因为我足够愚蠢,教会了你那么多东西,让你能靠着这些来跟我叫嚣?” 他依旧是那副放松的姿态,艾尔德却真实的感到了一股寒意。 艾尔德后颈的鸡皮疙瘩一层层冒着,但大脑看着那张愤怒的脸,只想要微笑。 “您现在也可以把子弹送进我的脑袋。” 安东尼的手移到了艾尔德的唇边,轻轻压住,堵住了那张不知死活的嘴。 “你毕竟是一个斯塔克。” “所以只要你别那么着急,你想要的都会有的。” “但是你得清楚,”安东尼将两根冰冷的手指伸到艾尔德唇缝之中,强硬地将它打开,“斯塔克的名字谁能配得上,” “只由斯塔克说了算。” 咔哒。 安东尼在他口中上按下了什么东西,艾尔德痛得颤抖了一下,嘶嘶地喘着气,想要缩回刺痛的舌头,却被安东尼警告地弹了弹锋利的牙齿。 “把牙收好。” 艾尔德的喉结动了动,眼眶即刻红了,因疼痛而分泌地口水顺着下巴留下,粘腻成丝,却等不到安东尼的半分错神。 他捏着艾尔德的下巴欣赏了一下他舌头上完美扣上的黑色小钉。 “你偷偷打了耳洞。” 安东尼看向那双蒙上水雾的眼睛,为他温柔地拭了拭湿润的眼尾。 “宝贝,想想办法,该怎么让我原谅你?” 艾尔德仰了仰头,他看向安东尼,口中的疼带着太阳穴都在一下一下的抽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想要触碰到斯塔克那时刻跳动的脉搏,只能收好小刀,子弹,与牙齿,用最虔诚地姿态,俯下身子, 轻吻上帝的手心。 艾尔德轻轻舔舐安东尼的手指,哪怕每一次动作都伴着疼痛,而他自己垂在两侧的手终于举起,紧紧抱住安东尼劲瘦的腰肢。 “dad,我好想你。” 安东尼斯塔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在外面玩够了?” 他将湿润的手指拔了出来,漫不经心地在艾尔德脸颊抹去唾液,然后撑着身体坐起来,单手扶着艾尔德的肩膀,让艾尔德能够继续窝在自己身上。 他安抚地拍了拍艾尔德的后背。 “那就回来吧。” 艾尔德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他尽量压下疼痛,安静地窝在安东尼怀里,倾听着安东尼胸腔里的动人回音。 碰,碰,碰。 上帝也会有心脏吗? “好的,dad。” 第98章 笼中鸟 艾尔德在旧金山待了三天。 三天里, 除了在伊甸园的酒池里跟许多被他爹精心挑选出来的漂亮小孩嬉闹,就是跟着他爹见各式各样的人。 参议员,新泽西的州长, 甚至是白宫里位于权力顶端的那一小撮人, 斯塔克眼高于顶, 他找到的全是能实实在在把权势捏在手中的人, 但在这些实权人物面前,艾尔德甚至不需要开口,他只需要在他爹提到他时, 乖巧微笑—— “年少有为!”“一表人才!”“才华横溢!” 艾尔德一直以为得到这些人的赞叹比要普通人难一点, 但是当你站得足够高时,他们也就变成了普通人。 “宝贝, 你想要的都会得到。” 安东尼斯塔克亲昵地揉揉他的头发,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从不食言。 等到三天以后他回到哥谭时,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曾经的狂妄, 那些小小的出格更是没人再提,这个排外的圈子以前所未有地热情迎接了艾尔德,人人都变得礼貌又体贴。 “抱歉, 先生们, 我可能需要暂时离开一下。” 艾尔德敷衍地露出一个笑容, 甚至没给出一个理由就转身离开,但依旧借着电梯的反光看到一张张谄媚的脸,其中不乏曾经嘲讽他泥腿子或者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电梯门轻轻闭上,带起一小阵气流, 艾尔德闭了闭眼,终于放松了面上始终紧绷的表情。 艾尔德终于明白他爹为什么允许他回来一趟了,在旧金山被再多的人夸赞他也只会微微勾起嘴角, 毕竟斯塔克从来不缺夸奖。 但,回到这个曾经对他充满了恶意的环境,看到那些高高在上嘲讽他的人低下头来,他才能真正意义的意味到身份的改变会给他的处境带来多么不可思议的调转。 他没必要去批阅一大堆的文件,没必要顶烈阳或寒风发表演讲,没必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成就或者改革,他只需要再次微笑着站在那儿,一切就会源源不断地递到他手上。 艾尔德打开一瓶可乐,气泡“呲”的发出一声轻响,他将瓶口凑近嘴边,微微仰头,喝了一大口,感受着可乐在嘴里热烈的跳跃。 谁能说这样的生活不好呢? 艾尔德心不在焉地咬了咬舌尖处的金属钉,直到能感受到舌头上轻微的刺痛,他放下可乐,双腿交叠,望着大面的落地窗发起呆来。 他走之前做了一些准备,包括斯塔克未来十年的规划日程以及一份股份转让文件—— 那是给提姆的。 他左思右想找出的最佳人选,足够聪明又足够理智,唯一的缺点是可能过一段时间斯塔克就会改名韦恩,但总比给布鲁斯好多了,如果他真按照计划消失的话,布鲁斯能够忍到第二天给斯塔克改名就应该算是滴水兽保佑。 他一点也不想挑战蝙蝠侠的报复心。 但现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摆在他面前。 他没走成,或者说,没完全走成。 但是提姆不见了。 并且他的文件也不见了。 艾尔德瘫坐在沙发里,眼神放空,认真地思考着,没注意一道阴影突然自他身前投下。 “艾尔德斯塔克。”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艾尔德身后传来。 艾尔德迷茫地抬起头,被迫中断了思考,不满地开口:“谁” “布鲁斯?” 艾尔德表情变了变,最终露出一个礼貌而克制的笑容, “你怎么在这?” * 布鲁斯很快察觉到了不对。 他在看到艾尔德那些计划外的言论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记得要赶快跑来抓人,否则以艾尔德的性格大概没一会就会跑到哪个角落消失了。 像知道自己做了坏事的猫会变成液体藏在家中的各个角落。 但也许是这次他来得够早,所以艾尔德没跑。 布鲁斯决定立刻将一切都问清楚,艾尔德一定还瞒着什么他不清楚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真话的骗子,他发誓这次绝不会再给他浑水摸鱼的机会—— 艾尔德的眼泪突然落下。 他从没有哪一次看起来像这么难过,像是一座突然崩塌的楼。 这是蝙蝠侠得到答案的好时机。 艾尔德正处在悬崖边缘,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控制住自己别伸出手,等着他掉落,摔成碎片,蝙蝠侠就能如愿从崩溃的艾尔德口中得到自己的答案。 只要他再向后退一步。 布鲁斯沉默着注视那张像孩子一样哭到几近窒息的脸,看着他颤抖,看着他融化,像是不再甜蜜的奶油冰激凌。 艾尔德甚至没敢再靠近,只是伤心地站在原地仰头看他,通红的鼻尖看起来可怜又乖巧。 “布鲁斯” 好吧。 布鲁斯在心中叹息,好吧,如果艾尔德真是他的儿子的话,那么至少他已经学会了恐惧,剩下的,他可以慢慢教会他。 来日方长。 …吗? 当他看着斯塔克大厦空荡荡的房间时,那些本能立刻察觉到的不对劲终于一点点从大脑浮现。 复仇者联盟,英雄注册法案,钢铁侠—— 安东尼斯塔克。 不对劲的细节多到用不着仔细思考,而最突出的就是斯塔克这个姓氏,他之前查到的有关于艾尔德资料全都被潦草的涂去,记忆里的艾尔德也变成了和旧金山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神秘人。 这样看来艾尔德的行为甚至还更合理了些。 毕竟如果他身后站着一位有望竞选下一任总统的参议员,那狂妄些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而布鲁斯自己的记忆里,从小一起的玩伴中也多出了位斯塔克,穿着战甲的铁人曾经在天空上与超人对战,外星人入侵地球时有穿着美国国旗的人带领着神明和魔法师冲锋,一切都看起来非常合理,至少比哥谭日报刊登的青少年漫画逻辑严密很多。 但还不够格登上严肃的成人板块。 蝙蝠侠看着这个世界,像看着一份滑稽的,随意拼起的儿童积木。 布鲁斯甚至有一瞬间无法确定艾尔德到底是不是世界变幻后附赠的新人物,鉴于他的记忆一团乱麻,像是逻辑混乱的ai。 但他注意到了艾尔德留在办公桌上的一整打计划书。 随手翻开,里面数据详实,分析严密,一直持续到了未来十年,唯一的缺点就是他没在这份计划中给自己留下半点位置。 布鲁斯的脸阴的要滴出水来,至少有一点是肯定能确定的, 艾尔德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切。 他没空去找艾尔德了,很久没聚在一起的正义联盟难得开了一场大会,并不只有他一个人有所察觉,最关键的是如何将所有损失降到最低,比如突然多了一倍的人口和敌人,还有突然出现的注册法案,他们是否应该赞同这条法案将身份告知政-府? 会议持续了一整天,至少他们最终确定了没人想摘下面罩。 从大厅迈出,布鲁斯没有休息,直接驱车去了旧金山。 他记忆里有相当完整的一整套进入方式,而那些要求对布鲁斯韦恩而言简直是量身定做,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里面,找一找他走丢的小孩。 然后他被门口的警卫拦下,告诉他这里衣衫不整不得入内。 “真的吗?”布鲁斯宝贝懒洋洋地揉揉疲惫的眼睛,即使颓废也掩不住那张脸的迷人,“可是我和你们的上司安东尼是很好的朋友…” 警卫的脸上笑容礼貌极了。 “您是斯塔克先生的妻子也不行。” “上次这样说的人统统被赶出旧金山了。” 布鲁斯被狠狠地噎了一下。 他露出一个假笑,冷哼一声进了旁边的酒店,在几分钟后换好了一件崭新的西服并刮了胡子,重新出现在了门口。 “祝您在这儿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警卫恭敬地为布鲁斯拉开门,一个侍者立刻迎过来,带他穿过悠长华丽的走廊,轻声向布鲁斯介绍着伊甸园里的各个房间。 即使以布鲁斯宝贝挑剔地目光来看,这里也实在称得上奢侈,名贵的钻石填了砖缝,整块的翡翠当成隔断,红绒地毯落脚无声,却每一寸都光洁如新。 并且,即使这样堪称浪费地处处彰显着奢靡,也丝毫没有显得低俗,整体圣洁的基调从一始终,漂亮年轻的年轻人穿着白衣穿行其中,落到水池中的肉-体看不见一点讨厌的沟壑,各个秀美而紧实。 而在这其中,布鲁斯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分外显眼的男孩。 他慵懒地半躺在水池边,蓝眸微眯,漂亮的脸蛋上没什么表情。 他穿着相似的白衣,脖颈处却扣着一个钻石项圈,碎钻闪烁,黑色皮带紧紧环住了他白皙纤细的脖颈,手腕与脚腕上都挂着相同款式的饰品,只是多了几个铃铛,只需轻轻一动,悦耳的铃声就会响起。 在一众肆意欢笑的人中,艾尔德低垂的眼眸甚至显得有几分忧郁。 笼中鸟,掌中雀。 布鲁斯记起艾尔德哭泣的脸。 布鲁斯掩住眼眸里的幽深,笑着转头看向侍者,轻佻地提问: “怎么带走他?” “您是在说艾尔德先生吗?” 布鲁斯以为会听到什么“这是客人不能带走”之类的话,但侍者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也许您可以试试过去抱抱他?” 侍者的话刚刚说完,一个年轻男人就从台侧走过来,附在艾尔德耳边说了什么,艾尔德放声大笑,玫瑰花瓣一样的脚趾点在水面上,红得透亮。 很快,男人将手穿过艾尔德的腿弯,将他抱起,艾尔德自然亲热地挽住男人的脖颈,神态愉悦极了。 “看起来您得等一会了。” 侍者遗憾地说。 “那是斯塔克先生的儿子,多漂亮的小王子,没人不喜欢他。” 但布鲁斯没能等到艾尔德。 夜幕渐深时,布鲁斯问了第一遍,被告知小斯塔克先生被斯塔克先生带走见了什么人。 夜色正浓时,布鲁斯问了第二遍,被告知艾尔德正在宴会厅里狂欢,他找过去,却被拦下告诉这里需要申请才能入内。 等几乎破晓的时刻,他终于跑完了所有申请流程,走入宴会厅时,艾尔德正在会厅中央跳舞。 舞姿张扬,贴身舞动的人有男有女,狂热地将艾尔德围起,艾尔德在中央肆意的笑着,蓝宝石似的眼睛无比璀璨。 一杯酒被他从身边人的手中拿起,一饮而尽,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巴流下,又被毫不在意地顺手抹去,明暗的光影间,艾尔德像是在随着这个疯狂的世界一起向下落去。 但他神采飞扬,乐在其中。 * “我来找你,艾尔德。” 布鲁斯看着艾尔德疏离的笑意,眸色暗了暗。 这么近的距离,他终于看到了艾尔德柔软红艳的舌尖上挂着的那枚小小的黑色舌钉。 ——以及他空空如也的耳垂。 “玩得开心吗?” 第99章 好孩子 蝙蝠侠发现不对了? 艾尔德笑容没什么变化, 依旧是那副礼貌得体的样子。 有点慢。 “还行。” 他边微笑着点点头边试图站起来,离开这团蝙蝠的阴影。 说真的,布鲁斯现在站在他面前, 给他的感觉就像已经完结结算的游戏npc重新出现。 他们之间的故事应该到此结束了—— “嘶。” 布鲁斯的手摁在了艾尔德的肩膀上, 微微挨上了一小节藕白的脖颈。 一道微小的电流透过皮肤传入大脑, 艾尔德疼得呲牙, 立刻将布鲁斯的手打了下去。 “别碰我!” 布鲁斯收回手,看着反应剧烈的艾尔德,眯了眯眼睛, 很快锁定住了他脖颈上那一圈紧紧扣着的颈环。 比起在旧金山见到的那个暗示意味很浓的项圈, 艾尔德现在脖子上戴着的这个要细的多,简洁的银白色和他今天的西装很配, 丝毫不会令人觉得突兀。 他单手按住艾尔德挣扎的手臂,俯下身,轻轻碰了碰艾尔德柔软透亮的脸颊。 艾尔德不出所料的抖了抖。 “还行?” 布鲁斯松开艾尔德的手, 顺带躲开他愤怒地踹过来的脚。 “我可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爱好。” 艾尔德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又挥出一拳,这次倒是成功打中了, 但皮肤相贴带来的电流又让他闷哼一声跌回沙发。 布鲁斯甚至没躲, 冷眼看着艾尔德捂着脖子倒抽冷气, 舌尖上的黑色小钉随着喘气若隐若现。 “艾尔德,你费尽心思就为了得到这个吗?” 艾尔德本来就窝着火的心情终于成功被这句话点燃了。 “关你什么事?”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他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怎么,难道你还把床上的话当真了?” 艾尔德看到布鲁斯脸上的笑容滞住, 但他反而更凑近了些,轻轻扯住布鲁斯的一节衣袖,抬头仰视着他, 弯起的眼眸里却看不出一点柔软的感情。 “daddy,你现在要惩罚我吗?” 布鲁斯抿紧了唇。 空气似乎渐渐升了些温度,艾尔德看着那双雾霾蓝的眼睛,抿了抿唇,突然有些后悔。 现在布鲁斯想要对他做点什么甚至用不着什么手段,只需要松松地笼住他现在扯着袖子的这只手,艾尔德就会疼得满地打滚。 他不该在没有反击能力的时候去挑衅蝙蝠侠。 他清楚自己对疼痛的容忍程度有多低。 但是,艾尔德眼尾微红,下垂的眼角透着几分冷意,如果蝙蝠侠真的对他动手的话,他今天就是痛死也要反击。 气氛焦灼着。 “所以,你说得那些都是谎言吗?” 布鲁斯低下头看了看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冷静地打破了沉默, “你又骗了我一次吗?” 艾尔德脸上的轻薄的笑意褪去了些。 布鲁斯给了他一个没法回答的问句。 “如果我说是呢?” 他紧紧地盯着布鲁斯的眼睛。 “那我会很失望。” “哈,你不是早就” “对我自己。” 布鲁斯打断了艾尔德,语气有些低沉, “这么久都没弄清楚你到底在追求什么。” 艾尔德嘴角拉平,他松开了扯着布鲁斯袖角的手,语气刻薄。 “别总把自己想得那么伟大,你当然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艾尔德仍然寸步不让。 于是布鲁斯抬起手,艾尔德没躲,他现在有些心浮气躁,而布鲁斯的话让他本来就烦躁的心情更加阴沉。 随便吧,他确实骗了他,如果挨顿打就能把所有事情一笔勾销的话,那么这确实是笔划算的交易。 他漠然地抬起头,看着那双手落下, ——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心地没有碰到一寸皮肤。 艾尔德的眼睫颤了颤。 “我确实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清楚。” “但我不认为有任何事情值得你靠着伤害自己达到目的。” 艾尔德下意识否认。 “我没有。” 他的手烦躁地揪着脖子上的狗链子,有一种想把脖子砍断然后把这东西取下来的冲动。 布鲁斯的目光投向艾尔德用力到泛着白的指尖。 “那是因为你喜欢?” 在注意到布鲁斯目光的一瞬,艾尔德像触了电一样立刻松开了手,手忙脚乱地站好,又很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他恼怒地啧了一声,抬头看向布鲁斯的脸。 那张始终笃定,平静,似乎永远值得信任的脸。 艾尔德愣了愣,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他深呼吸,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你想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他简单地交代了一句,不想浪费时间与蝙蝠侠绕关子,“世界融合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没必要这么干。” 他没说谎,送他回到原来的世界需要的能量都花了他好几个月,而要生生把一个世界拽过来需要的能量更是难以估计。 “你如果想查,可以去看看你们的穿梭机的研究进度,是不是有人在谋划什么。” 艾尔德一口气将自己的猜测全说出了口,然后重新换上了那套游刃有余地轻佻语气, “而这个”他又扯了扯那圈银带,扬起了一个笑容, “如果是你亲手给我戴上的话,我想我会很喜欢的。” 布鲁斯掩去眸底的若有所思,目光移到那条银带上,顺着艾尔德的话题笑了笑。 “我知道了。” “也许下次我可以” “等什么下次?” 艾尔德哼笑一声,开始试图强行解开脖子上那条带子,而几乎是他手指碰到颈后的瞬间,布鲁斯就隐隐听到了刺啦的声音。 “艾尔德!” 布鲁斯立刻试图拉开艾尔德的手臂。 这次的疼痛如约而至。 艾尔德抖了一下,发软的腿几乎撑不住身子,他想要拉住布鲁斯的手,却没有成功,失去平衡,半跪在了布鲁斯面前。 布鲁斯向后退了一步。 他不是不想接住艾尔德,但是艾尔德如果拉住他的手只会痛得更厉害。 但艾尔德好像误解了他后退一步的含义。 有些长的黑发遮住了那双宝石般璀璨的眼眸,艾尔德缓了一下,失神的眼眸慢慢聚焦,然后用那张漂亮的脸蹭了蹭布鲁斯的身体。 隔着一层布料。 但是此刻艾尔德跪在布鲁斯身前,而布鲁斯站得笔直。 “艾尔德。” 布鲁斯认为此刻艾尔德大概还不太清醒,他闻着空气中的焦糊味皱起了眉毛,这种电击强度真的能够杀人。 他安抚地拍拍艾尔德的头,想要将他拉起,但艾尔德似乎没有理解他的动作,仰起头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又低下了头。 艾尔德艰难地用牙齿咬上布鲁斯裤子上的拉链。 而布鲁斯轻而易举地用手揪着艾尔德的衣领将他拉开。 艾尔德脖颈上出现了一道很明显的烧灼的痕迹,被掩盖在银色皮带之后,但还是能够一眼看出伤痕。 但艾尔德笑吟吟的脸说明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布鲁斯叹了口气。 他向艾尔德投去谴责的目光。 “你现在应该去找个医疗箱处理一下伤口。”而不是试图用牙齿拉开我裤子的拉链。 “一会就好了,”艾尔德甚至没低头看一眼自己的伤口,“找到医疗箱也上不了药的,只要我碰到它就会放电。” 布鲁斯的脸色并不好看,艾尔德满不在乎的态度终于让他的眸子隐隐升起了些怒火。 “艾尔德,你不清楚这个东西可以随时让你跨向死亡吗?” “这好像也不是我想带上的。” 艾尔德随意的向后撩起自己的黑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至少这个比那个好看一点。” 他话锋一转,不耐烦地打断了布鲁斯想说出的话。 “你做不做?我试过了,这个电击只限于身体表面。” 艾尔德边说边扶着布鲁斯的膝盖半站了起来。 “你不做我要走了。” 布鲁斯冷着脸坐在了沙发上,然后把想要离开的艾尔德摁在了双腿之间。 反倒是意识到布鲁斯这就打算开始的艾尔德有点诧异地看了布鲁斯一眼。 “就在这里吗?” 他回头看了一眼休息室虚掩的门。 布鲁斯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艾尔德。 “你不做我要走了。” 艾尔德感叹了一下蝙蝠侠的报复心,再次低下头试图用牙齿咬开,但是努力了半天,除了将布鲁斯的裤子弄得湿漉-漉的之外,拉链的高度一点都没变。 “你从哪学得乱七八糟的。” 布鲁斯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轻声提醒。 “用手。” 艾尔德依照指令解开皮带和拉链,然后学着之前他见过的样子轻轻俯下身去, 艾尔德试探性地含了一点,然后就娇气地不肯再吞咽半分,不上不下地磨着十分扰人。 布鲁斯无奈地把他拉开,艾尔德看到布鲁斯微妙的眼神时就立刻明白了他为什么伸出手拉开自己。 “我没试过这个。” 艾尔德坦然地承认。 “毕竟我才刚刚成年。” “行,”布鲁斯又好气又好笑,“青少年,” 靠下半身做决定的青少年。 他半靠在了沙发上,垂下的眼眸里含-着温柔的笑,低声诱哄着: “想让我教教你吗?” 艾尔德被那双蓝色眸子里迷人的光芒晃了神,几乎没动脑子就点了点头。 “张嘴。” 布鲁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伸出一只手,压住艾尔德的舌,轻松地将顺从地张开嘴的艾尔德舌钉撤下,随手扔到了茶几上。 “这个位置的舌钉很痛,你自己弄的?” 艾尔德含糊地糊弄了过去,尽管他觉得布鲁斯应该能猜到是谁为他打的。 但布鲁斯不会逼问他。 他只是会将艾尔德的头再往下压一些—— 艾尔德没忍住干呕一声,眼泪控制不住的溢出来,他觉得这一点也不舒服,开始挣扎着想要逃开布鲁斯的手。 “别动。” 艾尔德听话的没再挣扎,但低垂着眼睛,眼睫已经被打湿了,眉毛紧皱着,看起来很不情愿。 布鲁斯倒不意外艾尔德的反应,在艾尔德说他从没做过时他就有预期了,所以他放松了手,给艾尔德喘-息的空间。 这个游戏的玩法大概和艾尔德想象的不一样。 “看着我,艾尔德。” 他隔着薄薄的衬衫捏了捏艾尔德的后颈,让他看向自己。 “你可以为了我再坚持一下吗?” 艾尔德泪眼朦胧地看过去,布鲁斯温和的蓝眼睛里满是鼓励,抵着他头的手分外轻柔。 他勉强张了张嘴,唾液沾湿了嘴唇,生涩的吞咽着,刚刚消失的恶心感再次在喉咙里翻腾,艾尔德这次是真的打起了退堂鼓,但还没吐-出多少,布鲁斯就再次挡住了他的头。 “继续。” 男人这次的声音依旧温柔,但抵着他头的手却不容置疑地打消了他向后退去的意图。 艾尔德委屈地抬起头,他以为会看到一张冰冷的居高临下的脸,但映入眼眶的却是一双微微泛着红的眼睛。 艾尔德怔了怔。 很轻的红色,像是破碎的蔷薇花液流下的一点痕迹,遮不住眼尾的细纹,却能显出几分少见的脆弱与动情。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那一抹艳红色轻轻弯起。 于是艾尔德被锢在了蝙蝠侠结实有力的大腿之间,也被锢在了那双忧郁动人的淡蓝色眼眸之中。 当然不会,daddy。 布鲁斯漫不经心地重新压下艾尔德的头。 … “好孩子。” 布鲁斯的手深入艾尔德发丝之间,满足地喟叹了一声,终于松开了手。 艾尔德狼狈地低下头咳嗽着,布鲁斯随手递给他一张印着韦恩标识的手帕。 “我去洗把脸。” 艾尔德像一根弹簧一样跳了起来,胡乱抹了几下就往房间跑。 布鲁斯看着他别捏的跑步姿势和地上的痕迹,一下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他轻声笑了笑。 艾尔德回来的时候换了一整套衣服。 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了几秒,布鲁斯挺直脊背,认真地开口问艾尔德 “你想回来吗?” “不想。” 艾尔德极为干脆地回答,哪怕脸上仍挂着酡红。 “我要回家。” “哪怕你被这样对待?” “我爱我爹,他怎么对待我我都可以接受。” 艾尔德说得相当果断,几乎让布鲁斯怀疑他是不是被洗脑了。 他紧皱眉头。 艾尔德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消息后立刻开始站起来穿外套。 “还有,我也是受害者,没有三番两次配合你调查的义务,能说的都已经告诉你了。” 艾尔德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布鲁斯,转身离去。 “别再管我了。” 布鲁斯这次没有挽留,他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艾尔德急匆匆地奔跑的背影,蓝眸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布鲁斯?你是在楼上吗?】 布鲁斯的手机也响了响,他抬眼望去。 是一个对布鲁斯而言很陌生的号码,但他看到了“自己”留下的备注。 安东尼斯塔克。 他斟酌了一下,正打算回话,第二条消息就发了出来。 【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你要来?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布鲁斯心中突然涌现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放在了窗边第二个抽屉里,现在去看看吧?】 布鲁斯快步走到窗边,正好看到艾尔德像雏鸟归林一样欢快地拥抱住了安东尼,自然亲昵地撒着娇,而安东尼随意地拍拍艾尔德的头,目标明确地转头朝着某个窗口望去—— 布鲁斯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礼物盒,里面装着一个遥控器,他眼神凝了凝,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窗外就传来一声小小的痛呼。 艾尔德捂着脖子跪倒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四目相对,正好撞进窗口布鲁斯沉默的望着他的眼睛。 手机震了震。 【^_^】 【你喜欢吗?】 第100章 蜘蛛 刺骨的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刮进来。 破旧的椅子摇摇晃晃, 艾尔德试图踩在凳子上来够柜顶的旧报纸,但即使拼尽全力伸出手,他还是太矮了, 更深处的报纸无论如何都无法拿不出来。 小孩木着脸从椅子上爬下来。 他把刚刚用来补门缝的报纸拿出来, 塞到窗户的缝隙里, 这间房间唯一的一张床正对窗户, 即使是同样的冷,直面风和缩在角落总是不同的。 【斯塔克特刊:天使收养计划】 【2001年12月5日】 艾尔德看了一眼标题就把它从中间撕开,像一台机器人一样用它严密的一点点补上缝隙。 2001年12月5日, 五个月前遥远的东方正为一场赛事的确定举国同庆, 三个月前大洋的彼岸四架飞机从闪亮的大厦中央冲过,一个月前愤怒的坦克履带轰隆隆的压上那片贫瘠的土地。 而两天前艾尔德被锁进这间漏风的房子里, 现在正闭着眼睛熬过肚子的抗议声。 他难以预测他的父母此刻到底在什么位置,毕竟他们的工作都很忙,带上一个孩子实在不太方便。 艾尔德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忙什么,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一般来说他们离开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天,因为他身体忍耐的极限大概就是三天,他的父亲上次叮嘱了好几次要他的母亲一定要记得这个期限, 然后两人大吵了一架, 但无论如何, 艾尔德觉得他们不会忘记。 现在是第二天。 但是这次有些不一样,他们换了个新房子,而这套房子给艾尔德留下房间并不挡风,随着夜晚一点点降临, 那床单薄的被子逐渐也无法为他带来热量了。 艾尔德发现自己开始发抖了。 他趁自己还有意识继续思考着,他把废报纸塞到了窗缝中,衣柜里剩下的几件衣服则被他堆在了被子上, 墙上的按钮已经没电了,院子的距离让他无法把邻居喊过来 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艾尔德又往角落里缩了缩,抱住自己的膝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好像就是下一秒死了也没关系。 他的父母最讨厌他这副表情。 他们是体面虔诚的人,家庭和睦,工作顺利,上帝赐福于他们,他们所有的朋友都盛赞他们的幸福生活,偏偏他的孩子是个不会哭也不会笑的怪物。 怪物。魔鬼。人生的污点。 艾尔德没法在被拥抱的时候露出一个笑容,也没法在看到最亲密的人哭泣的脸时皱皱眉头,他的眼睛好像永远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的父亲甚至不信邪地带他检查过泪腺,得出的结论是一切正常,于是他们转向神学,神父摸摸他的头,告诉他们这孩子的身体里藏着一个魔鬼,早晚会杀死他们。 他们惊恐地让神父帮帮他们。 神父为艾尔德赐福,祈祷,做了一整套仪式,喂给了艾尔德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是重重扫在背上的鞭子,艾尔德终于痛到流出了泪水,他下意识地畏缩着,却没有人理会他的挣扎。 他的母亲在哭泣,他的父亲不停地叹息。 在一团混乱中,仪式终于结束了,神父问艾尔德感觉怎么样。 艾尔德顶着满脸的泪水抬起头来,平静地问:“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他的父母,那对了不得的幸福的夫妇,沉默的注视着艾尔德依旧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 从那天开始他们就彻底放弃了对他的希望。 没有殴打,没有辱骂,只是他们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开始学着忽略艾尔德,仿佛他从未出生过。 好在艾尔德确实很好养。 他会乖巧的听从指令呆在房间里,不需要游戏,不需要上学,也不需要有什么人特殊关注,就像每隔一段时间喂些东西就能活下去的电子宠物, 唯一的区别是,电子宠物不会怕冷。 艾尔德会。 好冷。 艾尔德脸上本就没多少的血色彻底退了个干净,小脸白的像是一捧干净的雪,连颤抖都慢慢停了下来。 在他的大脑转动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之前,那扇门终于传来响声。 “艾尔德?” 他的母亲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看到凌乱的房间时皱了皱眉头,扔给了艾尔德一袋面包。 “别睡了,起床吃点东西。” “妈妈,我好冷。” 艾尔德轻轻地扯开一点被子。 “那就去外面的烤箱里加热一下。” 他的母亲从衣柜顶上拿下一个行李箱,敷衍地回了一句就自顾自地收拾起了衣服。 她刻意与艾尔德维持着距离,身体甚至有些僵直。 艾尔德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拎着那袋面包走到外面对他有点过高的桌子前,熟练的将面包塞到里面,打开了开关。 烤箱很快就变得热起来,艾尔德把手虚虚地放到烤箱侧边,感受着热气驱逐走身体里的寒气,没一会他就听到烤箱“叮”的响了一声。 “你会操作烤箱吗?” “我会。” “那么烤完快点回到房间里。” 艾尔德转过身走回房间,看着门在他面前重重地关上,然后继续小口小口的咬着温热的面包。 这样不行。 男孩坐在房间里,蓝色的眼眸依旧平静,甚至每一口咀嚼的弧度都相似,机械地像是上帝忘记往这具躯壳里放入灵魂。 男孩没有吃完那块面包,平生头一次,他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不能再经历一次这种寒冷。 艾尔德扯了扯被子,不小心碰到一双手,然后瞬间清醒过来。 等等,他怎么睡着了。 记忆在复苏,艾尔德伸了伸舌头,舌尖上的疼痛在他意识到那一刻重新出现,瞬间席卷了他的大脑。 哦,他痛昏过去了。 他下楼才想起他把舌钉放到楼上了,而这个创口比他想象的恢复的还快。 他爹愉悦地决定再打一次,并笑容满面的告诉艾尔德如果他喜欢可以打两个。 后果就是艾尔德的痛觉神经直接过载。 艾尔德看了一眼熟睡的安东尼,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移动,然后穿上拖鞋朝着门口走去。 他目标明确的下了电梯,去了一个紧闭的房间,输入了自己的身份码。 门开了一条小缝,冲天的酒气传了过来,艾尔德干脆将门一把推开,然后敏捷地接住了扔过来的酒瓶。 “看起来你精神不错?” 艾尔德将酒瓶正过来,在茶几上放好。 醉醺醺的躺在沙发上的人睁了睁眼,终于看清了来得人是谁,猛地坐了起来。 “艾尔德?” “你没死!” “好句子,我可以把这理解成愧疚吗?” 艾尔德嫌弃地四下看看,挑选了一块没那么脏的沙发坐好。 然后他被用力地抱住了。 像是抱住一份失而复得的珍宝。 “对不起,我没想到斯塔克竟然会那么果断的对你出手,我以为他会…” 男人紧紧地抱住艾尔德,急切的解释着,痛苦到像是要生生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艾尔德看。 他眼窝深陷,卷翘的棕发乱糟糟的垂着,胡子很久都没刮了,曾经像小狗一样明亮的眼眸现在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雾。 昔日的活力从他身上尽数褪去,他憔悴地像是失去了一切希望。 艾尔德盯着他邋遢的脸看了几秒,打断了他愧疚地道歉。 “天哪,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艾尔德忍不下去了。 他推开彼得。 “你已经把我的眼睛和鼻子都污染了,知道吗?现在立刻去洗个澡再来跟我说话。” 彼得愣了愣。 “我…” “现在,立刻。” 艾尔德就差刻薄的捏住鼻子了。 彼得的表情有一瞬间相当复杂,他喉结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忍下来了,顺从的走向了浴室。 艾尔德在沙发上翘着腿等待了五分钟,然后他收获了一只干净的小蜘蛛。 尽管那双眼睛依旧蒙着灰蒙蒙的雾,但至少脸看起来干净多了。 “好了,现在继续道歉吧。” 艾尔德抬抬手,示意彼得帕克可以继续说了。 但彼得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出不出来了。 “…你怎么一点都没变?” 他坐回了沙发上,想笑又想哭,顶着艾尔德的灼灼目光好半天只吐出了一个单词。 “抱歉。” 艾尔德切了一声。 “你至少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突然倒戈吧?” “别告诉我是因为你突然心软了?” “我只是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我当时还不确定…斯塔克会变成这样。” 艾尔德皱起了眉毛。 “在你确定的知道绝境病毒是什么东西之后,你仍然觉得他是那个不变的英雄?” “艾尔德,你没见过钢铁侠。” 彼得沉默了一瞬对他这样说。 你没见过废墟之中升起的火焰,没见过那双骄傲又温柔的眼睛。 “他曾经拯救过很多次世界。” “但他一次都没救过我。” 而他爹救过他很多次。 这不影响他对着他爹举起枪口。 “他只是没看到…” 彼得苍白的解释着,哪怕到了如今的地步,他仍下意识地维护着他心中那个不可动摇的光辉形象,又在艾尔德不以为然地眼神中咽下那些废话。 “总之,我现在不会这样想了,斯塔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混蛋!” 彼得本来就低沉的眼睛似乎有水光闪过,但那只是一瞬。 他看着懒散地坐在沙发上的艾尔德,直截了当地开口问: “你需要我做什么?” * 艾尔德和彼得聊到天即将破晓才返回卧室,一开门就正好看到了弓着身子坐在床上喝酒的安东尼。 “你去哪了?” “只是四处走走。” 安东尼定定地盯着他,艾尔德没有回避,直直的回看了过去,他坦荡到安东尼几乎快以为自己看到的监控是假的。 安东尼叹了口气。 “过来。” 他让艾尔德坐在他的腿上,青年人紧绷地脊背在他手下放松下来,温顺地将头贴在他的胸口上。 “为什么你变了这么多?” 安东尼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恼怒,只是有些困惑。 明明这只蓝眼睛小猫曾经只要微微吃点苦头,就会哭泣着跑来道歉求饶。 而现在他明知自己能够看到摄像头里的一切,仍然胆大包天的选择欺骗。 为什么呢?安东尼难得有些头疼,他看着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手指划过艾尔德的眼眶。 动作很轻,艾尔德却有一种他的眼睛会被挖出来的错觉。 安东尼的耐心快要耗空了。 “我没变,dad。” 艾尔德熬了一整夜,眼睛几乎睁不开了,但他此刻仍然挣扎的直起身子,凑过去亲了亲安东尼的下巴。 “我同之前一样爱您。” 安东尼没有回应,他垂眸看向那双不知悔改的眼睛。 大概是还不够痛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10 第101章 命运 气氛越发僵硬起来, 艾尔德知道此刻自己应该配合得表现点紧张出来,但是艾尔德却难以自抑地在这样熟悉的氛围里感受到一种诡异的安心来。 当然,他没有什么特殊倾向, 他的意思是, 如果他爹现在温柔地过来回给他一个亲吻, 那么他才真的是要毛骨悚然地考虑他爹是不是打算换个儿子了。 愤怒也是斯塔克珍贵的情绪。 但太过懈怠的结果就是他没忍住在紧张的气氛里打了个哈欠。 艾尔德刚放下手就感受到头顶的呼吸声轻了下来。 艾尔德的手滞住了, 那点朦胧的睡意消失的一干二净。 但很显然在他爹愤怒的时候选择继续挑-逗可不是个好选择。 艾尔德抬头看向他爹晦涩的眼眸,试图开口弥补: “dad,我知道” “睡吧。” 安东尼的声音低沉, 但在这个四下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楚。 艾尔德闭上了嘴, 在碰到他爹不容置疑的眼神后笑了笑,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但他的眼睫仍止不住的颤动着。 像即将飞离的蝴蝶。 “如果你不睡,那么我们也可以选择起床。” 安东尼的话听不出喜怒。 艾尔德明智地选择停止了试探。 本来就疲惫的身体终于在主人的刻意放空下重新涌上了倦意,艾尔德本以为他无法在他爹这颗定时炸弹身边真正的睡着, 但事实上很快他就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从回到旧金山开始到现在,兴奋了这么久,他的神经已经非常疲惫了。 第一缕破晓的阳光透过窗户撒到凌乱的床上, 正好照亮了艾尔德紧闭的眼眸和雕塑般优美的五官, 他靠在他的父亲赤裸的胸口上, 而他英俊的父亲将书架在少年平坦的小腹上,随意地翻动着书页,画面安静温馨的像是一副古典派的油画。 艾尔德不安分地动了动,似乎是感到了阳光的刺眼, 但安东尼锢着他身体的手很紧,让他连偏偏头都做不到。 艾尔德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 安东尼感受到了艾尔德的挣扎,放在书页上的手顿住, 低头打量起来那张漂亮的脸。 艾尔德长大了。 刚刚的怒火很快褪去,现在他的目光像是一台冰冷的天平,没有欣赏也没有厌恶,只是单纯的评估,就像在看一份非人的货物,判断他是否能抵过天平另一端的重量。 漂亮的脸,聪明的脑子,乖巧的微笑的眼。 他将手掌贴在了艾尔德的太阳穴旁边,如果艾尔德还醒着他一定会汗毛倒竖,在这个位置,只要安东尼心念一动,旋转的子弹就会掀开他的头骨,像一个爆开的西瓜那样在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不知满足的心。 要偏爱,要自由,要他一次又一次的宽容。 要迫切地证明点什么,比如他就该走出上帝的伊甸园或者溺死在他们头顶那片酒池里。 但又仍然理所当然的想着他该由父亲来埋葬。 太贪心了,宝贝。 他动了动手指,手掌盖住了艾尔德的眼睛—— 温柔地为他遮住了那一缕阳光。 他来替他做选择吧。 * 跟上次不同,艾尔德现在很清楚自己在做梦。 怎么回到旧金山之后一直在回忆过往,那些有什么可回忆的? 艾尔德无聊地蹲在房顶上看着那些拿着枪的青少年在大街上闲逛。 好吧,这个梦能够允许他换个视角吗?至少别让他再看这些尖嘴猴腮的蠢货们。 艾尔德尝试着向下跳去,然后他稳稳地落在了草坪上,正对着一间配房小小的窗口。 那有一张苍白的脸正在注视外面的院子,蓝色的眼眸像是两粒冰凉的玻璃珠。 隐隐约约能听到屋内的笑闹声,当然这些都与初春穿短袖的可怜小孩无关。 丑小孩。 艾尔德用力戳了戳那双瘦骨伶仃的眼睛,手指从自己的眼眶穿过,然后他意识到此刻自己的状态大概像是一缕幽魂,借着未来的眼睛审视无法更改的历史。 那他可以飞吗? 下一秒,艾尔德飘了起来。 他忍不住笑起来,在空中看着那群蠢货走进院子,院门那有一道电网,如果丑小孩现在去拍拍门告诉他的父母有人来了,那么这群闯入者就会被拦在院子之外。 丑小孩没动。 拿着枪的闯入者走到了房门前,而他的房间的门也被敲响,一个浑厚的男声从门后传来,他很清楚那应该是来自他的父亲,但又与平常有些不同,大概是喝了酒—— “艾尔德,今天是父亲节,你想要出来吗?我可以…” 丑小孩看着那群越来越近的男孩们,玻璃珠似的眼珠转了转,他扭过脖子,对着门外尖叫: “锁上门。” 门外静了一瞬。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根本不懂为了你变得正常我们付出了多少努力,就算上帝不会真的降福于你,可你的母亲日日夜夜都在为你祈祷,神父说得没错,你就是个早晚会杀死爸妈的怪——” 枪声响了。 一切都短暂的安静了下来。 然后丑小孩轻声轻脚的躲进衣柜,很快他的门就传来声响,那群蠢货大声地骂着脏话,而艾尔德飘到衣柜前,透过缝隙看着那双讨厌的蓝眼睛。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直到外面的吵闹声停止,门没有被拉开,大概他们以为这是个杂物间,然后艾尔德眨了一下眼睛,柜子里的小孩却像死了一样瞪着眼睛透着缝隙向外看去。 他在看什么? 艾尔德的目光扫过角落里堆着的旧报纸,落满灰尘的破旧柜子,每次打开都吱呀作响的门,以及门下通过门缝缓缓流过的—— 属于他父亲的鲜血。 丑小孩是第一次见到血。 “嘿,别看了小孩,”艾尔德试图捂住那双眼睛,但却发现自己仍能从他幽魂一样的身体之后看到那令人生厌的眼神,不是哀伤,不是喜悦,而是一点别的,更微妙的东西。 这眼神让小孩确实像个毫无感情的怪物了。 他不爽地放下了手,“别担心,你以后还会有机会再给你的父亲的胸口开个洞的,这种事情就像开罐头,一回生二回熟。” 房间保持着安静,而小孩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抱着膝盖,将自己折叠起来放在脆弱的木板上,直到太阳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小孩没办法维持这个高难度的姿势,才终于从衣柜中跌出。 像没了脊椎的狗一样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好吧,实际情况也差不多,艾尔德望着落日的眼移了回来,蹲下去检查了一下小孩干瘪的肚子和发白的嘴唇,无比确信他会在没有食物的下一个夜晚死去。 但当然他不会死去。 “小孩,你的罐头来了。” 艾尔德拉长声音,而几乎是在他声音停止的下一秒,一颗燃烧的星辰自窗口降落人间。 碎玻璃飞溅,丑小孩艰难地抬了抬头,落日灿烂的余晖自男人背后洒来,点亮了那颗冰冷的蓝色眼眸。 “嘿,孩子,别怕。” 铁人蹲下抱起了小孩。 艾尔德仰头看着,几乎要以为那身铠甲是鲜血一样悲壮的暗红色,但事实上,那只是一点夕阳的残骸罢了。 丑小孩在万众瞩目之下被带着飞起,然后长枪短炮就立刻怼上了男孩的那张脸,丝毫不顾他现在已经将近三天没吃饭了,正在死亡的边缘来回试探。 艾尔德跟着小孩后面,看着他爹抱着他面向所有闪光的摄像头,宽大的毯子遮住他的半张脸,只漏出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听着他爹沉痛而激昂的演讲。 很好,一句也听不清,他那会已经半昏迷了,后来也没找到这一段的录像。 但艾尔德清楚他爹为什么带走他。 他的亲生父亲从俄亥俄州的乡下一路奋斗到寸土寸金的旧金山,还当过兵,他的母亲家族中落,但她家信仰纯正,祖上甚至有人为独立战争提供过资金,他们是美国梦的具象化,是千千万万普通美国人的象征,而那群拿着枪的小孩信仰**教,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登上舞台的黑羊。 所以此刻,艾尔德是一个好的符号,好的纽带,好的威猛先生清洁剂,只要抱住他 ,就能让军火贩子洗掉那些负面新闻,以复仇使者的形象朝着中亚屋脊开炮,然后顺理成章地坐上最中心的桌子,触碰云端。 动荡的时代,就该出现伟大的人物。 他爹的脸被模糊在闪光之中,所以艾尔德只能看看自己那双失神的眼睛。 “所以,我会收养他!” 小孩被安东尼的手勒的难受,却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所以,只要安东尼有点脑子,这个小孩就会安安稳稳地活着。 这是一个比福利院和被其他人收养都好得多的结局。 然后他爹在离开摄像头的下一秒就把他放下了。 “好了,小孩,去玩吧。” 艾尔德看着小孩被他爹像是扔掉一个废弃的安全-套一样扔下,险些跌倒,迷茫的瞪着眼睛的时候简直想大笑了。 烂人总得烂人磨。 旁边一位看不清脸的女士给了他一颗糖,否则艾尔德未来的幸福生活就要在此刻中止了。 他爹那会还太年轻,刚刚换上新的铠甲没多久,对于一切都抱着一股朝气蓬勃的新鲜感,其中尤以女人白花花的大腿为甚,甚至可以在她们的肚皮上忘记他的伟大计划。 更不用说这个又丑又瘦的小屁孩了。 艾尔德跟在自己身后,新奇地以第三视角看着小孩像老鼠一样在大厦里窜来窜去,在宴会结束后偷走蛋糕和酒,然后一头扎进一个角落里的休息室里,窝在里面读一些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而言有些过于高深的书。 对于一个八岁的小孩来说,在酒池肉林里活着总比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活着要轻松一点,但偶尔也可能看到不那么适宜小孩观看的东西。 艾尔德冷静地看着冷静的小孩看着他名义上的爹玩叠叠乐。 小孩往嘴里塞了一口蛋糕,艾尔德试着啃了一口小孩。 他爹现在太脏了,艾尔德一点也不想碰。 吃完蛋糕小孩就往休息室走,他这次没有碰书,而是悄咪咪地打开了一台放在角落里落灰的电脑,生涩的操作起来。 艾尔德四下转了一圈,才想起那天他好像是发现了一本关于编程的书。 唯一一本编程的书。 世界的巧合就来自于此。 “你在干什么?” 艾尔德和小孩同时转过头去。 “准备轰炸斯塔克大厦,dad。” “我在尝试一些东西,斯塔克先生。” 安东尼饶有兴致的挑挑眉毛,他看了一眼屏幕,随意地按下了回车。 “等等,先生” 【Hello, Stark.】 三个人同时看着屏幕上弹出来的文字。 “挺有创意。” 安东尼愉悦地笑了一声,然后低下头问小孩:“你是谁?” 小孩和艾尔德的表情一样平静。 蛋糕和酒让他长了一些肉,精致的五官终于露出了点眉目,看起来是个普通小孩了。 但艾尔德觉得他就算仍然是几个月前那副尊荣他爹也依旧认不出来的。 “三个月之前我的父母被人用枪杀死,您救了我,然后带我来到这里。” 小孩顿了顿,“先生,我叫艾尔德。” “没有姓?” “您希望我有姓吗?” 安东尼这下看小孩的目光真带上了几分趣味。 “跟我过来。” 安东尼把小孩带到了他的办公室,在那为他取出了一个轻薄的电脑,当时市面上还买不到,这种笔记本都是军用标准。 “先玩一会吧。” 小孩听话的打开了电脑,对着书一点点尝试起来。 他会在那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安东尼刚开始偶尔会记得给艾尔德投喂一点零食之类的,随着艾尔德的脸越来越有光泽,看起来越来越漂亮之后,这种投喂的频率就变高了起来,并且常常会揉揉他的头捏捏他的脸或者把他抱起来随手掂两下,要艾尔德说,他爹这一套跟小姑娘摆弄芭比娃娃没什么区别。 小孩总是乖巧的,无论怎么对待脸上都维持着一个表情,恭敬地喊着“斯塔克先生”,偶尔给安东尼展示一下他的成果,随机赢得一顿大餐。 安东尼则越来越黏糊,对小孩的称呼从“孩子”发展到“艾尔德”然后发展到“甜心”最终变成了“我的小王子。” 他会亲昵给所有询问的人介绍这是他最宠爱的王子陛下,对小孩突飞猛进的进步的赞叹也越来越真情实感。 但他没要求过小孩改变称呼。 直到那天,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那台轻薄的电脑里传来。 【艾尔德先生,你好。】 “你好,麦斯。” 艾尔德欢快地绕着电脑转了一个圈,而小孩脸上露出一点满意的神情,只有安东尼忍不住怔愣了一瞬。 “这是?” “dad,就是你想的那样。” 艾尔德跑过去在安东尼胸口蹭了蹭。 安东尼拿过了电脑,仔细检查了一遍,越看眼神变化越大: “天哪…”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放下电脑,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小孩,然后紧紧地抱起了它。 他看着艾尔德的水一样蓝眼睛,郑重地问小孩: “你想成为我的儿子吗?” “成为您的儿子有什么好处吗?” “嗯,让我想想,”安东尼出奇的好脾气,“你可以吃更昂贵的蛋糕和零食,可以穿上最好的衣服和鞋,所有人都会疯狂的喜欢你,爱你。” 小孩没说话,艾尔德倒是哧哧的笑了,谁说人不能共情之前的自己的?他现在就相当清楚小孩心里在想什么—— 他自己也必然能做到这些。 骄傲令人快乐,狂妄驱人进步。 安东尼同样看出了小孩是怎么想的,他本来严肃的表情消失了,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好吧,小王子,你确实能做到。” “但是,我的小王子,蛋糕和衣服总有一天会腻,人们的喜爱像是水中浮萍,你会上升,但你最终必然会感到无趣与痛苦。” “这是天才的宿命,或者说,诅咒。” “你会帮助我对抗这个吗?” 安东尼亲昵地捏了捏小孩的脸蛋,语气却像在对待一个成年人,“我会是你身边唯一能理解这个的。” “斯塔克会是你的战旗。” 初生的朝阳落在小孩的脸侧,他思考着,很缓慢的点了点头。 艾尔德沉默了下来,这段记忆该死的清楚。 安东尼轻勾唇角,没有犹豫,在放下小孩的下一秒就通知要召开新闻发布会 在一个小时后,安东尼斯塔克拉着艾尔德的手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这次他让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张精致的脸,然后他把艾尔德抱起,向所有人宣布, “虽然你们有些人可能知道了,但没关系,我要再重复一遍——” 安东尼斯塔克紧了紧抱着艾尔德的手,闪光灯照的小孩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但他能听见底下越来越大的欢呼声,像是排山倒海的波涛。 “艾尔德斯塔克,我的儿子。” 小孩努力睁了睁眼,想看清底下人的表情,但他什么也看不到,这里唯一清楚的脸只有两张,他和安东尼斯塔克。 然后安东尼带着他腾空飞起,远离了耀眼的闪光灯和吵闹的人群,紧紧拥抱着他飞过光辉万丈的旧金山,带他看过高耸入云的大厦和蚂蚁一般渺小的人头。 这是艾尔德的第一次飞翔。 最后,在云端之上,那张过分英俊的脸轻轻低下,看着小孩的眼神几乎称得上温柔了。 “你喜欢这个吗?” 生理上无法抑制的心跳加速让小孩虚弱的身体喘着气,但是那双眼睛依旧是一点碎冰,像是一阵风飘过,微泛波澜。 “喜欢。” 小孩垂下眼睛。 下一秒,他听到他爹的轻笑。 “艾尔德,我为你自豪。” 艾尔德听清了浮冰破碎的声音。 很轻,也许是错觉,但事实上,艾尔德在旁边这样安静地看着的时候,终于意识到—— 也许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年幼的俄狄浦斯抬起头来,听到预言的克罗诺斯张开嘴巴,而没有心的小怪物睁开眼睛,在撒着圣光的上帝子宫中得到了一份灵魂,从此世界开始有了颜色。 但上帝从来没有子宫。 那被放进他身体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你已经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了,你可以改变这一切。” 时间静止了,小孩突然开口, “这是你的梦境。” “我可以现在松开手,摔成一团烂泥,也可以回到那台电脑前,删除那串代码,或者拍拍门,救下你的生父…” “不行。” 艾尔德打断了小孩。 他紧握着拳头,脸上是和安东尼如出一辙的笑容,蓝眸却像一片沸腾的蓝色岩浆。 不行,不行,不行。 他必须遇到安东尼斯塔克,他必须得到这份诅咒或者礼物,他必须在这度过他的十年,无论会遭遇什么,并在十年的结尾举起枪—— 不管他能否扣动扳机。 这就是他的命运。 无可违抗的命运 小孩轻轻笑了,笑容中填满了不屑与嘲讽,他看着这个十八岁的自己,一字一顿地开口: “那你活该。” 第102章 帮帮我(已修) 艾尔德以为自己睡了一个世纪, 但事实上他被他爹从睡梦中揪起来时钟表的时针才刚刚走过数字十。 他才睡了四个小时。 艾尔德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掩盖住眼底的倦意,尽量让自己别显得太敷衍。 哪怕他的职责只是在旁边当一个乖巧的玩偶, 静静聆听着他爹和一群老狐狸你来我往的交锋。 刚开始艾尔德还试图从里面找到点什么自己能用得上的消息, 但很快就因为困倦开始走神, 不易察觉地低了低头。 一双大手捏住了他的后脖颈, 轻轻揉了揉。 艾尔德侧过头,安东尼微笑着跟他身前的男人点头道别,然后看向艾尔德, 低声询问。 “累了?” “有一点。” 安东尼的手向下划去, 笑着拍了拍艾尔德的后背, “那下次别贪玩。” 他很亲昵地责怪着, 活像艾尔德昨晚是因为打电子游戏才一夜未眠。 两个人对视,艾尔德眸光闪烁,率先移开视线, 安东尼嘴角的笑意则又深了几分。 “我知道了。” “走吧,再见位叔叔我们就回家。” 安东尼牵着艾尔德的手走向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上半身被喷泉掩盖, 大概看不清谁在靠近他, 艾尔德趁此机会打了个哈欠, 但张开的嘴还没闭上就险些脱了臼。 “向布鲁斯叔叔问好。” 他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艾尔德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去,果然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他脸上恶趣味的笑容。 艾尔德又看向前方,布鲁斯宝贝脸上也挂着从容的笑容, 同样镇定自若地伸出了手。 “你好,小斯塔克先生。” 艾尔德看着那双手,挑了挑眉毛。 鉴于他上次与这位叔叔见面的时候这双手还紧紧地抓着他的头发往身下按去, 而他法律意义上的父亲现在正在他背后紧紧盯着他,他现在如果有点羞耻心的话就应该表演一个面红耳赤支支吾吾。 幸好他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 “好久不见,布鲁斯叔叔——” 艾尔德没理会那双手,笑容满面的走了过去给了布鲁斯一个拥抱,布鲁斯的身高刚好够艾尔德把脸埋在他的肩膀处,然后把自己嵌在他的怀里。 布鲁斯很熟练地将手搭在艾尔德的腰间,环住他的肩胛,不用力,却能让人感受到不容忽视的束缚感—— 包括被抱着的人与看着的人。 “艾尔德,你还要抱多久?” 艾尔德认为他从伸出手到现在绝对没有超出五秒的合理社交时长。 但他爹现在的声音快要沉的滴下水来了。 真喊了你又不高兴。 艾尔德笑嘻嘻地正打算松开手,却被轻柔地揪住领子往旁边带去。 布鲁斯把艾尔德拽到了自己身侧,肩膀置于艾尔德之前,隐隐地呈现保护的姿态。 艾尔德抬头看了看布鲁斯平静的侧脸和他爹肉眼可见沉下来的脸,微垂眼眸,笑容不改。 他没有反抗地待在了布鲁斯旁边。 “好久不见,安东尼。” “也不是很久,”安东尼看了看乖顺地呆在布鲁斯身旁的艾尔德,笑颜不改,只是眼眸深了些,“我们两天前才见过。” 他绝口不提那份“礼物”,但布鲁斯的目光仍不动声色地往艾尔德的脖子上晃了一圈。 空空如也。 只搭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安东尼往前走了一些,距离近到正好能把艾尔德半揽在怀里,三个人不再是面对面的态势,而更像一个倾斜的三角形。 明明是相似的身高,安东尼垂下的眼睛却仿佛高高在上的俯视。 “艾尔德一向不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段时间大概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是吗?”布鲁斯宝贝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我倒是觉得艾尔德挺听话的。” 布鲁斯选择性遗忘了与艾尔德的相遇,再相遇,绝大部分相遇。 艾尔德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勾了勾唇角。 “我养过很多孩子,通常他们刚来的时候都有点小问题,但他们最终都会变成懂事的好孩子。” 他看着那双傲慢的蓝色眼眸,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这样的距离有些过于危险了,微微笑着,没有后退一步。 “也许是环境不同吧。” 安东尼嗯了一声,没有生气,反而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会, “是啊,环境不同。” “我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 他叹了口气, “但我记得你现在有个血脉相连的亲生儿子吧?” “至少对他可不能像对待艾尔德这样。”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布鲁斯一样,将手上移,像是不经意般抹去艾尔德唇角的一抹酒渍。 艾尔德顺着他的力度往侧偏头,安东尼故意用了些力,带着茧子的大手划过娇嫩的脸颊已经足够让艾尔德感到疼痛了。 这是一个过分轻佻的动作。 被眼睫投下的阴影挡住了艾尔德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恼意,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布鲁斯的方向偏了偏。 “dad,”艾尔德主动打断了安东尼的话,抬起的眼眸不爽的明明白白:“我们可以走了吗?” “别着急。” 安东尼的眼神在艾尔德不爽的表情上停顿了一瞬,然后笑了笑,揽住艾尔德的肩膀,于是两人之间的动作又变得正常起来,就像每一个体贴孩子的父亲一样,安东尼察觉到了艾尔德情绪,并且立刻开始安抚赌气的儿子。 “你至少应该跟布鲁斯叔叔道个别吧?” 所以不懂事并且情绪过激的人就又变成了艾尔德。 艾尔德与他爹对视了几秒,很快转身朝布鲁斯摆摆手。 “拜拜,布鲁斯。” 他看起来好像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虎牙尖尖,露出的笑容和最开始的那个恶趣味的笑并无差别。 但当布鲁斯试图拽住艾尔德那只挥舞的,近在咫尺的手的时候,艾尔德轻飘飘地躲了过去。 安东尼微笑着对布鲁斯点点头,表示先行离开的歉意。 而艾尔德转身离去,没有回头,脚步匆匆。 * 房门被粗暴地推开,艾尔德后退半步跟在安东尼身侧,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没有身体接触,空气里却像漫着火药味。 安东尼从酒柜里拿出一罐啤酒扔给了艾尔德,基础款的百威,艾尔德接过,熟练的拉开拉环。 安东尼的办公室里从不会缺酒,就像婴儿丢不掉奶嘴,酒精中气泡破裂的声音传进耳朵,安东尼斜着身体靠在酒柜边缘,也为自己拿了一罐,冲着艾尔德的方向随意的举了举,“敬我们初出茅庐的叛逆小子。” 他的语调温和,可惜棉花中藏着讽刺的尖刺。 “就是下次别再当着dad的面去把手放在别的男人胸口上,好吗?” 艾尔德挑了挑眉毛。 “我相当洁身自好。” 比方说,跟他爹相比。 安东尼仰头喝了口酒,嘴角向下撇,眼睛却调侃地弯了弯,就差把不信写到脸上了。 “至少我一般只进行一对一深度服务,也不会在中途服用什么违禁药物。” “那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安东尼叹了口气,假惺惺地开口,“你是个成年人了,而我是个开明的父亲,如果你想,你当然对自己的身体有支配权。” “但是你应该有点警惕性,比方说你不应该再随便交付信任。” 艾尔德终于听明白他爹想说什么了,上-床和嗑-药都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但是谈恋爱可就太危险了。 在艾尔德开口反驳之前,安东尼单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对着他俏皮地眨眨眼睛,冰蓝色的眸底却很难看的出什么人类的情绪。 “之前的彼得还没让我的宝贝长点教训吗?” 艾尔德能感到安东尼的目光像毒蛇一样滑过他的脸,最后停留在艾尔德那双跟他相似的眼眸里。 “你看人的眼光一直不好,又听不进去劝,注定会摔很多跟头。”安东尼看着艾尔德的眼睛,嘴角终于重新露出笑来,松开了紧捏着艾尔德下巴的手,转而放在了艾尔德那头柔顺的黑发上,好像刚才紧张的气氛都不存在一样。 他边说着边把艾尔德往怀里揽,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黑发抚摸,低声哄着。 “但我真不想看到你再受伤了,所以这次听话好吗?只这一次” “我不会跟布鲁斯分手的。” ——因为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谈恋爱。 但艾尔德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相反,他会把前半句咬得格外清楚,甚至。 他爹的手就和艾尔德设想的一样僵住了。 艾尔德窝在安东尼肩膀边,嗅着对方衣服上浅淡的机油味道,嘴角不动声色地翘了翘。 “布鲁斯很好,他教会了我很多,如果不是他,我现在还会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艾尔德有意无意地加重着“教会”“喜欢”这些词,然后如愿地感受到他爹揪着他头发的手更紧了一点。 “他和彼得和任何人都不一样,我可以向他交付信任,因为我确信我的信任不会被辜负。” “这么喜欢他?可我似乎在你身边看到了其他人的” “我可以改,”艾尔德抢话打断了他爹的质问,并且丝毫没有表现出对安东尼为什么这么了解他的信息的半点疑问,“我承认我有做错的地方,但是我已经在改了,你不会把这些告诉布鲁斯的,对吧?” 说到这里,艾尔德终于从安东尼怀里抬起头,眼眸中装的是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应该有的兴奋与雀跃。 “dad,我可以和布鲁斯结婚吗?” 第103章 分手(已修) 艾尔德光明正大的开着车闯进韦恩庄园的时候, 布鲁斯刚刚躺上自己的床还不到一个小时。 “我离家出走了。” 艾尔德坐在他书房的椅子上大声对他宣布。 布鲁斯艰难地把自己从卧室里拔出来,脑袋里迅速回转了好几个艾尔德态度突然转换的可能,包括安东尼想把手伸进哥谭, 安东尼又对艾尔德做了什么事不可饶恕的事或者 “别猜了, ”艾尔德看着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眼神却立刻凛冽起来的布鲁斯, 没忍住笑了笑, “想知道什么问我吧。” 穿着睡衣,半敞着胸口的布鲁斯对艾尔德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甚至想吹个口哨。 “我是带着诚意过来谈谈合作的。” 布鲁斯揉了揉太阳穴,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样子有些失礼, 但却没有什么不自然的神色,而是姿态更加慵懒地向后靠在椅背上。 他微微抬起下巴, 无声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可以帮你更快地解决现在一团乱麻的局面,”艾尔德看着布鲁斯不太妙的眼神挑了挑眉毛,“别误会, 这并不是说是我蓄意把两个世界融合在一起的,我之前的话绝对真实,我没有必要这么干。” “我只是认为, 两个世界加起来, 也不会有比我更了解时空的人了。” 艾尔德打了个响指, 银灰色的铠甲迅速覆盖了他的手掌,他的手里升起一个泛着蓝光的,半透明的u盘。 “这是我诚意的一部分。” 他笑意盈盈地摊开手。 布鲁斯沉默了一下,刚想伸出手拿起那个u盘, 艾尔德就又缩回了手。 “别心急,蝙蝠,我还没说完呢。” u盘顺着艾尔德的掌缝滑到他的指尖, 幽光像一簇蓝火在指尖燃烧。 “说。” “这里面装的是仪器的原理,虽然对你的世界来说有的地方的科技水平有些太超越了,但是我相信你能看懂。” “毕竟蝙蝠侠无所不能。” 艾尔德顺口调笑了一句,视线又开始肆意在布鲁斯胸口边徘徊。 布鲁斯皱着眉头,敲了敲桌面,敏锐地发现艾尔德的态度有些过于刻意了。 他已经很习惯在艾尔德的轻佻语句下去寻找隐藏的情感。 “然后呢?” 艾尔德眨眨眼睛,遗憾地移开视线。 “然后得等你看懂资料才能说了,这解释起来有点麻烦。” 他靠到椅子上,又重新张开手掌。 布鲁斯伸手接过u盘的时候,艾尔德轻轻勾了两下他的手心,又在布鲁斯警告地看向他时无辜地的眨眨眼睛。 “那么你为什么离家出走?” 布鲁斯顺手将u盘收进一个特制的盒子里,那个盒子可以有效屏蔽信号向外传递。 “一般来说应该是什么理由?”艾尔德看着布鲁斯自然的动作撇了撇嘴,布鲁斯做得再自然他也能猜出那个盒子的功能,“我跟我爹吵架了。” 三个小时前,安东尼眼波沉沉,两人对视了几秒,他松开了揽在艾尔德腰后的手。 他气笑了。 “故意的,嗯?” 他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看艾尔德,愤怒在瞬息中平静下来,嘴中吐出的话也简短的多, “不许再让我看到你和韦恩有任何联系。” 艾尔德愣了愣,眉心微蹙,他厌恶这种命令式的语气。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dad。”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又在安东尼眯起眼睛之前后退一步,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笑眯眯地仰头看他爹,弯起的眼睛带着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 “您刚刚还说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支配权?” “权力是和责任配套的。” 安东尼没再继续维持刚才那张严肃的冷脸,尽管眸光依旧平静,但眉间却挑起一点轻飘飘的笑意。 他将手虚虚地搭在了艾尔德的颈后,拇指精准地放在了艾尔德颈侧的血管处。 艾尔德垂下眼眸。 这样致命的位置,稍有差错就会让人脖子以下都失去知觉。 “在你甚至还得靠着ai分辨哪些人是在真心对你的时候,我想我有必要帮你再去看看哪些人不值得交往。” 安东尼放轻了声音: “艾尔德,告诉我,你跟布鲁斯聊天的时候,旁边有没有闪着麦斯帮你整理好的情感数据?” 安东尼依旧笑着,看起来就像个过分溺爱孩子的父亲,但手指却微微用力,感受着血液急速的流过动脉,艾尔德的心脏在一下一下地,重重地跳动着。 嘭,嘭,嘭。 “没有。” 艾尔德突然低下头,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 他依旧垂着眼睛,白色的光从头顶打下来,阴影几乎遮住了小半张脸,在气氛凝滞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等一下,艾尔德。” 灯光亮起,安东尼的表情停留在了那一瞬间,艾尔德却慢吞吞地抬起头,看向他对面的布鲁斯。 布鲁斯坐在桌子的一侧,目光投向情绪有些低落的艾尔德,本来冰冷的质问生生放软了几分,“你跟我说话的时候,真的会这么做吗?” “如果我这么做的话,就不会在跟你玩说谎游戏的时候屡战屡败了,”艾尔德又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那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之前我确实这么干过,在十一二岁的时候,没人能在我面前说谎。”艾尔德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过去的事情。 “但后来我已经不会这么做了。” 布鲁斯深深地看了艾尔德一眼。 “继续。” 艾尔德微不可见地挑了挑唇角。 他再次低头。 安东尼的眼睛像是两粒冰冷的玻璃珠,扫在艾尔德脸上时几乎带着一点有如实质的冷意。 他再次收紧了些手,正好是略有不适又不至于感到窒息的程度。 “好孩子不能说谎。” “我没有说谎,我是不是没告诉过您?布鲁斯教过我怎么阅读和隐藏表情” 艾尔德终于仰了仰头,让安东尼得以看清他如平常一样平静的脸,唇角的笑容滴水不漏,却掩不住因情绪而颤抖的语调。 安东尼盯着艾尔德微颤的眼睫。 像是害怕被惩罚还在嘴硬的小猫。 他没忍住笑了笑,松开了手。 “好了,别闹了。” 他打断了艾尔德的话,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理了理刚刚碰皱的袖口。 “走吧,听你的,我们先回家。” 像是这件小插曲已经结束了一样。 艾尔德没动,只是缓慢地抬起眼。 波光荡漾,灯光洒落眼底,漂亮的蓝眼睛即使疲惫也依旧明亮,像剔透的,易碎的水晶。 安东尼愣了一下,微微蹙了蹙眉。 “您如果不信,可以直接禁用我的权限。” 艾尔德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避,因此能清楚的看到安东尼捏住门柄的手显出浅浅的青筋来。 “或者,您也可以直接取出我体内控制麦斯的芯片,然后看看是不是如您想的一样,我会变成无法生存的废物。” 空气像是凝固住了。 半晌,安东尼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淡了很多。 “过来。” 于是艾尔德走过去,温顺地半蹲在安东尼身前,动作仿佛演练过千万遍,脖颈弯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像引颈受戮的羔羊。 安东尼顺着艾尔德的脊背捏过去,感受着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他在第四块骨头处停下,那有一块小小的凸起。 微热的指腹覆在那块小小的凸起上。 “有什么必要闹到这种程度呢?” “我为你亲自操刀放进去的时候从来没想到还会有把它拿出来的一天。” 安东尼叹气。 但是他的指尖却已经开始跃动白钢的冷芒,像是锋利的手术刀,时刻准备刺穿敌人的心脏。 但他面前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他的儿子。 艾尔德忍着脊背冰凉的触感,明明是明明两个人刚刚还差点在宴会上打一架,但艾尔德的身体此刻却难以生起什么警觉。 大概是因为安东尼似乎此刻身上真的有一点遗憾。 “不过也许也是时候换个新的了。” “也许吧,我想等之后我可以换一个不同的芯片。” 艾尔德抬起眼眸,玻璃珠在灯光底下折着锋利的光,像是一把寒刃,直直地插进安东尼的眼眸。 两人的音调都变得平静起来,像是在闲话家常,但谁也没办法说清之后到底是什么之后。 银白色的金属在安东尼掌心流动,安东尼轻笑一声,没有搭话。 “也许有点疼。” 他让艾尔德的头靠在他的腿上,另一只手则鼓励性地拢住他的肩膀。 艾尔德闭眼等待。 像是一枚花刺扎入脖颈,等到安东尼松开他脖颈处那一块细白的皮肤后,艾尔德抬手碰了碰,半粒血珠落在指腹。 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艾尔德盯着那点红看了看,确信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消失了。 血珠滑落,灯火亮起,艾尔德抬起眼眸,对上布鲁斯若有所思的脸。 “故事讲完了,够详细吧?” 修长的手指轻轻托着脸颊,艾尔德的眼眸里重新带上笑意,但搭配着他讲得这个故事,怎么看都像是强撑。 布鲁斯这么想着,也就抬手揉了揉对面青年人的头发,艾尔德怔了一下,眼眸流光闪过,他非但没躲,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所以那枚芯片上有什么,让你非要取下来?” 艾尔德的笑容一僵。 “关芯片什么事?这是关于自由的抗争。” 他摇了摇脑袋,拍开那只手,有点不满地看向布鲁斯。 “是定位器吗?” “不是,定位只是其中的一个功能。” 艾尔德烦躁地撇过布鲁斯了然的表情,他不是很喜欢蝙蝠侠的敏锐,一直都是。 但他很快压下了那点烦躁,“无论如何,现在我自由了。” “祝贺你。”布鲁斯的表情温和,比起蝙蝠侠他现在更像布鲁斯韦恩,“顺带一提,也许你确实能够做到阅读表情了,但是隐藏表情是更难的事情。” “你这应该是偏见,”艾尔德笑了笑,“我做得很好,你猜跟我聊天的时候我爹身边会不会身边带个ai分析我的表情数据?” 布鲁斯挑了挑眉毛。 艾尔德举起双手,“我先声明,我没法确定这个,但是就凭我爹这么流畅地同意取出这枚芯片来看,他应该还觉得我在闹脾气。” “至少我骗过了他不是吗?” “做得不错。” 布鲁斯真心实感的感叹着,对于不是从小接受训练的人来说,能做到控制自己生理反应的程度确实相当难得。 艾尔德得意地眨眨眼睛。 布鲁斯脑海中思绪万千,但是看到艾尔德的表情还是很短暂地勾了一下唇角,转瞬即逝,甚至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他又开了口。 “还疼吗?” “不疼,”艾尔德垂了垂眼眸,“我都说过了基本上没痛感,可能那个地方没神经?” “可是那个东西不是在你身体里装了很久吗?”布鲁斯紧盯着艾尔德微颤的眼睫, “任何待久了的东西,突然从身体里挖走,都应该会有一阵疼痛,” “你看你,”艾尔德没回答布鲁斯的问题,似乎走神了很久终于回神,哀怨地回答,“又不相信我。” “我只是不确定。” 艾尔德嗤笑,“好吧,蝙蝠,那么你要不要也试试ai?我可以给你开发一个。” “也许以后我会需要,但是现在还用不到这个。” “温度可以造假,心跳可以伪装,唯独眼睛,眼睛不会骗人。” “艾尔德,”布鲁斯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声音很轻,“抬头看看我。” * “真的很疼。” 艾尔德抬头看他的父亲,声音颤着,眼睛却反射着头顶的灯光,显得亮闪闪,眼尾上扬,似乎还带着一丝轻快。 就像八岁那年被带着飞上高空,抬起头,眼睛里装上了满天星光和一个人的影子,现在白炽灯照在艾尔德眼底,一片霍然。 安东尼低着头注视着艾尔德的眼眸,眼神里少见得露出一点困惑,但他最终还是把艾尔德揽到了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好了,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艾尔德在韦恩庄园中短暂的休息了几个小时,第二天被从床上喊起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布鲁斯正带着僵硬的微笑和塞满了客厅的保镖对峙。 整齐地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黑色墨镜的保镖列着队,气势汹汹地样子像是要立刻把布鲁斯从沙发上拎起来扔到垃圾桶。 不知道的还以为企鹅人攻打韦恩庄园了呢。 “这是在干什么?” 艾尔德站到了布鲁斯身后,低声询问,视线却始终紧盯着为首的那个保镖。 有点眼熟。 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艾尔德少爷,是斯塔克先生让我们来的。” 艾尔德扶额, “100万,离开这儿。” 保镖不动如钟。 “500万。” 保镖安如泰山。 艾尔德烦躁地啧了一声,他爹为了给他找不痛快真是煞费苦心,能给这群没什么用的保镖开这么高的价格。 “不管他出多少钱,我都出双倍,你们现在立刻离开这里。” 为首的保镖终于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斯塔克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他真诚地看着艾尔德,“我认为这个价格已经够了,您不必继续往上喊了。” 父慈子孝。 艾尔德捏着布鲁斯肩膀的指关节泛起青白色,他几乎快因为愤怒而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一双大手轻轻覆在了艾尔德的手指上,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艾尔德恍然回神,松开了手。 “我捏疼你了?抱歉。” 艾尔德低声道了歉,然后抬起头,刚要开口,布鲁斯就微笑着打断了他。 “各位先生们,无论你们的雇主是谁,你们都已经私闯民宅了。” “我们是为了保护艾尔德先生才来的,并且” 布鲁斯抬了抬手,比了个中止的手势, “暂且不说艾尔德是否愿意接受保护,我必须要再次重复一遍,你们没经过我的允许就闯进我家,已经违法了。” 布鲁斯带着茧子的大手轻轻地捏着艾尔德的指尖,漫不经心的姿态好像完全不在意对面这些人腰间故意露在外面的枪支。 但是那双雾霾蓝的眼睛又一如既往地显得愚蠢又美丽。 “您可以选择报警。”为首的那个保镖显然对哥谭的警力有所了解,表情中显出一点有恃无恐来,艾尔德看得生气,他记不起在哪看过这张脸,但是也无所谓,在伊甸园生活过的人气质大同小异。 一种毫无理由的傲慢。 当然艾尔德自己不算,他的傲慢向来有所根据,比如说被布鲁斯扔到盒子里的u盘和在他掌心跃动的银色共生体。 在艾尔德出手之前,轻微的刺痛从他指尖传来,他愣了愣,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布鲁斯开口: “警察来了。” 艾尔德和那几个保镖一起抬头看去,一个带着看起来年纪不大的警察正站在庄园门口,看到这么多人看过来甚至还有点局促地整理了一下帽子。 “这就是您找到的警察”那个保镖的眼神有几分不以为然,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大门就缓缓打开。 露出了小警察身后急速赶来的十数辆警车。 空气中一时只剩下警笛鸣响的声音,艾尔德舔了舔自己的虎牙,没忍住笑了一下。 布鲁斯不再理会身前有点呆愣的保镖,回头看他,也轻轻勾了勾唇角。 “不是只有姓斯塔克的人出得起双倍的价格的。” 布鲁斯宝贝的wink让艾尔德心动的一塌糊涂。 第104章 坏种 【你还好吗?】 消息几乎是在几秒之内就迅速弹出。 【非常好, 好极了。】 问什么废话? 艾尔德漫不经心地把手机扔到一旁,然后把从垃圾桶里捡起来的文件工工整整的放到旁边,没签字, 也没再把它扔回去。 他托着下巴发呆。 【我在哥谭大桥。】 很快手机上浮现了第二条消息。 啧, 什么意思, 难道蝙蝠侠以为他发个位置他就会过去吗? 艾尔德在寒风里拢了拢围巾, 把自己的脸埋在领口里。 事先声明,他不是刻意来找蝙蝠侠的,他只是无法忍受自己继续在办公室里待下去, 浪费时间。 “艾尔德。” 一张脸从兰博基尼的窗口探出, 领口微微敞开,黑金色的波洛领带挂在颈间, 青金色的宝石在阳光底下反着光,却无论如何都夺不过那双蓝色眼眸的迷人光芒。 “牛仔,你下次能不能穿着蝙蝠装来接我?” 车门自动打开, 艾尔德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那样我们的目的地只能是阿卡姆或者黑门监狱。” “也行,在阿卡姆的监狱里睡觉会不会安全点?” “大部分时候不是那么安全, 但如果你想去, 我可以帮你找一个规格最高的房间。” 布鲁斯微微偏头看了看艾尔德, 像个真正的蠢蛋一样忧心忡忡的提问: “你因为分手疯掉了吗甜心?” “喔,”艾尔德终于想起来蝙蝠侠是怎么被喊出来的,他客观的评价自己:“还行,也没有开心到那种程度。” “但确实应该庆祝一下脱离苦海。” “你这么想你的男朋友?” “我的意思是庆祝他脱离苦海。” 布鲁斯笑了两声, 这次听起来真情实感多了,“我很惊讶。” “我以为你会认为这是他的损失。” “当然,”艾尔德转过头注视着玻璃上的自己, 平静地陈述事实。“这将是他终生的损失。” “但遗憾和幸运是可以毫不冲突的。” “将自己看成他人的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傲慢的表现,”布鲁斯戴着黑色露指手套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一心二用地操控着车辆开过弯道。 “没有谁一定离不开谁。” “是吗?” 艾尔德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倒没有生气,只是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许吧。” “但我就是这样的人,傲慢过头,无可救药。” “也许你只是被错误的人引导,然后短暂的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 布鲁斯意有所指。 后视镜上映出他的脸,尽管仍是那套风流浪子的打扮,但那双蓝眼眸中却似乎带上了一点格格不入的怜悯, 【这都怪安东尼,他不应该把他那一套交给你的。】 艾尔德偏了偏头,暖气吹过他的耳朵,冻僵的血液已经流动了起来,但是往窗户上哈一口气,仍能看见一片小小的屋。 艾尔德透过那片雾看向冬天的哥谭。 “为什么不试试改变?你才十八岁。” 【你得从头开始学,从现在开始。】 “我做不到。” 艾尔德盯着外面光怪陆离的哥谭和各色匆匆的脸,突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错位感。 就像他第一次走进旧金山隐蔽的穷人小巷里,烦躁到把恨不得把手中的书扔出去。 他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本来就是这样的,而不是你臆想中的小可怜蛋。” “即使不遇到斯塔克先生,我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斯塔克先生?真古老的称呼。 艾尔德说完自己都没忍住笑了笑,但他仍继续说了下去, “我本来就能做到毫无心理负担的毁掉一些东西,或者更糟地对待他们,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妨碍了我前进的道路。” 车辆的速度渐渐放缓,艾尔德将视线投向那铅灰色的苍穹。天空阴沉得仿佛是一块巨大的铅板,沉甸甸地压在大地之上,而飞鸟好像一颗颗脱膛的子弹,迅猛地划破这片沉闷的天空,撕裂这片死寂,又转瞬归于平静。 在哥谭,阳光是一份错误的幻想,即使短暂存在也总会消失。哪怕偶尔有几缕金色的光芒试图穿透层层阴霾,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很快便会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仿佛光明从未降临过这片土地。 旧金山是不同的,则像是被太阳神眷顾的宠儿。在这里,阳光如同细密的金色丝线,无孔不入地洒落在每一寸土地上,每一个角落都被温暖的光芒填满,似乎任何阴影都无处遁形,永远洋溢着一种明媚而热烈的气息,仿佛黑暗在这里从未有过容身之所。 如果有,也请将它当做错觉。 “我就是这样的人,本性如此,无可更改。” 艾尔德用一个满意的笑容结束了他的演讲。 “你能改过来的。” 【他说什么?上帝,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 车辆猛地刹住了,布鲁斯平静地开口。 “蝙蝠侠见过许多天生坏种。” 【小孩欠打了。】 艾尔德沉默了几秒,布鲁斯以为他在刮肠搜肚的找几句刻薄的反驳的话,但事实上他转过头,看见艾尔德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蝙蝠,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 艾尔德的眼神亮晶晶,湿润的蓝眼睛看向布鲁斯, “你说过的话我妈也说过。” 布鲁斯有些惊讶,下意识地开口询问,“你还有妈?” “抱歉。” 他在艾尔德凉飕飕的视线中诚恳地道歉, “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你的父亲看起来不像是愿意找到一个固定伴侣的人。” “你为什么要假设我的母亲和父亲是伴侣关系?” 艾尔德不满地喊。 “这是信仰歧视,你应该向我道歉。” 布鲁斯似笑非笑地看向艾尔德。 艾尔德笑嘻嘻地跟着对视了两秒,率先;败下阵来,投降一样的举了举手,笑着躲开了布鲁斯的视线,安静地看向窗外。 尽管艾尔德现在看起来非常放松,但对布鲁斯而言,看出他眸底那些潜藏的焦虑仍旧容易。 从上次见面开始——或者更早,艾尔德身上就一直有一种脖子被绳子吊着的紧迫感,不明显,但与他平时的状态对比鲜明。 蝙蝠侠想趁着这个艾尔德似乎有些沉醉在夕阳中的时刻问清楚。 “你可以说得稍微详细一点。” 布鲁斯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开口问。 艾尔德仍安静地看着窗外,沉默了一会才轻轻说: “没办法更详细了。” “什么叫做“没办法”?” 艾尔德顿了顿,迅速地转回头看了一眼布鲁斯,一点红色的余晖落在他的鼻侧,像是一层薄纱,轻轻掩住眼眸中复杂的情绪。 “如果我在哥谭喊超人,超人会来吗?” 他突兀地扯开话题。 “如果你能够喊得够真情实感的话,大概会的。” “你不会拦住他让他滚出哥谭吗?”艾尔德依旧盯着窗外,好像那儿真的会飘过来一个红披风的外星人一样。 “如果他能救一个人,为什么我要拦着他?” “但是这意味着他在时时刻刻监视着整个地球,包括哥谭。” 艾尔德在“监视”上咬下重音。 “你是人类沙文主义者?” 布鲁斯敏锐地感受到了艾尔德一瞬变冷的语气。 “还行,如果外星人都按超人这张脸的标准来得话多多益善。” 艾尔德耸耸肩,轻佻地笑着,刚刚那点冷意又无影无踪了。 “但是——”他拉长音调,“你不会觉得厌恶吗?” “至少对我而言,忍受你那种蟑螂式的监听器和窃听器已经是极限了,”艾尔德没有理会布鲁斯对这个评价不满的表情,继续说下去:“如果再要我交付自己的心跳,激素分泌甚至思想的话——” “简直令人绝望了。” “超人没法了解你的思想。” 布鲁斯下意识看了看艾尔德的脖颈,那里空空如也,但布鲁斯仍抿紧了唇。 “啊,”然后艾尔德终于转过头来,他在夕阳的光辉底下对布鲁斯笑了笑,睫毛长的几乎能笼住一小片夕阳带来的金湖, 他好像就在等着这句话。 布鲁斯心脏在某一刻重重地跳了一下,像是鼓槌用力地敲响擂鼓,他隐隐意识到了艾尔德在说什么。 “没错,超人不会。” 蝙蝠侠哑着嗓子开口。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 突然得知的消息让布鲁斯的大脑飞速转动着,他需要想清楚艾尔德告诉他这些是刻意误导,还是想要结盟,又或是为了…求救。 “如果你不信可以做个测试。” 艾尔德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相信你。” 布鲁斯摇了摇头,艾尔德忍不下去了,严肃的表情骤然一缷,终于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别信我。” 他凑近了布鲁斯,手悄咪咪地拉住了布鲁斯那张带着皮质手套的手,在柔软的指尖揉捏,然后一路下滑至手掌,修剪良好的指甲轻轻在掌心挠了挠。 有些痒。 “自己去看看,蝙蝠侠。” 艾尔德在布鲁斯回握之前收回了手,然后直接打开了车门。 “你去哪?” 布鲁斯沙哑着嗓子不满地问,此刻他看起来又像是那个风流多情的韦恩先生了。 “我的助理来接我了。” 艾尔德叩了叩窗户,让布鲁斯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驶来的一辆车。 “让他在旁边等着。” 艾尔德被布鲁斯理直气壮的语气逗笑。 他再次拉起那双手,放在唇边温柔地吻了一下,似真似假地回答: “我偷跑出来的,宝贝。” “我父亲不同意我来见你,但我会一直想你的。” 然后艾尔德干脆利落地下了车。 没回头看一眼。 车辆很快到了斯塔克大厦。 艾尔德在他据理力争来得可乐瓶上插上吸管,边喝边在文件上随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艾尔德斯塔克。 粘着汗的选票被塞进箱子里,红蓝闪烁的柱状图艰难的爬行着,终于,尖锐的叫票声从耳膜里钻进来,年轻英俊的蓝眼睛候选人毫不意外地将手里拿着的可乐瓶放下,摘下应对闪光灯的墨镜,笑容满面地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在选民的欢呼中走上舞台,微笑着对下面的所有人挥手致意。 “这根本毫无悬念。” 迈克关闭了电视机,大声抱怨着。 “除了他,其他人要么被扔进局子,要么被告上法庭,斯塔克成了唯一的纯白羔羊。” “真有人会信他就是什么好鸟?他一个月换了五个女朋友!” 厨房里探出一个被青少年尖叫声烦的不堪其扰的头,不耐烦地开口: “行了,少说废话,他就是一辈子不换女朋友你也不会多一个。” “我没有这么想!” 迈克不爽地反驳,他看着自己姐姐调她挚爱的爱情果汁的背影撇了撇嘴。 “但是他就是一天换一个也不会轮到你的。” 一个空掉的牛奶盒从迈克头上飞过来,迈克敏捷的向后躺在了沙发上。 “你的嘴就不会好好闭着是吧?” “我只是实事求是!”他坐了起来,继续梗着脖子犟嘴, “他除了有张好看的脸和一个好爹之外,还有什么?” “你没见过当初的场面,艾尔德当然做过很多事情!” 女人边说边拎着一瓶鸡尾酒瓶走了出来,迈克立刻警惕地向后挪了挪,避免这瓶酒落在自己头上,但青春期男孩的嘴一向比石头更硬。 “如果他真的做过很多事,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说过?” “他杀了小丑。” “我没看到任何一家媒体报道过。” “他当然不能让媒体报道,那些都是法案还没撤销前的事情了,现在说这些只会影响他的支持率。” “什么法案?” “就是能让那群人能不再以精神病当理由逃脱法律的法案。” “那他为什么要撤销,”迈克皱着鼻子思考了一会,看着他姐亮闪闪的眼睛有些犹豫该不该问, “他害怕了吗?” 迈克以为他姐会勃然大怒,但事实上她姐听到他的话之后只是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 “算了。”女人叹了口气,黑眼珠里似乎短暂地有云雾起伏,又很快消失。 “跟你说这些干嘛?你又不懂。” 迈克的反驳被他姐纤细的手堵回了喉咙里。 “好了,闭嘴,”她干脆地下了最后通牒,“我要出发了。” 女人把散落的红棕色长发从耳边挽起,去厨房里拿起她调好的果汁,姿态婀娜地走出家门。 “对了,”她关门之前没忘记疑惑地回回头,“你不去上学吗?” 迈克像一只小鹌鹑一样缩在他姐车里的一角,寄希望于这样能让前排聊得火热的男女忽略自己的存在。 他不想认识他姐的一夜-情对象,也不想让他姐记起他再把他数落一遍工作日还能忘记上学。 “超人当然有名字,我记得他好像说过。” “哦,我记得,但是斯塔克的意思是超人还有个双重身份,这怎么可能?” “谁看到那张脸都会立刻认出来他不属于地球的。” “也许他在做些蒙着脸的工作,比如脱-衣舞男,他们就戴面具。” “天,宝贝,他跳得会有你那么好吗?” “姐,你怎么还去那儿找男人?” 迈克从鹌鹑的状态挺起腰板来,此刻他又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 “好好呆着,这不关你事,别逼我打你。” 他姐头都没回,倒是那个男人将手搭了在他姐姐的肩膀上。 “你得回答我这个问题,”迈克伸手去碰他姐姐的后背,想要挥开那只搭在他姐肩膀上的手,却突然发现他的姐姐在发-抖。 车辆开始七歪八扭的行驶起来,旁边的车子的鸣笛声一声更比一声响亮。 “姐,你怎么了?” “赛琳娜”那个男人松开了他的手,“别吓我,赶快把车停下来!” 迈克半站起了身子,焦急探了半个身子过去,用着保护者的姿态虚虚抱住了他的姐姐。 女人深呼吸,踩下了刹车,车辆在撞上路边的桩子前停下了,几人都向前仰去,迈克险些飞出去,但这丝毫没影响他死死地抱住他姐。 “你吸叶-子了?”男人骂骂咧咧地打开车门,一秒没耽误的往车下跑,迈克看都没看他,他能感受到他姐正在颤-抖,冷汗顺着她本来健康有光泽的脸颊流下。 他姐没碰过毒,所以迈克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开我。” 他姐咬着牙关把迈克推回后座上,“你下车。”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迈克有些惶恐地看着他姐不断抖动的脊背。 “下车。” 迈克太担忧了,以至于他完全没听出来他姐喉间隐隐传出的嘶吼。 “我不能下车,姐,我已经叫了医生,你就在这里等着” 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没有反应的时间,迈克本能地开始挣扎,但女人手臂青筋暴起,力气大得几乎不像是她,迈克无法让那双手有一分一毫的动摇。 “姐姐” 他的手无力的挣扎,力气缓慢流失着,但仍试图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一点动容。 他的眼前开始发黑了,耳朵里开始传来尖锐的鸣叫,他觉得自己很可能要死在这里—— “嘿,女士,虐待儿童可是大罪名。” 一个红色的铁人打碎了玻璃。 钢铁裹着的手臂砸向女人肩膀,神经反射逼着她松了松手,男孩被艾尔德往后拉去,脱离女人的禁锢。 “男孩,你先下车,我与你的家长谈谈。” 艾尔德想把男孩拽下去,但男孩却拼命的再次朝着女人爬去。 “你在干什么?” 艾尔德疑惑地顺着男孩的视线看过去,愕然地发现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女人此时软绵绵地倒在了方向盘上。 “你杀了我姐姐!” 吱吱乱叫的救护车终于不合时宜地从路口拐来,飘在空中的艾尔德与赶来的医护人员面面相觑。 * 艾尔德坐在警局冰凉的铁椅上,双腿交叠,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虚虚地被拷在椅子的扶手上,另一只手则烦躁地揉着额角。 远远看去,除了那个松松垮垮的手铐,实在是看不出半点嫌疑人的姿态,倒像是市长来视察工作。 他身上那身带着宴会厅酒水气息的西装甚至还没换下,而那纸任命书刚刚从他手上待上几个小时,只是睡一觉就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凭空多了点不确定性。 他自找的。 真是疯了,这三个月他干的事也就这一件能勉强称得上是好事,还偏偏是这样的结局。 艾尔德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争来争去的秘书司机以及一众警察,他们看起来比他还焦躁于审理结果。 是的,虽然被怀疑成嫌疑人的是艾尔德,但现在正被审问的人是那个叫迈克的小孩。 而有资格坐在会议室跟着一起商讨案情的是艾尔德。 艾尔德接过那个死去的女孩的资料,低下头随手翻了翻。 没什么特别的,哥谭人,现在在一家餐馆做女侍应生,爹妈在一次小丑的袭击中死了,靠着自己把弟弟养大,除了养弟弟这一点,身世在哥谭的查重率可以高达百分之八十。 但他很清楚,他那一拳的力道虽然不轻,但顶多是把人打到青一块紫一块,不至于变成东一块西一块。 “小斯塔克先生”一个头上还带着汗的小警官急匆匆地从门口跑进来,绕过所有人,单独拿着一张纸递给了艾尔德。 “也许您应该看看这个。” 他低声说。 那是一张化验单。 【检测与绝境病毒作用相关的特定生物标志物变化情况。】 【检测有效。】 第105章 子弹(已修) 布鲁斯敢肯定如果他不拦下艾尔德那么他们就将浪费至少二十分钟的时间在现在能不能上床的问题上。 所以他当机立断, 在艾尔德蹭过来之前端过来一盘小甜饼。 艾尔德接过盘子,没有意识到这是个狡猾的心理战术,所以布鲁斯成功的开启了他想要的话题, 并延续了他刻意制造的轻松氛围。 “我看完那份资料了。” “你又没睡觉布鲁斯。” 艾尔德谴责, 布鲁斯则敲敲桌子, 借着流动的空气掩盖眸底探究的微光。 “我们有更重要的问题要讨论。” 两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尺度——不够礼貌, 也不敢亲近。恰到好处,足以分享一盘甜饼,亦足以将对方的喉咙捏紧。 “比如说, 你到底想交换什么?” “这份资料里提出的草案我认为可行, 部分数据我已经检查过了,利用情绪中蕴藏的能量确实是我们未曾设想的方向, 所以只要你的要求合理,我想我们的合作就能开始。” 艾尔德听完布鲁斯的话后弯起眼眸,“那我们的交易看起来已经板上钉钉了,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需要你帮我找到足够的能量。” 布鲁斯顿了一下,要求确实简单, 但他并没有立刻同意, 相反, 他反而立刻警惕起来。 “怎么,”艾尔德笑嘻嘻地看着布鲁斯,“这个要求不合理吗?” “如果有一个人,告诉你他给你一桶爆米花的条件是你要提供足量的玉米粒, 你会怎么想?” “赚翻了?” “不,你应该怀疑他有没有在爆米花里掺上迷-药。” “我是说这个爆米花贩子赚翻了,”艾尔德懒洋洋地向后靠去, “毕竟他只需要一小捧玉米粒去做爆米花,剩下的玉米就成了他的所有物。” 布鲁斯瞬间明白了艾尔德的意思。 “你还要能量做什么?” 艾尔德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玉米能干很多事情,比如再做更多爆米花,或者当成种子,等着来年盛放。” “但是至少玉米没法变成原子弹。” 布鲁斯并不相信艾尔德的话,他想要拿的可不真是玉米,而是煤和天然气,是黑色的金子石油。 是一种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又实打实能产生能量的能源。 “不要因小失大,蝙蝠侠,”艾尔德强调,“你根本用不着管这么多,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不愿对你隐瞒。” “坦诚,对不对,你教我的?”艾尔德的语调又带上了一点蛊惑人心的意味,此刻他的表情和他试图游说那些政客时没有任何区别。 “就像事实上玉米没法变成原子弹,我也愿意对你发誓,这些能量不会变成对着你想保护的人发出的子弹。” 他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但却是相当柔软的姿态,微微泛红的指尖捏着白瓷盘,蒙了雾的蓝眸,像被小孩舔过的玻璃糖纸,皱皱地洇开水痕, “我们各退一步,好不好,蝙蝠?” 布鲁斯眯起了眼睛,手指轻敲了一下桌沿,毫不犹豫的再次加码。 “它们不会变成子弹。” “再会。” 艾尔德放下盛着甜饼的盘子,干净利落地起身,眸底泛起一点恼意。 混蛋富佬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等一下。” 布鲁斯迅速起身,拉住艾尔德的手腕。 “我们还有可以商讨的余地。” 艾尔德气愤地回头。 “没什么可商量的,我已经让步很多了。” 布鲁斯微微扬起下巴,凝视着艾尔德,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割开他的怒意。 艾尔德是个聪明人,即使分不清他的立场,布鲁斯也不会否认这点。 “你应该同意的。” “毕竟如果你真的按照你的条件把两个世界分开的话,我又怎么能知道你到底用能量干什么呢?” 而聪明人不可能一开始抛出的就是底价。 艾尔德眯起了眼睛。 “你是在教我说谎吗?” “我是在与你进行谈判。” 艾尔德脸上似乎有一瞬的恍然。 “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不相信,布鲁斯,”他又坐了下来,“但我好像就没有考虑过你不同意的可能性。” “你未免太过自信了。” “并不是对我自己自信,而是对你的某些人格特质自信,”艾尔德抽回自己的手,语调却软了下来,“所以不如最开始就让这笔交易是我们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 布鲁斯垂下眼眸,思考了一瞬,然后浅笑着靠在了椅子上。 他将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再次看向艾尔德时,没有对艾尔德看似真诚的话做出任何表示。 艾尔德看着他的眼睛,那片海洋潮起潮落,很神奇的,没用布鲁斯真的张开嘴,艾尔德就明白了那双眼眸里藏着的意味。 “说谎太多,就辨不出真心了。” 艾尔德记起另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刚才的怒火慢慢退去,大脑平和下来的艾尔德拿起自己扔在沙发上的外套,穿好后礼貌的点点头,“你可以再想想,我们都不缺时间。” “你要去哪?” 布鲁斯看着艾尔德径直穿过门厅,朝着一侧的客房走去。 布鲁斯把本来想挽留的话咽了下去。 “拜托,这才六点多,我昨晚又是凌晨睡的,现在当然是要回去补觉。” 艾尔德打着哈欠往房间里走,自然的就像本来就是自己家一样。 布鲁斯揉了揉眉心。 “先吃点东西,”布鲁斯在艾尔德上楼之前提醒,同时端过了那碟甜饼,“你再醒来的时候就是中午了,胃会不舒服。” 艾尔德喔了一声接过盘子,里面的甜饼气味香甜,但起的太早人是会没食欲的,他刚才就挑挑拣拣半天也没下手,现在也只是在布鲁斯的注视下挑剔的拿起一小块。 “还挺好吃的?” 艾尔德咽下了第一口小甜饼。 “多问一个问题,”布鲁斯看着对方猫一样慢条斯理地吃掉那块甜饼,试探性的提起,“那个遥控器” “哦,那天的事情啊,” 艾尔德连头都没抬,在嘴角事物的碎屑时就又顺手拿起新的一块,算是对那盘小甜饼的最佳评价, “不是我爹弄的吗?那个遥控器应该不是只有一个吧?” “但是我当时正拿着遥控器” “你当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艾尔德打断布鲁斯,一点也没迟疑地回答,这回答是如此迅速,以至于布鲁斯怀疑他大概没有经过思考,完完全全地,本能一般的反应。 “我相信你。” 房间里的空气安静了几秒。 布鲁斯像突然变成了一块有些惊讶的,不那么甜的小饼干。 艾尔德察觉到了气氛的改变,把最后一块小甜饼塞进嘴里之后抬头看布鲁斯。 “怎么了?” 他疑惑地带着嘴边的饼干碎屑问布鲁斯,歪着头看布鲁斯的样子甚至带点懵懂。 “没事。” 布鲁斯觉得自己应该是想要叹气的,但事实上他的喉咙里没有发出一点气音,反而唇角不受控地翘了翘。 白瓷盘放到小方桌边缘时清脆地响了一声。 布鲁斯没给艾尔德想明白这两秒沉默意味的时间。 “先去睡觉吧。”—— “所以你在犹豫什么,布鲁斯?” 人间之神——超人aka克拉克肯特已经看着联盟的顾问先生面色阴沉的盯了许久的电脑屏幕了。 也许是面色阴沉吧?克拉克并不完全确定,因为自从知道克拉克能听到他的心跳来判断他是不是在说谎时布鲁斯的心跳就维持在了一个相当稳定的频率。 蝙蝠侠总是不开心。 而电脑屏幕上只有一份被删删改改的艾尔德的信息表。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的意见了,我认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同意他的要求都是最优解。” “不,”蝙蝠侠没有摘下头盔,但克拉克却立刻意识到对方此刻的情绪大概并不算低落。 这并不借助于氪星人的超级听力或者超级视力,而是在克拉克与布鲁斯越来越紧密的接触中培养出的一种直觉。 “如果我真的想要拒绝,那么我会在正义大厅召集一个人数足够多的会议,而不是将你请过来单独商议。” 他甚至心情好到愿意给他解释! 克拉克在心中感叹,面上却仍是记者肯特那副老实的样子。 “那么你希望我帮助你做些什么?” 克拉克友好地问。 “你怎么看待艾尔德斯塔克?” “呃,老实说,”克拉克本能地抬头看了一眼照片上笑得天真灿烂的艾尔德,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他们上次见面时艾尔德隐隐带些傲慢的胜券在握, “我对他第一印象不太好。” 克拉克承认,“他有点像卢瑟,尽管说着各种为了更伟大的目标,但是他们很清楚什么对他们才是最有益的。” “一种政治生物。” 蝙蝠侠的眼神闪了闪,而克拉克点头,“利己主义者,但是” 克拉克放轻声音,“他还很年轻。” 克拉克的这句话没有得到蝙蝠侠的回应,他并不意外,只是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即使忽略这点,一个利己主义者也是可以合作的,尤其是在我们可以给出他希望的东西来交换的时候。” “你的观点已经准确的概括了艾尔德身上的一部分特点。” 蝙蝠侠冷静地进行了一个简短的总结,还没等克拉克松一口气,蝙蝠侠就接着说了下去,“但是我的意思其实是,你怎么看待艾尔德斯塔克的战斗能力?” “或者换种说法,” 布鲁斯的侧脸看起来有些冷峻,蝙蝠的阴影打在他身后的墙上,但很奇怪,克拉克此刻感受到的,他的情绪仍称不上坏,很平和,和刚才一样没什么波澜。 “克拉克,你是否有绝对的信心能够杀死他?” 第106章 对峙(已修) “人们往往都习惯于把我想象成野心勃勃的形象。” 艾尔德双手平摊在桌子上, “真是不合道理。” 他看着彼得紧皱的眉头,自己的情绪却相当舒展。 “事实上,我必须强调一点, 即使看起来我一直不安现状, 但那都仅仅只是因为我不得不这么做。” 彼得喉咙滚动了一下, 看起来很想开口, 但是他忍住了。 “比如我爹扔过来的文件,即使知道这是掺着毒的蜜糖又如何呢?” 艾尔德说得很慢,却很清楚, “难道要我把它扔回我爹的脸上吗?还是那句话, 倘若你能这么做,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光明正大的走出斯塔克大厦呢?” “打败的心中那个假想敌的第一步, 就是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 彼得吐出一口气,他没有附和艾尔德的话,却也没有立刻反驳。 艾尔德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彼得组织语言。 “艾尔德, 我在你找我的第二天就去质问了安东尼佩波死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尔德眼神闪烁了一下,嘴角依旧翘着。 “怎么,他认错了吗?” “没有, ”彼得揉了揉太阳穴, “他把我扔进白房子呆了三天, 我认错了。” 艾尔德愣了一秒,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很大声。 “彼得叔叔,你比之前能屈能伸多了。” 他毫无同情心的笑了一会, 直到彼得不满地敲了敲桌子他才勉强恢复正常,装模作样的叹口气。 “你看,我处理叛徒的时候还知道使用有高含氧水, 我爹对他的小跟班却这么残忍。” “即使你真的做到了为了他去改变自己,甚至放弃原则,那又如何呢?他甚至不会允许你有一点不顺从他意愿的想法。” 艾尔德低声诱惑着,语调抑扬顿挫,眼底却没有一丝情绪,“你还要做他的奴隶吗?” “你不应该用奴隶这种…” 彼得终于抬头,气愤地看了一眼艾尔德,却又在对方冷漠的眼睛里卸下气来, “算了。”他沮丧地叹了口气,“随便吧,你的性格永远改不过来了。” “我爹养的,我想你可以把责任推给他。” “如果只靠着安东尼养你,我认为你可能没办法现在看起来还像个正常人一样。” “我会变成跟你一样的节肢动物吗?” 艾尔德挑了挑眉,“听起来真是太可怕了。” “不会,”彼得并没有再为艾尔德的话生气,因为疲惫而疏于打理的卷发再次顽强地挺翘起来,“你会变成一只只为智慧和权力而生的动物。” “只有足够高级的生物才会激发这样的本能,大多数生物只懂得趋利避害。” 艾尔德纠正他,笑眯眯的眼睛里有冷光闪过,“还有一些更低级,连眼前的陷阱都看不出。” 彼得思考了一瞬: “你是在说我背叛的事情吗?” 艾尔德被彼得直截了当的反问噎了一下。 “我确实已经后悔了,安东尼比我想象地更糟。” 彼得脸上是直白的痛苦与愤怒,艾尔德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然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我只希望这次的后悔不要和上次一样浅薄,彼得,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彼得点点头: “抱歉,你希望我怎么弥补我的错误?” “…” 艾尔德捏了捏眉心,连着被堵了两次,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跟彼得玩试探游戏就好像对着牛跳肚皮舞。 他真的有必要跟一只大脑含量是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蜘蛛谈论政治吗? 他叹了口气。 “彼得叔叔,”艾尔德的表情温和了一点,“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在努力。” “尽管你觉得我的手段偏激,但是这是迫不得已的最后方案,我比你更不想看到事情滑落到最糟,所以我开始尝试改变的时间也比你早得多。” “但很显然,我没有成功。” 彼得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 “同时,我们确实付出了一些…代价,但是这不是我本来希望的…”艾尔德刻意将语调放得又轻又缓,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悲伤,“真相就是如此,你已经明白了,不是吗?” 彼得仰着头看艾尔德,他没有点头,眼神有些发空。 艾尔德维持着他忧郁的表情看着彼得,但地下监狱的灯很昏暗,所以艾尔德几乎难以看清彼得眼底流转的复杂情绪。 “你现在非常像安东尼。” 彼得突兀地说。 空气凝滞了,艾尔德的表情僵了一瞬。 彼得低下头,整理了一下刚刚散落的文件,仿佛毫无所觉,没有再顺着这个话题向后说去。 “关于佩勃的死,”彼得抬起头,顿了一下,面色平静的回答, “我没法弄清楚当初到底是你们两个谁开出的那一枪,事实上对两个计算机的大师来说,再真实的证据也毫无意义,也许那天的真相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 “并且你也不必与我强调你的可怜与悲惨,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清楚一部分,至少是一部分。” 彼得终于整理好了杂乱的桌面,他站了起来,俯视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但是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合作,因为安东尼已经做得太过分了。” “你说得没错,”艾尔德勉强找回一点刚才的情绪,看着彼得认真的脸点头,“很愉快我们达成了共识。” 彼得再次沉默了一瞬。 “…我想还没有达成共识。” 艾尔德皱起眉头,“你还想要什么?” 彼得深深的看向艾尔德,刚刚坚韧的表情像冰一样融化了,他犹豫着开口: “对不起,艾尔德。” 彼得似乎尽量在使自己的表情轻松一点,但是这反而让他此刻的挣扎和痛苦更加真实。 如果这真是伪装,艾尔德想,彼得比他刚刚的表现要强得多。 “好吧,尽管我之前已经道过一次歉了,但我猜你会把那儿当成对安东尼表演的一部分,所以也许,我想,我必须再向你重复一遍。” “抱歉。” 彼得轻轻说。 水滴啪嗒落在地上。 彼得垂着眼睛继续说下去:“我知道被亲近的人隐瞒或者欺骗是什么滋味…有点像世界崩塌了一部分,你会开始怀疑很多东西,甚至质疑自己…” “我不会那么做。” 艾尔德打断彼得。 彼得愣了一下,然后没忍住笑了笑。 “好吧。” “你确实不会这么想,你比我当初强大得多,但我还是得说…我以前从没想过,背叛这节课会是我来给你上。” 他艰难地筹措着语言,但效果不尽人意, 那双疲惫的眼睛克制地看向艾尔德,似乎再期待着他说点什么,又似乎只剩下一片灰烬。 时间已经过去一会了,彼得头发上的水珠向下滴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每一滴都变得缓慢而沉重,而水滴划过彼得眉宇间轻微的褶皱,划过那双疲惫的眼睛和下巴成熟的棱角。 这个在艾尔德记忆里永远活泼生动,自在快乐的青年人,似乎终于在岁月的压力下显露了一点成年人的疲态。 “我没想过一切会变成这样。” 彼得干涩地说。 艾尔德慢半拍地想起,彼得帕克今年已经将近三十岁了。 “十年真快,是不是,彼得叔叔?” 艾尔德以为他会对彼得悔恨的表情感到一点迟到的宽慰,但事实上他只感觉这个狭小的办公室有些憋闷。 他决定快点结束这场对话出去透透气。 “总感觉你拿着那些幼稚的童话故事追着我跑的时候就在昨天。” 艾尔德的口吻轻松。 彼得被艾尔德突然的话题转换弄得愣了愣,但他还是顺着艾尔德的话说了下去,“我知道你并不喜欢它们。” “但事实上我并不讨厌冒险小说,无论是《指环王》还是《纳尼亚传奇》,我只是厌恶你们试图通过这些故事教会我什么。” “我以为我做得没那么明显…”彼得闭了闭眼,“好吧,至少你确实因此读了几本书。” 艾尔德微笑。 “但我现在已经不是读故事的年纪了。” 他望向彼得的眼睛,“我相信行动胜于言语。” 彼得明白了艾尔德在说什么。 他的表情再次复杂起来,似乎是想要多说点什么,但最终他只是无奈地笑笑。 “十年确实真够快啊,艾尔德。” 彼得帕克缓缓伸出手,掌心处,白色的金属如灵动的液体般汩汩涌出。不同于艾尔德的铠甲,这些金属并未将他全身包裹,而是在半空中飞速交织、凝结,眨眼间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巨型蜘网。 这蜘网仿若拥有生命,刹那间便朝后方的空间延展、铺陈,如同一朵怒放又瞬间凋零的金属之花,眨眼间又收缩回弹,化为一道纤细的白线,轻柔地缠上了艾尔德的手腕。 这是他体内那套铠甲的最高权限。 整个过程,彼得帕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他坦坦荡荡地看向艾尔德的眼睛: “You have my sword.”(你现在有我的剑了。)* 有那一刻,艾尔德仿若透过眼前这双疲惫又温和的眼眸,看到一抹过去的炽热光芒,澄澈且明亮。 艾尔德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欢迎加入我,彼得帕克。” 第107章 机甲(已修) 艾尔德从大厦中哼着歌走出来的时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哥谭的天一如既往烂的可以, 乌云遮天却又不见雨滴,像是一口大锅盖在每个人头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是艾尔德现在反而分外的亢奋。 该忽悠该准备的事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他脚步轻快地朝着哥谭港口走去。 那里有一片灰色的礁石, 和一片永不停息, 涨潮退潮的海洋。 斯塔克大厦离哥谭港口并不近, 但艾尔德打算步行过去, 过分的亢奋让他忽略了危险,但是好在他还记得带个口罩和帽子遮住那张过于惹眼的脸。 晶蓝色的眼眸划过街边窝着的流浪汉和随处可见的豪车,马丁靴踩过雨水的碎屑, 溅起的碎片映着无数个人影, 有的带着一张稚气的笑脸接过蛋糕和美酒,有的漫不经心地坐在水池边摇着白的晃眼的小腿, 有的愤怒地抬着手,高声讲着什么,当然也有一个, 透过宽大的帽子冷静地注视着所有人影。 艾尔德看着这些。 有的时候他很难理解过去的自己的想法,毕竟即使不用绝境病毒人的细胞也会七年换一个轮回,理论上来讲现在站在这里的艾尔德和十年前的他不会再有任何共同点, 但是, 如果仅仅只是三年前, 那么他应该还能记起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呢? 艾尔德捏了捏口袋里的报纸,那是他从旧金山带走的唯一行李(彼得不应包括在里面,艾尔德认为他应该属于人类)。 跟十五岁的布鲁斯韦恩不同,十五岁的艾尔德已经有了一整版去讲述他的故事, 可惜不是讲述他的智慧或者美貌,而是作为少年犯的反面素材讨论关于青少年量刑的问题。 他被指控杀死了自己的养母。 艾尔德看着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带着手铐站在聚光灯中央,站在被审判和被指责的位置上。 所有人的目光对准了他, 媒体的话筒是一个又一个枪口,他们期待着枪声响起。 然后中央那个可怜虫麻木的眼睛转动了一下,轻声开口: “我认罪,是我杀死了佩珀波兹。” 艾尔德转过身去看着拿着录音带的提姆德雷克。 海风吹过艾尔德的黑发,他按了按帽檐,这才恍然察觉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哥谭港口的边缘。 “你哪来的这个?” 艾尔德有点不爽地盯着对方手里的录音带和那款老式录音机。 “我有几百卷,你需要的话可以给你打包出售。” 提姆淡定的躲过艾尔德试图抢夺他录音带的手。 “我趁着一切被销毁之前在旧金山拿过来的。” “多少钱,我买了。” “你哪来的钱?”提姆挑眉,“你还记得你把公司的股份都送给我了吗?” 艾尔德笑容一僵。 “你消失的这几天去旧金山了?”艾尔德突然意识到,“能拿到这个你还去伊甸园里呆了不短时间吧?” 伊甸园的进入有严格的限制,条件很苛刻,即使符合条件,除了布鲁斯那样的意外,会员申请也要经过很久才能批准,如果想快速进去,最好的方式是找个有资格的人成为他的伴侣。 提姆注意到艾尔德脸上的古怪微笑时差点把磁带捏碎。 “你最好不要再想什么奇怪的事情,我进去的方式很正规,”提姆咬着牙说,“否则我将把这个东西换成斯塔克官网的封面音频,点进去之后循环播放。” “你可以试试。” 艾尔德倒是完全不在意提姆的威胁,“会有人帮我处理的。” 提姆眯了眯眼睛。 “我不理解。” 他突然说, “如果我是安东尼斯塔克我不会帮你销毁这些东西,有弱点的人才好掌控,可现在即使在旧金山除了这点也找不到任何痕迹了,这与安东尼以往对待其他人的态度完全不同,他到底是在谋划什么?” 艾尔德听完了提姆一大堆论述,看着他疑惑的脸,突然笑了出来。 “可是提姆,”艾尔德的眼睛望着海平线,“安东尼不是“其他人”,他是我的父亲。” 礁石边缘浮动着细碎的银边,浪涌进退间,水声沉闷。 “啊,”提姆嘴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无意义的轻叹。 “抱歉,我忘记了这一点,”提姆礼貌的道歉,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艾尔德平静的脸,两人对视了一会。 “那么你的父亲在谋划着什么?” 提姆和艾尔德同时笑了起来。 “因为我要当市长了,”艾尔德笑够了之后开口,语调很难说清是开心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所以不能留下太显眼的证据。” “你这话说得就像市长是路边的石头,随随便便就能捡起来。” 艾尔德但笑不语。 “你只是为了向我展示一下我的过去吗?”天色越发阴沉了,艾尔德怀疑可能会下雨,所以他准备离开了,“不会有比我自己更了解我的过去的人了,所以你给我展示这些有什么意义?” 提姆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确定那张脸上没有任何难过,愧疚,悲伤或者诸如此类应该有的情绪,艾尔德的笑容像一个完美的面具,遮掩住了一切情绪。 但提姆依旧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有,”出乎他意料的,艾尔德坚定地开口,“这是假的,我没做过这样的事。” “证据?” 艾尔德短暂地垂了一下头,像是有什么情绪飞快地从他眼底划过,但提姆没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这正是我需要你帮忙的事情,”艾尔德转头看向提姆,现在提姆能看清他的表情了,像是任何一个走投无路孤注一掷的赌徒一样,但艾尔德更好看一点, “安东尼已经销毁了所有东西,无论是真相还是谎言。” “我需要一个侦探帮我找到能帮我翻盘的证据。” 艾尔德的表情很诚恳,但是提姆忍不住皱起眉毛,他真的敬佩艾尔德变脸的能力,此刻他们的关系不说是仇敌至少也是一团乱麻,但艾尔德就是能随意地提出请求,好像笃定他一定会答应一样。 提姆不喜欢这种被掌控的感觉。 “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不是已经把公司的股份给你了吗,这还不够吗?”艾尔德有些诧异,好像贪得无厌的人是提姆一样。 提姆太阳穴重重地跳了一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上面写的是自愿赠与。” “如果你仔细看合同的话应该会注意到附加条款的,我怎么可能做出自愿赠与这种蠢事,提姆,我是商人,”艾尔德说得过于坚定,以至于提姆一时间真的不能确定他说的是不是谎言。 他的大脑疯狂转动起来。 “除此之外,”艾尔德笑了笑,“对于一个侦探而言,你现在有多少个谜题还没有解开?” “关于斯塔克的,关于这个世界的,关于”艾尔德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笑容似乎有一瞬的暧昧,但提姆认为也可能是他本身做惯了的轻佻,“你自己的。” “你现在一无所知,全盘失控,你真的能忍受不去寻求真相吗?” 提姆无意识地攥紧了那盘磁带。 艾尔德就是故意的。 “我难道看起来像是会把一个错误犯两次的人吗?” 提姆的眼睛紧紧盯着艾尔德,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清醒过,“花言巧语只有一次的使用权,现在给我一个帮助你的理由。” 艾尔德遗憾地叹了口气,脸上毫不掩饰的浮现出计划失败的懊恼。 “你变得更麻烦了,提姆。” 艾尔德话音刚落,提姆就听到了远远的风声传来,他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艾尔德的铠甲朝他飞来,他认出这是那套极速者。 咔嚓几声脆响,铠甲干脆地贴合在了艾尔德身上,面罩缓缓落下,艾尔德的声音掺上了一些嘈杂的机械音,他对提姆伸出手 “跟我去看看?” 提姆犹豫了一下,握住了那只手。 他们从海洋之上掠过,飞到对面的旧金山,然后艾尔德缓慢地落下,带着他在小巷中熟练的穿行,提姆敏锐地察觉到小巷越来越破旧,街边人们穿得衣服和样貌也和提姆通常看到的不太一样。 “你看,”风声从提姆耳边飞速掠过,艾尔德的声音却意外的清楚,可能这也是什么新型技术,“这是旧金山的暗面,在市中心的金碧辉煌之下,这里藏着一群拒绝绝境病毒的人。” “为什么不注射?” “没钱,绝大部分是这样的。” 艾尔德简洁明了地回答。 提姆有些诧异,“我以为以旧金山的经济水平,即使每年只从财政开支里抽出一小部分也足以供给所有人使用安东尼研究出的廉价药剂了。” 艾尔德不置可否,“即使每年从哥谭的财政开支中抽取一小部分也足以养活哥谭所有流浪汉了,为什么这么久了没人这么做?” “世界是相对平衡的,人们不可能在地上建立天国,一个繁华的天上人间里,一定会有这样的角落,他们得为中心输送营养,才能维持那里的繁华。” 提姆敏锐地发现艾尔德并不同情这些人。 “那么你想告诉我什么?” “旧金山的地图上是看不到这片区域的,即使是韦恩的卫星,扫描到这片区域时也无法看到它真正的样貌,因此只有亲自来看一看,才能发现这片区域越来越大了。” 艾尔德在铠甲里垂下眼眸。 “大到已经必须要正视的程度了。” “但是繁华中心的人没有正视。” 提姆有点理解了艾尔德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想代替你的父亲去改变这一切?” 两个人终于穿过了这片大的有些过分的贫民窟,回到了岸边,只不过这次是在旧金山的岸边。 火焰熄灭,两个人缓缓落地。 “我仍然不能完全信任这个理由,”提姆思考着,“说真的,这更像是你结合我的想法量身定做的一个理由。” “你也可以这么说,”艾尔德并没有否认,“做一件事情不可能只有一个理由,为了寻求理解,我们总得告诉每个人他们最容易接受的那个。” 提姆不认可这种说法。 “选择性告知同样算是欺骗,如果你想告诉我答案,那么就应该把一切摆在明面上,就像我给你写下的见面地址。” 艾尔德眨了眨眼睛,突然比了个停止的手势,打断了提姆的话。 “你什么时候给我写过见面地址?” “在伊甸园里,”提姆皱了皱眉头,“你不会想告诉我你没发现吧?” 艾尔德点头。 提姆眉毛皱得更紧了,他计算过,艾尔德不可能不会发现那个密码。 “那你为什么要来?” “因为现在是十二月份了。” 提姆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艾尔德继续说下去,“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父亲有印-度血统,他们在六个月的时候应该会有一个仪式,祈祷灵魂转世。” 提姆不太清楚这个仪式,他父亲的印度血统相当久远,他也只是曾经在玩笑时随口一提。 但艾尔德确实记住了。 提姆有些静默,一时忘记了自己本来想说什么。 艾尔德就在这种安静中兀自蹲下,拿一块石头压住他不知什么时候采的紫色小花,然后转过头,眼眸明亮,朦胧的晚霞里,那一抹蓝色比海水的流淌更温柔。 然后他垂下头,笑了一下,随手又划过几块碎石,“印度教里说,这个日子应该让祖先吃饱喝足,本来我应该带一瓶酒来,但是我并不清楚你的父亲喜欢喝什么,对我而言,给予客人不合适的酒是很冒犯的行为,所以我只带来了我的心。” 提姆无意识地屏住呼吸,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大脑突然有一秒的清明,他开始想艾尔德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信息,是不是又别有用心,他在等着那张嘴再说些什么鼓动人心的谎话, 他等着再次被他欺骗一次。 在他的目光里,艾尔德专注的看着天际,好像那里真的有一个模糊的,遥远的灵魂,安静的注视着这里,然后艾尔德温和的垂首,姿态虔诚。 “愿您平安幸福。” 第108章 问题(已修) “艾尔德。” 最后提姆轻柔的叹息被淹没在风中, 艾尔德则站起身来,知道一切大概都差不多完成了。 他让提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天际,铠甲飞向哥谭, 却又在兜了一个圈子后重新回到旧金山。 海岸上已经没了提姆的身影。 艾尔德松了口气, 朝着小巷深处飞去, 在那个最破旧的地方, 他推开一扇吱呀乱响的门,眼眸却垂着,思索着未来的计划。 “晚上好, 先生!” 一个绑着辫子的小姑娘腼腆地笑着, 在同伴笑嘻嘻的怂恿下与他打了个招呼。 脏污的脸蛋上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几乎闪着光。 艾尔德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从思绪中抽身, 摆出一个应酬用的微笑,对那个女孩挥了挥手。 “晚上好,漂亮女孩。” 女孩的笑容更真诚了, 但最终她也没胆子多说什么,只是与她的伙伴们一起嘻嘻哈哈的跑开了。 应该是哪个工人的小孩。 艾尔德将目光移向远处干得热火朝天的工人,借着昏暗的灯光扫视过那一张张脸。 皱纹和伤疤, 皮肤的褶皱和多余的脂肪, 大多数人都很不符合世俗意义上“美的标准”。 这是“觉醒派”, 没钱买那些昂贵的药剂的人或者单纯的拒绝使用药剂的人,他们不符合旧金山的城市风貌,按理说早就该被驱逐,但最终他们没离开自己的家乡, 而是来到了地下。 艾尔德并没有骗提姆,或者说至少有一部分没有骗他,在旧金山确实有着这样一群人, 艾尔德确实也早就在跟这群人接触,为他们提供资金,器材,以及一切必要的帮助。 与旧金山一百多万的人口相比,这一万多人并不算多,但是当他们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的时候—— “远离,远离!” 一个最前方挥着小红旗的人大喊,于是人群像花朵一样四散而开,仅仅几秒的功夫,一声撼动天地的巨大响动从中央传来。 黑发被风吹到耳后,火光灿烂,深深地映在了艾尔德的眼眸之中,如同深渊里永不熄灭的业火。 他没移动位置,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轻轻勾了勾唇角。 在氧气稀薄,空间狭小的地下空间里搞爆炸实验,说觉醒派的人都是疯子也没错。 “太棒了兄弟!”艾尔德跳下去与一个满身灰尘的工人拥抱,“你们创造了奇迹!” 他的笑容动人而真诚,艾尔德几乎与每一个人都进行了一次击掌或拥抱,迅速与人群打成一片。 等他从人群中走出来时,正好看到停下脚步的彼得。 “你怎么下来了?” 他戴着的眼镜也歪歪扭扭,满是灰尘,艾尔德笑着伸手帮他扶正,然后揽住他的肩膀往外走。 “我怎么就不能下来?” 艾尔德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面依旧尘土飞扬,那一双双眼睛也依旧明亮的过分。 这是一群绝不会倒戈的人。 “不,我的意思是,这下面很脏也很乱,你之前从不” 艾尔德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他打断了彼得, “那你为什么要在这么脏的地方呆着?” 终于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彼得沉默地跟着艾尔德拐进了那个明亮的房间里, “我们都是朋友,为什么不能一起聊聊天?” 艾尔德松开彼得的肩膀,顺手把门带上,然后才开始一件件地把那些粘上灰的衣物脱下。 彼得因为灰尘咳嗽了一声,半开玩笑地开口: “那你之前可是把你的朋友当成奴隶。” 艾尔德把大衣直接扔到了彼得身上,笑容浅淡了几分。 “你在说什么?”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们为什么总是臆想我的缺点?” 艾尔德顿了顿,有点不爽地看向彼得:“明明我们做得事情差不多,但是对于安东尼,你们却能完全忽略道德缺憾,” “他在整个美国的名声都比我好的多。” “嗯,好吧艾尔德,你知道我不是真心这么说的,”彼得有些诧异于艾尔德的冷脸,语调放缓了不少,像是在哄小孩子,“而如果要去评价安东尼,我想那一定是更加严肃的场合,恐怕每个词语都要经过精心斟酌。” 艾尔德盯着彼得的眼睛看了一会,然后嗤笑一声。 “别说这种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即使真的评价他的功过,你们也绝不会用形容我的词形容他。” 他转过身去,倚靠在房间中的唯一一张桌子边上。 “别反驳我,道德提示是只在一个人离权力够近却又没有掌控权力时奏效,而他们掌握的权力越多,这种提示就越少。” “所以,唯一逃脱这些无处不在的审判的方法就是获得更多的权力,甚至如果真能达成我爹的目标的话,除了历史,就将没有任何人能够审判他。” 艾尔德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 “他就可以凌驾于道德准则之上了。” “这确实听起来足够畅快,是不是?” 空气静了静。 彼得眼睛瞪大了些,虽然艾尔德的话听起来该死的有道理,但是他本能地厌恶这种说法。 这让他感觉艾尔德真像是被斯塔克远程操控着,等等,刚刚艾尔德的话,不会是在暗示着什么吧? 彼得还没确定好到底发生了什么,艾尔德就又自顾自开了口: “好吧,但是当然,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地步,离被推翻也不远了。” 他的表情温和了一点,随口喃喃道,“不懂得小草也会流血的人,不配肩负他人的命运。” 艾尔德重新看向彼得,唇角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心情逐渐好了起来,“你不换衣服吗?” 彼得默了默开口: “一个不道德的政府,其权利就是非法的。” 解冻的小卷毛在他头上晃啊晃,彼得认真的看向艾尔德 “这是《社会契约论》里的话。” 艾尔德愣了愣。 “佩珀在你十岁左右就把这本书给你了,我跟着你一起看了这本书很多遍,但是你好像并不是因为它有所感悟。” 彼得笑着问:“看起来重要的不是话的内容本身,而是谁说的这话。” “你还有一个这么信任的人吗?” * 艾尔德坐回了办公椅上。 十个小时前,他回了哥谭的那栋斯塔克大厦,还没来得及伤春感秋,一大堆的文件就险些将他淹没。 有着一张很符合斯塔克美学的脸的新助理先生端着两杯咖啡安静地恭敬地等待着他拿起笔。 艾尔德这才想起他签好的文件大概已经被漂洋过海的送到了旧金山。 所以艾尔德不得不暂时推迟去韦恩庄园吃饼干的想法,转头熬到清晨把这些看完。 等关上文件夹,让自己的嘴唇沾上咖啡时,艾尔德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任何激烈的情绪都离他而远去了,他确定自己谁也不想见了,只想立刻回到床上睡觉。 工作比镇定剂有用,后者只会让人生理上感到疲惫,而前者则能给予人双重摧残,效果立竿见影。 艾尔德心如止水地把几份特殊的文件放在桌子上,然后瘫在椅子上,朝着窗外望去。 他熬夜熬到有些恍惚,几乎以为哥谭还是那个没有安东尼的哥谭,他下楼就能看到杰森在花坛边等他。 杰森,花坛,等他。 艾尔德看着楼下那个熟悉的红脑袋,眼里的困倦飞速散去,挥挥手叫来新助理让他把杰森带上来。 新助理效率很高。 他盯着那留下的几份文件发个呆的功夫,杰森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艾尔德回头看了一眼他,打招呼的话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刚刚张开嘴。 杰森开口:“你发现那个东西了。” 艾尔德沉默了一下,咽下所有想说的话。 “嗯。” 指望他这么久都发现不了杰森放在他身上的东西不如指望他爹现在把军火改成清洁能源。 但他已经尽量冷处理了。 艾尔德叹了口气。 杰森又问:“你想对我说什么吗?” “是不是应该我问你这个问题?”三番两次被抢话,艾尔德有些不满地抱起了手。 那双蓝色眼眸如平常一样灵动,杰森知道这意味着艾尔德并没有真的生气,只要他顺着艾尔德的意思说点什么就能让他重新展露笑颜。 但他保持了沉默。 “好吧,杰森,”于是再次开口的人成了艾尔德,“尽管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又是怎么做到的这一切,但如果你愿意跟我讲讲理由的话——” 他眸色沉沉, “我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杰森挑了挑眉毛,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 他随手拿起了艾尔德放在桌子上的那几份文件,“你要在这些上面签下你的名字吗?” “不一定?” 艾尔德任由杰森翻看着那些注定搅动整个哥谭的文件,他没有因为杰森的转移话题生气,但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我想有一定概率。” 事实上已经签完了,这是备份资料,但艾尔德当然不会说。 杰森只看了两眼就眼不见心不烦地合上了那份文件。 “你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心血被这样糟蹋吗?” “你懂什么,政治是妥协的艺术。” “可能是习俗不同吧,一般哥谭这边都管没条件的妥协叫做白送。” 艾尔德带着笑咬了咬牙。 “需要我提醒一下,如今这样不是因为某些人的伟大创举,所以我不得不给我爹展示一下我的成果吗?” “还有,你之前可都是把我这些当成什么罪该万死的邪恶计划。” “非要在两个烂苹果中选择一个更烂的我还是能选出来的。” “如果你能减少一半你动用你那张恶毒的嘴的频率,我想我们的感情能够顺利很多。” “你的脑子也是,对你而言少动脑多微笑世界的争端就能少一半。” “感谢你对我外貌的赞扬,如果是你的话,也可以靠着迷人腹肌拯救世界。” 杰森冷笑一声。 “既然在你眼里我这样一无是处,那我们分手吧。” 空气戛然而止。 艾尔德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 “好吧,我说谎的,你不光腹肌能看…” 杰森打断了艾尔德,平静地再次重复, “我们分手吧。” 又是一阵寂静。 艾尔德转了转椅子,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你认真的?” 他看着杰森点头,垂了垂眼睛,似乎有些伤心: “我可以挽留一下吗?” 杰森抱着手,看着反倒比刚才还轻松一些: “你想怎么挽留?” “给我个方向,你因为哪件事产生的这个想法?” 艾尔德没看杰森,像是报菜名一样开始提问: “提姆,迪克,或者布鲁斯?” 杰森的目光投向桌面上的文件。 艾尔德顺着杰森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拿起它们,正要开口说什么,杰森却走到艾尔德身侧,伸手把那点文件全都扔到了垃圾桶里。 “你干什么?” 艾尔德伸出的手被杰森在中途拦下。 他抬起头,怒气冲冲地看向杰森,而杰森同样眯着眼睛,两人之间终于有了点即将分道扬镳的剑拔弩张—— “怎么还有迪克?” 杰森咬牙切齿地问。 “嗯,”艾尔德刚升起的一点恼怒被掐断了,那张准备迎接质疑的,柔软红润的嘴张了两次,终于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方案。 好吧,这和他想象的吵架方向不太一样。 “其实我刚刚说错了一个单词。” “你知道你现在喊出一个其他人的名字只会让事情更糟吧?”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那个“or”改成“of”,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杰森的表情看起来更难看了。 他恶狠狠的捏了一下艾尔德的脸。 “一点也不好,艾尔德。” “你应该给我好好忏悔一下。” 艾尔德向后仰去,躲开那双手,逼着自己压下嘴角, “好吧,杰森神父,”艾尔德闭上了眼睛,摆出自己最虔诚的姿势,“请问伟大的父能否宽恕我的罪过,让我能与街边那个喜欢吃热辣狗的红色头盔罪行相抵,忘记欺骗,重新变成祂忠诚的羔羊呢?” 阳光打在艾尔德脸上那层稀疏的白色绒毛上,几乎将他半个脸颊染上了金色,线条优美的脸平和地等待着,有那么一秒,杰森觉得艾尔德像一颗干燥的月亮。 “不行。” 杰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艾尔德。 “伟大的父怕你半夜爬上他的床,哭泣着问他daddy issue该怎么解决。” “我真恨你那张嘴,杰森。” 艾尔德气愤地睁开了眼,但杰森此刻在微笑。 “那就分手吧。” 杰森潇洒地摘下手上的链子,那条被艾尔德亲手带上的手链叮叮当当地落在桌子上,像是一曲绝妙的凯旋乐。 他大跨步地转过身去。 艾尔德盯着那条链子看了一秒,在杰森转身欲走时,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它。 而那条手链在触碰到艾尔德指尖的一霎那重新变回了银白色的手套。 艾尔德用那只手揪住杰森即将离去的皮夹克,冷静地开口: “杰森,都知道这么多东西了,你觉得你还能走吗?” “怎么,我们还要打一架才能分手吗?” 艾尔德笑了笑,活动了一下手腕。 “我们之间没有分手,只有丧偶。” 杰森正想向旁边躲开,却突然意识到他的胸口处搭着艾尔德的另一只手。 杰森对艾尔德的亲近完全没做任何防备。 他胸口骤然痛了一下。 杰森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甜腻的红色从他掌心溢出,然后他松开手, 玫瑰花瓣散落一地。 艾尔德双腿交叠,姿态闲适地窝在椅子上,笑吟吟地把从手掌中心喷出的最后一个花瓣揉碎,艳红色的汁液顺着手掌流下,像是鲜血般美丽。 “好了,你已经死了。” 他看着明显没回过神来的杰森微笑。 “分手吧。” 杰森再次低头看了看落了满身的花瓣,很缓慢地拽回自己的思想,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绿眸里像燃着鬼火。 他一把揪住艾尔德的衣领,在艾尔德诧异的目光中俯下身吻了上去。 花瓣柔软,沾着玫瑰汁液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轻柔地捧住那张凶狠的脸。 唇齿纠缠间,艾尔德喘息着,杰森则抬手用指腹重重地划过艾尔德被情-欲烫红的眼尾,深深地望着那双湿润的眼眸。 绿色的火焰里掺了太多艾尔德看不懂的东西。 于是艾尔德闭上了眼睛。 他只听着两人颤-抖的呼吸,像是听着一场大雨之前树叶被风吹动,树叶飘飘洋洋地落向永恒。 “艾尔德,我不会同意你在那几张纸上做下的任何一个决定。” 杰森松开了艾尔德的领子,低头看向艾尔德仰着的脸,那张脸上看不出多少难过,只是有一点很淡的遗憾。 艾尔德沉默了一下,再次开口: “那我刚刚应该用子弹的。” 杰森嗤笑一声。 “没人跟你说过你握枪的姿势都不对吗?” 艾尔德弯了弯眼眸, “下次你教我?” “嗯哼,没有下次了。” 杰森把外套夹着的花瓣拍下,准备转身离开。 “杰森,我已经让步很多了。” 艾尔德最后喊了一声,杰森脚步顿了顿,但艾尔德什么都没有再说,于是他也没回头。 “分手快乐。” 第109章 长眠(已修) “分手快乐。” 门被重重关上。 艾尔德在几分钟的失神后继续整理文件, 他如同平时一样把所有信息进行了最后的归类,如平常一样吃完了生活助理端来的早餐,如平常一样放弃睡眠下楼寻找乐子。 唯一不太平常的是, 艾尔德手边放着的可乐一口未动。 于是艾尔德将那杯可乐随手放在了跑车上平时放酒的置物架上, 然后按下了启动的按钮。 烈焰一样的跑车分外显眼, 艾尔德漫无目的地在哥谭市乱窜, 这次他甚至忘记带个口罩或者帽子敷衍一下。 很多人驻足看他,也许是为了这辆过于张扬的跑车,也许是为了这张更加张扬的脸, 艾尔德的黑发被风扯出凌乱弧度, 蓝眼睛被霓虹灯淬得发亮,却始终没往路边那些举着手机的人群瞥一眼。 他点在油门上的脚稳稳地一点点下压, 表盘上的指针缓慢地向外旋转着,此刻车速绝对够得上交通法的最高惩罚界线,但艾尔德依旧不慌不忙, 仿佛整个哥谭不过是游戏厅里那台被他玩到冒烟的老式赛车机。 他确实有信心能够完美地穿过闹市区,那台堪比计算机的大脑已经精准的分析出了每一处拐弯的角度。 他确信不会有任何人受伤。 ——如果他的车胎没有突然被子弹射穿的话。 刺啦—— 艾尔德的瞳孔猛缩了一下。 刹车被狠狠踩下,车身斜擦着报亭钢架拐进窄巷, 重重地撞在巷口破旧的石墙上, 火星四溅。 艾尔德的脑袋因为冲击力懵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刹车声尖锐的声响还嗡嗡地回荡在耳边,有温热的东西从额角流下,他顺手擦去的时候才发现是血。 然后他抬起头,冷静地对着他面前举着枪的劫匪抬起手。 十几个穿着各色黑衣服带着头罩的劫匪将他的车团团围住, 艾尔德乖顺地任由对方把他从已经毁损的车门边拽出来。 “先生们,”他的声音有些哑,“我想你们的命令应该不是杀死我?” “答应我下次别这么干了好吗, 我差一点点可就死在我最爱的车上了” “闭嘴!” 最前面那个劫匪狠狠地把枪口抵在了艾尔德的太阳穴上。 艾尔德不得已地再次举高了手。 “OK,最后一句,”艾尔德盯着那个毫不松懈地,紧紧地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注意到他食指第二个关节上的茧子。 那不像枪茧。 艾尔德的眼神微微闪动,拿枪的人并不是专业杀手或者雇佣兵。 “不管你们被承诺可以拿到多少钱,我出双倍。” 手指微微松了松。 过了两秒,为首的那个人才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单词。 “少说废话。” 艾尔德这次却没有停,“不必担心我出尔反尔,我可以现在就联系我的秘书,让他把钱送到一个你们指定的地方,你们可以一部分人去取钱,另一部分让人留在这里看着我,我建议你们可以去东区的gcpd后面,那样你们还能监视我是否有偷偷报警。” 艾尔德刚开始语速很快,但在察觉到那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松动的时候就放慢了语速,让两人的对话尽量接近平时说话时的语速。 “唯一的要求就是,我得活着。” 空气凝固了一瞬。 “只想活着?”那个劫匪慢条斯理地重复着这几个单词,而艾尔德看着他的眼睛,真诚的点头。 “只想活着。” 蝙蝠镖和子弹是同时到达的。 带着热量的子弹擦过艾尔德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而蝙蝠侠扑到了那个为首的劫匪头子身上,两人缠斗了起来,艾尔德当机立断地躲回车中,跃起的子弹几乎快要打在他脚上。 艾尔德迅速地关上了车门,任由蝙蝠壮汉围殴那十几个孤寡小伙。 他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战力不添乱就已经是最好的帮忙,艾尔德低头看了一眼,发现那杯可乐只洒了一半,于是他用有些发抖的手拿起可乐瓶,面无表情地插上了吸管。 可乐很好的安抚了艾尔德体内飙升的肾上腺素。 等他的可乐喝完之后,他的车窗也就被敲响了。 “下来。” 蝙蝠侠的低音嗓一如既往,艾尔德抹了一把头上的血,不怎么潇洒的打开变形的车门钻了出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时,子弹划破他的轮胎时艾尔德已经把车开离了最繁华的那片区域,哥谭人又一向懂得躲避风险,这场车祸除了艾尔德无人受伤。 “我的一些装备被我爹拿走了,”不等布鲁斯询问,艾尔德主动开口解释,没有直接挑明是他的麦斯,但他猜测布鲁斯应该能够多少明白一点,“所以我现在缺少一些必要的反抗手段。” 艾尔德正说着,他的铠甲终于姗姗来迟地落在了地上,艾尔德没有穿上,只是对着布鲁斯笑笑,“或者说是一些及时的反抗手段。” 艾尔德的笑容延续到蝙蝠侠的手敲在他头上之前。 很清脆的一声。 艾尔德痛呼了一声,抱住自己的头,不满地看向蝙蝠侠。 “我头上还有伤口!” 蝙蝠侠像是没听见他的控诉一样冷冷地开口: “那么你不应该再不做任何掩饰的,继续以一种叛逆期的青少年姿态在市中心靠着跑车张扬自己的个性。” “谁能想到一切发生的这么突然?” 艾尔德被布鲁斯按住肩膀抵在墙上,这种一方居高临下的姿态让艾尔德本能地不适,他眉毛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然后他仰起头,微卷的睫毛微微颤着,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舌尖在虎牙尖上磨出湿漉的水光,眉眼弯起的弧度却乖顺极了。 “又准备逮捕我吗,蝙蝠?” 蝙蝠侠冷静地注视着那双青年人虚张声势的眼眸,在艾尔德试图用脚踝轻轻蹭动他的小腿时,稳稳地捏住了他的下颚骨固定。 “别动。” 艾尔德愣了一下,被迫顺着布鲁斯的力度抬高头,怔忡间却终于瞥见布鲁斯从万能腰带里掏出的不是手铐而是消炎喷雾。 他的手指轻颤了一下,那个做作的笑容终于僵在了脸上,像是死机的电脑,不知道此刻该显示什么情绪。 万种思绪在舌尖转了一圈,最后艾尔德也只是带点恼怒的抬起眼眸,“你是故意的吧,布鲁斯?” 冰冷的酒精重重地擦过了额头的伤口,从蝙蝠面罩中吐出的温热湿气划过艾尔德的耳根。 额头的青筋瞬间跳起,艾尔德却将喉咙里半声没抑制住的痛呼生生转成一句甜腻的呻-吟,双腿本能地绷紧,勾缠在布鲁斯脚后的腿将那里当成着力点用力向前勾,却又被布鲁斯用膝盖不容置疑地顶开。 “布鲁斯。” 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角,微微侧脸,试图掩饰因为疼痛而震颤的身体,却被强硬地捏住下巴拽了回来,拇指指腹擦过艾尔德睫毛上的泪痕。 “很疼吗?” 蝙蝠侠低沉平静的声音让这句话听起来不像关心而是更像是医生检查完之后的例行询问。 艾尔德想骂他说什么废话,但是哪怕到了此刻他也仍然硬撑着不愿表示出一点软弱来。 “疼就长点记性。” 止血纱布被一点也不温柔地贴在了艾尔德额角,艾尔德被突然松开的时候没忍住倒抽了口气。 血止住了,生理性的泪水却差点又顺着眼角滚落,该死,艾尔德立刻撇过头去,暂时忘记了思考该如何找回场子。 伤口离眼睛太近了,所以很容易掉眼泪。 “你的伤口不浅,我刚刚给你止了血,但是你最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 艾尔德深呼吸,终于让不争气的泪腺平静下来,“不用医生,我车上还有绝境病毒的药剂。” 他都没察觉到自己还在赌着气跟在蝙蝠侠后面。 直到蝙蝠侠按住他试图打开蝙蝠车车门的手,“去医院或者回斯塔克大厦,这几天不要一个人出来。” “我没车可以回去。” “一会救护车和消防车都会到。” “可是警车也有可能来啊?我可没准备好应付盘问。” “那是你踩下油门之前应当预想好的代价。” 布鲁斯终于拉开了艾尔德的手,艾尔德又再次试图拉住开关,碰不到就索性去拉布鲁斯的手,他仰起头看布鲁斯的眼睛。 “我要吃饼干。” 布鲁斯盯着艾尔德的眼睛,刚刚没拂去的泪珠让艾尔德的眼睫变得湿润而柔软,眼尾泛起石榴的红色,甚至鼻尖也泛着一点红,无故让人想起兔子一类的小生物。 艾尔德以为他不愿意,倔强地继续对视了三秒,但三秒后艾尔德就还是没忍住烦躁地叹了口气, 他妥协了。 “有件事情想跟你讨论。” 蝙蝠侠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似乎有些困惑,但还是为艾尔德拉开了车门。 艾尔德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蝙蝠车轰鸣一声朝着蝙蝠洞驶去。 “我需要在哥谭找一个至少足球场大小的地下空间,你知道哪里有类似的地方吗?” 艾尔德没有拖泥带水,干脆地问。 “你需要用这种地方干什么用?” 艾尔德的眼神闪烁,答非所问:“最好可以结实一点。” “你如果不告诉我足够的信息最后找到的地方可能并不符合你的要求,那么我们就只能再重新找,除了浪费时间之外你的隐瞒没有任何用处。” 蝙蝠车平稳的行驶着,布鲁斯的声音不紧不慢,像是完全不在意艾尔德现在的嘴硬。 “那好吧,”艾尔德又叹了口气,表情严肃了一些,“是这样的,我想要研制核武器。” 蝙蝠车的刹车被重重踩下。 第110章 笃定(已修) “只是玩笑。” 艾尔德若无其事地躲过蝙蝠侠阴沉沉的眼神, “怎么可能是核武器?那东西威力太——低了。” “艾尔 德。”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蝙蝠侠紧咬的牙齿中蹦出来的感觉还是很有意思的,但艾尔德也很清楚再不说明白迎接他的就是铁拳了。 “OK,是信号屏蔽器。” 艾尔德笑嘻嘻地举起双手摆了一个投降的姿势。 “我还是要跟你解释一下, ”艾尔德看似随意地扫过蝙蝠车的各个缝隙, “我建这个的唯一目的只是想要我们的信息没那么透明。” 布鲁斯的怒火顿了顿。 “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斯塔克有一套非常, 非常厉害的监控系统。” 艾尔德意味深长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斯塔克正在看着你。” 布鲁斯皱起了眉毛。 如果普通人用这种玩笑般的口吻说出这么重要的问题他不会当真,但是说这话的人是艾尔德 布鲁斯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艾尔德笑眯眯的脸。 “但是我没有证据, 如果你想让我证明的话我也没办法, 不过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艾尔德的姿态很坦然,布鲁斯沉思了一会, 重新启动了蝙蝠车。 “我会查证。” 艾尔德嘴角轻轻翘了翘,蝙蝠侠这就已经算是让步了。 而艾尔德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 “那么我的小号蝙蝠洞最好能在三天内到账。” “还有,你想好怎么完成我们的契约, 给我找到足够的能量了吗?” 蝙蝠侠的手按在方向盘上,从韦恩庄园侧后方缓缓打开的通道前把车开进去。 他踩下刹车,这次非常平稳, “你给我的信息不够, 我需要更多实验, 一些更精确的实验。” 说起实验,艾尔德笑容僵了僵,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被绑在实验台上的杰森,这算什么, 杀人者人恒杀之吗? 他才不当小白鼠。 “不行。”艾尔德一口回绝。 布鲁斯只一眼就看出了艾尔德在想什么。 “不是你想得那种实验,”他为艾尔德打开车门,但艾尔德依旧窝在车里, 浑身都散发着抗拒的气息。 但他没管,只是朝着蝙蝠洞里的电脑走去,“实验不会在蝙蝠洞做,你也不用上手术台。” 蝙蝠车里的车载屏幕突然亮了亮,还窝在车里思考的艾尔德错眼看了看,那里亮起来一份地图。 随着蝙蝠侠鼠标的滑动,一个红点精准地定位在了某个区域。 几个月的哥谭生活够艾尔德彻底了解哥谭了——也许还不够彻底,但是他确实依稀辨出了这个地方是哪。 “东区的gcpd分局?” 布鲁斯的声音透过车窗模模糊糊的传来, “对,”他顿了顿,在艾尔德的诧异中沉稳地回答:“我们去那里做实验。” * 艾尔德简单地将那个检测能量的装置随手往衣兜里一揣,然后对着那个为他打开狱门的人微笑着点头致意。 狱门被重重关上。 “好久不见啊,”他维持着笑容在监狱前的椅子上坐下,“你们有没有想我?” 没人回应他。 肥瘦二人组已经变成了两个瘦子,神情都是同样的麻木而畏缩,艾尔德勉强辨认着两个人的脸,如果不是布鲁斯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这两个人。 在最初给他提供手链信息并借了他一辆车的那两个人,现在眼睛里甚至看不到任何一点类似活人的光芒,艾尔德迟缓地回忆着,记起他当初说完“不会抛下他们”之后就被抓到了gcpd里。 资料上说,这两个人被艾尔德扔在那里之后就被那些卢瑟的人装到铁笼里扔到了海里,但是福大命大都没死成,语气好被gcpd捡到重新关回局子里,但似乎精神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艾尔德的指关节漫不经心地敲敲他们之间的栏杆,即使没得到任何回应也并不气馁。 这也不能全算在他身上吧?至少有一半得怨蝙蝠侠。 他的耳边再次响起布鲁斯在进监狱之前告诉他的话: “人有很多,挑动人的情绪也很轻松,但你想要迅速并且大量的获得人的情绪,还需要再做一些实验。” 想到这儿,艾尔德轻咳了一声,终于再次开口:“好了兄弟们,”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轻轻地放在桌子上:“不管你们是真疯还是假疯,这张卡里有五十万美金,完成我的任务就能给你们,顺带着还有你们的自由。” 监狱里的两个人仍然缩在角落里颤抖着,没人回复艾尔德。 艾尔德靠在椅背上,眼睛百无聊赖地扫过这两个人,给了两人充分地犹豫时间后才再次开口。 “不必担心我这次出尔反尔,等你们出去之后就会明白现在我正准备市长选举,特赦权的一次小小使用比我的名声不重要得多,而且,”艾尔德顿了顿,“事成之后可以翻倍。” 男人们依旧无动于衷,空气安静了一会,艾尔德很有耐心地等待着,放在口袋的手指轻轻抚摸过那个探测器。 但五分钟后,他依旧没有收到任何人的回应。 “那就算了。” 艾尔德干净利落地收起卡,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一只沾着污泥和灰尘的手拉住了艾尔德的衣角,声音沙哑。 “要干什么?” 艾尔德又坐了回来,漂亮的眼睛轻笑着扫过拽住他衣角的男人,而另一个人在角落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没有过来。 “你的朋友不跟着一起吗?” “他疯了,”男人的话很简单,说的也很缓慢,似乎确实很久没开口了,但他还是急切的又问了一遍,“要干什么?” 艾尔德点头,摸摸口袋才发现自己忘记跟他们要监狱的钥匙了。 真是麻烦。 他皱起眉毛,正打算起身去要一下,就听到身后发出一声轻轻地“咔”。 艾尔德转过身去,监狱的门已经打开了,男人手里拿着一根尖锐的铁丝, “手艺不错,”艾尔德有些惊讶地挑眉,几缕思绪短暂地划过眸底,但他没再多说什么, “先跟我上车吧。” 他非常自然地把后背留给了对方,然后带着他穿过漫长黑暗的楼梯,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我要你帮我办的事情很简单,”艾尔德直到把车点着火后才慢悠悠地开口:“我打算在东区所有主干街上修好街灯,如果你能做到这件事,那么一百万和自由就是你的。” “这是刚刚想要给你的定金。” 艾尔德把刚刚收回口袋的那张卡重新放在两人之间,男人诧异又困惑地看着他,似乎不敢置信任务如此简单,更不敢置信艾尔德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地就将这张卡递给了他。 他没有立刻开口,谨慎地等待着艾尔德提出什么附加要求。 而艾尔德只是在他的警惕中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可以行动了。” 汽车的门自动的缓缓打开。 艾尔德看着男人犹豫地走下车,一路走到东区的小巷中消失不见,然后才拿出衣兜里的能量检测器看了一眼。 “这真的能行吗布鲁斯?” 艾尔德愁眉苦脸地抬头看了一眼副驾上坐上来的闪闪发光的布鲁斯宝贝。 “能量涨得甚至还没有我在大街上随便找个小姑娘笑一下来得高,而你甚至还花了五十万,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五十万而已。” 布鲁斯轻描淡写的说。 他的语气就像是花五块钱买了个冰激凌。 艾尔德拼命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怀疑布鲁斯其实每天有个花钱KPI,用以维持他漂亮蠢货的形象。 “接下来呢?我们要做什么?”艾尔德略过这个话题,打量了一下布鲁斯正式的着装,“你是有什么约会要赴吗?” 布鲁斯看了看窗外那个男人留下的脚印,眼眸微垂,掩住眸底的思绪,然后转过头,唇角轻翘,半开玩笑地开口: “我们不是正在约会吗?” 艾尔德愣了一下,因为疲惫而蒙着一层雾的蓝眼睛很快弯了起来。 可是漂亮蠢货真的很漂亮,漂亮到只是敷衍的情话也能让人心情愉快。 “那还是有些太过寒酸了,”他直直地看向那双灰蓝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那个灰色旋涡里的条纹,“你没带鲜花和礼物吗” 布鲁斯轻轻啊了一声,似乎突然意识到这点,脸上浮现出一点遗憾,“抱歉” “没关系。” 艾尔德转回头去,摁下了汽车的启动按钮,准备开车去花店反过来送给布鲁斯一束花,布鲁斯却在车上自带的导航仪上圈出了一个位置。 “去这里。” 他微微起身,体贴地帮艾尔德系上了安全带,袖口轻轻擦过艾尔德的脖颈,有些痒,艾尔德本能地偏了偏头,双唇却正好蹭过布鲁斯的手。 两人都愣了一下,艾尔德无辜地抬起头时看到布鲁斯藏眼眸里的灰色更沉了。 上帝,这次他还真不是故意的。 艾尔德的手指缓缓松开启动按钮,眼睛却没有移开,只是轻轻,轻轻地笑了一下。 车里的氛围在一瞬间有了微妙的改变。 上好的羽毛笔沾上最醇厚的红酒,然后才能晕出艾尔德眼尾那一点樱桃般艳丽的红色。 他在汽车的轰鸣声中低头吻过他的指尖。 这次才是故意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120 第111章 老好人(已修) 布鲁斯若无其事的坐了回去。 艾尔德心情很好地哼着歌朝着布鲁斯圈出的地方开去, 布鲁斯指出的那个地方同样在东区,只不过要更边缘,他并没有开很远就到了。 “你想做什么?” “跟我来。” 艾尔德跟着布鲁斯下车, 车灯照着两人穿过一片荒草丛生的土地, 脚下踩着干燥的泥土, 头顶着阴沉的天空, 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周围再没其他声音了。 艾尔德并不怕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但这太空太大,他们在离哥谭那些混乱却又熟悉的景色越来越远, 让人本能地觉得不安, 所以他还是紧紧拽住了布鲁斯的衣角,避免自己迷失在这片相似的草地上。 “现在要素这么齐全, 只再差一个阴森的鬼屋我们就可以拍摄恐怖片了。” 艾尔德打趣着开口,话音刚落就看到了视野中出现了一栋荒凉的小别墅。 “哇,”艾尔德没忍住笑了出来, “看来我确实应该少说话的。” 他大概有些猜到了布鲁斯为什么带他来这里。 “你这么快?”他跟着布鲁斯走进别墅,并不恐惧的跟着他走下地底的空间,“先说好, 如果不符合我的要求的话我们可能得重新找一下。” 布鲁斯并没有理会艾尔德这句带些挑衅的疑问, 地下有些黑, 艾尔德也看不清布鲁斯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传来。 “这之前是一个防空洞,私人的。” 艾尔德咽下自己想问是谁的话,韦恩家族的钱大概真是大风刮来的, 他摸了摸粗糙的墙壁,想起另一个问题。 两人已经走了不短时间,但这才刚刚到防空洞的一半深度。 “但是防空洞太深了, 我们会被迫需要更多能量发射信号。” “这不是给你用来盛放信号发射器的。” 布鲁斯终于找到了墙边的电源控制器,他用力拉下,艾尔德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瞳孔收缩成针尖,却在视网膜灼痛的瞬间捕获到对方眼底跃动的冷蓝色磷火。 在这个安静,狭窄,又布满灰尘的空间里,明亮得像几乎能看穿一切谎言。 “这是用来给你研制核武器的。” 艾尔德轻轻嘶了一声,迅速地垂下头,掩盖住自己的表情, “开什么玩笑?” 他终于体会到了一点布鲁斯当初的感受,分不清对方是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还是发自内心的这么想的。 艾尔德不自觉地后退了一点,停下了脚步。 “不,”布鲁斯简明扼要地否定了艾尔德的犹豫,“不是玩笑。” “如果你想要研制那么就来这里,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造成危险。” 艾尔德干巴巴的笑了一声,“但我是开玩笑的。” “当然,”布鲁斯的表情依旧平静,但是艾尔德竟然奇迹般地在他眼眸中看出几分纵容来,“如果你没有研制这里会继续废置下去,这也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你想要研制什么别的东西,比方说那些危险的武器,你可以来这,这里的深度能够屏蔽绝大部分信号——” 他低头,带着淡淡雪松香水味道的手指抹去艾尔德脸颊边不知何时粘上的一点灰尘。 “也包括我的。” 艾尔德呼吸滞了一瞬。 “你…” 像喉咙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刺,他想说点什么,却又把话吞了下去,只剩下喉结的轻轻滚动。 “那我们在哪里研制屏蔽器?” “在蝙蝠洞。” 艾尔德被噎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又听见布鲁斯淡淡地说,“蝙蝠洞比你想得要深,也要大,应该可以装得下你的屏蔽器,” “只是,”他顿了一下,“你是否愿意在我身边进行开发?” 艾尔德抿了抿唇,那双一直望着布鲁斯的眼睛眨着,他突然想明白了布鲁斯为什么要给他一个那么大的礼物,因为如果一开始布鲁斯就告诉他要他在蝙蝠洞里,在布鲁斯的眼皮底下研制,那么艾尔德绝对会绞尽脑汁想理由推开对方的要求,但现在 真不愧是蝙蝠侠。 艾尔德很轻地叹了口气。 “好啊,”他重新笑起来,“为什么不呢?事半功倍不是吗?” 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不过每天都在斯塔克大厦和韦恩庄园之间往返是不是太过显眼了?我要住进韦恩庄园吗?” 艾尔德轻快地问,跟着对方继续向下走去,他听见布鲁斯的声音在长长的隧道里回荡, “如果你想。” 布鲁斯没有回头。 艾尔德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出神的回味着那一点奇怪的感觉,尽管这些巧妙又让人无法抗拒的小计谋确实是蝙蝠侠的风格,但是这次他似乎有些过于急切了,急切到艾尔德几乎稍微想想就能识破蝙蝠侠的意图。 是因为他有什么别的谋划吗?还是… 艾尔德本来蒙着一层雾的眼睛变得清楚起来,嘴角的笑意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 也在刚刚的氛围里,有那么一点点的乱了阵脚呢? 他加快脚步跟上对方。 * 防空洞底部其实没什么可看的,艾尔德对这种老式建筑的好奇心在三十分钟的闲逛后就消失了,他已经能够大概估计应该在什么区域放什么东西了,至于到底有没有监控设施,他也会再做一个检测。 当然他并不完全相信布鲁斯的话。 即使真的相信,艾尔德看着车外飞速倒退的景物想,也应该维持最基本的警惕心。 韦恩庄园的大门自动打开,艾尔德没有看到往常会笑眯眯的站在门口迎接的管家先生,顺口问了一句,“阿尔弗雷德先生去哪里了?” “这是他每年一度的假期,我们不能阻止任何一个人享受生命不是吗?” “怎么没见过蝙蝠侠享受生命?” “蝙蝠侠每天都在享受生命。” 艾尔德哼笑了一声,再次扭过头去,看到达米安在修建花枝,用他手上那把武士刀干净利落地把花枝修剪成一个奇怪的样子,看到两人的车开进来时点头致意。 达米安大概没看到艾尔德,否则态度不会这么友善。 艾尔德欣赏着惨败的花枝,忍不住叹息:“达米安倒是一点都没变。” “其实也不必发表这些感叹,”布鲁斯把车停好,下车为艾尔德打开车门,“距离你搬出去也没过多久。” “但是上次的欢迎词应该变动一下了,”他绅士伸出手扶住艾尔德,但受限于墙壁与车辆之间的狭小的距离,如果艾尔德现在试图下车,那么那动作更像是主动的投怀送抱。 “欢迎回到韦恩庄园。” 在布鲁斯主动改变姿势为艾尔德留出下车的空余之前,艾尔德松开他的手,转而搭住对方的肩膀,借力从车上跳下,气息短暂而又暧昧地喷到对方耳后,却又在一瞬拉开。 “我的荣幸。” 一双灵巧地的眼睛对着布鲁斯微笑。 艾尔德很愉悦地开启了他在韦恩庄园的新生活。 对于他的研制而言,韦恩庄园是个不错的地方,毕竟这里的各色资料比艾尔德想得更丰富,很多如果他在斯塔克大厦需要费些功夫收集的东西在蝙蝠洞里只需要把名称输进那个死板的要命的蝙蝠ai里就好,如果ai找不到,那也只需要直接把艾尔德想要的东西告诉那个更加死板的蝙蝠侠,往往过不了多久艾尔德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个万能的辅助系统。 一个研究者的天堂。 艾尔德是绝没有任何贬低的想法的,作为助手而言,死板是个好品质,能帮艾尔德不打折扣地得到他需要的东西,但是对于研究者而言,缺乏天马行空的想法显然是一个巨大的缺陷。 艾尔德无比想念麦斯。 “为什么我不能修改它?这只是几个参数而已,我保证除了让你的小ai能够更好的理解我的意思之外没有任何副作用。” 艾尔德认真地看向蝙蝠侠,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提出这个问题了,前两次的回答大同小异,而这次—— “不。” 蝙蝠侠穿着全套的铠甲,把刚刚夜巡出现的状况全部在档案中整理好,听到艾尔德的问题之后头都没抬。 艾尔德等了几秒蝙蝠侠下面的话,意识到这就是全部后没掩盖音量的骂了一句。 蝙蝠侠冷冷地看了艾尔德一眼,艾尔德闭上了嘴。 算了,这毕竟是蝙蝠洞不是钢铁洞。 正当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要转头继续他的研究时蝙蝠侠如同鬼魅一样站在了他的身后,拽住他的领子。 “你该睡觉了。” 艾尔德挣脱对方的手,像只被拎着后脖颈的猫,“我在我的床头柜里放了几十剂绝境病毒,你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帮我拿下来一瓶。” “那并不能替代睡眠,蝙蝠电脑记录你至少已经超过七十二个小时没有离开操作台了。” “这离我的记录显然还有一段距离,我曾经一周都没有睡觉,但现在我仍然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不是吗?”艾尔德开玩笑般再次试图掰开布鲁斯的手指,它们搭在艾尔德脖子上时的感觉像是什么令人不适的绳索。 又或是某种不容置疑的约束。 艾尔德低下头掩住眼眸里的一点莫名的情绪,语气故作轻松。 “好了蝙蝠,你可以去帮我拿我的药剂了,相信我喝完它之后我会比你的状态更好” 蝙蝠侠没有听完艾尔德后面说得一大堆狡辩的话,他熟练地找到对方后脖颈的某个特殊位置,用力捏了下来。 蝙蝠侠接住软倒的艾尔德,但对方在趴在他怀里的下一秒睁开眼。 “蝙蝠。” 艾尔德的语气带上了一些不满,他伸出手推开蝙蝠侠的胸口,小腿在空中用力的蹬踹了两下,但尽管他这几个月个子已经长高了不少,但是距离蝙蝠侠还有一些距离,所以他的挣扎除了让自己的小腹被蝙蝠侠坚硬的铠甲摩擦的有些疼之外再没别的用处。 但蝙蝠侠还是把艾尔德放回了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蝙蝠头盔挡住了他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冷冰冰而不近人情,艾尔德则恼怒地抱住手,怒视着这个没经过他允许就擅自摆弄他的身体的人。 “如果你睡觉,”在两人对视一秒之后,蝙蝠侠突然开口,“你可以去修改你想要的参数。” 他摘下自己的头盔,面具底下的脸并非艾尔德想得那样如同机器人般冰冷,而是带着些无奈和疲惫,艾尔德的目光从那双一向很吸引他的蓝色眼眸略过,落在他眼角的细纹上。 艾尔德的目光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我修改的东西很贵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妥协的筹码?” 他眼神漂移了一瞬又重新盯住布鲁斯,“换个东西交换如何?” 布鲁斯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你想换什么?” “把刚刚那个动作教给我吧,”出乎布鲁斯意料的,艾尔德没有往他预想的那个方向提要求,“真的有这种能让人一秒眩晕的招数啊,这真的很酷不是吗?” 他跪坐起来,趴在椅背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布鲁斯,孩子气的神态让布鲁斯的思绪短暂游离了一瞬,想到一些过往的画面。 “好,”但布鲁斯很快让自己回归了现实,平静的脸看不出走神的痕迹,手却搭上了椅背,又克制地离艾尔德的脸留下一段距离, “先去睡觉,睡醒教你。” 艾尔德歪头看了看那只手,唇角勾起一抹笑,自然地把脸移到他掌侧蹭了蹭。 “好吧,那我去睡了,你最好也别熬夜了。” 他趁着布鲁斯愣神的时候笑着从椅子上跳下来,哼着歌离开。 然后顺手把刚刚借着椅背掩去的u盘揣进口袋,那上面有他提前安装好的自动程序,几秒的功夫已经够他完成修改。 第112章 美人鱼(已修)) 艾尔德确实没想到学个小技巧这么难。 “你没受过系统的体术训练?” 在布鲁斯又一次轻而易举地把艾尔德摔在垫子上时, 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不是很明显吗?”艾尔德龇牙咧嘴地想从垫子上爬起来,却在中途泄了气,动作一软又倒了回去。他吐出一口闷气, 挣扎着用手一撑, 拖着身子往后挪了几寸, 最终靠着墙坐稳, 抬手比了个中止的手势。 “算了,你干脆把你的动作录成数据给我吧,等过两天我弄出新的接口直接上传就可以了。” 布鲁斯点点头, 没有更详细的询问这是什么技术, 却微微垂下眼眸,像是在掩饰什么 “你早晚会有无法使用这些机甲的时候。” 布鲁斯说这话时语气并不僵硬, 比起警告更像是无心的劝解,但艾尔德却觉得很不舒服。 他假笑了一下,伶牙俐齿地反驳:“人总得有不擅长的地方, 非要把一颗聪明的大脑光溜溜地扔到沙漠里那确实很没意思。” 布鲁斯深深地看了艾尔德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又上前一步。 艾尔德警惕地坐直身体, 布鲁斯却只是伸出手。 他愣了一下, 把自己的手搭上去, 顺着对方的力站起,一瘸一拐地跟着走了两步。 “有这么疼吗?” 布鲁斯转过头看着艾尔德宛若僵尸的样子,皱了皱眉毛,他记得自己留了手, 不可能有内伤,大概不至于疼成这个样子。 至少他之前训练和罗宾们之前训练的时候从来没有人疼成这个样子。 艾尔德本想说疼,但他目光一转, 看到了布鲁斯眼里真情实感的疑惑。 他咬着牙站直了身子,风轻云淡的回答: “还行吧。” 他顶着布鲁斯的目光坚强地走了两步。 艾尔德以为自己的动作流畅自然,事实上他每次落地时疼得眼尾都在抽动,僵硬的小腿更是很像俄罗斯的一种鸭子,一生弯不下膝盖。 布鲁斯没忍住笑出了声。 艾尔德怒目而视,但下一秒他就被抱了起来,失重的感觉让他惊了一下,立刻搂紧对方的脖颈。 “布鲁斯!” “嗯。” 布鲁斯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等着艾尔德说什么,而艾尔德愤怒地看了对方一眼,很想挣扎一下,重新找回自己的尊严,但是被稳稳地抱着移动比刚刚自己走不止舒服了一点,所以他只是扭动了一下把头埋在了对方怀里,然后用鼻音哼了一声。 于是布鲁斯勾了勾唇角,继续大步朝着沙发走去。 艾尔德采取鸵鸟的策略,直到布鲁斯把他放在软垫上才抬起头,而此刻布鲁斯已经转身去旁边的柜子里拿了点什么过来。 是药酒。 布鲁斯坐在艾尔德身边,在对方困惑的注视下把那些药酒倒在手心上,然后卷起艾尔德的裤子,动作轻柔地贴上艾尔德的小腿。 然后用力揉开。 “fxxk!”艾尔德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你在干什么布鲁斯?” “这是正常的康复训练,”布鲁斯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皱成一团的脸,却没有放轻力度,“你身上的淤青不揉开的话会疼很久。” “正常?”艾尔德的手紧紧攥住布鲁斯的小臂,泪珠要坠不坠地挂在眼睫上,眼尾已经红了,但他强撑着没有推开布鲁斯,“你之前也这么对罗宾吗?我要举报你虐待儿童。” “我通常会教给他们怎么自己推开,”布鲁斯又多用了些力气,“这不是什么困难的工作。” 艾尔德却没忍住因为刚刚的力度增加而颤抖了一下,本能地试图缩回腿,却又被布鲁斯牢牢地控在原地,他瘦削的手指紧紧的握在布鲁斯结实的小臂上,指尖微微泛着白色,明显是尽力忍耐着。 他甚至没反驳对方的话,因为太疼了。 布鲁斯察觉到艾尔德的状况,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把艾尔德的那双手移到他自己的小腿上,命令道。 “自己来。” “唔” 艾尔德的手无力地滑下,他用不上力气,他红着眼睛看布鲁斯,看起来有些失神,像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眼里的乞怜意味。 布鲁斯叹了口气,大手覆上艾尔德的手,隔着他的手用揉-捏,不自觉地放轻声音: “现在试试用力。” 艾尔德用力咬着嘴唇,终于勉强回神,那只带着枪茧的大手引着他手指陷入肌肉纹理,没那么痛了,但还是偶尔会从唇齿间泄出一两声呻-吟,眼尾那抹艳丽的红更明显了,泪水浸湿了眼睫,脚背紧绷着,像是只是本能的承受着。 他现在疼的没有余力动脑想一想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直到他听到训练室的门被突然推开,一个矮小的身影几乎是蹦跳地从门口窜出来, “父亲!” 艾尔德浸着泪水的眼眸失神的扫过达米安那张带些喜悦的脸,又因为布鲁斯一瞬没控制好的力度而颤了一下,痛呼出声。 “嗯” 小蟑螂顿住了。 他的目光游移在背对着他的父亲和状态不太对的艾尔德之间,有些迟疑地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已经抬起的脚。 “达米安,没人教会你要敲门吗?” 艾尔德眨了眨眼睛,几秒的功夫就恢复了正常,除了脸上暂时还没消下去的一点红晕之外,已经成功变成了达米安最熟悉的那个样子。 但达米安注意到他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少见地没有立刻反驳艾尔德,而是直接忽略他的话,侧脸看向转过身来的布鲁斯, “父亲,地下室那个检测装置检测到了信号,我已经在反追踪了。” 艾尔德明白达米安说的是那个用来检验艾尔德所说的“无处不在的监视”的装置,布鲁斯没有对他隐瞒这一点,艾尔德也乐于看到布鲁斯自己去检验。 “让我去看看。”艾尔德急切地挣扎着想要走下软垫,他觉得以达米安的能力就是发现信号也无法完成反追踪。 但他的脚沾地的一刹那又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等一下,”布鲁斯扶住差点摔倒的艾尔德,看向达米安,沉声吩咐道:“你先去追踪,我马上过去。” 达米安又没忍住看了一眼脸上红的过分的艾尔德,点点头离开了这里。 甚至没忘记顺手把门关上。 布鲁斯在听到门关上的声响后终于低头看向还在轻微颤抖的艾尔德。 “你的疼痛很不正常。” 布鲁斯不带任何情绪指了出来,“你之前同样也受过伤,但是没有这么明显的生理反应,你到底怎么了?” “呃,”艾尔德在对方的搀扶下重新坐回软垫上,努力转着大脑想说辞,但奈何本来聪慧的大脑里现在一片浆糊,想不出什么糊弄的词汇,只好实话实说, “这是一点副作用毕竟绝境病毒的本质是诱导细胞的告诉分裂再生,而初生的细胞总不会那么耐受” “你说过绝境病毒没有副作用吧?” 布鲁斯突然打断他,语气淡淡。 “这也不算是太过分的副作用吧?”艾尔德的态度并不认真,“我用的是强度比较高的那款医用药剂,一般来说都是用来治疗重伤的,没有几个重伤患者会立刻走下病床去玩拳击比赛吧?” “你最好还是把这个消息提前告知,”布鲁斯建议,“政治人物的形象的崩塌往往不来自那些他们拼命隐瞒的,而是某些未曾注意的无心之失。” 艾尔德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我们说好你不干涉这个方面的。” “只是建议。” 艾尔德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懒散,“只是建议,嗯哼。” 他本来搭在对方肩膀上的手轻轻收回,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妙的弧线,似乎没有任何目的,却又恰到好处地引起了一阵细微的紧张。 他双手在身后撑着软垫,微微前倾,呼吸若有若无地擦过布鲁斯的下颌,距离近得能数出彼此睫毛的颤动, “这个副作用可不仅仅只是痛觉被增强了,”艾尔德的声音轻佻,眼睛却像猫一样眯起,看起来甚至有一点不自知的可爱, “每一寸皮肤的感知都像是被放大了……连你的呼吸,落在我肩上的那一点点力气,都很难受。” 艾尔德的一只手轻柔地划过对方的脸颊,语气是抱怨的,动作却自然地挑逗着。 “这次我没说谎。” 布鲁斯感受着对方的呼吸落在自己下颚温热,细碎,像针。 他眨了下眼,迅速地,重重地扣住了艾尔德的手腕。 第113章 变化(已修) 在气氛一触即发的时候, 艾尔德脱在沙发上的外套口袋里突然有什么东西震了一下。 艾尔德感受到了,然后立刻抽出了自己的手,神情转换的速度堪比专业演员。 “艾尔德?” 布鲁斯眉心微蹙, 像只不满的大猫, 盯着自己逃走的猎物。 “刚刚那个能量检测的装置响了, ”艾尔德冷静地回答, “我们得看看发生了什么。” 于是布鲁斯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但他并没有艾尔德那么急切。 就好像一切都了然于心。 “百分之十五?前两天连百分之零点一都还不到!” 艾尔德不可思议地抬头,正想向布鲁斯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却突然注意到了对方的表情。 那种不缓不慢, 泰然自若的笑意。 艾尔德脸上震惊的神情立刻收敛了起来。 他从没催促过布鲁斯能量收集的进度,他不会让自己显得比布鲁斯更着急, 这是一场比拼耐心的游戏。 尽管他前不久已经在为了能量的停滞而焦虑。 能量检测仪还在滴滴地响着,而艾尔德轻咳了两声,以一种尽量矜持地姿态开口: “真不错的进展, 你怎么做到的?” “这是一点私人技巧。” 没等艾尔德抗议,布鲁斯又再次看着他的眼睛开口,“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 这只是一个人的能量, 如果你想, 这一份能量可以扩充到千倍万倍。” 艾尔德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他只会嗤笑对方异想天开,甚至可能怀疑对方根本没有完成基础教育,所以才会对能量连一个大概的认知都没有。 仅仅是百分之十五的能量,就已经足够地球上所有的风力发电器不停不休的高速运转一个星期, 而如果是千倍百倍 但说这话的人是蝙蝠侠。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艾尔德终于顾不上伪装,眼尾可怜地垂了下来,姿态却是急切的, 像是小狗看到骨头。 他往前凑了凑,手指拽住对方的衣袖。 “你不能藏私,这对我不公平!” “我想是你之前在条约上写的我们彼此不得要求对方袒露全部技术信息吧?” 艾尔德当然记得,这是他之前屡次用来堵蝙蝠侠嘴的东西。 不过,规则对他有用的时候,自然是要按规则来办,但规则对他没用的时候,那就应该按别的东西来办。 他一向如此。 “那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科技基础本就不一样,我给你带来的东西并不少吧?” 艾尔德伶牙俐齿地反驳,但语气并不强硬,只比撒娇好一点。 其实布鲁斯已经很熟悉他现在的作态,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副姿态确实让人觉得舒心,轻而易举的就把事关两个世界的大事变成了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 布鲁斯的手盖住艾尔德揪着他衣角的指尖,顺着他指腹的纹理不轻不重地揉捏 他唇角的笑挂上了几分意味不明。 “暂时不能告诉你。” “但是你知道你现在已经拥有了蝙蝠洞的大部分权限,如果你想的话,可以自己去研究,我不会设限,也不会违约,你该拿到的能量仍然可以拿到。” 他的话音落下,空气就骤然沉静了几秒,艾尔德盯了一会他的眼睛,突然笑了一下。 即使布鲁斯不说,如果他不同意的话,艾尔德原本也打算这么做,但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好像这也成了他的妥协一样。 蝙蝠侠同样深谙语言的艺术。 “好吧,多谢。”艾尔德没有再在这个他注定讨不了好的话题上多纠缠,轻快的松开了揪着他衣袖的手,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也许现在我应该去试试。” 他这次走下沙发时很显然吸取了教训,缓慢的动作有效的避免了疼痛再次袭来,又或者现在那些疼痛对他而言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布鲁斯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愿意告诉他。 “到该吃午饭的时间了。” 布鲁斯叫住艾尔德匆匆又缓缓的脚步。 “我不喜欢吃意大利菜,所以今天还是算了。” 自从阿福走了之后,布鲁斯就雇佣了许多不同的厨子来负责每天的餐饮,可惜,事实上,布鲁斯和达米安饮食健康的根本不需要一个厨师有什么多余的手艺,那是艾尔德看一眼就要感慨地狱的一片绿色。 所以厨师实际上是只给艾尔德做菜的。 但同样的,布鲁斯也看不惯艾尔德一天三顿垃圾食品,血液里面流淌着可乐的生活方式。 “你也不喜欢西班牙菜和法国菜,也许你愿意告知我哪个菜系你比较偏爱?”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你不只是厌恶和我一起吃饭的话。” 这句话终于让艾尔德没忍住停住脚步,扭头看到布鲁斯状似失落般低垂的眼眸,不得不承认布鲁西宝贝天生就适合带几分脆弱的造型。 没有人会忍心让他垂泪。 “事实上,这是餐桌上唯一我喜欢的东西。” 艾尔德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语调轻了几分。 哪怕知道他是演的。 他咳了咳,重新抓回思绪。 “只是你知道的,我一向不沉溺于享乐,所以饮食对我而言是越快捷越好,”艾尔德一本正经地回答,“所以我才选择汉堡和薯条,这样才不会耽误工作的时间。” 布鲁斯微笑。 但凡艾尔德把前18年里因非睡眠因素躺在床上的时间减少一点,布鲁斯都会相信几分他说的这话。 “那我们今天吃汉堡。” “汉堡是不能只有番茄和生菜的。” 艾尔多警惕地说。 “当然,”布鲁斯诚恳的像他真的听懂了一样,“那叫什么汉堡。” 艾尔德见对方让步,几乎就要答应下来,突然意识到他本来不想吃饭的,而是正打算好好研究拿到现在最重要的东西。 布鲁斯又在用这种小把戏。 艾尔德舔了舔自己的虎牙,迈过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那麻烦你一会帮我送到蝙蝠洞?如果没空的话等我研究出来再回来吃饭也是一样的。” 他脸上挂上那种敷衍又轻佻地惯用笑容。 “我还是先把方法研究出来再解决个人的生理需求比较好。” 他再次转身,只是这次缓慢的步伐也难以掩住那点愤怒的痕迹。 正当他几乎要推门而出的时候,一只手覆在了门把手上,不容置疑地拦住了艾尔德正欲开门的手。 肌肤相贴的那一瞬,一点灼人的热意渗进艾尔德的指尖。 “干什么?” 艾尔德几乎恼怒地看向对方。 “别赌气,艾尔德。” 布鲁斯松开了手,但仍然挡在了艾尔德身前,布鲁西的气质稍稍褪去,漆黑冷硬的蝙蝠影子又在无意中浮现。 而这只蝙蝠振振翅膀,用来对准敌人的尖牙却收紧了毒液,甚至称得上温和的落在艾尔德的肩膀上。 “只要你还是人类,就不可能离开食物和睡眠,你应该去吃饭。” 艾尔德抱着手哼一声,却没有躲开那只放到他肩膀上的手。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偏过头,“你甚至不愿意告诉我那些对我真正有用的东西。” 布鲁斯愣了一下,好笑地看着他。 “所以你希望靠着绝食来逼我分享技术?” 布鲁斯这句话本来是玩笑,但艾尔德本能地皱了一下眉,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什么地方不对。 “好吧,我得承认这对我有用,因为我” 艾尔德在对方几乎是轻笑着说出后面的话时,突然感到一丝心慌,他终于想明白,当他质问布鲁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时,他已经默认了布鲁斯会真的因为他不够爱惜自己而愤怒和不满,可事实上,正如他所说的,这和布鲁斯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把布鲁斯假定成一个真正在意他的人的?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因为你是个控制狂。” 艾尔德突然冷下脸,他打断对方,唇却抿得更加紧了。 “别拦着我,”他冷淡地说,“达米安还在等着你呢,等我弄完会吃饭的。” 说完他就避开了布鲁斯再次试图拦住他的手,干脆地朝着门外走去,步伐却并不平稳,几乎掩饰不住他此刻的慌乱。 但他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所以他没有看到布鲁斯在他转过身去时叹息一般的表情。 和深沉暗淡的蓝色眼眸。 第114章 上帝(已修) 从那天开始, 两人冷战了三天,冷战的主要发起人是艾尔德,他会在对方试图靠近他的时候臭着脸离开, 哪怕是布鲁斯主动提出告知方法他也不想听。 他相当强硬地展示了自己的原则。 事情的转机在艾尔德有一天食用了过度的小麦果汁, 虽然没有让他失去理智但却让他的自制力有些许松动, 碰巧达米安又被送到学校, 空荡的庄园,孤男寡男,一切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身体相贴的时候, 灵魂也最接近。 两人默契的没有再谈论计划, 政治和那些事关重大的问题,意外的两人仍有很多话题可聊。 艾尔德的后十年人生在蜂蜜与美酒中畅游, 布鲁斯的后半程人生则沉默地注视着巷尾,他们的人生是一场颠倒的补充,艾尔德见过的东西, 布鲁斯大多也见过,艾尔德没见过的东西,布鲁斯并不与他去谈论, 但他会在那些华丽的灵珠妙语中偶尔加上一句并不深刻的对比, 把艾尔德从闪着金光的天堂拽回一瞬, 而艾尔德大部分时候能立刻察觉他的用意。 布鲁斯见过的许多景色,在艾尔德的前十年人生也曾见过。 但他不会附和,也不会指责,只会轻巧地略过。 “艾尔德。” 布鲁斯每次这么无奈地喊他名字的时候, 艾尔德都会假装转头看风景,哪怕窗帘紧闭,他还可以看看达米安会不会突然窜出来不是吗? 达米安就是可能从每一个角落里窜出来的。 只有某些他察觉到布鲁斯已经悄悄将他的思维引诱到了一个他平时不会思考的角落时, 艾尔德才有些烦躁的,僵硬地中止对话,不想也不愿听那些他后面的诡辩。 “你这是洗脑吧?” 艾尔德从对方怀中挣扎出来,不满地看向他。 “但我不是同一句话听上一百遍就会把它当成真理的人。” “我从未认为你是这样的人。” 艾尔德皱起眉头,“那你也应该知道,所以我不会成为你希望看到的那种人,你要么接受我,要么” 艾尔德的话一顿。 布鲁斯的大手划过艾尔德的肩膀,然后把快要滑落的毯子重新搭回艾尔德的肩膀,艾尔德正过脸来,他的眼睛终于对上了布鲁斯的。 床头夜灯轻柔地侧映在布鲁斯脸侧,纤长的睫毛在他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那双蓝眼睛就这样安静地,专注地看着艾尔德。 他在认真地听自己说什么。 艾尔德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又若无其事地避开那双眼睛,却也没再把后面的“离开我”说出口。 “总之,我不可能改变的。” 他说的并不确定。 “没人逼你改变,只是就事论事,”布鲁斯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既不离艾尔德太近,也正好维系在他一伸手就可以揽住对方的距离。 “即使你的目的与我的不同,但是我想你也同样希望看到你的支持率上升吧?” 艾尔德没有点头,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那你就不应该签下那份行政令。” 布鲁斯的语气笃定起来,慢条斯理地为对方解释。 “你没有认真去看过东区那片土地的具体情况,那并不仅仅只是一片贫民的收留所,也是几个小家族势力的交汇处,如果这片土地不给任何人还好,但你现在把它给了罗德尼家族,就需要想办法承担另外几个家族的不满。” 艾尔德抿了抿唇,有些怔愣,他确实没有好好关注过那份行政令,因为罗德尼家族给了斯塔克足够的诚意,所以他也就忽略了后面可能的风险。 他生硬地开口:“不过是几个” “但这几个家族是你本来决定合作推行新医疗保险的那几个家族。” 艾尔德终于不再说话了。 他现在是真的有些挫败了,尽管这其实也不是什么事关生死的大问题,但是他已经有预感处理起来会很麻烦了。 在艾尔德拿毯子蒙住自己的头逃避现实之前,布鲁斯的手的捏住了他的脖颈。 温和但不容置疑。 艾尔德被迫坐好,沮丧地垂下眼睛,不去看布鲁斯。 “没关系,”布鲁斯声音不轻不重,却落地有声,“那份行政令还没有实施,因为有人抗议了。” 艾尔德愣了愣。 “谁?” 哪个人的抗议能阻碍已经审批完成的行政令的执行? “我。” 布鲁斯的表情平静而坦然。 “韦恩在那里举办了一场豪车派对,测试不同品牌的车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的性能。” 房间里的空气短暂安静了几秒,布鲁斯没多说什么,表现得就像理应如此。 他理所应当地会帮你处理好那些你没看出的问题。 艾尔德张了张嘴又闭上,他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应该道谢,但是他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问题是—— 他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那些还没地方安置的平民? 但他没问出口,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即使布鲁斯是为了后者,他也不会觉得失落。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艾尔德有点无奈地翘起唇角,深刻地感受到了蝙蝠洗脑的影响程度。 “其实我已经安排好了临时居住所,甚至还为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安排了工作。” 是的,艾尔德确实做了这些,但是他本来并不打算告诉蝙蝠侠,他做这些并不全是为了和布鲁斯相同的理由,所以他不认为这些事情有什么和布鲁斯交流的必要。 可现在他因为某种冲动说出了口,眼睛亮亮地看着布鲁斯,像是在寻求什么认可,却又在对方回应之前抱住布鲁斯,姿态柔软。 “谢谢。” 艾尔德毫不掩饰自己的快乐,真诚地开口。 布鲁斯僵了一下,然后才轻轻拍了拍艾尔德的后背。 “我知道。” 艾尔德笑了一声, “你知道什么”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艾尔德抱着布鲁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听着他胸腔里的心脏一下一下,沉稳有力的跳着。 “做得很好。” 艾尔德怔怔的感受到布鲁斯宽厚的手揉过他的头发,掌心的温度让他微微颤了一下,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微光,快到艾尔德自己都没察觉到那是什么。 但艾尔德确信他此刻是在笑着的,无法克制的,从心底蔓延出来的笑。 布鲁斯任由艾尔德抱了一会,然后松开艾尔德,顺手帮他把毯子往上拉了拉,似乎没有注意到艾尔德那一刹那的失神。 “很晚了,睡觉吧。” 布鲁斯起身关掉那盏小夜灯,自己却朝着门外走去, “你去哪?” 艾尔德回过神来,拽住对方的衣袖,而布鲁斯回过头来,“还有事吗?” 艾尔德坐起来,手指无意识的收紧,脸上混杂着困惑和一点说不出的别的情绪:“你怎么…?” 你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布鲁斯等着艾尔德说完,耐心又冷静,却又像一个陷阱,吸引着天真的猎物自己跳下去。 “我怎么了?” “不,”艾尔德像触电一样松开手,“没什么。” “你如果有事的话就先离开吧,” 艾尔德滑到被子里,用毯子盖住脸。 他不可以听蝙蝠侠的诡辩,更不能输给这样一个瞬间。 因为他清楚那些话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会立刻拽着他的人生往一个不可知的方向急速驶去,但艾尔德并不想让自己现在就失去掌舵的资格,因为他目前还有一个必须要完成的目标。 那么如果目标完成后呢? 在每次遇到这样的时刻时,艾尔德都会忍不住问自己这个问题,然后又会立刻挥散这种可笑的想法,意识到自己真的在布鲁斯的身边待的太久了。 时间会让人变得软弱,会让人分不清陷阱和糖果,从理智上分析,布鲁斯是故意这么做的概率非常大,而艾尔德不能被这种假象迷惑 “晚安,艾尔德。” 布鲁斯轻轻关上门,艾尔德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发了好一会的呆后才轻轻叹气。 “晚安。” 第115章 一种速通的可能性 “你想回来吗?” “不想, 我要回家。” “哪怕你被这么对待?” “我爱” 蝙蝠侠从口袋里拿出了麻醉剂。 艾尔德迷茫地从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醒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瞪大了眼睛,从沉睡中醒来的迷茫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立刻想要翻身下床, 却听到了哗啦啦的锁链声。 不是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链子, 顺着它望去, 另一端连着房间的角落, 而他手腕和脚腕上都绑着同一个东西,分别连着房间的四个角。 够他下床,但决不可能走出这个房间。 艾尔德的表情空白了一秒。 这是他爹干的吗? 别告诉他是蝙蝠侠吧? 他尝试呼唤麦斯, 召唤铠甲, 一无所获,而这个房间空空荡荡, 没有窗户,除了一张床之外什么都没有。 甚至他脖子上的狗链子都被解开了。 在艾尔德开始感到焦虑与恐惧之前,门开了。 布鲁斯韦恩走了进来。 “你在做什么?” “显而易见, 我要想办法解开这个该死的链子。” 艾尔德尽力微笑,但是看起来相当僵硬,远没有布鲁斯脸上那个笑自然。 靠, 该死的, 布鲁斯笑得相当开心, 艾尔德敢确定那不是来自布鲁斯宝贝的伪装。 “那就别干了,过来,我们需要谈谈。” “你想在这种状态下跟我谈谈?” 艾尔德快要被气笑了,“我们有什么可谈的, 该说的我已经都告诉你了。” “我想还差一些。” 布鲁斯像是听不懂他说话一样平静地坐在了床边,而艾尔德立刻警惕地把自己在床边蜷缩成一团。 像是一个上了锁的盒子。 布鲁斯没再靠近,但是笑容淡了一些。 “艾尔德, 我们必须把一切说清楚。” “我问你答。” “我不要玩这种游戏。” 艾尔德非常果断地拒绝了。 “我要回家。” “这不是游戏,你没得选,要么回答要么就一直在这儿呆着。” 艾尔德气急败坏,他看着布鲁斯真的将要走出房间时终于忍不住出声咒骂。 “fxxk,你不是蝙蝠侠吗?” 布鲁斯仿佛早就在等着艾尔德叫他,他转身,镇定地点头。 “我早跟你说了蝙蝠侠是罪犯。” 艾尔德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我如果当了市长一定要像所有人揭露你的丑恶面目。” “你可以随意,但首先你要能从这里走出去。” 艾尔德愤怒地拿起枕头扔向布鲁斯,被他轻而易举地在半空截下,然后抓住手腕。 抓着艾尔德手腕的力度并不轻,艾尔德抬头看着布鲁斯,几乎以为他生气了。 但布鲁斯只是叹息一声。 “不许扔东西。” 他纠正艾尔德,但是语气很温和。 艾尔德瘪了瘪嘴。 他使劲拽了拽自己的手腕,布鲁斯皱起眉头,逆着艾尔德的力量往回拽了一下,艾尔德十分流畅地顺着这股力量滚进了布鲁斯怀里。 毫无停顿。 一块完美的寿司。 布鲁斯看着一瞬软下气势的艾尔德挑了挑眉毛。 好吧,能屈能伸。 “拜托,布鲁斯,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想玩的话我们改天好不好,我也想跟你玩游戏。” 艾尔德暧昧地放轻了尾音。 “不行。” 但布鲁斯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 “那么也许你愿意跟我去外面谈?我其实有幽闭恐惧症,没法在这种小空间里呆着。” 布鲁斯看了看房间的大小,再次坚定地拒绝了。 “不行。” 艾尔德眉心使劲跳了跳。 他已经不想试下去了,他的脸上带上一点真实的难过,但他最后仍然沮丧地问了一句。 “那你可以把这个链子解开吗?我不喜欢它。” 布鲁斯沉吟了一下,“好。” 艾尔德怔愣了一瞬,“真的?” “没有它你也走不出这个房间。” 布鲁斯淡定地回答,从口袋里拿出钥匙耐心地帮艾尔德解开脚腕上的链子。 艾尔德切了一声,布鲁斯则继续说了下去。 “你好像非常抵触这个。” “没人会喜欢被锁住吧?” 布鲁斯抬起头深深地看了艾尔德一眼。 “你自己之前说的喜欢。” 艾尔德被噎了一下。 “为什么又撒谎?” 布鲁斯有些失望地看着艾尔德的脸,而艾尔德不想承认,每次看到布鲁斯露出这个眼神他都会心烦意乱。 他偏过头去,以一种近乎幼稚的方式逃避着。 “放我出去。” 他没什么气势地重复了一遍。 “回答我的问题,你就能出去。” 艾尔德这次没说话,几乎默认了这个选项。 他想好了几个糊弄的答案,关于近期蝙蝠侠可能关心的一些事情。 “说说看,你的父亲对你做过什么?” “嗯,”艾尔德有点没想到是这个问题,“这也太宽泛了,你想听什么?” “我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说说的童年创伤。” “你看到你的父亲的时候,肌肉几乎瞬间紧绷,呼吸的节奏有明显的变化,还有很多细节,这都是恐惧的条件反射。” “也许有一点?”艾尔德的身体僵了僵,他讨厌侦探先生的敏锐,“但我想也许孩子都会有一点害怕自己的父亲?” “你的反应已经几乎超出恐惧的范围了,甚至到听到父亲这个称呼的时候都会有反应。” 布鲁斯紧紧盯着艾尔德,不错过他的半点反应。 “要么是你在心理上已经习惯了恐惧安东尼斯塔克,要么更糟,他借助什么手段让你生理上一看到他就会本能的激发防御与恐惧。” “说吧,艾尔德,是哪一种?” 艾尔德对布鲁斯精准地分析目瞪口呆。 “fxxk。”他低下头骂了一声。 “不许说脏话。” 布鲁斯惩罚一样地捏了捏艾尔德的脖子后的软肉。 “都不是,你想多了,”艾尔德敷衍地抬起头,“我爹对我很好,我只是站久了不习惯看到他就想笑” “好吧,那我们换个问题。” 布鲁斯开口打断了艾尔德的胡言乱语,但艾尔德怀疑他已经从自己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你能换个称呼喊我吗?” 艾尔德皱了一下眉毛,然后又舒展开来。 “蝙蝠?”“韦恩先生?”“daddy?” “最后一个,”布鲁斯颔首,那张英俊的脸带着些漫不经心,“再喊。” 艾尔德张了张嘴。 在布鲁斯的专注地注视下,他感到久违的羞耻感在拉扯着他的心。 他没喊出来。 “你是不是有精神疾病?” 艾尔德磨了磨牙,“或者如果你有这种需求也可以去哥谭的小巷子找几个便宜的流莺,只要你愿意加钱他们不会介意是喊爸爸还是主人的。” “你跟他们不一样,艾尔德。” 布鲁斯蹙了蹙眉,“你喊不出来吗?” 艾尔德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白了又紫。 就是没有一种颜色写着服软。 艾尔德首先避开了布鲁斯的眼睛,然后谨慎地靠远了一点,最后他清清嗓子,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喊了一声。 “daddy。” fxxk,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BBC的英语早报。 艾尔德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然后他听到布鲁斯在轻笑。 “我可以帮你,艾尔德。” 艾尔德气愤地躲开布鲁斯的手,他当然知道布鲁斯想要怎么帮,但他现在不想要干这个。 “好了,听话,你现在还在罪犯蝙蝠侠的监狱里呢。” “没有哪个正经罪犯会在自己的监狱里放一张床。” 艾尔德咬牙切齿地回答。 “那你现在见到了。” 布鲁斯如果想要制服没有战甲和麦斯的艾尔德确实非常简单,甚至几乎没给艾尔德留下什么挣扎的余地。 他轻易地单手把艾尔德的手摁在了床上,小腿抵着艾尔德紧绷的双腿,然后将粗糙的手掌沿着艾尔德的小腹轻轻抚过一遍后,艾尔德的眼睛里的抗拒就已经消失了。 “布鲁斯,你最好还是去治治病吧” 艾尔德轻哼了一声,没把剩下那些刻薄的话说完。 布鲁斯技巧熟练,而且他相当了解艾尔德。 物理意义上的了解。 “三分二十七秒,艾尔德,做得不错。” 艾尔德本来被情-欲染红的脸现在更红了,刚刚有些朦胧的大脑听到这些后终于清醒了过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布鲁斯就又动起了手。 艾尔德像一只被煮熟的虾一样弓起了背。 “你又…”又干这个。 “这可不一样。” 布鲁斯的手指灵活,但却并不温柔,落在本来就敏-感的身体上,像不留情面落下的鞭子。 “上次是奖励,这次是惩罚。” “所以如果你不够不诚实,惩罚就会持续下去。” 艾尔德直觉自己不会好受。 他用力地推布鲁斯,但没用。 艾尔德刚刚就没能挣脱布鲁斯的禁锢,现在被熬软的身体就更没什么力气。 “喊出来,艾尔德。” “喊什么?” “你难道不清楚吗?” 布鲁斯韦恩的指令明确极了,他看着艾尔德的眼睛,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喊我刚才要你喊的。” 艾尔德痛苦地眯起眼睛,他-妈的,布鲁斯是真的怎么将他抛下云端,又怎么将他扔下去。 但明明平时说得无比流畅的单词现在就是死活说不出口。 “五分零三秒。” 艾尔德低低地喘-气。 也许是因为他终于重新见到了安东尼吧。 就像是一场短暂的,自由的梦苏醒,哥谭的夜喧闹的如此让人不可思议,而他确实曾经沉迷于此。 “喊,艾尔德。” 但是他没法留在这里,这不属于他,他不能为了短短三个月抛下他的十八年,而那十八年里又有一大半的时间被同一个人占据,他的信仰,他的目标,他的人格由同一个人塑造。 并且他也曾经站在塔尖之上,告诉艾尔德他为他而骄傲,把蛋糕上的蜡烛吹灭的时候同样盼望他长大,许下的第一个愿望,就是希望永远。 布鲁斯松开了锢住艾尔德手腕的手,于是艾尔德在眼前炸开一大片烟花时用指甲狠狠地划过布鲁斯的脖子,但没人在意这个。 灿烂的阳光落在彼此身上的时候,那是真的吧? 那为什么一切会变化呢? 斯塔克先生,父亲,dad,我爱的人,恐惧的人,发布命令的人,不爱我的人。 … 安东尼斯塔克。 艾尔德甚至没察觉到布鲁斯松开了手。 “算了。”布鲁斯叹了口气,“先这样吧。” 他替艾尔德抹掉眼泪,拉起艾尔德的手。 “不想喊就别喊了。” “走吧,跟我出去。” 艾尔德半靠在布鲁斯身上被推着走,他现在又不想出去了,因为他发现外面竟然就是韦恩庄园的客厅,但他现在腿软脸红,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惩罚还不够吗? 艾尔德哀求地看着布鲁斯。 “别这样,我想待一会,只有你和我…行吗?” 艾尔德泪眼婆娑的看着布鲁斯,湿润的眼睫和通红的眼眶看起来真的很可怜,像是害怕的动物拼命地伸出爪子抓住一切能抓的东西。 甚至无法确定被他抓住的是捕食者还是保护者。 布鲁斯知道他现在把艾尔德推出去他也大概不会反抗的,走出一段情绪的最好方式就是面对新的情绪,但是… 他低头看那双抓着他衣角的手,泛白的指尖像是点点干净的雪。 布鲁斯又叹了口气。 也不是妥协了一次两次了。 艾尔德紧绷的背部肌肉在布鲁斯轻柔地抚摸中渐渐放松下来,但是手指仍下意识地抓住布鲁斯衬衫的一角,自己却浑然不觉。 布鲁斯握住那只手,轻而易举地完全包裹住,而那双手却像受惊的小鸟一样倏地松开。 艾尔德抬起头,眼眶还红着。 布鲁斯等着他说点什么,这种情况下大概人们都会吐露几句真心话,他很想听听艾尔德此刻的想法。 而艾尔德踌躇了两秒,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可以走了吗?” “我想…回家。” “不行。” 布鲁斯坚定地拉住那只手,把艾尔德拉出房间,让他看到外面熟悉的沙发和熟悉的臭脸小孩。 达米安穿着可爱的驯鹿服装,看到艾尔德时重重地啧了一声,转过身去,不看他。 丢脸的唯一定律是,当有人比你更丢脸时,你就不会再感到丢脸。 艾尔德的脸因忍笑扭曲了一下,鹿角跟达米安还挺配的,他想。 “达米安这是…?” “打赌输了的惩罚。” 迪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拿着薯片向他分享,而旁边体面的老管家面带微笑,看着艾尔德点了点头,神色如最初一样温和。 温暖的阳光洒在玻璃上,暖呼呼的火炉热烈地烧着,一整个冬天的寒气被驱赶,艾阿福对艾尔德比了个请的手势,让他在沙发上坐好,柔软的皮革几乎没有厚度,小甜饼的香气似乎已经传到了鼻子里。 艾尔德坐下,才注意到沙发的一角还陷着一个闭着眼睛的少年,柔顺的黑发散落在脸侧,提姆的半永久黑眼圈神奇的消失了,他在并不安静的客厅里沉沉睡去。 艾尔德接过阿福递来的毯子,为他盖上,而提姆没有醒。 他安稳地睡着,在家人身边。 布鲁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等艾尔德从提姆的脸上久违的平静神色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在像个圣诞老人一样给每个人派发礼物了,提姆,达米安,迪克,史蒂芬妮,还有一个轻轻放在窗外的阳台上。 艾尔德突然明白过来那是给谁的。 他向后靠,火炉很温暖,让他也感到有些昏昏欲睡了。 “睁眼,艾尔德。” 布鲁斯把一个礼物盒递到他面前。 “我也有?”艾尔德脸上有些迷茫。 “监狱特别关怀。” 艾尔德愣了愣,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旁边的阿福,“他刚刚是在说冷笑话吧?” “很显然,夜行动物难得一见的幽默感。” 艾尔德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每一个孩子都有。” 在他促狭地笑着的时候,一只大手轻轻摸了摸艾尔德的头。 这只手刚刚可没那么温柔。 艾尔德下意识地缩了一下,然后茫然地抬头看着他,少见地不知所措,直到布鲁斯含笑的蓝眼睛温和地弯起。 “新年快乐。” “你不会还在心存妄想让我喊你dad吧?” 艾尔德说完就后悔了,头一次懊恼嘴为什么比脑子快。 但布鲁斯好像并没有在意,漂亮的眼睛依旧温柔地弯起,眼角的细纹道道宽容。 然后他维持着这个表情慢条斯理地把艾尔德的手挡了回去。 “好吧,如果你不喊那就没礼物。” 艾尔德敢发誓布鲁斯刚刚绝对不是这么想的,他恨他的嘴。 “Daddy,快还给我吧。” 艾尔德委屈地看着他,眼角却上扬。 布鲁斯轻轻微笑。 “为什么不拆开看看?” 艾尔德不确定他期待的表情是否太过明显,他轻轻地,轻轻地扯开了礼物的丝带。 是烟花。 艾尔德从梦中惊醒。 他迷茫地看着外面朵朵绽放的烟花,迷茫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在干什么。 他在等蝙蝠侠,因为他得将u盘拍到他的脸上然后进行一场不能输的谈判。 但蝙蝠侠今天没有来。 烟花朵朵绽放,今晚是新年夜,所以要与家人好好道别,然后在清晨说早安,迎接崭新的一年。 艾尔德从酒柜里取了一瓶酒,重新坐到了玻璃窗旁边,杯壁碰撞玻璃窗,他看清自己的脸,没有表情。 声响清脆。 “新年快乐。” 第116章 泥潭(已修) 哥谭又是个阴天, 但是今天却与以往不同,大街小巷都紧张地等待着一个消息的到来,而市中心更是热闹, 绑着红蓝两色丝带的人群挥舞着他们的旗子, 不同的名字在此刻被喊响, 而其中又以一个名字最为响亮。 艾尔德斯塔克。 粘着汗的选票被塞进箱子里, 红蓝闪烁的柱状图艰难的爬行着,终于,尖锐的叫票声从耳膜里钻进来, 年轻英俊的蓝眼睛候选人毫不意外地将手里拿着的可乐瓶放下, 摘下应对闪光灯的墨镜,笑容满面地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 在选民的欢呼中走上舞台,微笑着对下面的所有人挥手致意。 “这根本毫无悬念。” 迈克关闭了电视机,大声抱怨着。 “除了他, 其他人要么被扔进局子,要么被告上法庭,斯塔克成了唯一的纯白羔羊。” “真有人会信他就是什么好鸟?他一个月换了五个女朋友!” 厨房里探出一个被青少年尖叫声烦的不堪其扰的头, 不耐烦地开口: “行了, 少说废话, 他就是一辈子不换女朋友你也不会多一个。” “我没有这么想!” 迈克不爽地反驳,他看着自己姐姐调她挚爱的爱情果汁的背影撇了撇嘴。 “但是他就是一天换一个也不会轮到你的。” 一个空掉的牛奶盒从迈克头上飞过来,迈克敏捷的向后躺在了沙发上。 “你的嘴就不会好好闭着是吧?” “我只是实事求是!”他坐了起来,继续梗着脖子犟嘴, “他除了有张好看的脸和一个好爹之外,还有什么?” “你没见过当初的场面,艾尔德当然做过很多事情!” 女人边说边拎着一瓶鸡尾酒瓶走了出来, 迈克立刻警惕地向后挪了挪,避免这瓶酒落在自己头上,但青春期男孩的嘴一向比石头更硬。 “如果他真的做过很多事,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说过?” “他杀了小丑。” “我没看到任何一家媒体报道过。” “他当然不能让媒体报道,那些都是法案还没撤销前的事情了,现在说这些只会影响他的支持率。” “什么法案?” “就是能让那群人能不再以精神病当理由逃脱法律的法案。” “那他为什么要撤销,”迈克皱着鼻子思考了一会,看着他姐亮闪闪的眼睛有些犹豫该不该问, “他害怕了吗?” 迈克以为他姐会勃然大怒,但事实上她姐听到他的话之后只是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 “算了。”女人叹了口气,黑眼珠里似乎短暂地有云雾起伏,又很快消失。 “跟你说这些干嘛?你又不懂。” 迈克的反驳被他姐纤细的手堵回了喉咙里。 “好了,闭嘴,”她干脆地下了最后通牒,“我要出发了。” 女人把散落的红棕色长发从耳边挽起,去厨房里拿起她调好的果汁,姿态婀娜地走出家门。 “对了,”她关门之前没忘记疑惑地回回头,“你不去上学吗?” 迈克像一只小鹌鹑一样缩在他姐车里的一角,寄希望于这样能让前排聊得火热的男女忽略自己的存在。 他不想认识他姐的一夜-情对象,也不想让他姐记起他再把他数落一遍工作日还能忘记上学。 “超人当然有名字,我记得他好像说过。” “哦,我记得,但是斯塔克的意思是超人还有个双重身份,这怎么可能?” “谁看到那张脸都会立刻认出来他不属于地球的。” “也许他在做些蒙着脸的工作,比如脱-衣舞男,他们就戴面具。” “天,宝贝,他跳得会有你那么好吗?” “姐,你怎么还去那儿找男人?” 迈克从鹌鹑的状态挺起腰板来,此刻他又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 “好好呆着,这不关你事,别逼我打你。” 他姐头都没回,倒是那个男人将手搭了在他姐姐的肩膀上。 “你得回答我这个问题,”迈克伸手去碰他姐姐的后背,想要挥开那只搭在他姐肩膀上的手,却突然发现他的姐姐在发-抖。 车辆开始七歪八扭的行驶起来,旁边的车子的鸣笛声一声更比一声响亮。 “姐,你怎么了?” “赛琳娜”那个男人松开了他的手,“别吓我,赶快把车停下来!” 迈克半站起了身子,焦急探了半个身子过去,用着保护者的姿态虚虚抱住了他的姐姐。 女人深呼吸,踩下了刹车,车辆在撞上路边的桩子前停下了,几人都向前仰去,迈克险些飞出去,但这丝毫没影响他死死地抱住他姐。 “你吸叶-子了?”男人骂骂咧咧地打开车门,一秒没耽误的往车下跑,迈克看都没看他,他能感受到他姐正在颤-抖,冷汗顺着她本来健康有光泽的脸颊流下。 他姐没碰过毒,所以迈克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开我。” 他姐咬着牙关把迈克推回后座上,“你下车。”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迈克有些惶恐地看着他姐不断抖动的脊背。 “下车。” 迈克太担忧了,以至于他完全没听出来他姐喉间隐隐传出的嘶吼。 “我不能下车,姐,我已经叫了医生,你就在这里等着” 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没有反应的时间,迈克本能地开始挣扎,但女人手臂青筋暴起,力气大得几乎不像是她,迈克无法让那双手有一分一毫的动摇。 “姐姐” 他的手无力的挣扎,力气缓慢流失着,但仍试图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一点动容。 他的眼前开始发黑了,耳朵里开始传来尖锐的鸣叫,他觉得自己很可能要死在这里—— “嘿,女士,虐待儿童可是大罪名。” 一个红色的铁人打碎了玻璃。 钢铁裹着的手臂砸向女人肩膀,神经反射逼着她松了松手,男孩被艾尔德往后拉去,脱离女人的禁锢。 “男孩,你先下车,我与你的家长谈谈。” 艾尔德想把男孩拽下去,但男孩却拼命的再次朝着女人爬去。 “你在干什么?” 艾尔德疑惑地顺着男孩的视线看过去,愕然地发现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女人此时软绵绵地倒在了方向盘上。 “你杀了我姐姐!” 吱吱乱叫的救护车终于不合时宜地从路口拐来,飘在空中的艾尔德与赶来的医护人员面面相觑。 * 正义大厅里,蝙蝠侠的目光从天边阴沉的天色中移回。 他低头把一些必要的样本规整的放在检测仪里面,那是一些在蝙蝠洞不方便做的检测,所以他把这些数据都带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除此之外,蝙蝠侠的办公室里还放着许多奇怪的东西,比如走到旁边就会突然变形成一个有攻击能力的小机器人,或者一枚漂亮的会发光的纽扣,遇水溶解,甚至还有一条可爱像素风的毯子,很普通,却与蝙蝠侠办公室的简约风格格不入。 那些都是艾尔德留下的痕迹。 而蝙蝠侠现在径直路过它们,走到了自己的电脑旁。 “你的破解程序成功了吗?” 一个红色的披风通过权限卡走进办公室,披风之下则是一张温和的笑脸。 “嗯。” 蝙蝠侠言简意赅地回答,手上却顺手把刚刚拿到手的数据报告放到了文件夹里,然后稳妥地合上。 超人本来想要拿走数据报告的手僵了僵。 “好吧,”好在他宽容地原谅了自己搭档过剩的主权意识,“那我总有权知道你分析出来那份能量装置成功的可能性是多少吧?” “百分之九十五的置信度检测通过。” “那很不错,我想你可以放心了。”超人点点头,目光却不小心瞟到对方电脑上忘记关闭的标签页。 “等等,这是” 蝙蝠侠迅速关闭了电脑。 但超人还是看到了对方刚刚那个页面的第一行文字。 “你其实没必要事事都清楚。” 超人记起那一连串的有关艾尔德的数据分析叹气。 “我确信他并不会愚蠢到靠着欺骗你完成自己的目的,你又为什么非得去追究他到底要用多余的能量干什么呢?” 蝙蝠侠敲着键盘的手顿了顿,并没有因为对方带些指责的话而感到羞愧或者愤怒,他转过头去,相当平静地看着这位天空之子的眼睛: “事实上,我早就知道了他想用那些能量干什么。” 超人有些惊讶:“你已经分析出来了吗?” “几乎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他这么信任你?”超人更惊讶了,迫不及待地问:“那么他到底想要用那些能量干什么?” 布鲁斯抿了一口咖啡,没有着急回答,泰然自若地转了回去。 “我想你没必要事事都清楚,主席先生。” 超人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算了,随便你,”他有些气恼,但凭借自己良好的修养压了回去,“那么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既然你已经清楚了他的一切?” “没有人能够完全了解另一个人,”布鲁斯把东西拷在了电脑上,然后点开了那个文件,让内容清楚的呈现在墙边缓缓展开的荧幕上。 “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防范。” 超人终于看到了屏幕上投影出的完整资料,看到了那些资料,关于绝境病毒,关于上百套装甲,关于 克拉克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蝙蝠侠终于再次慢悠悠地开口了,“唯一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主席先生,那套能够反斯塔克战甲的研制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你非得这么做吗?” 超人有些无奈。 “其实我以为你们应该能算得上是” “这不再考虑范围内。” 蝙蝠侠开口打断对方,身子侧过来,眼睛冰冷而准确地注视着超人。 “在这种世界层级的问题上,谈论任何个人情感都是愚蠢的,克拉克。” “可是艾尔德和我们难道不应该是盟友吗?” “你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蝙蝠侠的语气很冷,“而且他擅长说谎,你必须有所防范。” “他说过谎?” 蝙蝠侠看着超人困惑的脸面无表情的转了回去。 “等一下,”超人用手板住蝙蝠侠的椅子,甚至不自觉地用了一些超级力量。 “他对你说过谎?” “对任何人。”蝙蝠侠言简意赅,“并且很多次。” “我并不是认为我们和他完全不可能合作,”看着超人惊讶的眼睛,蝙蝠侠再次强调,“但是我们应该有防范措施,尤其是在另一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全面超过我们时,如果我们不发展自己的力量,那么就必然会越来越少的拥有筹码。” 超人点头,他当然明白这一点。 “毕竟斯塔克不止一个人,对吧?” 蝙蝠侠终于掰开了超人的手,但他停顿了几秒才继续说,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不是,”他转了回去,“那只是针对艾尔德的。” 超人到嘴边的话顿住了。 “算了,”半晌,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并不是个独-裁者,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理由” “也许你想的是错的。” 蝙蝠侠转了回去,但克拉克没有因为这句冷冰冰的话生气, “也许?”他宽容地笑了一下,笑容就像大都会正午时分散落的阳光, “至少你还愿意告诉我真相而不是隐瞒。” 蝙蝠侠意外地没有反驳超人的话。 “但我想,有个问题我还应该问清楚,你也可以不回答,因为这仅仅只是作为朋友的一点好奇,”超人认真地看向自己的搭档,哪怕对方现在已经又开始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输入着什么暗语,并没有看他。 “说。” “抛去那些其他层面的因素,你对艾尔德有特殊的情感吗?” 电脑主机的微弱的嗡鸣声在办公室里回荡,指下的键盘突然变得有些僵涩,布鲁斯手上的动作一顿,却又很快继续动了起来,他正打算开口,却突然听到了检测机器发出刺耳的声响。 于是他止住了想说的话,伸手拿过报告,只看了几眼,表情就严肃了起来。 “这是阿卡姆的哪个人研制的新型病毒吗?” 布鲁斯没有说话,而是一目十行的扫视完报告,然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不这是绝境病毒的检测报告。” 天边突然划过一道惊雷,这场酝酿了很久的雨,终于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落下。 第117章 我的剑(已修) 艾尔德坐在警局冰冷的铁椅上, 双腿交叠,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懒懒地被铐在椅子扶手上,另一只则烦躁地揉着额角。 远远看去, 除了那副松松垮垮的手铐, 实在看不出半点嫌疑人的样子。倒像是市长来视察, 只是碍于流程, 被迫短暂停留片刻。 他身上那身仍带着宴会厅酒水气息的西装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下,而那张纸——任命书——才刚在他掌心温过几小时。按理说,睡一觉醒来, 一切便该尘埃落定, 可眼下却凭空多了些变数。 是他自找的。 真是疯了,这三个月他干的事也就这一件算纯粹的好事, 还偏偏是这样的结局。 艾尔德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争来争去的秘书司机以及一众警察,他们看起来比他还焦躁于审理结果。 是的,虽然被怀疑成嫌疑人的是艾尔德, 但现在正被审问的人是那个叫迈克的小孩。 而有资格坐在会议室跟着一起商讨案情的是艾尔德。 艾尔德接过那个死去的女孩的资料,低下头随手翻了翻。 没什么特别的,哥谭人, 现在在一家餐馆做女侍应生, 爹妈在一次小丑的袭击中死了, 靠着自己把弟弟养大,除了养弟弟这一点,身世在哥谭的查重率可以高达百分之八十。 但他很清楚,他那一拳的力道虽然不轻, 但顶多是把人打到青一块紫一块,不至于变成东一块西一块。 “小斯塔克先生”一个头上还带着汗的小警官急匆匆地从门口跑进来,绕过所有人, 单独拿着一张纸递给了艾尔德。 “也许您应该看看这个。” 他低声说。 那是一张化验单。 【检测与绝境病毒作用相关的特定生物标志物变化情况。】 【检测有效。】 艾尔德要了那个死去的女孩的一管血。 他被以最快的速度无罪释放了,毕竟致死原因确实不是那轻飘飘的一拳。 至于绝境病毒的部分,艾尔德请求他的同僚帮忙暂时隐瞒起来。 “先生,您是否需要毁灭证据?” 刚刚提醒他的警员的目光暗悄悄地投向了那个在审讯室里痛哭的小男孩。 艾尔德冷漠的目光投了过去,又很快不以为然地垂下眼眸。 要是想毁灭证据,不应该把这个小警员毁灭掉吗? “不必了,”他微笑着摇摇头,“我会找到证据的。” “感谢你的帮助,上帝保佑,你会上天堂的。” 艾尔德将手放进口袋,准备将里面的东西掏出—— “这是发生了什么?” 一双手按住了艾尔德的肩膀,把那只掏出一半的手摁了回去。 艾尔德疑惑地抬头看了看,正好撞到一双慵懒的眼睛里。 “布鲁斯,你怎么在这?” 艾尔德客气地对着那张熟悉的脸笑了笑,在警员疑惑的问句中再次试图掏出自己的手,但布鲁斯力气很大,根本不给他机会。 “昨晚有人通知我来拿罚单?”布鲁斯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眯起眼睛想了想, 艾尔德几乎咬牙切齿地坚持着,脖子上的肌肉都在用力,布鲁斯尽量让自己不动声色,但很显然在这场力量对决中他也并非全然放松。 “好像是因为…酒后驾车?” “那么您应该去交管局。” 警员没放弃任何一个和大人物接触的机会,热心地为这位迷糊的韦恩先生指路,“请跟我来吧。” “不用了,”艾尔德放弃了挣扎,他怒气冲冲地看了一眼布鲁斯,冷冰冰地回答:“我带他去吧。” 他说完就转身离去,这次布鲁斯倒是没拦着他,笑眯眯地冲那个警员点点头,跟在了艾尔德身后。 两人沉默地走出了警局,直到来到旁边的小巷里,艾尔德才忍无可忍地转过身去。 “你在发什么疯,布鲁斯?” 他低声斥道,音调锋利。周围的风很静,只有远处街口的红灯在闪,像冷漠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刚刚轻浮的笑容已经从布鲁斯脸上褪去,他问艾尔德:“你刚刚想干什么?” “我刚刚…”艾尔德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正好碰到那个坚硬的凸起,突然意识到布鲁斯到底为什么拦着他。 但这让他更生气了。 “我疯了吗?在gcpd门口开枪杀人?” 艾尔德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名片对着布鲁斯的脸扔去,但被布鲁斯在半空中抓住, “即使你对我的道德水平没信心,总该对我的智力水平有点认识吧?” “我知道。”布鲁斯低头看着那张被他稳稳接住的名片,语气出奇的平静,“但你不知道你现在在变成什么样子。” “少来这套心理分析,我不是你精神病院里那帮挂号病人。”艾尔德冷笑了一声,脸色冷得像风。 布鲁斯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你不是。但你现在比他们危险。”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之间的空气几乎瞬间冷凝。 艾尔德站在原地,像是被什么打了一拳。他的眼睛眯起来,不是为了表达愤怒,而是为了不让情绪露出破绽。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接触了那管血液。” 艾尔德愣了愣。 “什么血液?”他尽量让自己的疑惑看起来真情实感。 “我已经检测过了。” 布鲁斯语气淡淡,“最近类似的案子不止一起,只是被掩盖了不少。” 艾尔德勉强扯了扯嘴角,但他喉咙有些发干,这让他的声音难掩紧绷。 “说清楚点,掩盖什么?” “他们以为这是一场流行病,通过血液传播,如果不是你掺和大概没人能想起来检测绝境病毒。” 布鲁斯锐利的蓝眼睛望向艾尔德。 “你想要先向我解释一下吗?” 艾尔德烦躁地皱起眉头,他飞速的整合着目前的信息,但似乎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了一个他不那么希望的可能。 他得再看看检测报告。 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解决—— “我不知道。” 艾尔德看向布鲁斯,他这次没有撒谎。 “你知道绝境病毒并不像宣传的那样完美无瑕,但是同样是经过多次检验出来的合格产品,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那么就是有人在试图抹黑你。” 艾尔德没察觉到布鲁斯此刻的神情有些过分的冷淡,他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他点头,并且不得不承认,“我的敌人很多,排查起来应该会有些困难,所以我想现在我想我必须得自己亲自检测一下。” 尽管话是这么说,艾尔德心里其实早已隐隐有了人选。真正了解绝境病毒,又足够了解他的人——他能想到的,不多,准确地说,只有一个。 正当他思绪翻涌,布鲁斯的声音适时地插了进来。 “蝙蝠洞有检测设备,我们回去。” 艾尔德下意识挣了一下布鲁斯伸过来的手,语气也紧得像一根弦: “不行。” 空气静了一下,他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生硬,于是赶忙欲盖弥彰地找补,“我的意思是说有些检测设施只有斯塔克大厦有,我需要先去看看。” 布鲁斯微不可见地眯了眯眼,两人的氛围一时有些僵硬。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攥着艾尔德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 “疼。” 艾尔德本能地皱眉,低声说了一句,被攥紧的指节浮起霜花般的冷白。 “抱歉。”布鲁斯立刻松开了手,当血液重新开始奔涌时,艾尔德手指里苏醒的血珠像融雪渗入冻土,泛起几丝刺痛,而布鲁斯看着艾尔德手指上留下的蔷薇色红痕,顿了一下,终于重新开口:“我明白了。” 他没有再阻止艾尔德,转身打开了车门,“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艾尔德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抿了抿唇。 “等一下。” 他拽住对方的衣袖。 布鲁斯顿了一下,还是转过身来。 艾尔德避开对方的眼睛,含糊又迅速地说: “布鲁斯……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布鲁斯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困惑,他的眉眼依旧沉静,像水面不起波澜的湖。 艾尔德咬了一下舌尖,舌尖的刺痛逼得他清醒,却没能逼出一句合适的解释。 为流逝的生命,为没能救下的人,为辜负了你始终未说出口的期待。 许多话在他脑海盘旋着闪现,又一一被压下。最终,他只是抿紧了唇,什么也没说。 “我是说,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道歉?”他忽然换了个语气,抱臂站着,是个再明显不过的防御姿态。 “你居然以为我会在GCPD门口开枪杀人——布鲁斯,你对我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布鲁斯眨了眨眼,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指控的严重性。 “真是十分抱歉。” 他说得比艾尔德预想的还要干脆。俯下身时目光不偏不倚地落进他眼底,那一点点笑意,轻描淡写得几乎像是在掩饰更深的东西。 他低头,漫不经心地取下艾尔德衣领上的一片落叶,指尖几乎划过脖颈,但始终隔着一点距离,温度没有落下,却留下错觉。 “下次不会了。” 话音刚落,他转身上车,动作利落而干脆,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纠缠不清。 尾灯在街巷深处一闪一灭,像溺水前最后浮出水面的喘息。 艾尔德站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 尽管一切都自然地好像本该如此,但他心头却始终萦绕着一些莫名的感觉,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好似一半的疼痛,不足以证明什么,但是仍然让艾尔德感到无比的酸涩,不舒适。 像是某种失重,也像是一场不明由头的坠落。 第118章 晚安(已修) 艾尔德把手里紧紧握着的血液放进检测仪中, 看着数据分析的光亮起,又盯着数据条慢吞吞地爬了一会,然后才不太情愿的转过身去。 暗红色的铁人像一尊雕塑一样静静地矗立在艾尔德身后。 是的, 当他回到斯塔克大厦时, 他就已经听到了那个他没那么想听到的声音在他的一具战甲里响起, 他爹表现的就像他们之间这几个月的间隙都不存在一样, 安静地看着他敷衍了几句后就自顾自的开始检测。 如果不是眼睛处蓝色的光还亮着,艾尔德几乎要以为他爹已经离开这具战甲了。 在难挨的沉默中,战甲中率先传来声音。 “看起来你似乎遇上了点麻烦, 艾尔德。” 艾尔德垂了垂眼眸。 他现在遇上的最大麻烦就是屏蔽器还没建好。 “一点小差错而已。” 艾尔德抬起眼, 挂上一个敷衍的笑,已经决定好等他修好屏蔽器就把面前这套融了重做。 战甲沾上别人的数据流对艾尔德的而言就像被别人啃了一口自己的汉堡, 而如果这个人是他爹那就像是被人把汉堡嚼碎了再吐-出来。 安东尼很清楚艾尔德的战甲洁癖,但他仍然会在任何他想的时候从艾尔德任何一具战甲中冒出来。 艾尔德不爽极了。 “需要我向您汇报工作吗,dad?” 他很难完全控制住语气里的驱赶意味。 机械眼里的蓝光闪了闪, 人性化的歪了歪脑袋。 “你如果拿出一半你刚才求布鲁斯的态度对待我呢,艾尔德。” “那都是权宜的手段而已,”也许是他爹本人并没有站在这里, 艾尔德今天实在有些倦于维持表面的温顺, 语气平铺直叙, “毕竟当时我没想到什么别的脱身的方法。” “你不是还有苦衷?” “当然,”艾尔德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如果我被带走就赶不上市长的宣誓仪式了。” 打印机嗡嗡地响起来,艾尔德如释重负地转过身去, 拿起检测好的报告专注地看了起来。 纸张哗啦啦的响着,艾尔德看的速度很快,但越看他的眉毛皱得越紧, 几乎完全沉浸在了数据里。 几根冰冷的手指搭在了艾尔德的肩膀上,艾尔德的肌肉猛地绷紧,下意识遮了遮那几张纸,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去,就听到冷冰冰的机械音从身侧传来: “艾尔德,你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 但即使是机械音也能隐隐听出安东尼藏不住的笑音。 身后是他爹。 于是他又放松下来,随意地将纸张递了过去。 “我很少在您面前说谎。” 铁人看得速度比艾尔德更快,但他也随意得多,翻看纸张像是翻阅解闷的连环画。 “我猜这又是一句谎言。” 他将那份报告放回了打印机上,“好了,你自己清楚该怎么做就行了。” “很快就会结束的。” 艾尔德保证着,并将那一叠纸放进了碎纸机。 “这很正常,”即使安东尼本人没有在这里,但他似乎仍能从艾尔德显露着一点烦躁的眉梢察觉到艾尔德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轻松。 他安慰地拍了拍艾尔德的肩膀。 “只是一点疏忽而已,而且又没产生什么大的影响。” “谁没犯过一两个无伤大雅的小错误呢?” 死的这些人对斯塔克的影响微乎其微,无论是哪一个。 但艾尔德还是很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他脑海里那个小男孩愤怒的尖叫挥之不去,和布鲁斯韦恩奇怪的态度相得益彰,来回在他脑海里晃荡。 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该死的即将爆炸的可口可乐。 “等我找到是哪位天才把1.0改造成这种样子,”艾尔德语调冷了下来,“我一定会亲手把他送上绞刑架。” 他把这归咎于自己的心血被人乱动,还把黑锅推到了自己的头上。 而他对面冰冷的机械音看着,只是轻笑。 “绞刑架不太好找了,宝贝,” 安东尼在艾尔德惯常休息的那个位置坐下,相当自然地翘起了腿,“也许你该有点人道精神,换成电椅或者药物注射。” “下一款斯塔克集团研制的药物就会是能够延迟痛苦的死亡注射液,我敢说肯定是百分百的好评。” 安东尼心情不错地点点头。 “我有一个思路,你想听听看吗” 艾尔德走到了安东尼身侧,半靠在了桌子边上。 这已经算是一个不太正式的谈心姿势了。 “我知道,艾尔德,”安东尼不在意艾尔德是坐在桌子上还是他的腿上,语气依旧和刚才一样兴致盎然,“你对绝境病毒的研究已经比我更靠前了。” “dad,我想这几款绝境病毒大概完全和旧金山的那几款是两个研究方向。” 尽管效果相似,但艾尔德并不想把它们归于一谈。 “它们起源于一体。” 安东尼放下交叠的双腿,身体前倾,带着些嘶哑的机械音却因为他的语调带上了几分蛊惑的意味。 “只要做些小改进,你也可以让它们起到和我的绝境病毒一样的效果。” 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艾尔德的胸口。 “而这样你就再也不必担心谁会将它夺走了,它永远属于你。” “你掌控一切。” “我会考虑。” 艾尔德应声,尽量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心不在焉地垂下眼帘,想着一会该用什么方式调查。 “抬头。” 辨不出喜怒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艾尔德看向那双闪着蓝色幽光的机械眼,试图透过它看向旧金山的那双冰蓝色的眼睛。 “你有察觉吗?艾尔德,你变得软弱了。” “dad,这不是我这两天下的决定。” 艾尔德以为安东尼在说绝境病毒,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讨论的,从最初他就是这样确定的。 他并不想生产一模一样的东西,他做的同样是新的,开创性的工作。 “改变不是一朝一夕能做的。” “改变不是一朝一夕能做的?” 铠甲里传来一声轻笑。 “那么要多久,三个月够不够?” 艾尔德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爹可能在说那段在哥谭的时间,他皱了皱眉头,刚想反驳,安东尼就自顾自地再次开口: “或者是三年?” 时钟撞了一下,艾尔德短暂地移了移视线,已经是正午时刻了。 但哥谭的太阳仍然吝啬地不肯撒下半点热量。 安东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好像只是随口说了个时间点,很快又重新把话题转了回去。 “艾尔德,你怎么看待布鲁斯韦恩?” “有一张漂亮脸蛋的哥谭阔佬。” 艾尔德顿了顿,“以及,蝙蝠侠。” “你很喜欢蝙蝠侠?” 安东尼甚至没等到艾尔德回复就继续问了下去。 “为什么?他让你想起谁?” 艾尔德抿了抿唇,他现在只能通过被掩盖了大部分情感的机械音去判断对面人的情绪,而安东尼却能看到他的一切。 这不公平。 “dad,我们能不能见面谈?” 安东尼又靠了回去,但这次他把艾尔德也拉到了身侧,用一只大手把-玩着艾尔德的手,像是将艾尔德的手掌看作了乐器,优雅地拂过每一根轻轻颤-抖的琴弦。 “现在就很好。” 艾尔德叹了口气。 “蝙蝠侠不会让我想起任何人。” “所以你允许他这么对你?” 冰冷的钢铁爱怜地点了点那根泛着红的手指。 “还疼吗?” 艾尔德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会报复回去的。” “如果你没把他当成什么情感寄托的话,我以为你送上绞刑架的名单里至少得有蝙蝠侠一份,” “很快。” 艾尔德拉长声音,他上台之后一定要大力整改韦恩企业,最好能让布鲁斯韦恩破产然后来求他包养蝙蝠侠。 “现在就有个好机会,” 铠甲里传来他爹愉悦的声音,“我已经找到了布鲁斯韦恩在半夜开变装派对等一百多项的指控的证据,你知道这里的英雄很没法律意识,我已经催过他们很多次来登记,但是没有人懂得听从命令。” 他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温和的语气却没持续过三秒。 “一周后的宣誓仪式,我希望你能帮我告知他们,有时法案的实施也用不上本人同意。” 铁人扭头看向艾尔德,机械眼里的光冰冷,但安东尼的声音却轻柔。 “你能做到吗,宝贝?” 艾尔德那双漂亮的猫儿眼眯了眯。 “可是如果采取这样的手段,您能确保这些超级人类不会报复吗” “你不必担心这个,”安东尼拍了拍艾尔德的手,“他们的阵营注定他们不会旗帜鲜明地攻击政-府,而如果仅仅是对个人而言” “如果你不允许,谁也不会有机会伤害你。” 安东尼的语气笃定且无可置疑。 艾尔德看着那始终如一的钢铁面罩,突然非常想坐在这里的是他爹本人。 “我没把握以压倒性的优势打败蝙蝠侠,更不用说超人还有其他的一堆外星人。” “如果你这么做了,我不会让你对上他们的。” “如果让布鲁斯韦恩曝光身份,韦恩企业会受到很大影响,但我还没做好准备去重新扶持新的支柱企业。” “那正是好机会,斯塔克也有大量的生产过剩的产品。” “我” “艾尔德,”安东尼叹息一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如果你不愿意,可以直接跟我说,你不想这么做。” 艾尔德滞了滞。 “不,我没这么想过。” “那么就去做吧。” 安东尼随意地点点头,“一会我把证据传输给你。” 他离开之前最后看了一眼艾尔德,正好看到了艾尔德因为烦恼而垂落的眼尾,这让他本来锋利的眉眼带上了点可怜,像只难过的小猫。 但他自己并未察觉。 安东尼轻轻微笑。 “过来,”他操控着机甲张开手,“让dad抱抱。” 艾尔德走了过去 这套应该是基于马克47改装的机甲,性能已经趋近于这类机甲的极限,而该有的功能一应俱全,包括实时的数据分析。 安东尼能观测到艾尔德此刻因为寒冷而短暂下降的体温,观测到他不情愿时皱起一瞬又松开的眉头,观测到他的犹豫,挣扎和愤怒。 但这又毕竟只是一具机甲。 所以安东尼无法真实的感受到艾尔德此刻灼热的呼吸,微凉的眼眸和跳动的心脏内部,像潮水般涌过的情感。 机甲只是空壳。 蓝色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第119章 再也不会(已修) 艾尔德再次回到蝙蝠洞的时候脸色阴沉的几乎掩盖不住。 他一声不吭的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蝙蝠侠本来在专注的敲打着电脑,察觉到身后有些静得过分之后才顿了顿。 艾尔德既没有在研究东西也没有在摆弄手机,他只是安静的发着呆。 刚才他跟彼得讨论过了那场宣誓仪式, 他们一致同意此刻不是一个正面对抗的好时机, 倒是布鲁斯这边, 在艾尔德的半哄半骗之下已经基本弄清了那个能量的原理。 他不再需要对方的帮助了。 并且其实有可能艾尔德做的这些, 等世界复原之后都不会保留,那么对布鲁斯几乎就没有影响。 所以此刻,有些取舍已经很容易做了… 吗? “你怎么了, 艾尔德?” 布鲁斯转过身来, 直截了当地开口。 “我…”艾尔德犹豫了一下,“我有一个朋友。” 他的眼神有些闪烁, “他遇到了一些困难。” 布鲁斯挑眉,配合地问。 “有什么我能帮到他的吗?” “他是一个警探,现在有一个两难的抉择必须要做。” 艾尔德避开布鲁斯了然的眼睛, “有一个他探查了很久的案子,现在有了重要的进展,如果现在不跟进可能就再也没有办法查清, 可是与此同时, 他也有一个机会, 去避免另一桩案子的发生,两件事是不能同时完成的,所以他必须要做出取舍。”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第二个。” 布鲁斯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 “因为第一件事只是在寻求一个死去的答案, 但第二件事是在扑灭即将点燃的引线。” 艾尔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却不死心地再次追问:“如果第一个案子是与我这个朋友自己有关的呢?比方说调查杀死自己父母的凶手,或者洗清自己身上蒙受了许久的冤屈, 这种如果不做,一生都不会痛快的事情。” “而第二个案子是意外,是偶然,也有可能用不着我这个朋友去阻止,这件事最终也不会影响什么,” 艾尔德陈述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布鲁斯,忐忑地问:“你会怎么选?” “蝙蝠侠会选第二个,”雾霾蓝的眼睛温和地看向他,蝙蝠侠没有犹豫,“而布鲁斯同样。” 艾尔德再次避开了他的眼睛, “好吧。”他转回去心不在焉地看着桌面上散落的文件,“我明白了。” “其实你那个朋友也不是非得做两难的抉择吧?”布鲁斯却没有停下来,继续说着,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艾尔德此刻的不对劲。 “难道他没有朋友吗?” “如果他愿意诚实地坦白一切,他身边总会有人愿意帮助他吧?” 艾尔德玩弄着钢笔的笔帽,漫不经心地点头。 “但我那个朋友身侧危机重重,他不知道哪个朋友可以信任,如果他选错了可能两个案子都没办法解决。” 布鲁斯站起来,单手扶住艾尔德的椅背,俯下身去,“但警探不都应该聪明,机灵,最擅长洞察人心?” 椅子轱辘地响动,艾尔德转过来仰头看布鲁斯,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弧度,眼尾却好似凝着一层雾。 “我在哥谭可从没有碰到一个这样的警探。” 而布鲁斯一向深情的眼眸盯住艾尔德,似乎想要拨开那层迷雾看到真实。 “你的朋友是哥谭人?” 两人定定的对视了一会,艾尔德最先笑起来。 “当然不。” “我那个朋友聪明又善良,帅气又阳光,但是人心这样的东西,蝙蝠侠可以完全看清楚吗?” “不能。” “所以我的朋友也不能。” 艾尔德放下手中一直玩着的钢笔,钢制的墨水笔碰到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分不清那是陷阱还是非常罕见的奇迹,但从概率学的角度说,他最好还是不要相信,毕竟信任是比黄金还宝贵的东西。” “他可以尝试,因为如果不试试看,他就永远不知道那是什么,这样他永远也成不了一个合格的警探。” 布鲁斯的手依旧稳稳地搭在椅背上,指节微屈,隐约透出些不容抗拒的力道,他低下头,又靠近了一点艾尔德。 “因为他缺乏勇气。” 鼻息拂过艾尔德耳后敏感的肌肤,带着夜雨未干时特有的冷香,一点一点渗透入艾尔德的感官。 艾尔德眼睫微颤。 “他并不缺乏勇气,” 艾尔德轻声反驳, “他只是清楚大多时候他没有重来的机会,尤其是当他曾经已经选错了一回的时候。” “他选错之后发生了什么?” 蝙蝠洞里安静到只能听到电脑的嗡鸣声,艾尔德的视线却越过闪着微光的显示屏,越到了一个没有月光的,旧金山的雨夜里。 枪声,血花,媒体的闪光灯。 艾尔德突然沉默了下来,蝙蝠侠也并不催促,很有耐心地等待着艾尔德再次开口。 他等来了艾尔德的一声轻笑。 “我朋友也不是不可以做个勇敢的警探,他的勇气很有限,可这次例外,” “但他得要一个承诺。” 艾尔德认真地看向对方,倾身向前,旋转椅在地面划出尖利颤音,视线如淬火钢刃般直刺对方瞳孔,带着执拗和偏执。 “你敢为我这位朋友作保吗?告诉他如果这次你选择相信,得到的回报会远远超过代价,他的信任一点也不会被辜负,他最后想要的都能得到。” 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眸中闪着倔强的光,扬起的脖颈的弧度却脆弱,他的声音放得很轻,眼神却一刻都未曾错开: “您敢为他作保吗,韦恩先生?” 他颤抖的尾音淹没在空气中轰鸣的静默里。 空气像是被封住了,时间在这一问之后沉入水底。 布鲁斯这次沉默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艾尔德原本明亮的眼眸一点点暗淡下来,久到艾尔德前倾的身体慢慢坐直。 有那么一刹那,他的眸底有水光闪过,但最后他只是轻笑了一声。 像银刃坠进瓷盘。 “我知道了。” 布鲁斯连一个谎言都不愿意跟他说吗? 艾尔德又顿了两秒,似乎是在整理情绪,然后干净利落地站起来,桌上散落的文件在边缘摇摇欲坠,艾尔德却没有理会,侧身绕过布鲁斯朝着门口走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攥住他的手腕。 “艾尔德。” 又是这种叹息般,无奈地,又好像无条件宽容的语气。 艾尔德握紧了拳头。 “我有点事要处理,请让我离开。” “你还回来吗?” 艾尔德没有回答。 若是平时,他此刻理应开始分析那句话是否已经触动了布鲁斯的警觉,又该如何布下下一步棋局。 可现在,他的血液仿佛被岩浆替代,在体内翻滚沸腾,炙热得令他几乎烧断他的血管,让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放开。”他低声。 布鲁斯没有松手。 “你刚刚说过了,即使是蝙蝠侠也不能完全看清楚一个足够复杂的人,他能担保的人只有自己。” 艾尔德没有立刻回头。 但他停住了——那是短得几乎无法察觉的一瞬,仿佛一道即将崩塌的弦被突然绷紧。 “蝙蝠侠可以为自己担保。”布鲁斯低声说。 艾尔德的动作停滞了一会,再次慢吞吞地试图挣脱那只紧扣住自己手腕的手,却没用太多力,指尖的动作更像是一种象征性的挣扎,所以他当然没有成功挣脱,于是他转过身来,去看那双深邃得近乎令人窒息的眼睛。 哥谭的国王。 他的眼角总是微微下垂,看谁都仿佛带着几分怜惜与深情。 而那双淡蓝色的瞳孔,太适合扮演一个真挚而诚恳的角色。 艾尔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听到了他想要的回答,可他却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在为他编制一个温柔的陷阱,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因为他们都太擅长说谎。 而说谎太多,就辨不出真心了。 “真的吗?”所以艾尔德吐-出一口气,再次开口: “你在说谎。” 他这次直截了当到甚至有点尖锐, “你只是在试图诱惑警探,等到警探相信你的时候你就会露出獠牙,告诉他这不过是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 “不是,”布鲁斯否定,“这不会是陷阱。” “在我踏上这条路前我不会知道这到底是不是陷阱。”艾尔德吐出一口气,“即使真的不是陷阱,但也太过危险,一条只有一个尽头的路,万一我中途不小心坠落” 艾尔德突然停住了,坦言自己的软弱让他有些羞耻,而在他犹豫的这几秒,布鲁斯再次开口。 “那就坠落。” 布鲁斯伸手扣住他的下颚,声音像是从淬了冰的刀刃上刮过,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此刻他们望着彼此的眼睛,没人躲闪。 “我会接住他。” 电脑的嗡鸣声,庄园里火炉的燃烧声,哥谭市里的一切声音都渺小起来,而此刻艾尔德只听到旧金山的枪响—— 刀刃剖开腐肉,烂种破出新芽。 正中心脏。 艾尔德揪住对方的衣领,将布鲁斯逼得微微低头,眼中燃烧着近乎偏执的光。 他吻上对方的唇。 “别再骗我。” 在唇齿分离的瞬间,艾尔德带着水光的眼睛望向对方,声音轻得过分,指甲却深深掐进对方后背,像是溺水者死死攥住最后一块浮木。 是命令的,威胁的语气,是一个谎言无数的骗子敞开心脏,能幻想出最接近诚实的语句。 我不会再骗你。 而他的国王俯首,再次深深地按住他的后颈。 “再也不会。” 第120章 小猫(已修) 艾尔德在布鲁斯的带领下去了正义大厅, 那些耳熟能详的英雄人物都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他坦白了安东尼让他公布正义联盟资料的那些事情,蝙蝠侠和其他英雄都很重视,于是召集所有成员商讨了一下这件事。 尽管艾尔德已经来过这里许多次, 但这是第一次他被允许跟所有人一起讨论重大事项。 艾尔德说得口干舌燥。 “无论是行动布置还是人员安排你都做的很缜密, ” 艾尔德开完会坐在角落休息时, 超人笑眯眯地过来拍了拍艾尔德的肩膀, “看来我们又有幸迎来了一位有战术天赋的同伴。” 艾尔德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正想回话,就听到超人继续说, “但是你的战术风格和蝙蝠家族很不一样, 你怎么说服他同意这种激进的方案的?” 超人脸上的好奇真情实感极了,而艾尔德咽下刚刚几乎卡在喉咙里的水, 脸上挂上一个应酬式的微笑, “大概是因为时间紧迫,所以即使是蝙蝠侠也没办法想出更好的办法吧?” 主要原因是他的共生体战甲研制好了, 艾尔德和蝙蝠侠从蝙蝠洞打到韦恩庄园的大床上,终于成功让对方妥协了。 超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显然对这个理由不是那么信服, 但也没有追问, 笑容依旧可亲, “但是你站在媒体镜头里的那段时间内,我们都无法帮助你,你确定你自己能应付吗?” 艾尔德无意识地用拇指掐了一下手心,心中警惕起来。 刚刚会上超人可是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现在为什么要单独找他说这些? “当然,我已经证实了我的实力不是吗?”艾尔德的表情冷淡了一点,笑容里带着些客套的疏离, “你希望再进行一次测试吗?” “不,我不是在质疑你的能力,我只是觉得”超人尽量委婉的开口,“你似乎在无意地拒绝来自其他人的帮助。” “只有这点你不必和布鲁斯学习。” 艾尔德愣了一下,然后又弯起眼睛,长长的眼睫掩住了他大部分真实的情绪, “但我总不能让你们直接站在我身后吧,我们不是很明确你们不能与政府为敌吗?” “那么也许可以是其他身份?”超人诚恳地说, 艾尔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适时表现出一点感动来,但他很快意识到在氪星人面前伪装很难不被揭穿,于是放弃了,只是以同样认真的态度平视对方。 “但布鲁斯会在我的身边,”艾尔德强调,唇角微微勾起,“他一直都会在。” “克拉克肯特也可以,” 超人的态度有些急切地打断艾尔德。 艾尔德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这个外星人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的意思是,”超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头,“你已经给我们展示了斯塔克的威胁程度,那我们不可能放任你独自去面对他,风险不能只让你一个人承担。” “记者也很适合出现在那个场合,我无意展示我的力量,但是我认为如果我如果我在那,你至少不会遇到什么致命的危险。” 艾尔德突然明白了一些对方的意思,和蝙蝠侠一样,超人也同样看出了这几乎是个艾尔德注定生死不知的任务,而他们都不是习惯推别人去送死的人。 他绞尽脑汁地想着其他可能的理由 “可是接下来的场面还需要超人的配合发声。” “事实上,我有超级速度。” “那你们的反制武器” “那并不是一定要超人去操作。” 艾尔德实在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 他沉默了一会。 “超人先生。” 他终于换了一个语调,很郑重的看向对方的眼睛,“但那是斯塔克的战场。” 超人愣了愣,沉思了一下。 “我明白了。” 艾尔德拿自己的水杯随意地碰了碰超人那侧放着的空杯子,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非常感谢你的理解,超人先生。” “我以为我们至少已经可以说是朋友了。” 超人的表情也放松下来,他看了看那个空空如也的杯子,转眼的功夫就拿来一瓶可乐。 “那么我的朋友,”艾尔德看着半瓶美妙的可乐落入自己的杯子,心情很好的举起它,对着超人示意,“干杯?” 飘着可乐冰凉气息的玻璃杯彼此相撞,发出清脆而明亮的声响。 “你随身带着电子信号屏蔽器吗?” 艾尔德正在快乐的品尝可乐,闻言点头,“氪星人连这都能察觉出来吗?” “这是为了躲避来自斯塔克的监控,我都已经习惯带着它了。” “确实足够谨慎,毕竟不是每个地方都有正义大厅这样完善的屏蔽网的。” “其实哥谭的屏蔽器早就做出来了,”艾尔德迅速地喝完了可乐,有点诧异地抬头,“蝙蝠没有跟你们说吗?” “那是因为我需要把屏蔽器进行二次测试,它偶尔不太稳定。” 穿着全套蝙蝠装的蝙蝠侠走过来,站在艾尔德身侧,姿态保护中又隐隐地透露出一点亲昵。 “什么二次测试?”艾尔德困惑地看向蝙蝠侠,“你为什么不问我?” “二次测试需要引入量子退相干补偿算法。”蝙蝠侠的变声器滤掉了喉结的轻微震颤,战术手套却无意识擦过艾尔德手背的可乐渍,“特别是在高频电磁脉冲耦合场与非线性光子晶格阵列的干涉节点” 艾尔德听得云里雾里,超人就更不必说, 于是蝙蝠侠若无其事地补充了一句:“并不是所有监控的信号都必须屏蔽。” 这次两个人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艾尔德和超人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脸上是相似的无语表情。 然后两人同时笑起来。 蝙蝠侠看起来气压更低了一点。 “要获得蝙蝠的信任可真不太容易是不是?”超人愉快地说,“我想我和蝙蝠第一次建立信任还是在我送给他氪石戒指那次。” “戒指?”艾尔德看着对着蝙蝠侠傻乐的超人,笑容突然不那么自然了,“为什么要送戒指?” 他凭空升起一阵危机感。 “是啊,那是一份很特殊的礼物。” 艾尔德手中的易拉罐突然凹陷三毫米。 他不满地看向蝙蝠侠,“你还收了?” “那不只是戒指。”蝙蝠侠简短地回答,语调在变声器的改变下听不出感情,手却安抚地捏了捏艾尔德的后颈。 “那是氪星人的阿喀琉斯之踵,是一个可以在关键时刻改变战局的弱点,因为我信任他,所以愿意将戒指交付给他。” 超人继续蝙蝠侠的话说,那双明亮的,海水一般包容的蓝眼睛看向艾尔德, “如果有一天,我失控,迷失,成为那个我最不愿成为的怪物……我希望,是蝙蝠侠来阻止我。” 很让人感动的答案。 如果那个收下戒指的人不是他的蝙蝠侠就更让人感动了。 艾尔德看着对视的蝙蝠侠和超人冷哼了一声。 “伸手。” 他突然看着蝙蝠侠开口, 蝙蝠侠转过身来,在原地顿了一秒,头上的蝙蝠耳朵随着他思考的动作微微倾斜,看起来甚至有点可爱。 “你要做什么?” 他问着,却在没有得到答案之前就伸出了手。 艾尔德把自己的手覆上去,蝙蝠侠只感觉手心微凉,然后艾尔德抬起手,他的无名指上已经套上了一个银白色的素环。 “液态金属,可以根据你的手大小自行调节。” 艾尔德简单的解释,在蝙蝠侠打量着那个指环时再次开口,“以及,这里面有截止到目前为止我所有战甲的防御系统的破解数据,只要你戴着它,哪怕只是简单的物理攻击也可以轻易的破除我战甲的防御系统。” 布鲁斯的呼吸在那一瞬间滞住了,像是胸腔里的空气忽然变得太沉重。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沉默,看向艾尔德。 年轻人的眼睛干净得几乎残忍——赤诚、热烈,如火焰正盛,不惧焚身。他的目光毫无遮掩,仿佛能照见世间一切藏污纳垢之处,又仿佛有什么更柔软的、鲜活的东西正从那光亮之中生长出来。 一种献祭般的真诚。 “这是斯塔克的阿喀琉斯之踵。”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始终没有移开视线,只是那样明亮地望着蝙蝠侠,带着一点年少的张扬,和与之矛盾的坦荡温柔。 他自然又骄傲地伸出手。 “送给你了。” 蝙蝠侠下意识地屈起手指,手指微微收紧,把那只年轻又温热的手牢牢攥住。 他少见地沉默了。 那种沉默不是冷淡或迟钝,而是此刻,无论是布鲁斯韦恩还是蝙蝠侠,这一刻都找不到恰当的方式来回应。 他能感觉到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来自不远处的超人,也许是疑问,也许是打趣,但他没有回头。他只是垂下眼帘,专注地望着那枚银环。 像是在看一场突如其来的信任,一种令人手足无措的温柔,某种不习惯的、迟来的情感,微微震颤着,从掌心,一直蔓延到最深的黑夜里。 “你知道这是把你的资料送给我,而不是把我的资料给你吧?” 蝙蝠侠将话说出口后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刻薄,但他只是抿紧了唇,没有说什么挽回的话。 “我当然知道,”艾尔德因为他的话撇了撇嘴,好在艾尔德早就习惯了蝙蝠侠穿着那身黑衣时的词不达意,所以他只是又得意地挑挑眉,“但是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 当然有。 蝙蝠侠看着那双昂扬又温柔的眼睛,几乎就要漏出一声叹息。 “你还想告诉我什么吗?” 艾尔德终于察觉到了布鲁斯的沉默,他皱了皱眉,得意的笑容带上了几分忐忑。 风轻轻吹过窗外的新芽。 艾尔德在安静地用目光描绘布鲁斯的轮廓,等着他开口。 “没有。” 而布鲁斯的嘴唇颤动几下,最后又恢复了以前的平静, “我会认真保管的。” 于是艾尔德又快乐地勾起了唇角。 “那就一直戴着它,不要摘下来。” 蝙蝠侠垂着眼,沉沉地应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却让艾尔德的嘴角扬得更高了。 像是赢了一场不被看好的赌局,他孩子气的笑着,眼里藏着明晃晃的得意。 “既然一切都说清了,”在旁边看了许久的超人终于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那我们一会要不要去一起聚个餐?” “为了布鲁斯待上戒指而庆祝吗?” 艾尔德快乐地问。 “巴里很早之前就提出过聚餐,但这段时间一直很忙,所以我想不如趁这个机会完成他的愿望,”超人温和的开口,又思考了一下,“不过当然,我们也可以为此庆祝。” 两个人一起看向蝙蝠侠,蝙蝠侠在两双同样明亮的蓝眼睛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点头。 艾尔德紧紧地抱住蝙蝠侠。 “明天一切都会顺利的。” 他无比,无比真诚的承诺。 蝙蝠侠还是没忍住,避开了那双眼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0-130 第121章 牛仔(已修) 艾尔德的女助理轻巧地为他理了理西装的衣角, 哪怕那上面看不出半点褶皱。 “好了,您一定会大放异彩的。” 她笑容娇俏,五官精致得像刚从画里走出来, 比起助理, 更像一位妩媚的女伴。 为此艾尔德已经跟布鲁斯解释过了, 这是他爹招募的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距离他和正义联盟结束聚会还不到几个小时, 艾尔德就被迫起床,整理仪容,准备登上那座雕栏华丽、金碧辉煌的宣誓台。即使是他这种适应力强得令人发指的人, 也忍不住在台前微微出神。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身剪裁得体、质地奢华的西装, 忆起昨晚穿着那件柔软的衬衫的时候,他们饮酒和欢笑, 艾尔德倚靠的人是他的挚爱,而他们许诺的未来是那样光华满堂。 可艾尔德却似乎仍然隐隐有些不安,甚至有些惶恐, 他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就像抱着一个过于完美的瓷器,而时刻陷入摔碎的恐慌中—— 思绪越来越跑偏, 他却很快拉回了自己, 眼神重新变得清明锋利。他告诉自己, 现在不是沉迷回忆的时候。 “当然,”艾尔德轻轻一笑,唇角弯出温柔的弧度,却并未触及眼底, 他的目光越过女助理,落在帷幕之后的台阶上,, “有你的祝福一定会事半功倍。” 女助理笑得更甜了,她微微一躬,姿态优雅地为他让出道路: “请吧,先生。” 帷幕后,人群热烈的欢呼声汹涌而来,仿佛一瞬间化作潮水,将艾尔德整个淹没。他没有再迟疑,昂首阔步地迈了出去,肩背笔直,步伐从容,神采飞扬。 “检察官先生,法官先生,来自哥谭各处的人民们——” 艾尔德站在讲台中央,风拂起他柔软的黑发,阳光落在他脸上,映得他那双蓝得近乎透明的眼睛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感谢你们。” 他深深鞠了一躬,姿态优雅而真诚。 此刻他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的走神了。 台下再次爆发一阵热烈的欢呼。 “今天我们齐聚于此,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庆祝一份权力的交接,还意味着我们从” 艾尔德滔滔不绝地讲着,这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一样拿出稿子,但他现在说的所有东西,从开场白到结束语,没有一句是出自他的想法。 但是,当艾尔德站在舞台上,张开嘴之后,他仍然与每一次站到舞台上时一样。 光彩照人,魅力非凡。 他就像一粒火星,轻而易举地点燃了场内的情绪,仿佛天生就属于这里。 很快,这场演讲就到了末尾部分,艾尔德随意地往台下瞟了一眼,发现底下已经有人准备好发放传单了。 于是他笑容满面地继续说了下去: “以及,我们当然要更加注重公共安全,将所有罔顾法律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包括——一些似乎有着良好名声的“法外之徒”。” 艾尔德扫视了一圈安静的人群,很快在里面某些人的刻意引导下人群的气氛就再次热烈起来,于是他轻描淡写地继续说下去: “他非法监控,非法入侵私人建筑,动用私刑,阻碍司法的正常运行,他罪行累累,尽管借着英雄之名,却从未行使英雄之事。” “我们应该公开他的姓名,应该公开对他进行审判,他就是s…” 艾尔德没能说完那个单词。 一阵尖锐的呼啸声划破长空。 银白色的身影逆光而来,如神祇降临尘世。阳光如浪,倾泻而下,却被他轻易劈开,化作无声的陪衬,只衬得他周身那副银白金属铠甲愈发耀眼,宛若天光淬炼而成。 安东尼斯塔克缓缓降落在演讲台上,拎着一个昏迷的人。 他脸部的铠甲变得透明起来,于是,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了那张英俊的脸——温和,微笑,仿佛只是出席一场普通的晚宴。 “kid,我来晚了吗?” 在看清他怀中抱着的人的脸时,艾尔德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的目光迅速扫视过台下那个他特意留出的位置,空空如也,而他甚至没有察觉到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继续说吧,宝贝。” 布鲁斯的脸在此刻显得格外脆弱,有血迹顺着他的侧脸流下,机械的手指捏住了布鲁斯的后颈,让那张美丽的脸得以暴露在阳光之下。 有压得很低的惊呼声传来,足够聪明的哥谭人已经开始静悄悄地往会场外走了,但大部分依旧表情平静,艾尔德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叹哥谭人的心理素质。 他捏紧了话筒。 此刻他看清了斯塔克的钢铁制成的冰冷手指也在一点点捏紧,尽管在台下人的视角里安东尼只是用手撑住了布鲁斯的身体,让他不至滑落。 刚刚本就要说出口的词突然卡在了喉咙里,此刻如果他真的说出安东尼的名字,那双手一定会瞬间收紧,但是如果他妥协,那艾尔德就将会打乱他布置好的一切。 理智一些想,艾尔德应该继续说下去,那样才有破局的机会,但是此刻他的心脏跳动的事如此急促,让艾尔德喉咙发干,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艾尔德杂乱的思绪被布鲁斯痛苦的呻吟突然打断,那双手已经几乎嵌进了布鲁斯的脖颈中,他没时间犹豫了。 艾尔德的手心全是汗,大脑甚至有些发木,但他还是张开了嘴—— 高高在上的红披风自天空飘下。 看似柔软的布料将艾尔德放在演讲台上的手划出了一道小口。 超人悬浮在半空中,红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面容如雕塑般冷峻。 “停下来。” 刚刚安静下来的会场又是一阵惊呼,人们这才发现那张神明的脸如果不再微笑看起来会多么令人恐惧。 艾尔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白皙,修长,也因此显得那一道血痕分外显眼。 像一道不容置疑的警告。 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在失控。 “超人,”安东尼抬起头,喊着面前神明的名字,语气暧昧地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卡尔艾尔,” “你打算公然对抗政-府吗?” “如果是你这样的人掌权的话,那么政-府确实已经腐坏到不值得信赖了。” “我这样的人?” 安东尼挑眉,语调不紧不慢,“我想,你应该看到了人们是多么喜爱并且支持我,反倒是你,你有什么权力干涉人类的政治?” 超人飞得低了一些,他的唇角紧抿着,眼睛似乎隐隐泛着红,艾尔德读过资料,他知道超人的能力中有一项叫做热射线,如果他想,他可以现在就把安东尼射个对穿。 可是,可是,艾尔德给正义联盟的资料里已经写明,热射线对斯塔克的铠甲没用。 “还是说,”安东尼还在面带微笑的继续挑衅,“你是想要先让大家听听,你的养母违反法律,饲养一个不明” 艾尔德呼吸滞了一瞬。 超人动手了。 红色的,地狱一样的射线从他的眼睛里冒出,射在木质的演讲台上溅起一地的粉尘,人群哄叫着逃跑,却又被狭小的出口所阻碍,半天也没有几个人逃脱。 “不明生物。”但安东尼轻松躲过,他似乎就在等着超人动手,手仍然紧紧捏着布鲁斯的脖颈,身体却腾空而起,大笑着说完他刚刚的话,“她叫什么,玛莎?” 超人又飘近了一点,艾尔德并非那个直接的怒火承受者,但他此刻却觉得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被一个无比巨大的庞然大物愤怒地盯上的恐怖。 并非是对暴力和死亡的恐惧,而更像是感受到了某个不可战胜的存在,像是蚂蚁在仰视大象,无法理解所以带来的恐惧。 只有成为超人的敌人,才能真正清楚什么叫做人间之神。 他的本能在叫嚣着让他立刻逃跑。 但艾尔德当然没跑,他的手在口袋里反复摁着通讯器,安东尼也寸步未退,眼神中甚至带着一点怜悯。 “可惜你算不上真正的神明。” 安东尼飘在空中,意味深长地说。 “神绝不为人愤怒。” 他打了个响指。 超人踉跄了一下,险些跌落,终于感受到了身上的力量正在流失,他回过头去寻找,却什么也没看到。 但他眼底的红光,正一点点消失,痛苦让他皱起眉毛,但仍然强撑着看向安东尼。 而安东尼的表情严肃起来,他没有丝毫退让的看向那双紧皱着的眼睛。 “如果你试图杀死我,那么来吧。” “人类中从不缺少勇敢的人!” 灰尘已经散去,甚至人群的喧闹也渐渐平息,旁边的闪光灯咔嚓咔嚓闪着,超人愤怒而迷茫的表情,安东尼坚韧不屈的眼神,飘扬的红色披风与安东尼身后规整的美国国旗。 一切都在此刻成为了永恒。 超人没有理会安东尼,他想要飞离这个位置,然后他终于发现,这个会场的每一片围墙都散发着肉眼不可见的能量。 红太阳光。 只要在它的笼罩之下,超人的力量会一点点流失,虽然没有氪石那么立竿见影,但胜在悄无声息。 这个弱点只有三个人知道,布鲁斯,克拉克,和艾尔德。 人间之神的目光落在了垂着眼眸待在安东尼身后的艾尔德身上。 而艾尔德终于抬起了头。 他重新拿起了话筒。 “他就是布鲁斯韦恩,”艾尔德的神情坦荡,仿佛他本来就想这么说, 摄像头此刻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 “或者说,蝙蝠侠。” 空中的超人终于一头栽下,落在刚刚还试图逃跑的人群中,没有人接住他,所有人都恐惧的任他坠落。 而安东尼缓缓下落,重新站到了艾尔德身边,笑容依旧。 艾尔德短暂的沉默了一瞬,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他用哥谭的阴影豢养恐惧,用蝙蝠披风掩盖韦恩家族的罪孽。” 底下的超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脆弱的样子终于让周围的哥谭人有了勇气靠近, “他用黑钻袖扣锁住哥谭的哭嚎,让蝙蝠车辙成为所有孩童记忆里的第一道疤痕,” 艾尔德看到有人正试图踩住超人颤抖的手腕,也看到那曾经完美的披风正被人揉皱。 但艾尔德抬起了眼睛,看向更高处的摄像头。 安东尼在旁边含笑地看向他,仿佛一个真正在为自己儿子骄傲的父亲。 “而我将在上帝与联邦见证下,终结这个戴着面具的谎言时代。” 他将手放在圣经上,神态自若地继续宣誓,声音在会场中回荡,字字铿锵,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在敲击人们的心弦。 “God bless you,” 人群的目光投向站在舞台正中央拿到新的扩音器的艾尔德,金红色的,耀眼的金属从他的脖颈开始覆盖,而那双天蓝色眼眸里是和安东尼如出一辙的,高高在上的怜悯。 一尘不染,却又空无一物。 阳光撒在他鸦羽般的黑发上,神圣无比。 “ God bless America.(天佑美利坚)” 第122章 诡辩(已修) 艾尔德几乎脱力的靠在后台的柱子上。 而安东尼站在他身前, 铠甲一点点收回,那张脸上依旧带着和刚刚如出一辙的笑。 他在等着艾尔德开口。 艾尔德用手捂住脸,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声音仍然有些颤抖。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三天前。” 安东尼低头去看艾尔德柔软的发旋, “你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太犹豫了, 宝贝。” 艾尔德没说话, 他很缓慢的思考着安东尼的话,复盘着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错的。 他无数个备案中有许多是安东尼出现的,甚至超人失控的也有, 但为什么这次满盘皆输? 安东尼又在艾尔德的沉默中往前走了一步, 完美的好像工艺品的手落在艾尔德头上,轻轻揉了揉, “我早说了让你安分点,” 他的语气像一个语重心长的长辈, “你的那些手段太过拙劣, 而且你又太心急” 安东尼盯着艾尔德低垂的睫毛,发现了他的明显出神。 他顿了顿,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要上赶着找我罚你呢?” 他的笑容如旧, 声音也很平和, 手指却骤然用力,揪住艾尔德的头发,强逼他抬起头来。 两双相似的蓝眼睛对视了两秒。 “说话。” 安东尼终于冷下声音,揪住他头发的手更用力了一点, 艾尔德被痛的皱了皱眉。 “您希望听我说什么?” 他终于勉强勾起唇角,不情不愿地开口, “道歉认错, 还是告诉您——”艾尔德故意挑衅地歪了歪头, “下次还敢?” 清脆的耳光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艾尔德偏过脸去,尝到嘴里的血腥味。 他爹这次一点也没有留手。 空气凝固了几秒,艾尔德没有说话,甚至连敷衍的笑都懒得给,而安东尼的笑容也消失了,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少有的冷漠表情。 两人僵持到艾尔德头皮几乎已经麻木了,安东尼才突然笑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艾尔德。” 他边笑边摇头,“除了你的能力和态度,你做的最差的一点” “就是你变得软弱了。” 他松开了手,任由艾尔德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语气中是和刚刚演讲台上相似的怜悯。 “你爱布鲁斯韦恩是吗?” 艾尔德依旧低着头,“我信任他。” “可他辜负了你的信任,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我抓起来了,逼得你自乱阵脚,毁了你准备的一切。” 艾尔德的目光微微右移,看到旁边昏迷的布鲁斯韦恩,注意到他胸口依旧如常的起伏,心下微微放松了一点,却也隐隐有一点不对劲的感觉,却又说不上因为什么。 是的,如果说是从哪里开始错的,那就一定是布鲁斯被意外的抓到,但是他并不想责怪对方,也许这应该归结于他仍然少想了一步。 他紧紧抿着唇。 安东尼却笑得更开心了,他没有任由艾尔德看向布鲁斯,而是微微俯身,直视艾尔德。 “如果你死了,他难道就能活下去吗?” “至少我死去之前他不会死去。” 轻微的钢铁声在屋外响起,安东尼敏锐地察觉到了,挑了挑眉。 “你还有救兵是吗?” 他微笑,“真是伟大的情感,这次真是倾其所有了吧?” 安东尼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了下去, “你觉得这些就能杀死我吗?” “能。” 艾尔德站直了身体,没有避开对方的目光,眉眼像是落着一层霜。 安东尼脸上露出一些难过来。 “可是我死去之后你怎么办?我真的放心不下你,宝贝。” “你现在变得这么容易心软,又这么容易被人骗,万一我死了之后布鲁斯欺负你怎么办?” 他打了个响指,在艾尔德惊疑的目光中,布鲁斯韦恩站了起来。 艾尔德心中的不安感几乎到了最大。 “我怎么可能舍得你受委屈。” 安东尼微笑着看着艾尔德勉强地接下布鲁斯的拳头,而艾尔德此刻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起来。 “新型战甲?” 当艾尔德意识到这一点时,那铠甲上的伪装就一点点消失了,露出它冰冷的内壳来。 “一种特制的伪装材料,在每个人眼中呈现的都不一样,但在大多数人眼中,它应该只是一只体积过大的猫。” 艾尔德似乎难以理解对方的意思。 他一向聪明的大脑几乎停滞了,直到他听到自己沙哑地过分的声音传入耳朵。 “所以” “所以无论是在你的那些支持者,又或者是你的盟友,甚至是在蝙蝠侠眼中,” 安东尼朗声接下艾尔德的话,“你都是已经实打实的站在了我这一边。” “没人能理解你为什么改变主意,除了我,宝贝,”安东尼爱怜地抚过艾尔德通红的眼尾,“我们又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了。” 艾尔德一把打开了他的手。 他出离的愤怒起来。 以及他不愿意承认的,此刻他在恐惧。 “你就这么肯定我现在无法杀死你吗?” 安东尼没有生气,那张脸上依旧是宽容和体谅。 “我哪里知道呢?” “我只知道你确实是个天才,也许研究出什么比我做的更厉害的东西也是有可能的。” 他的声音理智而冷静,“只是,如果你现在杀死我,你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你身上背着的那些案子,无论是关于佩波还是绝境病毒,没了我给你挡着都会在一夜之间爆发,而你那些曾经的朋友或者同盟者,只会恨不得多踩上几脚。” 他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态度地分析清艾尔德的处境,放在艾尔德脸上的那只手却是极尽温柔的擦过艾尔德有些湿润的眼角。 “你要给我殉葬吗,宝贝?” 艾尔德一把推开他。 “别说了!” 艾尔德的声音含着愤怒,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也清楚此刻他不会真的动手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爹在这种情况下死去。 以一个英雄的,甚至是悲情的父亲的身份。 安东尼在距离艾尔德两步的位置站好,屋外那些细碎的机械声已经停了下来,而安东尼脸上的所有情绪好像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神绝不为人愤怒。” 艾尔德依旧低着头,看着安东尼脚上的那双皮鞋自若地离他而去。 “明天晚上,告诉我你的决定,如果你不来,我会默认你选择了更难走的那条路。” * 冬日的哥谭是阴冷的,万年不变的暗灰色的天空和脏污的街道相得益彰,艾尔德坐在开足暖气的斯塔克大厦里,却仍然隐隐地感到冷。 他发出的信息都石沉大海。 艾尔德并不意外这一点,如果角色调转,是他在台下,看到了那样一场闹剧之后,也不会再回复自己的消息。 只是他心中仍然近乎幻想地存着一点希望。 布鲁斯说过,他会相信自己,而他又一直如此多疑又聪明,难道就真的看不出一点破绽吗? 艾尔德盯着窗外飘飘扬扬落下的雪,手机的音量被他开到最大,可这间足够大的办公室里,仍然安静地像是一切都淹没在了雪里。 难以自抑的空虚感再次袭来,艾尔德离开办公桌,去了酒柜里拿了一瓶最烈的威士忌,近乎急切地打开瓶盖,仰头灌下。 没来得及咽下的透明酒液顺着他脖颈流下,像是过于辛辣的眼泪。 在酒精的效果蔓延到艾尔德的大脑中之前,他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艾尔德本能地望去,然后期待地小跑着过去打开了门。 是提姆。 他尽量不在脸上表现出太明显的失望。 “艾尔德,”提姆脸上的表情却很复杂,就像上次他敲响门的时候一样。 提姆挤进艾尔德的办公室,然后关好门,认真地看向艾尔德。 “我有一个问题必须问你。” 艾尔德给他拿酒杯的动作顿住了,那双一向多情的眼眸抬起,竟然仍然能挤出几分似是而非的笑意。 他在自己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来,示意提姆说说看。 “佩波是不是就是你杀的?” 艾尔德放下酒杯,酒杯与桌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还以为你会问昨天那场宣誓仪式。” “那是第二个问题,”提姆没有坐下,但靠近了艾尔德,自上而下地审视着艾尔德那双惯会说谎的眼睛。 “我查到了很多东西,旧金山现在保留的东西我已经几乎翻遍了,除了当事人,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当年的案子了。” “而所有的证据,无论是那些知情人的口供,还是审讯档案里线索,都告诉我——” 他俯下身,眼睛像鹰一样锐利。 “你就是杀死她的那个人。” 艾尔德仰头喝完了那瓶酒,此刻酒精的效果终于让他感受到了一点微弱的眩晕,连带着眼前小侦探的脸也不那么真切。 在这样模糊一切,冲淡一切的烈酒之下,艾尔德终于忍不住轻笑一声。 “我不是早就在镜头前承认过这一点吗?” 第123章 信任(已修) 艾尔德在对方生气之前投降似地举了举手。 “只是玩笑, 提姆。” 他终于没忍住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来,这让他身上那种几乎快要化为实质的疲惫被冲淡了一点。 提姆早就感受到了艾尔德今天很不一样。 尽管艾尔德往常也习惯去表演悲伤或者真的难过,但是如果再了解他一些, 就能轻易地看出那悲伤之下是顽固的石头, 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动摇的那一部分支撑着他, 这次不一样, 现在艾尔德身上似乎有一种不安和与之相矛盾的期待在同时存在,这让艾尔德此刻显得脆弱。 像一块即将被打碎的玻璃。 所以提姆没有生气,他只是转身坐下, 从旁边敞开的酒柜里为艾尔德又拿了一瓶酒。 “告诉我真相。” 他伸出手递过那瓶酒, 却没有轻易地松开,而是近乎固执的看着艾尔德。 艾尔德脸上依旧挂着刚才那个浅淡的微笑, 听到提姆的话后笑容加深了一点。 “拿我的酒换我的故事?” 他笑着叹气,“真是该挂在路灯下的资本家。” “好吧,”他把自己的玻璃杯推到提姆身前示意他倒酒, 然后懒洋洋地靠在了沙发上,“反正幕布即将落下,一切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了, 当然, 我只是讲故事,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 琥珀色的酒液落在玻璃杯的声音像是冬天房檐下的第一个冰棱坠落。 清脆凛冽。 正好落在艾尔德的牛皮靴前。 “艾尔德,”一个清脆的女声从他身后传来,带着冬日的寒气和满身硝烟味道,急匆匆地逼近艾尔德。 “你怎么还在这?” 那个声音的主人拉住他的手腕, 艾尔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就风风火火地向后拽着他向后拖了一步。 “快走,这里马上要爆破了,你是想找死吗?” 佩波着急地拉着他向后跑去, 两人刚跑两步,巨大的冲击波就从两人身后袭来,爆炸的火浪转瞬就淹没了一切,包括那几座破旧的矮房。 两个红色的小点从浓烟滚滚中飞出。 “没事的,离得近可以得到更准确的数据,我的机甲上已经安好了预防辐射和爆破的防御装置。” 艾尔德和佩波在远处的山坡上落下,然后艾尔德敏捷地躲开佩珀怒气冲冲地打来的一拳。 佩珀气得要命,“即使你装备好了一切,也不应该站在离爆炸点那么近的地方!” “这太危险了!” 艾尔德漫不经心地点头,敷衍地认了错,安静地听佩珀骂完自己又开始咒骂斯塔克,心思全不在这上面,直到听到对方甚至开始咒骂“暗星”计划一开始就是错的。 “别这么说。” 艾尔德皱起眉毛。 佩珀被打断,脸上的愤怒更甚, “艾尔德,别告诉我你认为私人拥核是正确的,斯塔克想的什么我们都清楚。” “斯塔克先生想的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是我清楚政那些人想的是什么,他们正在试图摧毁斯塔克!” 艾尔德的语调很激动,但情绪上其实并没有他表现的那么热烈,而更像是在重复一个早就已经被设定好的句子。 他踢开脚下挡路的石子,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佩珀试图抓住他手臂的手。 “他只是想满足自己的私欲,一个被野心蒙蔽双眼的暴君,斯塔克的壮大带来的是好是坏还没法确定,又怎么会值得这么多人用生命去维护?” 佩珀的情绪越来越热烈,“你被他洗脑了就不要再去试图洗脑别人!看看那些为这个计划而无声无息地死去的人吧!最后我们会得到什么?斯塔克的永垂不朽?一群疯子,我真的受够你们了!” 艾尔德听着佩珀的声音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些哽咽,他看着那头火红的头发像是有生命一样燃烧着,那双因疲惫而暗淡的眼睛里填满了愤怒。 但艾尔德是平静的。 “所以,这就是你背叛的理由吗?” 佩珀的控诉突然顿住了。 “你说什么?” 她不可思议地抬头,却对上艾尔德那双与安东尼相似的冷漠的,蓝色眼眸。 “你在联系钢铁侠。” 艾尔德毫不留情地指出。 “那份意志备份,藏在斯塔克大厦的九楼,那个被遗忘的角落。” “我希望你能认清现实,那个软弱的人已经属于旧时代了,现在只有一个人该留在伊甸园里。” 空气中是死一样的安静。 艾尔德看着佩珀紧缩,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甚至轻微的颤抖。 她在恐惧。 “安东尼发现了?” 半晌,佩珀终于开口。 “没有,”艾尔德的眼眸依旧带着该死的平静,“是我发现的。” “对我而说这有什么差别吗?” 佩珀冷笑一声,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是真的被打击到了。 “我可以不告诉安东尼,”艾尔德却没给她退缩的余地,顺势又上前了一步。 “只要你不要再有背叛的想法。” 十五岁的艾尔德尚且没有学过如何谈判和如何以退为进,他的大多数时间都泡在了研究室里,但此刻看着佩珀被泪水盈满的漂亮眼眸,还是本能地放轻了声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柔。 “我们可以继续像以往一样生活,暗星计划就快结束了,”艾尔德低头看了一眼数据,“尽管这次是失败,但是我可以保证下次再试点就会非常接近成功。” 他承诺着,或者说哀求着,“不会再有多少人死去,一切就会结束了。” “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 佩珀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好。”她最终勉强地同意了,“我答应你,但是你也向我保证永远不会告知安东尼。” “只要你能做到我的要求,我保证这件事dad一定不会知道。”艾尔德说出那个称呼才意识到不对,所以很快又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甚至带些稚气的笑。 “抱歉,斯塔克先生总是希望我能这么叫他。” 那时候的艾尔德一定想不到,三年以后,在一双只想追寻真相的眼睛面前,艾尔德仍然会清晰的想起佩珀那时的表情。 大概是松了一口气,但是眼尾却悲哀地垂着,一滴泪要坠不坠地挂在眼睫上,却最终没有落下, 是在为自己的暴露而悲伤吗? 他过了很久才慢慢想清楚,不是的,佩珀不是在为了自己悲伤,是在为他悲伤。 佩珀在为她的孩子,几乎注定的命运而悲伤。 艾尔德总是会遗憾为什么当初没有擦掉她的眼泪。 “你没有遵守承诺?” 提姆问突然顿住的艾尔德, “还是佩珀违反了承诺?” 提姆的声音叫回了艾尔德,艾尔德如梦初醒地抬起眼,“都没有。” 他耸耸肩,“我一直是个聪明人,最清楚口头的承诺没有任何用处,特别是我当时看的很清楚,佩珀的情绪和意志都在崩溃的边缘。” “什么意思?”提姆突然隐隐有些不安,“你不会是说” “在佩珀向我发誓不会再背叛斯塔克的时候,她就已经没可能去背叛斯塔克了。” 艾尔德眼眸深沉,但是依旧带着毫无感情的笑意,“我已经彻底的销毁了那份意识。” “在刚刚我跟你叙述的那场爆炸中。” 提姆意识到了什么。 “你之所以离得那么近就是为了把那份意识送进爆炸中心?” 提姆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想下去, “所以,佩珀仍然想要背叛,但她后来发现了自己唯一的希望已经消失了,再加上你说她精神状态不稳定,所以” “你难道想告诉我佩珀是自杀吗?然后你因为逼死自己养母的愧疚而承认佩珀是你杀的?” 艾尔德把提姆拿的那瓶酒里的一口一口的喝着,慢悠悠地看向焦急的小侦探。 “你知道,尽管这样似乎也是一条可能的故事结局,但是只要认识她的人,都不会认同这个答案。” “她能够为了一对在研究中死去的母女逼着安东尼公开道歉,能够流着眼泪依旧精确地带领搜救队在废墟中寻找生者,能够在一片声讨声中坚定地站在她认为对的那一方。” 艾尔德回忆着过去种种,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手敲着皮质的沙发,语调并不激昂,提姆却看清他杯中残留的酒液在轻微颤抖。 “即使真的看不见一点希望,情绪崩溃到觉得世界都即将塌陷,她也不会选择用自杀去结束这一切。” “她固执,偏执,偶尔也哭泣,但绝不会妥协,更不会逃避。” 最后一杯酒倒进玻璃杯里,艾尔德听到的却不再是清脆的冰棱坠地声,而是沉闷的、血肉撞击金属的钝响,那是他看到佩珀染血的衣领时穿着机甲挥出的拳头,他那时想到了安东尼给他扔过来的那把枪,也想到了他急匆匆地从中心跑出来时看到的那抹银白色的幻影—— 艾尔德最后想起的,是佩珀最后一次替他调整领结时温柔的侧脸。 耳垂上的珍珠耳坠摇晃,像酒杯里的冰块碰撞。 哗啦。 艾尔德恍然回神。 “提姆,”艾尔他抬眼望向对面的提姆,眼底翻涌的情绪化作深邃的漩涡,“而我一直,非常清楚这点。” 他把手中空了的酒杯放回桌子上,声响清脆。 “佩珀绝不会自杀。” 记忆似乎又回归了那个冬天,当艾尔德看到白布下隐隐露出的那副珍珠耳坠温润的光泽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佩珀的死因并不是狂乱和绝望,那不是一个精神病人的癫狂—— 而是一个战士赴死之前的决绝的背影。 第124章 昏迷(已修) 宴会厅里鎏金烛台摇曳着暖光, 水晶吊灯折射出碎钻般的光芒,富豪们的银质餐具碰撞出清脆声响。就在这奢华喧闹的场景中,艾尔德裹着一身浸透雪水的黑袍撞开雕花木门, 碎冰从肩头簌簌坠落, 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洇出深色水痕。 “艾尔德?”安东尼手中的珐琅酒杯凝滞在半空, 精心雕琢的唇角勾起的弧度瞬间冷却。他皱着眉向围坐的宾客们颔首致歉, 银质袖扣擦过天鹅绒桌面,发出细微的金属轻响。 “为什么?” 艾尔德眼眶通红地问他。 “什么为什么?”安东尼眉峰蹙起,如雕塑般优美的下颌线绷紧。他伸手扣住艾尔德的小臂, 丝绸袖口下的力道却不容抗拒, “别在这发疯。” 少年猛地甩开那只戴着银戒的手,黑色的丝绒手套擦过空气发出撕裂般的声响:“为什么她还是死了?” 宴会厅的喧闹在这一刻突然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场意外的冲突上。安东尼的脸色彻底沉下来,他攥住艾尔德的手腕,银制袖扣硌进少年的皮肉:“跟我出来!” 雕花铜门在身后轰然关闭,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扑在两人身上。阳光穿过哥特式尖顶的琉璃窗,在青石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艾尔德背靠冰凉的石柱,看着他的父亲沐浴在金色光晕中的侧脸——那完美的轮廓仿佛是米开朗基罗的杰作, 却透着神像般的冷漠。 这次艾尔德没有反抗, 屋外冬日的阳光灿烂而冰冷, 他站在熙熙攘攘的宴会厅背面,在巨大的阴影和日光的交界线处和他父亲对峙。 “你不是很清楚她为什么死吗?” “可是她已经改了。”艾尔德的声音混着哈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他颤抖着抓住对方的丝绒斗篷,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惶恐“她已经答应我了” “艾尔德。” 但安东尼冷淡地挥开了他的手。 “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我什么时候说过原谅了?” 冬日冰冷而灿烂的阳光照在艾尔德身上, 却不能让他感受到一点温暖,他有些呆愣地看着斯塔克,血液像是被彻底冻僵了。 “不管是我, 是你,还是佩珀,” “人们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两人之间的空气安静了两秒,艾尔德低下头去,拳头却在不自觉地捏紧。 他眼前一遍遍的回荡着那双摇曳的珍珠耳坠。 安东尼看着艾尔德失魂落魄的表情,突然叹了口气。 “多想一想,艾尔德。” 他蹲下来,修长的手指抚过少年颤抖的肩膀,目光直视艾尔德的眼睛,“你看,我们的计划本来就是在刀尖上走路,知道真相的人都必须得绝对值得信任才可以。” “斯塔克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只能选择前进或者灭亡,如果这颗“星星”没有亮起来,那么我们就再也没有可以抗衡的资本了。” 安东尼轻轻点了点艾尔德的胸口,声音放得很轻。 “你就没有家了。” 凛冽的寒风吹过艾尔德鸦羽般的黑发,他听着那些熟悉的安抚句子,一点点捏紧了拳头。 “可我们为什么非得和政-府抗衡?” 他的大脑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斯塔克可以继续做企业里的龙头,可以继续卖那些不太出格的药品,甚至军火生意只要打点足够也不会有人来拦截。” “为什么我们非要走这条最难的路?为什么我们非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反控政-府?” 艾尔德抬起头来,紧紧盯着安东尼,语气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您为什么到底非要这么做?” 狂风吹过枯木,带起雪粒和干土,空气中是凛冽的干涩,让人的眼泪也会枯萎。 艾尔德想要一个答案。 安东尼不可置信地看着艾尔德,像他提了一个多荒谬的问题。 “你难道愿意一直做一只笼中鸟吗,艾尔德?” “谁配居于我们至上?那些华盛顿政坛里的脑子颠倒的庸才,还是华尔街里那些靠着运气飞起来的猪?” 安东尼那双冷漠的,优雅的眼睛里少见的出现了一点波动,像雪地里燃起的冷火, “一个巨人是不能蜷缩在笼子里的,我不可能允许任何人给斯塔克套上锁链,”安东尼的语气重新平静下来, “所以,这一切都是无可避免的。” 艾尔德的嘴唇在颤动,寒风吹得他牙齿打颤,但最后他还是慢慢地低下了头。 他找不到这套理论的错漏,他一直受着这样的教育,他也一向信奉这样的理念。 斯塔克理应拥有一切。 安东尼看出了艾尔德的犹豫。 “一时的偏移没有关系,”他温柔地拂去刚刚艾尔德脸上蹭上的浮雪,多情的蓝眼睛专注地看着艾尔德,“你是特殊的,艾尔德,只要你想要回来,dad永远欢迎你,好吗?” 艾尔德空洞而迷茫的眼睛困惑地看向对方,他感觉一切都似乎没错,但他此刻仍然感到一种蚂蚁咬似的刺痛,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尖。 他转头看向山下,似乎仍能听见救护车的响声隐隐的传来,洁白的雪地上,一点血迹都如此的显眼,那座冰冷的坟墓之下,只能尝到眼泪的咸味。 可是佩珀死了。 艾尔德感到心脏重重的痛了一下,好像无数的酸糖在舌底炸开,碎片顺着口腔滑到身体各处,他此刻终于想起这种感情应该叫什么。 “佩珀死去的时候没有摘下那个珍珠耳钉,那是您曾经亲自选的。” 艾尔德看着对方的眼睛,轻轻说。 风依旧在以一种不为任何人而停留的姿态刮着,安东尼本来游刃有余的笑容有一瞬的停滞。 “什么?” “是您带我一起,一点点教会我佩珀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样的款式,告诉我该如何买礼物才能让佩珀女士露出微笑。” “您告诉我,爱一个女孩就不会想看到她哭泣。” 艾尔德以为对方不想回答,愤慨地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看到他父亲眼眸里很短暂的一丝波动。 艾尔德愣住了。 像是茫茫大雪中的一块黑石,渺小,孤零零,几乎让艾尔德以为是烈日之下他错看的阴影。 但仍然只有一瞬。 艾尔德看着他父亲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和漠然。 但这一瞬也就够了。 艾尔德混沌的大脑里,终于有一个念头逐渐明晰起来。 “您不能就这么把这件事掩盖过去。” 艾尔德沙哑着嗓子开口,然后打断了安东尼即将说出的反驳。 “我不是在威胁您,我只是必须告知您,佩珀身后是许多愿意追随她的反抗者,曾经他们被佩珀安抚着不发生暴乱,但现在既然她死了,他们一定会去追寻真相,而现在的斯塔克经不起舆论的冲击了。” 安东尼慢慢地眯起眼睛。 “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艾尔德的眼神有些空洞,“您需要一个替罪羊。” 安东尼看着眼前少年人垂下眼眸的恭顺样子,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安东尼认为自己明白了。 “你担心这个?”他的声音柔和下来,手指拂去对方头上的雪粒,“没关系的,那些人的反抗不会影响什么,而你比他们珍贵得多,我是不会让” “我去。” 安东尼捏着雪粒的动作顿住了。 “我说了并不需要你这样做。” 雪粒在他指腹的温度下化作冰凉的水流下,安东尼收回自己的手,面不改色地甩掉那滴变得没用的水。 “佩珀身边的朋友,有很多是您曾经的伙伴。” 艾尔德轻描淡写地说,看着自己父亲的表情变换, “比如美国队长。” 空气安静了下来。 在复仇者解散之后,除了声名显赫的斯塔克,剩下的就是美国精神的那面旗帜,尽管已经有很多人忘记了,但安东尼没忘。 “他们会站在我的对立面?” 安东尼不可置信,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阴沉。 “为什么不呢?” 艾尔德表情平静,“我没看到过你们互为伙伴的那个时期,但恕我直言,如果仅凭您在每年在社交场上与cap见的那两三面,您如何确定他会愿意为了您放弃原则?” 远处的喧闹声依稀传来,这里的气氛却沉静地过分,安东尼一向微笑的眼尾垂了下来,似乎是在思考。 “而您如果想找替罪羊,至少要有合适的身份,足够的价值和充足的动机。” “你有什么动机?” 安东尼反问。 “如果斯塔克这座大厦崩塌,即使所有人都能幸免也注定会有一个人被废墟淹没,所以这个人是绝不可能容忍背叛的。” 艾尔德表面上看起来仍然平静,但是嘴唇却在轻微的抖动着, “而我忠诚于这个人。” “所以我有动机。” 安东尼逆着光站着,艾尔德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低下头,手指微微颤抖,有那么一瞬,艾尔德希望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但他只听到了一声叹息。 艾尔德的心弦微微一颤。 安东尼上前一步,阳光照在了他的侧脸,让他宛若神邸般俊美,而此刻神明的脸上是无限怜悯与爱惜的表情。 任何人为这样的神明死去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神明的眼睛又怎会泛起什么波澜? “艾尔德。” 艾尔德安静地站着,任由对方上前,几乎要抱住了他—— “不是没条件的,” 艾尔德后退了一步,手指却在轻微发颤。 “我要退出“暗星”计划。” 他字字坚定,“计划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有我和没我差别并不大,但我不想继续参与了,也不想看到研发人员名单上有我的名字。” 安东尼的动作顿住了,他静静地看着他。 神明的大脑转动了起来,他在思考着艾尔德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打算和斯塔克撇清干系吗?他打算自立门户了?还是 但他的嘴上已经做出了承诺。 “如果你想,当然可以。” 他缓缓开口,“但你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吗?” 艾尔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步伐因为寒冷有些不稳,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不想再让她哭泣。 第125章 跪(已修) “你不愿意相信?” 屋外的太阳散发最后一点余晖, 遥遥地照在艾尔德的半张侧脸上,那双恢复水一般平静的眼睛看着提姆, “好吧, 也许是我又一次骗了你。” “后面呢?” 提姆避开艾尔德的眼睛, 继续问。 “后面的故事已经在报纸上了吧?我成功入狱, 然后就到了现在。” “可即使在旧金山, 即使你姓斯塔克,杀人罪也不可能只囚禁一年吧?” 提姆想起自己搜集到的报纸上的日期。 “有人为我辩护了。” “你的父亲?” 艾尔德看着提姆笑了一下,于是提姆知道不是,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 他叹息一声。 “是这位佩珀女士吗。” 艾尔德沉默地望了一眼窗外的夕阳。 血一样的残阳铺满了天际, 漫天红霞下是死气沉沉的哥谭城,城里最高的第二高的那栋楼的窗户上, 映着一张似哭似笑的脸。 艾尔德眨眨眼睛,那张脸又恢复了平静。 “她留下了遗书,安东尼拿去检查了三遍是否藏着密语, 最后确认这只是一份为我写的辩别书。” “如果是安东尼找到,那么也是他放你出来的吗?” “当然,”艾尔德脸上挂着笑, 笑意不达眼底, “我爹对我很好不是吗。” 提姆有些看不懂艾尔德的表情。 “一年并不算很长, ”他理智地说,“即使是立刻重新提交证据,进行审核,走正常的流程也要几个月才能完成, 而安东尼也要花上几个月平息事端才能开始申请吧。” “他送你去的监狱不好吗?” 提姆记得加州是私立监狱制,如果安东尼不愿意出钱的话监狱的条件 “没有,”艾尔德向后靠去, 酒精的效果已经褪去了七七八八,他现在有些困倦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夕阳终于完全落下,屋内有些暗了,提姆几乎看不清艾尔德眸底的情绪,只能隐隐看到他唇角一如既往勾着的浅笑。 “我进临时监禁所的第三天就被安东尼带出去了。” “当时斯塔克正好中标,与政-府签好了新型监狱的试验场,我是第一位入住的犯人。” 艾尔德提起点精神,看向提姆的眼睛。 “监狱名称叫”白房子“。” 提姆恍惚间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而破碎, “是我想的那个白房子吗?” “如果你说你待过的那种的话,不是。” 艾尔德的声音倒是冷静地过分,甚至还带着几分调笑,就像在讲一个其他人的故事,或者一个并不走心的谎言。“比你那个要小得多,只有两张单人床那么大,勉强够人站直。” “这种白房子非常节省空间,并且改造效果很好,基本大家待个几周都悔改了。” “你呆了多久。” 提姆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眸中隐隐透出不忍。 艾尔德有些恶趣味地看着小侦探的情绪起伏,整个人再次向后仰,腿却无意识的蜷缩起来,这是一个不太礼貌的姿势,但是艾尔德做出来只会让人怜悯他无意中流露的一点脆弱。 一个美丽的青年总是有肆意支配自己身体而不显得不高贵的权力。 “你不是知道日期吗?” “一年,我在那里呆了一年。” 艾尔德慢悠悠地说,“那里其实经过心理专家的测评,一般人能够忍受的最长时间是三个月,在三个月内,如果他们选择真挚的忏悔,就会被放出去回到正常监狱,但前三个月我都选择了闭口不言。” 艾尔德记起那个时候惨白的灯光和眼睛的干涩,他当时头痛欲裂,却一直坚持到了他画下第九十道竖线的时候才张开嘴说出那些早就准备好的句子。 “所以说我真是个天才,”艾尔德嘲讽地笑了笑,“竟然能在那种条件下清楚的分辨日期。” “为什么?” 提姆困惑地问。 “别忘了我是为了什么进去的。”艾尔德叹息,“我至少需要给安东尼留出解决那些纷争的时间。” 如果艾尔德只说了一句真话,那么就是斯塔克倒塌,安东尼是一定会殉葬的,艾尔德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情形出现,他已经失去了一个珍视的人,他不想失去第二个。 艾尔德不想看到安东尼受伤。 提姆轻轻地“啊”了一声。 说到这一步,他终于明白了后面的故事会如何发展,此刻提姆的眼眸里充满了令艾尔德厌恶的怜悯,所以艾尔德移开了视线。 他宁愿看到小侦探刚开始怀疑的样子,也不愿看到眼前这种,压抑着的,仿佛这痛苦甚至与他有关的,真诚的同情。 这让他有一点点想到布鲁斯。 艾尔德闭上眼睛,听到小侦探用那种跟布鲁斯很像的声音继续轻轻说: “但即使看到你开始忏悔,安东尼也没有放你出来。” 白房子实验最初在瑞典实行,目的是为了代替死刑,不仅仅是惩罚,更是起到人格的改变。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掌控和塑造一个人的机会。” 艾尔德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尝试了许多不同的忏悔,从最开始充满表演痕迹的真挚眼泪,一遍遍地重复着他是如何杀死自己的继母,忏悔着他自己的低劣和不堪,到后来开始忏悔自己的放纵,沉溺欲望而不加节制,忏悔自己不受管教和满口谎言,他几乎说遍了自己所有罪刑 ——在第四个月。 然后他开始丧失时间观念,同时开始产生剧烈的孤独感和空虚感。 他开始思考哪里出了问题。 他是在那时候意识到他一点退路都没有给自己留,他将全部希望,安全感,归属全部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如果那个人选择放弃他… 他除了毁灭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走。 第五个月他开始咒骂,他陷入了绝望和迷茫,以及越来越严重的焦虑和恐惧,他想不出为什么他不被放出去,他骂政府,骂监狱,骂所有人,但唯独没有骂安东尼斯塔克,因为此刻他已经开始感到惧怕了,惧怕他唯一的意义失去意义。 直到这时候才知道他其实可以放弃很多曾经被他认为无比珍贵的东西,比如生命,比如尊严,只要有人能把他从这片无尽的白色的解放出来。 第六个月时他出于软弱的目的停止了进食,成堆的营养剂堆在角落,然后他才恍然记起自己曾经注射过有特殊功效的绝境病毒。 他没死成。 他从未如此诚挚地祈求神明。 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第九个月时他开始编造自己的罪名,但这更多的是为了他能够维持短暂的清醒,不至于彻底陷入癫狂而失去自我。 他说他纵火,加利福尼亚和华盛顿的山火都是他放的,他说他不止杀了一个人,旧金山至少有一半的凶杀案是他晚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做的,最后,他说他杀母的下一步就是为了弑父,他会取代安东尼,他会成为唯一的斯塔克。 在这个瞬间,他突然瞪大眼睛,意识到这些罪刑每一个他真的都可以完成,而他被关在这里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做了这些事情,而是因为他没做。 什么都没做。 然后他大笑。 第十个月的时候,他开始放弃思考。 他在消失。 他没有第十一个月和第十二个月的记忆。 等他浑浑噩噩地从那片白色清醒过来时,他面前是一个惊喜的心理医生。 “您能记起我是谁了吗?” 艾尔德不记得,那个时候艾尔德才知道,他失去了整整六个月的记忆。 而他的父亲的眼眸依旧如同天空般包容而湛蓝。 “只要你能够真诚的忏悔你的背叛,”他宽容的看着艾尔德,“dad怎么会不原谅你呢?” 艾尔德仍然混沌的大脑艰难地拆解这这句话的意思。 可是,他没有背叛过。 他没有想过背叛他没有想过纵火他没有想过去杀掉谁。 他迷茫地抬起眼睛,看到安东尼的眼睛。 那片蓝色如此美丽,如此空洞,像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像那个白房子。 艾尔德打了个寒颤。 “对不起dad,”他像幼猫一样惊颤而讨好地抱住对方的脖子,“我错了,我不会在那么做了。” 安东尼安抚着抱住艾尔德,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的,他讲着那些艾尔德的不忠和羁傲,他说他早就看出了艾尔德的野心和扭曲,但是这样的惩罚已经足够了,只要他悔过安东尼仍然是他的父亲。 而艾尔德急切地说了很多道歉的话,为自己根本不存在的罪过而痛哭流涕地忏悔,感恩安东尼的宽容,他说得那些话是如此真挚以至于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他应该是真的希望杀死他的父亲的。 白房子寸寸碎裂,变成白鹤,变成镜子,变成一顶纸做的王冠,摇摇晃晃地掉在艾尔德头上。 “好吧,我只有一个问题了,”提姆在一片沉默中试图缓和气氛,舌头却像打了个结,一时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安慰,“你现在好起来了吗?” 这听起来仍然像逼问,提姆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他有点懊恼地想自己确实很久没有参与过安抚受害人的活动中了,他抬眼小心翼翼地看艾尔德,却看到对方在微笑。 “其实还好,比你想的好得多,”艾尔德打了个响指,角落里一盏暖黄色的灯亮起,照亮了屋内的黑暗,提姆恍然察觉到这灯似乎带这些温度,并不只是照亮,大概还充当着取暖器的作用。 “我现在记不太清当初的细节了,我的大脑足够聪明,让我忘记了很多事情,这是好事,所以我不会再感到恐惧,也几乎没留下什么ptsd之类的心理疾病。” “只是那个建筑那些房子的人偷工减料,白房子的墙壁比我的小拇指都薄,屋里又没有取暖设施,我穿着单衣在那里度过了旧金山最冷的三个月。” 艾尔德没忍住叹了声气,却仍然笑着,声音有些颤抖,却不是因为情绪,而是因为温度。 他平静地说: “好冷啊,提姆。” 从那之后,艾尔德一直很怕冷。 第126章 屈服(重修) 人会在同一个错误上失败两次吗? 艾尔德步履匆匆地走过哥谭18号街。 已经是深冬了, 街边的石阶结了冰,冻住了流浪汉扔下的针头和带血的纸巾,他曾经花过大力气整改街景, 后来才意识到他能制止流浪汉不扔垃圾, 但是制止不了他们朝警察开枪, 所以一切也就半途而废。 他知道这是错的, 因为曾经他没有耐心,也没有动力去好好尝试,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会足够勇敢,不会让他真正想做的事情被任何事中止。 比如眼前突然出现的红色摩托车。 “杰森?”艾尔德愣了愣, 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最近如何?” “一切都好, ”杰森带着皮帽和厚实的口罩,只留下仍然灼灼生辉的绿色眼睛,“要不要来我家里坐坐?” “抱歉, ”艾尔德歉意地笑笑, 态度礼貌而疏离, “我还有一些急事要做,必须得赶紧离开了。” 他说完就试图绕过杰森继续赶路,他和蝙蝠侠的临时安全屋就在前面,艾尔德决定去那里找找紧急联系方式。 这次他不会再放弃了, 他会当面跟蝙蝠侠说清楚,然后解除误会,再一起想别的解决办法。 摩托车突然轰隆着启动, 在艾尔德身前再次停下,阻拦的意思明明白白。 “杰森?” 艾尔德的眉毛皱了起来。 “有什么事情等之后再说好吗?” “你不会是要找蝙蝠侠吧?”杰森却没有离开,而是继续问着,“在你刚刚高调的宣布了他的身份的时候?” “这关你什么事?” 艾尔德的语气冷了下来,尽管他现在没有做出什么攻击姿态,但他的耐心已经几乎要耗尽了。 “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去送死,”杰森冷哼,“你现在过去布鲁斯韦恩只会立刻送你下地狱。” “你是突然成为了蝙蝠的粉丝,然后过来声讨我的吗?”艾尔德的手腕上已经开始传来钢铁扣合的声音, “没错,”杰森挑挑眉毛,“也许下次见面就是在阿卡姆了,希望那天来得晚一点。” 艾尔德忍无可忍地抬头假笑了一下,然后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让开。” “我现在没空给你解释,但是你如果不想跟我打一架的话就离开这里。” 杰森看着艾尔德恼怒又倔强的表情,突然叹气。 他猛地拧动摩托车的车把,在艾尔德反应过来之前朝着旁边的小巷冲去。 艾尔德微微瞪大了眼睛,他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杰森的摩托车以一种自杀般的速度撞到墙壁上—— 然后被切成了两半。 “fxxk” 杰森拍拍身上的土潇洒地从爆炸中走出来时,艾尔德手上的铠甲退去,他本想抓住杰森的衣领把他救回来,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那是什么东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杰森惋惜地看着自己报废的摩托车,“那应该是你们的安全屋吧?” 艾尔德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被包裹在厚实大衣里的指尖突然发麻。 “你怎么会知道?” 杰森耸耸肩,对艾尔德伸出手, “现在可以去我家了吗?” 艾尔德手心发凉,像是被浸在了零下的雪水里。 他怀疑的本能在告诫着他什么,只是他下意识否定了。 艾尔德看着那双太过真诚的绿眼睛想,他应该拒绝的。 他搭上了那只手。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在巷尾的一栋小楼停下。 “现在可以说了吗?” 艾尔德打量着这个房子,整体都是暖色调,棕褐色的沙发一看就很柔软,壁炉旺旺地烧着,米色的地毯上摆着拖鞋,杰森自然地接过艾尔德已经有些湿的手套放在壁炉旁边,而艾尔德换好鞋,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主座的沙发上。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杰森漫不经心地回应,“蝙蝠侠很显然想杀你啊。” “不可能,”艾尔德立刻否认,然后又顿了一下才补充道,“蝙蝠侠从不杀人。” 杰森嗤笑一声,终于慢悠悠地回到沙发坐好, “现在你也信这套了。” “好吧,”他在艾尔德再次反驳他之前开口,“确实他可能有这个原则,但是对于危险人物他也从没手软过不是吗?” 艾尔德皱了皱眉。 “我不觉得蝙蝠侠会这么贸然的下判断,”他双手抱胸,语气难以自抑地透露着愤怒,以及一些自己都不确定的恐慌,“也许我现在最该做的事情还是去找他把一切说清。” “他不会贸然的下判断,”杰森这次却出乎意料的有耐心,“但如果这个判断他下了很久呢?” 艾尔德这次怔愣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他想起了什么,比如蝙蝠侠那一瞬的回避,比如那隐隐的不安,比如他的直觉,但他还是摇头。 他沙哑着嗓子开口: “不会。” “你如果没有证据那么我要离开了,”他麻木而急切地站起来,说着证据却似乎一句话却在心里祈祷对方不要再说了,垂着头快步朝门口走去, “现在时间宝贵。” “艾尔德!” 杰森无奈地拉住他手腕。 “你他妈能不能动动脑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为爱痴狂?” 他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用那个摩托车给你做演示吗?你还记得吗?那是你改造过的那辆。” 他伸手扯下一个艾尔德的耳钉,那是布鲁斯曾经送给他的,艾尔德应该拦住他,但此刻他心神不宁,莫名地停滞了一秒,等他回过神试图阻拦的时候耳朵上已经一阵刺痛,而杰森把他的耳钉扔进火炉。 “你要干什么?” 艾尔德摸摸自己刺红起来的耳垂,怒视着杰森。 杰森给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你听。” 火炉中传来轻微的爆裂声响,像是糖豆被火焰碰地一声烤化。 除了这个,艾尔德什么也没听出来。 “这是一种含镁的石头,”杰森解释,“很稀有,也很值钱,它特殊在于如果佩戴的时间足够久,就可以储藏人的气味。” 艾尔德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只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绝望地跳动,仿佛一只被困于牢笼的困兽。 “而其实再说明白一点,那不只是气味,是你的dna和生物信息,有了它就像有了一把钥匙,可以随时打开那些可以摧毁你的大门。” “蝙蝠侠哪里来的这种技术?” 艾尔德仍然试图寻找每一个可能的错漏,就像是溺水者寻找浮木,也像是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偏执地不想相信。 “你的技术,那些超前的理念,够一个天才带着时代走很多步,而你知道,这里有很多天才。” 杰森说着看了看手表,拽住艾尔德的手腕往窗边走去,艾尔德这次没再抗拒,但动作僵硬的像是木偶。 “看天边。” 艾尔德于是顺从地抬起头,一朵金黄色的,绚丽的烟花在东区的一角平地而起。 那是爆炸后的余晖,明亮夺目,仿若一轮人造的太阳,散发着艾尔德无比熟悉的温度。 紧接着,更多的烟花接连绽放,无比璀璨,仿佛一张细密的大网,将整个天空笼罩其中。 “这次不用我提示你了吧?”杰森紧紧地拉住艾尔德的手腕,用力到艾尔德能感到轻微地疼痛, “那块小小的石头里藏着的信号要足够多,才能随着火炉里的烟飘向整个哥谭,而哥谭里的隐藏的爆炸点要足够多,才能像现在这样,” 杰森顿了顿,也抬起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烟尘滚滚。 “密不透风。” 艾尔德闭了闭眼。 靴子落地了。 很奇怪的,此刻他第一个记起的是小侦探昏迷前不可思议的表情,显然没想到自己能在相似的迷药上中两次招, 他没忍住轻笑。 同样的伎俩就是可以用两次。 因为人们永远不长记性,重蹈覆辙。 第127章 好冷(已修) 艾尔德垂下眼睛, 想起他曾经也给布鲁斯放过一场烟花。 同样绚烂,同样不可阻挡,同样万千流光, 浩浩荡荡的坠落。 那时候他准备了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他记不清了。 远处爆裂声一声比一声更响, 已经五分钟了, 反而越来越多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而这场规模更大, 更夸张的“烟花”,布鲁斯韦恩,要准备多久? 从他看着艾尔德的眼睛说“永远不会”的时候够不够?从他托着艾尔德的后颈低声承诺“相信我”的时候够不够?还是要从更早以前, 在布鲁斯察觉到他第一次为对方而后退时? 布鲁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希望我死去? 艾尔德尝到自己嘴里的血腥味。 “艾尔德。”杰森担忧的出声,艾尔德已经沉默了太久, 久到他都有些不安了。 他试图去碰艾尔德的脸。 艾尔德歪了歪头,躲开那只手。 “你怎么知道的?” 他语气冷静,前所未有的冷静。 “杰森, 我一直没有问过你,是因为我一直对你有一种自上而下的俯视感,你身上有一些东西跟曾经的我很像, 这让我信任你, 也让我轻蔑的以为我自己可以掌控你。” “但现在我为过去的轻蔑道歉。” 艾尔德低下头。 “对不起。” 杰森那只茫然无措的手突然顿了顿。 看到一直高高在上的人道歉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杰森本应该为此感到愉悦,但是此刻他却突然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你为轻蔑道歉,那也为曾经信任我道歉吗? “我可以告诉你,”他本来预定好要说的条件, 像是过年的糖浆卡在了喉咙里,被他艰难的吐出,“但你答应我, 我说完之后不可以去找布鲁斯,也不能去找安东尼。” 艾尔德很干脆地转身离开。 杰森暗骂了一声拽住对方的手。 “ok,”他很轻易的妥协了,“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至少在听完我说的之后要重新思考一下。” 艾尔德缓慢的转过身来,不置可否,尽管刚刚他才为自己的轻蔑道过歉,但此刻他似乎又恢复了往常那副上位者的姿态。 可杰森并不生气,他看艾尔德此刻像是应激的小猫,弓着腰哈着气,警惕而又委屈的看着所有人。 “时空。” 然后杰森看着艾尔德那双蓝色眼睛,想着小猫,慢慢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艾尔德的眼睛一瞬明了,这与他的猜测相符,他现在要的不过是一个确认。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事情了,对吧?” 杰森点头,含糊地说,“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 “我的命运如何?”艾尔德打断他多余的废话。 而杰森嗤笑一声。 “在你的20岁生日之前死亡。” 艾尔德若有所思的垂了垂眼睛,如果还有那么点时间他就将死去的话,那他至少要先安排好… “我的意思是明天晚上。” 艾尔德刷地抬起眼睛。 “什么?” 他困惑地反问,却又在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杰森一字一顿的重复:“你没听错,就是明天晚上。” 艾尔德收好惊讶的神情,没忍住笑了一声。 如果是20岁之前死去的话,那么艾尔德能想到无数个可能的死法,但是如果说他将会在明天死去的话,那么艾尔德就无比清楚,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了。 “it is ok,”艾尔德轻叹,“我明白了。” “这是一个好结局。” 杰森愣了愣,愤怒地捏住艾尔德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好像要用自己的情绪驱散艾尔德此刻的麻木一样,“这不是一个好结局。” “你能不能好好想一想?你现在才多大,18岁还是19岁?” “然后你就要死去,为了一个根本没必要的东西?” “这不是没必要的东西!” 艾尔德突然提高音量,他狠狠地拍开杰森的手,眉心微蹙,认真地重复:“你根本什么也不理解,总有些事情比生命更重要。” “我理解。” 杰森也提高了音量,那片绿色的海剧烈波动起来,像是有万丈波涛在翻涌,在咆哮。 “我知道不被认可是什么感受,我知道被抛下是什么感受,也知道和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分道扬镳是什么感受。” 但杰森深呼一口气,尽量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说下去,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痛苦,焦虑,以及孤注一掷。” 他看着艾尔德,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但这并不是你生命的全部。” “你还可以去继续研究你那些喜欢的东西,白天去市政厅谈论那些该死的改革,晚上去喝些酒或者只是看着日落,也许你未来会有小孩也许不会,但是即使是看着菲欧娜,你不想看看她长大的样子吗,” 杰森说得很急,却在看到艾尔德的眼神的时候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带上了些不太明显地哽咽, “没人该在十八岁死去。” “…对不起。” 艾尔德抱住了对方,对方把头埋在艾尔德肩窝里,艾尔德能感觉到轻微的湿意落下。 他安抚地摸了摸对方的头发,像是之前对方经常做的一样。 “但这是不一样的。” 艾尔德的声音放得很轻,他任由对方抱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的松开手。 “杰森,谢谢你,但是别再拦我了。” “至少给我一个原因。” 杰森表情平静了下来,只有那双绿色的眼睛似乎依旧在颤动。 “这不只是我和我爹的事情。” 艾尔德想了想,简单地说,“你知道我说过很多谎,但在最初,我还没那么会骗人的时候,有人拆穿了我一个谎言。” “而被拆穿的代价,到今天我才要付而已。” 艾尔德说完之后利落地转身,似乎毫无挂念,但在出门之前,他还是顿了顿。 “如果你已经想通了,那么我仍然为你开心。” 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在原地沉默的杰森,然后推门而出—— 被一闷棍敲昏在了门口。 杰森本来盈满悲伤的眼睛瞪大了。 他几乎是立刻拿起腰间的枪准备赶过去,却又在看清那个黑色的身影后缓缓放下了枪。 他啧了一声,眼神复杂。 “是你。” 那个高大的黑色身影和杰森对视着。 杰森没有问对方是怎么找到这的,其实他烧掉那个东西后就知道蝙蝠侠很快会赶到,但他没有想到这么快。 两人沉默对峙着,杰森的手指仍然警惕的放在扳机上,蝙蝠侠看起来也气势凌人,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最后是杰森先开口, “你别想杀掉他。” “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暂时控制他,让他不要去见安东尼。” 这和杰森的想法不谋而合,其实他门前也放着几个触碰就会激发的麻醉枪。 “你真的能控制住他吗?他可比猫狡猾的多。” 杰森的语气缓和了一点,但是听起来仍然像是嘲讽, “尤其是在他刚刚知道一切的时候,现在他应该在恨你吧。” “我会处理好一切。” 杰森为这个标准的蝙蝠式答案而嗤笑了一声。 “行,”他冷笑,声音中还带着一些刚才未曾显露的疲惫,“那带着他快滚吧。” 杰森转身打开了一瓶威士忌,瓶盖弹跳发出砰的一声,再转回去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蝙蝠侠还没走。 他放下酒瓶。 “还有事吗?” 蝙蝠侠沉默了一会。 外面的爆炸声并没有停止,火炉依然在噼里啪啦的烧着,房间里很安静,杰森甚至能听清自己的呼吸声。 然后他听见蝙蝠侠用他那个毫无感情的机械嗓音开口: “…杰森。” 杰森几乎是立刻明白对方在叹息。 他被哽住了,心口像是突然冒出了些无名火,以及一些别的感情,他说不清楚,但是这些只会让他更烦躁,于是他重重的摔了一下酒杯, “别用这种恶心的腔调跟我说话。” 但他松开了扣在扳机上的手指。 他转过头去,再回头的时候,蝙蝠侠和艾尔德都已经不见了。 于是他喝了一口酒,看着安静燃烧的壁炉发呆。 * 艾尔德筋疲力尽地躺在这个特殊力场的正中间。 在刚刚他醒来之后,已经尝试了至少三个小时,试图从这个力场的各个方向突破,但是一无所获,他的机甲像是被这种特殊的材质专门克制一样,完全无法造成伤害。 “不是,我说你们这些人,”艾尔德仰躺着看着蝙蝠洞熟悉的天花板,他知道蝙蝠侠就坐在离他不远的位置,但他不想看到对方的脸。 “干脆把这些东西给我,让我去对付爹就够了,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吗?有必要让我继续在这蹲牢房吗?” “这些全部都是根据你的生物信息特殊定制的东西,对其他人不起作用,”蝙蝠侠转过来看着他,“如果你能想办法弄到安东尼的那些核心信息的话,我想我确实能帮到你。” “但我为什么要帮你?你毕竟刚刚把一切都弄得人尽皆知。” 艾尔德玩着自己手指的动作顿了顿。 他勾了勾唇角。 “真有道理。” “你的先见之明起了作用,不是吗?我又一次欺骗了你,背叛了你,还好你始终没有放下警惕,所以现在我这个坏蛋还能在这里接受惩罚。” 艾尔德一骨碌坐起来,笑着看向对方,微红的眼尾甚至带着几分他之前惯有的勾人味道,眼神却是冷的。 “你想要怎么惩罚我?” 蝙蝠侠的脸被挡在面具之下,艾尔德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空气突然有几分凝固。 他的嘴角很轻微的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他避开了这个话题。 “不要再试图逃跑,艾尔德。” 艾尔德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熄灭掉了。 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了,脸上只剩下一片平静的麻木。 “我知道了。” 他又躺了回去,不再说话,直到听见椅子划过地面,蝙蝠侠准备离开,他才再次出声。 “囚犯应该也有人权吧?我希望你能给我拿件棉服。” 艾尔德盯着那片空白的天花板。 “今年的冬天好冷啊,布鲁斯。” 第128章 派对(已修) 艾尔顿没有得到回应, 只听见那个脚步顿了顿,然后干脆的离开了。 艾尔德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他感到轻松和解脱。 就像他好像在期待着坏事发生一样,如今, 它真的发生了, 他此刻只感觉到尘埃落定。 他开始理智的思考该如何破局, 他是一定会去安东尼那里的。 正当他沉思的时候, 房门突然再次发出了响声,艾尔德还以为是蝙蝠侠真的拿来了棉服,于是他坐起来, 被囚禁的发明家慵懒地支起手肘, 指节抵着太阳穴的姿态宛如文艺复兴时期的殉道者雕像。可所有准备好的台词都在看清来人的刹那冻结成冰。 “斯塔克先生。” 艾尔德看到眼前这个漂亮的大女孩的时候几乎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她是谁。 “菲奥娜。” 艾尔德有些恍惚, 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很快,几个月没见小女孩原本粗糙的皮肤就已经变得光滑,个头也拔高了许多, 好像转瞬就从那个缩在他怀里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愧疚感跟成就感是同时涌出来的,一方面,他有些愧疚, 自己在这段时间没有看管好这个女孩, 一方面她也感慨自己确实把女孩养的很好, 他没忍住想去摸摸女孩的头,指尖却在中途被力场阻断。 艾尔德恍然回神。 “你怎么在这儿?” “我偷偷溜进来的。” “偷偷…?”艾尔德难以置信地皱起眉毛,“这可是蝙蝠洞,这里设了至少800个密码锁。” 于是菲奥娜一本正经地给艾尔德讲述了她是怎么破除重重阻碍, 从韦恩大宅一路找到蝙蝠洞入口,然后又在蝙蝠洞里来回乱窜,躲过巡逻的蝙蝠侠找到艾尔德所在的位置的。 艾尔德听得目瞪口呆。 他没忍住检查了一下菲奥娜的发色和瞳色, 确认对方是不是蓝眼黑发,然后想起来对方还有个爹才长舒一口气。 很好,很安全。 艾尔德又没忍住想要摸摸小崽子的头,菲奥娜对他笑了笑,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着快乐的光,艾尔德突然意识到什么,在一刹那间像是触电般收回了手。 他撇开头道:“你不该来这里的。” “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钱,也为你准备好了律师、代理人,当然还有一个拳击老师。只要你狠狠心,别再去管你爹,带好你几个弟弟,你就能从此过上年轻有钱父母双亡的生活。” 艾尔德絮絮叨叨地叮嘱着,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啰嗦:“总之,你应该离我远点,然后去过自己的日子。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我相信你能过得很好。” 而菲奥娜认真地点点头,然后说:“我不走,我要救你出去。” 艾尔德愣了愣,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笑中有一点苦涩,但更多是他也说不清楚的情绪。他带着这样的笑看向菲奥娜,态度却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轮不到你说这话。” 菲奥娜站直了身体,看起来态度一下急切起来。 她急忙说道:“我说真的,我可以帮你,至少我能传递信息。或者只要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就能做到。” 艾尔德叹息了一声,他不想让菲奥娜走入危险之中,所以语气严厉起来:“你听不懂吗?我让你不要掺和这种事情,这很危险,你可能会死的——你懂什么叫死吗?” 菲奥娜用力地点点头。 “我当然懂。” 艾尔德的心脏莫名抽痛了一下,但他假装若无其事的避开女孩的眼睛:“你懂什么生和死,小屁孩。” 如果这是一场足够体面的对话,菲奥娜此刻就应该识趣的中止,可惜菲奥娜芳龄不到十岁,如今她一点也没察觉到艾尔德的回避,而是像只小狗一样急切地点点头:“我当然懂,姑姑家的那个小孩死掉了,所以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你也是,如果你死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双漂亮的眼睛固执地望着艾尔德,艾尔德尽力避开但没能成功, “我会为此难过终生。” 艾尔德严肃的脸再也装不下去了,小孩子就是如此爱说什么永远和一辈子,事实上他们热烈的爱意可能只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他轻松地耸耸肩:“没什么可难过的。我死之后你有大笔遗产可以挥霍。如果我真的活下去了,可能最后你过得还不如现在,束手束脚,做一个控制狂的小孩和不负责任的人的小孩是一样难熬。” 艾尔德敲敲他们两个之间透明的壁垒,“我已经试验过了。” “不会的,不会有什么事情比你死去更糟。”菲奥娜认真的反驳:“失去一个爱我的人就是最糟糕的事情。” 艾尔德像是被使劲拽了一下尾巴的猫。 “谁说我爱你了?” 艾尔德站了起来,他的表情变成了一种厌恶和傲慢的混合产物,他一般不对菲奥娜露出这副表情,事实上他对任何人都很少这么直白的展示这个表情,他习惯带着一点满不在意的面具,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又很快收敛了表情,坐了回去。 “抱歉,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是既然已经到这个时刻了,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事实,我并不爱你,” 艾尔德隐隐有些不忍,但他还是说了下去,“我想我收留你只是一种代偿心理,你能明白吗?就像是你现在没买下来的芭比娃娃以后会发疯一样的想填满一个房间,或者是一种幼稚的攀比欲,因为某些情景过于相似所以我想通过你证明自己比某个人强” 艾尔德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挫败地看着菲奥娜迷惑的眼神,跟孩子说这些东西还是太过了。 所以他停了下来,告诉对方, “我不会死。” “谁跟你说我会死了?”艾尔德又恢复了那副目空一切的样子,“听好了,这只是我跟蝙蝠玩的一个游戏,等游戏结束之后我就会回家,你现在去斯塔克大厦乖乖等我,不要插手我们的游戏,否则我就犯规了。” 菲奥娜听到一半就换了一个鄙夷的眼神。 “你难道当我是小孩吗?” 艾尔德扶额。 他还是勾起了唇角。 “好,你不是小孩了,”艾尔德笑着说,“你是个大孩子了,那你在这继续呆着吧。” 艾尔德突然伸手,金红相间的机甲如液态晚霞包裹他的右臂,火焰从里面翻涌的时候,女孩本能地朝旁边扑去,炮弹在生物力场上炸裂,发出巨大的声响,火花四溅。 艾尔德的额发被热浪掀飞,反作用的冲击力让他咳嗽了一声,勉强抑制住嘴里的铁锈味道,疼痛从小腹滑向鼻尖,艾尔德却露出一个几乎是满足的笑容,转瞬即逝。 而外面无事发生,菲奥娜扑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灰头土脸地,难以置信地看向艾尔德。 “斯塔克先生,您在干什么?” “让你去竞争上岗。”艾尔德认真地说,“蝙蝠侠肯定会认为你是当童工的好料子。” 菲奥娜有点生气,她听不懂艾尔德在说什么,但她看到了炸弹爆炸。 她愤怒地转过了身。 一个女孩生了气却没直接走开,多半是在等着你哄她,这是艾尔德的经验,无论多大年龄,但他现在故意不管菲奥娜。 菲奥娜却又气鼓鼓地转了过来:“可是你为我的死去而难过。要是我丢掉了一个我很喜欢的玩偶,那么我也会难受。” 艾尔德没想到对方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于是他回应:“这和爱无关,这只是一种占有欲,你只是觉得那个娃娃好玩,而不是爱那个娃娃本身。” 菲奥娜又问:“但你还希望我过得更好,付出难道不是爱吗?” 艾尔德回答:“这也不是爱,这是一种沉没成本。因为我之前已经在你身上付出了很多了,所以我现在就希望你像一个能够持续给我带来利润的项目那样继续产出价值。” 艾尔德巧嘴簧舌,对付菲奥娜实在有些屈才,只要他不想,他能说出一百个理由来告诉对方他爱对方,不爱也是一样的。 菲奥娜追问:“那什么是爱?” 艾尔德顿了一下,但依旧顺畅地接了下去, “不计回报,不论代价。” “那你这么爱过谁吗?” “当然没有。” 这次艾尔德说的就顺畅多了,他对菲奥娜眨了眨眼睛,即使神色疲惫也掩不住漂亮到惊人的脸蛋, “只有别人这样爱我的份。” 菲奥娜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哪有人这么爱你?” “只要我勾勾手指就有人把一切送上来,绝顶的美丽任何时候都是稀缺资源。” “这是占有欲,他们只是爱你的脸蛋,而不爱你本身。” 艾尔德立刻补充:“但即使我说谎,背叛,永不付出真心,他们也一样爱我。” 菲奥娜则毫不示弱:“那是沉没成本,他们舍不得他们之前付出的一切。” 她想了想,还不忘补刀,“再说如果他们真的那么爱你你现在为什么被关起来了?” 艾尔德语塞了。 他想不出菲奥娜是跟谁学的这套油嘴滑舌,然后他像所有回答不出小孩问题的那种坏家长一样,怒气冲冲地弹了一下对方脑门,告诉她说:“你长大了就会知道的。” 菲奥娜抱住自己的头,却不买账,接着嘴硬地说:“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艾尔德刚想嘲笑她怎么会知道了,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弹到对方的额头上。 他触电一样的把手缩了回去,瞪大了眼睛。 像是看到游戏突然穿模。然后他再试图伸出手时果然伸不出去了,就像卡了一个世界的bug。 艾尔德看向菲奥娜,甚至差点以为自己刚刚是精神失常。但菲奥娜依旧捂着额头怒视着他。 “刚才发生了什么?” 艾尔德移回视线陷入了沉思,他敲了敲那个力场弄出的厚厚的壁,“你长大了就会知道的。” “我都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菲奥娜还没反应过来,而艾尔德继续敲着,面不改色地继续说:“他们也一样爱我。” “只有别人爱我的份。” 艾尔德几乎把他刚刚说的一切又重复了一遍,此刻菲奥娜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太对,迷茫地看着艾尔德,而艾尔德在实验了一切之后,终于沮丧地发现这东西不是声控。 艾尔德又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刚刚为什么突然能出去了。 “斯塔克先生,”菲奥娜欲言又止。 “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是我猜你应该没听见” 菲奥娜突然静音了。 于是艾尔德终于听清了外面的枪声,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艾尔德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一个呼吸的功夫,艾尔德已经扑到了菲奥娜身上,挡住了朝她射过来的子弹。 “低头!” 子弹落在机甲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艾尔德回头时,金红色的铁人已经装好了最后的炮弹。 闪着冰蓝色光芒的机械眼眸看向入侵者,然后利落地发射,不带丝毫犹豫。 当炮弹脱膛的瞬间,整个空间被照得如同极昼,他看见菲奥娜虹膜里映出的自己:半边脸笼罩在机械冷光中,恍若神话里为人类盗火的堕落神明。 浓烟滚滚,艾尔德抬起头,抱住菲奥娜从火焰中钻出,动作无比流畅,但手却稳稳地护住女孩的头。 一如过往。 “阿卡姆进攻蝙蝠洞了?” 艾尔德紧紧抱住菲奥娜,目光凝重地扫视着一片狼藉的韦恩庄园。 大件的家具被统统砸碎,沙发,桌椅,甚至是那个古朴的摆钟,而原本应该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不知所踪,艾尔德放下惊魂未定的菲奥娜轻声叮嘱她藏好,却突然听到半坏不坏地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播报新闻的声音。 “布鲁斯韦恩认罪伏法,于今晚纽约时间20点已经被押送至黑门监狱” 艾尔德看着那个蓝眼睛的高大男人带着手铐被压进警车,外貌有些颓废但那双眼睛依旧闪着锐利的光,看起来就像是布鲁斯真的被抓起来了一样,可明明一两个小时前他还在蝙蝠洞跟艾尔德交谈,艾尔德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又看到了新闻底下滚动播报的通缉令。 “男,19岁,艾尔德斯塔克,在其售卖的药物中故意参加上瘾性成分,对神经具有永久性伤害,请广大市民” 艾尔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快步走向客厅右侧的那个落地窗,一把拉开破破烂烂地窗帘—— 十几个警察举着枪看向他。 “趴好菲奥娜!” 第129章 罪与谎 当信息过多时, 人一般不能立刻反应过来,但是身体的本能往往会让人知道该做什么。 在那万分之一秒的空隙中,艾尔德首先把菲奥娜推到了那个铁质的壁钟之后。 子弹声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立刻倾斜而出, 迎着月光走来的是那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艾尔德, 认罪吧。” 他的父亲带着悲悯的腔调对他说。 劈裂啪啦的声音终于响起, 却不是子弹, 而是他爹身后带着的一众记者的摄像头,艾尔德下意识拿手臂挡了一下眼睛,混沌的思绪终于有了一瞬清明。 他注意到了警察肩膀上的蓝色盾牌, 这是总统才有的配置, 而他身后的记者离得太远,却也能依稀辨出几个熟悉的面孔。 大都会日报。 一瞬间室内宛若白昼。 这样的场面似乎他见过很多次, 有时候摄像头是比子弹更重要的武器,而此刻他穿着皱皱巴巴的衬衫,脸上满是疲色, 不用想也知道拍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我没有罪,为什么要认罪?” 但艾尔德还是毫不犹豫地开了口。 “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安东尼像是没听见,他的语调几乎是痛心疾首, “因为你的恶毒, 多少个家庭从此分崩离析” 艾尔德抬手对着他爹发射了一发炮弹。 炮弹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但甚至还没落到安东尼身前五米就掉了下来,却成功让对方闭上了嘴。 安东尼伸手制止了那些他身边想要冲上来保护他的人,抚平西装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动作依旧是尽在掌握的不紧不慢。 而艾尔德身后空无一人, 菲奥娜被他紧紧地拦着,看不到人影,他手腕上的能量警报器闪着不详的红光, 预示着他已经消耗了太多能量。 “我没有罪。” 他重复。 安东尼轻笑一声,皮鞋踩下艾尔德发出的那枚还炽热的炮弹。 “暴力是最粗鄙的手段,我本不想这样。” 安东尼收敛了笑容。 “攻击警察,毫不悔改,”他的声音冷冷,“那就开枪吧。” 子弹如同暴雨般朝着艾尔德射过来,他则又本能的用力摁下菲奥娜的头,然后毫不犹豫地迎着子弹飞去。 这些铁质的人造作物砸在他身上不能造成一点伤害,而艾尔德的目标如此明确,就是站在最后那个姿态慵懒的男人。 安东尼同样淡然地看着他的儿子跨越一切朝他飞来,然后狠狠地坠在地上。 安东尼的皮鞋踩上艾尔德的脖颈之前,另一具烈焰般鲜艳的红色铠甲锁住安东尼的脖颈向后拖去。 艾尔德翻身站起,安东尼却已经轻而易举地将那具铠甲分解成片片碎铁,又在落地之前融化成炽热的铁水,滋滋作响。 “这种过时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说是我教你的了。” 安东尼叹息。 月光之下,他手腕翻转,那一点银白色如此显眼,以至于周围围住他的一圈红色铁人都黯然失色。 那些铁人同时抬起手,掌心的炮弹对准安东尼,旁边的人群焦急的呐喊,但他站在原地,未动分毫。 艾尔德迅速后退,飞到高空之上。 硝烟散去,银白色的光辉像是圣母玛利亚的光环,却又比那更加冰凉无情。 安东尼全身都已经覆上了银白色的金属,然后他同样冲上云霄,精准地掐住艾尔德的脖子,在空中直接狠狠的向下压去。 两人在高空坠落,像两颗流星般层层砸穿了韦恩庄园的房顶。 即使铠甲有坠落防震,艾尔德仍然听到了骨头碰撞金属清脆的声响,原本紧贴着皮肤的铠甲被生生划去一块。 碰! 那只漏出来的蓝色眼眸眨了眨。 然后是玻璃的破碎声,警笛的嗡鸣声,以及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要快。 艾尔德伸出手,一只手用尽所有力气拉住他爹的肩膀不让他能挣脱自己,另一只手则捏碎自己手腕上的一个铁链,然后以他为中心,一个透明的力场凭空升起。 刚刚好把艾尔德和安东尼两个人罩起来。 艾尔德被安东尼捏着脖子提起来,摔在那个透明的壁上。 安东尼大笑起来。 “你是真的这么想的吗?” 他的手慢慢收紧,“把一头老虎和一头羊困在一起?” 金红色的机械手指颤-抖着试图掰开那只手,艾尔德本能地挣扎着,小腿却已经被踩在了银白暴君的脚下。 但安东尼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来,银白色铠甲的面罩落下来,露出那张英俊优雅的脸, “艾尔德,你的铠甲已经没能量了对不对?” “你猜猜看?” 艾尔德几乎是从喉咙间隙挤出几个字,他能听到钢铁和他的脖子不堪重负的摩擦声。 安东尼微笑。 “你当然得有。” 在他的手骤然用力的一刹那,艾尔德掌心的炮弹再次朝着对方的脸射去,安东尼后撤一步,松开了捏在艾尔德脖颈的手。 艾尔德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在对方反击之前开口:“我们的战场不在这儿。” 他看着安东尼身后又开始不怕死闪烁的光亮,和警惕地拿枪口对准他的那些警员们,表情冷静。 “麦斯在斯塔克大厦里。” “已经不在了,”安东尼放下了手,姿态仍然挑不出半分错误,“你以为我没发现吗?别忘了我手里已经有你的元数据了。” 他半分都不在意身后的人群,目光从头到尾没有落在他们身上一秒。 像是笃定他们根本不可能听懂两人在说什么。 最接近智慧生命的ai麦斯已经是过去式了,就像曾经的艾尔德也已经死去,只剩下艾尔德斯塔克精疲力尽,苟延残喘地与他的父与主对峙。 “你亲手交给我的,艾尔德。” 他的表情甚至有一瞬间的柔和,像是仁慈的父亲又一次对他的孩子心软, “——有什么必要闹到这种程度呢。” 艾尔德忍了又忍,仍然没忍住笑了一声。 尖锐地冷笑。 “您什么时候给我留下余地了?”他此刻也完全忽略了外面的闪光灯与枪口,那些压抑已久的话像是被打开的水龙头一样倾泻而出。 “无论是您亲手给我带上那个可以可以决定生死的芯片,还是想要在拿到麦斯的数据之后又将它拿出,无论是把我逼到不得不欺骗所有人,还是反过来拿着这个谎言指责我罪大恶极,一切什么时候由我做主呢?您什么时候给我留下过退路可走呢?” 他尽量克制着自己,但还是有一种冲动,将所有的一切都说出口,让所有真相都赤裸裸地呈现,让所有发臭发烂的秘密都重见天日。 他这次忍住了。 艾尔德盯着对方的眼睛,“您现在获得了您想要的一切,代价是您儿子的心脏,告诉我,您会为此而有过一瞬的愧疚吗?” 摄像机咔嚓咔嚓闪着疯狂的光,映地安东尼像是雕塑般的侧脸明明暗暗,人们焦虑又贪婪地等待着做下论断,谁才是那个他们该扔出石子的人。 而安东尼平静地笑着,“你是打算靠这种拙劣的谎言欺骗大家吗?” 在这一秒,艾尔德想到的是麦斯,珍珠耳环和洁白的墙壁,而安东尼的目光只是漫不经心地扫过艾尔德的手腕。 “男孩,你这次机甲中,是真的能量不足了吧?” 艾尔德的眼眸像是水一样颤动起来,他的嘴唇抽动着,像是有一瞬痛苦地向下撇去,几乎是一个绝不该在现在显露的幼兽般湿漉漉的脆弱表情,但也只是这样的几秒后,艾尔德的脸上就带上了和安东尼相似的笑容。 “我没有说谎。” “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说谎了。” 已经有些毁坏了的铠甲寸寸褪去,艾尔德的脸整个显露了出来,即使很多人知道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但那两张脸上相似的神态还是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怀疑是否上帝在他们之间放了一面镜子。 一瞬间强烈起来的闪光灯让艾尔德眯了眯眼。 “斯塔克先生,”艾尔德微微躬身,是很标准的老式礼仪,但艾尔德漫不经心的神情和精致的脸蛋又让一切看起来更像讽刺的滑稽戏, “在旧金山和哥谭的正下方,藏着您当年没完成的那些残骸,而我的心跳,链接着他们的启动器。” 他直起身子,手中拿着一把小巧的手枪,那是刚刚摔下时,他趁机在韦恩庄园的暗格中取出的。 “请您做个选择吧,让哥谭地核绽放蘑菇云,或者”” 枪支在手心转了一圈,最后平稳地对准他自己的心脏。 “聆听您亲手编写的程序最后的自白。” 第130章 金门大桥 2009年1月20日。 旧金山, 金门大桥。 灿烂的阳光之下,一高一矮两个青年人站在橘红色的大桥扶手之外,此时的大桥尚没有被围上铁丝, 所以两人尚能自由的感受海风。 “dad, 您在为今天总统的宣誓仪式难过吗?”艾尔德穿着一身柔软的白色的卫衣, 温顺地侧脸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 看起来是一副全然为对方着想的样子,眸底是近乎麻木的顺从,以及被隐藏地很好的一点锋芒。 “但是对方在党内的根基很深, 一整个政治家族都在他的后面, 您孤家寡人,那选票箱里的票当然不会归到您这里, 更不必说暗星计划还失败了,您就这样直接去竞选,不就是拿着脆弱的鸡蛋去碰石头, 不自量力” 听到“不自量力”,始终平静地望着海岸的男人终于笑了一声。 本来故意带着几分软绵绵的讽刺的艾尔德立刻噤声,有些紧张地看着回过头的安东尼。 而对方撇了一眼他半真半假的表情, 随意地拍了一下艾尔德的头算作惩罚。 艾尔德因为这个久违的亲昵动作而僵了一下, 安东尼却毫无察觉, 重新眯着眼看向被云雾笼罩的海面。 “我在想金门大桥。” 在恢复安静的空气中,安东尼那双蓝色眼眸显得格外深邃。 “这算不算不自量力?” “在修建金门大桥之前,没人认为这是可能的任务,尽管堵塞, 灰败,人们时刻都被贫穷和饥饿困扰,可是人们仍然认为, 这样的举措是不可能的,上帝惩罚人,所以人应该顺从,理性,聆听神的旨意。” 安东尼五指并拢,擦过自己的额头,又点了几下自己的胸膛,做了一个简单的祈祷手势,姿态却和虔诚搭不上边。 “但你看,”安东尼露出一个惯常用的笑容,他的大衣在风中沙沙作响,而他转过身,将头向后仰去。 风吹起他额前的黑发。 “这是金门大桥。” 安东尼倚靠在栏杆的边缘,艾尔德顺着他的视线向上看去,头顶上橘红色主塔刺破云层直指天际,在炽烈阳光下泛着熔岩般的光泽,那阳光穿透钢铁的穹窿,最后落在安东尼抬起的脸上。 淡蓝色的眼眸如同水晶般灼灼生辉。 “造物主推倒了巴比塔,所以人类建起了金门大桥。” 他喃喃道。 “从此,人类知道自己不再是神邸掌下的罪民,而是能够把上帝拽下神坛的暴匪。” “上帝是可以忤逆的吗?” 艾尔德盯着他的眼睛问,而安东尼沉默了一会,终于长长的叹息一声。 “当然,”他轻声,“当然。” “人可以有无数缺点,但只要上帝露出一点错漏,就会永远失去光环。” 远处传来警车呼啸的声音,两人都置若罔闻,艾尔德冷静地移开视线,同样望向远处的海岸线。 “dad,您应该知道这次您落选后,那些死去的人就不可能再用工程事故糊弄过去。” “您这次想好找谁做替罪羊了吗?” 安东尼没回话,他就这样安静地看着湛蓝的天空,似乎在沉思,直到看到红蓝色的碎光几乎快照到两人脚边,安东尼才站直身体,庄重的看向那辆警车。 “我没有罪,艾尔德,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政治迫害,而我将永远反抗那些不公,直到彻底打败那些强权者!” 这句严肃的宣告散落在突然强烈的海风里,警车在两人面前停下,走下的却不是戴着手铐的警官,而是一个西装革履,满面堆笑的监察官,拿着一本厚厚的文件夹走到他面前。 安东尼微笑着收下几十封来自那些工程中死亡者家属的感谢信,和一纸几千选民署名的市长任命书。 然后他亲昵地拍拍艾尔德的头,湿润又温热的气息掠过艾尔德的耳廓,安东尼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声音耳语: “别担心,如果dad死了,一定会带你一起的,宝贝。” 安东尼在姗姗来迟的镜头底下不容置疑地拉住了艾尔德的手,此后他们的每张合照里,两人都彼此相依。 像一对真正的,彼此爱着的父子。 * “在您的实验中,一共死去了548个无辜的工人,”艾尔德声音不大,但够所有人听清,“他们中的大部分在痛苦之中草草死去,而他们的家属得到的赔偿远低于正常标准,但您却将这归结于在总统的强迫下不得已所为,并慷慨激昂的宣告会为他们带来正义,” 他的目光扫视过一片哗然的人群。 “现在,三年过去了,我没有看到您把子弹卡进自己的头骨,您违背了承诺。” 安东尼笑了笑,并没有为这严厉的控诉而愤怒, “你大可去问问那些家属,他们在第二年就收到了足额的补偿金,法院的判决书大概比一张嘴更有说服力。” 艾尔德知道他故意隐去了总统是否参与,隐去了判决金是由斯塔克工业自掏腰包而不是旧金山市政府,最后也隐去了那场实验的目的。 这是并不高明的手段,但人们相信一个人永远不是为了真相,而是因为他们认为一个人应该信任。 但艾尔德不会给他回避的余地。 “那么,请问您为什么要进行核试验呢?作为一名美国公民,难道您竟然还怀着再次发动一起恐怖袭击的想法吗?” “也许只是为了和你一样,充当关键时刻的筹码。” “我现在是故意为数千人下毒的恐怖分子。” “那么我当然是一马当先对抗恐怖分子的人。” 安东尼懒散地听着周围传来的几声闷闷地低笑。 “你已经说完了吗?只有这一个问题?” “当然不止,”艾尔德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对上对方的眼眸,“我还没有建议所有人立刻去检验一下他们的身体,是不是藏着麻痹神经的毒素。” 声音落下之后空气安静了几秒,周围不知是谁义愤填膺地开口大喊,“他承认了!”,然后人群立刻沸腾起来,人们愤怒地骂起来,这里不少是哥谭人,他们真注射过绝境病毒,所以骂的也格外真情实感。 安东尼听着那些一边倒支持他的言论,却微妙地沉默了一瞬。 “艾尔德,”人声鼎沸中,他突然开口,如果不是两人离得足够近,那么艾尔德大概是听不清对方这几句分外轻的话, “你真的想好了吗?” 安东尼的手指抬了抬,若即若离地擦过对方的袖口,却没有真正的触碰到皮肤。 “现在乖乖认错,一切不会有什么大改变,你依旧可以是那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等你足够成熟后,你就能接手我的一切。” “并且,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早就准备好了证伪的证据,但如果你说出口,” 他顿了顿,眼眸倒映着这个他亲手养大的孩子,神色平静到有几分冷酷的地步。 “我就真的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艾尔德勾了勾唇角,微微凑近了一点,侧过头,距离近的几乎像是在相拥。 “上次我在您面前垂首等待取出芯片时,是我给您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迅速后退一步。 “不止是哥谭人!” 艾尔德打开了铠甲内置的扩音器,大声宣读,“我的意思是,以旧金山为圆心,所有美国人,都应该去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 他正过头,随意地扫视了几眼,找到大都会那个闪着红光的摄像头,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就像现在是宣读新闻的发布会,而不是正在和他的父亲狗咬狗。 “斯塔克企业从09年起发行的所有药剂,都兼具着病毒和药剂的双重属性,”艾尔德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炸弹,“我想现在,只要斯塔克想,大概可以直接让那些不将选票投给他的人自杀。” 艾尔德清楚地看到了那个架着镜头的记者手抖了一下。 安东尼却突然笑了两声,打破了人群的寂静。 “你看,艾尔德,你总是习惯以己度人,”他的表情是无可动摇的轻蔑与肯定,“如果有谁想要,那当然可以去检查,最好能在斯塔克系列的医院,那也算是我们提前收到的精神损失费了。” “我怎么可能这样做?” 艾尔德在安东尼最后的尾音落下的时候立刻向旁边躲去,果然一道细小而灼热的激光落在了艾尔德刚刚所呆的位置,如果艾尔德不躲开,那就是他的心脏碎落了。 “您打算按下核按钮了吗?” 艾尔德冷静地说。 安东尼漫不经心的放下手,周围的人群似乎终于意识到他们有多危险,开始零零散散地逃窜,但是大部分人仍然不怕死地站在他们身边,见证着父子两人的对峙。 “我猜你的心脏没有连着启动器。” “艾尔德,你总是喜欢耍这些小孩子的把戏。” 安东尼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讥讽,世界融合也就几个月,艾尔德怎么可能有足够的材料和时间去研究? 艾尔德挑眉,“您为什么这么笃定我一定不可能?” “是因为您永远不敢公开2008年失败试验的原始数据链,因为那些尸检报告还没有完全腐烂在泥土里,” “还是因为,您觉得,您做不出来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弄出来?” 艾尔德看着对方终于掩盖不住的阴沉脸色翘了翘唇角。 “可您不是已经意识到了吗?即使只差一个结尾,暗星计划失败的最大原因仍然是因为——” 艾尔德拉长声音,小腿的肌肉紧绷着,提前将最后一点能量聚在手心,同时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我不在。” “dad,我消失的十三个月里,你不是已经确定,谁才是那个更应该坐上神坛的人吗?” 摄像头左上角的红灯闪着,记录下了一切,如同岩浆般暗红色的激光铺天盖地地涌过来,眨眼的功夫力场内就被淹没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力场碎了个干净,然后是天旋地转,人们惊慌地尖叫,逃窜,画面一片漆黑。 在一切终于安静之后,摄像头又突然闪了闪,勉强又显出一点画面来,一个熟悉的银白色身影正安静地站在画面中间,而还有一个人全身焦黑,蜷缩在地上,不知生死。 那个银白色的身影举起了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0-140 第131章 时间 剧烈的咳嗽声传来, 蜷缩在地上的身影抖动着,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以驱散烟尘,而当他终于像一个箱子那样打开自己时, 正好看到他的父亲毫无感情的眼睛。 当月光撒在他脸上时, 艾尔德清楚的感觉到空气滞了一瞬。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安东尼感觉滔天的怒火在心中翻涌。 他俯下身, 狠狠地掐住艾尔德的下巴, 把他的脸强硬地掰正过来。 在哥谭难得皎洁的月光下,他再次看清了他儿子的脸。 原本凝脂般完美无瑕的皮肤此刻已经变得暗淡,眼下的黑眼圈十分明显。隐约能看到细小的毛孔和鼻侧几颗小小的晒斑, 红润而饱满的嘴唇变得干燥, 因为过长时间的昼夜颠倒和缺水而起皮,只有那双眼睛, 在月光的照耀下,依旧如同蓝宝石般灼灼生辉。 这是一张正常人的脸。 一张不应该出现在艾尔德身上的脸。 一张能够让他忽略那些烦人的记者,忽略艾尔德那显而易见的激将法, 忽略一本就打算好的一切然后抬起手的一张脸, 安东尼脖子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 “你怎么敢?” 他不可置信地开口。 “我不能对自己的身体做点小小的改造吗?您不是个开明的家长吗?” 艾尔德又咳了两声,沙哑着嗓子开口。 他在故意挑衅, 安东尼很清楚这一点, 但他确实因此而感到了愤怒。 他取出一剂绝境病毒, 手上是机甲褪去,粗暴的扯开艾尔德的袖子注射了进去,艾尔德没有反抗,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安东尼指尖的颤抖, 这让他微笑。 “没用的,您总不能给每一个碰到解药的人都注射。” 安东尼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铠甲上闪着蓝光的机械眼在闪烁了几下后恢复了正常。 “你的意思是, 你还特意为此研制出了一大批的反病毒?” 安东尼拔出针头时动作已经很平稳了,他把针头妥善地收好,然后用那双机械眼看向艾尔德。 艾尔德想象不到他的表情,但能听到安东尼的声音平静了下来: “核武器是真的吗?” 艾尔德扯了扯唇角。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一向谨慎。 “反病毒是真的。” 安东尼沉默了好一会,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 这是今晚他语气最温和的一次, 也是艾尔德的危险本能响的最厉害的一次。 “我总是难以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毁掉一些东西。” 但艾尔德仍然冷冷地开口: “您当初把我关进白房子的时候就应该想清楚这一天。” “但你当初为了佩珀一次又一次的忤逆我的意见,我认为你需要一点教训,”安东尼站了起来,面罩缓缓褪下,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艾尔德,语气甚至像是在劝告。 “我对你已经非常有耐心了。” 去他-妈的有耐心。 艾尔德舔了舔自己的虎牙,轻微的刺痛让他清醒,让他有余力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我没有反抗过任何您的任务,哪怕方式不同,但最终都完成了,佩珀也一样,可您已经将她逼到退无可退的角落了,她有一些哪怕死去也不能割舍的东西,难道您就一点也不在意,甚至宁愿她死去也不愿让步一些” 尽管这是已经准备准备好的台词,但说到最后,艾尔德还是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半真半假的颤抖,这是他今晚少有的真情流露,却在看到安东尼的那双眼睛时哑了嗓子。 “吗” 当然不会。 他不在意的。 那些过去流露出的一点点温情,也许可能是演技精湛的表演,也可能是他自己自以为是的幻觉。 他谁都不在意的。 安东尼察觉到了艾尔德短暂的安静,像一出戏里不合时宜的空白,他皱了皱眉,还是补充道: “你是不一样的。” 艾尔德低下头,颤抖地吐出一口气。 “您总是很聪明。” 当他再抬起头时,眼睛已经变得平静,就像一潭死水。 “在您认为自己可以凭借自己改变世界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您脚下的臣民,在您认为自己难以击败世界的时候,您又擅长藏起王冠,假装敌人在外面。” “但是没有区别的,dad,在您心中谁都是可以随时取用的工具。” 安东尼听着艾尔德一句又一句的控诉,脸上的表情甚至比刚才还要柔和一点。 “这样难道有什么错吗?而且,我说过了,艾尔德,你是不一样的。” 艾尔德厌恶地皱了皱眉。 “那么,如果我是不一样的,为什么在我不够听话不够顺从您心意的时候,您的第一反应是把我扔到白房子里直到我精神崩溃?” “您用了一个月拿到那份任命书,另一个月和那个被推到台前的人打好关系,剩下十个月用来发呆,思考是放我出来,还是让我彻底死在那里?” 艾尔德其实还有很多想说的,比如那几乎把人逼疯的孤独,比如他现在对白色生理性的厌恶,还比如那个破房子的寒冷,一定是因为有人贪污了安东尼的拨款。 这些会让这些话更可信,更风趣,更举重若轻,他是个演讲天才,他总是知道怎么把控节奏。 但是他咬了咬舌尖,最后只是硬邦邦地问。 “所以为什么我不能报复呢?” 安东尼又叹了口气。 “那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你就为了这些要与我闹到这种地步?” “你已经不是孩子了,难道不清楚什么对你才是真正重要的吗?” 安东尼蹲下去,随手拿起地上散落的一把银白色手枪,用它轻轻拍了拍艾尔德的脸颊。 机械光滑又冰冷地触感让艾尔德一颤。 “比如枪,还比如说让人能为你举起枪的东西。” 安东尼又站起来,毫不在意地把枪扔到艾尔德怀里。 “如果你乖乖待下去,这些东西我本都可以给你,毕竟我只有你一个小孩。” “但是” 艾尔德没让他把但是说完,突然冷不丁地接了一句。 “如果我现在就想要呢?” 艾尔德继续说:“我比您更聪明,更年轻,即使还没法做到您这么残忍和冷漠,但是这是最容易学习的,而我毕竟还有更多时间,为什么我现在不能拥有一切,为什么我还要等着您的施舍?” “您也说了,我不是孩子了,我已经长大了,那么告诉一只已经长大的狮子他只要乖乖等着就能获得一点别人留下的残渣” 他轻轻笑了一下。 “这不是很荒谬吗?” 几乎是话音刚落,艾尔德就错觉感受到了绳子骤然绷紧的声响,安静的空气中甚至能听到夜晚露珠从草叶划过的声音。 啪嗒。 艾尔德大笑起来。 他笑得很艰难,肺部仍然隐隐作痛,以至于他几乎是边笑边咳嗽的,但尽管如此,艾尔德仍然在大笑。 “只是玩笑,您不必如此紧张,我们这个阶段谈论这个实在是有点晚了。” 他觉得非常有意思,无论是安东尼还是自己。 他强撑着坐了起来。 “您知道吗?我被关到白房子里的第一个月就想过这个问题,但我立刻否决了,也许很多人会这样做,但我认为我不会,因为我跟您一样聪明,我甚至知道该怎么打消您的疑虑,比如说远离机甲制造,比如说不去破解绝境病毒。” 纯白的纸鹤从明亮的月光下慢慢飘落,艾尔德垂下眼,看着它温柔地落在自己身侧。 “您对我说过我们是唯一能够理解彼此的人,也许这也是您高明的骗局,但是我曾经相信了。” 艾尔德说得很慢,很仔细地观察着安东尼的神情。 “或许曾经您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只是现在您改了主意,因为您看到了年华的逝去,智慧的流失,还有看见更年轻的人站在您身边——” “时间是毒药。” 他依旧坐着,姿态却不再有多少强撑的意思,月光洒在两人中间,远处的摄像机忠诚的记录着一切,无论是艾尔德眼尾真实的一抹殷红,还是安东尼眼尾一点点长出的几根细纹。 等等,什么…时候? 安东尼顺着艾尔德的目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有些怔然。 然后他明白了,是在刚刚他撤下铠甲给艾尔德注射病毒的时候。 艾尔德看着他微笑,那双年轻的,充斥着胜券在握的笑意的眼睛里映着安东尼一点点衰老下来的面容。 “神,也会害怕吗?” 安东尼的眉毛深深地皱了起来,艾尔德清楚这是他愤怒的表现,但艾尔德却感受到一点几乎是报复的快意,艾尔德等着他父亲的暴怒,无论是殴打还是辱骂—— “哭什么,艾尔德?” 艾尔德愣住了。 安东尼声音不算柔和,甚至还有些烦躁,就像他之前每次看到艾尔德哭的时候一样,无奈却仍然会笨拙的试图吐露一些一听就不是给小孩说的甜言蜜语,甚至是一个敷衍的拥抱。 他弯下腰,手指像是某种柔软的草划过艾尔德的侧脸,擦去他滑落的眼泪,艾尔德怔愣了一下,终于感受到冰冷的水滴是从他的眼角落下。 艾尔德看向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看到对方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眼眸里的纵容一如过往。 他说:“不要哭了。” 艾尔德突然哑然。 “我真恨您。” 艾尔德用力的擦去眼泪,平静地说。 第132章 开枪 “你恨我什么呢?” 安东尼觉得好笑。 “你已经赢了。” 安东尼看着他还在演戏的儿子平静地说。 “您在说什么?” 艾尔德仍然警惕, 他似乎笃定要把这场戏演到底。 “OK,”安东尼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眼角出现的细纹似乎丝毫没有减损他的魅力, 然后看也没看的抬起手, 射中远处还在录像的摄像机。 “好吧, 你不知道, 那么我只是说说看我的想法。” “首先,你在我手里的把柄只有两个,一个是绝境病毒, 另一个是…” 安东尼比了一个枪的手势, 然后对着艾尔德轻描淡写地抬了抬。 “碰。” 艾尔德闭了闭眼睛。 安东尼笑容依旧。 “对于第一个,我如果没猜错的话, 你应该知道不是我做的了吧?” “你早该明白的。” “我怎么可能伤害你呢?我能做的最过分的事情…” “也只是旁观那些人死去吗?” 艾尔德站了起来,他的虚弱似乎一息之间就好了很多,细究时间大概是在安东尼打碎那个摄像头的时候。 “只是允许一切发生。” 安东尼身上的铠甲咔嚓咔嚓的退去, 艾尔德能清楚地看到他鬓角的白发,但安东尼仍然是比艾尔德高的,甚至是在这种局面落了下风的时候, 也依旧气定神闲。 艾尔德怀疑他爹可能不仅打过绝境病毒, 也许还有肉毒素。 “毕竟, ”安东尼猜不到艾尔德的腹诽,继续慢悠悠地说,“成为一个平民主义者或者精英主义者,应该取决哪一种对你最有利, 比起让那些蛀虫躲在暗处,不如趁机让他们走到明面,艾尔德, 这不是针对你,即使没有你这件事,我也会这么做,我绝不会让那个绿毛疯子扰乱我的哥谭。” “那是我的错。”艾尔德忍下对于“我的哥谭”的反驳,对于他爹而言大概美国都算是私产。 他只是注视着对方,郑重地说,“那是因为我最初过于轻狂,没有做好防范,才导致一切发生,所以同样,即使没有你,我也会去认错,道歉,然后找出是谁做的。” “所以,”安东尼似乎并没有听进去艾尔德说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眼中有几分欣慰,“你报警了。” 他笑了笑,真是让他没想到,斯塔克们都擅长寻找规则的漏洞,循规蹈矩对艾尔德而言反而算是出格之举。 但是这显然是这个局面的最优解。 艾尔德点头。 “在我的屏蔽仪做好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举报绝境病毒,提交我收集到的所有证据,同时建议不要打草惊蛇,继续业务的正常经营,直到那个幕后的人自己跳出来。” 安东尼估算着艾尔德这样做会产生的罚款和损失,眉心没忍住跳了一下,那将是一个天文数字,即使艾尔德能继承他所有财产估计也会脱富致贫,而当然,比这更重要的是 “你就这么信任布鲁斯韦恩?” 安东尼有点新奇地看着艾尔德, “在你刚刚背叛了他之后,你仍然信任他会继续你们原本的计划,甚至为此越狱,罪上加罪?” 艾尔德的表情复杂。 “你知道,”安东尼的表情有些玩味,“如果他越狱,但是却没有真的找到你们想找的那个绿毛小丑,是有可能直通死刑的。” 艾尔德指尖微动,本来已经平静的心脏细微的难受了一瞬。 “我信任蝙蝠侠。” 他信任蝙蝠侠的人品和道德。 他简单地说,没有过多解释,安东尼却似乎听出了艾尔德的未尽之言,嘴角的笑容更加兴致盎然。 “好吧,让我们继续说,你已经早早的联系了gcpd,那么当然也确认了自己应负的罪和不应负的罪,剩下的事情就是诱饵,你想要的绿毛小丑是第一个,而我是第二个。” 艾尔德没有否定,他此刻也逼着自己从那些情绪中走出,冰蓝色的眼睛中只剩下安东尼的脸。 “您看,您既然已经猜到了舞台的开场,为什么不让戏演下去?”艾尔德笑着看了看那个被打碎的摄像机,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 “这样我们就能真的分出胜负了。” “可是你已经赢了。” 这是安东尼第二次说这句话,他的脸上平静而笃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反绝境病毒已经沿着哥谭河一路穿行,流进哥谭和旧金山的水库了吧?” “此刻旧金山的伊甸园里大概满是哀嚎,无数人在为青春年华和美丽容颜的逝去而悲伤,也许也会有人会觉得恍然一场梦,好像突然醒来。” 艾尔德舔了舔虎牙。 “您为什么这么认为?” “研制出并证明这个东西有效的第一件事,就应该是不计代价不计时间的把它扔进水库,不要有半点犹豫,更不要做什么和心脏相连的把戏,子弹唯一的归宿就是敌人的胸膛,而这种东西唯一的使命就是鱼死网破。” 安东尼顿了顿,对艾尔德轻巧地眨眨眼睛。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这么做。” 空气有几分沉滞,月光映在艾尔德那双抿起又舒展的嘴唇上,他弯起眼睛看他的父亲,像是得到认可的孩子。 “您真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艾尔德真诚地说,语气像是撒娇讨要糖块,带着几分残忍的天真, “那么,您可以为了我不要反抗吗?” 他弯腰捡起那把手枪,枪口稳稳的对准对方的心脏,却并不着急开枪。 两人在月光中对视。 半晌,安东尼勾了勾唇角。 “所以,还是那个问题,你恨我什么呢?” 哥谭的夜风很冷,在这一片废墟中,只有他们两人的眼睛格格不入,像是破碎的宝石,在浩劫中被人遗忘,安东尼揉了揉自己冻得泛红的耳朵,没等艾尔德开口,就伸手夺过了枪。 艾尔德没有躲,也没有反抗。 一枪,正中艾尔德的膝盖。 艾尔德一声闷哼半跪了下去,血从他指缝中流出,艾尔德第一反应是去看安东尼的脸。 冷漠,平静,但是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惑。 “真是因为那一年吗?” 安东尼摇摇头,“艾尔德,别骗自己了,你的父母也是这么对你的,在当初你短暂的八年人生里,有三分之二的时间被扔在一个面积不足五平方米的房间里,你早该习惯了。” 安东尼弯下腰,漠然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对别人讲虚假的故事的可以,但别把自己也骗了,告诉我,艾尔德,比起死亡,你真的更怕被关进白房子里吗?” 艾尔德因为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低下头喘气,但依旧保持了沉默。 黑夜里,他的眼眸亮的惊人。 安东尼从那光中得到了答案,他哼笑一声,转过身去,随意地抬抬手,第二枪打碎了艾尔德的右膝盖。 抑制不住的痛呼从艾尔德嘴边溢出。 “那是因为佩珀吗?” “你的第二个把柄,佩珀女士,这位已经死去但是又从未死去的女士。” 安东尼注意到艾尔德表情细微的波动,哪怕因为疼痛而表情扭曲,也掩不住他那一瞬过于明显的变化。 “佩珀,佩珀。” 安东尼冷笑。 “她做得真的很好,” “让我的朋友与我疏远,让我的儿子与我背心,让我” 安东尼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站在原地,眼也没眨地抛出第二个炸弹。 “佩珀不是我杀的,她是自杀。” 艾尔德因为疼痛而变得忍不住的吸气声顿了顿,他抬起头来,安东尼瞥了他一眼,继续说。 “事实上,艾尔德,如果你真的恨自己被关进白房子里,那么佩珀至少有一半功劳。” “她在死之前和我有一场谈话,她告诉了我你在做什么,无论是时空机器还是ai意识,在我没有涉及的领域,你已经走得太远了。” 像是突然被人拔开了瓶盖,艾尔德终于抬了抬眼,思绪在一瞬间清晰起来。 最后一块拼图,找到了。 时空机器,ai意识,这些他为了不与安东尼争锋研究的领域,加在一起太像是 “dad,”艾尔德再一次这么叫他,声音有了波动,“我亲手杀死的钢铁侠。” 于是安东尼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艾尔德看着他补充,声音因为疼痛而颤抖。 “为您。” 在两人的相对无言中,艾尔德突然有些困惑,他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对这两个领域感兴趣? 艾尔德不想去想了。 总是这样的,没什么可惊讶的。 刚刚安东尼为艾尔德注射的绝境病毒有了作用,艾尔德感受到自己的伤口在飞速的愈合,他强撑着站起来,这个跪着的姿势太像是赎罪,他不喜欢。 “但我知道佩珀是自杀,” 他冷静地回答。 安东尼挑眉,“她的目的就是希望你恨我,希望你杀死我。” “我知道。” 艾尔德再次重复。 “一年的时间,足够我把那几幕反复思考,当然不会看不明白这些事情。” 佩珀给自己写的辩解书为什么要交给安东尼,她身边还有很多朋友,哪怕是交给史蒂夫他都不会困在里面一年,艾尔德曾经用佩珀死的太匆忙来解释,但那双耳环呢?那些似乎早有预料的话呢?一个巧合是巧合,一万个巧合,还能是巧合吗? “我甚至还知道您大概后来也想清楚了佩珀的目的,但您选择了听之任之。” 安东尼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对于艾尔德的天赋实在是太耀眼了,因为安东尼眼里的思绪越来越明显,因为比起没有枪,一把枪口对准自己的枪更难以接受。 因为 艾尔德闭了闭眼。 “因为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安东尼愣了愣,大笑。 艾尔德就这样在旁边冷漠地看着,看着安东尼笑到弯腰,笑到喘不过来气,笑到咳嗽着吐出一口鲜血。 皮肤接触的一刹那,艾尔德给予安东尼的不是绝境病毒的解药,而是夺人性命的毒药。 艾尔德继续冷眼看着。 安东尼却没有停下笑,他抹掉唇边的血,好像毫不在意地开口。 “你应该会继承我的一切的,艾尔德,你太像我了。” “有人说意志的延续就算灵魂不灭,从这个角度看,我应该还能活很久。” 他顺着房屋的废墟坐了下来,感受着力气的流失,微微向后靠去,月光照在他已经开始失焦的眼睛上,就像是三年前的冬日,安东尼靠在金门大桥的栏杆上,抬头看向太阳,意气风发。 “所以,你在恨什么呢?” 安东尼转过去看艾尔德。 “恨你最后也还是变成了我吗?” 安东尼的声音越来越小了,艾尔德蹲下去,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像依恋母亲的小兽。 “我为什么不能恨呢。” 他也轻声回答。 “即使佩珀不是你杀掉的,也是因你我而死,您却一点都不愧疚,只留我一个人在深渊中日日忏悔,怎能如此呢?” 艾尔德伸手抚摸安东尼的侧脸,动作轻的像是怜惜的爱-抚,说出的话却字字带血。 “即使您真的忌惮我到这种地步,但您又怎么能如此随意的,像扔掉一件垃圾一样将我扔在白房子里呢?” 艾尔德感受到对方轻微的战栗,那是死亡前的失温,所以他把抱得更紧了一点,安抚地为他提供一点温度。 “最重要的是,如果一切已经如此了,您为什么还能如此坦然的面对我,而不愿将我杀死呢?” 我受尽了您带来的苦楚,承受了您该承担的罪恶,也终于识破了您的谎言,此刻一切该结束了。 为什么不结束呢。 艾尔德的声音沉闷,他松开了一点手,企图看看安东尼的眼里的情绪,却发现对方大概已经丧失了部分视觉。 那双总是空无一物的,高高在上的眼睛里没了光彩。 不好看。 艾尔德怔愣了一瞬,唇紧紧抿了起来。 然后艾尔德干脆地把那把银白色的枪扔到他怀里。 并耐心的,一点点帮他把手指握上枪把。 而安东尼安静地听完了一切,任由对方摆布,若有所思。 安东尼没有拒绝艾尔德的枪,却在艾尔德松开手的那一刹那叹息了一声。 他终于明白了。 “艾尔德。” 他最后的,用情人般缱绻又轻柔的语气喊了一声,枪在他手中轻微摇晃了一下。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对着艾尔德扣下扳机。 枪声轰鸣,艾尔德躲都没躲,子弹却只是贴着他的脸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艾尔德拿手抹去血痕,面无表情。 安东尼勾了勾唇角,在艾尔德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调转枪口,利落地扣下扳机。 一切在电光火石间。 艾尔德的手僵在了半空。 火光炸裂的瞬间,艾尔德的瞳孔里映着男人骤然扩大的笑容。 粘稠的血液喷在艾尔德的手上,安东尼倒在艾尔德的怀中。 “别哭了,宝贝,”安东尼咽喉里的血泡在说话时溅到艾尔德唇边,死亡的颤音已经纠缠着他的喉咙,但艾尔德仍能听出一点破碎的,叹息般的笑意—— “我爱你。” 晨光透过破破烂烂的百叶窗落在枪柄,照见他们交迭的左手指缝里未干的血迹,安东尼的右手还圈着他的腰侧,像是往日安抚时的惯性动作。只是这次拥抱没能完成,沉默代替了那些狡猾的谎言。 他的右手滑落下去。 窗外的乌鸦开始聚集啼叫,艾尔德听见有什么在叩击自己的太阳穴。或许是绝境病毒失效导致的偏头痛,也或许是尚未死亡干净的神经突触。 他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开始安静地流眼泪,抱紧对方,用力到像是婴儿试图回到子-宫,直到安东尼失去温度,变得和哥谭街头的任何一具尸体没有区别。 所以艾尔德松开对方,止住哭泣,任由他像垃圾一样倒在废墟中,漠然地眼睛投向远处的朝阳。 初生的阳光温暖地撒在他的肩膀上,艾尔德眯起眼睛,轻轻问了一句。 “什么是爱,dad?” 安东尼没有回答他。 艾尔德沉默了一会。 然后他捡起那把手枪,颤抖着,用它抵住自己的下颚。 艾尔德微微仰头,在十年前,三年前,和现在的阳光中闭上眼睛。 他的手指微动。 第133章 子弹 哥谭昏暗的阳光永远混着雨后的潮湿感, 艾尔德在斯塔克医院的病床上悠悠醒来。 布鲁斯拿着一个果篮进来,艾尔德刚想嘲讽他真的很没新意,就看到了果篮中央众星捧月般围着的一瓶可乐。 “我想你需要这个。” 艾尔德接过对方的可乐, 然后看着布鲁斯悠闲自得的拔开了香蕉的皮自己吃起来。 “你还是这么没有幽默感。” 艾尔德毫不文雅的翻了个白眼, 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输液瓶确认是葡萄糖。 “当然比不过你。” 布鲁斯调侃地看着对方, 艾尔德知道他在说什么, 恼羞成怒的转过了脸。 在一片重伤中因为低血糖被送到医院这件事就很有幽默感。 “这算是什么?”艾尔德喝可乐第一次感受到了过分的糖带来的牙酸,于是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啃了起来。 “囚犯临行关怀还是对英雄的慰问服务?” “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后者。” 艾尔德自信满满地回答。 “恭喜你,答案错误。” 艾尔德立刻对这个世界大失所望, 像一片被烤糊了的面包一样拒绝再扑棱一下。 他转过身去试图拒绝谈话。 布鲁斯用两根手指把面包翻回来, 面包先生愤怒地瞪他。 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艾尔德本来不想看,可惜蝙蝠侠的手指可以捏碎铁饼, 所以对于面饼就更不在话下,艾尔德只能屈辱的顺从他的意思划了两下。 他挑了挑眉。 论坛里大家正因为要不要给艾尔德判刑吵得热火朝天,很显然他的那场直播发挥了大作用, 太多人对他同情了。 甚至有人根据他的经历发散了不少思维,艾尔德头一次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惨又这么悲壮。 艾尔德看笑了,他对此并不意外。 “但是你知道的, 法律就是法律。” 布鲁斯扣下手机, 看向艾尔德小人得志的眼睛。 “即使大家讨论的再热火朝天也改变不了你杀人的事实。” “所以蝙蝠侠也会认罪吗?” 艾尔德反问他。 布鲁斯轻松地点头。 “也许我想我们现在应该算是狱友。” 艾尔德微笑。 “没人跟你是狱友, 布鲁斯,”他怜悯的开口,“我要求验伤,是他先攻击的我, 我膝盖里的子弹大概还都没取出来,所以我是正当防卫。” 艾尔德看着布鲁斯有些阴沉的脸色笑出了声。 “这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 艾尔德欢快地感叹。 “那么你的生命似乎有些太过悲惨。” 跟幼稚的人呆久了自己的思维也会退化,布鲁斯话说出口就立刻意识到不对, 他怔了怔,还没来得及道歉对方就勃然大怒地重重放下了可乐瓶。 没忘记拧好瓶盖。 “对不起,艾尔德。” 布鲁斯伸手试图拉下对方盖住头的被子。 “因为我生命中大多数美好的时光都是欺骗,所以即使当时美好后来也会觉得悲惨,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艾尔德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使劲拉着被子不肯露头,他向来擅长把情绪也当做武器,而他的话确实让布鲁斯的嘴角又往下撇了0.1毫米。 “我很抱歉,艾尔德。” “少说这些废话!”艾尔德的声音故意放的很大,带着一点虚张声势的愤怒,“可是你是怎么做的呢?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信任的呢,蝙蝠侠?” “你有曾信任过我的信任吗?还是又将它们当成一份必要时可以对付我的筹码?” “我信任过,艾尔德,你知道最后我从没真正想困住你。” 艾尔德在床上扭动了几下,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被子裹成的蚕宝宝里传出声响, “你把菲奥娜放进来的。” 是笃定的语气。 这并不是什么难思考的事情,菲奥娜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在那种时候还能突破防线闯进来。 “她身上有钥匙?” 布鲁斯迟疑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艾尔德终于扯下了被子,眼尾有些红,但布鲁斯不确定那是真的因为悲伤而泛起的殷红还是单纯在被子里闷的。 “你既然已经和杰森有了联系,那么应该知道我如果去找安东尼就是送死,那为什么还要让我去?” 艾尔德的情绪酝酿充足,但是思路非常清晰。 “严格意义上我尝试过几次阻止,但是一个下定决心的人是无法被阻拦的。” 而布鲁斯并没有说出什么漂亮又精彩的话,但当他说这些时艾尔德还是没忍住晃了神。 他看着对方诚恳又认真的眼睛。 “我曾经有过一些经验,付出过一些惨痛的代价,知道很多时候我的理解不一定是对的,即使是对的也无法教会一个已经下定决心的人,只有去经历过,才能明白。” “所以我没办法拦住你。” 艾尔德眼眶更加红了,布鲁斯的指尖无意识的动了一下,想抱住对方却又有些犹豫,害怕适得其反,直到对方扑到他怀里他才僵硬地拍了拍对方的背。 “没事了。” 他态度谨慎的像是怀里抱着的是个即将爆炸的炸弹,好在艾尔德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他还是很感动。 “当我在台上说出你的名字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艾尔德松开了他,抬起头,轻声问。 “我相信你。” 布鲁斯这次回答的很坚定。 “好吧,”艾尔德依旧红着眼眶,但是声音柔和了下来,“我也相信你,一切终于可以尘埃落定了不是吗?” 布鲁斯愣了一下,本能的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 艾尔德没等到对方的回应,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没什么,”布鲁斯迅速回神,“当然,这样最好不过了。” 太刻意了。 艾尔德这次的信任是如此迅速,和之前的反复摇摆以及刨根究底完全不同,布鲁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再去深究。 他重新抱住了对方,手轻轻地覆在艾尔德的头上,这是一个比刚才更自然的安抚姿势。 “对了,”艾尔德把头埋在对方的胸肌里,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们明天继续那个研究吧,如果你的能量积攒够了,就可以将两个世界分开了。” 布鲁斯的手顿了顿,在这种和解的温馨时刻时候说这些似乎显得有些冷硬,但既然艾尔德主动提起了,他也就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 “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预估要多久才能搭好器材?” “三个月吧,”艾尔德漫不经心地回答,玩弄着对方领口的扣子, “三个月就肯定能完成了,到时候各回各家,一切照旧。” “你打算回旧金山?” 听到这句话时,艾尔德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眼眸微微弯起,像是闪光的劣质糖纸。 “当然,回旧金山。” “安东尼都已经死去了,只有我一个斯塔克了,我必须要回旧金山。” 布鲁斯心中的怪异感更甚了,他完全听不出艾尔德语气里的悲伤或者别的什么,艾尔德的语气现在全然是欢快的。 但死去的人是安东尼。 可死去的人是安东尼。 艾尔德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布鲁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放在他背后的手, “你还好吗?” “什么?” 艾尔德有些不解。 “我说,你还好吗?”布鲁斯曾经系统学过该如何安抚受害者,首先就是不让人感到侵犯的问题和距离,但即使艾尔德现在看起来状态好得要命,布鲁斯仍然直觉对方的状态就像是埋满了地雷的土地,土地的中央种着一棵一触即倒的枯树。 他尽量委婉地开口。 “我赶过去的时候,你手里握着一把枪,枪口的位置并不是对着安东尼。” “嗯,”艾尔德发出一个平淡的鼻音,“我本来是想自杀的。” 布鲁斯的唇角立刻拉平,像一根骤然坠上重物的绳子。 有判断是一回事,听到他亲口承认是另一回事。 “不必这副表情,布鲁斯,我不会再干这种傻事了。” 艾尔德笑了两声,“那是安东尼刻意诱导的结果,心理暗示,你懂吗?他从意识到我干了什么之后就一直在诱惑我去死。” 即使是在说着这种话时,艾尔德依旧吝啬于贡献什么起伏,语调十分平淡。 “很久之前他就曾经告诉我如果他死去希望我跟他一起,这种事情我早有预料,可惜有些事不是有预料就能躲开的。” “你刚刚说的,只有经历过才能明白,对吧?” 布鲁斯眉毛深深地皱着, “心理暗示是很难判断的,尤其是对于身处其中的人而言,有可能事实与你想的并不一样。” “如果你是我你会知道并不困难,”艾尔德耸耸肩,“他故意提起很多我们中间不该出现的话,故意将一个显而易见的谎言重复很多次。” “比如?” “比如‘你是特殊的’或者‘你和他们都不一样’”艾尔德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哇,安东尼的词汇量真是匮乏,他的花言巧语没有你的一半好听,布鲁斯。” 布鲁斯不觉得这是个赞扬。 但这些话确实是动人的话,没道理反而会让人听着难过。 除非 “你如此肯定他视你如他人一样吗?” “布鲁斯,”艾尔德无奈地看着他叹息,“你又不是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带着记者和警察来的时候是希望我背着骂名永远死去,而在我更小一点的时候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为什么你还会觉得我会对他有什么希冀?” 艾尔德嘴角依旧扯着那个弧度,但神色已经有些不耐了, “我肯定他确实在说谎话。” “所以你现在为此感到喜悦?” “嗯,”艾尔德笑着点头,“为什么不呢?我自由了,这是件好事。” 艾尔德不想再多说了,他将目光投向床头柜,终于注意到了果篮底下压着的那把银色手枪。 “哦,你们把它拿到这儿了?” 布鲁斯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你一直紧握着那把枪,我怕你受伤,直到给你注射了镇定剂才敢取下。” 艾尔德在说话的功夫已经拿到了那把枪,然后下一秒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布鲁斯。 艾尔德扣下了扳机,侧脸冷硬。 布鲁斯瞳孔一缩,危险的本能驱使着他朝着旁边躲去,却不认为这样近的距离自己能躲开,但意料之中的爆裂声并没有出现。 艾尔德在床上笑得前仰合后。 “不必躲,枪里没有子弹了,布鲁斯。” “两颗在我的膝盖里,一颗在安东尼胸膛里,最后一颗嵌在你家院子的草坪上,现在枪里没有子弹了。” 旷野的风吹过艾尔德的黑发,朝阳将整片天空和地面染成一片浓烈的橘红,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燃烧,艾尔德听到那声清脆的机械声响在他耳边传来,怔愣一瞬后大笑出声。 没有子弹了。 布鲁斯看着艾尔德夸张的笑意和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突然明悟。 “弹匣是安东尼故意清空的?” 空气一瞬间变得极安静,只剩下艾尔德有些沙哑的笑声,笑着笑着便在被子中蜷缩起来。 “不知道,”艾尔德仍然在笑,那一抹殷红色却前所未有的鲜艳起来,像是泛着水光。 他笑出了眼泪,然后终于平静下来。 “谁知道呢?” 布鲁斯试图帮艾尔德抹掉眼角的泪水,艾尔德偏偏头,躲开了。 第134章 成长 艾尔德并没有消沉多久, 他伤好后就立刻投入了他们之前未完成的工作,无论是世界分离的研究还是安东尼死去后的交接,甚至还抽空去给布鲁斯做了个担保, 和一大堆律师唇枪舌战, 成功为布鲁斯争取了几年的社区矫正, 并成了对方名义上的监护人。 艾尔德将一切都做的很好。 他似乎平稳的从一个时期过度到了另一个时期, 没有他过去二十年人生那么波澜壮阔,但好在一切都顺利,他吸取力量, 变得强壮, 越发贴近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样子。 布鲁斯能看到艾尔德的成长,也清楚地记得艾尔德是如何一次次的从噩梦中惊醒, 最初布鲁斯会试图帮他擦去眼泪,但时间是抹平一切的良药,最终在某一个晚上布鲁斯察觉艾尔德已经很久不做噩梦了。 这无疑是件令人欣慰的好事。 在某个静谧的深夜, 布鲁斯没有惊动熟睡的艾尔德,穿上棉拖走到蝙蝠洞里,庞大的阴影从头顶投下, 他抬头仰视那个巨大的钢铁怪物, 无论多少次也会为了其中的科技的精密和人类的智慧而感叹。 这台机器已经几乎竣工了。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蝙蝠洞?” 一个轻轻的脚步声从布鲁斯身后传来, 他不必回头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能通过脚步声分辨彼此的程度了。 “只是偶尔失眠,出来走走,你被我吵醒了吗?”布鲁斯看向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艾尔德斜靠在门框边,含笑的眼睛望向他, “没有。”艾尔德很随意的说, 但布鲁斯并不相信,他知道艾尔德现在睡眠很轻。 “抱歉。” 艾尔德没有理会这个道歉,欢快地走到了对方身边, “明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你知道吗,布鲁斯?” 布鲁斯思考了一下,将纪念日挨个排除,最终终于想到了明天该是什么日子, “安东尼斯塔克的死去一百天纪念日。”/“一会零点第一次民调会公开!” 艾尔德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古怪,想笑却又觉得不太对,觉得被冒犯了又很想笑。 最后他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布鲁斯的手指,很生硬的略过了这个话题。 布鲁斯轻咳了一声。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而言肯定没有问题的。” 艾尔德耸耸肩,“跟我的能力有什么关系?这大多数不都是跟安东尼的能力有关?” 尽管艾尔德和安东尼的恩恩怨怨当初几乎人尽皆知,但是这不影响现在艾尔德继承对方的政治地位和政治关系。 此刻已经逼近了大选的日期,蓝党党内不可能再找出一个有这样名气的,崭新的候选人,而如果选民都不认识候选人,就更别说投票了,所以当艾尔德表现出亲近的意思后,一部分原本在不留余力的抹黑和讽刺艾尔德的人立刻调转了风向。 如同艾尔德最初想的一样。 布鲁斯没有干涉这件事,尽管两个世界分离在际,他不确定艾尔德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他很少再旗帜鲜明的反对某件艾尔德很想做的事情。 “当然不,你和安东尼完全不一样。” 布鲁斯依旧是认真的神情。 艾尔德听了这话后很宽容的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同样的,对于艾尔德而言,他也学会了在听到某些他不认同的观点时如何体面的放过,而不是非要辨斥个面红耳赤。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某些形而上的不同没有那么重要了。 布鲁斯很轻易地看出了艾尔德笑容背后的意味,这几乎艾尔德是完整的从他身上学到的,又反过来用在他身上,让布鲁斯如鲠在喉,不上不下的被噎了一下。 同时,他也隐隐有些懊悔,至少这点他不应让艾尔德学到,一个年轻人太早对理论失去探索欲不是什么好事情,他常这样做,是因为已经坚定了某些东西的不可动摇,可艾尔德大概还没有建立这样坚固的体系,却已经开始学着他的样子拒绝辩解。 这是他的错误。 “艾尔德。” 他很无奈地喊道。 “我在这里。” 艾尔德眯着眼睛看向那个机械怪物,那里有一点从缝隙落下的白光,他在冷静地分析着参数,确定着没有出现问题,语调却很轻快,半开玩笑的开口。 “布鲁斯,如果我真的当上总统了就可以特赦你了。” “我想我并不需要,如果你真的成功了那你应该会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你也是很重要的事。” 艾尔德低下头,看着有些顿住的布鲁斯笑了一下,“当然,我知道你的意思,蝙蝠侠正直无私,是吗?” “可惜我无法做个如同你一样的好人。” “你还很年轻,”布鲁斯皱了皱眉,“不要这么说。” “这点即使我三十岁或者四十岁也无法改变,”艾尔德很坦诚的承认了,“布鲁斯,我无法改变这一点,也并不想改变这一点,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你这样的人。” “当我看到一双哭泣的眼睛,第一个冒出的想法有可能是如何利用他的脆弱,也可能是趁机展现自己的仁慈和体贴,但绝不是让他不再哭泣。” 布鲁斯有些沉默,这是艾尔德第一次对他坦言这些,而艾尔德看起来并不为此羞-耻。 “但是第二个想法,也有可能是第三个,”但沉默中,艾尔德再次开口,“布鲁斯,我会想到你的眼睛。” 他声音很轻,眼眸中有微光闪过 “想到你会为他们哭泣,想到你会难过,会悲伤,我就也无法抑制的有了一点不忍。” “然后是佩珀,然后是杰森,然后是菲奥娜,很多人的眼睛,我总是会想到这些,我记得他们在我面前流下的眼泪,然后这个时候我就会蹲下去,问那双哭泣的眼睛为什么流眼泪。” 艾尔德穿着柔软的小熊睡衣,黑发在柔光底下看着很温和,连带着那张锋芒毕露,总是带着冷意的脸也有了几分温度。 “这算是伪善吗?” 他困惑地问。 布鲁斯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路,很多情感在他内心碰撞,但最终他发自内心的微笑起来,“不,” “当然不,”他的眼神透出几分欣慰来,“你做的很好。” 艾尔德往前走了一步,布鲁斯给了他一个拥抱,艾尔德把头贴在对方的胸膛上,而布鲁斯将下巴倚在艾尔德柔软的黑发上。 “那你会想到安东尼吗?” 他低声问。 布鲁斯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侧的衣服被抓紧了。 在这种温暖的时候提起安东尼并不合适,但事实上布鲁斯并没有更好的机会去谈论这件事,艾尔德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个,所以他们一直从未谈论,布鲁斯为艾尔德留出了空间,可他不觉得伤口如果掩盖下去能够在某一天自行痊愈。 “你想听实话吗?” “当然。” “那么,每一天。” 艾尔德说得并不犹豫,布鲁斯身侧的那只手却始终紧握着。 布鲁斯无声地用自己的手盖住那只手,温度从他的掌心落到艾尔德的手指上。 “你是在思念吗?还是在愧疚?” “布鲁斯,我并不想欺骗你,但如果非要说,不是,都不是,我只是需要他。” 艾尔德的手心渗出一点冷汗,说到这个地步几乎已经是他的极限,但他仍然逼着自己继续说下去, “你看,他是个很高明的骗子,高明到最后一刻也没人知道他真正想的是什么,所以我永远无法痛下决心去把他留给我的东西扔掉。” “他留给你什么?” 艾尔德抬头看了一眼布鲁斯,似乎在困惑,布鲁斯无法猜到他在想什么,但此刻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特殊含义。 他确实猜不到安东尼到底留给了艾尔德什么,直到艾尔德伸手指向了自己。 “当我照镜子,当我签下文件,当我在台上演讲,我看到他。” 玻璃般剔透的,沾着水光的蓝眼睛望向布鲁斯。 “你不是他,你与他绝不相同。” 布鲁斯认真的开口,而艾尔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我不是他,”他重复,“我知道。” 艾尔德不喜欢单调的苍白,也不喜欢安东尼最爱的那款苦调的龙舌兰,他们选玩伴的喜好也截然不同,安东尼喜欢能掌握在手心的东西,而艾尔德喜欢在危险边缘游走,喜欢能一瞬间迷住眼睛的,像珍珠像泡沫的东西。 但是,当艾尔德往深处看,他看到对权力和控制欲的痴迷,看到必要时刻权衡利弊的冷酷,看到他们更多更多的相似,以及最让他恐惧的,一个站在中央的,灿烂却空荡的机甲。 机甲只是空壳。 “但是,如果我不是他,我会是谁呢?” 艾尔德抬头问布鲁斯,布鲁斯当然没法立刻开口,但他记起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这让他有一瞬的恍惚,可艾尔德此刻不想要沉默,他迫切的追问,甚至可以说是哀求,泛白的指尖紧紧揪住他的衣角。 他需要一个答案。 “布鲁斯,告诉我答案吧。” 布鲁斯的眉毛紧紧锁住,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这是对彼此而言都漫长的一秒。 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给出这个答案,但此刻真正让他心跳了一下的是艾尔德将自己视为救命稻草般的态度。 这是自安东尼死后布鲁斯最接近艾尔德的一刻,在之前的几个月里,为了那个监护人的身份,两人物理上比任何时候都要接近,但心灵上布鲁斯却从未再有过任何靠近的机会,只有今天,唯有今天,布鲁斯再次获得了钥匙,他可以说出任何他想要的答案,然后将他的男孩塑造成他最想要的样子—— 他可以拥有他。 布鲁斯的手指无意识的捏成拳头,他闭了闭眼睛。 然后他轻柔,但是不容置疑地慢慢扯开了对方的手。 艾尔德委屈又茫然地看着他。 “艾尔德,我没法告诉你这个答案,”布鲁斯的态度几乎是冷酷的,“你不能再次这么轻易的将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是坏蛋。 “这是一种软弱,一种幼稚的软弱,放弃自己,指望别人来代替你活着,你从前最讨厌这样,难道说的都是谎话吗?” “我不可能给你这个答案的,”他再次重复,尽管在看到艾尔德不可思议的眼神时手指有些颤抖,但也被他若无其事的掩盖过去了,“我没兴趣再去捡一个小孩,更不愿意成为谁的主人。” 艾尔德很狼狈的掉了眼泪。 像是鼓起勇气脱掉衣服后被扔出房间。 他非常难堪,然后他变得愤怒,几乎是可以清空理智的愤怒,那些温和的假面一瞬被撕碎,艾尔德的怒火做不了任何掩饰。 艾尔德不想再和对方说一句话。 他转身就想要离开,姿态有点像是逃跑,但是他挺着背,也没有低下头,像在努力维持最后一点尊严。 布鲁斯拉住他的手。 “对不起,艾尔德。” 艾尔德掉眼泪的一瞬间他就心软了。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的,是我不好,我自大傲慢,说话刻薄,但我对你没有任何偏见,我知道你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一直很勇敢。” 布鲁斯的话说得很急切,他的手握着艾尔德的手腕几乎有些疼痛。 “但你不能放弃。” 艾尔德的胸腔剧烈的起伏着。 空气中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艾尔德尽力平静着,好一会终于回过头来重新看向布鲁斯,对方嘴唇颤着,一向整齐体面的黑发也胡乱被揽到脑后,蒙着一层雾的蓝眼睛微微向下垂,甚至有些惶然,看起来和艾尔德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坠入爱河后害怕被抛弃的蠢蛋没有任何区别。 艾尔德拿手臂捂住眼睛,向后退了一步,仰头靠着他自己研制的弦机器上。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我知道,”艾尔德放下手,也把自己的手一点点从自己的对方的手掌中抽出, “布鲁斯,我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最惹人讨厌的一面是什么样子了,你还记得当初见到我说得第一句是什么吗?” 他的语调似乎一下就变得轻松了,布鲁斯有些懵,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是什么?” 几乎在布鲁斯问出口的同一时间,艾尔德就贴过来,脸上带着漂亮的笑容,长长的睫毛几乎要划过对方的僵住的鼻尖。 “呆在这,”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布鲁斯敏感的耳廓上,趁对方愣神的瞬间,艾尔德极其流畅地从对方的腰带上拿出一个带着蝙蝠标志的手铐。 咔嚓。 一声脆响。 “不许动。” 只是这一瞬间,手铐就已经拷在了他的腕间和布鲁斯身边的栏杆上。 而罪魁祸首歪头对他笑了笑,利落地转身离去。 “好好反省吧。” 布鲁斯看着对方彻底消失在拐角的背影,沉默地低下头,摇了摇手铐。 呼吸急促,心跳速度加快,大量的肾上腺素和去甲肾上腺素被释放。 铁链哗啦啦作响。 他没察觉到他的嘴角已经高高翘起。 第135章 愧疚 艾尔德从高台之上, 从万众簇拥之中走向布鲁斯韦恩。 “很完美,”布鲁斯熟练的接过他的外套,“世界会记住这一天的。” 艾尔德面上仍然带着得体的微笑, 钻进车里的身体却已经提前松懈下来。 “最好别来第二次, ”他在关上车窗后终于放下疲惫的, 始终挥舞的左手, “这十天的演讲已经把我半辈子的话说完了。” 艾尔德随意地扯开领带,解开衬衫的前两颗扣子,转眼就从一丝不苟的政界精英变成了放荡不羁的浪子, 他悄悄地透过后视镜去看布鲁斯, 对方却只是专注的开车。 “忙完这一段你可以休息一下了。” 艾尔德抿了抿唇,没在接话, 车一路从市中心开到了边缘的韦恩庄园,热闹的人群渐渐消散,又只剩下艾尔德和布鲁斯两个人了。 “菲奥娜怎么样了?”布鲁斯率先开口, 打破了寂静。 “你要带她一起走吗?”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艾尔德耸耸肩,“所以现在她住在斯塔克大厦里, 如果时候到了一个电话就可以把她带过来。” “她不想离开吗?” “她太胆小了, ”艾尔德不以为然的说, “瞻前顾后,哪有那么多可犹豫的,跟着我会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是她不愿意,艾尔德。” 艾尔德闷闷地嗯了一声。 提起这件事, 艾尔德本就不怎么高的兴致更低了,“你知道吧,我还没办法完全定位, 不带上菲奥娜的话,如果回到自己的世界还好,但是如果再想回来…” “也许在明天,也许在十年后。” 艾尔德向后仰头,“菲奥娜可能都谈恋爱了!” “这个你不必太担心了,”布鲁斯的语调远比艾尔德平稳而轻松, “昨天菲奥娜就已经拽着小男孩的手腕回斯塔克大厦了。” 艾尔德不可置信,“什么?” 他猛地直起腰,“菲奥娜怎么可能…?” “她大概是在专门瞒着你,”布鲁斯终于缓缓踩下了刹车,车在韦恩庄园的车库稳稳停好,“菲奥娜在小学里人缘很好。” “但是她不想告诉你,可能是因为…” “我不允许!” 布鲁斯淡定的解开安全带。 “她还那么小!” 艾尔德愤怒地跟着下车,“我要去看看她那些同学的档案。” 布鲁斯拉住急匆匆的艾尔德。 “他们毕竟只是不到十岁的孩子,这个年纪很难有什么事情足够重大到记录在档案上的。” “至少可以看到他们的父母的信息。” “父母可以代表孩子的品性吗?” 艾尔德有些语塞,但依旧坚定,“至少是一部分。” 布鲁斯于是松开他的手,任由他往蝙蝠洞走去,等他跟上艾尔德的脚步走到蝙蝠电脑前时,正好看到对方在试图从蝙蝠的数据库里搜索信息。 他顺手摁下了关机键。 “布鲁斯?” 艾尔德不满地转过身来。 “如果你非要查的话,我建议你去用斯塔克留下的那个的数据库,或者如果你的那些幕僚有也可以,但这里不行,我已经不做这种违法采集公民信息的行为了。” 艾尔德啧了一声。 “你没再搜集过信息?”他的眼神有些怀疑,但他懒得和布鲁斯争论,“算了,我不会查了,反正也不会有几天了,这个能量积攒的速度,大概就在这几天了。” 艾尔德又打开了电脑,但这次他点开的是能量进度条,从他正式赢得大选的那一天,能量条就已经向前前进了一大截,而且增速始终没有放缓过。 布鲁斯这次没有再去否定艾尔德的话,他斜靠在围着钢铁记起的栏杆上,目光却落在艾尔德柔顺的黑发上, “其他的呢,你已经安排好了吧。” “大部分是的,”艾尔德盯着进度条皱眉,看向布鲁斯“斯塔克药业大半从哥谭转移了出来,但是我留下了一部分原液在这儿,密码我上次已经告诉你了,还有我并不确定世界分离后这次大选会被扭曲成什么样子,但有些政策应该不会发生改变” 艾尔德又说了很多话,他考虑的相当细致,有些安排布鲁斯已经在之前跟艾尔德商讨过,有些则没有,布鲁斯刚开始还在认真地听着记着,直到艾尔德越说越多,他看着那双眼睛,渐渐有些出神。 “布鲁斯?”艾尔德叫他的名字,“你在听吗?” 布鲁斯恍然回神,“抱歉。” 艾尔德平时很讨厌有人不听他讲话,但这次他的视线从布鲁斯那双雾蓝色的眸子滑到他眼尾浅浅的纹路上,又若无其事的移开眼睛。 空气中只剩下电脑轻微的嗡鸣声。 “没事,”他挥挥手,“其实没必要说这么多,可控的风险我们已经降到了最低,不可控的风险也不能再减少了。” 艾尔德又重新转了回去,“所以如果是时候了,我随时可以离开。” 布鲁斯正想说点什么,艾尔德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两人之间有些粘滞的氛围。 是斯塔克大厦里的内置电话,艾尔德滑下接通键。 “斯塔克先生,”话筒那边果然传来菲奥娜的声音,“你能帮我找一找卡慕的白兰地吗?酒窖里好像没有了。” “你要酒干什么?” 艾尔德的语气有些不满,他怎么感觉自己几天没管菲奥娜就好像多了很多他不良爱好, “你才多大,为什么要喝酒?” “不是要给我喝的,”菲奥娜解释,“是有别的用途。” 艾尔德更不满了,“还有什么用途?” 艾尔德的怒气在菲奥娜的支支吾吾中发酵。 “菲奥娜,现在来韦恩庄园,穿上那套我给你做的铠甲。” “可是” “没有可是。” 他的语调冷静但不容置疑,“你不用带上什么,我们要一起回家了。” “回家?”菲奥娜的语调提高了,“这里不是我的家吗?” “我不走!” 菲奥娜从来没有这么明确地反对过艾尔德的意见,艾尔德已经愤怒到恨不得把小崽子拽过来打一顿了。 他直接挂了电话。 艾尔德怒气冲冲地开始远程操作战甲把菲奥娜带过来。 “艾尔德,现在把菲奥娜带过来是不是有些早?”布鲁斯盯着进度条,“看起来至少还要两三天。” “用不了这么久,”艾尔德随口回答,眼神没离开那套战甲,“我明天早上有个宣誓仪式,我猜那个时候就应该差不多完成了。” “所以你原本设想的就是明早走?”布鲁斯思考了一下,“嘿,在你走之前,你想不想知道当初我是怎么做到迅速积攒给你的那份能量的?” “其实我猜到了。” 艾尔德终于勉强放下手上的操纵器,抬头看向布鲁斯 “大概是我对他们情感反馈的反馈?” 这话说出来有点拗口,艾尔德索性从头开始说,“在最开始你故弄玄虚让我做的那些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我看到百分之十五的能量涨幅。” “那个能量检测器是假的,根本没有百分之十五的能量涨幅,但是当我对此感到惊诧的时候,就大概真的有一部分能量被传输进来。” “那个大概有多少?我猜绝不会有百分之十五这么多。” “百分之一点五左右。” “那也很多了,” 艾尔德有些意外, “那并非是一个人的能量,路灯修好后传递的情绪应该也有一定的扩撒作用,” 艾尔德认可了这种说法,于是继续说下去, “后来,菲奥娜过来找我的时候,我也感受到了一点能量的变化,但真正让我感受到我的反馈蕴藏的能量是在安东尼死的那天。” “好吧,就这么说,当时我积攒的能量基本全用空了,但是当子弹射进他的心脏时,我清楚地感受到战甲的恢复,感受到掌心温度的变化,甚至我能感受到我可以将手掌对准自己——” 艾尔德咽下后面的话。 “总之,反正我确实体会到了,这真是不可思议,你竟然比我自己先明白这一点。” 布鲁斯的目光始终落在艾尔德柔软的黑发上,艾尔德隐隐察觉,装作不经意地侧了一下脸。 布鲁斯移开了视线,继续用他平淡的音调说。 “这并不难看出,只是你从来都下意识忽略这些东西,否认自己存在任何波动。” 艾尔德讨厌对方像手术刀一样冷静的语言,这让他感觉在被剖开肚子查看心脏,于是他本能地反驳了回去, “我没有否定过。” “比方说菲奥娜那次,数据检查到的可不是”一点点变化“,艾尔德。” 艾尔德无声地看过去,布鲁斯接收到对方的疑问,比了五个手指。 “这么多?” 艾尔德这次是真的很惊讶了,他想起菲奥娜给他提供的能量一直都比一般人更多一点,难道他一开始就觉得小崽子和其他人不一样吗? 她有什么不一样的,比一般人更好骗一些? “这大概是你从未察觉的,也无法控制的事情,”布鲁斯慢慢地抽出艾尔德手中的操控器,这次对方没有反抗。 “我想你需要去思考到底该怎么对待她,孩子不是宠物,不能靠着指令控制该让他们怎么做。” “我并不是想要控制她,只是不放心她,她身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奉献欲和拯救欲,似乎所有人的意见都能在她之前,跟我完全不一样,这样的性格太容易受委屈了。” 艾尔德只是想想就觉得头疼。 “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自私,冷酷并且永不软弱,那样才能无坚不摧,才能不被打倒。” 他希望这个世界上全是好人,菲奥娜就做那唯一的一个坏蛋。 蝙蝠洞阴暗潮湿的空气似乎因为两人沉默的吐息变得柔和起来,艾尔德顿了顿,最后还是悄悄补了一句, “当然,”他声音放得轻了一点,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我希望她能开心。” 布鲁斯勾了勾唇角。 “只有这一点,我与你一样。” “但当个情感丰富并且偶尔软弱的人也没什么不好的,有软肋才能护住心脏。” 艾尔德没忍住轻笑一声, “那蝙蝠侠可能有一万块骨头吧,真是不幸啊布鲁斯。” “所以蝙蝠侠一直活到了现在,每一枚子弹都正好错过心脏。” 布鲁斯的手指搭上艾尔德的椅背。 “你呢,艾尔德,你有几块骨头?” “205块。” “你还少了一块吗?” “那一块造了我的夏娃。” 艾尔德心不在焉地回答,语调恢复了一贯的轻佻: “就在我的眼前。” 他抬头看了一眼布鲁斯,对方也正在看他,于是两人又不约而同的,默契的移开视线。 “别闹了布鲁斯,就算你养过小孩,你的孩子中有哪一个和她一样?” “每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我当然不可能找出一个完全一样的范例,” “但菲奥娜的性格确实和其他人有相似的地方。” 布鲁斯顿了顿,眼前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她的家庭在哥谭太过常见,一方不知所踪,另一方得过且过,沉溺于酒精或者别的麻痹神经的东西,能够管好自己不至于死去就已经是万幸,更不要说是一个幼小的孩子,她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还没成为孩子就先成为大人。” 某些苦难在哥谭有着惊人的相似性,也因此诞生了一大批底色相同的哥谭人,孩子们打着滚长大,比亲吻更先学会的是如何撒谎换来下一顿的晚餐,没人教过他们怎么生活,但他们终究都活下来了。 这就已经算得上是胜利者。 艾尔德垂下眼睛,敷衍的应着,他听着对方评价菲奥娜的时候胸口莫名有些发堵,他已经在哥谭呆了一年有余,即使是作秀也确确实实的去过很多次最黑暗的地方,他清楚那些地方是什么样子。 怜惜,同情,悲伤以及愧疚。 为什么会愧疚? “没关系的,”他故作轻松地抬起头,“她才多大,如果我在她可以永远当个小孩。” 艾尔德说得很利落,但是他心里也有点没底,所以不自觉的避开对方的目光,低头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 当说起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心里一团乱麻,他当然是个足够聪明的人,但他毕竟年轻,有太多的事情他也还没找到答案,他曾经对此理直气壮,毕竟他孑然一身,也许用一生去寻找答案也不算迟,可现在他眼前俨然已经有人在向他寻求答案,他真的给得出吗? 艾尔德有些心虚地抬眼,正好看到布鲁斯好笑的表情。 “你不这么觉得吗,布鲁斯?” 艾尔德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 “当然,当然,”布鲁斯立刻收敛了那一点点笑意,自若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艾尔德每次心虚的时候都会小动作很多。 “你当然行,你已经教的很好了,菲奥娜不是早就爱上你了吗。” “大概是爱她的那个毛绒小熊那样爱吧,”布鲁斯不说还好,说起来艾尔德就又想起了刚才菲奥娜斩钉截齿的不要,虽然已经不生气了,但他还是有些不爽,“可毕竟她那个小熊已经换掉了,她也欣然接受了新的小熊。” “我猜比爱那个小熊多一点,”布鲁斯的手指叩了叩椅背,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你之前说过,你很喜欢喝卡慕的白兰地,” 艾尔德愣了愣,“好像是?我喝酒的品味不太固定的。” “当然是,”布鲁斯挑眉,“你前段时间几乎把那款酒买断了。” 艾尔德敷衍地“噢”了一声,他并不在意这些,严格意义上讲,他没有对哪样物品长久的爱好。 布鲁斯叹气,“我的意思是,天才,那瓶酒会不会是装饰你的宴会的?” “我没有说要开宴会”艾尔德疑惑地歪头,话说到一半却突然顿住,他想起了什么。 零点的钟声准时敲响,艾尔德的手机响了响,他低头望去,手机上有一条迟来的短信。 【生日快乐,斯塔克先生。】 艾尔德的拇指划过屏幕的一角。 为什么觉得愧疚? 如果我在你以前的时光里,我绝不会让你多受一点苦。 电脑上的能量报警器突然剧烈的响了起来。 第136章 老房子着火 艾尔德立刻看向屏幕。 “这么快?” 他很清楚这说明了什么, 刚刚从脑海里闪光一般掠过的想法再次沉进深处,却没有消失,只是等待着某个时刻被再次拿出体悟。 但此刻, 另一种更迅猛的, 更迫切的情感席卷了他, 逼得他不能再想别的事情。 腹腔里的肌肉在痉挛, 他不合时宜的感受到了饥饿。 一种不常见的,从动脉血里泛出来的饥饿。 布鲁斯却没有给艾尔德留下什么思考的时间,干脆利落地开口问。 “你现在要走吗?” 艾尔德恍然回头, 努力想勾勾唇角给对方一个笑容, 但是失败了。 “明天,”他言简意赅, “我要跟菲奥娜说清到底要不要她留下。” “好,”布鲁斯平淡的应了一声,“那现在睡觉吧?很晚了。” 他的视线再一次落在艾尔德的头发上, 那有一片小小的碎叶,布鲁斯几乎盯着它看了整晚。 但直到艾尔德犹豫地点头,他们的对话即将结束, 布鲁斯才克制的, 随意的抬起手, 把手放在那一缕黑发上。 摘下那片碎叶。 这是今晚他们最接近亲密的举动。 艾尔德本来想要转身的动作停滞了,流转的目光落在对方的带着茧子的手掌上,在对方即将抽走时自然地微微歪头,好似无意般蹭了蹭。 布鲁斯的手顿住了。 “我还不想睡。” 艾尔德的尾音很轻, “已经很晚了,”布鲁斯安静地看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语气低沉,“明天你不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安排吗?” “也有事情更重要。” 艾尔德垂下眼睛,有些等了一晚的话几乎就在嘴边,可是他的自尊心和高傲阻止他向下说去。 他无意的把手按在小腹上轻轻揉了一下,胃里的空虚让他出神,但是布鲁斯转身的动作惊醒了他。 他猛地拽住对方的手。 “等等!” 布鲁斯把手中的通讯器放到桌子上,疑惑地看着艾尔德,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一瞬微妙的凝滞。 艾尔德拽住他衣袖的手指蜷缩了起来。 “布鲁斯。” “我刚刚没有跟你开玩笑,定位是件很难的事情,没准等我真的研制出来的时候你已经死在哥谭的哪个角落了。” 艾尔德转过头去,故意不看对方的脸, “那我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停留,第二天就去伊甸园找个新的,更年轻的男朋友。” “那听起来确实凄惨,”布鲁斯若有所思,“如果这样的话我应该在你走的第二天就去翻翻最近的时尚周刊,看看最近一期的封面女孩” “布鲁斯韦恩!” 艾尔德气得要命,怒气冲冲地回过头,却只看到对方随意地倚在电脑桌前,半边脸掩在黑暗中,唇边带着浅笑,屏幕的悠悠冷光映在他敛起一半的有力小臂上,狡猾的滑过胸口紧绷的布料,又在领口那颗被解开的扣子停下,勾勒出一个称得上完美的弧度。 艾尔德呼吸一滞,目光不自觉的在某处停顿了一瞬,本来带着怒火的质问突然轻了几分。 “你不能这么做。” 布鲁斯韦恩肯定是故意的。 他艰难地控制着自己低下眼,控诉的句子都化在唇边,只剩下半句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出口的话自然的流淌出来: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话刚说出口艾尔德就懊恼地皱起了眉毛,他不用想就知道对方的答案—— “你知道这不可能。” “哦。” 艾尔德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他完全不意外,但还是忍不住为对方干脆的回答抿了抿唇。 指尖在键盘无目的地游移,像是随意撩拨着水面,柔软的指尖划过键盘的尖角,泛起淡淡的白色,又很快消失。 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那我”他终于抬起头想要告辞,布鲁斯却在此刻开口: “艾尔德,我也不可能要求你留下的。” 艾尔德的睫毛颤了一下。 “为什么?” 他问。 “如果我要求你留下,你会同意吗?” 艾尔德卡了一秒的壳,但很快反应过来, “如果你诚恳的,认真的请求的话,我可能会考虑” 他的喉结动了动,状似不在意地继续说下去。 “再多留一段时间。” “哪怕你已经安排了这么多,已经做好了全套准备?” “那些都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今天,明天,还是一年以后,对我而言影响并不大。” “正好留下更多时间准备一下,我一直觉得有些匆忙呢。” 当然了,如果想要找出理由总能找出一万个理由留下,艾尔德是很擅长说服自己的。 “嗯,”布鲁斯唇边的笑容带着几分年长者的纵容,“如果你想要留下的话,我当然没意见。” “但我不想去干涉你的决定,艾尔德。” 布鲁斯不会去干涉这样的决定。 当然这是对的,没人有资格去干涉另一个的人生,特别是在这种重大,几乎可以预料到的一定可以影响人生轨迹的选择上,没有人可以代替自己做决定,就像布鲁斯劝他尊重菲奥娜的决定,他也不会去影响艾尔德,而艾尔德也相当清楚自己没什么恒心,如果今天为了布鲁斯留下,明天就可能因此怨憎对方的干涉。 布鲁斯做得是对的。 但艾尔德侧过脸,到底还是没忍住苦笑了一下。 “你总是理智的,布鲁斯。” 他努力说服着自己,但是胃里像揣着一团凝固的酸液,每一次蠕动都带来尖锐的 灼烧感 ,仿佛有无形的手在里面 抓挠、拧绞 。 他忍不住又酸溜溜的接了一句: “好像自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是这样的,既不会嫉妒也不会失控,连距离都能掌握的刚刚好。” “这样不好吗?” 布鲁斯皱了皱眉毛,困惑于艾尔德的情绪。 他有些不确定,艾尔德是在控诉他的自由? 通常来说,其他试图指责他的人都是用的相反的理由,这让布鲁斯一时有些不适应。 “很好,”艾尔德笑着耸肩,“只是让我有时疑惑,你到底是真的游刃有余,笃定一切不会脱离轨道,还是不在意?” 布鲁斯微微瞪大了眼睛,这是艾尔德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明显的惊讶,但是艾尔德此刻顾不得在意这个,从安东尼死之后就一直蔓延在灵魂中的饥饿感从未像此刻一样强烈起来,几乎将他吞噬。 他又记起了很小的时候被困在房子里让他感受到胃里炙痛的饥饿,但现在他养出了一身漂亮丰实的皮肉,所以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种感觉。 直到现在他不再注射绝境病毒,也远离了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和监控,直到他开始像个正常人一样吃饭和休息,不必暴饮暴食和熬夜酗酒,直到安东尼死去—— 艾尔德意识到他的胃里藏了一条蛇。 他半开玩笑地开口。 “我想把你打晕带走。” 他说话间无意地吞咽着口水,几乎已经抬起手,不详的红紫色光芒在他指尖闪烁,但他还是克制而礼貌的问了最后一遍, “可以吗?” 布鲁斯盯着那簇光,冷静地回答。 “不可以。” 艾尔德手中的光芒顷刻蔫了下去。 他用指甲掐了掐手心,只用几秒的功夫就把浮动的危险情感压了下去,有些神经质的表情也恢复了正常,像是刚刚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布鲁斯清楚自己没有眼花。 他很熟悉这种气质。 “好吧,只是玩笑。” 艾尔德带着些伤感的小声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气氛的改变,又或是察觉到,只是想要体面一点的掩盖过去。 “那我去打电话了。” 他说着就想去侧过身拿布鲁斯旁边的通讯器,但就在此刻,布鲁斯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声音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艾尔德,你现在后颈处埋着一个能量发射器。” 艾尔德的脚步骤然顿住,而布鲁斯冷静地继续说下去,“那里是你曾经给我的破解数据,我把它们反向处理了一下,当你受到致命伤的时候,这部分能量会强制激发你的战甲,并且启动一个特定的治愈模式。” 他掌心的温度热的灼人,但声音不紧不慢, “除我之外的其他人都没有权限解除,包括你自己。” 艾尔德的眼眸中如水一般流淌的思绪凝滞了。 他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对方:“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布鲁斯做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 “你见安东尼的那个晚上之前。” 艾尔德终于记起他是被怎么被运回蝙蝠洞的。 也只有那个时候,蝙蝠侠才有时间安排一切,也只有蝙蝠侠,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一切。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收紧,面上忍不住笑,“你既用它们研发了对付我的武器,又用它们研发了治疗我的药剂?” 空气有一瞬像融化的冰糖,流动都变得黏腻又缓慢起来。 布鲁斯的手掌一点点将艾尔德的手包裹起来,指腹粗糙的茧子划过艾尔德指尖的软肉,像是珍重,又像是什么更让人心惊的情感。 他没有回答,眼神却已经告诉了艾尔德答案。 艾尔德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所以那天,”布鲁斯又往前走了一步,“无论你扣不扣下扳机,无论枪膛里还有没有子弹,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你不会死。” 艾尔德舔了舔虎牙,好悬克制住自己没再往后退。 “所以,如果我今天不说这些,你打算永远瞒下去吗?” 他努力摆出质疑的姿态,后退半步的脚掌本能地紧绷着等待逃跑,过快的心跳却悄悄泄露了他此刻的兴奋。 有的大象因为从小被绳子拴住而不会挣脱绳子,有的大象从小就喜欢玩捆绑play。 布鲁斯看着他的样子微笑,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个适合发展一段稳定情感的对象,艾尔德。” 他松开了艾尔德的手,转而慢慢抬手,爱怜地抚上了他的脸颊,指尖状似无意地触碰艾尔德侧颈的时候,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剧烈的心跳声。 不,不,那不仅是艾尔德的心跳,那也是布鲁斯自己的心跳。 布鲁斯韦恩听见自己假装掩盖好一切情绪的声音,但那些低劣的欲-望已经从他控制不住加重的力道中透出来。 最后一下,指腹像烧红的烙铁,近乎粗暴地碾过艾尔德的颊侧, 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犁开一道清晰、灼目的红痕,如同黑夜本身被撕开的一道细小、流血的伤口,又像是被他烫下的、永远属于他的烙印。 我的,曾是,或许会永远是。 “我是克服了我全部的嫉妒心和独占欲,才能勉强地站在这里,跟你说再见的。” 布鲁斯克制了一次又一次,他时刻警惕着自己过剩的控制欲和独占欲,他知道艾尔德年龄还很轻,他不懂的事情太多,而布鲁斯该做的是引导,而非掌控。即便他早已洞察了艾尔德某些软弱的片刻——那些渴望依赖、渴望被引领的瞬间——他也应当克制,放手,看着他成长,看他如何亲手剥开世界虚幻的糖衣,明白所谓的新鲜感如何易碎,如何消逝,最后确认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只是在追逐又一次征服的快感。 他本应该如此。 但布鲁斯的眼里,藏着炽热的岩浆。 艾尔德怔怔地看着那双眼睛燃烧,而布鲁斯低头回看,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 手指向下滑落,划过他的锁骨,最后落在艾尔德的衣领,顺手把他无意中弄乱的衣襟理正,然后正视对方。 布鲁斯的侧脸专注而冷静。 “去吧,玩得开心点,”他平静又不容置喙地说,“记得回家。” 第137章 第一次回溯 艾尔德第一次攒够能量是在二十四岁, 那时旧金山的一切已经井然有序,所以他立好了遗嘱,换上了一件得体的西装之后怀着忐忑和期待的心打开了机器, 他认为这个坐标是对的, 但他睁开眼睛后只看到了一片灰尘。 艾尔德咳嗽了两声, 过量的烟尘让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但他还是本能地朝旁边躲了一下—— 成功躲过了一颗子弹。 紧接着,各色口音的咒骂声传来,子弹的破空声被掩盖在砖块的倒塌中, 空气里有股铁锈和柴油的混合气味, 艾尔德连忙贴着墙跑了两步,总算是离开了那群不知在为何火拼的人。 烟尘渐渐散去, 钟楼的塔尖明朗起来,艾尔德眯着眼抬头看,在阴沉的天光底下确定了这里是哥谭。 三分钟前那个子弹飞过来的时候他其实就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只是 他有些困惑的皱起了眉毛。 “先生!马戏团快开始表演了, 您怎么还在街上站着?” 一个年轻的夸张的男声打断了他,艾尔德回头看去,一件超大号防风尼龙外套, 拉链只象征性地拉到肚脐眼, 水洗得发白、裤腿肥大到盖住大半双鞋面的破洞牛仔裤, 以及裤腰上几条叮当作响、闪着廉价金属光泽的工业风银链,这一切让这个年轻人看起来简直像个花蝴蝶。 “谢谢你的提醒,男孩,”艾尔德礼貌的回复, “穿搭不错,很复古,但是我不是来看马戏的, 你知道韦恩大厦在哪里吗?” “韦恩大厦?”年轻人嚼着口香糖随手一指,“就在那里吗不是?外地人?” 艾尔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眉头终于锁紧了,那里确实有一栋楼,但和他印象中科技感极强的韦恩大厦截然不同, “还有,什么叫我的穿搭复古?你才落伍呢!”年轻人翻了个大白眼,“有没有眼光,这是今年最新潮的打扮。” 艾尔德抿了抿唇,年轻人的话确定了他的猜想。 年轻人在原地不安分的搓了搓手,见艾尔德不回话,又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自来熟的揽住艾尔德的肩膀, “别闹了,兄弟,今天来到这里的外地人肯定都是看马戏团的,你一看就是没买到票,我这里有二手票,你想不想要?最好的位置,只要再多十美元!” 艾尔德不留痕迹的把年轻人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推下去,然后微笑的问: “当然,我会买的,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知道,“艾尔德顿了顿,故意用一种玩笑的语气问,“这是几几年?” 年轻人脸上有些困惑,但看到艾尔德脸上的笑意后恍然大悟,他用一种夸张的语气开口, “我们Tear down this wall!*”他比了一个向前的手势,眼中似乎有些光芒闪过,脸上是毫不加掩饰的,属于一个黄金时代的灿烂笑容。 “朋友,欢迎来到伟大的,神圣,注定被载入史册的1989!” 艾尔德在对方的拥抱里无声的叹息。 位置正确,时间错误。 他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准备买个票去看看,毕竟他一时半会回不去,不如看看这个如此引人注目的马戏团是什么东西。 但艾尔德在口袋里的手突然顿了顿。 “等一下,”他的口袋里空空如也,他带出来的几块金子全部消失了,但这难不倒艾尔德。他若无其事的拿出手,“你刚刚跟我说你有最好的位置,这么火爆的马戏还能留下最好的位置吗?” 年轻人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当然是最好的位置!也可能没那么好,但是总之你能够进去!” “是吗?”艾尔德微笑着反问,“可是你手中的那个票褪色了。” 年轻人立刻本能地惊慌失措的低头看去,然后才意识到他根本没把自己的票拿在自己汗津津的手上。 艾尔德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好了。” 年轻人有些恼怒的抬头看着这个笑眯眯的大人,艾尔德的笑容又重新克制起来,他清清嗓子。 “其实我不是外地人,男孩,” 年轻人愣了愣,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什么?” “我的意思是,现在有一个哥谭人的灵魂短暂穿越到了我的身体里。” “你要挨打了。” * 艾尔德成功挤进了马戏团的后台。 他刚刚把那男孩打了一顿之后男孩坦白他没有票,但他还是带着艾尔德混进了后台,他信誓旦旦地说他和这里的黄金演员是最铁的哥们。 于是艾尔德跟着对方挤进狭窄的道具箱,像被带在搅拌机里一样旋转,正当他打算把这个不靠谱的花蝴蝶扔出去然后爬出去的时候,一个蓝眼睛男孩把他们从箱子中救了出来。 “迈克,你不能再这样做了。” 男孩踮着脚打开这个大道具箱,不赞成的目光盯着他身边这只花蝴蝶。 蓝眼睛男孩长得很可爱,大眼睛长睫毛,穿着蓝黄相间的体操服,一头柔顺的黑发让他看起来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艾尔德看着莫名有些眼熟,但还没来得分辨迈克就哭丧着脸抱住了这个顶多十岁的男孩。 “迪克,救命!”迈克声音中带上了哭腔,“我遇上了魔鬼!” 魔鬼?谁? 艾尔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手工定制的皮鞋因为刚刚粗暴的对待已经不那么富有光泽,他有些心疼的叹了口气。 他吗? 哪有穿着一双甄选顶级全粒面小牛皮纯手工挪威缝工艺的殿堂级手工皮鞋的魔鬼。 那个毛茸茸的小男孩听着迈克的哭诉脸上的表情逐渐愤怒起来,这个年纪的男孩大概都有些做英雄的幻想,所以男孩在朋友的哭诉结束之后毫不犹豫地冲到了艾尔德的面前。 “你不可以再威胁他了!” 艾尔德没有因为男孩不自量力的勇敢感到被挑衅,他今天出奇的有耐心,蹲下去盯着男孩的眼睛, “他卖假票。” 男孩伸到一半的手硬生生停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已经跑掉的朋友的背影,着实大脑死机了两秒。 “抱歉,”男孩最后沮丧地回过头来,为自己毫无威胁的愤怒而真挚的道歉,“我没有问清楚。” 艾尔德被逗笑了,男孩表情的转换让他莫名熟悉,同时发自内心的愉悦。 “你是哥谭人吗?” 男孩点头,同时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但是你也不应该打人。” 艾尔德漫不经心的应下,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男孩,这个孩子身上有一种在哥谭近乎奢侈的天真和快乐,即使受到挫折也能坚持自己的想法,但确认是自己错的时候又能并不迟疑的道歉。 是一种要从小被爱和尊重包围的孩子才能培育出的充盈和活力。 同时又让他感到熟悉。 十几年前 “好吧,小绅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迪克格雷森!” 男孩刚想回答,一个女声就从幕布后传来,“快点,该你上场了!” “好的,我马上!”迪克立刻应声,同时对艾尔德摆摆手,“我要上场了,你可以在这儿等我回来!” 艾尔德看着快乐的小鸟离开的背影,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健壮高大的身影,尽管他们同样欢快热情,但是后者身上有一种包容一切的力量感,而这只小鸟现在是如此轻盈,像是生来注定在天空舞蹈。 他现在还不是英雄,只是一只快乐的小鸟。 艾尔德听到讲解员几乎破音的倒计时,他快步走到幕布边,探头望去,看到帐篷里人造的星辰,无数彩灯和聚光刺破了黑暗,将空气烤得暖烘烘的,充满了爆米花的甜腻、动物皮毛的微膻和万众沸腾的汗气欢呼。 而小小的迪克格雷森,飞翔的格雷森家族最耀眼的新星,此刻正稳稳地站在最高秋千的木板上,神采飞扬。 艾尔德忍不住发自内心的,真诚的微笑起来。 好吧,虽然他这次注定无功而返,但是能看到一只小鸟飞翔的姿态也算是值回了票价, 艾尔德本能的想拿手机拍照,但他的口袋空空如也,艾尔德叹口气,他的东西丢失了很多,这本该让他烦躁,但是好吧,也许这就是时光的规则,艾尔德注定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的在这里看着迪克绽放他从未有机会看到的光芒。 艾尔德伸出手指,将食指和拇指相扣,把那个鲜艳的身影框进自己的手指里。 ——那小小的身躯弯成一个紧绷的弓,在讲解员的最后一声指令下达时,轻盈如同脱弦的箭,又像初飞的雏鸟,准备射向那片炫目的光海—— 然后把这一幕永远,永远的刻进记忆里。 在这千分之秒的刹那,艾尔德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细微、干涩、令人牙酸。 像是绷紧到极限的琴弦突然断裂的声音。细小,却足以刺破所有喧嚣,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艾尔德的耳膜。 时间猛地凝固,继而以一种撕裂般的速度崩塌。 绳子在断裂。 艾尔德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冲过去,他的身体比他先意识到该如何启动战甲,可是这个时候它偏偏该死的失灵了,在惨白的灯光底下,艾尔德看到迪克惊恐的眼睛,徒劳挣扎着的指尖,以及最后一刻,想要握住却没有握住的手。 血迹染红了小鸟的羽翼,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的,像是豹子一样的身影冲上台,抱住了茫然的男孩。 那双悲伤而凶狠的蓝眼眸对上了幕布后怔愣的艾尔德。 第138章 艾尔德韦恩 艾尔德直到回到自己的大厦里, 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什么 艾尔德并不清楚关于迪克的这段往事,看着一切发生这样血淋淋的发生让他有种打碎了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有一瞬间强烈的惶然和失措。 并不是没见过同样凄惨的画面, 只是这次的对象实在特殊, 而且一切太过突然。 泛着白的指尖随意拿起了一瓶可乐, 一口气喝了半瓶, 当可乐的冰凉的气泡在胃里碎裂时,艾尔德的情绪也就缓了过来。 没关系,他还有机会。 他放下可乐, 打开中控台, 调出这一次的数据,再次输入进去, 幽蓝色的光映在他专注的脸上,他打算再去一次,这次他一定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刺耳的红色警告响彻了整栋大厦, 艾尔德眼疾手快的中止了程序。 只差一点他就陷入了扭曲的时光里,艾尔德有些怔然,他紧紧抿住唇, 意识到同一段时光不能出现两个他。 他不能改变自己的过去。 艾尔德愤怒地锤了一下控制台。 他把手指插在自己的黑发里, 烦躁的脑子终于开始复盘这次的行动, 他本能的摸了摸口袋,然后意外的发现里面鼓鼓囊囊。 他提前准备的金片,控制器,以及最新版本的绝境病毒药剂都在里面, 他本以为这些在时空乱流中丢失了,可它们没有丢。 艾尔德沉默的思考了几分钟。 【艾尔德先生,需要我为您分析程序吗?】 一个笨拙的小机器滑行着过来, 拉了拉艾尔德的衣角,艾尔德看了它一眼,吐出一口气,坐在了自己的旋转椅上, 【当然,麦斯,你需要多长时间?】 【3。】 艾尔德歪头看他的小机器人。 【1。】 【】 【我记得你的幽默模版不是从英国人那里下载的。】 艾尔德看着麦斯的豆豆眼,对方则又思考了两秒,似乎是在检阅。 【当然先生,是您亲手设计的,】 艾尔德恼羞成怒地敲了一下不懂事的铁皮人,而麦斯没有痛觉系统,所以继续慢吞吞地说了下去, 【经检测,您带过去的物品科技状态与时代不符。】 【开什么玩笑?】艾尔德皱起了眉毛,【我第一次去哥谭的时候带过去的东西也比布鲁斯蝙蝠洞里的破铜烂铁高级得多,那时怎么没事?】 【不,这个并不是与同时代的科技水平进行对比的,而是与您本身。】 麦斯的豆豆眼变成了一条线,这是他正在分析的表现。 【因为您已经确定了未来时间段能出现的最高科技,所以您现在所带过去的物品最高科技不能超过您未来所带的水平。】 又是他自己限制了自己。 艾尔德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那么,他目睹的一切不能再发生改变。 他没办法去改变那只欢快的小鸟的命运了。 但蝙蝠家族里不止一只小鸟。 【好了麦斯,】意识到有一个人的过去他可以去改变,艾尔德刚刚短暂的烦恼迅速褪去,他心脏的跳动重新剧烈起来。 【这次的数据量应该够了,做好了给你换新身体,帮我找一下1975年左右的时间点。】 * 艾尔德再次踏上哥谭潮湿的地面时已经是三个月后。 当然,他这三个月并不是只是在寻找小布鲁斯的定位时间点,这个时间点因为过于靠前所以很麻烦,于是他先去了提姆父亲去世那一天,那次的定位还算精准,艾尔德成功把绝境病毒注射给了那个男人,但是以前的绝境病毒的药效还没有那么神奇,他也不确定是否能真的完全把人救过来,只是他想应该比之前的结局要好一些。 天空中有雷光闪过,艾尔德的思绪被打断,他低下头,压紧了帽子。 哥谭的天气一向是多雨的,转瞬的功夫,飘渺如丝的细雨就尽数落在坑坑洼洼的石板上,积起一滩小小的水,正好映出艾尔德的模样。 一双马丁靴,过膝的黑色大衣,朴素又掩盖住一切特征的帽子,唯有那双蓝色眼睛,亮闪闪的发着光。 他即将去拯救布鲁斯韦恩。 艾尔德这样想着便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大踏步走过一切不足为惧的水坑。 他得加快速度,他只能确定自己现在是落在了布鲁斯的悲剧发生之前,却不能确定是多久以前,他必须立刻赶往那个地点。 目前他的口袋里装着两把枪,同时还有一系列完整的19世纪特工用具,他还特意为此进行了几周的格斗训练,无论如何他都有信心把布鲁斯从可怕的悲剧中拯救出来。 艾尔德边想边拿出地图,所以下一步他应该做的事情是确定位—— 咔嚓。 子弹上膛的细微声响在他背后响起,一个坚硬的物体已经抵在了他的后腰上。 “先生,没被邀请就闯进别人的庄园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带着独特的英伦腔调。 艾尔德举起了双手。 “我无意冒犯,事实上,我只是迷路。” “迷路的过程中顺便跳过了一扇严严实实的铁门和一堆严阵以待的陷阱?庄园的警卫设施可是我亲手检测的,先生。” “嗯哼,”艾尔德挑眉,“看来您的庄园保护严密,除非上帝指引我,否则一个人该怎么单枪匹马的闯进来呢?” “这就是我需要问您的问题。” 艾尔德感受到腰上的枪抵得更紧了。 他顿了顿,手依旧高举着,语气却放轻了一些。 “您是英国人?” “很多人都说我的口音明显。” “不不不,并不是因为您的腔调,而是您的体态,像是很熟悉您当过兵吗?” 艾尔德几乎能感受到枪口的温度在上升,但他并不着急,高举的手指不易察觉的动了动,“好了,让我想想,英国人您一定读过福尔摩斯,那是全世界最好的侦探小说对不对?” “回答我的问题。” 身后的声音已经像是结上了一层冰。 “好的,好的,别太着急,绅士,您知道我没法从任何一个地道挖进来,也没办法跳过通着电的铁栏杆,”艾尔德手举得更高了,“福尔摩斯说什么?排除所有的不可能,最后剩下的无论多不符合逻辑,也是真相,”他的一只手慢慢放下,像是准备取出自己的证据,对方的目光紧跟着那只手,“哦,对,您该看看这个。”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他有了一个好点子。 艾尔德张开手掌。那是一朵小雏菊。 一朵来自正门花坛的,品种罕见而珍贵的雏菊。 对方的目光凝聚在艾尔德手上,扳机上的手停顿的这一秒,艾尔德转过身来,精致的脸庞上带着微笑。 他彬彬有礼的躬身。 “阿尔弗雷德先生,这是从正门走进来时为您摘下的雏菊。” 对方怔楞了一瞬,艾尔德冰蓝色的眼眸中有几分他熟悉到几乎恐惧的神态。 按理说艾尔德现在应该笑两声维持高深莫测的人设,但他投向远方的目光无意中看到了一辆黑色的林肯正在远离庄园,尽管并不知道里面到底有谁,但是不安感在疯狂提醒他他必须抓紧时间。 他在对方拿过花之前自如迅速的收了回来。 “好了,阿尔弗雷德先生,事实总是难以接受的,但为了避免误会我必须向您告知这件事。” 艾尔德靠近,语气笃定,刻意放轻,“我其实姓韦恩。” 对方扣在扳机上的手终于松了松。 “你撒谎,”阿尔弗雷德的表情看不出异样,但声音接近咬牙切齿,“韦恩先生是个忠诚而高贵的人。” “任何人都有黑暗面嘛,先生,”艾尔德义正言辞,每句话都不漏分毫破绽,“况且那会他还很年轻,年轻人都会犯错对不对?” “您看,我能悠闲地通过大门的安保系统,还清楚的知道您的信息和韦恩家的信息,最重要的是” 艾尔德再次靠近,试图为这个世界观受到冲击的英国人的肩膀摘下一片不知何时落下的树叶,但他的手却被对方一把拍开。 艾尔德并不恼火,只是耸耸肩,“您不觉得我长得和韦恩先生很像吗?” 空气短暂的安静了一瞬。 阿尔弗雷德仔细的端详艾尔德,事实上并不是很像,尽管同样是黑发蓝眼,但是艾尔德的眼型和嘴唇的弧度都更圆润,韦恩家并没有这样的基因,他们都是希腊雕塑样式标准的棱角凌厉。 但是艾尔德的神态,仪表,甚至是某种更为玄之又玄的气质,总让他感到无比熟悉,很像 像谁呢? “你在这里等着,”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这么说了,“等韦恩先生回来我会让他亲自确认。” “哦,”艾尔德无辜地眨眨眼睛,“不行。” 阿尔弗雷德后面的话顿住了,他不可思议的看了对方一眼,对方回以冷静的目光,在这种时刻接近挑衅。 阿尔弗雷德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用枪点了点对方的肩膀,无声的威胁着。 艾尔德冷静地用手扶住那只枪。 “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艾尔德神色不变,但是阿尔弗雷德能明显感受到对方严肃了一点,“我需要您带我去找他,因为我得到消息,韦恩先生可能会遭遇危险。” 艾尔德嘴角没有了笑容,“可能会导致他们死去的危险。” “难道得到这样的消息,您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告诉警署吗?” “因为我没有证据,甚至无从提供消息的来源。” “那你凭什么笃定我会相信你?” “我只是相信您对韦恩的忠诚。” 阿尔弗雷德的脸更冷了,他紧盯着艾尔德,但对方丝毫没有退缩,就像这荒诞的一切都是事实一样。 在空气凝固成实体掉下来的前一秒,阿尔弗雷德开口了: “您知道一个称职的管家会了解很多事情,比如那些足够名贵的花朵的具体数量。” 他的目光像鹰一样犀利,“您要跟我去数数看吗?” “当然可以,”艾尔德面上完全看不出恐慌,顺畅的继续说下去:“只是花坛里的花数量够多,与其现在浪费时间,不如等我们解决问题回来之后再一探究竟,时间不等人。” 空气再次凝固下来。 一秒,两秒,三秒。 阿尔弗雷德收起了枪,长长的叹了口气,同时拉住艾尔德的手臂强硬地拽着他往车库走去, “听着,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既然你说了他们会遭遇危险,我们可以去看看,但是如果一切与你说得不同,那么你就会被我立刻移送到警署去蹲大狱。” 艾尔德顺从地跟上,在对方把枪口移开之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用看都知道那里必然挂着一个红印,但这不影响他的脚步轻快起来。 一切都在按照他预想的发展。 也正是在这时,这位来自英国的刻薄管家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艾尔德疑惑的抬眼,他则冷淡地撇了艾尔德一眼,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讽刺弧度。 “忘记问这个了,怎么称呼您?” “艾尔德,”艾尔德露出一个甜蜜的,甚至有些羞涩的微笑,“艾尔德韦恩。” 第139章 永远纯洁 皮鞋踩在厚实的红色地毯的声音很轻, 但移动的速度却很快,电影磁带带些杂音的放映声掩盖了一切,艾尔德直起微弓着的腰, 有些焦躁的寻找着, 阿尔弗雷德则走在最前方, 快步稳健。 “就在那里。” 阿尔弗雷德顿住脚步, 艾尔德立刻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来看电影的人并不多,艾尔德却并未在稀稀疏疏的人群中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在哪?” 艾尔德努力伸长脖子, 可惜电影院一片漆黑, 所有的后脑勺长得都一样,他实在不能判断哪个更可能印着蝙蝠烙印。 直到视线扫过某个角落。 他呼吸突然一滞。 阿尔弗雷德偏了偏头, 看着突然死机的艾尔德,干脆地扯住他的手腕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去。 “嘿,”艾尔德一时不察, 跟着对方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 “别这么快伙计,我不是玩偶。” 艾尔德小声抗议, 可惜没得到采用, 他依旧比对方慢上几步, 他应该可以追上的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他的眼睛缓慢地划过那个熟悉的后脑勺,咽了咽口水。 “你们管家难道还要训练这个技能吗,我是说一秒跟随什么的,或者其实在你们眼中主人脑袋上带着一个巨大的绿色标志?” 越靠近那个角落艾尔德的步伐越慢, 甚至有几分过分磨蹭了, 阿尔弗雷德顿住脚步。 “你在紧张什么?” 艾尔德愣了一下,也顾不上马上抵达的终点, 立刻反驳,“我哪有紧——” “阿福?” “你怎么来了?” 一双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了过来,声音带着些稚气,但是艾尔德绝不会认错那片动人的蓝色。 颜色似乎比未来的他深一些,少了些埋在眸底的忧郁,又多了些天真又脆弱的锐利,像每一个在爱里长大的,被宠坏了的小孩一样。 好久不见,布鲁斯。 艾尔德弯下腰,眸中的水光再次温柔的投向面前的小孩。 “嗨,你好。” “我是” “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 艾尔德哽住了。 他看着布鲁斯脸上更加困惑的表情头一次真心实意的恼怒起来,他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阿福,阿尔弗雷德则继续拽着他的手往前走去,直到走到韦恩夫妇身边。 阿福松开艾尔德的手,弯腰轻声对着他的主人解释着什么。 艾尔德索性趁对方不注意又退了一步,干脆地坐在小布鲁斯身边。 “你好。” 小布鲁斯礼貌地对艾尔德回了个你好的口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我该怎么称呼你?” 本来艾尔德打算郑重地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的,但是他想起了自己的出场方式 “无名氏,”艾尔德故作轻松地耸耸肩,“随便你怎么叫我。” “好吧,”小布鲁斯没有追问,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问,“无名氏先生,我们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艾尔德眼神闪了闪,没想到布鲁斯这么小就能这么敏锐。 但即使是蝙蝠侠也不该在这个年龄承担这些。 “不,”艾尔德信誓旦旦的保证,“只是一些小事。” 布鲁斯眯起了眼睛,艾尔德肯定地看着对方,但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些什么,子弹声就呼啸着响起。 艾尔德立刻压下布鲁斯的头同时自己也蹲了下去,尖叫声在瞬息间充斥整个电影院,人群立刻像是受到袭击的蜂群那样惊慌失措的朝着出口跑去,艾尔德则冷静地把布鲁斯护在身下。 “别害怕。” 他轻轻捏了捏布鲁斯颤抖的后颈,低声安抚的同时和旁边阿尔弗雷德的眼睛对上。 对方比了几个手势,艾尔德微微点头,两人迅速掩护着韦恩一家往出口移动。 布鲁斯紧紧拉着艾尔德的手,艾尔德同样紧的反握着,飞似得带他窜到了门口,两人即将迈出去的一刹那,艾尔德却感觉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他猛地把布鲁斯往身后一拽。 同一时间,一枚子弹正好射进了一个惊慌失措的窜出去的女士的额头。 艾尔德感受到他身后温热的小小的一团颤抖地更厉害了。 他在心中暗骂,他读过的资料里面只说了韦恩夫妇遇袭,艾尔德本来认为只是个人的偶发作案,没人说是这样的大规模袭击啊。 不靠谱的麦斯! 艾尔德一边在心中絮絮叨叨地骂着,虽然这次没人会回应他,一边把布鲁斯揽得更紧一点,慢慢地向后退去。 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腕, 艾尔德立刻回头,原来是阿尔弗雷德,对方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地像狼。 “这就是你说的袭击吗?” 艾尔德沉默了一下,很快微微摇头示意他也不确定,此刻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了,两人都必须尽快交换消息。 “电影院还有其他出口吗?我们被堵住了。” “没有,”阿福抬头搜寻了一圈,“也许有通风管口,但是我没办法带着他们爬上去,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等待救援。” 他比了个电话的手势在耳边晃了晃,“我来得时候已经打给了警局和保镖团体,最长五分钟他们就会到这里,我们只需要保护好——” “你们在说什么?” 一个男人从背后拿枪口抵住了阿尔弗雷德的头,艾尔德想要提示阿福但是已经晚了。 阿福举起双手,艾尔德往后又缩了缩,不动声色地完全掩住身后的小布鲁斯。 “您需要什么?” 男人看着艾尔德的软弱的动作嗤笑一声,低头看向这个被枪指着还敢对他发问的勇士。 “从现在开始,每五分钟我会处决一个人,直到你们找出谁是那个动了公园街开发的人!” 当这句话的话音落地时,更多的人从入口进来,粗粗打量一眼,有不下十个人,且动作专业,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 艾尔德的手指动了动,公园街这个名字他总感觉似曾相识,他的目光越过一排排座椅,投向面前已经开始播报谢幕的电影,那里的致谢名单里写着公园街。 这里就是公园街。 它在韦恩夫妇死亡之后的日子里更换了名字,叫做犯罪巷。 艾尔德抿紧了唇,身后的布鲁斯被他掩着往人群里退,直到走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艾尔德才低下头轻声询问, “是韦恩做了这些事情吗?” 布鲁斯低着头不说话,艾尔德知道他的顾虑,于是手臂向后侧,掏出阿福给他的手枪,在掌心转了个圈。 “会用枪吗?” 布鲁斯点头。 “那拿好,”艾尔德随手把枪递给对方,摆好姿势,然后漫不经心地用食指抬了抬对方的枪口,正好对准自己的喉咙。 “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大概可以相信博朗克,”艾尔德看到布鲁斯有些紧张的表情,没忍住笑了笑,伸手拨开布鲁斯被汗浸湿的额发。 “别担心,你能保护好我,对不对?” 布鲁斯大概仍然是紧张的,但他是个聪明孩子,很快逼自己冷静了下来,他用力的抿了抿唇,开口说道: “我爸爸建了电影院和其他的地方,但是我爸爸没有做错任何事。” “是吗?”艾尔德不置可否,“为什么要开发,能挣很多钱吗?” “当然不,我爸爸甚至还亏了一些钱,他只想让大家的生活过得更好。” 布鲁斯很着急的辩解,“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失去什么,公园街修好之后大家就有更多地方可以娱乐了,也会越来越有钱。” “一切都有代价的,”艾尔德摇头,“如果有些人得到了好处,就一定会有一些人失去什么。” 艾尔德实打实的接触了这些东西很长一段时间,他清楚的知道平衡不是那么好打破的,而让他更为惊讶的是,韦恩在做了这一切之后,竟然还敢带着妻子孩子来电影院看电影。 他可以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眼里,可怎么能不把家人的安危放在眼里? “你爸爸是个混蛋。” 艾尔德沉着声音说。 “他不是,”布鲁斯紧紧皱着眉毛,小小年纪却一派老成,艾尔德只想捏他的脸,“他是英雄。” “只是有人不理解他,他在做好事。” “也许吧,”艾尔德心不在焉的回应,他抬头打量着远处大声叫嚣着什么的劫匪,脑海里在飞速想着对策,“做好事一向是很难的。” “很难的事情才要有人做,”枪有点重,布鲁斯不知不觉放下了枪,但他仍然在认真的争辩,“有些人天生就是应该比别人做的多一点。” 艾尔德终于低下头,捏了捏对方的脸颊,看着小孩不赞成的眼神,艾尔德又忍不住笑,哪怕他的心脏也开始随着倒计时跳动起来。 “没错,你说的很对。” 二十年之后的布鲁斯绝不会轻易承认他有救世主情结,但对于八岁的小屁孩而言幻想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曾经以为布鲁斯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来自他自身的经历,但看样子这种事情好像是遗传,艾尔德想起他在韦恩大宅前看到的那片干净的,精致而整齐的淡黄色雏菊簇。 雏菊的话语是,永远纯洁。 艾尔德轻轻叹了口气,迅速地夺过布鲁斯手中的枪,然后在对方还在愣神时从衣兜里掏出那朵没给阿尔弗雷德的花。 金色的花瓣落在布鲁斯的手掌。 “送给你,收好吧。” 艾尔德站了起来,旁边的布鲁斯吓到紧紧绷住脸,拼命往下拽艾尔德的衣角,而那些人正忙着布置什么,还有人在挨个检查在厅里瑟瑟发抖的人群,一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于是艾尔德举起手中的枪,对准天花板。 碰! 花瓣被骤然收紧的手碾碎落在地上,片片惊心。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齐刷刷的枪口对准了艾尔德,他则缓缓地放下了枪,微笑,“你们好,我叫艾尔德韦恩。” 底下的喧闹声几乎藏不住,很快那个刚刚拿枪指着阿福的男人就快步走过来,艾尔德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 “是你签的开发协议?” “是我,”艾尔德面不改色地撒着谎,眼角余光看到布鲁斯已经被阿福带着向后退去,“我是在做好事,每个人都会感谢我的。” 那个男人冷笑了一声,“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韦恩家还有个这么大的小孩。” “那是你孤陋寡闻,这种事情用不着韦恩先生亲自到场,”艾尔德的目光看似聚焦在对方身上,其实已经看到了阿福带着布鲁斯慢慢蹭到了门口,五分钟已经快到了,他几乎听到了外面汽车急刹的声音,而艾尔德只需要再坚持几十秒就能让韦恩一家安全脱离险境然后他就可以回家 “他不是我的儿子。” 艾尔德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到已经被阿福掩护着逃出电影院的托马斯韦恩又走了回来,头发杂乱,衣领也有些歪斜,他有些歉意地看了艾尔德一眼,语调却很坚定。 “是我签订的开发协议。” 第140章 雏菊 艾尔德直到又回到斯塔克大厦时还是懵的, 后面的一切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切都似乎突然按下二倍速一样,枪战, 后退, 血液, 以及掉落的珍珠项链 最后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不该是这样的。 【我想可能是因为您忙着和小布鲁斯先生聊天了, 因此没有关注托马斯先生的动态,对于他而言也许让无辜的人为他而死更难以接受。】 “你还指责我,麦斯, ”艾尔德刷地抬起头, 短短一天,他的眼里已经有了血丝, “我记得你给我找的资料里面说是单独袭击,偶然事件,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 【先生, 请冷静,】麦斯的语调并没有变化,【首先, 我没有指责您, 我只是在为您解释原因, 其次,在我获得的资料中,获得的确实是单独作案。】 “蝴蝶效应?” 艾尔德闭了闭眼,他已经强制自己冷静了下来, “我知道这个,可你之前告诉我结局是固定的。” 【当然,先生, 结局是固定的】麦斯卡了两秒,他在资料库中疯狂搜索着,【我想也许是因为有什么地方出了错,或者有什么人隐藏了当初的事情。】 “谁会隐藏这个?”艾尔德嗤笑,“这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除了布鲁斯还会有谁在意?” 艾尔德突然顿了顿。 “除了布鲁斯” 他想到了一些事情。 像是有一根细细的线突然从艾尔德的太阳穴中插进去,无数曾经的场景从这里慢慢流出。 布鲁斯在讲起过往时欲言又止,布鲁斯对他过分的关注,布鲁斯从第一次遇到他时就能无视他盔甲的限制而当时艾尔德明明从未给过他的权限 【除了布鲁斯先生,我可以为您寻找其他同期人物,与韦恩交际较多的还有】 “闭嘴麦斯,” 艾尔德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快步走到操作台边,摁下了几个键,调出了一些资料,冷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格外专注。 “我真的不能改变结局吗?” 【理论上不行,先生,您从来都只有一次机会,一个时空不能同时出现两个您。】 艾尔德沉默,但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我还可以定位到更靠前一点的时间线是吧?” 【可以,但是您现在已经亲眼目睹了韦恩夫妇的死亡,您的机会已经用过了,我并不建议您再次】 “韦恩夫妇认识我。” 麦斯的话停下了,它有点死机了。 “他们从一开始就好像对我并不防备,放心让我坐在小布鲁斯旁边”艾尔德列了一些场景,但都不是直接的证据,麦斯的数据流飞速流转着,他得出结论: 【仅凭这些无法确定韦恩夫妇认识您。】 “不,可以确定,”艾尔德固执地坚持,“最重要的是我的感觉,我可以确认他们决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麦斯再次思考起来。 【我仍然不认为这些证据有什么支持力,但是即使这真的是正确的,您再次回到更远的过去,根据概率计算,您也只有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去将您的改变延续到您希望的未来。】 “哪来的数据?”,艾尔德吐出了一口气,目光心不在焉地落在屏幕上。 【时间的跨度,以及技术的限制,甚至包括您这几次行动的表现,根据这些因素大致估计出来的结果,如果您需要,我可以进行更精确的计算。】 艾尔德垂下眼眸,他非常希望对方说得是错的,但事实上他很清楚麦斯说得那些障碍是真实存在着的,这种事情就像是在针尖上跳舞,他已经失败了几次,怎么就一定有信心下一次一定会成功? 或许他感受到的不对劲都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 或许他们隐瞒的事情正是他必将失败的事实。 或许 “麦斯,”艾尔德冷静地喊了对方,“去给我调这次时空波动的数据,整理成对比图给我,我打算试试能不能模拟出过去历史的波动情况。” 【好的,先生。】 麦斯认真地应下,同时补充问了一句,【您还需要我准备其他东西吗?】 “暂时不等一下,”艾尔德的眼睛又重新看向屏幕,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于是麦斯主动开口询问, 【您是否需要我帮您重新确定时间点的定位?】 “不,”艾尔德摇头,“我现在还没办法确定具体哪个时间点,我打算通过模拟演算去看看哪个时间点才有改变的可能。” 他边说边蹲下去在工具箱边上翻找着什么。 【您是打算从您上次的时间点去倒推过去?先生,这样的计算量会翻几个量级的。】 同样是定位时间点,之前艾尔德的定位是在一根面条上确定一个合适的位置切割,现在艾尔德想要的定位是从分子开始一点一点搭出一个面条,还很有可能搭错,重头再来。 “现在的计算量翻倍可以提高我成功的概率,”艾尔德半个身子探了进去,继续艰难地翻找,“也许我们会再多花十年二十年,但是我只有一次机会,不是吗?” 【您有些太过乐观了。】 麦斯不觉得这样的计算量十几年能够完成,也许几十年,也许死亡之前。 艾尔德这次没有回答,他正在努力的尝试够出什么东西,直到麦斯检测到塑料和铁盒的嘎吱声。 艾尔德找到了他穿越前留下的零食箱。 “麦斯。”艾尔德懒洋洋地叼着一根巧克力棒钻出来,喊他的名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在你从一个冷冰冰的小ai变成现在的扫兴精之前,我也不知道ai什么时候能够开始有自我意识。” “你今天已经是第三次反驳我的决定了,而我记得我给你设定的准则第一条就是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 麦斯的数据流停滞了一瞬,然后他立刻开启了自查,但艾尔德不在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是正常的时刻,我现在一定会给你开个庆祝party什么的,然后在带着你上两天节目向全世界介绍你的存在,但是你知道的,现在情况特殊,所以我长话短说——” 他顿了顿。 “相信我麦斯。” 艾尔德坐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眼睛虚虚地投向半空,他知道麦斯能看到他。 “你需要相信我知道哪条路是对的,相信我知道做出决定之后会失去什么又会得到什么,相信我的智慧和直觉,” 他昂了昂头,“以及最重要的,相信我能够承担一切不如我所愿时候的后果。” 艾尔德停顿了两秒,没等到回复,于是嘎吱嘎吱继续吃完了他刚刚找到的巧克力棒,然后拍拍手站起来。 “给我点一份KFC,我饿了。” 空气中仍然是安静的,直到艾尔德重新专注起来,开始看着屏幕找那个该死的数据时,那个他最熟悉的机械音才再次响起。 【好的,】麦斯的声音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稳, 【为您服务,艾尔德先生。】 * 布鲁斯洁白的衣领上还沾着血,腿上披着一条柔软的毯子,他的嘴唇仍有些颤抖,但神色是木然的。 不是谁都能在一场枪战之后的两个小时内迅速恢复精神的,从他看到他的父母躺在血泊中时,他就一直是这副表情,看着警察,保镖,以及他的管家忙前忙后。 “布鲁斯少爷,您要不要吃点东西。” 阿福的神色有些疲惫,短短两个小时,他好像干完了过去两周的事情,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但他此刻必须打起精神,保护他的少爷。 布鲁斯摇了摇头,阿福叹了口气,递过一杯热水,布鲁斯沉默地接过,突然开口: “你们找到凶手了吗?” 阿福犹豫了一下,想要点头,却还是在他的少爷的灼灼目光中败下阵来。 “暂时还没有,”他弯下腰,声音放得很轻,“但我向你保证,很快,我们会找到那个凶手的。” 布鲁斯移开视线,他又不说话了,目光放空地落在正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 “那个人呢?” “谁?” 阿福一下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但他马上又意识到了对方说得是谁。 “不知道,”阿福皱了皱眉头,“从电影院出来之后我就没见到他。” “他不是我的哥哥?” “我没办法确定这件事,”阿福沉默了几秒,还是这么说,“我试过询问几次,他确实对于我们的信息相当了解,并且他给我的感觉也很像” 像谁呢? 不是像韦恩先生,他们两个的气质截然不同,除了黑发蓝眼之外再没有什么共通之处。 阿尔弗雷德看着自己少爷那双明亮又掺杂着哀伤的眼眸,突然怔然。 如果布鲁斯长大,会不会就是那个样子? “我不知道,”阿福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对于一个自认技艺精湛的特工而言三番两次承认自己的无能让他有些挫败,“他能够从大门走进来,如果没有权限的话很难做到这样的事情。” 阿福将目光投向了人群之后的花坛,他想起了当初没有干完的事情,决定数一数那些雏菊的数量。 “121朵,”布鲁斯在对方开始数之前就报上了数字,同时转过头看阿福,“之前是几朵?” 阿尔弗雷德听到这个数量时本能地抿紧了唇,他大步走近花坛,再次数了一遍, “121朵。” 阿福低声喃喃,“昨天也是121朵。” 布鲁斯走到他身边,抬头看这个有些震惊的大人。 “其他地方你有确定过吗?有没有可能是从侧门甚至狗洞进来的?” “不可能,”阿福摇头,蹲下去看小少爷的眼睛,“我刚刚检查过很多遍,那些地方都没有任何痕迹,如果他能进来只能是通过大门进来的,或者他是凭空出现的。” 两个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终于,阿福转过去,伸手碰了碰那朵开得正好的雏菊。 花瓣小而灿烂,顽强地在哥谭的乌云中绽放着。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最后剩下的无论多不符合逻辑,也是真相。” 他不知为何想起了艾尔德说这句话时意气风发的神态,他盯着花瓣发了一会呆,然后站起来,拉住布鲁斯的手, 最后一句话消散在嘈杂的晚风中。 “也许上帝真的会庇护你,布鲁斯少爷。” 阿尔弗雷德带布鲁斯朝着喧闹,混乱的人群走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0-143 第141章 初遇 哥谭东区。 清晨的空气总是带着一股湿冷的铁锈味和垃圾堆隐约的腐臭, 像是这座城市沉睡时呼出的浊气。杰森怀里揣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热狗弓着身子健步如飞,尽力避开那些窥视的目光。 “等一下,”杰森听见他身后有一个急匆匆的声音传来, “站住, 小孩, 你东西掉了!” 杰森跑得更快了。 想用这么拙劣的手段骗他停下来, 杰森才不会上当,他怀里可是有一整个新鲜出炉的热狗,这是他今天甚至是明天的口粮,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出来的。 但身后那个大人跑得比杰森想得还要快。眨眼对方的手掌就要挨上杰森的小臂, 杰森咬咬牙,迅速地拐进了一个狭窄的巷口。 他如愿听到了身后的惊呼声。 “fxxk, 这是什么鬼东西?” 杰森不回头,继续跑着,直到离对方够远, 他才警惕地回头,一个黑头发男人被困在了那片锈迹斑斑的荆棘铁中,新鲜的血色已经染上了陷阱, 没人管他的话他是绝对不可能挣脱出来的, 而杰森清楚一会老乔恩的人会把他带下来, 然后把他整只或者分块带走去售卖。 这通常看抓到的鸡仔长相如何。 杰森抿了抿唇,他的视线终于移到男人身上,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身上的皮夹克虽然款式有些奇怪但是合身, 黑发利落而干净,在阳光底下闪着健康的光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脖颈, 如果是干苦力活或者流浪街头的人,往往洗一把脸就是极限,脖子后侧总是一片土黑, 而杰森盯着那一小片白看了一会。 细腻,白皙,没有日晒的痕迹也没有脏污的泥色。 他不像是缺一根热狗的人。 杰森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突然发现里面是空的,他瞳孔猛地一缩,迅速把自己身上所有口袋里都摸了个遍。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给凯瑟琳买的药不见了! 杰森揪出裤子口袋,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刮了一个洞,他又抬起头看那个男人,对方徒劳地挣扎已经使他越陷越深,但黑头发蠢蛋却似乎没有脑子一样仍然在拼命挣扎。 天真的外乡人! 杰森恶狠狠地咬住牙,在原地踌躇了一秒,把自己的热狗塞进没破的口袋里,大步跑了过去。 “别再乱动了!” 杰森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拉过对方的手,几个巧劲就成功帮他挣脱了出来,当然男人的手臂上已经印上了血色的荆棘,滴滴答答的落着血,杰森想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可是他隐隐听到了老乔恩特有的鸭子嗓子。 杰森猛地一拽,迅速把男人最后一只脚也拉了出来,然后拽住对方的手腕。 “走!” 杰森拽着一瘸一拐的男人迅速跑到巷尾,想带着他一起从狗洞里钻出去,但成年男人的体型显然跟儿童不一样,杰森捏住拳头,在心中权衡了一下,示意对方蹲下来躲在阴影里,而他则半蹲在狗洞旁边,随时准备逃离。 那些肆意而粗俗的谈笑声已经近在耳边。 两人屏住呼吸,看着老乔恩一行人过来简单的查看了一下,又骂骂咧咧地离开。 他们没有发现在巷尾心跳如擂鼓的杰森。 杰森又安静地等了一会,旁边的男人也老老实实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确认他们彻底走开,杰森才转过头去,朝着明显不在状态的男人伸出了手。 “我的东西呢?” 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 “你难道不应该先关心一下我的伤口吗?” “你自己蠢到撞上来的,关我什么事?” “如果不是我信任你怎么可能这么直冲冲的撞过来?” “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能这么信任,难道还不够称得上愚蠢吗?” 男人被噎住了,明显的愣了一下,似乎是不敢想象对方竟然说出这种话。 “好了,”杰森已经失去耐心了,他懒得跟愚蠢的外乡人纠缠,“快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男人盯着杰森伸出的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然后他干脆利落的就地一躺。 “我现在失血过多,大脑发昏,忘记那东西放在哪里了。” “?” 杰森看着男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安详地跟死了一样,可他明明已经看过,男人的伤没有一处是很深的,都是皮外伤。 男人睁开一只眼睛,“除非有一个好心人收留我养伤,否则我想我这辈子都想不起来该怎么找到丢失的东西了。” 杰森气笑了。 “那就再见,”他转身就走,“我可以攒钱再买。” “等一下,”男人伸手拉住杰森的裤脚,杰森转个身的功夫他就从口袋里魔术般地掏出一根金条,“我可以付房租,” 金条?! “是巧克力做的吗?” 杰森的本能地问,即使是巧克力做的,这包装精美地一小条也够卖上些价钱,而如果是真的金条 杰森呼吸一滞,男人笑眯眯地看着他,活像个骗小孩的坏蛋。 “这个可以买上万条巧克力哦。” 杰森手忙脚乱的接过男人随手扔出来的金条,他一向是不相信天生会掉汉堡的,但是如今一个硕大的汉堡落在他的面前,杰森却难以控制的动摇了, 这人看起来就不像哥谭人,这么没戒心,没准真的让他捡到漏了呢? “但是我家没有位置给你住了。” 杰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金条还给对方,位置当然不是最关键的事情,最关键的是他清楚这笔钱即使给了他他也没办法守住,即使能够安全运回家里,凯瑟琳也一定会用来干别的事情。 “把药还给我。” 杰森又一次伸出手,这次男人叹了口气,没有再阻拦,随手掏出了那个小瓷瓶。 “还你。”他的神色明显有些不满,“你永远不会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杰森认为他很清楚自己错过了什么,错过了一个敲诈人傻钱多的蠢蛋的大机会。 “你最好别这么随意地把这种东西给别人看,”杰森看在男人这次还算爽快的份上免费附赠了一个警告,“这里的大多数人不光会夺走它,甚至还会让你给出更多的东西。” “没关系,”男人挑挑眉毛,对这个警告并不上心,“现在大多数人都打不过我。” “你前五分钟还陷在陷阱里无法自拔。” “我都说过了那是因为我相信你,再说如果你不来我马上就要挣脱了。” 杰森嗤笑了一声。 嘴硬的话他听过无数遍。 从上至下,眼神慢悠悠扫过男人,没有多说什么,男人的脸色却迅速升温。 在他彻底爆发之前,杰森果断地向后跑去,却在转头的一瞬被男人揪住领子猛地向侧面拉了一把。 他被迫弯下腰,险之又险地躲过一发子弹。 “你干什——” 杰森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又一把推开杰森,一枚子弹再次擦着他的手臂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杰森的背重重地摔在墙上,他惊魂未定地抬头,终于看到老乔恩拿着一把枪正对着男人。 杰森立刻意识到是他跟男人交锋忘记了警惕,他们应该在老乔恩离开这里之后也快点走开的!现在怎么办,男人一定躲不掉这发子弹的! 这个念头的下一秒,老乔恩的枪口毫不迟疑地喷射出刺目的火光,但男人的动作更快,扳机扣下的刹那,他像是能预判弹道般侧身拧转,子弹擦着皮夹克撕裂空气,在墙面上炸开一簇石屑。 如同细雪划过冬日的晴空。 几缕的阳光透过铁荆棘映在男人脸上,杰森愣神的时候,正好对上那双冰蓝色的眼睛。 冷静,专注,但是又在看到他的一瞬微微弯了弯。 “别躲!”老乔恩乌鸦似的嗓子嚎叫,生生把人唤回神,扳机接连扣动,子弹叮当落地间,男人已经冲到了老乔恩身侧,当第三发子弹袭来时,他甚至借势腾空踏向墙面,像是扑击的蝙蝠一样重重踹在老乔恩脸侧。 “你在走神吗?”耳边响起来的是对方隐隐带着笑意的声音, 老乔恩被对方反绞双手摁在地上,腕骨错位的脆响混着惨叫刺破清晨的天空,巷子外面的哥谭人识趣的远离这里,而巷子里面漂亮的外乡人则熟练地扭了老乔恩的脖子,偏着头看向他懒洋洋地笑着。 “还不快跑?” 杰森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两人迅速从巷口跑走,刺骨的寒风重新顺着气管刮向胸口,杰森闷头给对方指路,男人却一路都在絮絮叨叨的说话, “我就说我很厉害吧?其实你再来晚一点我真的自己就逃出去了,那么简陋的东西我几分钟就能破解,对了,那个人我没干掉,他认识你吗,后面会不会找你麻烦?其实我不想留手的,但是小孩看到这种会不会有心理阴影” 杰森终于停了下来,这次他警惕地确定了一下周围没有危险才重新转过身来。 男人期待地看着他。 “你”比起刚才炸毛刺猬一样的神态,杰森此刻明显小心翼翼了多, “你吃的是不是我的热狗?” 男人愣了一下,他的视线缓缓下移,看了看自己下意识中从对方手里接过的热狗,终于注意到里面致死量的辣椒。 巷子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第142章 不会撒谎 最终那个奇怪的男人还是跟着杰森走了。 杰森想要和他交换名字, 他大大方方告知了自己的名字,而男人让杰森喊他布鲁斯韦恩, 杰森:“?” 杰森觉得对方在耍他, 并且他有证据, 他们两个刚刚经过一个报纸亭, 上面的头条就是布鲁斯韦恩, 但碍于对方的武力值杰森妥协了,甚至还好心的在巷口的自来水管那里给对方接了一杯水。 男人感谢了他,然后苦恼地盯了一会水杯, 若无其事的询问起杰森附近的房子, “我刚来哥谭,一切都还不太熟悉, 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男人的表情倒是很诚恳,所以杰森也就随口应了下来,男人貌似非常感谢, 但杰森紧盯着他,看到男人在某个小转角把水偷偷倒掉了,还以为他没发现。 哈, 杰森当然发现了, 娇贵的少爷, 活该被辣死。 他不爽地扭过头,完全不想再给对方介绍房子了,但就这一小会,他的手里又被塞进了一根新的热狗, 裹满了辣酱,他最爱的口味。 “刚刚吃了你的热狗,我很抱歉。” 男人什么时候找到他最喜欢的这家店的?杰森完全不知道, 但是好吧,看在热狗的份上—— 杰森放下记日记的笔,男人正在楼下和一个卖杂志的老头讨价还价,杰森知道他并不缺钱,但是很显然他乐于干这些事情,就像八百年没和人聊过天一样。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杰森再次低下头写,之后的每天他都会遇见男人,他好像完全没事干,唯一的事情就是四处瞎逛,遇到杰森时就会请他吃热狗或者汉堡,然后漫无边际地聊上半天,杰森只在自己的热狗没有吃完的时候陪对方聊天,但男人从不生气。 于是杰森渐渐和对方熟络起来。 他曾经怀疑对方是杀手,干一单能吃好久那种,但对方整天傻呵呵的笑,脸又实在漂亮地太有辨识度,这和连环画上的杀手实在相差太多,所以杰森否定了这个猜想,可他又想不到什么其他的职业与他相配。 “所以你到底做什么的?” 杰森在某个闲聊的时刻假装无意地问对方,而对面的男人思考了一会才谨慎地开口: “我目前的主要工作是帮一个特殊的人解决心理阴影,排解寂寞,提供情感陪伴。” 杰森没上过学,对于这样复杂的语言很是费了一番心思理解,他捏住下巴,开始沉思。 漂亮的脸蛋,实心的金条以及乐天派的性格。 最终他恍然大悟。 “傍大款的。” 男人的眼角狠狠抽了一下。 杰森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太过直白,对方连喝水都要再三斟酌,话又说得这么委婉,很显然是很要面子的人,他立刻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弥补, “我想你在你的职业中一定是顶尖,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适合干这种事情的人” “没错,”男人突然打断他,爽快的承认了,脸上完全看不出一点羞赧“但是最近纽约那边的有钱人都破产了,我只好来哥谭找找市场。” “那你不应该在这里呆着,这儿没有有钱人。” “我觉得这种事情是缘分,也许哪个富豪就喜欢晚上来贫民窟瞎溜达也说不定。” 杰森沉默了一会,在戳破对方的幻想泡泡和给与友好鼓励之间选择了中间,他干巴巴地开口:“可能我是说可能是会有人爱好特殊。” “但我想至少不是你现在最希望看到看到的那个人,他晚上常常在各大宴会或者美人怀里。” “我最希望看到谁?” 男人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表现出了任何偏好。 杰森叹了口气,对于男人事到临头还伪装予以十足的鄙夷。 “你都给自己起这样的名字了。” “我起什么样的”男人顿了顿,终于想起了最开始他说出的名字。 男人低下了头。 男人捂住了脸。 男人的肩膀开始颤抖。 杰森猜测大概是在为了他的理解而感动落泪吧,反正男人一会又抬起头了,脸上如他猜测的一样是忧郁的神情,告诉杰森他说得对,他不能坐以待毙,需要精进技艺,更了解有钱人的心思。 他准备找一家书店来提升自我修养。 杰森张了张嘴,很想告诉对方比起看书大概报纸上那位更会希望对方去健身房,但是出于一点小小的私心——他常去的那家书店的老板人很好,允许他在书店里不打扰其他客人的地方安静地读一会书,他非常愿意为老板介绍一些生意——他还是带艾尔德去了书店。 而男人确实如同所愿的那样大买特买,那些昂贵的精装书在对方眼里似乎和废品站的垃圾价格没什么两样,最后甚至一个人拿不了,只能留下几本给杰森。 其中有一本叫《傲慢与偏见》 杰森很喜欢这本书,精装的书脊可以结结实实地立在他没有多少位置的小桌子上,漂亮的彩页即使在煤油灯下读也不会褪色,当然还有那些散发着油墨香气的文字,那是杰森最最最喜欢的。 “要是你的态度还和四月份一样,就请你立即告诉我。我的感情和心愿还依然如故。 ”* 读书声让杰森抬起头,看到不知何时来的男人正漫不经心地翻开他的书,拿手托着脸,随意翻开了一页书。 “那么你就挎着我的手臂,”*杰森顿了顿,合上本子,“我们在光天化日之下,从正门走出去。” “这么厉害?”男人看着杰森的样子恍惚了一下,然后立刻弯起了眼睛,“你看过几遍啦?竟然都背下来了。” “没有看几遍,”杰森故作冷静,小大人的模样,“只是你说得这段非常精彩,我觉得从这里他们的感情才真正爆发。” “哇,”男人很配合的惊呼,“好有道理,我看得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 杰森挺了挺胸膛,正想再说点什么时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看过这本书?”他盯着对方似乎泛起波澜的蓝眼睛,“那你为什么还要买?” “当然是因为我之前看得那本在上一任金主那里,”男人眼睛都没眨一下,“所以我才要买一本新的收藏。” 杰森看着对方笃定的样子,哦了一声,似乎相信了这个答案,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擦过纸页。 像他这样的孩子,总是对善意最为敏感。 “其实我觉得这里不会有有钱人,看书也应该钓不到布鲁斯韦恩。” 他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这些,而男人的反应却没有他想象中激烈,只是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我说真的,”杰森有些着急了,“你最好快点调转方向,否则你钱花完了也不会找到新的冤大头的。” “那就那时候再说,”男人满不在乎,“总不能为了未来的事情而放弃现在的快乐吧?” 他拉长音调,带着些故意拿捏的腔调,“往日已逝,未来未至,只有现在是一份天赐的礼物。” 男人姿态散漫,看似随意投过来的目光却灼灼,“别为了不值得的事情放弃现在的欢愉。” “钱对我来说就是最值得的事情。” 杰森很诚实的回答。 男人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无奈,但最后又忍不住笑了。 “我发誓你未来会很有钱的。” “我赞同,”杰森很乐意听到这样的话,“我未来一定比现在有钱,有钱买下铺子里的所有热狗。” “你就这点追求吗?” 男人挑眉,笑得更开心了, “还要买一套大房子,可以让凯瑟琳和我住进来,可以养一只狗和很多盆多肉。” 男人认真地听着,杰森则顿了顿,又偷偷地瞥了对方一眼, “也可以给你留一个房间。” “真的吗?”男人表露出很惊喜也很感动的样子,“你还会给我留房间?你真好,杰森。” “在角落里吧。” 杰森耳根泛起红色,但面上仍然撑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可我不喜欢角落。” “那就找一个有阳光的小房间。” “我也不喜欢小房间。” “你怎么要求这么多?” 杰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男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边缘微微泛着血色的眼睑下是长而卷翘的睫毛,眸中的水色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 杰森突然就移开视线。 “那你到时候自己选一个房间吧,”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了下去,“你要求这么多,只能让你先选了。” 男人笑得更开心了。 “所以你一定会给我留房间的对吗?” 男人引诱着,“我要求这么多,你难道不是应该选择不给我” “当然不行,”杰森打断他的话,“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 杰森说到后半句时声音小了下去,脸红了个彻底。 他偏过头不去看对方,他发誓他并不是有意要说这些过于亲近的话,只是今天的温度和阳光都太舒适,让他几乎忘记了该怎么组织语言,因此一些不那么符合他风格的话就莫名其妙的崩了出来,但对方应该不会觉得奇怪吧 应该吧。 杰森迟迟没有听到回话。 脸上的温度渐渐消下去,杰森有些懊悔,他为什么老是冲动做事,没准对方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可以随意施舍怜悯的小孩,才不会是什么朋 “当然,杰森,”男人的音调有些奇怪,却绝无杰森想的嫌弃,“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朋友。” 他顿了顿,像是在理顺思绪: “其实布鲁斯韦恩不是我的名字。” 杰森也从刚刚的窘迫中回过神来,翻了个白眼,他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吧? 勉强配合他一下吧,杰森顺着对方的意思开口: “那你叫什么?” “这个”男人短暂思考了一下,“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杰森不理解为什么到现在对方还在试图隐瞒。 “原因很复杂,”男人耸肩,“我的身份特殊,你现在知道名字也没什么用,而且我想” “一个没有名字的人总是更容易被忘掉吧?” 杰森大为惊讶:“你为什么会想被人忘掉?” “身份特殊嘛,”男人的话里话外总有些意味深长的意味,“记住我对你不一定是好事,杰森。” 杰森撇嘴,在心里骂对方故作高深,大人总是这样,下一句就是“你长大就会懂了。” “你长大就会懂了。” 哈,果然。 “我的人生好像就没什么好事发生过,记住你对我不是好事也没办法了,” 杰森不满地抱起手臂,“我已经记住了。” 男人于是又笑起来,他好像非常爱笑,以至于杰森能够看到他原本弧度锐利的眼角生了几条细小的纹路,如同冰雪融化后大地显露的温柔脉络,让杰森几乎以为那天在对方眼底看到的锋芒是错觉。 “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当他这样专注地看着杰森时,杰森只能看到夕阳下的湖面,泛着宽容而敦厚的粼光。 像每一个,平静而微风吹拂的午后。 “我叫艾尔德,艾尔德斯塔克。” “这次你没骗我吧?” “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再骗你。” 第143章 冬天 任何轻松愉快的日子都像是睡梦中的口水般偷偷流逝, 最后只留下一点模模糊糊的水渍提醒你它曾经存在,等杰森意识到的时候,时间已经一晃过去三四个月, 凯瑟琳甚至都和艾尔德熟悉起来。 艾尔德怎么做到的?自从凯瑟琳开始吸那些不好的东西之后, 她对杰森都没了笑脸。 “因为我说我能帮她找到最新型的小药丸。” “什么?!”杰森扭过头去, 不可置信地盯着刚刚从他家门口进来的艾尔德, “你明明知道她最近在尝试戒掉这个!” “她骗你的,”艾尔德干脆地说,“没有哪个瘾君子能突然下定决心, 即使是真的下定决心也会很快动摇。” “那你也不能再去诱惑她吧?” “没有, ”艾尔德拍拍对方的肩膀,“我还没说完呢, 我怎么会给她真正的小药丸,只是一种医用替代剂而已。” “你哪来的这种东西?”杰森有些惊讶,“对身体无害吗?” “小点声, ”艾尔德捂住杰森的嘴,眼神朝着最里面的房间那边撇了撇,“凯瑟琳不知道这些。” 杰森比了个拉链的手势, 疑惑的眼神依旧望过来, 艾尔德叹口气, 压低音量:“非要说的话当然不可能完全无害,本质上也是可能成瘾的物质,但是我向你保证绝对比她之前注射的那些东西要好上一百倍,至于来源” 艾尔德眨眨眼睛, 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暂时保密。” “切,”杰森不满地撇了撇嘴,“你总是这样, 一大堆秘密。” “有些时候人需要保持一些神秘感。” 杰森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到了窗外传来的枪击声。 两个人同时闭上嘴,非常同步地迅速趴下。 底下传来大声的咒骂,以及急匆匆的脚步声,杰森仔细听着,突然听到了一些东西,短暂怔愣了一下,轻轻拽了拽艾尔德的袖子:“怎么办?他们不会上来了吧?” “对啊,怎么办,”艾尔德看着也表现地非常焦躁,但是脚步一动不动,“他们如果上来怎么办?”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杰森捏了捏拳头,“我是说,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我出去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进来之前用纸箱把门口围住了,那里有一个绝佳的隐蔽位置,你不会被他们发现的。” “你既然都围好了为什么还怕他们会发现?” 杰森不说话了,只是垂下眼帘,湿漉漉的眼睛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旧球鞋。 “好吧,好吧,”艾尔德叹口气,没办法地站起来,“要我说你完全在杞人忧天,我们每天都能听见一万次这样的声音,而出去一趟真的很麻烦的,你那些小陷阱太难分辨了。” 即使这么抱怨着,艾尔德还是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猫着腰往屋外走,同时不忘叮嘱:“你在家里注意安全,不要乱走。” 杰森点了头,目视着艾尔德从门口蹑手蹑脚地离开,他一直看着,直到确定艾尔德已经出门,立刻转身去敲门。 “凯瑟琳?”他尽量把声音放轻,可是掩不住他的着急,“你在里面吗?那些人是来找你的吗?” 门里没有应答,杰森等了一会,再次开口,同时尝试拧了拧门把手,这次声音已经不得不高了起来, “我听见他们在喊你的绰号,你是又欠钱了吗?你又去买那些东西了?你不是说你已经改了吗!”,杰森用力敲门,“你出来,凯瑟琳!” 他仍然没有听见任何答案,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敲门的手慢慢垂了下来, “好吧,我知道你可能控制不住,”杰森的声音有些无力,“这种事情不是那么好下定决心解决的是不是?”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我攒钱买了一个自行车,骑上它我就可以去送报纸,然后就能挣钱买下你想要的那条围巾,你再也不用去卖掉你的首饰也不用去偷什么东西,艾尔德还给了你新药,我猜你肯定猜到了那不是毒-品是不是?但是我想那应该是有效的,否则你不会坚持这么久” 杰森絮絮叨叨地说着,身体却顺着门一点点滑下去, “一切都快要变好了。” 他把头埋在膝盖里。 “你在听吗妈妈?” 一只手拉起了他。 杰森迷茫地抬头,是冷着脸的艾尔德。 他把杰森拽到身后,猛地一脚踹开了门。 “艾尔德?” 杰森被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而艾尔德松开他的手,大步朝着房间里走去。 “艾尔德!”杰森连忙追过去,他有点怕艾尔德看到的是正在吸食的凯瑟琳,他害怕艾尔德对凯瑟琳失望。 直到艾尔德在凯瑟琳床前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 杰森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巨大的不安,他快步跑过去,但在他即将靠近凯瑟琳时,艾尔德一把拉住他,将他的头压到自己的怀里。 “杰森。”艾尔德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是杰森听见他的心跳声,像是鼓槌用力的敲击着。 艾尔德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组织语言, “听我说,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好做好准备的,你知道刚刚我这么谨慎,出来的时候还差点被子弹打个对穿,那些人早就等在门外了,” 杰森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本能地说了声对不起,艾尔德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这不是你的问题,杰森,没人能预料到我出去之后会遭遇什么,我也不知道,哪怕我们都做过最坏的打算。” “什么?”杰森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 “你在说什么,艾尔德?” 杰森剧烈挣扎起来,迫切地想要转过身去。 艾尔德松开了些手,让杰森不至于伤到他自己,然后继续说下去,“我刚刚出去时,他们告诉我凯瑟琳跟他们借了高利贷,为了买一些不该买的东西,我本来打算替你们还上,但是他说出的那个金额的现金没人能随手带在身上。” 杰森突然不挣扎了。 “她借了一大笔钱,买了一管极高浓度的毒-品。” 艾尔德松开那只捆着杰森后背的手,却又始终有一只手紧紧握住杰森的冰冷的手。他也不再说话,风轻轻吹过,房间里安静地过分,杰森努力去听,他只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自己的,冰凉而粗重的呼吸声,艾尔德的,哀伤而缓慢的呼吸声。 “我很抱歉,杰森。” 杰森缓慢地转过身去,看到的是凯瑟琳紫色的嘴唇和苍白的脸。 “过量的毒-品,导致的急性心衰竭,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嘴唇的颜色就是这样,说明死亡时间应该在一小时之前。” 杰森呆呆地站在原地。 艾尔德在原地安静地陪他站了一会,大拇指一下一下地搓过他的手心,为他冰冷的手掌带来短暂的温度,杰森有那么几秒大脑一片空白,然后他猜测这是不是一场过于拙劣的恶作剧。 明明今天早上凯瑟琳还和他道早安。 艾尔德为他擦去脸颊上的眼泪,杰森麻木地将目光转向艾尔德,也许是他的错觉,在他这样看着艾尔德时,艾尔德几乎是本能地回避了他的视线,又飞速的转回。 “我很抱歉,杰森。” 他又一次低声重复,然后抱住了杰森,杰森把头埋在对方的颈窝里,时间在这个拥抱里流逝,直到杰森再也流不出眼泪。 “你喝热可可吗?” 艾尔德起身去温水,并顺手从橱柜里掏出了一袋廉价的可可粉,倒进纸杯然后再倒上热水,然后重新蹲在杰森面前,半强制的把纸杯塞进他的手里。 “喝一点会舒服一些。” 艾尔德嘱咐他去旁边坐一会,他如同机器人般照做,然后木愣地看着艾尔德轻轻拿外套盖住凯瑟琳的脸,有条不紊的联系殡葬人员,联系医院和教堂,甚至联系那些凯瑟琳借的高利贷,杰森看着艾尔德做这一切,他慢慢的喝掉了那杯热可可。 然后杰森放下杯子,从椅子上跳下来,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当然,”艾尔德给了杰森一张纸,让杰森送到医院去,“去拿一个死亡证明,救护车太贵了,我们没必要去叫了。” 杰森于是骑着自行车去了医院,拿回证明后他家里已经多了很多人,艾尔德一个人跟他们交谈,这个时候艾尔德脸上完全没有笑容了,只剩下毫无波澜的冷静,和杰森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同,像个真正漠然成熟的成年人。 杰森被艾尔德叫过去签字并且接受问话,等杰森亲眼看着凯瑟琳被拉走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这晚艾尔德留在了杰森的房间。 艾尔德大概是不怎么做这些铺床和整理的工作,但他还是笨拙地尝试着把一个被套铺在小沙发上,又尝试把沙发和那张小床拼在一起,杰森则踮起脚去橱子里寻找枕头,在他气喘吁吁地把自己掏出的枕头郑重地递给艾尔德时,他以同样认真的态度开口, “那些钱我会还给你的。” 艾尔德的动作顿了顿。 杰森努力让自己显得落落大方,但是身侧的手指还是不断搅动着衣角,他非常害怕对方说不用还或者把他当成小孩说大话,此刻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扎着他的脚底,让他难以坦然站在他面前,很多年后,杰森知道那些针叫作自尊,而他那会已经模糊地意识到,有些东西可以还清,而有些东西永远也还不清。 但艾尔德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去拿了账单,一项一项把那些费用加起来, “一万八千元,”艾尔德把账单递给他,“你可以慢慢还,在还清之前,我不会离开。” “你还会离开吗?”杰森终于抬头,他难过又惊讶,本来以为已经干涸的眼睛又忍不住发热。 “这是没办法的事,杰森,”艾尔德叹了口气,“我的时间已经不太够了。” 杰森盯着那张漂亮的脸,抽泣着想他们这种职业确实是吃青春饭,而且对方好像已经不年轻了。 “我会尽快的,”他发誓,而且态度相当诚恳,“我一定会努力挣钱的。” “不过”他咬着嘴唇,踌躇了一会才开口,“你还会回来找我的对吧?” “我会的,”艾尔德把他被泪水浸湿的黑发拨到一边,不知为何杰森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无奈,像是叹息。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杰森再次获得了一个拥抱,这次他紧紧地回抱了回去。 风吹落叶,最后一片枫叶被凛冽的寒风卷着悄然落下,两人没点火炉,杰森在艾尔德温暖的怀里安然睡着。 这是杰森记忆里,最后一个模糊的冬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ND】 第144章 end 杰森这觉睡得格外安稳, 在睡梦中,他的黑发变长了,婴儿肥退去一些, 骨骼生长, 肌肉紧实, 窗外的太阳和月亮轮番旋转, 而杰森从从小孩子渐渐有了些少年模样。 然后杰森睁开眼。 他拉开窗帘,外面是白雪皑皑,圣诞的彩灯还在顽强的闪着, 而雪堆反着晨光, 让整个世界明亮如新。 窗外传来枪响。 当然新的也不会变得更好。 杰森熟练地猫下腰越过布满彩带的窗边,顺手拿起自己的牙膏和牙刷, 在底下两拨人的咒骂中刷牙洗脸,又在一切平息后从一片狼藉的桌子上翻出昨天剩下的面包。 等他慢吞吞地吃完早餐,终于叹口气准备收拾房间。 “天哪, 到底是怎么弄的这么乱?”杰森捡起一只扔在地上的袜子,实在想不清楚它是怎么在这里的,所以他只好把它暂时放到脏衣篮里, 然后继续收拾。 他把彩带和食物残渣全部扫进垃圾桶里, 把粘上饮料的床单塞进洗衣机里, 把那些饮料瓶分出类别准备扔进垃圾桶里,杰森看了一眼饮料的成分,果然发现了百分之五的酒精含量。 昨晚的记忆一片模糊的原因找到了。 杰森“哈”了一声,他就说不应该相信艾尔德的品味, 更不应该相信他说的“狂欢一场”。 最后一张纸片也被扔进垃圾桶,最后一筐脏衣服也被塞进洗衣机,杰森看着整齐的房间满意地坐在沙发上, 结果又眼尖地在沙发缝中发现一只袜子。 “你为什么在这里,袜子?” 杰森嫌弃地用指甲把袜子掐起,很明显它和刚刚那只袜子是一双,花纹鲜艳又厚实,顶端还有一个俗气的红色蝴蝶结,杰森并不想承认只是属于自己的,可对于艾尔德来说它太小了。 袜子的边缘似乎有什么白色的东西,杰森以为是线条,随手拉出,却发现那是一张纸条。 杰森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他突然意识到了这袜子是干什么用的,立刻起身去关闭洗衣机,但已经晚了,里面的衣物已经过了一遍水。 把愿望写好放进袜子里,圣诞老人就会帮你实现愿望,这种童话故事对于杰森来说有点过于幼稚,但是对于艾尔德来说刚刚好。 杰森把那只袜子从衣服中捞出,里面的纸条沾了水,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隐隐约约能看清几个字母,似乎是被划掉了,但写的格外重。 “s a v e?” “拯救?” 杰森深深地皱起了眉毛,这个词语令他不安,他不知道对方想要拯救谁或者期待被谁拯救,也许这是一句创新的祝福语,但是这个词通常更常出现在求救信里。 这样想着,杰森不安起来,可是直到最后艾尔德甚至都没告诉他他到底要去哪里,杰森无从下手寻找他。 他抿着唇翻来覆去的查看那张纸条,可惜其他字母已经完全变成歪歪扭扭的蝌蚪了,他无力地叹口气,又去翻找其他衣物,每件衣服,每个口袋,而他最终在一件纯棉外套的口袋里找到了一个怀表。 看起来是被废弃的,黄铜的外壳,时针和分针都已经不动了,外壳划着一道一道的小竖痕,杰森认真数了一下,有一百二十七根。 这又是什么? 杰森迷茫地看着手里的怀表和那张被水浸湿的纸条,他完全没有头绪接下来该怎么做,直到门铃被敲响,是来送牛奶的小孩。 杰森接过牛奶,本想问是谁订的,但是这个房子只有他和艾尔德在住,他既然没订只能是艾尔德了。 “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小孩子对他露出一个至少有十颗牙的微笑,然后欢快地转身跑开,杰森完全不知道在这种鬼地方这个门牙漏风的小孩哪里来的这种活力,所以他实打实地愣了一下。 冬天寒冷的风顺着打开的门透过来,让杰森打了个哆嗦,他关上门,将牛奶一饮而尽,开始换出门的衣服。 不管如何,他总得好好活下去才能再谈其他。 楼下他的自行车如同昨日一样干净美好,杰森看到它心情就好了很多,他要先去取他的报纸,然后去帮约翰修建草坪,他给小费一向很大方,足够他买上两根热狗,最后去杂货铺看看,也许他们懂得如何分析这个怀表 杰森心里盘算着今天的任务,小腿已经登上了脚蹬,然后他无意间转头, 发现巷尾停着一辆闪闪发亮的蝙蝠车。 * 冬日的阳光照射在人身上,带起一阵久违的暖意,引擎低沉而有力的咆哮声撕破大学校园的平静,杰森骑着摩托车精准而迅猛地拐入林荫道,最终以一个带着轻微甩尾、恰到好处的急停,稳稳地塞进了毕业生停车场一个略显拥挤的空位里,离旁边的玛莎拉蒂只有几个手指宽。 引擎利落的熄火,杰森长腿一跨,从座驾上下来。一身学士袍,下摆因为骑行略微有些褶皱,他没戴方顶帽,那顶帽子正被他用两根手指勾着,随意地搭在车把上,头顶惹眼的白发也并未遮掩,这让他与那群欢声笑语的,一板一眼的穿着学术袍的男孩女孩们泾渭分明,但当他步入那群年轻人中时,一切又无比自然,仿佛他天生就该是那群人中的一员。 “杰森。” 一个声音越过层层叠叠的人群传来,杰森的目光落在一棵树的荫庇下,那里站着一个似乎是在微笑的,安静伫立的布鲁斯韦恩。 杰森眨眨眼,那抹笑又消失了,所以他移开了视线。 于是这个布鲁斯韦恩自己动腿走过来,杰森啧了一声不耐烦地将视线移回来。 两人相对无言。 “你的毕业证书呢?” “在箱子里,”杰森随意地指了指,布鲁斯的眉毛皱了皱,很显然并不认同杰森的做法,但这次他忍住了批评的话,只是绷紧嘴角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艾尔德回来了?” 这次是杰森问,而布鲁斯干脆地点了头,“他让我帮你带句祝福,恭喜你毕业顺利。” 杰森又等了两秒,“就没了吗?”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布鲁斯点头,咬牙切齿的开口,“告诉我,他在哪?我去找他。” 布鲁斯镇定自若的指了指刚刚他过来的那棵树, “在那儿。” 杰森猛地回头,对方勾了勾唇角补充道: “他说如果你生气的话就告诉你。” “哈,真不愧是他。”杰森怒气冲冲地转身,朝着树下快步走去,而他没走几步艾尔德就磨磨蹭蹭的从树后走出。 “好久不见!” 温暖的阳光底下,艾尔德对他摆手,他的动作夸张又热情,但是杰森还是一眼能看出他脸上笑容的心虚和一点点局促。 十八岁的艾尔德不会有这样的表情,八岁的杰森却铭记的某个瞬间和此刻无比相似。 杰森的步伐慢了下来。 “艾尔德。” 杰森在他身前三步的位置停下,脸上的怒气故意表露着。 “好久不见,杰森,”艾尔德当然发现了对方的愤怒,因此笑容更僵硬了几分,声音也越发小起来,“本来我回来就想去找你的,但是我” “但是你不想来,这就是唯一的原因。”杰森完全没心情听艾尔德的客套话,“你都记起来了?” “严格意义上那不能叫我记起来了,在我自己的时间流速里,我三天前才刚刚见过你。” 艾尔德抬头,目光从杰森头上的学士帽上滑过,三天前杰森才刚刚到他腰,现在他竟然得抬头看杰森了。 高大的杰森冷笑。 “那你应该也知道为什么自己没回去吧?告诉我,你明明答应过会回去的,为什么又一次骗了我?” 艾尔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杰森太熟悉这样的沉默了,每一次对方即将被他戳穿时都是如此,他捏紧了拳头,笑声几乎又要冲破喉咙了。 “这件事很复杂,杰森,”艾尔德赶在对方生气之前开口,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当三天前的我看十年前的你的时候,我们拥有的信息量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想说什么?” “当我从我的模拟器中死亡第一次的时候,我就猜到你大概是怎么改变的我死亡的结局,而在我尝试了一百二十七次之后,我就彻底清楚了这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杰森安静下来,脸上没了过于外显的情绪:“你的127次,是想改变谁的未来?” 艾尔德保持了沉默,这是一个答案过于明显的问题。 杰森啧了一声,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那他现在知道这些吗?” “我不打算告诉他,我不想让他为此难过。” 杰森一脚踢开脚边的石子,闷闷地哦了一声。 他的大部分怒火突然消失了。 “你继续说吧。” 艾尔德揉了揉太阳穴,后面这些话说出时即使是他也会感到滞涩:“但是,杰森,在尝试了一百二十七次之后,我仍然很想活下去。” “我知道,”杰森假装不在意地接上,“否则你干嘛还来找我呢,没必要啊是不是?也没必要回来了,反正我已经蠢到会自己去帮你做完一切” “不是,”艾尔德一眼看出现在杰森大概快爆炸了,连忙打断他的蓄力条,“我不是不想去看你,只是如果你动用了那个表的话,时空会变得脆弱,我尝试了很多次都没能成功链接。” “而且本来我确实准备了很多可能让你能够改变未来的东西,但最后我把他们统统烧掉了,我想,命运使然,你是不是捡到了什么没来得及销毁的东西?” 杰森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他是不是在火炉边捡到那件外套的了,很多回忆在此刻都变得模糊起来。 杰森懒洋洋的靠到树上:“我捡到了一块怀表,黄铜壳,上面有一百二十七道竖痕。” “那块表按理说应该已经报废了啊,否则我一定不会忘掉它,”艾尔德沉思,杰森则继续说下去, “和一张写着save的纸条。” “我什么时候?”艾尔德震惊地抬头,但脸上的表情又在一瞬间凝固,“我明明记得我划掉了。” “那张纸条被水洗过了,大部分词语都看不清了,除了这个”save“,而你说得对,那块表确实没有了功能,但是里面的结构我都拆解了一遍,就算我做不到像你一样创造它,但是仿制我总不会还做不到。” 杰森讽刺的笑了笑,“为了研制这个我可吃了不少苦。” 艾尔德的眼眸颤抖了一下,然后垂下头不看杰森,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他今天总是沉默,杰森想,能言善辩的嘴完全哑了火,这完全不像他。 “…对不起。” 杰森也垂下了眼眸。 冬日的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枝桠,在他们脚边投下细碎而清晰的影子,像一道道无声的刻痕。远处毕业生们的欢声笑语模糊地传来,但树下这一角的寂静格外深沉,仿佛被无形的时间屏障隔开。 长久的沉默,杰森艰难地咀嚼着那些难以吞咽的情绪,用力碾着脚下碎烂的冻土,指尖下意识地拂过学士袍光滑的袖口,袍子之下,是旧日伤痕留下的细微凸起,是无数次在街头、在犯罪巷、在与疯狂和死亡的擦肩中刻下的印记,那些孤独,愤怒,痛苦从来没有一刻远离,他曾很多次以为自己的人生会终结在某个不甚体面的节点, 但是,但是—— “得了,你用不着再道歉了。” 他重新抬起头。阳光暖融融地照在他的脸上,微风拂过帽檐下的发梢。 “我已经过了迫切需要这句话的时刻了。” “你从哥谭离开的第一年我也短暂的离开了那儿,去了一趟沙漠,在那儿我遇到了一个跟我一样穷的混蛋和一个外星人,好吧,虽然听起来很像是童话故事,但是这是真的,我们一起杀了几个人吵了几次架,然后我回了哥谭。” “顺手杀了几次小丑,”他耸耸肩,“没成功,老头子跟我痛哭了几次” “蝙蝠侠跟你痛哭了几次?” 艾尔德很显然有些不相信,但是杰森相当笃定, “对,当然啦,你知道我还是有一些基本原则的,比如不欺负老人什么的,所以我最后妥协了,然后第二年,就被塞进这里了。” “这个方法是有效果的,我来这之后的三年里有四年非常努力的学习终于在第五年的时候拿到了学位。” “”杰森一眼看出艾尔德在忍着对他的嘲讽,毕竟对方可是能提前毕业的人,但他怎么能和对方一样,他家里可是有孤寡老人得去照顾,还有事业得去打拼,他平均每周都得三四次哥谭。 “所以我说,”杰森站直身体,“至少你当年许的愿圣诞老人已经实现了。” 艾尔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你不是说那张纸被水洗过吗?” “如果我都能复刻你的怀表,为什么我做不到重新纸条上的字迹?” 那根想象中的、尖锐的针,猝不及防地、精准地刺入了过度膨胀的气球。 “那句话已经帮了我很多次,”杰森的语气别扭,不易察觉的变轻了一点,“我对此很感激。” 艾尔德的手指微微蜷缩,他愣愣的对上杰森湖绿色的眼眸,那里没有他想的控诉与愤怒,只有属于年轻人蓬勃,活力,以及对未来的无限希望,让艾尔德本来紧缩的心脏突然酸涩地舒展开来。 杰森正躺在冰冷的小床上。 惊厥发作时他是难以维持冷静的,手在颤抖,让他拿不稳水,白天战斗留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哥谭安静的像是已经死去了一样。 杰森掏出那张纸条,终于在灯光底下看到那些以往他未曾注意到的压痕,他艰难地分辨着字迹,然后一点点安静下来。 “h,o,p,e” “希望杰森陶德拥有快乐,幸福的一生。” 寂静再次降临,却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沉默,而是一种带着空白和茫然的、柔软的安静。 泪滴顺着脸颊缓慢滑落。 “你哭什么?”杰森的指腹略带粗糙地擦过他的眼角,而艾尔德眨眨眼, “为你高兴。” 杰森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办扯了扯嘴角,似乎想习惯性地发出一声嗤笑,但笑声到了嘴边,却莫名变得轻盈,最终化作一个复杂而了然的、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哈。” “走了,”杰森最后潇洒地一摆手,转身大步融入了身后灿烂的阳光与喧闹的人群,“罗伊刚发讯息,催我去喝两杯。对了,晚上老家伙的聚餐,”他回头补充道,眼里闪着光,“我会准时到。别忘了。” 那些年轻而快乐的身影在他身后拥抱、道别、欢呼,声音汇成一片温暖的浪潮。杰森没有回头,但他听得真切——那里面是欢呼,庆祝,祝福,以及未来展开的,猎猎风声。 “一会儿见。”魔.蝎`小`说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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