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骨之臣》 第48章 寒竹揭发(8) 皇后脸色并不好看,毕竟处置的是她宫里的人。 她轻轻扫了一眼梅妃,示意她把这事解决好了。 梅妃见状,忙求情道:“陛下,她们也并非故意,还望陛下网开一面。” 君凌看了看梅妃,又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宫女太监,终究还是松了口,“看在皇后和梅妃的面上,暂且饶过你们,若再有差错,绝不轻饶。” 众人忙感恩戴德地退下。苏贵妃见自己告状不成,心中暗恨,却也不敢再言语。 皇后强颜欢笑,“陛下息怒,是本宫没办好事情,日后定会更加用心照料公主。” 君凌点了点头,“皇后尽心尽力,朕心中有数。” 后宫之中,这一场场明争暗斗,如同汹涌的暗流,在平静的表象下不断涌动。各方势力相互角逐,究竟谁能在这复杂的宫闱之中笑到最后,一切犹未可知。 ———— 王二老爷最近找了一份活计当帐房先生,赚了钱后,便想着来风府把钱给还了,谁知门房告诉他,风寒竹和风幽篁都不在,他撇了撇嘴,把钱收起来。 可惜啊,可惜。送上门的钱他们都不要,正准备打道回府,却看到一个小姑娘提着个篮子,正准备进去,门房竟然还没有拦住,显然是认识的。 “喂,这位姑娘,你是认识他们风府的人吗?”王二老爷叫住了她。 风竹影回头看着这个陌生的人,迷茫的眨眨眼睛,微歪了一下脑袋,因为手里提着篮子,她不好用手语,只能沉默以对。 门房的还没有离开,对王二老爷说,“这是我们家大爷新认的妹妹,给她取名叫风竹影了,她不能说话,你就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 王二老爷一听,来了兴致,“原来是新认的妹妹,那正好,我本是来还钱给风公子的,既然他不在,就麻烦姑娘帮我转达一下。”说着,他又把钱拿了出来,递给风竹影。 风竹影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接。门房在一旁说道:“姑娘,你就收下吧,这是王二老爷的心意。” 风竹影这才接过钱,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王二老爷看着乖巧的风竹影,笑着说:“这风家又添了这么个可爱的姑娘,真是好事。”说完便离开了。 风竹影进了风府,径直往风寒竹的院子走去。她想着等风寒竹回来,就把钱交给他。 风寒竹本来是在皇城司任职,如今已经归属镇抚门下,负责刑狱,侦查和逮捕的案子,最近是有些忙,正在追查好几个失踪女孩的案子,至今没有一丝头绪。 他回到家时,看到哑女乖乖巧巧的坐在那等他回来,心底一下柔软起来。 风寒竹走到风竹影身边坐下,轻声问道:“竹影,怎么还没睡,可是有什么事?” 风竹影眼睛一亮,赶忙将王二老爷还钱的事,用手语一五一十地比划给他看,还把钱拿出来递给风寒竹。 风寒竹接过钱,摸了摸她的头,笑道:“竹影做得很好。” 这时,风竹影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急切地比划起来。风寒竹仔细看了看,才明白她是在问自己查案的进展。 风寒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线索,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风竹影听后,小手紧紧地握成拳,眼中满是鼓励。 风寒竹心中一暖,突然有了更多的动力。他决定,明天就重新梳理所有的线索,一定要尽快找到那些失踪的女孩,给她们和家人一个交代。 “你最近最好也不要出门,万一你不见了,我会很着急的!” 风竹影听了风寒竹的话,先是一愣,随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她虽不能说话,但心里明白风寒竹是在关心她。 夜里,风竹影躺在床上,怀里抱着猫咪,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它油光滑亮的皮毛。 最近哥哥们早出晚归,体力消耗过大,明天去菜市场买一些猪骨头,熬汤给他们喝。 渐渐的,风竹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风竹影便提着篮子出门了。她心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满心欢喜地朝着菜市场走去。 到了菜市场,她在各个摊位前仔细挑选着新鲜的猪骨头。 就在她挑好骨头准备付钱时,突然一个身影挡在了她面前。正是王二老爷,他满脸堆笑,“姑娘,真巧啊,又碰到你了。” 风竹影礼貌地点点头,她认得这个人,昨天来风府门口给他们送钱来着,应该是个好人。 王二老爷接着说:“我知道有个地方猪骨头又便宜又好,你跟我去,能省不少钱呢。” 风竹影犹豫了一下,但想到能给哥哥们省点钱,便跟着王二老爷走了。 可她不知道,王二老爷心怀不轨,把她带到了逍金窟。逍金窟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风竹影刚一进去,就感觉不对劲,想转身离开,却被几个大汉拦住了去路。她心中害怕,紧紧攥着篮子,眼神中满是惊恐。 而那个王二老爷却像脚底抹了油一样,一溜烟地跑到了一边,兴高采烈地去领赏银了。 可怜的哑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卖了,此刻被吓得魂飞魄散,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仿佛风中的落叶一般。 哑女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王二老爷离去的方向,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而,那些凶神恶煞的人把她死死地抓住,不让她靠近王二老爷时,也不让她离开。 哑女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挣脱那些人的束缚,去追上王二老爷。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嘶哑的呼喊,尽管她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恐惧和哀求,但那绝望的声音却让人听了心如刀绞。 然而,无论哑女怎样努力,她都无法挣脱那些人的控制。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二老爷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花娘穿的花枝招展,摆弄着水蛇腰走到面前,上下打量哑女,“这姑娘虽然不会说话,但长得确实不错,也算是二等货色,把她留下吧!” 风竹影心中满是绝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摇头,想要挣脱,可那些大汉力气太大,她根本无法反抗。 花娘挥了挥手,示意大汉把风竹影带到后面安置。风竹影被拖走时,死死抓住旁边的桌子,指甲都泛白了。 最后一个大汉不耐烦,在她的后脖颈用手刀把她给弄晕了。 此时,风寒竹正在为失踪女孩的案子奔波,突然接到府里的通知,说风竹影出门买菜一直未归。他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和兄弟们一起赶忙四处寻找。 他们找遍了菜市场,却没有风竹影的踪迹。 一个卖猪骨头的大娘告诉他们,看到有风竹影跟着一个男人走了,似乎风竹影和那人相识,并没有抗拒和反抗。 按照大娘的描述,风寒竹画出了那个男人的画像,竟然是王二老爷。 风寒竹心中一紧,立刻派人去查王二老爷的下落。 找到他人时,王二老爷还在听戏喝茶,好不自在,风寒竹怒不可遏。他二话不说,狠狠地揍了他几拳,逼他说出风竹影的下落。 王二老爷承受不住这种暴击,最终还是招了出来。 很快得知王二老爷把风竹影卖到了逍金窟。他怒不可遏,带着兄弟们直奔逍金窟。 逍金窟内,花娘正美滋滋地盘算着风竹影能卖个好价钱。 突然,风寒竹等人破门而入。花娘脸色一变,强装镇定道:“你们是什么人,敢闯我逍金窟!” 风寒竹冷冷道:“把我妹妹交出来!”花娘还想抵赖,风寒竹身后的兄弟已将这里控制住。 花娘无奈,只得让人把风竹影带出来。 此时风竹影还未苏醒,风寒竹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 他看向花娘和王二老爷,眼中满是寒光,“你们今日所作所为,我定不会轻易放过。”说罢,便带着风竹影和兄弟们离开了。 等风竹影醒来之时,看到哥哥在身边,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第49章 寒竹揭发(9) “不要怕,哥哥在这儿呢,哥哥会帮你出气的,会把那些坏人都绳之以法,”风寒竹抚摸着她的后背,哑女的哭声渐渐变小。 风寒竹见哑女情绪逐渐稳定,松开手,看着她红肿的双眼,满眼心疼。他握紧拳头,安抚她睡下之后,轻轻把门关上,看见在院中桂花树旁等着自己的人。 “哥哥如今有了更疼爱的人呢,恐怕以后我都要靠边站喽!”风幽篁故作酸溜溜的说着。 风寒竹知道她是在开玩笑,捶了她一拳,“你认的哥哥还能比我少,不是还叫兰一臣子澶哥哥吗?你看我有吃过醋,闹过脾气吗?多个人疼你,宠你不是更好?” 风幽篁捂着被捶的地方,佯装委屈道:“哥哥就会打趣我,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对了,这竹影是怎么回事,瞧她哭得那么伤心。” 风寒竹脸色一沉,将哑女的遭遇大致说了一遍。 风幽篁听完,柳眉倒竖,气愤道:“竟有这等事,那些坏人实在可恶!哥哥,咱们可得好好惩治他们,就算王二老爷是王家人也不能姑息。” 风寒竹点头,眼神坚定:“我定会彻查此事,给竹影一个公道。” 正说着,一名小厮匆匆跑来,在风寒竹耳边低语几句。 风寒竹脸色微变,对风幽篁道:“镇抚司传来消息,我过去一趟。” 风幽篁担忧道:“哥哥,这会不会与最近女子失踪之事有关?” 风寒竹思索片刻,道:“你在家中好好待着,帮我照顾好她。”说罢,便带着小厮匆匆离去。 风幽篁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事情永远是做不完的鸭! 风幽篁回到哑女房内,见她已沉沉睡去。她坐在床边,轻轻为哑女掖了掖被子。 看她哥哥对哑女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总觉得马上就有嫂嫂了呢! 话说风寒竹来到镇抚司后,花娘那一些人以及王二老爷都被关在里面,王二老爷和他们性质不同,被单独关在一个牢房,看到他来了,哭天抢地的大呼冤枉,让他放自己出去。 风寒竹面沉似水,眼神冷冽如冰,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一般,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没有丝毫的温度。 如果不是他反应迅速,及时展开搜索,恐怕竹影此刻已经遭遇不测,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风寒竹心中的怒火愈发炽烈,他对王二老爷的恨意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曾经在王家的时候,他对他们兄弟俩不好也就算了,后来又犯了那么多的错事还被赦免了,结果还不好好反省,又做起了欠债赌钱的事情,如今更甚,拐卖良家女子的事情都做出来了,简直罪无可恕。 他真恨不得将王二老爷永远囚禁在这个地方,让他也尝尝被恐惧和绝望笼罩的滋味。 风寒竹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他紧紧握起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大步走到王二老爷的牢房前,怒目而视道:“你还有脸喊冤枉?你做下的恶事,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铁证如山!” 王二老爷瑟缩了一下,但仍狡辩道:“寒竹,我是被人陷害的啊,那些女子与我无关,我只是见哑女孤身一人才起了歹念,想赚些钱花花。” 风寒竹冷笑一声,“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拐卖良家女子,此乃大罪,你就等着接受律法的制裁吧。” 这时,一名狱卒前来报告,花娘等人已招供,确实是王二老爷把人带来的,而且还给了他钱。 风寒竹眼神更加冰冷,“你听到了吧,如今人证俱在,你再狡辩也没用。”王二老爷瘫倒在地,脸色如纸般苍白。 风寒竹转身对镇抚司众人道:“彻查此事,务必还那些女子一个公道。” 他转身欲走,却不防被人扯住了衣角,王二老爷可怜兮兮的拽着他不放,哭喊道:“寒竹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就救救我吧,我知道错了。” 风寒竹眉头紧皱,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往日情分?你当初又是如何对待我兄弟二人的?如今犯下这等大罪,莫要再求我。” 王二老爷见哀求无用,眼神突然变得阴狠,“风寒竹,你就是个白眼狼,母亲知道了,一定会想办法来救我的。” 风寒竹冷冷一笑,“我不惧威胁,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你就等着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吧。”说罢,他拂袖而去。 镇抚司内,众人忙着继续审讯,收集更多证据。 而风寒竹回到家后,将事情告知风幽篁。风幽篁握紧拳头,道:“这王二老爷真是死不悔改,哥哥做得对,定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风寒竹点头,“此事我定会追查到底,还那些女子一个公道,只是我们还得去王家一趟,和外祖母说明情况,免得她日后怨怪我们不留情面。” 风幽篁点头道:“哥哥想得周到,外祖母虽疼爱王二老爷,但也是明事理之人,知晓真相后,应不会怪罪我们。”于是,二人稍作准备,便前往王家。 他们二人到了王家,见到外祖母,风寒竹将王二老爷拐卖女子之事如实相告。 外祖母听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许久,她才缓过神,捶胸顿足,眼中满是痛苦与自责,“是我平日里太过纵容他,才让他酿成如此大错。寒竹,你做得对,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莫要因我心软。” 风寒竹心中一暖,对外祖母多了几分敬意,“外祖母放心,我定会按律法行事,也会尽力安抚那些受害女子。” 风幽篁也在一旁安慰外祖母,让她保重身体。 从王家出来后,风寒竹和风幽篁相视一笑,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王老夫人正愁容满面之时,王二老爷的外室柳氏携带幼子上了门来,王瑞明已上了族学,才读到《千字文》,但是对父母更为亲近,反而对他这个祖母有些生疏,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之后,翠嬷嬷带着孩子出门玩儿了,柳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夫人,妾知道老爷又惹了祸事,但妾相信,他真的是是第一次做拐卖女子之事,往后他再不敢了。” 王老夫人看着柳氏,眉头紧皱,“证据确凿,如今寒竹已在彻查,我也无能为力。人犯了错,破了例,便会一错再错,就像二郎他破了第一次例,便会有下一次。” 柳氏哭着抱住老夫人的腿,“老夫人,您就救救老爷吧,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啊。” 王老夫人叹了口气,“他犯下这等大错,如何救他?我也不能罔顾律法。” 柳氏见老夫人不为所动,突然眼神一狠,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老夫人,您若不救老爷,我就死在您面前。” 王老夫人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莫要冲动。” 就在这时,风寒竹和风幽篁刚好回来取落下的东西,看到这一幕,风寒竹快步上前,“柳氏,你这是威胁外祖母?拐卖之事证据确凿,谁也救不了他。” 柳氏却越发疯狂,匕首划破了皮肤,鲜血渗出。 风寒竹眉头紧锁,“你若真寻死,不过是让孩子没了母亲,更是可怜。” 柳氏闻言,手微微颤抖,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趁此机会,风寒竹眼疾手快的夺下了她手里的刀,刀子“咣啷”一声掉落在地上,柳氏呆了呆,然后放声大哭,眼泪决了堤一般止也止不住。 第50章 寒竹揭发(10) 西偏殿的铜镜中映出王美人隆起的小腹,她已经接近临盆,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圣上会突然薨逝,而她这个先帝暮年最末的恩宠,虽然因为腹中的孩子不用与先帝陪葬,却可以想象到自己未来的下场。 王美人轻抚着肚子,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新帝登基,后宫局势风云变幻,她一介无依无靠的美人,腹中孩子又不知是福是祸。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原来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前来传话,让王美人去皇后宫中一叙。 王美人心中一紧,知道这一去定是凶多吉少,但也不敢违抗。 她托着沉重的孕肚,前往了慈元殿,到了皇后宫中,皇后端坐在主位,眼神满含怜悯地看着她,“王美人,如今先帝已逝,你腹中孩子留着也是个麻烦。” 王美人惊恐地跪下,苦苦哀求,“皇后娘娘,这是先帝的骨肉啊。” 皇后叹息一声,“先帝已去,这孩子没有任何人撑腰,是活不久的。”说罢,便示意身边的嬷嬷上前动手。 就在嬷嬷即将靠近王美人时,王美人突然感觉一阵剧痛袭来,竟是要临盆了。 皇后一时间手足无措,她也不想如此对他,可是后宫之中不能培养一个如此年幼的“威胁”,新帝知道此事已经很不悦了,他自己都还没有儿子,怎么能来一个如此年幼的弟弟。 王美人腹痛,翌日正好是冬至,血水一盆盆地端出,像雪地里绽开的腊梅,苏贵妃也来了,问宫人情况如何,宫人偷偷的打量了皇后娘娘的脸色,然后说道,“王美人怕是胎位不正,恐要难产。” 苏贵妃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她缓缓走到皇后身边,轻声道:“皇后姐姐,这王美人难产,怕是上天也觉得这孩子不该来到这世上。” 皇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此时,殿内传来王美人凄惨的叫声,听得众人心里发毛。 突然,接生嬷嬷匆匆跑出来,满脸惊恐道:“皇后娘娘,苏贵妃娘娘,王美人她……她生下了个死胎!” 皇后和苏贵妃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皇后摆了摆手,道:“把这死胎处理了,王美人也好好安置吧。” 苏贵妃却不依不饶,“皇后姐姐,王美人诞下死胎,怕是不祥之人,不如……”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皇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罢了,她也是可怜人,让她在冷宫度过余生吧。” 王美人用余光看了眼这个孩子,他的右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看起来就像是天生的耳钻,她怜爱的亲了亲他的脸蛋,让接生婆把他抱出宫去。 其实他并没有死,如果是位公主就罢了,可偏偏是个皇子,皇后先前的举动本就是受了新帝的懿旨,他在她的身边注定活不长久,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她已经无所谓了,可作为母亲,难免要为他考虑许多。 幸好她早有准备,给孩子吃了闭息丹,等三日之后他还会好好的,她唯一能托付的人只有风幽篁了,虽然他们不亲,但毕竟是亲人,想必会为他找一个安身之所。 接生婆心领神会,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将孩子带出了宫。 王美人被送往冷宫,从此在那阴暗潮湿之地,她本想苟且偷生,可皇后放过了她,那位苏贵妃却没有放过她。 苏贵妃指使心腹宫女,在王美人的饭菜里下了慢性毒药。 起初,王美人只觉身体日渐虚弱,却不知是有人暗中谋害。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病情愈发严重,连起身都成了难事。 而宫外,风幽篁收到了接生婆送来的孩子。他看着襁褓中安静的婴儿,右耳垂上那颗红痣格外醒目。 在冷宫中,王美人弥留之际,她仿佛看到了孩子未来的模样。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呢喃着我的孩子,便缓缓闭上了双眼。 苏贵妃以为除去了王美人这个隐患,心中暗自得意。 却不知,那孩子在宫外健康成长,此时正在王家,和梅润笙的儿子梅景尧在一块儿玩儿。 念及孩子的名字,自然不能姓君,那是犯了皇家的大忌,故而风幽篁便让他也姓风,对外人就说是他风家的遗孤,想来谁也查不到。 让这么多孩子都在王家,王老夫人有些不满,毕竟都不是他们王家的子孙,风幽篁劝慰道,“王瑞胜如今还小,但是等他长大了,身边也需要玩伴,他们一起长大,想来情义会比别人更深厚一些。” 王老夫人皱了皱眉,“如果他们是普通孩子也就罢了,可那个梅景尧毕竟是闲王的外孙,也是罪臣之子,若是被查到了牵连我们,可如何是好?” 风幽篁心想,你可能还不知道另外一个是先皇之子呢,他们家的孩子没一个普通的。 “外祖母就放心吧,大人的事情怎么能怪到孩子身上呢?他爹在外流放,等他长大了再告诉他身世,让他自己选择,要不要为父申冤。我想他在我们家这个环境下长大,一定是根正苗红,是栋梁之材。” 王老夫人听得有些舒坦,““罢了罢了,我已经老了,就依你说的。”王老夫人最终点了点头。 风幽篁心中暗自祈祷他们能平安长大。 “对了,外祖母,花朝毕竟是王瑞胜的亲生母亲,总不能让他们母子俩永不相见,她现在出了月子,不如就给她一个妾室身份,可以让她名正言顺的抚养胜哥儿,让她留在王家吧!”风幽篁拱手请求。 王老夫人思索片刻,缓缓开口:“既然你这么说,那便给她个妾室名分留下吧。只是这事儿还得和大夫人说一声。” 风幽篁心中一喜,忙道:“外祖母英明,有花朝在,王瑞胜也能有亲生母亲照料。” 王大夫人痛失爱子,如今有了亲孙,也不想让花朝也承受母子分离之苦,还是一时心软,答应下来。 花朝得知自己能留下,眼中满是感激。她精心打扮一番,带着王瑞胜去给王大夫人请安。王大夫人看着乖巧的王瑞胜,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在王美人生产后的第十日,她产后血崩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新帝下诏追封她为“思懿皇太妃”,陪葬先帝陵寝。 皇后没想到王美人还是香消玉殒了,有些哀婉道,“到底是个可怜人。” 苏贵妃在一旁假惺惺地附和:“皇后娘娘仁善,还想着她的可怜之处。不过她去陪先帝,也算是有个归宿了。”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接苏贵妃的话。 而宫外的风家小院里,风幽篁,风竹影和风寒竹三人在院中喝茶,风寒竹调笑道,“我说幽篁啊,也不知你怎么想的,竟然让那个孩子叫风逸臣,怎么听着和兰一臣那个名字那么像?” 风幽篁抿了口茶,神秘一笑:“我自有深意。兰一臣是当世奇才,位列副相,我希望这孩子将来也能有他那般的才情与风骨。” 风寒竹也来了兴致,“这孩子身世特殊,将来怕也不会平凡。” 风幽篁点头,“是啊,先皇遗子,若被有心人知晓,怕是会掀起一番波澜。” 随即她神色一凛,“所以我们更要护他周全。等他长大些,我便教他读书习武,让他有自保的能力。” “想当初王瑞芳是怎么对我们的,怎么替她养孩子?”想到这儿,风寒竹还有些不痛快。 “稚子无辜,何况她现在已经随先帝而去了,那些愁啊怨啊的就随风飘散吧,我们大度点!” 风竹影笑着也点了点头,风寒竹敲了一下她脑袋,“你听懂了吗?就跟着点头,到底是站在谁那边的?” 风竹影摸了摸额头,嘟着小嘴瞪了他一眼,她现在胆子也变大了。所以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不再像刚来时那么拘谨了。 第51章 兰一臣归(1) 此时,屋内传来风逸臣的笑声,他正和梅景尧玩闹着。 风幽篁望向屋内,眼神满是期许,“他们几个孩子一同长大,情谊深厚,日后也好相互扶持。” 风寒竹看着那两个孩子,笑道:“这院子里倒是热闹起来了。” 风寒竹端起茶杯,“只愿他们能平安顺遂,莫要卷入那些纷争之中。” 风幽篁举起茶杯,“来,为孩子们的平安健康,干一杯。” 三人举杯,将茶一饮而尽,仿佛能预见孩子们美好的未来。 —————— 新帝继位,颁布的第一封调任,竟然是让兰一臣回京,重新做回左相之位,此言一出,全朝哗然。 右相背脊如松,向前迈出一步,是第一个出言反对的,“此时万万不可,兰大人是先帝被别渑州,怎么能轻易召回?” 新帝听了右相的话,眉头微皱,还未开口,风幽篁站了出来,“右相此言差矣,兰大人之才,朝堂皆知,先帝当年调其去别渑州,也是形势所迫。如今局势不同,召回兰大人,于朝堂有益无害。” 朝堂之上,顿时分成两派,争论不休。 新帝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朕自有主张,兰爱卿对我朝忠心耿耿,朕信他。况且这也是先帝遗言,朕只是遵从,何况他的变革之法从前推行过一段时间,效果显著,朕希望他能回来继续为朝廷效力。” 右相见新帝心意已决,只能无奈退下。 风幽篁倒是很高兴,兰一臣终于能离开那个苦寒之地了,她甚是想念。 散朝之后,风幽篁回到府邸,便开始盘算着为兰一臣接风洗尘之事。 她精心挑选了府中最好的厨子,准备了满桌的佳肴,又命人将兰宅的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 数日后,兰一臣终于回到京城。风幽篁早早地在他兰宅门口等候,见到兰一臣的那一刻,她眼中满是欣喜。 兰一臣看着风幽篁,眼中也闪过一丝温柔。 风幽篁定睛凝视着他那张被阳光晒得略显黝黑的面庞,以及那原本应该壮硕却如今有些消瘦的身躯,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疼惜之情。 两人步入府中,风幽篁关切地问道:“这些年在别渑州受苦了吧。” 兰一臣笑道:“有何苦可言,如今能回来,见到你,便足矣。”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右相并未就此罢休。 次日他们一同上朝,右相目光掠过阶前那袭青衫,这个长子如今更像一把归鞘的剑。 “臣,兰一臣,叩见陛下!”兰一臣的声音清寒,如渑州冬夜檐冰坠地。 新帝君凌看到他,浅言一笑,“回来了就好,如今朝堂可是需要你这位人才,之前你任左相之职,名副其实,实至名归,不料却遭弹劾,实属无妄之灾,如今朕重新任你为左相,希望莫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臣遵旨!” 右相嘴角微勾,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待兰一臣站定,他再次出列,拱手道:“陛下,虽说兰大人之才朝堂皆知,但别渑州与京城情况大不相同,如今贸然让兰大人重掌左相之权,恐有不妥。不如先让兰大人从基层做起,熟悉下当下京城朝堂事务。” 朝堂上众人闻言,又开始窃窃私语。风幽篁心中一紧,刚欲开口反驳,却见兰一臣不慌不忙地向前一步,拱手道:“右相所言有理,臣在别渑州多年,京城之事确有生疏。臣愿从基层做起,以更好地为陛下分忧。” 新帝赞许地点点头,“如此甚好,那就先让兰爱卿从副相做起,望你能尽快熟悉事务,再担大任。” 右相见未能将兰一臣彻底打压,心中虽有不甘,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风幽篁看向兰一臣,眼中满是敬佩,她知道,兰一臣这是以退为进之策。 当时午后,御书房内,新帝坐于乌木长案之后,桌案上摊着漠北的军报。 漠北南下,连破三关。 “右相,”新望向坐在案前左手边的殷明,“关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如今玉珠公主尚为漠北王后,不如派使者前去求和,或许还有挽机。” “兰副相以为呢?”新帝又看向另外一边的兰一臣。 “先帝从前后派过两位公主去和亲,本以为能修百年之好,如今看我皇朝更替,便起了蠢蠢欲动之心,实乃野心勃勃,恐怕求和是下下策。” 殷明主张和亲岁币,以“养民力”,新朝更替,应该休养生息,不能大动干戈,劳民伤财;兰一臣却请命挂帅,大刀阔斧,欲以铁骑相迎。 殷明的声音钝刀割肉,“竖子岂敢,一兵一卒,皆耗万钱,可有想过天下黎明百姓?” 兰一臣抬眼,眸色如墨,“右相又可知,割一城易,失民心难?我曾任渑州官职,渑州的饥民,皆因右相一纸‘裁军’指令,他们连士兵都做不了,没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有谈何保护?” 殿内炭火噼啪,两人之间你来我往,刚才在朝上之时,也是如此争论不下,故而下朝之后,新帝便让二人再入御书房单独商议,可没想到他们的口才都太好了,新帝被吵的脑袋疼,挥了挥手,让二人先退下,自己要好好考虑一番。 兰一臣和殷明走出御书房,他们不欢而散,谁也没有重遇的欣喜。 风幽篁等在宫门口,见到兰一臣出来,便走上前去。 风幽篁担忧道:“如今右相极力反对你挂帅,新帝又犹豫不决,这可如何是好?” 兰一臣神色坚定,“我已下定决心要击退漠北敌军,绝不会退缩。右相只知求和,却不知一味退让只会让敌军更加嚣张。” 此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兰副相,陛下宣你即刻前往御花园。” 两人对视一眼,风幽篁道,“可否让我一同前去?事关国家大事,臣也想一同分忧。” 小太监犹豫片刻,新帝好像也没说必须只兰副相一人,便没阻拦。 御花园中,新帝正看着池中的锦鲤,拿着鱼食喂了一会儿,见他们到来,新帝缓缓开口:“朕反复思量,觉得兰爱卿所言有理,一味求和并非长久之计。只是朝中可堪重用的武将并不多,朕真是有些为难啊!” “听说兰副相文武全才,朕任命你为帅,领兵抗击漠北。你意下如何?” 兰一臣跪地领命,“臣定不负陛下所托,保我朝疆土安宁。” 风幽篁也面露欣喜,为兰一臣感到骄傲,她也跪下请缨,“臣作为户部尚书,若要开战,那粮草与军需必不可少,臣愿协助兰大人。” “你们倒是关系要好,”新帝夸了一句。 兰一臣咳嗽一声,“陛下别误会,臣与风大人决不是结党营私,而是至交好友。” 新帝摆摆手,笑道:“朕并未误会,你们能齐心协力为朝廷效力,朕高兴还来不及。只是这一战凶险,你们务必要小心谨慎。” 二人领命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出征事宜。风幽篁回到户部,迅速调配粮草和军需物资,确保前线供给充足。兰一臣则开始挑选精兵强将,日夜操练。 右相得知新帝任命兰一臣为帅后,心中不满,暗中联合几位大臣,企图在朝堂上再次弹劾兰一臣。然而,新帝心意已决,驳回了他们的弹劾。 出征那日,风和日丽。兰一臣身披战甲,英姿飒爽,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开赴漠北。新帝派了镇抚司的人也一同前往,不得不说,信德王君昭很会带兵打仗,所以他手下的兵都是可以上战场之人。 风幽篁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去的军队,心中默默祈祷兰一臣和风寒竹能早日凯旋。 与此同时,漠北敌军也在加紧部署,一场激烈的大战即将爆发。 第52章 兰一臣归(2) 沧海关外,雪压旌旗。 漠北可汗的铁骑列阵十里,阵前竖起一根高杆,杆上悬着金笼,笼中囚着的不是动物,而是被送往漠北和亲的玉珠公主,她发丝凌乱,赤足踩在笼底,像一瓣被折下枝头的杏花。 玉珠抱膝坐在笼中,隔着风雪望向城头,她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那些士兵以欺辱她为乐,丢一些馊了的馒头进笼子里,就像看客给动物园里的宠物喂食。 她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对她,因为她已经没有价值了,父皇一死,她最后的倚仗便没有了,漠北可汗便肆无忌惮,有恃无恐了。 可她并不想死,他们男人争权夺利,抢夺地盘,关她一个小女子什么事,她不想成为他们的物件,被肆意凌辱,她可是堂堂大安王朝最尊贵的玉珠公主,是父皇母后最疼爱的女儿,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她是阶下囚,被关在狗笼子里,就连死后也会变成一滩烂泥,凭什么要这么对她? 在两军第三次对战的时候,漠北王最后一次擂鼓,鼓声如怒。 玉珠公主伸手抓住笼栅,朝着兰一臣那边的队伍喊道,“救救我——” 漠北王站在城墙上冷笑一声,“公主,你喊破喉咙也没用,他们不会救你的!” 兰一臣眉头紧锁,心中天人交战。救,意味着要陷入漠北人的陷阱,可能会让己方陷入不利;不救,这玉珠公主是先皇之女,也是他们大安王朝的颜面。 就在这时,玉珠公主的喊声越发凄惨,她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眼中满是绝望与哀求。 兰一臣咬了咬牙,突然拨转马头,带着一队亲随朝着公主的方向冲去。 殷云也在此次行军之中,他特意请新帝让他随军,作为军师,他看着牢笼中的公主,心中却笑得畅然。 如果不是她,自己的妻儿也不会死,单让她和亲还不够,还要她远离故土,尝尽失去双亲之痛,最后死在他的手中。 他看着兰一臣他们朝公主的方向行去,他也不拦,而是悄悄的搭弓拉箭,他为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无数次的练习过射中靶心,这一刻终于要到来了。 而兰一臣带着亲随如旋风般冲向金笼,漠北人的陷阱瞬间发动,无数箭矢如雨点般射来。兰一臣挥舞长枪,挡开箭雨,身边的亲随却不断有人中箭落马。 漠北大王子见状,指挥骑兵掩杀过来。兰一臣在乱军中左冲右突,鲜血溅满了他的铠甲。 漠北可汗在城头看着这一切,眼神深邃,随后大手一挥,下令全军出击。 城头万箭齐发,谁也看不出殷云射出的那一箭是朝着公主而来,玉珠公主身中两箭,嘴角溢出鲜血,她苦笑着,泪水凝成了冰,“我的父皇死了,国也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血溅三尺,雪掩红妆。 殷云心里无比畅快,这两箭,一箭是为他妻子射的,另一箭是为他未出生的孩子射的,身边的将军却是眼睁睁瞧着的,眉头紧蹙,问道,“军师为何不救下公主?还要把公主射杀?” “她早已不是和亲公主,而是敌国的俘虏,何必为了她,损害我们这么多的将士,”殷云的话说的凉薄,却也有理。 将军虽觉得有理,但心中仍有些不忍。 此时战场上局势愈发混乱,兰一臣被数名漠北骑兵围攻,身上也添了几处伤口。 而漠北的大军如潮水般涌来,大安王朝的军队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殷云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谋划。 就在这时,队伍里突然出现了一队神秘的弓箭手,他们箭术精准,专射漠北军队的将领,战局瞬间有了转机。 兰一臣趁机突围而出,带着剩余的亲随且战且退。 漠北王见势不妙,下令鸣金收兵。 回到营地后,兰一臣质问殷云为何不救公主,殷云则淡定地说,“你应该知道的,我与她不共戴天,本身就有血仇,怎么可能会救她?” 兰一臣皱眉,突然觉得此时的殷云有些陌生,他见过他温柔的样子,此时见到他如此冷漠的样子颇有些不适,“可你要知道,玉珠公主是我们大安王朝的人,你杀了他,这无异于让将士们寒心。” 殷云不置可否,“既然已经做了,还是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吧!”他不欲再谈。 兰一臣虽心中不满,但也知道此时不是内讧的时候。 而那神秘弓箭手的出现,让众人都摸不着头脑,仿佛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这一切,兰一臣询问殷云知不知道此事,殷云镇定的回答,“这是陛下派来的一支秘密暗卫,骁勇善战,大家可以放心。” 兰一臣没想到还有此事,想来新帝还是对他不够信任,否则不可能提前不告诉他。 夜晚,他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回了自己的大帐后,唤了军医前来诊治,军医仔细查看兰一臣的伤口,边处理边道:“将军此次受伤虽多,但并无大碍,只需好好调养。” 兰一臣微微点头,心中却仍想着战场上的事。刚包扎完,帐外传来士兵的通报声:“将军,殷军师求见。” 兰一臣有些意外,但还是让他进来了。 殷云走进帐内,军医告辞离开,拱手道:“将军,我是来与你商议明日战事的。” 兰一臣看着他,淡淡道:“说吧。” 殷云神色认真地分析着漠北军队的弱点,提出了一个奇袭的计划。 兰一臣听着,心中虽对殷云射杀公主一事仍有芥蒂,但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很有可行性。 就在两人商议之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一名士兵慌张地跑进来报告:“将军,刚才巡防之时,营外发现一群形迹可疑之人,似是漠北的探子。” 兰一臣和殷云对视一眼,立刻起身,准备去一探究竟。 兰一臣和殷云赶到营外,只见一群黑衣蒙面人正与巡逻士兵对峙。那些人眼神凶狠,手中武器闪烁着寒光。 兰一臣大喝一声:“尔等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我们是来取你性命的!”说罢,便带着众人冲了过来。 兰一臣和殷云迅速拔剑迎敌,一时间刀光剑影,喊杀声四起。 兰一臣他们几个回合便将几个黑衣人砍倒在地。 然而,这些黑衣人似乎训练有素,敌不过就退,仿佛并不在意赢不赢过他们。 就在兰一臣有些吃力之时,那神秘弓箭手再次出现,他们从暗处射出利箭,黑衣人纷纷中箭倒地。 此时,殷云发现为首的黑衣人想要逃走,他立刻追了上去,就在即将追上时,黑衣人突然转身,朝他射出一支毒箭,殷云躲避不及,被射中肩膀。兰一臣见状,急忙赶来相助,将黑衣人斩杀。 就在这时,层层守卫的粮仓被火烧了起来,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兰一臣心中暗恼,这定是黑衣人调虎离山之计。 他与殷云顾不上伤口,急忙往粮仓奔去。火势凶猛,浓烟滚滚,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救火,可火势却越烧越旺。 兰一臣意识到情况危急,粮草一旦被毁,大军将不战自乱。 他当机立断,下令一部分士兵继续救火,一部分士兵加强营地防守,防止敌人趁乱进攻。 殷云捂着受伤的肩膀,强忍着疼痛道:“将军,这恐怕是漠北人的阴谋,他们想借此打乱我们的部署。” 兰一臣点头,眼神坚定:“不管如何,先把火扑灭,再做打算。” 就在他们全力救火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似乎有大批人马赶来。兰一臣和殷云警惕起来,不知是敌是友。 很快,一支军队出现在视野中,竟是新帝派来支援的部队,风幽篁也在其中,特意带来了大批粮草,道:“陛下得知前线情况,特派我等前来相助。” 兰一臣大喜过望,心中稍安,有了支援,或许能稳住局面。 第53章 兰一臣归(3) 局势扭转,漠北王这一招夜袭敌营终究败落。 风幽篁一路风尘仆仆,精疲力尽,兰一臣帮他准备好了单独的营帐,看他倒头就睡的模样颇为心疼,他上前亲自帮他脱了靴子,给他盖上了被子,然后又将烛火吹灭,这才走出营帐。 他回到主帐,殷云在此等候,他作为军师,没有料到漠北王这一出其不意的举动,委实是他的失误,等这一战役平息之后,他特地来请罪。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疏忽大意了,漠北我们绝对不能小觑,他们都是马背上长大的儿郎,会打仗也属于他们的优势,”兰一臣扶起了他。 “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兰一臣问道。 殷云思索片刻,说道:“漠北王此役虽败,但他们的实力仍不容小觑。我们可先按兵不动,加强营寨防守,同时派出细作,探查漠北军的动向。” 兰一臣点头,“如此甚好,另外,风大人那边,等他醒来,让他也参与商议对策。” 次日一早,营帐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兰一臣眉头一皱,刚要派人去查看,只见一名士兵匆忙跑进来,“将军,营外有漠北使者求见。” 兰一臣与殷云对视一眼,“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名身着漠北服饰的使者走进营帐,他行了一礼,“我家可汗派我前来,愿与贵军议和。” 兰一臣冷笑一声,“议和?漠北王夜袭我营时,可曾想过议和之事?” 使者赔着笑脸,“可汗也是一时冲动,还望将军大人有大量。而玉珠公主的葬礼迫在眉睫,恐怕公主也希望回到故国,安葬于故国陵寝,若同意和谈,我们漠北草原便会将公主遗体完好无损的送回来。” 兰一臣心中思索,一时没有回答,可军师心中就不这么想了,殷云让使者暂避后,对兰一臣道,“这事儿可不能同意,如今漠北已经夺下了我们三关,他们已经得了好处,如果同意和谈,必然会在和谈中要更多的好处和便宜,那就是不平等条约,对我们国家来说便是丧权辱国。” 此时风幽篁来到了大帐中,正好听了他们说了一嘴,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可以先应下这和谈。” 兰一臣饶有兴致的看向他,“怎么说?” 风幽篁说道,“漠北王夜袭失败,此时提出议和,定是有所顾虑。我们表面答应,可争取时间加强防守,重新部署兵力。而且玉珠公主遗体若能迎回,于我方士气也是一种振奋。” 兰一臣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风大人所言有理,只是若答应和谈,这条件该如何谈?既不能让漠北占了大便宜,又要让他们觉得有诚意。” 殷云也点头,“可先提出让漠北归还夺下的三关,再看他们反应。若他们不肯,我们再做周旋。” 兰一臣当机立断,“好,就这么办。传我命令,让使者进来,告知他我方同意和谈,但要他们先归还三关。另外,加强营寨戒备,以防漠北有诈。” 使者再次入帐,听闻条件后,脸色微变,称要回去向可汗禀报,便匆匆离去。一场和谈的博弈,就此拉开帷幕。 使者走后,营帐内众人并未放松。兰一臣安排风幽篁和殷云密切关注漠北军动向,自己则着手调配兵力,加固营寨。 几日后,使者带回了漠北的回应,他们只愿归还其中一关,其余两关要作为和谈筹码。 兰一臣冷笑,这漠北王果然贪心。明明是他们的国土,就好像他们占了便宜似的。 他再次与众将商议,风幽篁提出可在归还的那关设下埋伏,若漠北军有异动,便可一举歼灭。 兰一臣觉得可行,便依计行事。同时,他让使者带话给漠北王,若不归还三关,和谈免谈。 双方陷入僵持,营外气氛愈发紧张。 兰一臣知道,这和谈背后暗藏杀机,每一步都需谨慎。他日夜守在营帐,等待着漠北的下一步动作。 就在这僵持之际,营中突然传来消息,玉珠公主生前的贴身侍女芳岁偷偷前来求见。 兰一臣防止有诈,让殷云和风幽篁也一同前来。 侍女哭诉着说,漠北王此次求和只是缓兵之计,他暗中集结兵力,准备等和谈破裂后再次发动突袭。而且,所谓归还一关也是幌子,他们打算在交接时里应外合,一举歼灭我军。 一开始兰一臣他们对芳岁的话还半信半疑,但看她的神情不似作假,如果是真的,那就是重要的情报了,是要论功行赏的。 风幽篁灵机一动,提出将计就计。他们表面上继续与漠北使者周旋,拖延时间,同时加快在归还之关的埋伏部署。又暗中安排精锐部队,准备在漠北军突袭时,从后方包抄。 几日后,漠北使者再次前来,称可汗同意归还三关,但要求兰一臣亲自去交接。兰一臣欣然答应,带着一队人马前往。 当交接之时,漠北军果然按计划发动攻击,可他们没想到,等待他们的是兰一臣精心布置的陷阱。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兰一臣所带人马与埋伏的军队前后夹击,将漠北军打得措手不及。 漠北军顿时大乱,四处逃窜。 兰一臣身先士卒,挥舞着长枪,如猛虎下山,所到之处,漠北军纷纷倒地。与此同时,后方包抄的精锐部队也赶到,将漠北军的退路截断。漠北军陷入绝境,死伤惨重。 那漠北使者见势不妙,想要逃跑,却被殷云一箭射中,当场倒地。经过一番激战,漠北军大败,残部狼狈退回。 兰一臣大获全胜,不仅夺回了三关,还缴获了大量的物资和马匹。 此役过后,漠北王元气大伤,再也不敢轻易进犯,重新退回到了他的领域。 兰一臣班师回朝,受到了新帝的嘉奖。而风幽篁、殷云等人也因立下大功,得到了丰厚的赏赐。 这场和谈博弈,以兰一臣一方的胜利而告终,边境也暂时恢复了平静。 至于芳岁,她在此次战役中也功不可没,本想让她成为宫中女官,可她却放弃了这个机会,在漠北的这些时日,她跟着公主受够了苦楚,余下的日子只想当个米虫,便以岁数大了为由,领了一笔赏银便出宫去了。 因为此次战争,兰一臣的信任值大涨,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就算是右相,也无法拒绝他再次成为左相,从此,左右两相分庭抗礼的局面正式形成。 为了维持漠北与中原的和平关系,漠北王特意吩咐大王子阿帕契将玉珠公主的棺椁送了过来,阿帕契带着送葬队伍来到中原。 兰一臣作为接待之人,在城门外迎候。 阿帕契高大威猛,此时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哀伤,他恭敬地对兰一臣说:“此次送公主棺椁前来,望两国从此修好。” 兰一臣点头,“贵国诚意,我朝已知。公主既归,当以厚礼葬之。” 葬礼上,场面庄重肃穆。新帝亲自到场,毕竟是他的妹妹,而且为两国和平做出了牺牲,念及这些恩情,很多人都到场了。 不过殷云却告病在家,他委实不愿意去那样的场合,假惺惺的掉眼泪,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即使她已经死了。 就在他闲适在家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他家中,当时他正在祭拜他的妻儿,听到管家回话,满脸不悦。 “可知是什么人?”殷云满脸严肃,然而回身面对牌位之时,眼神中却透着柔情,仿佛只有面对妻儿时,他的灵魂才是活着的。 “看着他的打扮,像是漠北来的使者,”管家恭敬回道。 第54章 兰一臣归(4) 殷云的眼神闪了闪,却让管家回绝,并不打算见漠北使者。 管家领命而去,不过片刻便又匆匆返回,神色有些焦急,“老爷,那使者说有极其要紧之事,关乎两国安稳,若老爷不见,后果自负。” 殷云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忖,这漠北使者如此执着,莫非真有要事。 沉思片刻后,殷云起身道:“那就见见吧。” 待使者被引入厅中,只见他身着异域服饰,神色匆匆。 使者行礼后便急切说道:“大人,我此次前来,是替我家可汗问您,当初可是你亲自相邀,只要可汗冷落怠慢玉珠公主,便答应与我们合作,如今可是要反悔了?” 殷云心中波澜不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真是荒谬,我身为大安王朝的太傅,怎么可能和漠北有所往来,你有何证据?” 使者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呈上,“大人,这可是当初您写给我们的信,难道想否认不成?” 殷云面色如常,“信也是可以作假的,不是吗?玉珠公主已死,我心愿已了,你们奈何不了我。” 使者冷笑一声,“大人嘴硬可没用,这信上的字迹,明眼人一看便知真假。而且,我们还有人证。” 说罢,使者拍了拍手,从厅外走进来一个人,竟是殷云府上的一个小厮。 小厮瑟瑟发抖地跪下,“老爷,是您让我去给漠北使者送信的,小的不敢不从。” 殷云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没想到这小厮竟背叛了自己。 他依旧镇定道:“你这小厮,定是被漠北人收买,故意来诬陷我。” 使者却不慌不忙,“大人,您若不信,我们还可以对质其他知晓此事之人。而且,若您不承认,我们大可将此事告知陛下,到时候,大人您可就百口莫辩了。” 殷云油盐不进,面色不改,只冷声说道,“你爱说便说,我不在乎!” 十二月十二日,是君凌登位后举办的第一场宴会,为了欢迎使者的到来,也是因为这是皇后的第一个生辰。 宫墙内外,张灯结彩,百官朝贺,贺礼如山。 金銮殿上,礼乐齐鸣,皇上与皇后并肩而立,他们坐在龙椅上,俯瞰群臣。 众臣皆入座之后,漠北使者才踏入殿中。 使者身穿狼裘,面容风霜,步履沉稳,仿佛踏过千里黄沙而来。 他未携带金银珠宝,也未奉珍奇异兽,而是大摇大摆地走到殿中,先是向皇上皇后行了大礼,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双手奉上,高声道:“陛下,漠北王贺陛下君临天下,贺娘娘万寿无疆,特以此信为礼!” 殿中一时寂静,大家都在好奇那是封怎样的信,新帝微微抬手,内侍上前接过,信纸泛黄,封口火漆完整,看起来不像刚写的。 君凌拆开了信,只一眼,指尖便微微收紧,信中寥寥几语,却字字如刀—— “吾妻儿死于玉珠公主之手,今和亲公主前往漠北,吾愿与漠北合作,助其成就伟业,望漠北王莫要善待此女。” 他抬眼,望向殿中那位立于文臣之首的太傅,他对他何其不薄,然而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做出这种卖国求荣之事。 可君凌知道这封信不是假的,殷云对茹娘的爱刻入骨髓,当初他甚至求过他,让玉珠公主受到惩戒,可先皇对玉珠公主甚是疼爱,又怎会答应? 没想到,一字错,满盘皆输。 被他目光注视下的殷云神色无常,丝毫没有慌张,坦坦荡荡的与他对视,好像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君凌缓缓合上信,声音低沉道,“太傅,你可有话说?” 大家一知半解,并不知道是何情况,兰一臣看向自己这位堂弟,心里为他担心。 殷云沉默片刻,终于上前一步,跪拜于地,“臣无话可说。” 轻飘飘的五个字,让新帝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为何要这么做?” 殷云抬头,眼中无悲无喜,“因为她是杀我妻儿的仇人,我只想叫她生不如死,只为让妻儿在地下安息。” 当时无一人可相帮,只因为才是尊贵的公主,官家的宠儿,那么他就自己谋划,做那把锋利的刀,哪怕自己伤痕累累,违背了自己忠君爱国的理念,也在所不惜! 原本窃窃私语殿宇顿时一片沉寂。 兰一臣看向他的眼神也带着不可置信,通敌叛国可是死罪,他怎么敢的? 君凌望着他忽然笑了,笑意却冷得刺骨,“你以国家为棋,以己身为刀,以和亲为刃。私仇公报,令朕的江山蒙羞。” “殷云,你罪该万死!” 太傅殷云也笑了,他却笑得凄凉,笑得无奈,而又苦涩。 他知道自己犯下了大罪,罪无可恕,可他也只是想为妻儿报仇,妻子离开的那时候他就想死了,他的身体里没有灵魂,只有躯壳,如今大仇得报,就算死无葬身之地,他也认了。 那一日,太傅殷云被当庭拿下,削职入狱,三日后问斩。 这场宴会也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新帝当即甩袖离去,徒留皇后面露尴尬,吩咐宴会继续,然而歌舞进行着,却无一人有心思听曲。 兰一臣无法为他求情,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如果他早知道殷云会这么疯狂,他一定会早一点阻止他的。 宴会散去,兰一臣坐在归家的马车上,突然让马夫改道去了天牢。 天牢的守卫看出了他的身份,知道他是左相,但还是拒绝,他说新帝的命令是不让任何人探望。 兰一臣一筹莫展,在天牢门口踌躇不决。 君凌独坐在御书房内,手里仍握着那封密信,殷云是他的老师和先生,教授他良多,如今有这样的下场,他也于心不忍。 听到太监来回禀,说兰一臣想去探视,问是否放行,君凌手指敲击着桌面。半晌回道,“可。” 兰一臣披着玄狐大氅,终于被放行踏入囚室之中,狱卒打开牢门之后,识趣的退至远处。 囚室角落,殷云盘膝而坐,白发散乱,头上的乌纱早在大殿之中便已被他亲手摘了下来,他看着栅栏外的月光,脊背挺的笔直,仿佛仍是那位立于朝廷之上,谈笑间布子天下的太傅。 兰一臣未语,先叹。 “……你竟走到这一步,当初在战场上时,就察觉你有些不对劲儿。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个人布局这么久?” 殷云听见他的声音,唇角微扬,笑意却苍凉,“堂兄,你来了。” 兰一臣不顾自己的狐裘下摆,蹲下身与他平视,声音低哑,“陛下允我探视你,如今已没有回旋的余地,你……可还有未了之事?” 殷云沉默片刻,目光越过了囚栏,仿佛看见遥远的过去。 “我这一生,负尽天下人,唯独不负她。” 他接着轻声道,“等我死了以后,请你把我的骨灰和她的埋在一起,就在我们旧宅的那棵梨树之下。” 兰一臣喉头一紧,“……为什么没有入殷氏祠堂?反而埋在了你们的旧宅?” 殷云眼中浮现柔软,“还记得她初来我家时,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她那时懵懵懂懂的,我说什么她都愿意去做……” “还记得我教她念的第一句诗,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她茹娘吗?当时她想取一个小字。恰好她背《采薇》的时候,背得磕磕巴巴的,其中有一句是‘采薇采薇,薇亦茹’,这个‘茹’字,既有生活气息,又有文化深度,她很是喜欢。” 他声音渐低,仿佛怕惊扰了记忆。 “我未能护她们娘俩活着,至少……死后同穴。” 第55章 兰一臣归(5) 兰一臣毕闭目,哑声道,“你可知,复仇的方式有很多种,也有保全性命的方式!” 殷云轻笑,眼底却是一片死寂,“我知道,可让我苟活至今的唯一动力便是报仇。” 兰一臣知道他病入膏肓了。 如果茹娘还活着,便能劝他回头是岸,可她已经不在了。他便不再劝,只伸手,轻轻覆上他冰冷的手背。 “你请求的事,我答应你了。” 殷云望着他,忽然郑重一拜,额头触地,铁链锵然。 兰一臣没有扶他起来,只低声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这样吧!” 殷云起身,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的笑意。 “多谢堂兄成全。”他声音微弱却坚定。 兰一臣转身欲走,殷云却又道:“堂兄,若有来世,愿能与您把酒言欢。” 兰一臣脚步一顿,微微点头,却未回头。 待他走出阴暗的牢房,月光如水,惨白的落下一层清辉。 他知道,殷云的复仇之路已无法回头,而自己答应他的事,也必须做到。 三日后,太傅殷云于午门斩首,他被囚在牢车里路过街道的时候,两旁的路人都在对他扔菜叶子。 人人都对他厌之弃之。 殷云面无表情地站在刑场上,他的目光冷漠而平静,仿佛周围那些对他的谩骂和羞辱都如同过眼云烟一般,与他毫无关系。 午时三刻的阳光直射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显得有些孤寂。 刽子手手持明晃晃的大刀,站在殷云身后,他的表情冷酷而决绝。随着一声令下,便是他生命的结束。 百姓们在台下围观,对面的茶楼上,风幽篁站在窗口,想起他们同为榜上有名的前三甲,梅润笙被流放,殷云落得斩首的下场,而她这个状元郎依旧是风光无限的户部尚书,可她也不知道还能风光多久…… 也许有一天,她女扮男装的身份暴露出来,下场比他们还不如吧,突然就有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眼圈也泛红起来。 她看到兰一臣不顾众百姓的目光走上了刑台,自从听说了殷云通敌卖国的事后,大家如今对殷云都是厌恶至极,恨不得让他死后下十八层地狱,自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送行和说话的。 跟他沾边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可兰一臣还是不管不顾的上台了,在众人鄙夷的眼神中,他带了一壶烧刀子,和殷云做着最后的告别。 兰一臣将酒壶递给殷云,“我来为你践行。” 殷云伸手接过,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水顺着嘴角流下。 “堂兄,这烧刀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烈。”他声音带着几分喟叹。 兰一臣也喝了一口,道:“黄泉路上,就用这酒壮胆。” 殷云惨然一笑,“有这酒,有堂兄送行,我死而无憾。”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阴云密布,狂风大作。众人皆惊,以为是上天示警。 空中突然下起了雨,殷云仰起脖子,把酒灌入喉间,雨水顺着酒液进入喉咙,他尝到了一股咸涩的味道。 这时候就算哭,也不显得没有男子气概了,殷云过足了瘾,把酒杯一摔,朝他挥了挥手,“走吧!” 兰一臣默默地闭上了眼,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雨水洗礼,天气越来越冷了! 在监斩官的催促下,兰一臣下了台。 殷云的目光平静,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围观百姓,似乎还在其中看到了他的母亲,她哭的是那样伤心,如果知道茹娘在他心中这么重要,当初她就不会对茹娘那么不好了吧? 殷云被按在铡刀前,低声呢喃,“茹娘,我来陪你们了!” 刀落,血溅三尺。 头颅滚落邢台,双目未阖,仿佛仍望向旧宅那株梨树,梨花开如雪,妻儿笑盈盈向他招手,“夫君,我来接你了。” 人群静默,风过无声。 兰一臣背对着邢台,混着雨水流下眼泪,喉结滚动,似乎有什么堵在那儿。 这场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把邢台上的血迹都冲刷个干净,仿佛此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众百姓散去,继续过他们的生活。 不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离开,对他们有什么影响。 风幽篁从茶楼上下来,走到兰一臣身边。 “兰大人,节哀。”她轻声说道。 兰一臣微微点头,目光仍停留在刑台上,尸体已经被他们收了下去。 “他这一生,太苦了。” 风幽篁沉默片刻,又道:“他所做之事,虽罪无可恕,但他对妻儿之情,倒也令人动容。” 兰一臣长叹一声,“是啊,只是这世间事,又有谁能说得清呢。他为了复仇,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两人正说着,突然一名小厮跑来,在兰一臣耳边低语几句。兰一臣脸色微变,对风幽篁道:“小竹子,家中有事,我先行告辞了。”说罢,便匆匆离去。 是夜,小厮从乱葬岗将殷云的尸身盗出,兰一臣听从殷云生前的愿望将他火化,骨灰装在了坛子中,趁无人注意来到了殷云的旧宅。 此时已经没有了主人的气息,那棵梨花树也没有梨花,只剩一节节枯枝。 兰一臣亲手掘土,果然在三寸深处找到了茹娘的骨灰,他将两个骨灰放在了一起,喃喃道,“这下,也算是在一起了。” 风过,枝桠轻颤,仿佛有人低语: “回家了。” 此时已过,新帝君凌却因为太傅殷云的这件事而获得了好名声,百姓都称赞他是一位明君,不会因为殷云是自己的老师而放任不管,同时都给那些贪官污吏敲了警钟。 这日休沐在家,兰一臣没有早起,反而发了一场高烧,还是木兮因为兰一臣迟迟没有起床感到疑惑,前去查看才知道的,慌慌张张的请来了大夫,给他开了药之后,兰一臣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他嗓子有些沙哑,喉咙干涩,全身都没有力气,这么多年以来,他身体一向很好,没想到病来如山倒,一病就病得这么严重。 木夕给他熬好了药,正准备让他喝的时候听到了大门处有人敲门,只好把药放下,自己前去开门,看了一看,竟然是风幽篁,木兮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把她往屋里面请。 风幽篁跟着木兮进了屋,看到躺在床上病容憔悴的兰一臣,心中一惊。 “子澶哥哥这是怎么了?”她快步走到床边,担忧地问道。木兮在一旁解释了兰一臣生病的缘由。 风幽篁坐在床边,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轻声道:“木兮,我来喂子澶哥哥喝药吧。” 木兮点点头,将药碗递给她。 风幽篁小心地扶起兰一臣,用勺子舀起一勺药,轻轻吹凉,送到他嘴边。 兰一臣迷迷糊糊地喝了下去,苦涩的药味让他皱了皱眉。 风幽篁轻声安慰:“子澶哥哥,喝了药就会好起来的。” 兰一臣缓缓睁开眼,看到是风幽篁,虚弱地笑了笑:“小竹子,你来了。” 风幽篁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中一阵心疼:“兰大人,你好好养病,莫要再忧心。”她又细心地将兰一臣安顿好躺下,守在床边,直到他再次睡去。 窗外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屋内,风幽篁静静地坐着,守护着他。 她知道殷云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听木兮说这几日他连连的做噩梦,突然,兰一臣在睡梦中呓语起来,风幽篁凑近细听,竟是在喊着殷云的名字。 她心中一阵酸涩,明白他心里对殷云的事始终难以释怀。 这时,屋内气氛有些压抑,风幽篁轻轻握住兰一臣的手,试图给他一些力量。 第56章 兰一臣归(6) 翌日早朝,兰一臣请了病假,风幽篁神思不属,等下朝之后,先回家一趟,携了瑶琴,再去兰宅探望兰一臣的病情。 木兮开门,引至寝阁,然后去为他家主子熬药去了。 风幽篁入室之后,将瑶琴横于案上,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兰一臣脸烧的通红,却好似知道他来访,微微颔首,让他随意。 风幽篁正襟危坐,拂弦起音,弦声透窗入户,窗外残雨似被音律牵住,低檐成拍。 兰一臣眉头忽而舒展开,恍惚间随琴音跌入旧梦—— 他仿佛回到了年少之时,与风幽篁一同在山间嬉戏,那时的他们无忧无虑,没有朝堂的纷争,没有世俗的枷锁。 风幽篁的琴音如同山间清泉,流淌在他的心间,让他忘却了病痛的折磨。 然而,美梦总是短暂的。 随之而来的便是午门外的邢台,天色惨白一片,他的堂弟殷云被反缚在地,与他对饮诀别。 刀光落下,头颅滚至脚边。 风一起,花瓣凋落,旧宅那株梨树被雷劈成了焦黑,从此以后再不会开花结果。 树洞里,仿佛有婴儿的隐隐啼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兰一臣欲上前,却被铁链缚住,低头一看,自己已然成了囚徒,被欲火焚身,痛不欲生。 这噩梦太过真实,他痛极而醒,咳出一口污血,溅在素衾。 风幽篁吓了一跳,按弦止音,指腹亦被割破,血珠滴落在琴面上,他仓皇上前,看着兰一臣愈发不好的脸色,指尖血抹于兰一臣的唇角,道,“怎么回事?怎么咳血了?” 兰一臣微喘,哑声道,“不妨事,只是刚才梦魇住了,血咳出来反而好受些。” 风幽篁这才放下心来,兰一臣抬眸,此时方真正打量对方。 “怎么这么看着我,又不是不认识了,”风幽篁颇有些窘。 “好像有一夜间,我也听到过这样好听的琴声,”兰一臣恍然,“多谢你来看我。” “这就见外了吧,向来勤勉于政的兰大人,有一天突然不上早朝,你不知道今天我看见众臣的脸色是多么的精彩,好像这是多么天大的事一样。”风幽篁说着早朝上的趣事,眉眼含笑,让兰一臣心头一暖。 不知何时起,窗外的雨变成了雪,风幽篁看着窗外的景色,有些迷住了。 “子澶哥哥,今年的第一场雪来了,”风幽篁喃喃说着。 兰一臣倚枕底胸,也和他一同看着半飘进来的雪,“小竹子,你我皆读圣贤书,何为忠,何为义?” 风幽篁食指击打案板,声音清越,“殷云之罪,在私仇,陛下之罪,在私刑。你夹在两者中间,忠义难两全,所以才病了。” 兰一臣沉默片刻,苦笑道:“你看得透彻,可我身在局中,难以抉择。” 风幽篁走到窗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不消片刻便化了,道:“子澶哥哥,有些事,或许可以换个角度去看。陛下有陛下的考量,殷云也有他的无奈。你不必如此为难自己。” 兰一臣长叹一声,“话虽如此,可我心中总有愧疚。” 风幽篁转身,走到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子澶哥哥,你已经尽力了。有些事,不是你一个人能左右的。如今你先养好身体,再去想这些事不迟。” 兰一臣看着他,眼中满是感激,“小竹子,有你在,真好。” 这时,木兮端着药进来,“主子,药熬好了。” 风幽篁接过药碗,轻轻吹了吹,递到兰一臣嘴边,“子澶哥哥,先把药喝了。” 兰一臣顺从地喝下药,靠在枕头上,感觉身体似乎好了一些。 风幽篁放下药碗,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 兰一臣看着外面的雪虽然不大,但还是让木兮给风幽篁送了把油纸伞,让他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风幽篁撑着伞漫步在雪中,脑海里全是兰一臣病弱却依旧坚毅的模样。 刚走到街口,便见一辆挂着风字的马车停在那里,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俏丽的脸庞,是哑女风竹影,她笑着挥了挥手,让他快过来。 车里还传出一道熟悉而又不羁的声音,是风寒竹,“我说弟弟快走吧,这天这么冷,还在外面闲逛呢!” 风幽篁没料到他们会特意来接他,他笑着上了马车。 一上车,风寒竹便打趣道:“弟弟,这是从哪儿回来啊,瞧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不会是去见哪个美人了吧?” 他们明明特意等在兰宅的巷子口,还能不知道他特意去见了谁吗? 风幽篁脸一红,没好气地说:“兄长莫要打趣我了,我是去探望兰大人的病情。” 风寒竹挑了挑眉,“哟,就是那个兰一臣啊,你倒是对他上心。” 风竹影在一旁轻轻拉了拉风寒竹的衣袖,示意他别再说了,风寒竹这才消停下来,换了其他的话题。 一路上,风寒竹说个不停,风幽篁只是心不在焉地应和着。 回到风府后,风幽篁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院子的花草被白雪覆盖,也别有一番景致,风幽篁依窗而立,低吟,“君为臣纲,世道已经变了,我还是尽快离开这儿吧!” 然而,他刚有此念头,便有小厮来报,皇上宣他即刻入宫。 风幽篁心中一紧,不知皇上所为何事,但也只能整理衣衫,匆匆入宫。 御书房内,皇上脸色阴沉,桌上堆满了弹劾兰一臣的折子。 “风爱卿,你与兰一臣交往甚密,可知他近日都做了何事?”皇上冷冷问道。 风幽篁心中一惊,忙跪地回道:“陛下,兰大人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其他不当之举。” 皇上哼了一声,“哼,朕看他是心怀不轨,朝堂上下都传他与逆臣殷云关系匪浅。” 风幽篁急道:“陛下,兰大人对陛下忠心耿耿,那些不过是谣言罢了。况且兰大人与殷大人是堂兄弟关系,这是不争的事实,难不成还要因此牵连右相?” 皇上却并未听他解释,只道:“朕自有定夺,还有,以后莫与朝中大臣走动过甚,你且回去吧。” 风幽篁忧心忡忡地回到府中,此时雪越下越大了,看来皇上对他也有所猜忌了。 这场大雪过后,天气似有回暖的现象,新帝似有兴致,想去猎几只的野味打打牙祭。 围着篝火烤肉吃,不也是一番情趣。 陛下都有这番要求了,作为贴心的臣子自然无有不应。 猎场设在落星谷,属于皇家园林,传说谷中曾有流星坠地,砸出一泓温泉,水雾终年不散,人入其中,如踏银河。这个时候去泡澡,一定舒服极了。 左向兰一臣病情刚好,虽上过战场,此时却不想动弹,他披着狐皮大氅坐在陛下下首,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风幽篁却有兴致,主动请缨,要下场围猎,若是获得最多的猎物,陛下会应予嘉奖。 风幽篁翻身上马之时,兰一臣起身相迎,站在台阶之下,恰巧一阵风掠过,吹起风幽篁颈后一缕碎发,肤光胜雪,耳后竟有一点朱砂小痣,如星坠银河。 他心头微震,却无暇细想。鼓声一起,万骑齐发。 风幽篁骑着马在猎场中纵横驰骋,眼神锐利地搜寻着猎物。 突然,一只身形矫健的梅花鹿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立刻策马追去。 那鹿极为机敏,在树林间左躲右闪,风幽篁紧追不舍。就在他快要追上时,一支冷箭突然从一旁射出,正中鹿身。 风幽篁勒住马,定睛一看,射箭之人竟是何衍。 何衍下马,走到鹿旁,如沐春风般地笑道:“风大人,这猎物归我了。” 风幽篁瘪了瘪嘴,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拱手道:“何大人技艺高超,幽篁佩服。” 何衍打过招呼后,带着鹿扬长而去。 第57章 兰一臣归(7) 风幽篁正欲继续寻找猎物,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惊呼声。他心中一紧,连忙策马赶去。 只见一群侍卫正围着一只巨大的黑熊,那黑熊十分凶猛,侍卫们一时难以招架。 风幽篁见状,抽出腰间佩剑,加入了战斗。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风幽篁和几个侍卫一起终于斩杀了黑熊。 侍卫恭敬的把熊让来,风幽篁也不客气,让他们把熊先带回去,自己还要再去猎东西,她想亲手猎一只狐狸,剥了狐皮给兰一臣做狐裘穿。 然而越到深处白雾越大,瞬间迷途。风幽篁勒马,警惕地环顾四周,低声喃喃,“雾生温泉,恐怕已经接近落星潭,潭边多软沙,马容易陷下去,还是下马走一段路吧。” 风幽篁下马,牵着马小心翼翼地前行。雾气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呜咽声,似是女子的哭声和求救声。 风幽篁心中一惊,这荒郊野外怎会有女子的哭声?她握紧手中的剑,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 拨开一片草丛,只见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被困在深潭之中,正拼命地挣扎着,越挣扎便陷得越深。 风幽篁连忙上前,将手中的剑递给女子,说道:“抓住剑,我拉你上来。” 女子颤抖着双手抓住剑,风幽篁用力一拉,却不料那女子力气出奇的大,差点把她也拉下了水,风幽篁本来是一只剑伸出去,现在两只手都用上了。 眼见着那姑娘呼吸不过来,喝了好几口水,风幽篁只好扯了自己的大氅,跳下潭中救人。 幸运的是,潭水是温热的,但是深不可测,风幽篁朝那女子游去,却不知为何与那女子的距离越来越远,仿佛两人之间总隔着那么一段距离。 就在这时,有人一把抓住了风幽篁的手腕,带他前回到潜水处,风幽篁回头一看,竟然是兰一臣。 兰一臣久等他不归,看见许多人都提着猎物回来了,便不顾自己虚弱着身体,骑上马朝山林中奔去。 所幸,风幽篁骑的那匹马和自己骑的是一对雌雄,两匹马之间颇有灵性,知道风幽篁的马的去向,兰一臣才没有绕路,否则就眼睁睁的看他掉入潭底了。 忽有暗流卷来,两人被冲散,等蓝依晨再睁眼时。却看见风幽篁被悬挂着的瀑布急流托出,她衣袍浸湿,胸前束布也被热流冲松,露出锁骨与一抹月白的肌肤。 兰一臣被眼前的美景冲击的回不过神来,恍恍惚惚的以为她是仙子下凡,可晃了晃身上的水又觉得不可能,风幽篁是男子,他要是这么想,就是亵渎了他。 两人被暗流一同卷入一处隐秘的石洞,洞顶裂开了一个缝隙,星光与银雾交映,如落星垂暮。 兰一臣扶起他坐在一块大石上,如此近的距离,不可能看不到她湿透的官袍紧贴在身上,锁骨与肌肤交错,像银河里浮出的冷月。 他的心怦怦跳着,声音有些嘶哑,“风……你……” 风幽篁背过身去,有些赧然,转移话题道,“我刚才想救一名女子来着,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兰一臣迷惑,“我刚才看你一人在潭中扑腾,没看到什么其他女子呀!” 风幽篁心中一惊,可能是自己吸入了过多的迷障之气,从而幻想出有人落河了吧。 她这时又转过身来,看到了兰一臣仍定定的望着她,她指尖一颤,脸上浮起了薄红。 知道自己的秘密再难掩饰,也相信他的人品,抬头望向他,眼中雾光潋滟,“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是个女子。” 这是她身上最大的秘密了。 起初兰一臣有些不可置信,慢慢的也就相信了。 他忽然想起许多曾被忽略的细枝末节: 他们还小的时候,他拉过他的手,掌心所触,肌肤冰凉细腻,彼时只道少年清瘦; 后来他们再度重逢,视彼此为知己,而她心思更为细腻,在他病中亲自喂药,以指示温,睫羽低垂,像一柄小扇子,轻轻扫过他的心…… 他从不敢想她是女子,但他心里清楚,她不可或缺。 兰一臣声音低哑,“风……还是凤,我竟一叶障目。” 兰一臣仰首,眼底映出她清瘦而倔强的脸,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把视线牢牢系在这人身上——无论他是男是女。 很多年后,兰一臣在自传的扉页下写过这样一行小字:“我识她于微时,疑她于雾潭,悟她于梦中,终爱她于真相之后。若情深必万劫相负,我愿万劫不复。” 风幽篁决定坦言,“我与兄长家道中落,乞讨为生,是你给了我们兄妹俩活下去的机会。如果我是女子,世道艰难,哥哥一人必然辛苦,而我也会受尽欺凌,所以我们兄妹俩一致决定,以后我扮作男子,经商仕途,无一不可,也才成就了我如今。我成为状元,不是为了登高入仕,欺君罔上,而是为了我和哥哥不再受外祖家冷眼,为了我们能自强自立,也为了一个人,他说,‘若为朝臣,必使四海无饥寒’,也教会了我何为风骨,抗拒这世间的一切不公平。” 春风灼灼柳容仪,鹤氅神情举世推。 兰一臣喉头滚动,伸手触她颊边水珠,“那个人……可真迟钝。现在才知道,真是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风幽篁轻笑,泪却坠入石面,像碎星一般,“他若不迟顿,又怎配对上‘左相’二字?” 兰一臣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目光温柔而坚定,“你放心,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风幽篁心中满是感动,微微点头。此时,石洞外的雾气渐渐消散,月光照进洞内。 兰一臣撕下自己的衣摆,为她束好冲散的衣襟,又将她的湿发拨至耳后,指尖停在那点朱砂痣上,“其实我有点高兴,你是女子。” “为什么?”风幽篁似乎知道那个答案,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 兰一臣却不再答,突然一颗流星划破天际,拖出长长的银尾,兰一臣右手指向洞顶那线天空,“你快看,是流星。” 兰一臣牵着她的手,并肩跪于石面之上,以流星为正,朗身立誓,“心落为聘,铜骨为契。兰一臣愿与余生,护风幽篁之骨,也护她之志。” 风幽篁泪光莹然,与他同声道,“风幽篁愿以残骨余温,暖兰一臣一生寒夜,也暖他所护之四海。” 流星燃尽,荧光洒落二人肩头,像给他们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婚纱。 回到营地,众人见他们平安归来,皆松了一口气。 因为风幽篁先头猎得一头黑熊,陛下果然给了嘉奖,赐银鞍白马。 两人回来后,默契的不再提那件事。 当天晚上,兰一臣躺在营帐之中,竟然梦到了风幽篁。 梦中的风幽篁身着红妆,眉眼含情,正盈盈向他走来。琼林宴上,她穿着青袍,递给他一枚折枝杏花,低声道,“愿大人勿忘苍生。”他含笑应下。 兰一臣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却突然从梦中惊醒。他望着营帐顶,心跳依旧很快,梦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时感觉手中有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指尖竟真的有一瓣干枯的杏花,不知何时藏于袖中,这太过古怪,也着实缱绻浪漫。 第二日,狩猎结束,众人准备返回京城。风幽篁和兰一臣坐在马车里,气氛有些微妙的暧昧。 风幽篁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昨日之事……” 兰一臣忙接过话,“昨日不过是你我心意相通,不必再提。”风幽篁脸颊泛红,轻轻点头。 第58章 兰一臣归(8) 岁暮天寒,旧年将尽,街头巷尾已挂满了红灯笼,层层叠叠,如霞似火。 烟火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了城市的喧嚣,也照亮了某些藏在心底,迟迟未曾说出口的喜欢。 风幽篁等在兰宅门口,她仍是男子装扮,身着一袭墨青色长袍,衣角随风微动。 兰一臣打开门看到的便是她,心底微颤,笑容却早已浮上嘴角。 风幽篁看着这人,如兰似玉一般清冷孤高,是她心中藏了许久的白月光。 她特意等候在此,邀他共迎新年。 去年的时候,他们为朝堂奔波,还没有这样夜游过,今年她不想再错过了。 兰一臣披着白色狐裘,美目如画。他看着风幽篁,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自从知道她是女子身份后,有些情感在悄然改变,他曾以为自己会终身不娶,如今却动了娶妻的念头。 两人并肩走在灯市之中,灯火印在他们的脸上,仿佛连寒风都变得柔和了。 而另一边,风寒竹也邀请了风竹影,登上了观鹤楼,这里看风景视野极好,他手里还提着一盏亲手绘制的竹灯,灯上绘着风竹影最爱的翠竹与狸猫。 风寒竹知道她不会说话,所以常常喜欢独处,特别喜静,特地选了这处人少却可俯瞰全城烟火的高处。 风竹影今晚穿的也格外喜庆,她披着淡紫色披风,步履轻盈如竹影摇曳,身高却只到风寒竹的肩膀,她望着他,眼中带着一贯的温柔和清明。 “竹影,”风寒烛将那盏竹灯递给她,平时大大咧咧的人,此刻却小心翼翼,真挚的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竹灯,你喜欢吗?” 风竹影轻轻接过竹灯,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风寒竹的手,两人皆是一怔。 她抬眸看向风寒竹,眼中满是欢喜与感动,轻轻点了点头。 风寒竹看着她的模样,一颗心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风寒竹伸出手来,“我知道你一向独立,不喜拘束,但我想以后能亲自照顾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而在灯市中,风幽篁与兰一臣正漫步着。 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风幽篁听得入神,脚步也停了下来。 兰一臣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心中一动,轻声道:“这笛声倒是应景。” 风幽篁回过神来,看向兰一臣,笑道:“是啊,在这新年之际,听着这笛声,倒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并肩前行。 “子澶哥哥,我们认识那么久了,却好像是第一次一起过节,”风幽篁有些感慨。 兰一臣微微点头,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是啊,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说话间,前方突然涌出一群孩童,他们手持烟花,嬉笑打闹着跑过。风幽篁被这热闹的场景感染,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她下意识地拉住兰一臣的衣袖,兰一臣顺势握住她的手,温暖而有力。 风幽篁心中一颤,脸颊染上一抹红晕。 此时,天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烟花,五彩斑斓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风幽篁抬头望去,眼中满是惊叹。 兰一臣看着她的侧脸,心中的爱意再也抑制不住,他轻声说道:“幽篁,山有木兮木有枝……” 风幽篁却听懂了,转过头,眼中闪烁着惊喜与感动的光芒,她微微点头,轻声回应:“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两人相视而笑,在这烟火璀璨的新年夜,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此时,远处的烟火再次绽放,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也照亮了彼此心中那片温暖的角落,这个新年,注定难忘。 子时钟声敲响,城中烟火齐绽,如天幕织锦,映得四道身影恍如画中之人。 风幽篁与兰一臣凝视河面,莲灯带着私语随波而去,灯笼暖色的光与烟火冷色交织,将两对倾心之人笼入无声的契阔里。 元旦之始,新岁初临。风寒竹和风竹影倚墙而立,看流光如絮纷落,衣袂被光影浸透,虽未执手,却似已共赴无数个晨昏。 元旦后三日,长安雪霁。 千灯未散,瑞雪铺陈,长街如练,映的夜色愈发澄澈。 仅仅只是三日未见,风幽篁却好似如诗文中所说,三日不见,如隔三秋,幸好这时,管家送来了兰一臣送来的一卷素笺,展开只见满纸墨竹,笔锋凌厉如剑,却又在竹节处晕染几缕淡青——恰似风幽篁元旦那日衣襟上绣纹的色泽。 风幽篁诗兴大起,提笔欲复,却一时不知从何写起,迟迟没有下墨,中在笺尾处缀了一行小字:“君之竹骨,吾之竹魂,合则成林,分则空庭。” 兰一臣收到回笺,将素纸置于案头,对着窗外昕雪凝视良久,忽蘸墨添了一枝斜梅于竹旁,梅枝虬曲,恰如她眉间那日烟火的清寂。 翌日清晨,阳光洒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照亮了整个世界。 风幽篁早早地起床,洗漱完毕后,便迫不及待地去兰宅邀请兰一臣一同去踏雪寻梅。 她来到兰一臣的住处,轻轻叩响了门扉。兰一臣听到敲门声,迅速起身,打开门,看到风幽篁站在门外,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小竹子,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兰一臣问道。 风幽篁微笑着说:“今日雪后初晴,正是赏梅的好时机。我知道菩提寺后山的红梅开得最美,所以想邀你一同前往,共赏这冬日美景。” 兰一臣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欣然答应道:“好啊,我也正有此意。那我收拾一下就出发吧!” 两人收拾好行囊,踏出房门,迎着寒风,踏上了前往菩提寺后山的路途。 刚开始天还挺好,随之而来竟然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装。 风幽篁和兰一臣并肩而行,他们的脚印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痕迹。 途中,他们不时交谈着,分享着彼此对梅花的喜爱和对自然的感悟。 终于,他们来到了菩提寺后山。远远望去,那一片红梅如火焰般燃烧在白雪之间,鲜艳夺目,美不胜收。 风幽篁和兰一臣漫步在梅林之中,细细品味着梅花的香气和姿态。每一朵梅花都像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有的含苞待放,有的怒放枝头,有的则在雪中若隐若现,别有一番风味。 见一株古梅覆雪而生,兰一臣折下一枝递与风幽篁,“此梅傲寒而绽,恰如你素衣灯笼下的身影。” 风幽篁轻笑,将梅枝插入随身的竹筒,“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们在梅林里流连忘返,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与美好。 直到夕阳西下,天色渐暗,他们才不舍地离开这片美丽的梅林,踏上归途。 就在他们路过菩提寺的时候,寺门大开,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风幽篁一下认出了她,欣喜的叫道,“瑛表妹,你怎么在这儿?” 王瑞瑛回过头来,竟然发现是风幽篁,她身边还站着她的夫君何衍,既然碰到了,自然是不可能不理的。 “佳节来临,夫君不用上朝,我和夫君便来菩提寺住一段时间,篁表哥,你们怎么来这儿了?”自从嫁人后,王瑞瑛就和他们好久没见了。 “兰大人听说这菩提寺后山红梅绽放特别美,便邀我同来欣赏欣赏,”在外人面前,风幽篁不能表示能和兰一臣太过亲密,会遭人猜忌怀疑的。 第59章 兰一臣归(9) “哦,原来是这样啊,后山的红梅确实很好看,我和夫君昨天还去过呢,”王瑞瑛没有多想,了然的点点头。 倒是何衍,似有若无的打量他们二人一眼,才偏过头去。 因为何衍曾经伤害风寒竹的原因,风幽篁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只是碍于瑛表妹,她不好发作,只当没看见他。 他们擦身而过,王瑞瑛心情却低落起来,为什么感觉嫁了人以后,反而没有以前那么快活了,她和表哥们的关系也渐渐疏远了,明明嫁的是喜欢的人,她怎么还这么不满足呢? 她回过头去,看着他们二人艰难下山,想喊住他们,让他们在寺中过一夜,这时何衍揽住了她的肩膀,道,“往后余生有我陪你度过,有些人注定会走散,会离开,但我不会,除非生死,把你我二人分开。” 月色浸衣,她悄然叹气,“没事,我能想明白的。你可要先去拜见方丈?” 何衍笑而不答,伸手拂去她眉心一点雪,指被温度如初春。 抬手间,王瑞瑛还是瞥见了他腕间的一串乌木念珠,他倒是真得清修之法,平常也很克制节欲,与她敦伦寥寥数几,仿佛他真是佛祖门下的弟子,而她是勾引他堕落的妖女。 菩提寺临踞山腰,背倚千仞古崖,前临万顷松涛,山门旧匾“菩提”二字,金漆剥落,却愈发显的肃穆。 二人入了禅房,禅房只一榻一炉,炉上雪水初沸,了无大师端坐蒲团,手里捻着一枝红梅,见他二人进来,微微抬眼,目光先落在王瑞瑛面上,这位女施主曾经来找过何衍,他是见过的,徐徐道,“何衍,你娶了位有福相的女施主啊!” 王瑞英知道这是何衍的师父,相当于是他的家人,她跪下行礼,额头触地,声音清亮,“弟子瑞瑛,随夫归寺,愿听师尊教诲。” 了无说着不敢当,将手中的枯梅递与她,“山中一枝梅,贫僧赠予你,你且看她能开几朵。” 夜深入定,两人出了禅房,寺中三十六响,何衍牵着瑞瑛往后山,那儿有一座新修的小亭子,名“忘归”,那是他离寺后寄资所建,就连这名字也是他起的。 “阿瑛,”他亲昵的喊着她,声音散在雪雾中,“我几乎就是在这寺中长大的,从没想过会走出这座寺庙,走到红尘当中,甚至入了朝堂,只因为遇见了你。愿以后每个岁首,都能和你携手,于此庭中看雪,数梅。” 瑞英抬眼,亭子密不透风,何衍身上还是落了雪,她伸手拂去他肩头和发顶的雪,然后注视他深情的双眼,道,“我的愿望也很简单,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日日常相见。” 忽有风来,松枝雪落,纷纷如碎玉。何衍低笑,捧起她的脸,以唇承接她的愿望。 毕竟是在寺庙,王瑞瑛颇觉得不好意思,脸颊瞬间红透。 还好何衍克己复礼,只是一吻,并未做其他,然后将她搂在怀中,一起看向这雪中美景。 就在二人沉浸在这美好氛围中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小沙弥匆匆跑来,见到何衍行礼说道:“何施主,方丈有请。” 何衍微微皱眉,安抚地拍了拍王瑞瑛的手,“你先回禅房等我,我去去就回。”王瑞瑛虽有些担忧,但还是点了点头。 何衍跟着小沙弥来到方丈室,方丈面色凝重,“何衍,你可知你这一入红尘,已惹下了不少因果。如今你已身处漩涡之中,怕是会对你和你的夫人不利。” 何衍心中一凛,抱拳问道:“不知是可有应对之法?” 方丈叹了口气,“有因必有果,这便是轮回。你且在寺中多留几日,我会与几位高僧一同为你祈福消灾。只是日后万万不可动杀念以及妄念,否则万劫不复啊!” 何衍沉思片刻,应了下来。回到禅房,他将此事告知王瑞瑛,王瑞瑛虽心中害怕,但还是强装镇定道:“既如此,我们便安心留在寺中,有方丈和高僧们相助,定能化险为夷。” 王瑞英却担忧的道,“是不是因为我表哥那件事,你们结下了梁子,所以……” “别想那么多。纵然我做错了,可已经回不了头了,只要以后我多多行善,便不会有事的。” “阿衍,等我们下山以后去找表哥吧,把这件事给了结,不管道歉还是送礼,争取获得他的原谅好不好?我实在不想你因为我而一错再错,要是没有了你,我可怎么办呀?”王瑞瑛越想越怕,几乎掉下泪来。 何衍抱紧了她,“别想那么多,我听你的就是了。” 翌日一早,阳光满庭,雪光刺眼。 王瑞英伸了个懒腰,因为在寺庙,她与夫君不在一个房间,懒洋洋的起身正准备洗漱之时,忽然看到窗外的那枝枯梅,是了无大师昨天送她的,她惊喜的发现,那花竟然开了。 她迫不及待的敲响了隔壁的房门,何衍早已起床,正在书桌前看书,听到动静打开了门,便看到妻子一脸欣喜地扑进了他的怀抱,给他扑了个满怀,这一大早的福利让他猝不及防,稳稳地接住了她,“怎么了?这么高兴!” 王瑞瑛兴奋地指着窗外廊下的那枝梅花,“你看,那枝枯梅开花了!” 何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原本干枯的梅枝上,绽放着几朵娇艳的红梅,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夺目。 那株枯梅昨日仅三蕾,今晨已五瓣舒展,花心一点黄,如佛前灯。 “看来这是个好兆头。”何衍嘴角上扬,温柔地看着她。 何衍牵她过去,折梅当做簪子插入她的鬓边,轻声道,“佛渡有缘人,你我有缘,梅亦能作证。” 用过早膳后,他们去给方丈请安。方丈看到那枝开花的红梅,微微点头,“此乃祥瑞之兆,你们不必太过担忧,只要心存善念,自会逢凶化吉。”王瑞瑛和何衍听后,心中稍安。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便留在寺中,跟着高僧们做早课、听经。王瑞瑛也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忧虑。而何衍则更加沉稳,每日都会去后山的忘归亭独自思考。 几日之后,方丈告诉他们,祈福已毕,他们可以下山了。下山前,王瑞瑛特意去看了那枝红梅,花瓣依旧鲜艳。她和何衍相视一笑,手牵手离开了菩提寺,准备去面对山下的一切。 何衍回首望寺,山门渐隐松雪,只剩一点金漆残光。他知道,那是他童年的终点,亦是他和瑞瑛共同的起点。 瑞瑛似窥他意,她晃了晃相握的手,“走吧夫君,明年我们再回来,带一壶屠苏,与师尊同饮。” “好!”两行脚印蜿蜒,一深一浅,最终并行。 下山之后,他们果然去了风寒竹家,恰好兰一臣也在风家做客,这下子风府热闹起来。 “瑛表妹怎么会想起来来我们这儿?”风寒竹说话阴阳怪气,双手环胸,一点情面也不给何衍。 王瑞瑛赔着笑脸,“表哥,我和夫君这次来,是专程向你赔罪的。”说着拉了拉何衍的衣袖。 何衍向前一步,拱手道:“风兄,之前是我不对,多有冒犯,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风寒竹冷哼一声,“现在知道赔罪了,早干嘛去了?” 风寒竹看了看王瑞瑛,语气稍微缓和了些,“看在瑛表妹的面子上,我就暂且原谅你。” 何衍连忙道谢。王瑞瑛见气氛缓和,笑着说:“表哥,我们带了些礼品,不成敬意,还望你收下。” 风寒竹也不好再拒绝,便让人收下了礼品。 随后众人坐下,聊起了家常,气氛逐渐融洽起来。 王瑞瑛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她相信,经过这次赔罪,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慢慢修复,往后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第60章 兰一臣归(10) 暮色渐沉,风府小院摆开石桌。 瑞瑛端来桂花酿与几道素菜,几人围坐在一起。 何衍主动斟酒,所有歉意都在酒意之中,风寒竹也不再纠结,与他碰杯之后,算是一笑泯恩仇。 接下来大家便聊开了,风寒竹谈笑风生,说起幼时与瑞瑛捉蟋蟀的趣事。 瑞英想在心上人面前留一些脸面,忙夹了一块藕片放进他的碗里,嗔怒道,“表哥,你最爱捉弄人,当时还故意拿小虫子吓唬我。” 风寒竹轻笑,指尖扣着杯沿,“表妹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当年你为了抓蟋蟀,翻墙摔进了泥潭里,最后还赖我挡路,按这道理,你该跟我赔不是才对。” 瑞瑛听了,脸颊绯红,佯装恼羞成怒地轻捶了风寒竹一下,“表哥就会拿我寻开心。” 何衍在一旁看着他们之间亲密的互动,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转瞬又恢复了笑意。 他虽然不能参与她的过去,但他可以创造与她的未来。 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似远似近,如梦如幻。众人都停下交谈,侧耳倾听。 风寒竹微微皱眉,“这笛声……似乎像是民间小调。” 瑞瑛好奇道:“会是谁在吹笛子呢?”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着淡蓝色纱裙的女子,手持竹笛,袅袅婷婷地走来。 她的眉眼间透着几分内敛,却又有着别样的韵味。 女子走到石桌旁,福了福身,用手比划道:“惊扰各位雅兴了,小女子只是见月色正好,便吹笛解闷。” 风幽篁起身,赞赏地说道:“竹影技艺精湛,让我们都沉醉其中。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风寒竹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认下的妹妹,我们给她起名字叫风竹影。” 哑女羞涩一笑,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了风寒竹身上。 瑞瑛见状,看来她这表哥好事将近了呀! “快坐下吃饭吧!”风寒竹让出另外一侧空置的位置,让风竹影坐下。 王瑞瑛试探的问道,“竹影妹妹是不能开口说话吗?是否可以治好呀?” 风竹影低头,手指灵动地比划起来,风寒竹在一旁翻译道:“她说幼时生了场大病,药石无医,失了声音。” 瑞瑛有些惋惜,“如此佳人,若是能开口说话,定是妙语连珠。” 风竹影听了,脸上泛起红晕,偷偷看了眼风寒竹。 此时,何衍笑着说:“这笛声如此动人,我们也不能辜负了这月色,不如大家都吟诗作对,为这夜添些雅趣。”众人纷纷称好。 风寒竹率先起身,望着月色吟道:“月色如霜洒小院,桂香伴酒意阑珊。” 风幽篁轻笑,他这哥哥武艺虽好,才情欠佳。 轮到风竹影时,她放下筷子,拿起笔在纸上写下:“笛音袅袅寄情思,夜静人闲梦亦痴。”字迹娟秀,诗意盎然。 风寒竹看着纸上的字,眼中满是欣赏,“竹影妹妹才情出众。”风竹影红着脸,与他目光交汇,似有万千言语在这对视中流转。 众人都给她鼓掌。 许是因为对她不能说话的怜惜,大家都对她颇为迁就。 暮色沉沉,风府小院石桌烛影摇曳。 酒至半酣,风幽篁忽然拍案笑道,“今日大家既已冰释前嫌,不如来个行酒令,助助兴?” 瑞瑛拍手附和,然后偏头对何衍说道,“篁表哥最擅长此道,夫君你可要小心了。” 何衍笑着应下。 风寒竹取出一枚镂空竹雕骰子,掷于桌上,骰子面停于“诗”字,“不如今晚便以风与月为题,各做一句诗,接不上者,罚酒三杯。” 然后他向风幽篁眨眨眼,他们可是博古通今,知晓不少的诗呢,虽然他是个学渣,但是不妨碍他喜爱喝酒,不管作不作得上来,他都不亏。 大家没有拒绝,作为出题人,他率先开口,“风过竹影碎银光,月照庭前桂子香。”他的声音如玉石相击,清朗非常。 哑女听到诗里有自己的名字,脸不禁红了红。 风幽篁紧接着道:“风拂轻纱梦亦柔,月映轩窗意难休。”她言辞优雅,带着文人的风流。 轮到瑞瑛,她眼珠一转,指尖蘸酒在石桌画圈,开口道:“风摇荷影水间舞,月洒花阶梦里游。”声音清脆悦耳。 何衍也不甘示弱,“风卷残云星欲隐,月沉沧海夜初阑。”展现出别样的豪迈。 此时轮到风竹影,她咬着下唇,神情有些紧张。她拿起笔,在纸上缓缓写下:“风绕回廊情缱绻,月临轩牖意缠绵。”众人皆赞,风寒竹更是眼中满是欣赏与赞许。 随着行酒令继续,气氛愈发热烈。 一圈下来竟发现大家都是诗界的翘楚,个个才情出众。 这回轮到风幽篁掷骰子了,她掷得了一个“诺”字,这在古代可是不能轻易许下的诺言,一旦对天发誓,便是必须兑现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拔剑自刎,誓死效忠了。 这一回每一个人都要许一个诺言,且一旦许下,必要兑现,风幽篁先开了口,“我身为户部尚书,我承诺在位的每一天,必为黎明百姓考虑,只愿大安王朝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 众人听了,皆露出敬佩之色。 接着轮到风寒竹,他起身,目光坚定,“我承诺,此生定守护风府上下,护佑风府安宁。” 风幽篁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有哥哥的样子了,风竹影心下一动,这风府里的人是不是也包括她呢? 瑞瑛轻轻抿了口酒,温柔说道:“我承诺,会好好经营与夫君的感情,携手共度一生。” 何衍深情地看着她,握住她的手。何衍随后许下诺言:“我承诺,会努力让瑞瑛一生幸福无忧。” 轮到风竹影,她犹豫片刻,在纸上写下:“我承诺,会用笛声为大家带来更多美好。” 风寒竹看着她的字,眼中满是鼓励。 兰一臣想了想,目光看向风幽篁,“我承诺会护这天下太平,和大家一起。” 就在众人都以为行酒令即将结束时,王瑞瑛将骰子再次被掷出,竟是个“缘”字。这意味着,每个人要说出与在场一人的缘分感悟。 风幽篁先道:“我与哥哥风寒竹,血脉相连,此生缘深,相互扶持。” 风寒竹点头,眼神满是温情。轮到瑞瑛,她看着何衍,深情说道:“我与夫君,是天赐良缘,愿这缘分长长久久。”何衍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风竹影红着脸,在纸上写下:“我与风寒竹哥哥,相逢是缘,感恩这相遇。”风寒竹看着字,心中泛起涟漪。 何衍感慨与瑞瑛的相识相知,兰一臣则表示与众人一同守护天下也是难得的缘分。 骰子最后一次滚动,是兰一臣掷出了一个“和”字,大家相视而笑,杯盏相碰,清脆声响中,蟋蟀鸣声呼起,仿佛迎合着这新年的笑语。 夜已深,烛火摇曳。风幽篁起身道:“今日相聚,缘分使然,愿这情谊与缘分,岁岁年年。” 在这宁静的夜晚,月光如水洒在庭院中,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银纱。 聚会的氛围轻松而愉快,大家畅谈着各种话题,分享着彼此的故事和经历。 笑声不时响起,回荡在空气中,仿佛连月光也被这欢乐的气氛所感染,变得更加明亮。 大家心照不宣,纷纷从座位上站起,彼此对视,脸上都洋溢着微笑,同饮一杯酒,算是给这场聚会画下一个圆满的句号。 最后,何衍和王瑞瑛在月色中道别,互道珍重。兰一臣是最后走的,在众人没有注意的角落,悄悄牵起风幽篁的手,食指在她的掌心勾了一下,随即便放开了。 第61章 宝珠公主(1) 仲春,上书房垂帘半卷,柳絮飘进砚池,像浮白的雪。 宝珠公主第一日启蒙,她今日着天水碧湖裙,领口与袖口以银线锁了连珠海水纹,一动便闪出碎浪般的光芒,绯红的百迭裙摇曳在地上,像一瓣初绽的石榴被春风捧来。 她梳着双环髻,鬟根各系一颗鎏金铃,每走一步,铃声清越。额心点朱砂,衬的肌肤之色如新雪覆粉,唇珠未启,已先含笑。 明明年纪还不大,却已初露绝美容颜,当她俯身行礼,背脊弯出半月形弧度,襟前垂落的金锁晃出“长命”二字,恰被窗外漏进的日色点出一星火。 她规规矩矩的向夫子行弟子礼,嗓音轻软又含着娇嗔,“夫子好。” 夫子微微捋着胡须,心底不由赞叹,不愧是新帝之女,聪慧沉静,长大了一定出色。 “不必客气,回坐吧!”夫子不能像训斥以前的弟子一样不留情面,即使迟到了两分钟,还是要看在她尊贵的身份上宽容一二。 同案而作的是长公主之子殷一寒,着玄青织金锦袍,袍身暗绣螭夔,仅在衣角处探出半只狰狞的鳞爪,腰束一条窄版的玉带,带扣是青铜饕餮,冷光沉沉。 少年肤色白的近乎透明,颈侧淡清血脉若隐若现,像雪下风动的溪流,眉梢微挑,睫毛浓长,垂下时投出两道弯弯的阴影。最让人喜欢的便是他那一双猫眼,炯炯有神,若是夜间盯着你的时候,却有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他轻轻抬手,替年纪还小的宝珠公主研墨,袖口散出极端的瑞脑香,却忍不住指尖一点腥甜——那是他昨夜捏死的一只灯蛾留下的气味。 “宝珠妹妹,我帮你研磨,”他的袖口掠过她的手背,冰凉。 我叫君蓉,你可以叫我蓉儿,”宝珠公主很喜欢这个好看的哥哥,他的母亲是父皇的姑姑,这样算下来,他们也算是亲戚。 殷一寒从善如流的叫道,“蓉儿妹妹。” 就在这时,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宋居寒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他身着青灰色锦袍,上面绣着云纹图案,头戴束发金冠,一脸的不耐烦。 “小爷我来晚了,怎样?”他大喇喇地走到自己的座位旁,一屁股坐下,全然不顾夫子的脸色。 夫子皱了皱眉,知道他是个不好惹的主,训斥了两句便不再管他,继续授课了 宝珠公主微微皱眉,轻拉了下殷一寒的衣袖,小声道:“这个人好没规矩啊。” 殷一寒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殷一寒压低声音对她耳语,“是大理寺卿宋旻真的弟弟宋居寒。” 夫子强忍着怒气,开始授课。 可宋居寒根本无心听讲,一会儿捅捅旁边的同学,一会儿又拿笔在桌上乱画。 宝珠公主则听得认真,时不时还会举手提问,殷一寒则安静地在一旁做着笔记。 突然,宋居寒一把抢过宝珠公主的书本,嬉皮笑脸道:“小丫头,借本小爷看看。” 宝珠公主急得眼眶泛红,“还给我!” 殷一寒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宋居寒,请尊重别人。” 宋居寒瞪了他一眼,正欲发作,却被夫子严厉的目光制止,极不情愿地把书扔回给了宝珠公主。 宝珠公主接过书,紧紧抱在怀里,委屈地看向殷一寒。殷一寒安抚地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听讲。 下课后,宋居寒拦住了宝珠公主和殷一寒的去路。 他双手抱胸,满脸不屑,“怎么,还想告状不成?以为你们是谁啊。”殷一寒护在宝珠公主身前,面色平静,“宋居寒,你若再这般无理取闹,休怪我不客气。” 宋居寒冷笑一声,正准备动手,突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成何体统!”原来是新帝想到蓉儿第一天上学,有些不放心,前来查看宝珠公主的学习情况。 宋居寒一见皇帝,立刻吓得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地,“陛下恕罪。” 皇帝眉头紧皱,“你这般肆意妄为,成何样子,回去让你兄长好好教导你。” 又转头看向宝珠公主和殷一寒,温和道,“你们做得很好。” 随后,皇帝带着宝珠公主回宫,而宋居寒灰溜溜地离开了,殷一寒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 翌日,宝珠公主打开书匣子时,从里面钻出了一条碧青小蛇,这条小蛇三寸有余,通体必若春水,没有鳞片,软腻的仿佛一截会呼吸的玉。 它从书匣缝隙探出头来,颈背微弓,她吓得小脸煞白,死死的咬住下唇不哭,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蛇尾扫过她的手腕,她才“哇”的一声泪,泪涌入豆,惊得夫子也看向了她的方向。 殷一寒听到哭声,立刻冲了过来。他看到小蛇,眉头一皱,迅速拿起一旁的书本,将小蛇挑出了书匣。小蛇被挑出后,迅速游走了。 殷一寒安慰着宝珠公主,“别怕,已经没事了。这条蛇没有毒的。” 宝珠公主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一寒哥哥,这蛇是哪里来的?” 殷一寒摇了摇头,只是说道:“我会查清楚的。” 此时,宋居寒在一旁冷笑,“哟,这么胆小,还来上学呢。” 殷一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若再让我听到你说风凉话,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宋居寒被他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但还是不服输的道:“我又没做什么。” 夫子走上前来,严肃地说:“不管是谁做的,这行为实在恶劣。此事我定会禀明陛下。” 宝珠公主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水说:“夫子,我没事了,咱们继续上课吧。”夫子点了点头,开始继续授课。 本以为是个随机事件,然而隔了一天,宝珠公主就在镇纸上发现了毛毛虫,毛毛虫被抖落在案上时,它蜷成了一枚袖珍刺猬,然后缓缓舒展,露出腹下吸盘式的小足,所过之处还洇出了恶心的粘液,宝珠公主又是一声尖叫。 消息传进紫宸殿时,新帝君凌正与何衍对弈。 内侍伏地颤抖着汇报道,“公主惊夜,呓语不止。” “啪——”君凌面露怒色,指尖黑子碎裂,血珠滴在棋盘,像替白子续命。 他抬眼的瞬间,眸色比黑子还要黑,“公主何其尊贵竟然有人敢对公主恶作剧。三日,给朕一个名字。” “喏!” 何衍放下手中的白子,神色凝重道:“陛下息怒,此事不如交给绣衣使首领。” 绣衣使属于新帝的暗卫组织,解决这样的小事未免劳师动众,但作为新帝的独女,新帝还是点头答应了。 君凌揉了揉眉心,“朕的女儿岂是能任人欺负的,若查出来是谁,严惩不贷。” 绣衣使首领顾无咎奉了命令,半夜潜入上书房,窗棂残月,他趴在横梁上静息不动。 月光透进窗棂,洒在书案上。顾无咎目光如炬,在黑暗中静静等待。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立刻屏息凝神。 只见一个瘦黑身影鬼鬼祟祟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顾无咎心中一动,莫非又是他在搞鬼? 那个身影轻手轻脚地走到宝珠公主的座位旁,打开盒子,一只蝎子爬了出来。就在他准备离开时,顾无咎飞身而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逮住你了,”顾无咎冷声道。 少年吓得脸色惨白,强自镇定,“我只是想给宝珠妹妹送个礼物,你为什么要抓我?” 顾无咎可不听他言语,将他押至紫宸殿。 君凌还在批阅奏折,见人过来,立即召见,听闻大怒,“就是你捉弄你的妹妹?” 第62章 宝珠公主(2) 少年微抬起头来,有些委屈的说道,“陛下,您真的误会我了,我很喜欢宝珠妹妹的,只是看她这两天被蛇子虫子吓到了,所以想偷偷给她书桌里放个礼物,让她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看到了以后会变高兴。” 新帝半信半疑,也不相信这长公主的儿子会有那么坏,他让绣衣使首领顾无咎去看看今晚上殷一寒往宝珠公主书桌里放的那个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顾无咎领命而去,很快便取来了那个盒子。他将盒子呈到新帝面前,新帝缓缓打开,众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 只见盒子里竟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少年赶忙解释:“这夜明珠能在夜里发光,我想着宝珠妹妹怕黑怕那些蛇虫,有了它便不会害怕了。” 新帝看着夜明珠,又看了看少年那真诚的模样,心中的怀疑消了几分。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伺候的贵妃娘娘突然开口道:“陛下,事关女儿安危,还是小心些为好。” 新帝听后,又起了疑虑,示意顾无咎检查夜明珠。顾无咎仔细查看后,向新帝禀报并无异常。 新帝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笑着对少年说:“是朕误会你了,你倒是一片好心。” 少年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贵妃也无话可说,她佯装抱歉道,“都怪我太着急了,冤枉长公主之子了了。” 就在众人以为此事尘埃落定之时,宝珠公主突然哭着跑了进来,手里还抓着一只死老鼠。 “父皇,我房里又出现这东西了,吓死我了!” 新帝脸色一沉,把女儿抱在怀里,安慰着说不要怕。 刚刚才觉得少年无辜,这又出现状况,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贵妃趁机说道:“陛下,会不会这夜明珠有什么机关,能引来这些脏东西?” 新帝心中一惊,再次让顾无咎检查夜明珠。顾无咎这次更加仔细,甚至动用了一些特殊手段,可依旧没发现问题。 少年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大声喊道:“我真的没有害宝珠妹妹的心思!” 宝珠公主看到殷一寒也替他求情,“在上书房的时候,哥哥对我很好,不会干出这样的事的。” 就在气氛紧张之时,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陛下,是……是梅妃娘娘让奴才放老鼠吓唬公主的,说这样能让您怀疑殷一寒公子。” 众人皆惊,贵妃脸色瞬间煞白,瘫倒在地。她没想到她宫里的人竟然会有人背刺她,把她的阴谋说了出来。 新帝怒目而视,贵妃这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行为,真是让他不齿。 贵妃忙辩解道,“这个小太监胡说八道,臣妾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一定是他在污蔑我。” 新帝冷哼一声,命人将小太监带下去审问,同时又让人去贵妃宫中彻查。 不一会儿,前去贵妃宫的人回来禀报,在贵妃宫中搜出了与吓唬宝珠公主相关的物件,还有与小太监口供相符的证据。 贵妃见事情败露,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哭着求饶:“陛下,臣妾一时鬼迷心窍,求陛下饶臣妾这一次。” 新帝满脸厌恶,“你身为贵妃,不思母仪天下,竟用如此下作手段陷害他人,实在让朕失望至极。”说罢,新帝下令撤去贵妃的绿头牌,即日起不得踏出宫内半步。 少年终于洗清了冤屈,他感激地看向新帝。 新帝摸了摸他的头,“以后若是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朕说。”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 宝珠公主也破涕为笑,拉着少年的手说:“哥哥,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等到殷一寒走出紫宸殿的时候,嘴角微不可翘的勾了起来,他心想,这新帝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被他给骗了。 他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前两次他给玉珠公主下了套,让她饱受惊吓,第三次当然不能自己做了,不过也不能被别人发现,索性他就嫁祸给了这后宫里的娘娘,反正她们嫉妒新帝这唯一的子嗣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殷一寒刚回到长公主府,就有宫里的眼线传出消息来:“公子,顾无咎似乎对您起了疑心,正在暗中调查您。” 殷一寒心中一凛,表面却依旧镇定。他思索片刻,计上心来。 第二日,殷一寒故意在街头与顾无咎偶遇,他装作不经意地说:“顾大人,昨日多亏您秉公调查,才还我清白。我听闻您武艺高强,一直十分钦佩,不知能否有幸与您切磋一番?”顾无咎本就对他存疑,想借此机会试探,便答应下来。 切磋间,殷一寒巧妙地将话题引到宝珠公主身上,言语中满是关切。顾无咎暗中观察,并未发现破绽。 殷一寒又说:“我想为宝珠公主寻些新奇玩意儿,顾大人见多识广,能否给些建议?”顾无咎渐渐放松了警惕,与他交谈起来。 待分开后,殷一寒暗自得意,他深知顾无咎一时难以再抓到他的把柄,而他也会更加小心,这段时间还是继续苟着吧! 夜色沉沉,长公主的府邸依然亮如白昼。 殷一寒从宫中归来,衣袍未解,便径直走入书房,长公主得知他的行踪很是欣慰,以为他是读书上进,终于有出息了。 然而他并没有读书,而是扭动机关进入了书房的密室,门后是属于他的世界。 密室幽暗,烛火摇曳,殷一寒露出诡异的笑容,猫眼在昏暗的密室闪烁着绿光一般的眼神。 密室的墙上挂着一排排铁钩,钩上悬着各种动物的残躯,血迹早已干涸,却仍散发出淡淡的腥臭气味。 一张案桌上铺着一张白布,上面躺着一只灰白相间的猫,腹部微弱的起伏,眼中尚存一丝光泽,那是路上的流浪猫,殷一寒把它捡了回来,别人都以为他心善。 殷一寒微微俯身,手指轻抚猫颈,动作轻柔的像对待自己的孩子,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温柔的笑意。 然而下一秒,他取出薄刃,刀锋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他动作极稳,仿佛不是在虐杀,而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动作非常熟练,他低声道,“乖,别怕,你很快就不用再疼了。” 刀刃划过皮毛,血珠渗出,猫咪发出一声微弱的哀鸣,而他耳边却仿佛听见了某种悦耳的篇章,眼神愈发专注起来。 可他没想到的是,圣延长公主看儿子最近这么勤奋,亲自端了补品来书房,想犒劳犒劳他,小乙拦着不想让她进,可他哪能拦得了公主呢? 长公主脾气上来了,让侍女把小乙拉开,一脚踹开书房的门,本想给儿子一个惊喜,可殷一寒根本不在房里。 她回身问小乙,“让你好好看着公子,他人呢?是不是跑出去玩儿了?” 小乙闭口不言,绝不能把公子的秘密说出去。 长公主见小乙不说,心中愈发恼怒,她放下补品,在书房四处寻找,无意间触碰到了机关。 密室的门缓缓打开,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长公主瞪大了眼睛,看到密室里的惨状,差点晕了过去。 密室里血腥弥漫,儿子正手持利刃残害一只猫咪,那残忍的模样与平日里乖巧的形象判若两人。 “殷一寒!” 长公主低沉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仪式”中的殷一寒。 他缓缓转头,看到门口的母亲,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长公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在做什么?” 殷一寒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母亲,这是我的乐趣。” 第63章 宝珠公主(3) 长公主惊恐地后退,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竟如此变态。她的目光扫过密室,掠过那一排排尸体,最终落在那只尚在喘气的猫身上。 殷一寒一步步走向长公主,“母亲,您最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否则……” “你疯了?”长公主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殷一寒缓缓起身,刀仍握在手中,血顺着指尖滴落。 他没有辩解,也慢慢由慌乱变为镇定。 他早就知道这个癖好不为人所容,可就像是罂粟一般让他上瘾,就跟那些爱集邮的人一样,他只是喜欢做这事儿又有什么可耻的? “你可知你身上流的是谁的血?”长公主步步逼近,“你是殷氏嫡子,是我长公主最尊贵的儿子,而不是阴沟里的屠夫。” 殷一寒轻笑一声,声音略带沙哑,“母亲,您不是一直教导我,权力就是刀嘛,我只是在练习如何握得更稳。” 长公主踉跄着往后退,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她以为自己严厉的教导是为他好,没想到却逼他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她转身,冷冷道,“从今日起,你入祠堂反省,没我的允许,不得踏出一步。我会叫人把这座密室给拆掉。” “反省?”殷一寒低语,“你每次都会这样做。之前我和兰一臣走的近,你也叫我反省,让我断了和他的来往。如今我只是在做喜欢的事,你还是要我忏悔,还是要我学,要藏得更好些?” 长公主痛心疾首,没有回答,只是命人将他带走。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 殷一寒被强行带走,一路上他目光冰冷,没有丝毫反抗。 被关进祠堂后,他安静地跪在蒲团上,可思绪却早已飘远。 他跪在祖先牌位前,背脊挺直,眼神空洞。 祠堂幽深,香火缭绕。可他毫无悔意,只有沉默。 他想起了兰一臣最宠爱的那只琥珀,那只猫眼睛长得跟他很像,看着他与兰哥哥如此的亲密,他嫉妒极了,于是借长公主的手在御赐的糕点里下了东西,人完好无损,可那只猫终于除掉了。 只怕兰一臣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背后有他的手笔,长公主其实对此一无所知吧! 夜色再次降临,风吹过窗棂,吹动竹影,他被关禁闭的时候久了,跟这儿的祖先都很熟了,一点也没有惧怕。 忽然想到刚才他解剖那只猫时,猫咪发出最后的哀鸣——微弱,颤抖,在他手下任意摆弄,生死也由他定,那种掌握生死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他忽然笑了。 “你们关得住我,却关不住我的刀。” 祠堂的门被铜锁封死,殷一寒还跪在蒲团上,背对祖宗牌位,膝盖下的青砖被体温捂得发烫,他数着香灰落下的次数,一炷香是半个时辰,一日十二炷,三日三十六炷。 外面也同样的不平静,长公主都气疯了,叫人把密室给拆了之后,还是一肚子的火。 正好殷明下朝回来,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就成了长公主的出气筒,被她一通输出。 “看你做的好事,儿子你也不管,都被你养成什么样子了……” “天天就知道在朝堂上搞些小动作,结果呢,左相还不是被别人做去了,净干的是无用功。” “你可知道你儿子心理变态了,哪天给他请个大夫来,好好给他治治。” 殷明汗颜,“长公主,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的火气,听说你把一寒的书房给拆了,这又是闹哪样呢?” 长公主冷笑一声,“你要不亲自去看看,他在里面养了些什么东西?” 殷明挠挠头,“不会是有女人了吧?这年纪也适合有通房了,何必管的这么严呢?” 长公主“呵”了一声,“看样子你年轻的时候也深谙此道嘛,对这事儿还挺司空见惯的,是不是呀?” 殷明没想到火还惹到自己身上去了,“呸呸”两声,“以前的事儿怎么还拿出来说呢?如今我只有你一个呀!” “算了吧,什么只有我一个,那是你不敢,要是你养了别的外室在外头,我可不会容你!”长公主恩威并施,斜睨了他一眼。 殷明超级无奈。 女人哪,华丽的金钻,闪耀的珠光,为你赢得女王般虚妄的想象。岂知你的周遭,只剩下势利的毒,傲慢的香,撩人也杀人的芬芳。 第三十六炷香灭时,殷一寒伸手摸向供桌底部,供桌背面有一道裂缝,他之前被关禁闭的时候发现的,木屑刺进了指腹,血珠滚进了槽里。 “你们要我跪?”他对着祖宗的乌木牌位低语,“可祖宗们,当年你们也是这么跪过来的吗?” 牌位沉默,唯有“殷”字的金漆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像一柄倒悬的剑。 就是晚上,祠堂的房梁上忽然亮起两点绿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殷一寒的那对猫眼呢,殷一寒发现是一只黑猫蹲在那里,它尾巴垂落,尾尖一截雪白,像是尾巴断掉了骨头。 殷一寒仰头,喉结滚动。 他想起那只未解剖完的猫咪,想起刀尖挑出的粉红肺叶。 黑猫轻轻跃下,落地无声,每一步都踩在他心跳的间隙。 它越到供桌之前,低头舔食香灰,舌头卷走灰烬,还朝他这边望了一眼,发出“喵呜”一声。 “你也饿吗?”他伸手,黑猫却退后一步,瞳孔缩成细线,映出他扭曲的脸庞。 那一刻,他忽然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兽。 长公主来时,正值午夜。 她未让人掌灯,只带了一盏琉璃小罩,烛火被琉璃上的冰裂纹割的支离破碎。 “你反省的如何了?”长公主站在门槛外,影子被拉的极长,像一柄踏入祠堂的矛。 殷一寒站了起来,却没有回答,把右手藏进了袖中,袖子里藏着半片猫耳,黑猫昨夜留下的,血液已经凝成褐色的痂,边缘带着细碎的齿痕。 长公主的目光掠过供桌,忽然凝住,一大滩的血,令人触目惊心。 “你疯了!”这是她第二次说,声音却不如上一次稳,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殷一寒抬起头来,眼底血丝织成网状,“母亲您忘了,我身上流淌的可是您的血,当初你派出杀手去杀兰哥哥的时候,不也是如此有恃无恐吗?” “那怎么能一样?”长公主的声音凄厉,琉璃罩“啪”的碎裂,烛火窜上她的袖口,烧出一股淡淡的焦腥。 “有什么不一样的?只不过当时你不是亲自动手,而我喜欢亲自动手。”于是他不再藏着掖着,把右手摊开,手掌里是黑猫的耳朵。 想起最近宝珠公主被恶作剧的事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皇家的人都敢动手,何况是畜生。 她转身就走,让下人把铜锁锁得更紧,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殷一寒不为所动,欣赏着手里的只有耳朵,他特别喜欢,因为那耳尖有一颗红痣,他轻轻摩挲着,动作非常轻柔,像对待无上至宝。 殷明这几天也非常不顺,得知事情的原委后,也有些不可置信,明明他那么乖的人,怎么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 可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儿只能烂在肚子里,殷明见孩子被关了好几天,上赶着来求情,“这孩子被关了好多天了,也该把他放出来了吧。这也不算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只要让他改了这个坏习惯不就好了。” 长公主不为所动,跟他说了那晚的事情,“你以为我不想让他改,结果他不但不反省,又在我面前虐杀一只动物,还大言不惭的挑衅我,这次必须得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第64章 宝珠公主(4) 殷明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犹豫道,“要不我去食堂看看他吧,毕竟是孩子,总关着也不是个事儿。” 长公主摆了摆手,“你去你去,小心被他气到。” 祠堂里,殷一寒打着盹,门“吱呀”声打开了,殷一寒被照进来的阳光刺到,迷糊的睁开眼睛,他高大的父亲挡住了门外的阳光,缓步朝他走来。 “父亲,你怎么来了?”殷一寒有些委屈。 殷明总以为长公主说的言过其实,可眼前那一幕确实把他吓到了,那是血迹已经干涸,可不难看出是谁的血。 “你母亲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虐杀动物,这真的都是你做的吗?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殷明痛心疾首的喊。 殷一寒被父亲的喊声吓了一跳,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即又梗着脖子道:“是我做的又怎样,那些畜生,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殷明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就要打他,却终究还是停在了半空中。 “你为何如此残忍?这可不是一个世家子弟该有的行径。”殷明怒声质问。 殷一寒冷笑一声,“父亲,你又了解我多少?从小到大,你们只知道忙自己的事,何曾关心过我?我不过是发泄一下罢了。” 殷明愣住了,他从未想过儿子心里竟有这么多怨气。 这时,门外传来长公主的声音,“你们都消消气,一寒,你也知道自己错了,就跟你父亲道个歉。” 殷一寒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小声说:“父亲,我错了。” 殷明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以后莫要再做这等事,若是再犯,绝不轻饶。”说完,便带着殷一寒离开了祠堂。 殷一寒终于吃上了饱饭,在父母面前表现得更加乖巧,听话。他知道他们就喜欢他这个样子,那就在他们面前继续演下去好了。 夜里,殷一寒躺在自己的床上,等外面的动静彻底安静了,他才缓缓起身。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他的影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朝着后院走去。后院有个废弃的柴房,殷一寒熟练地打开柴房的门,里面传来一阵微弱的动物叫声。 他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从角落里拿出一根木棍,走进柴房。 一只瘦弱的小猫被绑在柱子上,看到殷一寒进来,惊恐地挣扎着。 殷一寒举起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小猫身上,小猫的叫声越来越微弱,最终没了动静。 殷一寒喘着粗气,看着死去的小猫,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这才是真正的我,那些虚伪的乖巧都是为了你们而装出来的。”他低声喃喃道。 处理好一切后,殷一寒又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脸上重新露出乖巧无害的模样,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日,殷一寒依旧早起给父母请安,长公主看着他精神饱满的模样,笑道:“一寒,昨日可歇好了?” 殷一寒乖巧点头,“母亲放心,孩儿睡得很好。”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跑来,“夫人,老爷,后院柴房发现死猫,还有打斗痕迹。” 长公主和殷明脸色一变,齐刷刷看向殷一寒。 殷一寒心中一惊,表面却镇定自若,“父母,这与我无关,我昨夜一直在房里安睡。” 长公主心中生疑,却也无证据,只是叮嘱下人仔细查探。 夜里,殷一寒躺在床上难以入眠,他在盘算着如何继续满足自己的扭曲欲望。 上书房复课,宝珠公主活泼好动,被殷一寒那张温雅的面相所骗,中途休息的时候,殷一寒邀请她去御花园看“猫戏”。 宝珠公主四处张望,“你说的戏到底在哪里呀?猫咪呢?” 殷一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公主莫急,跟我来便是。” 他带着宝珠公主来到一处偏僻角落,只见几只被绑住的猫在地上挣扎。 宝珠公主脸色瞬间煞白,“你……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哪里是什么戏!” 殷一寒却越发兴奋,拿起一旁的树枝开始抽打那些猫,猫咪们凄惨的叫声在花园回荡。 宝珠公主惊恐地后退,“你这个疯子!我要告诉父皇母后!” 殷一寒眼神一冷,上前捂住宝珠公主的嘴,“公主,你若声张,可没好果子吃。” 殷一寒用细线拴住一只白猫的前爪,说道,“刚才只是前菜,现在才正式开始呢!” 宝珠公主惊恐的看着他的动作,他将猫逼在了假山上跳舞,猫越挣扎,细线越勒进肉里。 宝珠不忍,上前去解救,反被殷一寒用藏在袖中的薄刃,一下割断了猫尾。 宝珠公主尖叫一声,血溅到了她的衣袖,殷一寒却笑得癫狂。 宝珠公主又惊又怒,抬手欲打,却被殷一寒反扣手腕,低声笑道,“殿下可知,猫有九命,人才一条?” 就在这时,一阵威严的声音响起:“大胆!你在做何事!”竟是皇上带着一群人赶来。 原来,宝珠公主身边的小丫鬟趁殷一寒不注意,偷偷跑去报了信。 殷一寒脸色瞬间煞白,扑通一声跪下。 皇上怒目圆睁,“如此残忍暴虐,你枉为世家子弟!” 长公主和殷明得到消息也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长公主又惊又怕,赶忙跪下求情,“皇上息怒,犬子一时鬼迷心窍,还望皇上从轻发落。” 皇上冷哼一声,“此事绝不能轻饶,朕要让你知道,这世间律法森严,容不得你这般胡作非为。”当下便命人将殷一寒押入大牢。 殷一寒眼中满是恨意,却也只能任由侍卫拖走。 宝珠公主扑到皇上怀里,哭个不停。皇上轻抚她的头,安慰道:“别怕,有父皇在,定不会让恶人逍遥法外。” 翌日早朝,新帝让随侍太监颁布新的诏令:“自今日起,废左右丞相之制,独设中书令一人,以兰一臣为之。殷氏一寒,暴虐失德,即日起,逐出上书房,永不续用。至于前右相殷明,年事已高,当享天年。” 诏令一出,朝堂哗然。 殷明脸色惨白,瘫跪在地。殷家昔日的辉煌,似在这一瞬崩塌。 殷明颤颤巍巍地出列,跪地叩首,“陛下圣明,臣领旨谢罪。” 新帝目光扫过众人,“朕此举,意在整肃朝纲,望诸位爱卿引以为戒。” 退朝后,殷明跪在勤政殿外,殷一寒还没有被放出来。新帝对他的判决只是逐出上书房,但最终还没有将他放出来,他不能不管这个儿子啊。 “陛下,犬子虽犯下大错,但还望陛下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殷明老泪纵横,声音颤抖。 新帝坐在殿内,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殷爱卿,朕念你往日功劳,才未将殷一寒严惩,但他所犯之错不可饶恕。若你能想出弥补之法,朕可考虑从轻发落。” 殷明低头思索,突然眼前一亮,“陛下,臣愿散尽家财,为宝珠公主祈福,为朝廷做些实事,只求陛下放犬子出来。” 新帝微微点头,正好国库空缺,“若你能做到,朕便给你这个机会。” 殷明叩谢皇恩,匆匆离去。 回到家中,殷明开始变卖家中财物,筹备款项。长公主虽心疼,但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殷家上下一片死寂。长公主哭红了眼,“咱们家这是遭了什么报应啊!” 殷明长叹一声,“一寒犯下大错,咎由自取。如今,咱们只能低调行事,以图东山再起。” 第65章 宝珠公主(5) 而在大牢中的殷一寒,却并未有丝毫悔意。他咬牙切齿,“这都是他们逼我的,我定要报复,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随后,殷一寒被释放回家。殷一寒表面上感恩戴德,内心却更加扭曲。 当殷一寒踏进家门的那一刻,他仿佛变了一个人。 原本充满恨意的眼神,此刻变得温柔而和善;脸上的线条也不再紧绷,而是流露出一种乖巧的微笑。 他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客厅,与家人打招呼时,声音中透着亲切和温暖。 他与父母闲聊着家常,关心着他们的身体状况和生活琐事,让人感觉他真的已经彻底改变了。 他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敌意或不满,只有对生活的热爱和对他人的关怀。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殷一寒心中的恨意并没有真正消失。他只是将它们深深地埋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察觉。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当他独自面对自己的内心世界时,那些被压抑的情绪才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同日,兰一臣搬进中书省。 兰一臣站在匾下,抬头看去,新匾“兰台”二字由新帝亲笔书写,他想起当日朝堂上新帝颁布政令的时候,他的震惊不比任何人小。 没想到那个乖巧听话的殷一寒,竟然会是虐猫的凶手,那他当初的琥珀会不会? 兰一臣去找了殷一寒,却被长公主拦住,不让去见,此时长公主府正是水深火热之际,金银都充当保命符送出去了,长公主府如今真的是一贫如洗。 兰一臣看着长公主憔悴的模样,心中虽有疑惑,但也不好强行闯进去。 他只能暂且作罢,想着等长公主府情况好些再找殷一寒问个清楚。 不过他如今的身份真的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没有左右相之分,他是唯一的丞相。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他与风幽篁、宋旻真相约在一家雅致的酒楼相聚。 三人围坐在一张精美的圆桌旁,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和香醇的美酒。 风幽篁面带微笑,举起手中的酒杯,向他敬酒道:“兰兄,今日真是值得庆贺啊!听闻你如今已荣升丞相,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啊!”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真诚的祝贺和对他的钦佩之情。 他微笑着接过酒杯,与风幽篁轻轻一碰,然后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淡淡的暖意。他放下酒杯,微笑着说道:“多谢小竹子,这也是我多年努力的结果。” 宋旻真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兰兄的才华和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此次能够担任丞相一职,实至名归。” 他谦逊地笑了笑,说道:“哪里哪里,还得感谢两位兄弟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帮助。” 风幽篁和宋旻真相视一笑,纷纷表示这是他应得的。 兰一臣笑着举杯回应,“同喜同喜,日后还需仰仗二位。” 宋旻真也跟着附和:“那是自然,咱们三人携手,定能辅佐新帝开创盛世。”三人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风幽篁凑近兰一臣,压低声音道:“兰兄,殷一寒那事你就不打算再追究了?” 兰一臣叹了口气,“长公主府如今这般境地,我也不好再咄咄逼人,等过些时日再说吧。” 宋旻真作为大理寺卿有敏锐的直觉,他皱了皱眉,“我看那殷一寒不简单,他表面上装得人畜无害,说不定心里还打着坏主意呢。” 兰一臣微微点头,“我也有所怀疑,只是没有证据。” 此时,一名小厮匆匆跑来,在风幽篁耳边低语几句,风幽篁脸色一变,起身道:“家中有事,我先行告辞。” 兰一臣和宋旻真看到这一幕,心中虽然有些无奈,但也不好直接上前阻拦。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都能读懂对方的想法。 风幽篁心急火燎地赶回府中,原来是家中养女身边养的那只狸猫突然失踪。风幽篁心中一惊,这情形竟与当初琥珀害死极为相似。他立刻命人四处寻找,自己则在府中仔细勘察。 这时,他发现猫舍附近有一串奇怪的脚印,顺着脚印找去,竟在一处偏僻的角落发现了一些猫毛和血迹。 风幽篁脸色阴沉下来,心中怀疑这又是殷一寒所为,毕竟他有前科在身,他决定不再等待,立刻前往长公主府找殷一寒问个明白。即便长公主阻拦,他也顾不得了。 他要在证据消失之前,揭开殷一寒的真面目,为自己的宠物猫讨回公道。 风幽篁赶到长公主府,长公主果然挡在门口,还是那套说辞:“风大人,如今我府中已这般凄凉,一寒他也已知错,您就高抬贵手吧。” 风幽篁不为所动,冷冷道:“长公主,若真是误会,我自会还他清白,可如今我有理由怀疑他与我府中狸猫失踪之事有关。”说罢,便要强行闯入。 就在这时,殷一寒从府中缓缓走出,一脸无辜道:“风大人,您为何平白无故怀疑我?我如今已改过自新,怎会做这等事。” 风幽篁冷笑一声:“你有前科,如今我府中狸猫失踪,现场还有奇怪脚印、猫毛和血迹,这如何解释?” 殷一寒却镇定自若,“或许是有他人故意栽赃陷害于我,这些时日我可是一日都没有出过府,风大人不可仅凭这些就定我罪。” 风幽篁一时被他噎住,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兰一臣和宋旻真闻讯赶到了…… 宋旻真看两方僵持不下,说道,“狸猫虽小,性命同重。” 他素来以“铁血”闻名,最恨“权贵”与“虐畜”两事。 殷一寒无所谓的说,“你们既然想搜,那就进来好了。” 长公主柳眉倒竖,美眸圆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真是胡闹!公主府是什么地方?岂能是他们这些人说搜就搜的?没有陛下手谕,谁都休想踏进公主府半步!”她的声音清脆而威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口吻。 “那我要是有呢?”宋旻真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然后缓缓地将手伸进衣袖之中。 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好奇地盯着他的动作,不知道他到底要掏出什么东西来。 只见宋旻真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摸出一物,那是一块墨绿色的牌子,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和篆字。 这块牌子正是他身为大理寺卿的腰牌,代表着他的身份和权力。 大理寺卿作为朝廷的重要官员,其腰牌自然有着许多特殊的权利。 众人看到这块腰牌,脸色都如变色龙一般微微一变,长公主也未能免俗。 “如今可允许我带人进府搜查了?”宋旻真的声音如洪钟一般,在长公主府门前响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震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惊。长公主府的一众下人,也都不敢再造次了。 就在这时候,兰一臣突然发话:“殷一寒,我之前养的那只琥珀,它是不是被你给迫害了?”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和质问的意味。 殷一寒对上了他的视线,缓缓道,“是我做的,那又如何?” 兰一臣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拳头,由于太过用力,他的指关节都开始发白,隐隐可见骨头的轮廓。 “那你要做好承接我怒火的准备,”兰一臣越是生气,越是愤怒,也越是冷静。 他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死死地盯着对方,似乎要将对方烧成灰烬。 第66章 宝珠公主(6) 大理寺卿宋旻真面色凝重地带着一队人名正言顺进了公主府,他们脚步匆匆,下令找寻风大人的那只狸猫。 一进入府内,大理寺卿便下令让手下的人四散开来,对公主府进行全面的搜查。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在各个房间、庭院、走廊里仔细搜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然而却始终没有发现他们要找的东西。 就在大理寺卿开始感到有些焦虑的时候,突然有一名手下匆匆跑来,向他报告说在祠堂里发现了异常情况。大理寺卿心中一紧,立刻带着人赶往祠堂。 当他们推开祠堂的门时,一股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定睛一看,只见地上躺着一只黑猫的死尸,它的身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大理寺卿皱起眉头,仔细观察这只黑猫。虽然这只猫并不是风幽篁养的那只狸猫,但从它身上的伤痕和死亡状态来看,显然是遭受了虐待。这虐猫的证据,也算是有了。 在宽敞而庄重的大厅里,殷一寒正站在中央,他的目光落在眼前那只已经死去的猫身上。这只猫被宋大人的手下当作重要的证据,摆在了他的面前。 然而,面对这所谓的“证据”,殷一寒却表现得异常淡定。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一顾的笑容,仿佛对这一切都毫不在意。 “怎么?就因为我曾经有过虐猫的过错,你们就认定世界上所有虐猫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他的声音平静而带着一丝嘲讽,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 宋旻真本就对他虐猫的事有所不满,如今证据摆在眼前他还大言不惭,令他更加气愤。 宋旻真怒目圆睁,上前一步,厉声质问道:“殷一寒,你还敢狡辩!这猫死状凄惨,不是你所为还能有谁?” 殷一寒冷笑一声,双手抱臂道:“宋大人,仅凭这只死猫就认定是我所为,未免太过草率。说不定是有人故意将这死猫放在祠堂,想嫁祸于我呢。” 宋旻真不为所动,“我会将此事如实上报给陛下,陛下放过你一次,还会放过你第二次吗?” 殷一寒却依旧神色自若,有恃无恐,“宋大人尽管上报便是,我倒要看看陛下会不会仅凭一只死猫就定我的罪。”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长公主姗姗来迟。她扫视了一圈现场,目光落在那只死猫上,眉头微微一皱。 “宋大人,这不过是一只死猫,又不是人命案子,你未免管的也太宽了些。”公主不紧不慢地问道。 宋旻真一怔,“公主,这虐猫之事干系重大,此时能杀猫,日后会不会杀人呢,我也是为了查明真相。” 长公主冷笑一声,“真相?就凭这只不知从哪来的死猫?宋大人,你如此行事,莫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故意来我公主府闹事?” 宋旻真嘴唇紧抿,他确实没有确凿证据,贸然行事本就不妥。 “公主息怒,下官只是职责所在。” 殷一寒见状,趁机说道:“母亲明鉴,我定是被人陷害。” 长公主点了点头,“此事我自会查明,宋大人还是先回去吧。” 宋旻真无奈,只好带着人离开了公主府。 门口兰一臣他们还没有走,宋旻真走到风幽篁面前,抱歉的说道,“没有找到你丢失的狸猫,看来应该不在长公主府。” 风幽篁微微摇头,“宋大人尽力便好,此事也怪不得您。” 这时,殷一寒从府内走出,他看了眼风幽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风大人,没找到你的猫,莫不是它自己跑丢了,又或者……被什么人藏起来了呢。” 风幽篁眼神一冷,还未开口,兰一臣挡在了她身前,“殷一寒,别忘了,你欠我琥珀一条命,我已经记下了。” 殷一寒耸耸肩,“兰大人何必如此紧张,一只猫也值得你们兴师动众,真是可笑!” 兰一臣忍无可忍,真想冲上前去,朝他脸上挥一巴掌,还是拼命忍住了。 宋旻真怕双方再起冲突,连忙打圆场,“此事后续若有进展,我定会告知各位。”说罢,便带着人匆匆离去。 风幽篁看着远去的队伍,拉着兰一臣离开,怕他在长公主府门前大动干戈,他们回到兰宅后,风幽篁禁闭书房的门,才卸下所有的伪装说道,“其实我家那只狸猫并没有丢,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能去长公主府一探究竟,如今结果也出来了,看来当初琥珀的死,与殷一寒脱不了关系。” 兰一臣没想到她这么大胆,竟然敢诓骗长公主,不过这也是最快能探查真相的方法了。 兰一臣的目光凝视着风幽篁,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真挚的感激之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谢谢你,小竹子!”兰一臣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这句话蕴含着千言万语。他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虚伪和做作,只有对风幽篁真诚的感谢。 风幽篁被兰一臣的目光所吸引,她的脸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 “不用客气,子澶哥哥。”风幽篁脸带红晕。 他们不用多说,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意。 正直善良的宋旻真大人却不知内情,真真正正的向陛下报告了殷一寒虐猫事件,希望陛下重新考虑对殷一寒的处罚。 君凌没想到,这殷一寒还如此的大胆,不仅在上书房欺负公主,在长公主府里他也如此残忍,想来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了。 君凌龙颜大怒,当即下旨让宋旻真将殷一寒再次逮捕入狱,这次谁来说情都不好使。 长公主得知君凌下旨再次逮捕殷一寒,顿时慌了神。 她急忙进宫面圣,跪在君凌面前苦苦哀求:“陛下,一寒还小,不懂事,这次定是被人冤枉,还望陛下网开一面。” 君凌坐在龙椅上,神色冷峻:“长姐,他已不是第一次犯错,朕不能再姑息。” 长公主见求情无用,便转而威胁道:“陛下,若您执意如此,我这长公主便也不当了,日后这皇家颜面,您看着办吧。” 君凌眉头紧皱,内心十分纠结。此时,兰一臣得知消息后,也进宫求见君凌。 他向君凌详细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怀疑殷一寒与琥珀之死有关。 君凌听后,沉思良久,最终还是决定维持原判,“长姐,国法如山,朕不能因私情而废法。” 长公主无奈,只能含泪退出。她一向高傲尊贵,从来不曾为谁低过头,如今却为了殷一寒在君凌面前苦苦哀求,这在她看来是极大的屈辱。她心中对兰一臣等人充满了怨恨,觉得是他们的错。 如今他们这一家子,殷明已经没有了任何职位,殷一寒还在狱中,而她空有长公主的名头,却没有任何权势,她不服。 如今想摆脱他们这一家的困境,看来只能投靠更大的权势,于是她把目光转向了信德王君昭,他手握军权,又有许多能人跟随,如果他将来想一统天下,一定是比这位新君好的多。 长公主悄悄派人去联系信德王君昭,说是如果能够救下她的儿子,他们一家愿意效忠于他。 君昭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并没有立刻表露自己的想法,而是在心中暗自琢磨起来。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能够被他利用的绝佳机会。 新君很狡猾,之前承诺会将镇抚军还与他,并且让他做摄政王,可如今一个承诺都没有兑现,而且镇抚军中已经渗透入了新帝的势力,就算还给了他,也不可能和他一条心了。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君昭决定答应长公主的请求,承诺会出手相助。 他用一种沉稳而坚定的语气告诉长公主,让她放心等待,一切都会有他来处理。 第67章 宝珠公主(7) 此事并没有平息,御花园那截断猫尾,被新帝命人制成了“警醒拂”,悬挂于上书房御座之侧,凡入侍讲者必先触拂,以戒“虐物欺主”。 宝珠公主每次进了上书房时,看见此物,心有戚戚然,仿佛还能看见那天殷一寒在他面前虐猫的全过程,她没想到那么好看,乖巧的人儿,竟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她决定下了课还是去一趟牢里看望殷一寒,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谁知道宋居寒缠上了她,他也是个混不吝的,不过都在明面上,不像殷一寒,都在背地里做那些肮脏事儿。 他坐在宝珠公主的后面,上了课还调皮,手指揪住了她的头发,宝珠公主吃痛,回头怒瞪宋居寒,压低声音道:“你做什么!再这样我告诉先生了。” 宋居寒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缓缓地松开了他那原本紧握着宝珠公主秀发的手。 “哎呀呀,公主大人可千万别生气哦!”他故意用一种轻松调侃的语气说道,“我只是觉得公主您的头发如此柔顺光滑,就像那丝滑的绸缎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呢。” 然而,宝珠公主对他这番花言巧语似乎并不买账,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接转过头去,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正在讲解的内容上。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声响起,宝珠公主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她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书本,然后急匆匆地站起身来,准备前往牢房。 就在她即将踏出教室门的一刹那,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宝珠公主定睛一看,原来是宋居寒。 “公主这是要去哪儿呀?”宋居寒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宝珠公主,“可否带上我一起呢?” 宝珠公主皱了皱眉,“我要去牢里看望殷一寒,你去做什么?” 宋居寒眼睛一亮,“我也好奇他为何做出那般残忍之事,一同去问问也好。”宝珠公主无奈,只好带着他一起。 到了牢里,殷一寒见到宝珠公主来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看到宋居寒也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宝珠公主开门见山地问:“殷一寒,你为何要虐猫?”她也不再叫他哥哥了。 殷一寒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宋居寒却抢先说道:“我看他就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公主还是少和他接触为妙。” 殷一寒怒目看向宋居寒,“宋居寒,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宝珠公主眉头紧皱,“你们别吵,我只想听殷一寒你说清楚。” 殷一寒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公主,那日我并非虐猫,那猫本就被人重伤将死,我不过是想结束它的痛苦。” 宝珠公主半信半疑,“那众人为何都说是你虐猫?” 殷一寒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有人故意陷害我,想让我身败名裂。” 宋居寒嗤笑一声,“谁会没事陷害你,我看就是你本性残忍。” 殷一寒怒极,猛地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握住牢门的铁栏,瞪着宋居寒,“你再胡说,信不信我出去后找你算账!” 宋居寒双手抱胸,满脸不屑,“哟,你现在可是阶下囚,还敢威胁我?” 宝珠公主赶紧站到两人中间,“都别吵了,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当初我亲眼所见你虐猫的过程,所以今日特地来跟你说清楚,你以后再不是我的哥哥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殷一寒看着宝珠公主,眼中满是期待,“公主,有的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您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公主,陛下宣您即刻入宫。” 宝珠公主心中一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对殷一寒说:“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带着宋居寒匆匆离开了牢房。而殷一寒则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看来单纯的小公主也不好骗了呢! 宝珠公主在牢房门口与宋居寒道别,宋居寒摆了摆手,“行了,你快回宫吧,小爷我最不兴离别这一套了。” 宝珠公主匆忙赶到宫中,只见皇帝一脸严肃地坐在龙椅上。 “蓉儿,你可知你去看望殷一寒一事,有失你的身份?”皇帝沉声说道。 宝珠公主心中一惊,连忙跪下:“父皇,我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真相。” 新帝面色凝重地叹息一声,缓缓说道:“罢了,此事就先搁置一旁吧。朕深知你心地善良,但你身份尊贵,乃是堂堂公主之身,对于那些犯了错的人,实在无需过多费心去管。你要记住这一点,明白吗?” 宝珠公主乖乖的应了声,“儿臣知道了。” “好了,快去看看你母妃吧,这些时日她担忧你,吃不下睡不着,都瘦了一大圈儿,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不用去看,真正对你好的人,你要多关心关心,知道吗?” 宝珠公主心有愧疚,“是,父皇,是我的不是,让母妃担心了,我现在就回去看母妃。” “嗯,去吧!” 卯时三刻,宝珠公主去了梅妃的宫殿。 梅三性情恬静,初春犹寒,宫殿里绿萼梅开的很早,梅妃见她过来很是开心,她身着素衣,浅笑着牵起她的手,“终于想起来看母妃了?” 宝珠愧疚的抱了抱她,“母妃,我不想去皇后宫里住了,我来这儿住好不好?” 梅三的眼神一暗,右手抚上女儿的脸,“这是你父皇的决定,我更改不了,但你是我女儿的事实永远都不会变。” 梅三牵着她穿过花径,“教她宫里种的那些草,“你看这个是熏蚊子的天葵,那个是暖胃的甘松……” 宝珠公主顺手掐了一片茴香菜含在嘴里,清辛带甜,她笑着说,“御膳房里从未尝过这个味道呢!” “母妃你好厉害,认识这么多花花草草,”宝珠公主由衷的崇拜。 “我也不是天生就会的,当初你小的时候老犯咳嗽,我担心的不得了,听从医者的吩咐,用蜂蜜渍橘皮和紫苏姜茶给你镇了病,后来你慢慢就好了,于是我就很用心的多学一些医学知识,以备不时之需,”梅菲跟她讲了许多她小时候的趣事,宝珠公主听得津津有味,也才了解到母妃的良苦用心。 梅妃亲自下厨,做了三菜一汤,一盘梅霜豆腐,以盐渍白梅与冰糖熬成“梅霜”,点于豆腐面,再蒸三息,入口即化,可清嗓去火;一盘金丝鲫鱼,用鱼片卷菜茸,再以笋丝扎束,清灼高汤,可以养肝于目;一盘雪里点红,取新开的绿萼梅花瓣以蜜渍,入锅前拌少许的玫瑰露,碧绿菜叶间,点点嫣红,入口咸甜交错,最是开胃小菜;最后一盘姜乳鸽清汤,乳鸽先飞水去腥,入山参片,生姜薄片,文火炖一个时辰,出锅前滴三滴鲜牛乳,汤色微浑,却极温润,女儿家春寒,最易手脚冰冷,此汤可护阳和血。 每一道菜都是极其巧思,用足了心思。 饭间,宝珠提及了被殷一寒吓到之事,仍心有余悸,梅妃宽慰道,“恶有恶报,他已在牢中,不会再害你了,以后识人的时候,不仅要观其面,还要识人心。” “母妃,儿臣知道了。” 用过膳后,梅妃在院子里捣鼓新采的草药,准备制清心丸。 日光斜照,梅妃的侧颜被镀一层柔色的金光,宝珠觉得自己的母妃是后宫里最好看的,谁也比不过。 临走前,梅妃给她剪了一枝初绽的绿梅,“此花开的甚好,你拿回宫殿里装点屋子。” 宝珠接过,走了几步,回头望时,梅妃立于花荫深处,素袖轻扬,与春光同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