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现场清理师》 第十一章:附身 陆峰那魁梧的身躯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一米八五的个头,平日里总是充满阳刚之气的他,此刻却像一尊被抽走灵魂的雕塑,僵硬地伫立在阴影中。 孟浩站在门口,指尖不自觉地掐进门框的木屑里,试图用这细微的疼痛来确认眼前的真实。 "陆峰?"孟浩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羽毛。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就在孟浩以为得不到回应时,他的身体突然以一种诡异的缓慢节奏转了过来。 背光的阴影本该模糊他的面容,可那张脸却诡异地清晰可见——泛着病态的青白色。 像是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又像是隔着一层流动的水雾,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孟浩......" 这声音像一把生锈的剪刀划过孟浩的耳膜。 尖细、阴柔,与陆峰粗犷的声线截然不同。 孟浩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声音孟浩太熟悉了——是半个月前离奇死亡的刘吉霞。 冷汗顺着脊背滑下,孟浩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没让自己夺门而逃。 "刘吉霞,"孟浩强迫自己的声带振动,"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那张属于陆峰的脸上浮现出刘吉霞特有的神情——右眉微微上扬,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苦笑。 这个微表情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孟浩仿佛又看见刘吉霞生前最后一次见面时,他也是这样欲言又止地看着孟浩。 "告诉我真相,"孟浩的声音在发抖,"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峰的眼睛突然涌出两行血泪,在青白的脸上划出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的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房间里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将窗帘吹得猎猎作响,而窗外的树影却纹丝不动。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对抗某种无形的阻力,最终艰难地挤出几个支离破碎的字眼:"被...造..."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像是被一股无形的电流击中。 孟浩惊恐地发现,那张原本属于陆峰的脸上,此刻正浮现出不属于活人的恐惧——那是刘吉霞的恐惧。 这诡异的场景让孟浩毛骨悚然。 按理说,作为人类的孟浩才应该害怕附身的鬼魂,可眼前这个"鬼"却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恐惧。 就在孟浩困惑之际,注意到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房间角落的书架上,眼中的恐惧瞬间暴涨数倍。 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陆峰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熄灭的吊灯突然大亮,孟浩右肩的灼痛感也随之消失。 "陆峰!"孟浩扑上前去,拼命摇晃他的身体,甚至狠狠扇了他几个耳光,可他的身体就像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毫无反应。 当孟浩颤抖的手指触碰到他微弱的脉搏时,才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他还活着。 这个曾经生龙活虎的壮汉,此刻却重得像具尸体,任凭孟浩怎么拖拽都纹丝不动。 孟浩不得不放弃将他挪到床上的打算,转而开始思考刘吉霞留下的只言片语。 "被造..." 这两个字在孟浩脑海中不断回响。 根据语言习惯推测,完整的表述很可能是"被人造"。 这个发现让孟浩浑身发冷——难道刘吉霞的死亡是被人精心伪造的? 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成形:今晚孟浩们遇到的那三个神秘男子,很可能只是幕后黑手雇佣的棋子。 真正的凶手,那个精心策划这一切的恶魔,此刻正躲在暗处,冷眼旁观着这场由他导演的恐怖剧码。暗夜谜影 倘若事实果真如此,这位幕后雇主必定来头不小,否则怎能有如此手笔差遣他人行事? 这背后牵扯的势力,恐怕远非表面这般简单。 可惜刘吉霞好不容易现身,却只留下只言片语便匆匆离去。 更令人费解的是,方才他究竟看到了什么,竟能让一只厉鬼都仓皇逃窜? 这间屋子里,莫非藏着什么? 孟浩正欲转身在陆峰的房间仔细搜寻,想找出令刘吉霞畏惧的物件。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余光却瞥见陆峰不知何时已然坐起。 他就这样直挺挺地靠在床头,空洞的眼神与孟浩四目相对。 "我草!"孟浩惊得连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你醒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峰依旧木然地坐着,对孟浩的质问置若罔闻。 他的眼神涣散,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孟浩强压住心头的不安,告诉他方才被刘吉霞附身的事。 "我知道。"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我还...看到了一些记忆片段。" "记忆?"孟浩顿时绷紧了神经,"什么样的记忆?" 陆峰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喉结上下滚动:"是刘吉霞死后的视角...我好像置身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亲眼目睹她正在遭受非人的折磨..." 这番话让孟浩如坠冰窟。 孟浩急切地追问:"那一男一女长什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征?" "当时意识太模糊了..."陆峰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只记得他们戴着诡异的面具,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个描述让孟浩浑身汗毛倒竖。 刘吉霞正在被折磨的场景...这很可能就是她遇害的第一现场! 而那一男一女,极有可能就是真凶! "再仔细想想,"孟浩按住陆峰颤抖的肩膀,"比如他们的穿着打扮?任何细节都可能很重要!" 陆峰闭目沉思片刻,突然睁开眼:"那个女人...穿着猩红色的复古连衣裙,配着同色的高跟鞋,从身形看应该很年轻..." 这个细节像一道闪电划过孟浩的脑海。 红色连衣裙...红色高跟鞋...这样的装扮,在案发现场未免太过刻意。 这究竟是凶手的特殊癖好,还是另有什么深意? 孟浩迅速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关键线索:"男性嫌疑人约40-50岁,身着深蓝色长裤,脚踩黑色复古皮鞋。"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虽然这些衣着特征具有时效性,但此刻它们是孟浩们唯一的突破口。 望着纸上潦草的字迹,孟浩的思维开始发散:一个阅历丰富的中年男子,为何会与年轻女性同流合污? 是利益勾结,还是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亲密关系?这个组合本身就透着蹊跷。 "等等,"陆峰突然打断孟浩的思绪,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刚才刘吉霞借用我的身体时,他没给你留下什么重要信息吗?你当时怎么不问清楚?" 孟浩无奈地摇头:"正要深入询问,他突然像受到惊吓一样消失了。这房间..." 孟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似乎藏着什么驱邪之物。" 陆峰闻言一脸困惑,他们默契地开始地毯式搜索。 房间陈设简洁,原木色的书桌、素净的衣柜,表面看起来并无异常。 但当孟浩两人翻遍每个抽屉和角落,依然一无所获时,孟浩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床头柜旁的书架上。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崭新的纸质文件盒,里面装着公司最新下发的企业文化手册。 孟浩记得很清楚,这是那晚处理完刘吉霞的后事,返回公司时万叔统一发放的。 "有问题?"陆峰注意到孟浩的异常。 孟浩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径直走向书架,小心翼翼地取出文件盒。 翻开手册,纸张哗哗作响,却未见夹带任何异物。 但当孟浩掂量盒子时,明显感觉到一侧的厚度异常。 "找到了。" 孟浩低声说道,指甲沿着盒边缝隙轻轻一挑,隐藏在夹层中的秘密终于现形—— 一张泛黄的符纸赫然在目,上面用朱砂绘着繁复的符文,笔走龙蛇间犹如鬼画符。 孟浩和陆峰不约而同屏住呼吸,虽然看不懂这些古老符号的含义,但那鲜红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一张具有强大驱邪效力的道家符咒。 第十二章:黄符 在遇见那张被撕裂的黄符之前,孟浩和陆峰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虽然孟浩们从不相信超自然力量的存在,但作为看着港产僵尸片长大的一代人,对黄符这种充满神秘色彩的物件,多少有些模糊的认知。 说来也巧,孟浩对黄符的了解比陆峰要深入几分。 这要归功于孟浩的爷爷——一位虔诚的道家教徒,也是孟浩童年最好的游伴。 他常说:"纸上谈兵终觉浅,亲身经历见真章。" 每到一座城市,他必定带孟浩去拜访当地的古刹道观。 在香烟缭绕的殿堂里,孟浩见过道士们用朱砂在特制的黄纸上挥毫泼墨,那些蜿蜒曲折的符文仿佛蕴含丰富的文化。 爷爷告诉孟浩,这些符箓或是祈福消灾,或是超度亡魂,承载着千年的文化积淀。 虽然影视作品里总把黄符描绘得神乎其神——贴额镇僵尸,焚化驱邪祟——但受过高等教育的孟浩,始终将其视为一种民俗文化的象征。 直到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当孟浩不慎撕开纸盒,将里面的黄符一分为二时,长久以来的认知被彻底颠覆。 "咔"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孟浩和陆峰同时僵住了,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那张泛黄的符纸在孟浩手中裂成两半,断裂处参差不齐,就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扯开。 陆峰一个箭步冲过来,颤抖着双手接过残符,试图将它们重新拼合。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发紧:"这...这是万叔放进去的?" 孟浩盯着符纸上若隐若现的朱砂纹路,喉头发紧。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怪风,吹得窗帘猎猎作响。 "除了他还能有谁。"孟浩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这个纸盒,是他亲手交给我们的。" 此刻,那些被孟浩当作迷信的传说,突然变得无比真实。 刘吉霞临走时那不经意的一瞥,转瞬即逝却照亮了真相的轮廓。 她的目光在纸盒上短暂停留,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把钥匙,悄然打开了孟浩心中的疑惑。 孟浩疾步回到房间,从凌乱的桌面上找出那个被遗忘的纸盒。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表面落了一层薄灰。 当孟浩小心翼翼地拆开纸盒夹层时,一张泛黄的符纸赫然呈现,上面那些蜿蜒曲折的符文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不可能......"陆峰倒吸一口凉气,和孟浩面面相觑。 两张符咒并排放在桌上,虽然看不懂那些神秘符号的含义。 但它们的纹路、色泽、甚至纸张的质地都如出一辙,就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孟浩的指尖轻轻抚过符纸粗糙的表面,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 "万叔特意准备了这种带夹层的特殊纸盒,"孟浩低声分析," 这说明他不仅预知了刘吉霞的死讯,还知道我们会去收尸。 "每一个字说出口,都让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又降低了几分。 陆峰突然打了个寒颤:"等等,警方是在我们收尸当晚才发现刘吉霞的...... 如果万叔提前知道......"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 "没错,"孟浩沉重地点头,"他不仅知道,很可能还去过现场。 "这个推论让孟浩的后背窜上一股寒意。 那些被刻意隐藏的细节开始浮出水面:万叔最近反常的沉默、 他办公桌上消失的老式皮鞋、还有他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紧张神情。 陆峰的脸色变得煞白:"那个穿老式皮鞋的男人......"他的声音颤抖着, "如果真是万叔,那他为什么要害死刘吉霞?又为什么要让总们去收尸?" 孟浩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暮色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这个看似简单的纸盒,此刻却像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而孟浩,正在一步步走进陷阱的最深处。 事情的发展早已超出预期,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孟浩紧紧缠绕。 刘吉霞的死绝非自杀,而今晚招魂仪式中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更让孟浩确信这一切绝非巧合。 如今,连一向可靠的万叔也被卷入其中,整个事件变得扑朔迷离。 孟浩和陆峰本是局外人,却阴差阳错地深陷其中,成了这场诡异棋局中的棋子。 不安之下,孟浩迅速拨通了何宇婷的电话,让她检查自己的纸盒是否也有异样。 果然,她的盒子里同样藏着一张黄符——与孟浩他们手中的如出一辙。 照片发来后,孟浩和陆峰仔细比对,三张符咒的纹路、符号分毫不差。 “别打草惊蛇,”孟浩在电话里低声叮嘱何宇婷,“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千万别让万叔起疑。” 放下电话,孟浩转向陆峰,试图理清思路:“刘吉霞是被黄符惊退的,说明这东西对他有压制作用。 三张符一模一样,意味着它们的功能相同。 换句话说,即便那晚孟浩他们待在家里,或者何宇婷开了门,都不会有危险。 甚至……刘吉霞可能从未想过伤害孟浩他们。” “孟浩和陆峰之所以逃出去,只是因为房间里的异味难以忍受。”陆峰接过话茬,眉头紧锁, “所以,万叔是在阻止我们与刘吉霞接触?他害死了刘吉霞,怕我们从鬼魂口中得知真相,才提前布下黄符?” 孟浩微微点头,却又摇头:“逻辑上仍有漏洞。 若真是他害死刘吉霞,何必安排我们去收尸? 这样反而增加了我们被缠上的风险。 可他一边让我们接触尸体,一边又用黄符隔绝我们与鬼魂,行为实在矛盾。” 除非——万叔并不知道我们与刘吉霞相识。 但矛盾的是,他早在收尸途中就备好了纸盒,显然早有预谋。 如此看来,他极可能清楚我们与刘吉霞的关系。 陆峰听得一头雾水,半晌才茫然问道:“那他到底想干什么?” 孟浩揉了揉太阳穴,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眼下唯一能指望的,便是刘吉霞手机里的线索。 “密码破解有进展吗?”孟浩问道。 “还没,”陆峰叹了口气,“朋友这几天抽不开身。 明天我得另找办法,必须尽快解开。” 夜色渐深,困意席卷而来。 尽管谜团未解,但连日的紧张与疲惫已让孟浩他们难以支撑。 为防万一,孟浩们决定带着黄符早些休息,养精蓄锐。 明日一早,便回公司探查——或许在那里能找到些线索。 第十三章:公司调查 次日清晨,晨光初照,城市尚未完全苏醒,街头巷尾还飘着淡淡的雾气。 孟浩和陆峰在街角的早点摊匆匆解决了早餐,便踏上前往公司的路。 一路疾行,脚步未停,话题始终围绕着昨晚那件事。 “要不咱们直接把他绑了!” 陆峰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眼神里满是怒火,“吓唬吓唬他,看他敢不敢再装傻!” 孟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语气严肃:“你脑子里装的是豆腐吗?咱俩既没有执法权,也没有靠山。 这种事能随便干吗?绑人是绑架,是犯罪!你以为我们是电影里的主角,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陆峰嘟囔着嘴,不甘心地反驳:“可万叔害死刘吉霞的事,难道就不犯法?” “当然犯法,但前提是——你得有证据。”孟浩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法律讲的是证据,不是情绪。 就算我们知道他有问题,没证据也只能看着他逍遥法外。” 孟浩顿了顿,目光坚定:“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出他的把柄,掌握确凿的证据,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回到公司,并非为了正面冲突,而是为了深入调查。 刘吉霞的死已经疑点重重,而陈子安的遗体处理方式同样让人起疑——都是由我们公司的人负责,背后或许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微型摄像机带了吗?”孟浩低声问陆峰。 “带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设备,“可问题是,万叔现在就在办公室喝茶,怎么进去拍?” “走一步看一步。” 孟浩沉思片刻,嘴角微微扬起,“实在不行,孟浩就制造点混乱,引他出来。” 半小时后,我们踏入公司大门。 出乎意料的是,万叔竟然不在。 正在布置任务的是刘峰——一个喜欢权力、却毫无分量的老员工。 今天公司并不忙,按理说不需要排队听命。 可刘峰偏偏热衷于这种小头目式的权威感,站在前台前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等他安排完众人工作,孟浩趁机问道:“万叔呢?怎么今天没见他?” “他说有点私事,晚点过来。” 刘峰一边回答,一边又开始指派我们干活, “你们搬完清洁用品,顺便把这个季度的业绩报表整理好,送到万叔办公室。” 说完,他就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掏出手机刷了起来,仿佛这会儿他成了老板本人。 下楼搬东西的路上,陆峰终于忍不住骂道:“这家伙太恶心了!凭什么支使我们?那报表明明是万叔的工作,他倒好,让我们干完活他去领功!” 孟浩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别为这点小事撕破脸。先搞定万叔的事,其他都不重要。” 毕竟,在这家公司里,万叔是老板眼前的红人,真要闹起来,吃亏的只会是我们。 但现在,我们有了机会——趁着万叔不在,我们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办公室,用摄像机记录下一切可疑资料。 像刘峰这种喜欢耍小聪明、占点小便宜的人,孟浩早就见得多了,也早就学会了不与之争执,只求尽快应付了事。 帮他把东西搬上车后,孟浩顺手把刘吉霞家的钥匙还给了何宇婷。 她接过钥匙,脸上却写满了不安,压低声音问孟浩:“那个文件袋里……那些黄符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眼神里透着惶恐,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 “难道……害死刘吉霞的,真的是万叔?”她喃喃道。 “那我们……岂不是一直在一个杀人犯手下做事?”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面对她一连串的质问,孟浩只是苦笑了一下,轻轻摇头:“这事儿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孟浩得尽快查清楚,如果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咱们三个一起辞职,保命要紧。” 孟浩确实舍不得这份工作,薪资高、平台也不错,但在生死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临走前,孟浩叮嘱何宇婷:“你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别打草惊蛇。 等孟浩和陆峰查出点眉目,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送走何宇婷后,孟浩和陆峰回到公司,整理好了季度业绩报表,准备送去万叔办公室。 说来也巧,刘峰这次搬家,反而给了我们一个进入万叔办公室的机会。 一进门,陆峰便迅速掏出微型摄像机,悄无声息地走向办公桌。 “孟浩拍文件的话,大概二十分钟够了。”他低声对孟浩说,“但如果电脑里有视频或图片资料,时间就不一定了。” “最怕的是万叔突然回来。”孟浩紧张地瞥了眼门口,“你估计多久?” “最快也得十分钟,最慢可能半小时。”陆峰皱眉,“而且他这些文件夹好多都加了密码锁,孟浩还得破解,时间太紧了。” “好吧,你快点,孟浩在这儿守着。”孟浩点头,把报表放在桌上,转身走到门口,点上一根烟,开始放哨。 十五分钟过去了,孟浩始终叼着烟,手紧握打火机,心跳随着每一秒的流逝而加速。 实在等得心焦,孟浩忍不住朝办公室招了招手:“你还要多久?” “快了,再几分钟。”陆峰头也不抬地说,但语气比刚才凝重得多。 孟浩看他脸色不对,立刻警觉起来:“你发现什么了?”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孟浩随便看了几个文件……你先做好心理准备,等会儿孟浩再告诉你。” 孟浩心头一沉,原本还带着一丝期待的心情,瞬间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孟浩回到走廊,继续守着,心里却翻江倒海。 陆峰说“做好心理准备”,说明他发现的东西,恐怕会颠覆我们的认知,甚至……威胁到我们的安全。 正想着,电梯“叮”的一声响起。 孟浩猛地站直身子,手一紧,几乎把烟捏断。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高跟鞋踩着优雅节奏走来——是孟浩最意想不到的人:何诗瑶。 她是我们公司的老板,年仅三十,比孟浩大四岁,干练、果断,是业内出了名的铁腕女强人。 她一出现,孟浩比看到万叔还紧张,立刻掐灭烟头,上前打招呼:“瑶姐!” 她微微一笑,眼神却透着疑惑:“林宇,你不是请假了吗?” 孟浩强作镇定:“孟浩和陆峰找万叔有点事,顺便帮他整理了季度报表。” 她挑了挑眉:“刘峰今天在打电话,还让你们帮忙干活?” 孟浩赶紧打圆场:“刘峰说他朋友有点急事,我们就顺手帮忙,反正报表也该整理了。” 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径直走进办公室。 此时陆峰刚好整理完资料,起身打了声招呼。 何诗瑶示意我们坐下,出人意料地主动提起了我们“撞鬼”的事。 “这事公司确实有责任。”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冷静的疏离 ,“不过,这种事发生的概率极低,一百万人里也不见得有一个会遇上。 而且,万叔也说了,你们在处理尸体时流程有些混乱。” 孟浩点头附和,没有反驳。 她继续说道:“你们是新人,没处理过这种情况,出点问题也正常。” 她的语气忽然缓和了一些,“不过,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的事,记得第一时间报告,别自己瞎折腾。” 她的这番话,让孟浩心里一紧——她对这件事的了解,远比他们想象得要多。 而陆峰那边,也终于完成了关键资料的拍摄。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清楚:有些真相,已经藏不住了。 第十四章:死亡名单 “经验这东西,确实不是一天两天能积累起来的,多向老同事请教,以后就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她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像是在提醒,更像是某种隐含深意的警告。 话音刚落,她从那只精致小巧的手提包中取出两张叠成三角形状的黄符。 纸张泛黄,边缘微微卷曲,隐约可见朱砂绘制的符文。 “瑶姐,这是……?”孟浩下意识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与不安。 何诗瑶没有立刻解释,只是轻轻将那两道黄符递到孟浩他们手中, “这是我昨天特地去白云观请来的,道观里的师傅都是有真本事的高人。 你们这次是在执行任务期间遇到的事,公司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她的语气平静却坚定。“这件事我会让万叔继续跟进,查清楚刘吉霞的死因。 你们别太担心,公司在处理这类事件上经验丰富,一定会妥善解决。 这几天你们受了惊吓,公司也会给予相应的补偿。” 她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若非孟浩他们已经察觉出一些蛛丝马迹,恐怕真的会因此安心不少。 可如今,孟浩心中已有疑问——关于万叔的种种异常,关于那些被刻意掩盖的信息。 但孟浩没有任何证据,贸然揭穿只会适得其反。 更何况万叔在公司地位极高,几乎统管所有部门,连高层都对他颇为倚重。 就算孟浩现在说出去,又有谁会信? 陆峰终究按捺不住,低声问道:“瑶姐,昨晚万叔打电话给林宇,说是警方那边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而我和孟浩又被刘吉霞缠着脱不开身……您觉得这事,真能解决好吗?” 何诗瑶闻言,轻轻点头,神情依旧从容:“万叔在这个行业干了几十年,是个真正的老江湖,见过的风浪比你们想象得多。 我相信他有能力处理好这一切。 你们别太焦虑,休息一天就回来正常上班吧,我会督促他尽快办妥。” 说完,她拍了拍孟浩他们的肩膀,示意孟浩两人可以先离开,自己则转身走向万叔的办公区。 走出办公室后,孟浩立刻低声问陆峰:“办公室里的资料恢复原样了吗?” 他点点头,但眉头紧锁,眼神中透出深深的忧虑: “孟浩现在最担心的是,何诗瑶对万叔太过信任,根本没人能帮孟浩们。 万一这万叔察觉到我们在查他,狗急跳墙对我们下手,咱们该怎么办?” 孟浩心头一紧,连忙追问他在办公室里到底发现了什么。 陆峰没说话,而是默默掏出手机,打开一张刚拍的照片。 照片中是一份事故处理记录,是万叔亲自整理归档的内部文件。 按照公司规定,每一次任务完成后,无论是现场清洁、遗体搬运还是后续处置,都要详细填写报告并存档备案。 照片里列出了十几起案件的简要记录,其中两个名字格外刺眼: 苏然,女,23岁,四个月前死于出租屋,三天后被发现。 警方判定为服药自杀。 吴凡,男,25岁,两个月前死于家中,一周后被发现,遗体已出现轻度腐烂。警方判定为上吊自杀。 他们的死亡时间、地点、甚至遗体状态都惊人地相似。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记录中并未提及任何进一步调查或复核的结果,仿佛一切都草草收场。 而这两起案件,正是孟浩最近才开始注意到的…… 空气中仿佛弥漫起一丝寒意,孟浩意识到,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 照片上的名字仿佛带着某种寒意,即便在阳光灿烂的午后,孟浩和陆峰也不由自主地感到脊背发凉。 陈子安、陈景天,这两个人赫然出现在刘吉霞留下的名单上。 他们与周浩一样,早已不在人世——而且死法惊人地相似,都是在家自杀,现场没有明显外力痕迹,警方也未深究,草草结案。 更诡异的是,三人死后,遗体都由孟浩他们所在的公司负责处理。 换句话说,是同一家单位的人去收的尸。 如今那份名单上共有六人,已经有三人以相同方式死亡。 刘吉霞绝不会无缘无故写下这些名字。 如果推断成立,那剩下的三个人……是否也已步入相同的命运? “我刚才只是粗略翻了一下文档,只看到了陈子安和陈景天的名字。” 陆峰低声说道,“还有三个没查,但照这个情况看,恐怕……也不妙。” 阳光明媚,可两人的心中却阴云密布。 七条人命,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噩梦。 “难道这一切都和万叔有关?”孟浩喃喃自语,“他……真的是个隐藏极深的杀人狂?” 不敢耽搁片刻,两人匆匆赶往附近的网吧。 他们迫切想要确认剩下三人的生死。 如果他们都死了,那就说明他们也已经身处危险之中,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插入U盘后,文档缓缓打开。 内容看似普通,全是万叔的工作日志和一些日常记录,但每一页都像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随着逐行阅读,孟浩和陆峰再次心头一紧——又有两名死者出现了。 他们的名字,正好与刘吉霞名单上的另外两人完全吻合。 也就是说,加上之前三人,现在已有五人确定死亡,且尸体均由他们公司处理。 孟浩迅速翻阅所有现场处理报告,五个人的名字全都出现了,包括周浩。 唯独一人没有踪迹——郑恺。 无论怎么检索,都无法找到这个名字。 为了确认,孟浩甚至把每一份报告重新看了一遍,依旧毫无结果。 “这五个人……孟浩觉得十有八九都是被万叔害死的。” 陆峰脸色苍白地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五个人接连自杀,还全是孟浩们公司去收尸。” “刘吉霞肯定也是他杀的。”孟浩压低声音,“孟浩猜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才被灭口。” “而且这五个人里,有三个以前都在瑞丰工作过,咱们几个也曾经在那里待过。” 陆峰的声音有些颤抖,“万叔是不是专门针对瑞丰的人下手?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把孟浩们也干掉?” 孟浩一时语塞,无法回答。他自己也被吓得不轻。 他一向胆大,甚至有点小聪明,在公司里偶尔耍点手段占点便宜。但现在发生的一切,几乎快把他逼疯了。 他强作镇定:“刘吉霞的名单上有六个人,但现场报告里只有五个名字。 郑恺没出现……也许他还活着。” 陆峰咽了口口水:“现在谁还顾得上谁死谁活? 孟浩觉得万叔马上就要对我们动手了,咱们得先保命。” “但如果现在跑路,我们也不能丢下何宇婷。” 孟浩咬牙道,“一旦让万叔发我逃了,他会放过我们吗? 再说了,刘吉霞死得那么冤,好不容易托付了我们,他怎么可能让我们轻易离开?” 刘吉霞的死状至今仍历历在目,他的怨念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 而他们两人手腕上的黑色手印,似乎每天都在吞噬着他们的阳气,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 “那怎么办?”陆峰无助地看着孟浩。 “我们现在只能继续查下去。”孟浩沉声道,“找出万叔的致命证据,让他有所忌惮。 这样才能为刘吉霞讨回公道,也才能保住我们的命。” 陆峰点头,虽然满心恐惧,但仍选择相信孟浩。 “你有没有发现这份名单有什么特别之处?”孟浩忽然问道。 陆峰皱眉思索:“嗯……这六个人,都是自杀的。” “对,没错。”孟浩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孟浩还注意到一个细节——他们的死亡时间,太有规律了。” 他缓缓说道:“孟浩们是今年三月份离开瑞丰的。 从四月份开始,名单上的人就开始陆续死亡。 四月一个,五月陈子安,六月陈景天,七月周浩,八月刘吉霞……每月必有一人死去,但从不在同一月。” 陆峰听得头皮发麻:“还真是这样……每个月都有一个,就像……定时执行的任务。” 孟浩盯着屏幕,心中升起一股寒意:“现在只剩下一个名字——郑恺。 他是最后一个,还没死,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灾难尚未降临。” 第十五章: 死局与微光 网吧角落的烟雾缭绕,混杂着泡面和廉价香烟的气味。屏幕幽光映着孟浩和陆峰两张疲惫而焦虑的脸。键盘被敲得噼啪作响,每一次敲击都带着一丝徒劳的急躁。 “妈的,还是不行!”陆峰猛地向后一靠,塑料椅发出不堪重负的**。他揉着发红的眼睛,“那家伙说刘吉霞的手机加密级别很高,不是普通民用级,他需要更多时间,或者…得更专业的设备。” 孟浩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上那个灰色的加密图标,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嘲笑着他们的无能。刘吉霞的手机是他们目前最直接的线索,现在却成了一块打不开的铁疙瘩。他指尖冰凉,右肩那个看不见的手印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一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弥漫开来。 “万叔那边呢?办公室里的文件…”孟浩的声音有些沙哑。 “全是擦边球!”陆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记录的都是收尸时间、地点、现场状况描述,完全按公司规范来的。死亡原因清一色写的‘依据警方结论:自杀’。找不到任何直接能指认他的东西。这老狐狸,手脚干净得可怕。” 意料之中。孟浩吐出一口浊气。万叔那种老油条,怎么可能把明显罪证放在办公室电脑里? “名单上剩下那个人,郑恺,查到了吗?” 陆峰切换屏幕,打开几个社会信息查询网站和社交媒体平台,页面密密麻麻,但有用的信息寥寥。“叫郑恺的太多了,年龄范围符合的也有几十个。逐个排查需要时间,而且…”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下去,“如果万叔他们真的每月清理一个,那这个郑恺…可能已经出事了,只是还没被发现。或者,他躲起来了。” 线索像断头的溪流,一下子全部干涸。刚才在万叔电脑里发现五人死亡记录的惊悚感,此刻被一种更深的无力感取代。他们知道有一个可怕的规律,知道有一个甚至多个凶手,却找不到任何证据去指认,甚至无法确定下一个受害者是谁,是死是活。 网吧里嘈杂的游戏音效和年轻人的叫骂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将他们这里的死寂衬托得更加压抑。 “我们…是不是该报警?”陆峰的声音带着犹豫,这个念头他憋了很久。 孟浩苦笑一下,指了指屏幕:“拿什么报?跟警察说我们撞鬼了,鬼告诉我们她不是自杀?还是说我们怀疑公司前辈是连环杀手,因为他电脑里有正常的工作记录,而我们非法入侵了他的办公室?” 陆峰哑口无言。是的,他们的一切推断都建立在灵异事件和间接线索上,在警察看来,这更像是两个受刺激过度的年轻人的癔想。 “那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等万叔发现我们查他?或者等那个什么郑恺的死讯传出来?”陆峰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绝望。 孟浩沉默着。他的目光落在窗外,天色已经有些暗淡,城市的霓虹开始闪烁。他想起何诗瑶看似关切实则疏离的眼神,想起她给的那两道黄符——那究竟是保护,还是监视?甚至是…某种标记? 不能坐以待毙。 他猛地站起身:“走。” “去哪儿?”陆峰一愣。 “再去一趟刘吉霞家。”孟浩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一点光,“手机打不开,电脑呢?何宇婷不是说她把刘吉霞的笔记本电脑藏起来了吗?张涛总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那儿做最终清洁吧?” 现在这个时间点,公司的人大概率已经下班了。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陆峰闻言,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立刻起身结账。 两人再次来到那栋熟悉的旧楼。夜色下的单元门洞像一张沉默的嘴。他们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没有可疑人员后,才快速上楼。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门开了,一股更加浓重的臭氧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看来白天的深度清洁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客厅里空无一人,原本一片狼藉的景象变得整洁了许多,但那种死寂感却丝毫未减。两人不敢开大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芒,蹑手蹑脚地走向卧室。 何宇婷说过,电脑藏在书桌抽屉里。 孟浩拉开抽屉,果然,一台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安静地躺在里面。他迅速取出电脑,按下开机键。 屏幕亮起,熟悉的操作系统界面出现。没有设置密码! 两人心中一阵狂喜,看来刘吉霞在家并没有设置开机密码的习惯。 陆峰迫不及待地接过电脑,快速浏览着文件目录。文档、图片、视频…他点开最近使用的文件,大多是工作报表、购物清单、一些下载的电影。 “没有…什么都没有…”陆峰的兴奋劲很快冷却下来。硬盘看起来干净得过分,甚至连网页浏览记录都被清空得很彻底。 “查回收站!”孟浩提醒道。 回收站也是空的。 “妈的,被清理过了!”陆峰低骂一声,“肯定是张涛或者公司其他人白天干活的时候‘顺手’格式化了!” 最后一线希望,仿佛也随着硬盘指示灯的光芒一同黯淡下去。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沉重的失望压得两人喘不过气。 孟浩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疲惫感和那种被窥视的不安再次袭来。难道真的走进死胡同了? 就在这时,陆峰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孟浩立刻睁开眼。 陆峰指着电脑屏幕的一个角落:“你看这个。” 在电脑桌面的右下角,系统托盘区域,有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云朵形状的图标,颜色很淡,几乎和背景融为一体。 “这是…某个网盘的同步图标?”孟浩皱起眉。这种图标通常表示文件正在同步或已经同步完成,但如果用户没有登录,或者没有文件需要同步,它通常不会显示。 而这个图标,显示着一个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对勾标记,表示同步状态正常。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刘吉霞很可能习惯使用这个网盘服务,并且最近登录过,甚至可能有一些文件被设置为自动同步。 而公司的人,或许格式化了她电脑的本地硬盘,却忽略了这个云端备份的存在!或者说,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个云端账户的存在! “快!看看能不能找到登录信息!”孟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紧。 陆峰尝试点击图标,弹出了网盘客户端的迷你窗口。用户名是默认的一串星号,没有直接显示。 “需要密码…”陆峰尝试了几个常见的密码组合,以及刘吉霞的生日、手机号后几位,全都显示错误。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似乎又被浇了一盆冷水。 但这一次,火苗没有完全熄灭。 这个意外的发现,像在漆黑的死局迷宫里,透进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微光。虽然依旧模糊,但至少指明了一个可能存在线索的方向。 “把电脑带走?”陆峰看向孟浩。 孟浩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行,带走太明显了。公司发现电脑不见了,立刻就会知道是我们干的。”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那个云盘图标的界面,以及客户端上显示的部分模糊用户名信息,快速拍了几张照片。 “记住这个网盘的品牌。我们需要找到能破解这个账户的人。”孟浩压低声音,“或者,想办法从刘吉霞的生平里,猜出她的云端密码。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第十六章 :云端鬼影 网吧内脏污的空气里混杂着泡面、烟蒂和汗液的味道。 陆峰弓着背,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又快又急,屏幕上是那个云盘登录界面,用户名一栏依旧是令人绝望的星号。 “常用的组合都试过了,不对。”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挫败, “生日、手机号、名字缩写加生日…全错。这玩意儿再错几次可能就锁定了。” 孟浩没吭声,指间夹着的烟积了长长一截烟灰。 他盯着屏幕上那朵小小的云图标,感觉它像一个冰冷的嘲讽。 唯一的线索近在咫尺,却又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密码墙。 右肩那处看不见的手印又开始疼了。 “要不…再找我那朋友试试?”陆峰没什么把握地问,“他虽然搞不定手机,但这种民用云盘…” “时间不够。”孟浩打断他,声音低沉,“万一锁死,或者触发什么安全警报,打草惊蛇,我们就真没戏了。” 他深吸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勉强压下了胸腔里的躁动。 不能慌,一定有办法。 刘吉霞会用什么做密码? 她不是那种会用极其复杂密码的人,但也不会简单到轻易被猜到。 他闭上眼,努力回想。 茶水间的闲聊,她抱怨过总是忘记密码…她用过的快递取件码…她喜欢… 忽然,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忽略的片段闪过脑海。 那是去年冬天,公司团建喝多了,刘吉霞曾笑着抱怨,说她所有密码都设成同一个,是她养的第一只猫的名字加上捡到那只猫的日期,因为“绝对不会忘”。 当时还有人笑她心大。 猫…她确实提起过一只叫…叫… “‘元宝’!”孟浩猛地睁开眼,烟灰簌簌落下, “她以前养过一只金渐层,叫元宝!日期…她说过是毕业那年夏天,六七月份…” 陆峰眼睛一亮,立刻在搜索框输入“刘吉霞 猫 元宝”。 几条零星的社会动态跳了出来,印证了孟浩的记忆。 其中一张几年前的照片里,刘吉霞抱着一只金色的猫,笑容灿烂。 “日期…再找毕业时间!” 几分钟后,他们锁定了一个最可能的日期。 陆峰深吸一口气,在密码框输入“yuanbao0715”。 按下回车键的瞬间,两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进度条旋转了一秒——登录成功! 界面豁然开朗! “进去了!”陆峰几乎要跳起来,压抑着低呼一声。 狂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立刻被更大的紧张感取代。 云盘里文件夹不多,排列整齐。 大多是工作备份、生活照片、一些下载的文档。 “找最近修改的!或者隐藏文件夹!”孟浩凑近屏幕,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文件名。 陆峰快速操作着,点开一个名为“工作备忘”的文件夹,里面是些普通的报表。 又点开“生活”,是大量的自拍和旅游照片。 时间越往前,照片里刘吉霞的笑容越明媚,与后来那个心机深沉、最终惨死的形象判若两人。 孟浩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去看那些过往的碎片。 “这个!”陆峰鼠标停在一个命名极其简单的文件夹上,“New”。 修改日期,正是刘吉霞死亡前一周。 点开。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命名为“名单分析.pdf”。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紧张。 陆峰颤抖着点开文件。 PDF内容并不多,像是匆忙做成的笔记。 最上方是那个他们熟悉的名单:陈子安、顾露、陈景天、周浩、郑恺、吴凡(这个名字在之前的记录里出现过)。 但在每个名字后面,刘吉霞都用红笔标注(电子标注)了更多的信息! 陈子安名字后写着:“瑞丰前同事,采购部。离职后一月死亡,自杀?疑点:离职审计无问题,为何自杀?” 顾露名字后写着:“瑞丰前同事,市场部。绩效不佳被裁。 死亡时间:离职后两月。 疑点:其父称她离职后已找到新工作,情绪正常。” 陈景天、周浩、吴凡名字后面类似,都标注了简单的离职原因、死亡时间、以及一个鲜明的“疑点”。 而在这个名单最下方,刘吉霞用更大的字体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字: “所有‘自杀’者,均于离职瑞丰后1-3个月内死亡,且遗体均由‘瑞祥环境’处理。巧合??” 再下面,是她列出的一些碎片信息: “瑞丰近两年非正常离职人员名单(部分)” “瑞祥环境业务记录(外部可查)” “疑问:公司为何与瑞祥签订长期协议? 价格高于市场均价30%。” 最后,是一行潦草的字,仿佛最后时刻写下的: “必须找到郑恺!他是关键!他可能知道什么!” 孟浩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比被鬼缠身时更甚。刘吉霞不是在胡乱猜测,她已经在 系统性地调查了! 她几乎摸到了这个恐怖规律的门边! 她怀疑瑞丰和瑞祥之间存在着某种致命的关联! 而“必须找到郑恺”这句话,仿佛是她从死亡彼岸传来的最后嘶喊。 “所以郑恺真的可能还活着?!”陆峰顿时激动了, “刘吉霞死前就在找他!” 就在这时,陆峰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名字——正是他那个擅长电脑技术的朋友。 陆峰立刻接起,按了免提。 “峰子!你让我留意的那几个名字有消息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语速很快,带着一丝古怪, “你从哪搞来的这份名单?太邪门了!” “怎么了?找到郑恺了?”陆峰急问。 “找是找到了一个最符合的,但是……你确定要听?” “快说!” “郑恺,男,26岁,履历显示他两年前也在瑞丰科技工作过,干了大半年,销售岗。 大概一年前从瑞丰离职。” 朋友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大概半年前,他的所有社交账号全部停止更新。 大概三个月前,他原住址的邻居报警说他失踪了。 警方立案了,但…没找到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八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孟浩和陆峰的耳朵。 名单上的第六个人,没有出现在万叔的“成功处理”记录里。 他不是自杀,他失踪了。 刘吉霞的推断是对的! 郑恺是关键! 他可能不是受害者,而是…知情人? 逃亡者? 巨大的反转让网吧嘈杂的声音瞬间远去,寂静得只剩下两人剧烈的心跳声。 就在他们被这惊人的发现震得心神恍惚之际,孟浩的眼角余光无意间扫过云盘客户端的界面。 一个极其细微的变化,让他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在客户端左上角,代表账户登录状态的小图标旁,原本只有一个绿色的“已连接”标记。 而现在,在那个标记下面,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行极小的灰色字体: 【当前会话:2】 第十七章 :第二双眼 屏幕左上角那行小字像一枚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孟浩的眼底。 【当前会话:2】 心脏猛地一缩,随即疯狂擂鼓,声音大得盖过了网吧所有的嘈杂。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猛地退潮,留下冰凉的恐惧。 “陆峰!”孟浩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怎么了?”陆峰还沉浸在郑恺失踪的消息里,下意识抬头,顺着孟浩几乎僵直的视线看向屏幕。 那行灰色的小字,清晰无比。 陆峰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瞳孔骤然收缩。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鼠标,身体下意识后仰,差点带翻椅子。 “操…操!”他喉结滚动,发出一个气音,冷汗瞬间就从额角渗了出来。 有人在线! 除了他们,还有另一个人,此时此刻,正登着刘吉霞的云盘账户! 谁?! 这个念头像惊雷一样在两人脑海中炸开。 万叔? 何诗瑶? 公司里的人? 还是…那个杀死刘吉霞的凶手? 恐惧涌上心头。 他们感觉自己像是正在犯罪现场翻找证据的小偷,突然发现监控探头正无声地对着自己。 网吧里的喧哗变得遥远而不真实,只剩下机箱风扇的嗡嗡声和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孟浩猛地反应过来,几乎是扑过去,手指颤抖着想要点击退出登录。 “别动!”陆峰突然按住他的手,声音发颤但带着一丝残存的理智,“现在退,不等于告诉对方我们发现他了吗?” 孟浩的动作僵在半空。 对,不能退。 一旦退出,那个“2”瞬间变成“1”, 对方立刻就知道刚才有别人在。 现在怎么办? 僵持着? 对方会不会正在另一端,冷眼看着文件被访问的记录,甚至…正在实时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个想法让人头皮发麻。 “他…他能看到我们现在在干嘛吗?”陆峰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孟浩强迫自己冷静,飞速地扫视界面。这是普通的网盘客户端,不是远程控制软件,对方理论上只能看到文件访问记录和登录状态,应该看不到实时操作屏幕。 但谁知道呢?如果对方技术高超,或者这个云盘有什么隐藏的后门?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那个“2”字像一只冰冷的眼睛,隔着无形的网络,死死地盯着他们。 “得做点什么…”孟浩咬着牙,大脑飞速运转,“不能干等着他先动手。”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重新握住鼠标,动作尽量显得自然,点开了“最近访问”记录。 列表刷新出来。最上面一条,正是几分钟前,陆峰访问那个“New”文件夹里“名单分析.pdf”的记录。 而在这一条之上,紧挨着的另一条访问记录,赫然映入眼帘—— 访问文件:“体检报告.pdf” 访问时间:大约15分钟前 IP地址:(一长串模糊处理的字符,但末尾可见归属地:本市) 有人在他们登录之前不久,刚刚查看过这个文件! 刘吉霞的体检报告?对方为什么看这个? 孟浩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他猛地想起龙婆的话——“刘吉霞绝非自杀”。难道这份体检报告能证明什么? 他毫不犹豫地双击点开。 PDF文件加载出来。是本市一家知名医院的标准体检报告模板。姓名:刘吉霞。日期:死亡前约两周。 孟浩的目光急速扫过各项指标。血常规、肝功能、肾功能…大多正常。直到他的视线定格在最后一页的“备注”栏。 那里有一行医生手写(扫描)的字体: “患者自述近期无服用精神类药物史,情绪稳定,体检指标未见明显异常。建议保持规律作息。” 无服用精神类药物史! 情绪稳定! 这两个词像重锤一样砸在孟浩和陆峰的心上! 一个情绪稳定、没有服用精神类药物的人,会在两周后突然用那种惨烈的方式“自杀”吗? 警方所谓的“因抑郁症自杀”的结论,在这份冰冷的体检报告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这就是证据!虽然不是直接指认凶手的证据,但足以强烈质疑刘吉霞的死因! 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被窥视的恐惧。 而就在这时,陆峰死死盯着屏幕,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扭曲的吸气声。 “孟…孟浩…”他手指颤抖地指向那条访问记录后面的IP地址信息。虽然大部分被系统模糊处理,但在归属地“本市”后面,居然还跟着一个极小括号,里面有一行更小的字体: (接入点:瑞丰科技科技有限公司-WIFI) 仿佛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迷雾! 大约15分钟前,访问这份关键体检报告的人,使用的网络IP,源头直指——瑞丰科技!他们的前公司! 不是万叔所在的瑞祥环境,而是瑞丰! 一个他们从未深入怀疑过的方向! 巨大的反转让两人头皮发麻,浑身冰冷。之前所有的猜测似乎都在这一刻被颠覆了。 凶手…或者至少是知情人、掩盖者,来自瑞丰? 为什么?刘吉霞不是在为瑞丰的刘总做事吗?他们为什么要杀她?灭口?因为她的调查触碰到了核心秘密? 那万叔和瑞祥环境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专业的“清洁工”? 无数疑问和猜测像爆炸的碎片一样冲击着他们的大脑。 而更迫在眉睫的是——那个此刻正和他们一同在线的人,这个来自瑞丰科技的“第二双眼”,他到底是谁?他刚刚看了体检报告,现在又看着登录状态里的“2”,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恐惧再次升级,带着一种被无形网络锁定的冰冷触感。 突然,屏幕上的客户端界面极其轻微地卡顿了一下。 紧接着,那个代表着“名单分析.pdf”的文件图标,毫无征兆地—— 开始闪烁! 一下,两下…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对方正在操作这个文件! 他想干什么?! 孟浩和陆峰瞳孔放大,死死盯着那闪烁的图标,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另一端那双冷酷操作的手。 然后,在他们惊恐的注视下,那个文件图标的颜色,一点点、一点点地…变灰了。 屏幕中央弹出一个冰冷的系统提示框: 【文件‘名单分析.pdf’已被永久删除。操作不可逆。】 第十八章: 夺路而逃 屏幕上那个冰冷的删除提示框,像一道最终判决,斩断了所有虚幻的希望。 文件被永久删除。 操作不可逆。 几乎在同一瞬间,孟浩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屏幕左上角——那个代表“第二双眼”的灰色数字【当前会话:2】——倏地一下,跳回了【当前会话:1】。 对方下线了。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在完成清除任务后,立刻抽身而退,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被清空的文件和孟浩陆峰两人冰凉的脊背。 一种被戏弄、被窥视、而后又被轻易抹除的巨大恐惧和愤怒,猛地攥紧了孟浩的心脏。 “他…他删了!他妈的他把东西删了!”陆峰的声音变了调,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惊怒,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引得旁边几个打游戏的少年不满地瞥了一眼。 “冷静点!”孟浩低吼一声,手指却比大脑反应更快,猛地抓住鼠标,疯狂地点击云盘的“回收站”选项。 界面刷新。 空的。 连回收站都被清空了。 对方做得滴水不漏。 “完了…唯一的证据…”陆峰瘫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眼神涣散,“他肯定看到我们了…他知道我们在查了…” 孟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一种极度危险的预感像冰冷的潮水般迅速淹没了他。对方不仅仅是删除文件那么简单。那个来自瑞丰科技的IP,那个冷静到可怕的操作者…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报警?不可能。他们自己就是非法入侵他人云端账户。 那么…更直接、更黑暗的手段? “走!立刻离开这儿!”孟浩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的空饮料罐,哐当一声滚落在地。他也顾不上了,一把扯下还在发愣的陆峰的胳膊。 “去哪?”陆峰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茫然地问。 “不知道!先离开网吧!”孟浩的声音紧绷得像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弦,“快!” 一种被无形猎枪瞄准的惊悸感驱使着他,几乎是拖着陆峰,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嘈杂的网吧包厢,穿过弥漫着烟味和喧嚣的大厅,一把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夜晚清冷的空气涌入肺叶,非但没有带来清醒,反而让那股不安感更加尖锐。 网吧位于一条不算繁华的街道,对面是几家亮着灯牌的足浴店和小餐馆,行人稀疏。 就在他们冲出网吧门口,下意识左右张望,判断该往哪个方向跑的瞬间—— 刺耳到极致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夜的宁静! 一道刺目的白光从右侧巷道里狂暴地射出,像一头挣脱囚笼的钢铁野兽,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朝着他们站立的位置,没有丝毫减速,甚至还在疯狂加速地猛冲过来! 那不是意外!那角度、那速度、那毫无迟疑的决绝——是冲着灭口来的! “车!!”陆峰的惊叫破音了。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当头罩下! 孟浩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千钧一发之际,几乎是求生的本能驱动了他僵硬的肢体——他不是向后躲,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左侧、迎着车头冲来的方向,猛地将吓傻了的陆峰狠狠推了出去! 同时,他自己借着这股反作用力,向相反方向扑倒! “砰!!” 沉重的闷响,伴随着玻璃碎裂的脆响。 孟浩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身体不受控制地离地飞起,世界在天旋地转中变成模糊的色块和刺眼的灯光。肩膀、后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然后重重摔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耳边嗡嗡作响,夹杂着陆峰变了调的嘶喊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惊呼。 他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模糊。那辆黑色的轿车,没有车牌,像一道幽灵,一击之后毫不停留,轮胎再度发出刺耳的尖叫,猛地调转方向,引擎轰鸣着,瞬间就没入了另一条更深的黑暗巷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出现到消失,不过短短两三秒。 快得让人怀疑是不是一场幻觉。 但身体散架般的疼痛,地上残留的轮胎焦痕,以及不远处那家网吧玻璃门上被撞出的蛛网状裂痕,都在冰冷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真实。 谋杀未遂。 光天化日…不,是夜幕之下,一场毫不掩饰的谋杀! “孟浩!孟浩!你怎么样?!”陆峰连滚爬爬地冲过来,脸上毫无血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脚并用地想把他扶起来。 孟浩疼得倒抽冷气,感觉右肩那片地方彻底麻木了,动一下都钻心地疼。他借着陆峰的搀扶,踉跄着站起来,环顾四周。远处有几个被吓呆的行人,正惊恐地望着这边,有人似乎在掏手机。 不能留在这里。绝对不能。 “走…快走…”他咬着牙,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口的疼痛,“不能等警察来…” 对方敢在网吧门口直接开车撞人,就绝不会留下明显证据。等警察来的时间,足够对方组织第二次、更彻底的“清理”。而且,他们根本无法解释刚才的一切,云端非法登录的事情一旦被牵扯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现在像是暴露在旷野上的靶子,多停留一秒,危险就增加一分。 陆峰也瞬间明白了过来,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半架着孟浩,也顾不上周围那些惊疑不定的目光,两人狼狈不堪地、以最快的速度拐进了旁边一条更窄更暗的小巷,拼命地向深处跑去。 肮脏的巷道里弥漫着垃圾和污水的气味。两人不敢走大路,只能在这些迷宫般的背街小巷里穿行,像两只被猎犬追赶的兔子,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 背后的凉意如影随形,总觉得黑暗中有眼睛在盯着,总觉得下一秒又会冲出一辆车或者冒出几个黑衣人。 “是…是他们…绝对是他们…”陆峰喘着粗气,语无伦次,“他们发现我们了…要灭口…” 孟浩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点头。一切都被印证了。刘吉霞的死,名单上那些人的死,根本不是简单的自杀,背后是一个庞大的、冷酷的、拥有可怕能量的组织。而他们这两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因为一次意外的收尸任务,撞破了这个秘密,现在正面临着被彻底抹去的命运。 之前的鬼魂纠缠、黑色手印,此刻看来,几乎成了一种“温和”的警告。真正的恐怖,来自活生生的、掌握着资源和暴力的人。 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回家?公司?朋友家?任何一个能被轻易查到的地方,都是死路一条。 绝望像冰冷的淤泥,一点点淹没上来。 就在他们拐过一个堆满杂物的拐角,暂时靠在潮湿的墙壁上喘息时,孟浩口袋里那部属于刘吉霞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两人同时一僵,如同惊弓之鸟。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是谁? 那个删除文件的人? 那个开车的杀手? 还是…万叔?何诗瑶? 孟浩看着那不断闪烁的屏幕,感觉它像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 接,还是不接? 陆峰惊恐地看着他,用力摇头。 孟浩的呼吸粗重,汗水混着灰尘从额角滑落。右肩的剧痛和刚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像两把刀子搅动着他的神经。 他死死盯着那个号码,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如果…如果是郑恺呢? 那个失踪的、刘吉霞死前都在寻找的、唯一的知情人?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唯一的一丝微光,尽管微弱,却带着致命的诱惑。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在陆峰阻止之前,用颤抖的手指,划开了接听键。 他将手机贴到耳边,屏住呼吸,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先是一片死寂。 然后,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器处理、电子味十足、听不出男女的古怪声音,缓缓地、一字一顿地传来: “想活命吗?” “丢掉手机。” “立刻。” “然后,去城南,‘永顺’废车场。” “一个人来。” 第十九章:废车场对峙 手机从孟浩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砸在潮湿坑洼的水泥地上,屏幕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那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冰冷电子化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想活命吗?丢掉手机。立刻。然后,去城南,‘永顺’废车场。一个人来。” 这是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说什么?是谁?!”陆峰惊恐地抓住孟浩的胳膊,手指冰凉。 孟浩猛地喘了一口气,胸腔的疼痛和右肩的麻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暂时压制了。 “不知道…变声的…让我们去废车场…一个人。” 他语速极快,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黑暗的巷口,生怕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就潜伏在某个的阴影里。 “不能去!这明显是陷阱!” “他们刚撞完我们!这肯定是骗你过去灭口!” “我知道!”孟浩低吼,弯腰捡起那只屏幕碎裂的手机,迅速拔出SIM卡,将手机本体用力扔进旁边的垃圾堆深处, “但如果这是唯一能接触到‘他们’的机会呢?如果…是关于郑恺的线索呢?” 对方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能精准地打电话过来。 躲藏和逃亡,在这个无形的对手面前,显得如此徒劳。 继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迟早会被下一次“意外”彻底碾碎。 主动跳进陷阱,或许是唯一能看清猎手真面目的方式。 “你疯了!你会死的!”陆峰死死拽住他。 “待在一起,我们两个可能都会死!” 孟浩甩开他的手,眼神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决绝, “听着,你找个最乱、人最多的网吧待着,包个通宵厢,锁好门。如果我天亮没联系你…”他顿了一下,声音沙哑,“…你就想办法离开这个城市,永远别再回来。” “孟浩!” “没时间争了!”孟浩打断他,将那张SIM卡塞进陆峰手里, “藏好。分开走!” 他不给陆峰再反对的机会,忍着浑身剧痛,转身踉跄着扎进另一条更窄的巷道,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陆峰徒劳地伸着手,最终只能狠狠一跺脚,攥紧那张小小的卡片,朝着相反方向,惊慌失措地跑去。 …… 城南,“永顺”废车场。 巨大的铁门歪斜地敞开着。 月光被高耸的、压扁的汽车残骸切割得支离破碎。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机油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 周围一片寂静。 孟浩悄无声息地从一个生锈的公交车壳后面探出身子,警惕地观察着。 每一声细微的响动都让他心脏骤缩。 他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到达,试图熟悉地形,并找出可能潜伏的危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废车场死寂得可怕。 就在他几乎以为这是一个纯粹的骗局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脚步声,从一堆压成方块的轿车残骸后面传来。 孟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屏住呼吸,缓缓缩到一个巨大的卡车轮胎后面。 脚步声停了。 一个身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那个人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深色工装服,脸上——戴着一张毫无特色的、白色的、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普通面具。 像是那种廉价的化妆舞会面具,但在此情此景下,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诡异。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本身就是这废车场的一部分。 孟浩的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然后缓缓从轮胎后走了出来。 面具人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 那双透过面具孔洞的眼睛,在惨淡的月光下,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在堆积如山的废铁中对峙着。空气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 “我来了。”孟浩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沙哑, “你想干什么?” 面具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明显不自然的右肩和狼狈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一个同样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响了起来,平淡无波:“东西呢?” “什么东西?”孟浩心头一紧,故作镇定。 “刘吉霞云端里的东西。”面具人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拷贝了。” 这是一个试探! 孟浩瞬间明白。 对方并不确定他们是否来得及备份,这是在诈他! “没有。”孟浩回答得很快,尽量让语气听起来真实,“你们的人删得很快。我们只来得及看了一眼。” 面具人沉默了几秒,那双眼睛似乎微微眯了一下,像是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假。 周围的空气压抑了几分。 “可惜。”面具人最终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惋惜,“那本来可以换你的命。” 孟浩的后背渗出冷汗。 他刚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如果承认有备份,现在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你们到底是谁?”孟浩咬着牙问,“瑞丰的人?还是瑞祥的?” 面具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向前缓缓走了两步。 孟浩下意识地后退,保持距离。 “你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吗?”面具人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孟浩紧绷着神经,没有回答。 “因为‘清理’需要秩序。” 面具人的声音透过变声器,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 “意外、自杀、失踪…每一种方式都有其对应的代价和后续处理流程。 而公然杀人,尤其是杀两个刚刚卷入警方视线的特殊清洁公司员工,会打破这种秩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孟浩感到一股寒意。 对方的话像是在解释,更像是在宣示一种冷酷的、高高在上的规则。 他们在意的不是杀人,而是“秩序”。 “所以,你们就想制造一场‘意外’的车祸?”孟浩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 “那是下层执行者的鲁莽和急躁,他们已经接受了惩罚。”面具人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现在,给你一个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孟浩死死盯着他。 “加入我们。”面具人抛出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提议。 孟浩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们…杀了刘吉霞,杀了那么多人,现在还想让我加入你们?”他感到一种荒谬和恶心。 “‘清理’是必要的工作。”面具人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刘吉霞试图窥探她不该知道的东西,她的死亡是必然结果。 而你,展现了一定的…应变能力和价值。 最重要的是,你接触到了核心的边缘,按照流程,要么被清理,要么被吸纳。” “吸纳?”孟浩简直想笑,“像万叔一样?成为你们的一条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面具人淡淡地说,“你的选择很简单。接受,或者…”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意味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恐惧。 孟浩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是一个陷阱,毫无疑问。 但也许是唯一的生机。 假意答应,获取信任,然后…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加入之后,你们就不会过河拆桥?”孟浩试图周旋。 “你需要递交一份‘投名状’。”面具人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 “什么投名状?” 面具人那双冰冷的眼睛,透过面具,毫无感情地看着他: “找到郑恺。” “把他带给我们。” “活着,或者死的,都可以。” 第二十章 :收尸外卖小哥 废车场的铁锈味和死亡气息似乎还黏在孟浩的鼻腔里。 他踉跄着逃出那片钢铁坟场,在最近的一个公共厕所里用冰冷的水狠狠搓了把脸,试图洗掉那面具人冰冷的注视和更冰冷的“邀请”。 找到郑恺。活着或死的。 这算哪门子选择?这根本就是把他往绝路上逼。 加入他们? 成为清理链的一环? 想到万叔那张可能隐藏着无数秘密的脸,孟浩就感到一阵反胃。 拒绝? 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是一辆车,而是更“干净”更彻底的意外。 他靠在肮脏的洗手池边,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带惊惶、肩膀不自然塌陷的自己,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孟浩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万叔。 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打来? 是巧合? 还是…面具人已经通知了他? 孟浩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微微颤抖。 接,还是不接? 铃声固执地响着,像催命的符咒。 孟浩深吸一口气,猛地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却没有立刻说话。 “孟浩?”电话那头传来万叔熟悉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惯常的不耐烦,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关切? “你跑哪儿去了?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接。跟陆峰在一起吗?” 语气自然得似乎对几个小时前那场蓄意谋杀从未发生过。 孟浩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正常,甚至带上一点疲惫: “万叔…刚在外面有点事。陆峰…他先回去了。”他含糊其辞。 “嗯。”万叔也没深究,直接切入了主题,语气变得公事公办, “有个急活,人手不够,你、陆峰,再叫上何宇婷,现在立刻回公司准备装备。” 又有任务? 在这个节骨眼上? 孟浩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什么活?”他尽量让自己的问题听起来只是例行公事。 “鹏达小区,404房。一个外卖员,猝死在家里起码七天了,邻居受不了味道报警才被发现。”万叔的声音平淡无波, “天气热,腐败得厉害,虫和尸水肯定少不了。警方已经取证完走了,让我们去收尾。搞干净点。” 鹏达小区? 外卖员? 猝死?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让孟浩莫名地感到一丝异样。 但他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 “知道了,万叔。我们马上回去。”他应承下来。 挂断电话,孟浩站在原地,冷汗却一点点浸湿了后背。 太巧了。 刚刚经历了追杀和诡异的招安,万叔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派来一个“常规”任务? 这是试探? 还是那个“投名状”以另一种形式开始了? 他不敢怠慢,立刻先联系了陆峰,简单说了任务的事,绝口不提废车场的遭遇,只让他立刻回公司。 然后又打给何宇婷。 二十分钟后,公司楼下。 陆峰脸色依旧苍白,看到孟浩时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何宇婷也到了,她看着孟浩明显不对劲的脸色和僵硬的肩膀,担忧地问: “孟浩哥,你没事吧?脸色好差。” “没事,摔了一跤。”孟浩含糊过去,快速催促,“赶紧换装备,任务急。” 穿着熟悉的白色防护服,戴着工业级防毒面具,三人再次变成了“清洁三剑客,人间橡皮檫!”,但气氛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没有人说话,只有检查器械和呼吸器时发出的单调声响。 陆峰的手一直在微微发抖,何宇婷的眼神里也充满了不安。 万叔没有露面,只是通过电话交代了具体地址和注意事项,听起来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鹏达小区是一个老旧的居民区,楼道里弥漫着一种老年人家庭特有的沉闷气息,混合着此刻从404门缝里丝丝缕缕渗出的、无法形容的甜腻恶臭。 警方留下的封条已经被撕开。 房东是个面色惨白的中年男人,远远地站在楼道尽头,捂着鼻子,眼神惊恐又厌恶,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要了他的命。 “拜托你们了…弄干净点…”他声音发虚,递过钥匙后就几乎逃下了楼。 孟浩接过钥匙,金属的冰凉透过手套传来。 他深吸一口气,面具里循环的空气带着活性炭和自身的呼吸声,沉闷而压抑。 打开门。 那股力量惊人的、积攒了七天的死亡气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撞面而来! 即使隔着高性能的防毒面具,那股混合着腐烂内脏、排泄物和某种无法形容的甜腻的恶臭,依旧顽强地钻进鼻腔,勾起人最原始的呕吐欲。 客厅里景象骇人。 一具高度腐败的男性尸体仰面躺在沙发上,皮肤呈现污绿色,大面积地脱落、起泡,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肌肉和组织。 无数白色的蛆虫在眼眶、口鼻和胸腔破开的位置翻滚蠕动,像一锅煮沸的糜粥。 黄褐色的尸水浸透了廉价的布艺沙发,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滩粘稠的、反着光的恶臭液体。 苍蝇嗡嗡地飞舞着,撞击着防护面罩的视窗。 何宇婷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即使经历过刘吉霞的现场,这种程度的腐败依然极具冲击力。 陆峰的喉结剧烈滚动着,隔着面具都能听到他粗重的、压抑的呼吸声。 “准备…处理。”孟浩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沉闷的回响,他强迫自己迈开脚步。 按照流程,他们需要先将遗体小心地装入特制的防腐防漏尸袋,然后进行环境清洁和消毒。 三人开始机械地操作,动作因为内心的震荡和现场的恶劣而显得有些僵硬。 喷洒消毒液和除臭剂,小心翼翼地接近遗体。 就在孟浩和陆峰合力,试图将肿胀脆弱的遗体抬离沙发时—— “哗啦……” 一声轻微的、布料摩擦的脆响。 一部手机,从死者外卖员制服胸前那几乎被尸水浸透、颜色难辨的口袋里滑了出来,掉落在粘稠的尸水滩中。 手机屏幕已经碎裂,但似乎还能工作。 在接触到尸水的瞬间,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微弱的光线,照亮了锁屏界面—— 那是一个微信聊天记录的截图。 而最上方备注的名字,以及一句短暂显示出的、未读的消息预览,像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孟浩的视网膜! 备注名是:郑恺(装修佬)! 下面的消息预览只有短短几个字: “鹏达小区那边你确…” 消息到此中断。 孟浩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郑恺! 这个失踪的、刘吉霞拼死寻找的、面具人命令他交出的关键人物! 这个外卖员,竟然和郑恺有联系?! 鹏达小区…就是这里! 他死前正在和郑恺联系?! “怎么了?”陆峰察觉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当他看到那个名字时,也猛地倒吸一口冷气,防护面具下的眼睛瞬间瞪大。 何宇婷也注意到了两人的异常,凑过来一看,顿时捂住了嘴,差点惊呼出声。 三人僵立在腐臭冲天的死亡现场,围绕着那具流淌着尸水的恐怖遗体,目光却死死盯在那只浸泡在污秽中的手机上。 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疑问,如同周围浓郁的尸臭,无声地将他们彻底淹没。 这个外卖员的死…真的只是猝死吗? 第二十一章 :孤独死 防护服隔绝了大部分令人作呕的腐臭,却隔绝不了那无处不在的、甜腻中带着腐败的死亡气息,它像一层油腻的薄膜,糊在人的口鼻和心头。 404房间内,时间凝固在尸体高度腐败的这一刻,只有蛆虫蠕动和消毒液喷洒的嘶嘶声证明着活动。 孟浩的指尖还残留着刚才触碰到那肿胀皮革般皮肤的诡异触感,但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钉在那只半浸泡在粘稠尸水中的手机上。 屏幕上,“郑恺(装修佬)”那几个字,异常的扎眼。 鹏达小区…确认… 这个外卖员死前正在和郑恺联系! 他要确认什么? 郑恺让他来这里的? 还是他在向郑恺汇报什么? 巨大的疑问和冰冷的恐惧攀升而起,几乎要冲破防护面具。 就在这时,门外楼道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打破了房间内近乎凝滞的寂静。 “哎哟喂,真是造孽哦…” “可不是嘛,好好一个小伙子,说没就没了…” “听说死了好几天都没人知道,还是隔壁受不了味儿报的警…” 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却又按捺不住的好奇与唏嘘。 是几个小区里常见的热心或者说好事的大妈,正克服着恐惧和恶心,凑在虚掩的门口朝里张望。 她们用手帕或衣角捂着口鼻,眼睛却瞪得老大,试图从那两个穿着白色防护服、像外星人一样忙碌的身影间隙里,窥探死亡的具体模样。 “啧,你看这…都生虫子了…” “哎呀别说了,我昨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听说是个送外卖的? 一个人在海城讨生活,家里人好像都在老家…” “可不是嘛,可怜见的…爹妈要知道得多伤心啊…” “现在的年轻人啊,压力大哦…没日没夜地跑,挣的都是辛苦钱,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 “他好像就住这栋楼对面那栋的群租房吧?平时闷声不响的,没啥朋友…” “前几天我还看见他呢,跑得呼哧带喘的,脸色就不太好…” “唉,一个人在外头,病了累了都没人知冷暖,死了都没人收尸…要不是臭了,还不知道要躺多久…” 大妈们的窃窃私语,飘进房间,零零碎碎,却拼凑出一个模糊而令人心酸的轮廓: 一个孤独的、挣扎求生的打工人,最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出租屋里,直到腐败的气息传出才被人发现了他的死亡。 “一个人”、 “没朋友”、 “家人不在身边”、 “死了都没人知道”… 这些词语反复刺着孟浩的耳膜。 一个如此孤独、社交关系简单到近乎透明的人,为什么会和那个关键人物郑恺有联系? 而且从聊天记录看,似乎还在进行某种“确认”? 这绝对不正常! 孟浩和陆峰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在对方防护面罩后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惊疑与凝重。 何宇婷也停下了喷洒消毒液的动作,紧张地望向门口,又看看地上那部手机。 “喂!师傅!” 一个大妈终于忍不住,抬高了一点声音朝里面喊, “这…这得弄到啥时候去啊?这味儿…整栋楼都没法待了!” 孟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暂时移开盯着手机的视线。 他转过身,用一种尽量平稳、专业的口吻隔着面具回应: “快了,正在处理。麻烦大家离远点,这里细菌多,对身体不好。” 大妈们被他一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八卦之心显然战胜了恐惧。 “师傅,他…他是怎么死的啊?真是累死的?”另一个大妈迫不及待地问。 “警方还在调查,我们只负责清理。”孟浩机械地重复着标准说辞,心思却全在那部手机上。 他必须拿到它! “哦哦…”大妈们似乎有些失望,但又不甘心就此离去,依旧聚在门口小声议论着。 “你说他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突然,一个声音极低地飘进来,像是某个大妈的突发奇想。 “别瞎说!吓死人了!” “我就随口一说嘛…不过前几天晚上,我好像听见他屋里有人吵架来着…声音还挺大…” “真的假的?你别是自己听错了吧?” “好像是有…但我也没听清…” 吵架? 孟浩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想听得更仔细些。 但大妈们的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了抱怨味道和房价上,那点关于“吵架”的零星话语,很快被其他话题淹没,再无人提起。 只是一个无心的猜测,滴入水面,泛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旋即消失。 但孟浩却无法将其当作偶然。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遗体。 一个独居、无人关注的外卖员,死前曾与人争吵,死后手机里藏着与关键失踪者的联系记录… 猝死? 去他妈的猝死! 这根本就是又一起被精心伪装成意外或自然死亡的谋杀! 和他们名单上的其他人一样! 只不过这次的手法更隐蔽,利用了他独居、劳累的职业特性作为完美掩护! 万叔派他们来…是为了让他们亲手销毁证据? 还是为了测试他们的忠诚度,看他们是否会“发现”什么,又如何处理? 孟浩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 他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用穿着厚重防护靴的脚,极其自然地将地上那部手机轻轻踢到沙发底下更隐蔽的阴影里。 动作细微,没有被门口的大妈们察觉。 “陆峰,宇婷,先把遗体封装。” 孟浩发出指令,声音努力保持平静,“小心点,腐败太严重了。” 两人会意,开始更加小心地操作特制尸袋。 孟浩则假装继续喷洒消毒液,靠近沙发,利用身体的遮挡,快速弯腰,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将那只沾满尸水和污秽的手机一把捞起,迅速塞进自己防护服外侧一个不起眼的工具袋里,拉上拉链。 冰冷的手机隔着层层布料贴在腰侧。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他完成了第一步——藏匿证据。 但接下来呢? 如何避开可能存在的监视,将手机带出去? 如何破解它? 里面的信息会指向哪里? 郑恺到底在哪? 而门口,那些看热闹的大妈们还在唏嘘着这个“可怜”的、无人知晓的年轻人孤独的死亡。 第二十二章 :无声的证物 防护服内的空气闷热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自身循环的酸腐味和消毒水刺鼻的气息。 腰侧工具袋里那部手机的轮廓,隔着几层布料,像一块灼热的烙铁,死死贴着孟浩的皮肤,时刻提醒着他刚刚藏匿了什么。 封装遗体的过程变得异常漫长和艰难。尸体的腐败程度远超预期,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可能造成皮肤的大面积剥落或组织液的渗出。蛆虫像白色的潮水,从各个破口涌出,又被打量的消毒液暂时逼退。 陆峰和何宇婷的动作格外小心翼翼,不仅仅是因为现场的惨烈,更因为心知肚明——他们正在处理的,很可能不是一具简单的“猝死”尸体,而是一个被灭口的证人。每一个步骤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生怕破坏了什么隐藏的线索,或者引起门外可能存在的监视者的怀疑。 门口看热闹的大妈们终于被持续不散的恶臭和逐渐枯燥的清理过程耗尽了耐心,唏嘘声和议论声渐渐远去,楼道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喷枪嘶嘶的声响和尸袋摩擦的窸窣。 当那具高度腐败、不再具有人形的遗体终于被完全装入厚重的黑色尸袋,拉链缓缓合拢的那一刻,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极其轻微地松了口气。至少,最直接视觉冲击的阶段过去了。 但接下来的环境清洁任务同样艰巨。尸水已经渗透了沙发和部分地板,虫卵和腐败残留物遍布各处。需要刮除、冲洗、反复消毒。整个过程需要体力,更需要极强的心理承受能力。 孟浩负责处理污染最严重的区域——沙发和周围地板。他跪在粘稠的地面上,用刮板一点点清理着已经干涸发硬的污渍,目光却不时扫过沙发底下那片阴影——刚才藏手机的地方现在已经空了,那东西正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万叔派他们来,是试探?还是单纯的“工作安排”?如果是试探,他和陆峰刚才的异常是否已经被察觉?门口那些大妈里,会不会有监视的眼睛?现在把手机带出去,风险有多大? 每一个问题都没有答案,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导向万劫不复。 “孟浩哥,”何宇婷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闷闷的,带着一丝疲惫和担忧,“你那边…还好吗?”她注意到了孟浩动作的迟滞和心不在焉。 “没事。”孟浩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抓紧时间弄完。” 必须表现得正常。就像处理任何一个令人不快的普通现场一样。专业,冷静,甚至略带麻木。 时间在机械的重复劳动中流逝。汗水浸透了内里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闷热难当。恶臭似乎已经麻木了嗅觉,只剩下一种生理性的反胃感顽固地存在着。 终于,最后一块被污染的地板被高压冲洗并喷洒了高浓度消毒液。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消毒水和腐败味混合的、更加怪异的气味。但至少,那些可视的、令人极度不适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 三人拖着疲惫的步伐,带着沉重的装备和那个装载着死亡秘密的黑色尸袋,走出了404房间。楼道里空无一人,先前围观的大妈们早已散去,只有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臭味,证明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 将尸袋交接给楼下等待的殡仪馆专用车辆,看着那辆黑色的车无声地驶离,三人才真正感到一丝短暂的解脱——至少,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回到公司的车上,气氛依旧压抑。没人说话。陆峰发动车子,驶向公司方向。车窗紧闭,空调吹出冷风,却吹不散弥漫在车厢内的沉重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已经从鼻腔侵入骨髓的腐臭。 孟浩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但神经依旧紧绷。他能感觉到腰侧手机的硬物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灼人。 必须尽快查看手机里的内容。但在哪里看?公司肯定不行。回家?万一被监视呢? 他悄悄睁开眼,瞥了一眼开车的陆峰和后排沉默的何宇婷。陆峰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显然也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何宇婷则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他们三个,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车子停在公司后院专门处理污物的区域。他们需要在这里对防护服和设备进行初步消毒处理。 就在他们脱下厚重闷热的防护服,露出里面早已湿透的便服时,孟浩迅速而自然地将手伸进工具袋,握住了那部手机,借着脱下防护服的动作掩护,将其飞快地转移到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冰凉的机身贴着大腿皮肤,让他激灵了一下。 初步消毒完成,三人沉默地走向更衣室。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们疲惫的脚步声在回荡。 就在更衣室门口,孟浩突然停下脚步。 “陆峰,宇婷,”他压低声音,语速很快,“一会儿下班,先别各自回家。” 两人立刻看向他,眼神里带着询问和紧张。 “找个地方碰头。”孟浩的目光扫过空荡的走廊,“要绝对安全,没人注意的地方。” 陆峰立刻反应过来:“去我表哥那个修车行后院?他晚上基本不在,那里堆满了废旧轮胎,没人去。” 孟浩快速权衡了一下,点点头:“好。一小时后,修车行后门碰头。分开走,注意有没有人跟踪。” 何宇婷紧张地点点头,嘴唇抿得发白。 没有再多说,三人迅速分开,各自走进更衣室,假装一切正常。 一小时后,城北一个偏僻的修车行后院。 这里堆叠着如小山般的废旧轮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橡胶和机油味。昏暗的光线从远处路灯勉强透过来,勾勒出扭曲杂乱的阴影。 孟浩最先到达,警惕地观察了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很快,陆峰和何宇婷也先后悄悄到来,三人在轮胎山的缝隙里汇合,像是进行地下接头的特务。 “到底怎么了?”何宇婷迫不及待地小声问,声音发颤,“那手机…” 孟浩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部手机。屏幕上的裂痕和残留的污渍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用自己的衣角用力擦拭了几下,然后按下了电源键。 屏幕亮起!虽然碎裂,但并未损坏内部结构。锁屏界面依旧是那张微信聊天记录的截图。 郑恺(装修佬) “鹏达小区那边你确…” 三个脑袋立刻凑到一起,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了。 “解锁!快试试解锁!”陆峰急切地催促。 手机没有设置指纹或面部识别,只有密码。孟浩尝试了几个简单的密码:123456,000000,机主的生日,从身份证信息得知…都不对。 “妈的!”陆峰低骂一声。 “试试…试试郑恺这个名字的拼音加数字?”何宇婷突然小声建议道,“或者…那个外卖员的名字加数字?” 孟浩深吸一口气,尝试输入“zhengkai123”…错误。 尝试输入外卖员的名字“拼音版本888”…错误。 时间仿佛在一次次错误提示中变得格外漫长,紧张感几乎要压垮他们。 “等等…”孟浩忽然想起废车场面具人的话,想起刘吉霞的调查,想起那份名单…一个荒谬却又符合某种逻辑的念头闪过。 他犹豫了一下,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输入了四个数字: 0804 ——刘吉霞的死亡日期。 屏幕一闪! 解锁成功! 三人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手机主界面显露出来,背景是一个普通动漫壁纸。app不多,最显眼的就是微信图标。 孟浩毫不犹豫地点开微信。列表里聊天记录不多。他直接点开与“郑恺(装修佬)”的对话。 最后一条消息,正是锁屏截图上的那条,来自郑恺: 【鹏达小区那边你确认一下具体门牌号,照片发我。老规矩,现金结。】 发送时间,是外卖员死亡前一天下午。 往上翻,是几条零星的信息。大多是郑恺让这个叫李强的外卖员去某个地方“看看情况”、“拍个照”,然后约定地点支付现金。言语谨慎,从不涉及具体内容。 而李强死亡前一天晚上,他最后发给郑恺的一条消息是: 【哥,404好像有点不对劲,我刚好像听到里面有奇怪动静,不像装修。灯也忽明忽暗的。我还要进去看吗?】 郑恺没有回复。 聊天记录到此为止。 再往前翻,最早的一条记录是一个月前,郑恺主动联系李强: 【强子,有个活,帮我去几个地方转转,拍点照片,现金日结,干不干?】 下面附了一个地址列表——孟浩一眼就认出,那是名单上其他几个“自杀者”生前最后居住或死亡的地点! 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郑恺,在系统地调查这些死亡事件!他雇佣了这个孤独的、急需用钱的外卖员李强,替他踩点窥探! 而李强,因为在鹏达小区404房间外听到了“奇怪动静”,看到了“忽明忽暗的灯”,产生了怀疑,甚至可能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所以他被灭口了。 被伪装成了一个无人关心、无人追究的“猝死”外卖员。 手机屏幕的光,映照着三张苍白而震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