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死对头成了我师尊》
1. 第 1 章
沧山派,武宵峰下,仙气缭绕,青山如翠,花影重叠。
浩荡花海中,一个白衣女子以剑作枕,以天为被,慵懒地躺在花堆里,睡得很香甜。她乌发散乱,容颜清俊,只是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一把剑插入女子身侧的草堆,溅起飞舞的草屑,一个恶狠狠的大嗓门打破了静谧的氛围:“凌七!起来!谁让你填的报名?分明是想坑我们!”
被唤做凌七的女子迟缓地揉了揉眼睛,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干净。
她嗓音有些睡醒后的沙哑,茫然反应了片刻,问道:“什么……哦,我不可以填吗?”
来人是一群气势汹汹的仙修,为首的人看着她这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来气,指着她的鼻子崩溃道:
“谁不知道你是废物!你百岁有余,修为还在炼气期,我从没见过这么差的仙修!这次仙选大会关系到我们的前途,我们已经垫底了七届,加了你只会给我们冲倒数第二拖后腿,你快退了!”
半梦半醒中,凌七终于听明白了,这是嫌她太菜了的意思。
都已经垫底了七届,她退不退没有什么影响啊,最差也只是正常发挥。
她看着他们的目光顿时有点同情,真诚道:“对不起,你们运气确实不太好。”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退考啊?!”
“是这样的,”凌七微笑道,“如果退考,我就不会说对不起了。”
“你!”
看来通过羞辱凌七来唤醒她的自知之明是没用的,那人气结,急得顾不上其他,对身侧的人道:“去叫大师兄,我就不信大师兄让她退她也不退。”
凌七,或者说是季灵泽,对他们的反应不置可否,她懒洋洋歪在花丛里,被太阳晒得重新眯起眼睛,缓缓打了个哈欠。
今天,是她重生第一百年的开始。
这百年来,她十分刻苦地睡觉,成功取得了炼气初期的优良成绩,打破了历代以来修士的最慢修炼速度,荣获“修真界第一废材”的雅号。
当然,她曾经也有过辉煌。
上一世季灵泽十三岁就炼气,百岁已入元婴,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婴修士,也是全师门乃至全修真界的希望。
她现在这幅样子,任谁也不会把她和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当然,也不会把她和后来那个欺师灭祖、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联系在一起。
非常安全。
也非常讽刺。
大师兄华漠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仙选大会,闻言急匆匆御剑赶来。
他一袭青衫,温润如玉,是师门里公认的好说话。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几人见了他,语气立马礼貌了不少:
“大师兄,你敢相信吗,凌七居然报了仙选大会!她修为低微,若是她参加,我们门派就完蛋了!你能不能让她退了?”
华漠一怔,望向仰躺在地上的凌七。
白衣女子也正好看向他,她叼着一根草叶,浑身都泡在春日暖洋洋的阳光里,四仰八叉,目光倦怠,浑然没个正形。
他沉默片刻,记起这个师妹刚来宗门的样子。
当时她不知经历了什么,昏迷不醒,穿得破破烂烂的,浑然是一个穷光蛋形象。掌门喂她吃了丹药,救下一条命,从此掌门便隐退了,放她在门派中自生自灭。
凌七醒来后,生活目标只有吃和睡,成功把掌门种在山底的花都睡塌了一片。
华漠脑补出了一个贫穷孤女被人追杀侥幸获救,从此一蹶不振的故事。
师妹是个可怜人。
想到此,他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语气和缓地问道:“小师妹真的决定参加?仙选大会险象环生,并不容易。”
季灵泽伸了个懒腰,点点头:“嗯。”
她一点也不害怕吗?炼气期进了险象环生的仙选大会,和羊入虎口也没什么区别。
无知者无畏啊。
华漠叹息了一声,但这毕竟是师妹自己的主意,他并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宽慰道:“罢了,上场后有我与你师姐顶着,你若是打不过便退出,我们不会怪你。”
“师兄真的要让她参加?可是……”
那些人还要说话,对上华漠的眼神,又有点儿怂了。
华漠师兄好脾气,可他有事一定会告诉凤潇潇师姐……算了算了,还是不要闹到凤潇潇师姐那儿去了。
见其余人突然闭嘴不说话,华漠只当是他们想开了,欣慰一笑,转身对季灵泽道:“你随我去一趟武霄峰,与凤潇潇说一声。”
季灵泽撑着膝盖站起来,掸去衣角上的花瓣,努力睁开困倦的眼睛,跟上华漠的步伐。
她重生后,光是上辈子遗留在心脉上的伤就够她受的了,所以成天不是补心脉就是睡觉,消息十分闭塞。
这两日感觉宗门之中气氛紧绷,总有人聚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讨论什么,连正在树上睡觉的她都被打扰,不得不挪地方,挪之前,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因为这个名字,季灵泽报名参加了仙选大会。
报完名,她继续休养生息,早把这茬忘了,到了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仙选大会两眼一抹黑,于是问道:“师兄,仙选大会是干什么的?”
有那么一瞬间,华漠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一种震惊、无奈、呆滞的复杂目光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失笑:“你连仙选大会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就报名?”
季灵泽点点头,特别诚恳:“嗯。”
难怪她一个炼气期的敢报名。
华漠扶额道:“仙选大会提供给两百岁以下的修仙者一个历练的机会,分为三个考场,分别是斗兽、百毒与心魔,在这三个考场中表现最优异的队伍会得到几个尊者和四大门派的奖赏,如果被尊者看中,还可以自行选择是否要拜入尊者门下。”
季灵泽脚步一顿,疑惑问道:“什么尊者?”
这个问题当头劈下,华漠停下了步子,他看着一脸清澈、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师妹,真心实意地佩服她。
人人都道这个师妹朽木不可雕,眼下看来……
根本没长出来过木头,对着空气怎么雕?
华漠盯着她清澈的脸看了半晌,认命了,还是耐心解释道:
“修仙界强者为尊,各个尊者都是已经分神期的大能们,他们脱离家族,自立门户。为首的云步仙尊已达分神后期,玄天真人、扶摇真人与梅霜仙子都是分神前期,玄豹散人是出窍大圆满,离分神一步之遥。”
一堆陌生雅号砸下来,听得季灵泽再度犯困,打了个悠长的哈欠。
这些名字都很有名的样子,她不知道有点说不过去,还是不问了。
华漠扭头看她:“怎么了?”
季灵泽摇摇头:“没什么,有点困。”
华漠看了她眼下的黑眼圈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演武场,这里的修士明显训练有素得多,十几个人整齐有序地排成一个阵法,各个挺直了腰背,动作整齐,精神高度紧张。
他们见了华漠像是见到了什么救星,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喜滋滋地喊道:“大师兄!”
半空中传来鞭子破空的响声,修士们浑身一抖,纷纷再次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一个女子拨开众人而出,一身红衣,高挑强健,目光凌厉,像一团燃烧的火,远远就能看见噼里啪啦的火星子。
她走了过来,上下扫了一眼季灵泽,偏头问华漠道:“她也报名了?”
华漠点点头,很平淡地说:“是。”
周围的修士纷纷骚动起来,碍于凤潇潇,他们没敢发出声音,只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出乎意料,红衣女子没有多说什么:“既然报了,就好好准备,修行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或者问你师兄都可以。”
啊?这就同意带上这个拖油瓶了?
一众修士一下子垂头丧气,仿佛听见了倒数第二梦想破灭的声音。
可凤潇潇是宗门中最有希望冲击金丹大圆满的修士,也是掌门钦点的首座大弟子,她都同意了,其他人心里再犯嘀咕,也没什么话可说。
“好。”季灵泽点点头,而后向大家笑了笑,同众人打过了招呼。
嘶,刚睡醒不久,心脉就开始隐隐约约地疼,到了该补心脉的时辰,得回去休息了。
压下那些不适,季灵泽努力让自己面色如常,她背上自己的剑,朝着凤潇潇颔首:“师姐,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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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炼去了。”
听见这话,又联想到季灵泽响亮的名声,凤潇潇皱了眉,直白地道:“仙选大会在即,我无论你资质如何,必须刻苦修炼,若是让我发现你自己修炼只是一味躲懒……”
她手中的凤尾鞭冒出一团火来:“休怪我不客气。”
季灵泽笑着拱拱手:“若是发现我躲懒,我就替师姐试鞭子。”
“哼。”风潇潇气笑了,她不欲同她啰嗦,将火收了,朝季灵泽一扬下巴,“那还不滚去修炼。”
季灵泽立马从善如流地御剑跑了,速度快得把半空中的云撞成了碎片,看得身后一群人目瞪口呆。
等季灵泽走远了,几个弟子再也按捺不住,小声议论道:
“她疯了?!这我们还怎么拿倒数第二啊?”
“你们说,她都一百岁了才炼气,要是上了考场,那不是丢我们沧山派的脸吗?”
“她百岁炼气的名声已经传出门派了,沧山派的脸早丢光了。”
……
“闭嘴。你们不好好修炼也是在丢沧山派的脸!”凤潇潇出言打断了他们的窃窃私语,面色不虞,“我看你们很闲,要不要加练?”
凤潇潇脾气爆,见她不高兴了,仙修们顿时安静得像鹌鹑。
这些围绕着她的风言风语,季灵泽听见了,并没有在意。
因为她痛得快死了。
苍白瘦削的手紧紧按在心口处,她额头上滚下大颗大颗的冷汗,刚一落地,便再也维持不住,狼狈地呕出一口血来。
她重生后的这具身体看似与上一世毫无关联,却继承了上一世被人所害后,支离破碎的心脉。
季灵泽额头上青筋暴起,掐着自己的虎口缓解疼痛,用力太深,虎口渗出了一道血印。
她操纵全身上下的灵力朝着心脉的缺口处涌去,像操纵着千万根针线扎进去,强行将被撕裂的地方缝补起来。
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每一次颤抖的后果便是灵力扎歪,引来更汹涌的撕裂疼痛。
两个时辰过去,季灵泽深深呼出一口气,彻底卸了力气,让自己摔倒在柔软的花丛里。
郁泊舟,她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就像她不会忘记,这一刻的疼痛。
昏睡了一天一夜后,她决定去百魔域练练手。
她对仙选大会本身没什么感觉,但既然那个人会来,她便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百魔域,顾名思义,这里是低阶魔修的大本营。
魔修修炼起来比仙修快了几倍,他们使用的功法极易影响心性,几乎每一个魔修都会走上杀人的不归路,成为不折不扣的亡命之徒,如果杀死的仙修灵力与自己相通,他们还能篡取灵力,壮大自身。
而百魔域里的魔修,手中多多少少都沾过几条人命。
季灵泽御剑翻过最后一座仙山,远远看见了百魔域的轮廓。
百魔域荒草丛生,每一寸土地都被血浸透,呈现出焦褐色。走几步便会看见曝尸荒野的白骨,风吹到这里,声音仿若哀号。
季灵泽沉静地御剑,白衣胜雪,衣诀翻飞,在一片浓墨般的漆黑夜色中格外明显,有意让自己变成了个活靶子,来吸引魔修们的注意。
很快便有一群魔修发现了她,均是筑基前期的魔修,他们起初如同见到猎物一般兴奋,可不知是谁道了一声:“这好像是那个才炼气期的废物!”
众人纷纷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兴趣全失。
再次遭到鄙视的季灵泽:“……”
到底是谁把她的名声传去了魔修那儿?
季灵泽御剑飞到他们前方,停下,很有礼貌地邀请道:“你们好,打架吗?”
魔修一行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人怕不是吃错药了来寻死。
“谁去解决了她?”一个赤发魔修兴致缺缺地问。
“我去活动活动筋骨,虽然废物,但长得挺俊,和她玩玩吧。”一旁的紫眼睛魔修把铁锤一甩,朝他的兄弟挤挤眼,露出一个淫邪的笑容,胸有成竹地朝着她飞去。
听到这句话,季灵泽表情平和,看不出喜怒,她御剑缓缓落地,抬眼扫过他们,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意见:
“一个一个打太麻烦了,我赶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2. 第 2 章
这句话入耳,众魔修的神情瞬间变了。
猖狂,太猖狂了!
他们好歹也是筑基的魔修,手上人命攒了不少,何时被一个炼气期的仙修这样嘲讽过!
赤发魔修瞬间勃然大怒,喝道:“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
他与紫眼魔修一左一右向她夹击而来,快若流星,季灵泽面不改色,御剑飞掠而起,以更快的速度躲过了他们的攻击。
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她抬手结印,半空中瞬间炸开一朵白光,赤发魔修来不及躲闪,只闻到了一股焦味,他大叫一声,捂住自己的头,半边头发顿时被烧成了霹雳小卷毛。
“你……”魔修震惊地抬头看她。
“不用谢我。”半空中,白衣女子含笑打断他的话,从容抬手。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道燃烧的白焰直直朝着几个魔修射去,将黑暗的夜空照得如白昼般透亮。
几个魔修纷纷躲闪,稍晚一步,火焰便如同蛇一般爬上他们的衣服,烧得他们痛叫出声。
季灵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轻皱了一下眉。
太弱了。
耗费了这么多灵力,居然没有杀死一个人。
“不可能!炼气期怎么会有这种速度!”赤发魔修被白光逼得躲闪几次,才保住自己剩下的头发,他惊诧地看着季灵泽,声音都在发抖。
季灵泽笑了笑,没有说话,默默拔出自己的剑。
那是最普通的佩剑,上面还有个豁口,可被她提在手中,莫名有了名剑的锋芒。
恰在此时,耳畔风声一紧,身后传来极细微的响动,不知何时,紫眼魔修悄无声息地窜到她背后,从她背后抬起手中重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狠狠砸下!
眼看着就要砸中她,魔修却突然眼睛一花,重锤砸下,只砸中一片枯叶,枯叶碎成粉末,锤子深深没入地底。
他瞪大眼睛心道不妙,可是已经晚了。
紫眼魔修猛然呕出一口鲜血,长剑熟练地穿心而过,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穿了他的心脏。
女子干脆利索地拔剑,看着他的尸体轰然倒下,眼中带着几分漠然:“你有几条命,和我玩玩?”
“幻影身!”有人不可置信地大叫起来,“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
幻影身对施法者的反应能力要求极高,只有金丹以上的修士才会学到,需要在瞬息之间摘取物件变为替身。
季灵泽将紫眼魔修的尸体用剑拨到一边,抬眼看向说话的人。
她懒散倚剑,眉宇间尚且带着一丝倦色,但一众魔修瞬间变色,纷纷列阵以待。
没有人会再看不起她,这个神秘莫测的白衣女子,顷刻间就杀死了一个筑基期的魔修,她的实力毋庸置疑。
魔修们乱了一小会儿,着急忙慌地开始列阵。
赤发魔修站在阵眼中心,闭眼口中念念有词,黑气如同千万条小蛇从四面八方的魔修体内涌出,结成一条巨蟒,盘旋在赤发魔修身后。
下一刻,他睁开眼,眼中放出红光,怒喝一声!
巨蟒受到召唤,立刻向着季灵泽冲去,它张开血盆大口,白森森的牙齿反射着锋利冷光,一口下去便能咬碎人的颅骨。
季灵泽在巨蟒张口的一刹那借力跃起,不但没躲,还直直冲入了那条巨蟒的口中,剑身卡住了巨蟒的上下颚,迫使巨蟒不得不保持着张嘴的姿势,獠牙离季灵泽的脸只有几寸远,却伤不到她分毫。
而她握着剑柄,向上一戳,直接捅穿了巨蟒的上颚!
巨蟒吃痛长嘶,季灵泽趁机顺着它的喉咙滑下,消失在巨蟒体内。
魔修们全愣住了,不知道她是闹哪一出,下一秒,只见半空中,覆盖在巨蟒身体上浓郁的黑气里,有一道道剑光破暗而出!
起初黑色巨蟒还能勉强压制剑光,可随着剑光速度越来越快,巨蟒昂头嘶叫一声,忽然被切割成碎块,碎块在空中化成万千小蛇,慌不择路地想要游回一众魔修体内。
季灵泽哪里会让它们如愿,那把豁了口的破剑浮在半空中,她伸出手,剑慢慢落在她手里,只见她一只手抚摸剑身,另一只手将灵力灌进剑中,屏息凝神,将剑向前一推。
那把破剑承受不住过载的灵力,瞬间裂成漫天碎片,每一片碎片都直直刺入小蛇体内,碎片到处如同风卷残云,黑气消散一空!
整个过程太快,魔修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受到丹田处一阵剧痛,纷纷口吐鲜血半跪在地上。
在极度熟练的技巧、千百次的战斗经验面前,筑基对炼气的等级压制只是空谈。
反观季灵泽,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连雪白的衣角都没有沾上灰尘,她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目光依然平静淡漠,可这一次,魔修们纷纷低下头,没有人敢与她对视。
他们此刻心里都盘旋着一个巨大的疑问:炼气期?这也叫炼气期?
那他们是什么?连炼气期都打不过的废物吗?
表面上平静的季灵泽,心里也在滴血。
她真的很穷,这把佩剑虽然缺了一角品质还差,却是她唯一一把佩剑。
想到这里,她看着这些魔修的目光渐渐有些不善,魔修们只感到背后一股寒意涌起,忍不住抬头——
季灵泽垂目望向他们,唇角微动,懊恼地喃喃了一句:“人怎么能穷成这样。”
那是令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句话,因为话音刚落,魔修们就眼睁睁看见眼前的女子身影一晃,抬手摘下数片叶子,往空中一抛。
叶子落地,变作一群神情肃杀的傀儡,个个都与这女子长得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她们神情呆滞,没有灵力。只会杀戮,疯狂地朝他们扑来。
魔修们一下子呆住了,如坠冰窟,这……这分明是元婴期的功法:召杀将!
这远近闻名的废物居然是元婴期么?
然而他们已经来不及思考了。
傀儡们速度极快,令人难以看清,这帮东西是季灵泽分出的一抹神魂所化,不知疼痛,也因此更难以战胜。
傀儡过处如蝗虫过境,杀得那些魔修毫无还手之力,不多时便全部倒在血泊里,浑身的骨头都被折断,渐渐没了气息。
季灵泽始终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惨叫声渐弱,这一场杀戮,结束了。
半个时辰后,场中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魔修,季灵泽收掌落地,十余个傀儡全部化作荧光渗入她掌心,她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微微有些气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手心里居然渗出了一丝血迹。
这具仅仅只有炼气期的身体太弱了,居然这么不经打,只是尝试了一下越级使用功法,身体几度承受不住。
看来她得收着点了,重来一世,要是还没复仇就把自己作没了,未免太凄惨了点。
她心内叹气,一拂衣角,干脆在成堆的尸体边就地打坐调息起来。
这一打坐就入了定,无数灵气从四面八方拢来,绕着她盘旋飞动,进入她的内丹。一时间天地人合一,物我两忘。
季灵泽再次睁开眼,是被一个声音吵的。
“这些魔修,都是你一人所杀?”
她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人。那是个少年仙修,看起来很年轻,眉眼生得精致,一身华服,手中虚虚握着一柄折扇,“唰”一打开,一行大字赫然在目:
“洛啸天还钱!”
季灵泽:“……”
她盯着那把扇子,扇骨由墨玉制成,扇面是天香丝,这样的扇子可以买一百把破剑,这是个有钱人,可以宰一笔。
想到这里,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靠近他后,她眉梢微微抬动,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少年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竟然已经是个金丹大圆满的修士,他比她还要惊讶,长大了嘴道:“你才炼气期?”
这已经是季灵泽两天内不知道第多少次听见这句话了,有点儿想笑,于是她翘起嘴角,点点头。
“那这些魔修是谁杀的?”少年突然来了兴趣,他就自顾自蹲下翻看那些尸体,还不等季灵泽开口,喋喋不休地说起来。
“这些尸体身上的伤口时间差不多,定是被一群仙修所杀,他们死前曾经遭受过极大的心脉冲击,口吐鲜血。杀他们的修士定已经到了金丹期或者即将金丹期,能同时拥有十来个金丹期弟子,想必是四大门派的人。这群魔修不长眼睛杀了四大门派的人,被寻仇了。”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困了。
季灵泽打了个悠长的哈欠。
少年抬起头,眼睛亮晶晶,期待地看着季灵泽:“我说的对吗?”
季灵泽沉默了许久,道:“其实……是我杀的。”
少年突然卡了壳。
他难以置信极了。反复上下看了她好几遍,睁大了眼睛:“啊?你吗?怎么杀的?”
季灵泽顿了顿,见少年衣着华美,果断道:“五百灵石。”
少年:“???”
季灵泽重复道:“想知道,付我五百灵石。”
少年用扇子疯狂扇了扇自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穷疯了啊?”
季灵泽一摊手,笑盈盈地道:“没办法,我一个小地方的散修,真的很穷啊。你是万象宗的大人物,不会付不起五百灵石的吧?”
少年撇撇嘴:“休想用这一套激我……”
他说到一半突然卡住,狐疑地问:“不对,我今日出门没带令牌,你怎么知道我是万象宗的?”
季灵泽眨眨眼:“先付钱再回答。”
少年指着她半晌没能说出话,岂有此理,太荒谬了,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季灵泽本人倒是很淡然,她安静等待了一会儿,听见少年咬牙切齿地道:“好,给你便是。只是你若是说一些颠三倒四的话来骗我,我就……就把你印在扇子上天天给人看!”
季灵泽一挑眉,爽快道:“我们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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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的主要讲究一个诚信,放心,我绝不诓你。”
少年还留了一个心眼儿,先付给她两百灵石,尾款等她讲完再付。
收了钱,季灵泽也不墨迹,复述了一遍杀死魔修的经过,只在最后隐去了她用魔修功法的片段,换了个其他说法。
她说得一本正经,十分唬人,少年听得入迷,不由得与她探讨起来;“若是不采用幻影身,你有几成胜算?”
季灵泽不假思索:“九成。”
“哦?”少年微微扬起眉毛,“怎么做到的?”
季灵泽道:“这群人采用阵法对付我,阵眼是那个赤发魔修,我不与巨蟒缠斗,一边躲避巨蟒一遍杀了他便可。”
少年质疑道:“你的速度有这么快吗?”
季灵泽露出狡黠的微笑:“想看吗?再加五百灵石。”
少年都习惯了她这一套,正好也想试一试她的实力,这一次掏钱很爽快:“好。
给钱就是大爷,季灵泽把钱放进兜里,当即纵身一跃,借着地势飞速移动,快若闪电,几个腾挪间便移出去百米。
少年一眨眼的功夫,她又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后,也不客气,伸手掏他肩膀上的钱袋。
“好快!”
少年反应也很快,几乎不用思索便向左闪去,钱袋擦着她的指尖,堪堪躲过她的手。
他看她的目光全然变了,赞叹道:“你怎么会这么快,是修习了什么特殊功法吗?”
季灵泽笑了笑,她道:“你多打几次也能练出来。”
剩下的灵石少年心甘情愿地给了她,还多添了两百灵石,出乎他意料,季灵泽并没有收。
她将灵石塞进储物袋,仔细放进宽袖之中,挑出一部分没碰,推了过去,慢慢道:“我只收之前谈好的那部分。”
少年一愣,贪财好利者他见过很多,但贪财的同时懂得适可而止的却少。
他看她的目光不由变了变,默默收起灵石,笑眯眯地凑上去道:“我叫郁观,仙选大会上若是遇到了,也算一场缘分。”
姓郁?郁家人?
季灵泽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眸中泛过一丝冷光,她安静片刻,不经意地问:“……你认识郁泊舟吗?”
少年对他直呼郁泊舟大名的行为很不满,将扇子一收,皱眉道:“你怎么能直呼我小叔名字?”
原来是叔侄。
季灵泽笑而不语,少年以为她是不知道,当即来了劲,兴致勃勃地道:
“我小叔是当今修仙界分神后期第一人,除了几百年前的魔尊,谁达到过分神后期?而我小叔甚至还杀了她,那可是魔尊!对了你应该知道魔尊的吧?她……”
提起他小叔,他好像有无限的话要说,脸上溢满了崇拜之情。
季灵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意有所指:“我知道,她很强。”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攥紧了扇子,眼睛里浮现出憧憬和失落:“是啊,他很强……只是自从他与郁家两断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季灵泽没料到从前那个最循规蹈矩的人居然有一天会和郁家闹掰,不由得微挑眉,问道:“为什么?”
“……说来话长。”郁观脸色复杂,停住话头,看了一眼天色,御剑飞到半空中,“以后见。”
“等等。”
郁观转头看着她:“怎么了?”
季灵泽一摊手,厚着脸皮道:“我的剑坏了,回不了,你能不能和我拼一下剑?”
什么玩意儿?拼剑?剑还能拼?
郁观脸都木了:“这怎么拼……”
不拒绝就是同意。季灵泽很懂得顺杆爬的道理,立刻跳上他的剑。
他们特别小心地挤在一把剑上,猫着腰狼狈地低空飞行,速度稍微一快都有掉下去的风险,毫无御剑的仙人风姿,看起来像被串起来的两只鹌鹑。
郁观用扇子挡住半边脸,生怕遇到熟人,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凌七。”
“好,凌……等等,凌七?!”郁观一下子回过头来,表情好像见了鬼。
季灵泽一看到他这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不是……咳,传说中修为很低、毫无天资吗?”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把“废材”两个字说出来,给她留了一点面子。
季灵泽眼都不眨地胡扯道:“前几日在梦中得高人点化,自此以后虽然境界很低,但使用灵力却得心应手,因此来这里练习。”
郁观半信半疑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见凌七神色坦然,在他郁观如此锐利的目光下都面不改色,看不出什么破绽,不由信了几分。
“高人,我也想被点化一下,”郁观双手合十,虔诚地喃喃了一句,而后把一块花纹精致的玉石塞进她手里,“留音石,可以和我联系。下次来这里,叫我一起啊。”
季灵泽接过留音石,爽快答应了:“好说。”
3. 第 3 章
此后的十天,季灵泽每日过着白天打坐调息,晚上去百魔域挑魔修下手的日子。
早出晚归,朝九晚十,十分规律。
为了攒钱给自己重买一把剑,她接了一些与魔修有血仇的宗门暗杀某个低阶魔修的任务,赚取灵石,实战让她的境界隐隐有了提高的趋势。
她这里日子过得充实美好,百魔域的魔修却日日提心吊胆。
“你听说了吗?最近有个白衣仙修日日来我们这儿挑衅!”
“我当然听说了,她是个变态,最喜欢偷袭!”
“操,不要脸,把我们当仙修宰?她是魔修还是我们是魔修?”
……
十天后,季灵泽已经在百魔域出了名,每个经常活动在此地的魔修都知道有一个穿白衣的变态炼气期仙修专挑他们下手,一向只有魔修主动找仙修麻烦,这还是第一次被麻烦找上门。
百魔域中的魔修都怒了,这个仇必须报!他们要捍卫魔修的尊严!
一时间,整个百魔域,无论是筑基期还是金丹期的魔修都同时联起手来,甚至还找来了一个金丹大圆满的魔修,他们决定在这一晚一同杀死这个变态白衣人,一雪前耻!
季灵泽对此毫不知情,她正在数自己兜里的灵石,算上在郁观那里赚的,她现在已经攒了三千灵石。
一把最便宜的剑也要四千多灵石。
季灵泽深深叹了口气。
“穷”这个字,贯穿了她两辈子。
一走进剑行中,她的目光便一眨不眨地粘在了陈列着的各把佩剑上,目光之深情,像是饿死鬼看见了满汉全席。
掌柜见这女子颀长挺拔,一袭白衣一尘不染,以为她是哪个大门派的,当即热情地迎了上来:“姑娘要什么款式的佩剑?”
季灵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干瘪的储物袋,轻咳一声,摸了一下鼻子,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三千左右,品质比较过得去的佩剑?”
掌柜愣住了。
掌柜脸上的笑容凝结了。
掌柜的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下这个修仙者,发现自己确实是看走眼了。
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洗得干净,但是已经起了毛边。而且浑身上下一件首饰都没有,墨色长发用一根半旧的发带松松一绑,十分不讲究地披散在背后。
都怪这人看起来太坦然,一进来就盯着那些昂贵的佩剑,才导致他错认她是个有钱的大门派仙修。
掌柜的还在朝着她微笑,但眼睛里已经分明绝望地写着几个字:完蛋了,是穷鬼。
季灵泽选择性忽略了他的目光,把空荡荡的储物袋拿出来展示了一下,诚恳地盯着掌柜:“有吗?我真没钱。”
“……我找找。”掌柜一脸木然地抽出一个破破烂烂的箱子,一打开,里面全是废铜烂铁,他挑挑捡捡半天,从这一堆成分复杂的废铜烂铁中挑出了一把只剩下半段的剑。
掌柜的将这半段的剑递给她,笑容很客气:“三千五的佩剑确实没有,这把剑虽然只剩下半截,但勉强能用,这样,你看卖你两千如何?”
季灵泽接过那把剑,翻来覆去看了几眼,还熟练地抬手弹了弹,弹得剑身锵然作响。
她斩钉截铁道:“一把普通低阶佩剑四千多,这把剑是二手的,使用痕迹明显,转手卖大约三千左右,现在它还断了一截,一千五,不能再多了。”
这也要砍?
掌柜长叹一口气,委婉道:“……算了算了,一千五就一千五吧。不是姑娘,你都穷成这样了,这个仙是非修不可吗?还是赚钱活下去更重要吧?”
季灵泽面色坦然,也跟着长叹一口气,一本正经地道:“没办法,掌柜的,我是我们村里第一个修仙者。我们全村人一起把我培养大,我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掌柜的一时间愣住了,他挠挠头,低声感叹:“修仙百年,村民还能活着见到你成名吗?”
季灵泽:“……有个念想也是好的。”
这番话勾起了掌柜百年前的一些故土情思,他不由得有点感慨,修仙者都是从凡人修炼而来,尘缘虽断,旧忆难忘。
掌柜犹豫了一下,从那堆废铜烂铁里又翻出一个半截的剑鞘来塞给她:“拿去,送你了,好好加油,村民们九泉之下也会为你骄傲的。”
“好嘞。”季灵泽爽快应了。
她拿过那截断剑和剑鞘,正好能严丝合缝地匹配上,这个价格能买到这样的剑,她很满意。
买完剑,兜里的留音石忽然震动起来,季灵泽拿出留音石,只听对面的人兴奋问道:“今晚子时,百魔域,来不来?”
刚拥有一把新剑的季灵泽心情很好,她有心要去试一试这把新剑,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好。”
子时,百魔域外。
郁观看着以金鸡独立的风姿,站在一把只有一半的断剑上的季灵泽,猛地搓了一把自己的脸。
他颤巍巍问道:“你在干嘛?练习平衡吗?”
“御剑啊,”季灵泽从剑上一跃而下,她将断剑收在手上,给他全方面展示了一下,“新买的剑,只要一千五灵石,你觉得怎么样?”
郁观并没有被这种热情感染,诚实道:“不怎么样,一把烂铁。”
季灵泽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断剑怎么了?断剑也能用。我还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招财,好听吗?”
郁观拿着这把破剑的手一抖,差点把剑掉下来,他先是一愣,然后弯腰笑了起码十分钟才说出话,眼泪都笑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到时候和人对阵,难道要朝别人喊‘招财招财,恭喜发财’?”
季灵泽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还有点儿跃跃欲试:“也不是不行。”
多么动听的祝福。
那是她毕生的梦想。
郁观用他的扇子轻轻点了一下招财的剑柄,憋笑道:“好,好,真是好名字。”
他转身朝百魔域走去,走了一段路以后又回头大笑道:“你下一把剑叫进宝怎么样?”
季灵泽眼睛一亮:“好啊。”
郁观:“……我只是想嘲讽你,没有真的让你叫进宝的意思。”
他们说说笑笑地进去,然而一脚踏入百魔窟,迎面就见一群紧张的魔修。
还不等他们反应,那群魔修就如临大敌地自动往后撤,一边跑一边拿出传音石,大吼道:“那个变态出现了!”
季灵泽:“?”
郁观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变态?你吗?”
季灵泽停顿了一下:“貌似。”
郁观目瞪口呆,他纳闷道:“你这两天都干什么了?把他们吓成这样?”
季灵泽觉得自己很无辜:“没干什么,接了几个门派的单子,来这里杀了一点点魔修。”
郁观:“……”
杀了一点点能把人吓成这样?
他还没来得及吐槽,脸色就变了,用手指着远处冲向这里铺天盖地的滚滚黑气,叫道:“那是什么……我靠是一群魔修!一大群!这里所有的魔修都来了吧?!”
他豁然扭头看着季灵泽:“你这叫没干什么?”
季灵泽将招财抓在手中,买了新剑的新鲜感褪去,奔波忙碌的困劲重新上来了,她摆摆手,打了个哈欠:“一般吧。”
说话间,那群魔修已经逐渐逼近,远远看过去像无数移动的黑点,每一个黑点边缘都散发着青黑色的魔气。
郁观一脚踩上半空中的佩剑,握着扇子摇了摇,看着这么多魔修来围攻他们的盛况,扬声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魔修围攻——他们要倒霉了!”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御剑径直冲向了那群魔修,季灵泽笑着摇摇头,嘟哝了一句“年轻人就是火气旺”,单脚站在那把招财剑上,也跟着慢悠悠往那儿晃。
魔修们正磨刀霍霍准备宰了那个只有炼气的狂妄修士,却没料到迎面而来的居然是一个金丹大圆满,一时间傻了。
郁观将折扇打开,二话不说就直接冲进魔修堆里,他手中那把看似普通的折扇瞬间迸发出一道极亮的冰晶,从他手中脱手飞出时,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盘悬着刺入为首的魔修心口处。
魔修也是金丹大圆满的修士,自然不是吃素的,危急关头他的身体猛然暴涨,体表迅速覆盖上一层坚硬的沙子,扇子割破了沙子的表面,那些沙子很快又聚拢起来,极迅速地修补了缺口。
郁观的脸色顿时变得怪异:“你认识百晓山的人?”
这是四大门派之一的百晓山惯用的心法,名为浴沙咒。
那魔修不说话,只是狞笑。
周围的其他魔修也纷纷开始结印,千万条巨大的黑气蠕动着扑向郁观,劈头盖脸缠住他的手脚。
郁观眉心一皱,折扇从半空中掉转方向,杀气腾腾地向着黑气砍去。
就在此时,为首的魔修抓住扇子脱手的刹那,哈哈大笑着甩出手心里的沙刺,那些刺在空中转了个弯,骤然刺向郁观的眼睛,
魔修眼里射出兴奋的光芒,神情扭曲道:“我杀的仙修比你吃得饭还多,就凭你,也想伤我?”
“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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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一阵狂风卷来,那些刺还未碰到郁观,就自己在半空中碎裂了。
白衣女子单脚站在一把破剑上,修长的手指捻起一个复杂的法诀,双臂向前一推!
狂风呼啸,劈头盖脸抽打在魔修身上,修为低一点的修士们难以站稳,队形散乱开来,捆住郁观的黑气瞬间垮了,被扇子一掀,再也维系不了,郁观趁此机会脱身,跃上自己的佩剑。
风把季灵泽的黑发吹得凌乱,她还不太习惯单脚站着,有点儿摇摇晃晃,活像是刚驯服佩剑的野人。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呃!”郁观刚脱身就迎面看见她这幅尊容,笑得合不拢嘴,结果吃了季灵泽一嘴风,被迫把嘴闭上了。
他涨红了脸连忙朝季灵泽摆手,指着自己的嘴表示再也不笑了,季灵泽默默收回了风,从招财上跳下来。
“你怎么来得这么慢……”郁观突然瞪大了眼睛,“你筑基了?”
季灵泽提着招财朝魔修堆里走去:“时间紧迫,匆匆升了一下,境界还不稳固。”
“固”字话音刚落,半空中的招财剑寒光大盛。
她行云流水般从魔修堆里窜过,一袭白衣宛如幽灵,常常是某个魔修刚反应过来她在自己边上,下一秒,断剑穿心而过。
平日里唇边总挂着懒散的笑意的人,唯独杀人时收敛了表情,显现出剑一般的锋利冷漠。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魔修们方寸大乱,纷纷转攻为守,在身边筑起护体屏障。
只有金丹魔修轻嗤一声“废物”,主动抬脚追向季灵泽,手中的沙子犹如一条灵活的鞭子,狠狠抽向季灵泽的脊背!
季灵泽的身影却在此刻刹住了,她旋身抬手,高举招财剑正面迎上了这一击,沙鞭与断剑相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两人脚下同时凹陷下去,筑基的力量到底比不上金丹,只让沙鞭停滞了几秒的功夫,但这几秒已经够了,季灵泽的身影忽然一晃。
幻影身!
沙鞭劈中的只是一片枯黄落叶,真正的季灵泽已经飞入了一众魔修之中,如同一滴落入湖面的水,居然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金丹期魔修霍然变色,郁观啧啧称奇,季灵泽对这些灵力要求不高却考验控制力的小法术运用得可谓是炉火纯青,幻影身叠着障眼法,分秒之间先后使出两种术法,如今的修仙界,恐怕很少有人能达到这种水平。
想到此处,郁观指尖轻轻敲击着扇骨,若有所思。
她这样的资质待在沧山派这种无名无姓的小门派实在可惜,若能招揽来万象宗就好了。
季灵泽在魔修之中可谓是如鱼得水,她飞速穿梭在一众魔修之中,不断变化出他们同伴的模样迷惑他们,过了一会儿,魔修中传来阵阵骚动:
“你干什么?”
“不是我!”
“莫名其妙捅老子干嘛!”
“睁大你的狗眼看仔细了,他大爷的我动都没动!”
“草,那是谁干的?!”
……
一时间整个魔修队伍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他们焦躁地互相提防,骂骂咧咧地拿着剑乱砍,却连季灵泽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季灵泽的脸与身形不断改变,从魔修群里大摇大摆地穿梭来往,不动声色地在须臾之中干掉了几十个魔修。
一时间所有的魔修对彼此的不信任都达到了顶峰,原本聚在一起黑压压一片的魔修队伍瞬间作鸟兽散,如同一串被剪断的珠子,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彼此都隔着十万八千里,再也不敢轻易接近对方。
魔修有数百人,最大的优势是可以利用人多的特点摆出阵法,季灵泽巧妙地解决了这一危机,便不再逗留,从魔修群里飞身而出,朝着郁观道:“这些人交给你,我去和那个金丹期打。”
郁观点了点头,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对季灵泽的实力已经十分信任,闻言不再犹豫,抓着扇子御剑飞入魔修群中。
金丹期魔修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眼睁睁看着那些修士被杀却抓不住季灵泽,气得他徒手捏爆了那条幻化出来的沙鞭。
怒极之下的他灵力暴涨,纵身朝着季灵泽飞来。
他身后的沙子不断翻滚凝聚,形成两条虫一般的庞然大物,张口朝季灵泽吞来。
季灵泽刚想拔出剑,心口处忽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千钧一发,她动作慢了一瞬间,再出手已经来不及,只得咬牙就地一滚,勉强避开了沙虫的吞噬。
心脉处原本以为已经补好的旧伤,在她匆忙晋升筑基期的这个瞬间再度发作了!
4. 第 4 章
季灵泽对自己的运气已经习以为常,她一边飞速地调理气息,念止痛诀屏蔽痛感,一边极速后退,躲避沙虫锲而不舍的攻击。
心脉的疼痛犹如有无数刀尖割着她的血管,修仙界曾经有不少自废修为的修士,都是因为难以忍受这种疼痛。
疼痛降低了季灵泽的攻击力,却没有影响她的移动速度,她立在剑上,足尖轻点,白色袍子被风吹得扬起,像是一片柔软无骨的轻云,在纷纷扬扬的沙雨中腾挪。
她脸色白得近乎透明,神情却异样的冷静。
沙虫还在身后穷追不舍,魔修显然被她忽然的狼狈刺激到了,追得愈发凶猛,大笑道:“筑基了又如何?刚筑基就能死在我手里,你也不算亏!”
季灵泽心脉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她不得不分出灵力来压制痛感,恰在此时,沙虫一口咬向她的肩膀,尖利的牙齿刺入了她的手臂,力道大得要把她的手臂活活撕下来。
季灵泽用力从它口中扯下自己的手臂,然而下一秒,沙虫便扑上来一口咬向她的脚腕。
魔修没有急着杀死她,像是在注视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高高在上地欣赏她即将被虐杀的惨状。
他笑道:“荣幸吗?你正好是我杀的第一百二十个人。”
沙虫的利齿下,季灵泽微微仰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那目光很古怪,平静,怜悯,自嘲。
最后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本来……不想这样。”
话音未落,她双指并拢,向空中一指!
只听半空中轰然一声巨响,白光一闪而过,沙虫顿时被劈成无数小段,土崩瓦解,落在地上兀自扭动挣扎。
季灵泽站起身,咬破指腹,将一滴殷红的血液滴在招财剑上,那把方才还形如废铜烂铁的剑瞬间闪过一丝血光,像是吸食了某种力量,陡然锋利透亮了起来。
季灵泽静静看着金丹魔修。魔修对上她的目光,忽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眼前这个只有筑基的修士身上好像突然多了某种东西,居然让他产生了刹那的惊异。
那把断剑怎么变红了?
这是他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下一秒,就见刚刚还在一丈开外的女子乍然逼至眼前,目中闪过妖异的红光,手中剑断口处忽然生长出数道血红的剑气,硬生生拼凑成了一把完整的剑!
他眼前一花,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这一瞬间变得僵硬,耳边似有呓语阵阵,五感尽失,灵台破灭。
金丹魔修口中吐出一口黑血,他眼球暴突,匍匐于地,那种巨大的压迫感在一瞬间攥住了他,令他动弹不得。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寄生血……魔修功法,你……”
最后一句话也没能说完,他脖间一凉,泛着红光的铁剑贴着他的喉咙刮过,他看见自己的血飞溅而出。
季灵泽抽回剑的瞬间,自己也再支撑不住,只得用剑撑着地,单膝跪了下去,勉强维持住站立。
她闭着眼睛,浑身上下都泛起连绵不绝的撕裂疼痛,像是千万根银针扎入心脉。
“你怎么了?”远处的郁观刚刚解决完最后一个魔修,一转过身就见她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一样滑下去,忙飞身而至,抓着她的手把她扶起来。
这一扶不要紧,她的手凉得仿佛一块冰,把他吓了一跳:“刚刚那个魔修干的吗?这么严重?”
季灵泽额头上已经疼得渗出汗来,她当然不能说实话,只能让方才的魔修顶下这口锅:“嗯……魔道之人……真是太险恶了。”
“你才刚筑基,境界不稳固,快歇一会儿。”
郁观蹙眉,小心扶着她坐下,伸手按在她后心上,给她渡了一些灵气。
“谢了。”
季灵泽闭上眼睛打坐调息,灵气运转,流入心脉之中,但刚流进心脉就如同石牛入海,丝丝缕缕地与心脉深处的黑气交缠抵消,随着黑气慢慢淡了一点,刺痛感也随之减轻,季灵泽攥紧的手微微一松,吐出一口血来,终于缓过神。
“好一点了吗?”
“嗯。”
“那魔修很厉害吗,能让你都吃这么大的亏?”
郁观递来一张手帕给她擦血,自他见到季灵泽起,这是第一次见到她力不从心。
季灵泽拭去唇上的血,有点想笑:“我只是个刚升入筑基期的仙修,而他已经金丹大圆满了。”
郁观一愣,这才记起她刚筑基,不由得一顿。
刚筑基便已经能杀死金丹大圆满的魔修,若她更进一步,该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他认真注视她片刻,突然道:“……我遇到过的修士中,没有人有这么娴熟的战斗技巧。”
季灵泽眨眨眼,开玩笑道:“可能我天赋异禀吧。”
“你确实天赋异禀,”郁观飞快地说出这句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扇子,“……对了,你的伤或许我们万象宗能治,要不要随我去万象宗?”
特别含蓄又特别自然的招揽,郁观对自己的表现感到满意。
万象宗历史悠久,背靠郁家,资源丰富,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修仙者,位列四大宗门之首,一直是许多仙修最向往的地方。
季灵泽摇摇头,干脆拒绝:“不去。”
那是她上辈子的师门,她在那里呆了大半辈子,最后落得个欺师灭祖的名声,同门相残的下场。
郁观没料到她这么干脆,不禁疑问道:“我们万象宗有什么不好?”
季灵泽点头,眼都不眨:“有啊,百年前出了个叫季灵泽的大魔修,我最讨厌魔修了。”
郁观沉默了,这个,他确实无法反驳。
魔尊季灵泽,一直是万象宗光辉历史里最显眼的一粒污点,看凌七这幅天天拿着魔修刷经验的样子,确实是很讨厌魔修了。
可惜了这么一块璞玉,幸好她出身于常年垫底的沧山派,若是在其他三个大门派里,他们万象宗今年的仙选大会压力就大增了。
不知还能不能再争取一下……
他底气有点不足地道:“那魔头只是一个意外……”
季灵泽突然凑过来,勾着他的肩膀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晚上去喝酒庆祝一下吗?”
“啊?”万象宗规矩最多,一出生就被规矩拘着的郁观惊了,他连连摆手,“修仙者克制欲念、抱定守一,怎么能喝酒呢,不去不去。”
“又是你们郁家的死规矩,”季灵泽摇头笑道,“我们修行之人讲究的是大道自然,顺心而为,谁要天天在那里克制来克制去的。放心吧,我带你去喝的酒巨好喝,一口下去那叫一个唇齿生香,要是错过了这一次,保管你一辈子都喝不到这么香的酒。”
她的语气太有诱惑力,郁观有点心动了,他犹犹豫豫地道:“但是……”
不等他但是,季灵泽已经跳上了招财剑:“来不来?”
“……来。”
二人御剑飞了两个时辰才赶到酒楼,下来的时候郁观累得不住地揉自己的膝盖,他看着神采奕奕一点儿都没有刚才虚弱样子的季灵泽,气得牙痒痒:“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累?恢复得这么快?”
季灵泽老神在在:“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只要有酒喝,再远都不累。”
这酒楼名曰杜若楼,老板也是个修士,只是修到一半,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认为修道之路太漫长,终其一生不过变强而已,毫无意义,自己不应该一条路走到黑。
他转头干脆就地开了个酒楼,生意很不错,至今已经有五百年,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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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来往修士来这里喝过酒,也见证了不少传奇人物。
酒楼前直接挂了一大块木牌,上面用显眼的墨字写着:进门可享魔尊同款酒,八八折优惠。
季灵泽盯着那块木牌:“……”
好家伙,这是直接拿她宣传上了。
郁观看见那块木牌,满脸怀疑人生:“这什么玩意儿?你不是讨厌魔头吗?为什么专门来这里喝酒?”
季灵泽硬着头皮道:“这更足以证明这里的酒有多好喝,好喝到我愿意暂时放下对季灵泽的仇恨。”
郁观:“……”
他就不该听她胡诌。
他们一进去就见到了酒楼老板,他一点儿也不像是个修仙人,一身粗布衫,一张白胖脸,笑起来的时候和和气气的,见了他们便迎上来,笑呵呵地问道:“客官想喝什么?”
还不等季灵泽说话,郁观便眼神飘忽地道:“这个……魔尊同款酒,来一份。”
季灵泽看着他,一挑眉。
郁观嘴硬道:“我就是好奇,好奇而已。”
于是季灵泽从善如流道:“我和他一样。”
郁观学着她的样子挑眉问她:“你不是讨厌季灵泽,又是为什么点同款酒?”
季灵泽理直气壮:“我们穷鬼只喝得起打折酒。”
二人寻了个二楼的位置坐下,一人一碗“魔尊同款酒”,酒液色泽碧玉,香气扑鼻,季灵泽喝了一大口,清凉甘润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竹香里带着一丝茉莉的清甜,还是记忆里那个熟悉的味道,眉心不由得舒展了开来,连隐隐作痛的心脉似乎都舒服了不少。
郁观学着她的样子喝了一大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好喝!”
季灵泽得意一笑,道:“那当然,这酒原名叫邀明月,有一斗合自然的美誉。”
初次接触喝酒的郁观惊为天酒,舍不得一次性喝完,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往下咽,一时间什么清规戒律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季灵泽看着他这幅样子,有些好笑:“不够可以再续,你这么节约干嘛?”
郁观用扇子一敲桌面:“酒要慢慢品。”
“说得好像你常喝一样,”季灵泽笑起来,揶揄他,“这酒后劲很足,你多喝几杯,没准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不可能!”为了证明自己,郁观一口气闷了好几口,嘴上说着不可能,脸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不可能……”
他目光朦胧起来,撑着头,有些发呆。
季灵泽用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诧异道:“嗯?这就不行啦?”
郁观抬起眼睛看她,那双眼睛里雾蒙蒙一片,嘴硬道:“……我没有……不行。”
“行”字出口一半,他已经摇摇晃晃,整个人栽了下去,醉成了一摊泥。
季灵泽“噗”一声笑了出来,她戳了一下郁观的脑袋,郁观一动不动,俨然已经熟睡。
“你们郁家人都什么破酒量……”季灵泽笑着转过头,目光划过门口时,忽然顿了顿。
“一杯邀明月。”
冷淡低沉的嗓音。
有一个青年站在门口,墨发用一根旧木簪挽在脑后,长身玉立,一身气质凌冽冷淡,即使是普通的姿容也掩盖不了他出尘的气度,皎若云上月,身似月中仙。举止之间别有一种清贵泠然的气度。
很特别的气质,季灵泽的目光在他身上略微停顿片刻,想到了一个故人,但她很快又摇摇头。
他不会自己来这种地方的。
在她偏开目光的下一秒,那人似有所觉,霍然抬头朝这里看来。
白衣女子只露出一个侧脸,正在笑着逗旁边趴在桌上的人,全然陌生的长相。
……不是她。
又是幻觉。
5. 第 5 章
郁观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神清气爽过。
他是宗门里新一代中的佼佼者,仙选大会在即,训练任务繁重,很久没有睡过一个饱觉。
他睁开眼看见的第一幕,是在他面前竖着的一根手指,手指晃了晃,女子的声音清晰响在他耳边,带着一点儿促狭笑意:“这是几?”
郁观一愣。
他猛然抬头,看清了自己在哪里,脑袋上睡乱的头发几乎都要炸起来了:“我睡了多久?!”
季灵泽道:“三个时辰。”
糟了,他把万象宗的训练时间睡过了!
郁观崩溃地抓着自己的脑袋:“完了完了完了,你怎么没提前喊醒我!”
季灵泽欣赏着他这副样子,笑道:“没办法,有些人一杯就倒,我也很意外。”
郁观把乱糟糟的鸡窝头捋了一下,抓了扇子和剑就要往外冲,被季灵泽拦下,她抓着郁观的袖子,朝他眨眨眼:“还没付钱呢。”
郁观:“……”
难怪这厮带他来喝酒,感情她自己是个买不起酒的穷鬼,就指着坑他一笔!
离万象宗清点训练人数还有半个时辰,郁观一个头两个大,也顾不上这些,匆匆把灵石往桌上一扔,跳上剑狂奔。
打了魔修,喝了酒,没付酒钱,季灵泽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精神百倍。
她欣赏着郁观狼狈狂奔的风姿,朝他比了个大拇指,驾驶着断剑,保持着金鸡独立往沧山派飞去。
沧山派中,凤潇潇正在督促弟子们修炼。她善使鞭子,一把凤尾鞭出手,寒光闪闪,小弟子们吱哇乱叫:
“师姐轻一点!!!”
“痛痛痛!”
“你先和师姐打,我……我后面再打。”
……
凤潇潇看见他们这样就来气,紧皱着眉头呵斥:“仙选大会在即还偷懒,该打!你们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根本没见过那些大门派的弟子有多么厉害,真该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她训斥着训斥着,忽然感觉不对。弟子们的目光缓缓从她脸上移到了半空中,一脸震撼和呆滞。
凤潇潇抬起头,也石化了。
只见一个白衣女子单脚站在一把破破烂烂的断剑上,头发凌乱,目光困倦,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朝他们飞来,见他们都在看自己,她顿了顿,挥挥手:“大家好。”
凤潇潇:“……”
季灵泽从剑上跳下来,收了剑,对凤潇潇朗声笑道:“师姐,我来训练。”
凤潇潇上下打量她一遍,原本严厉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点:“你终于筑基了?”
季灵泽点点头。
“这是什么玩意儿?”凤潇潇一看到那把剑……不,那把烂铁就觉得眼睛疼,“能用吗?不能用你先用我的剑凑合着。”
凤潇潇师姐嘴上不饶人,心却很软,季灵泽朝她笑笑:“谢谢师姐,招财很好用。”
“它叫……什么?”凤潇潇凌乱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太累,耳朵出了点问题。
季灵泽把手中的剑举到凤潇潇面前给她仔细展示了一下,得意一笑:“招财剑,招财进宝的招财。”
凤潇潇沉默了。
凤潇潇怀疑,有些时候,自己可能真的有代沟了,跟不上年轻弟子的思路。
她憋了半天,最终只道:“……算了,你高兴就行。”
说完,她摇摇头,把刚刚听到的奇葩名字甩出脑外,让自己回归正题。
凤尾鞭发出一声嘶鸣,居然直直朝季灵泽打了下来。
周围的弟子并不惊讶,都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凤潇潇师姐最喜欢毫无预兆地出手,金丹后期的实力毋庸置疑,只要出手必能得手,但凡是和师姐训练过的弟子,一场试炼后都是伤痕累累,无比凄惨。这个一贯逍遥懒惰的凌七,终于也能尝一尝被师姐磨炼的苦头了。
他们兴致勃勃地想看一出季灵泽被单方面暴打的好戏。
季灵泽双足轻点,灵巧地一跃,借力飘入半空中,避开了这一鞭,一身白衣如同一片飘摇的叶子,无风自动。
凤潇潇眼中划过意外,神色认真了起来,她将鞭子放在手掌心,那执鞭的手忽然燃烧起一团明亮火焰,连同鞭子也燃烧起来,一鞭抽出,发出一声响亮的爆响,火焰燃烧着径直冲向季灵泽,炽烈的火光似乎把空气都烧得灼热起来,刺得周围弟子连连后退。
季灵泽却没有急着后退,她闭上眼睛,口中低声唤道:“招财!”
凤潇潇脚上一个趔趄,连火球都顿了一下。
不行,这个名字还是……太奇怪了。
招财断剑飞入季灵泽手中,她毫无犹豫,抓着剑径直朝火球掷出,剑身如流星飞入火球深处,“刺啦”一声爆响,火球在剑身上燃烧,竟然与剑身融为一体了!
季灵泽飞身抓起剑柄,此刻那把断剑灼灼燃烧,看起来竟与凤潇潇手中燃烧的凤尾鞭一样。
剑身上的火聚在一起,被她一剑砍出,一颗与方才一模一样大的火球飞扑而出,直直奔向凤潇潇。
周围的弟子们看傻了。
什么?还能这样?
凤潇潇一愣,她挥鞭把火球打散,在看向季灵泽时,眼里已经是明显的欣赏:“不错。”
下一刻,她突然挥鞭连甩七次,七个火球从不同方位向季灵泽射去,一时间演武场中心红光大盛,热浪翻腾,周围的弟子像炸锅的蚂蚁一样向四面八方散去,演武场中心只剩下两人。
一人红衣猎猎,一人白衣飒飒。
季灵泽面不改色,御剑穿梭于火球之中,同时手中飞速结起一层泛着蓝光的护体水罩,淡蓝色的护体水罩暂时挡住了翻滚的火浪。
她飞至半空中时乍然停下,将招财剑猛地向下一劈,硬生生将离她最近的火球劈成了六个小火球!
六个小火球与剩余的六个大火球相撞,所有人眼前都是一花,只听见巨大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再睁开眼时,季灵泽已经御剑蹿到了百丈高空里,而剩下的六个大火球被撞偏了角度,砸在地上,燃烧了起来,演武台上热浪翻滚,连凤潇潇都不得不退到一边。
全场一片寂静。
一边的弟子互相看看,都怀疑自己在做梦。
凌七赢了凤潇潇?那个废物凌七?
“好!”凤潇潇不由得赞道,刚刚那一击,她用了金丹后期的全部力气,凌七以巧劲抗衡,居然毫发无伤。
以前怎么没发现,凌七居然不是废材,是个可造之材?
她不由得心情大好,收回鞭子,拿出传音石道:“华漠,来灭火。”
凤潇潇善于用火,华漠善于用水,每次凤潇潇把手下的弟子虐完,都是华漠过来收拾残局。
华漠匆匆过来之后,见到满场熊熊燃烧的火焰,不由得一愣:“你动真格的了?”
凤潇潇眼中含笑,难掩激动:“是。没想到凌七居然是个好苗子,只是平日里偷懒,才一直没有进益。”
“我担心,她不是因为偷懒,而是身体有问题。”
凤潇潇神色一凝,她垂头思索片刻,道;“如此,请掌门瞧瞧吧。”
华漠双手合十,指尖慢慢聚拢出一团如雾一般的水汽,轻轻一弹,那团水汽便飘在演武场中心,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片刻后,火焰渐渐灭了,演武场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季灵泽从剑上跳下来,朝凤潇潇和华漠一笑,华漠这才看见她那把剑,眉心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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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婉道:“师妹若有难处,可以与我提。”
季灵泽抓着那把剑摇摇头,无所谓道:“谢师兄,能用。”
华漠见她推辞,没有强求,道:“你进益很大,我们准备带你去见一见掌门。”
“掌门?”季灵泽顿了顿,“掌门不是在闭关吗?”
沧山派是一个散修门派,除掌门外没有其他师长,弟子修行全靠自觉。掌门的存在主要起到震慑魔修、庇护境界低的修真者的作用。
是以掌门极少露面,绝大部分弟子连掌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后来华漠与凤潇潇依次修成金丹,在门派中有了话语权,这才有一批弟子自发跟着他们一同修炼。
见她似乎心有疑虑,华漠解释道:“你天资聪颖,但此前修为却迟迟停滞,也许带你去给掌门看看,会有所改善。”
季灵泽心道不妙,她心脉有损的事情不太好解释,看着师兄师姐关切的目光,她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我之前太过懒惰才导致修为一直停滞不前,其实没什么大事。”
华漠劝导道:“懒惰之人也不会进步这么慢的,万一是有什么疾病就不妥了。”
“掌门一直闭关修行,还是别打扰她老人家了……”季灵泽弱弱抗议。
凤潇潇坚持道:“掌门仁善,不会责怪你的。”
……
几番推拒完,季灵泽把能找的借口都找了一遍,没有任何用处。
看来这一趟是必须走了。
她吐息几次,隐蔽地把全身上下的所有灵力都输向心脉处,灵力汇集,开始模拟正常心脉的运作,短暂让心脉看起来毫无异样。
这样一来,升入筑基的灵力再度枯竭,她一时间境界不稳,脚下一滑,差点平地摔倒,华漠和凤潇潇一左一右架住她,两人异口同声地问:"没事吧?"
季灵泽艰难地稳住身子,摆摆手道:“无事……刚打完架有点累。”
她现在是师兄师姐的重点保护对象,凤潇潇连忙从兜里拿出一粒药递给她,面色有点愧疚:“充灵草的药丸,可以短暂补充一点灵力,抱歉,我刚刚一心想试一试你的深浅,没注意你刚升筑基,难免吃力。”
充灵草的药丸一颗就要一千灵石,简直是她这种穷鬼想都不敢想的天材地宝。
季灵泽接过药丸,认真地看着师姐,笑眯眯地道:“师姐对我真好。”
一直被人敬而远之的凤潇潇脸有点儿红,转过头不自然地道:“应……应该的。”
说话间,三人已经转过几个山头,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松林边,只见山林中松风阵阵,从他们走进去的一瞬间,郁郁葱葱的林子仿佛同时觉察到了他们的到来一般,发出“沙沙”的声音。
华漠与凤潇潇跪了下来,神色庄严地道:“求见掌门。”
林中的风霎时间一停,空旷的山林间,忽然有一个沙哑苍老的女声响起:“快进来。”
一股风托着他们三人径直进了林子,季灵泽在触及这阵风的瞬间就看出来了对方的境界——出窍前期!
等所有喧嚣都远去后,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山洞,藤蔓密密麻麻地盖住了山洞的门口,洞口青烟袅袅,随着他们一步步向山洞走去,清风慢慢刮走那些盘旋在洞口的烟雾,藤蔓也被吹起。
那是一个干瘪苍老的女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盘腿坐在草席之上,犹如古寺庙里生了锈的佛像,慈眉善目,古朴庄严。
沧山派掌门,莫哀。
等他们站定后,她缓缓睁开眼睛。
一双金色的眼睛。
季灵泽看见那双眼睛的瞬间,只觉得脑海中轰鸣一声,剧烈的疼痛吞没了她,前世今生的回忆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恍然百年。
6. 第 6 章
季灵泽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或许是她看得太久,久到凤潇潇和华漠都觉得有些不妥,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跪下。
掌门在此刻开了口,她道:“你们退下,凌七留下吧。”
凤潇潇和华漠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退下了。
从他们离开后,掌门便一直看着季灵泽,一直看一直看,然后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向季灵泽跪下了。
季灵泽早就预料到她的动作,在她膝盖弯下的瞬间就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拽了起来。
这一刻,季灵泽的脸上一贯带着的轻松笑意凝在眼角,漫不经心的气质从她身上褪去,像是一块落入湖底的石头,一瞬间静默了下来。
她垂着眼,声音哑了:“小蛇。师娘都认不出你了。”
莫哀的眼角渗出大滴大滴的泪来。
季灵泽抓着她的手一颤,她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一些:“小蛇,好久不见。”
莫哀拼命地摇着头,她声音哽咽了:“师娘……”
季灵泽抬起手拂去她的泪水:“师娘在。”
莫哀对上她的眼睛。
季灵泽的眼睛一如记忆里那样澄明温柔,她被这双眼睛注视着,度过了这一生中最好的年华。
八百年前,季灵泽下凡游历,遇到了一个因金瞳被人视为异端要烧死的小女孩。
她救下她,将她带回宗门,拜自己为师。因为她的金色眼睛,她打趣地叫她小蛇。
小女孩很刻苦,入门第二日便炼气了,她总是不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季灵泽一直陪她到了金丹后期,本以为能一直陪下去,孰料天不遂人愿,她堕魔,身败名裂。小蛇也因为她的缘故,成了修真界的笑柄,她不愿意改换门庭,于是便一直是个散修。
她入魔的前一日,将收集的各类丹药全部留给了小蛇。按照小蛇的天资,又有这些灵药的帮助,早早便固龄了,怎么会苍老至此?
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太久了。久到连她也要凭借着她的眼睛才能认出她。
莫哀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季灵泽,放声痛哭起来。
她头发花白,身躯干瘦,像一棵已经枯萎的树。
然而她注视着季灵泽的金色眼睛里漾着依恋与爱意,恍然如同当年,于是枯萎的树也有了一瞬的回青。
季灵泽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声音沙哑了:“小蛇,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有人欺负你吗?”
前世的魔尊倒影在她眼中一闪而过,这一刹那,她目光像是一把沾血的剑,狠戾,锋利,煞气腾腾。
莫哀被这种目光看着,鼻子又是一酸,她安静片刻,缓缓道:
“我的金色眼睛并非天生,而是人为。”
季灵泽握着她的手一紧。
莫哀的声音轻如柳絮,她第一次聊起她的眼睛,聊起这个掩埋了几百年的秘密:
“我出生的村子里,每年都会消失几个新生的孩子,后来我才知道,新生儿最为纯粹,也因此能提炼出最精纯的灵力。”
这件事被莫哀用轻缓的语气说出,信息量却很惊人,季灵泽眸光一暗。
如此丧尽天良的手段,会是魔修,还是……
莫哀神色平静,仿佛不在讲自己的故事:“十二岁那年,我意外撞破了他们杀死婴儿提炼灵力的秘密,他们一开始想杀我,后来不知为何改了主意,在我的眼睛上抚了一下,从此之后,我眼睛变成了金色,身体一天比一天孱弱。”
“村民要将我当成异端烧死,幸而师娘救下了我,教我仙法,教我结丹,我体内的那种诅咒被灵力暂时压了下去,便以为自己没事了。”
“再后来,出了那么多事情,师祖死了,师娘也死了……”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很久,神色慢慢黯淡下去:“有人诋毁师娘,说得太难听,我气不过,便与他大打出手,不小心伤了内丹,无法再吸收灵力,幼年的伤反扑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低低的。但落入季灵泽耳中,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割得她心脏钝痛。
她想,当初救下小蛇,不该让她拜入自己门下。
她入魔后,不知有多少流言蜚语涌向小蛇,那个沉默温驯的女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承受了太多太多。
但小蛇从未怪过她。
“小蛇,”季灵泽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里含着一丝罕见温柔,“我依稀记得,今年仙选大会魁首的奖励是一株九转补魂莲,可以滋补受伤的内丹。”
她霍然抬眼,那双眼睛亮如星子,似有火焰升腾:“等我。”
华漠和凤潇潇再回来时,总觉得总是懒懒散散的小师妹变得有点儿不太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们也说不上来。
回去的路上,凌七偏头问道:“这一届仙选大会中,修为境界最高的是谁?”
华漠思索片刻:“这一届修为最高的应是蓬莱洲的南宫策,一百七十五岁便到了元婴期,此外,万象宗郁观、百晓山洛啸天、玉虚宫凤无霜是金丹大圆满,冲击元婴期也很有希望。我们很难和他们抗衡。”
凤潇潇听着这名字,神情有一瞬间的黯淡。
季灵泽默默记下了这些名字,又问:“四大门派比我们厉害很多吗?”
“多,”华漠微微叹息,“我们沧山派只有我与你师姐是金丹期,可是大宗门不一样,大宗门背靠世家,资源丰富。几乎每个宗门,光金丹期修士都有六七个。”
凤潇潇摩挲着鞭子,皱眉道:“这就是我着急的原因,我们沧山派再不努力,恐怕连第一个考场都撑不过去。”
华漠看着季灵泽若有所思的神色,问道:“师妹问这些做什么?”
季灵泽踩着招财剑,御剑飞至前方,神色如常:“随便问问。”
夜晚,季灵泽背着所有人,再次去了一趟松林。
莫哀一直坐在山洞中等待,一见到她就笑了:“我就知道师娘会来。”
季灵泽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壳,笑道:“聪明小蛇,我来这里打坐。”
她在松林中选了一块高石,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
松风穿行林中,扑面带着青草与泥土的芳香,天穹中缀满了闪烁的繁星,万籁俱寂。
莫哀安静地站在她身后为她护法,灵力从四面八方涌向季灵泽的身体,她灵台深处的内丹光华闪烁,原本透明的颜色渐渐发出五色的光。
与此同时,季灵泽浑身上下为之一轻,仿佛天地间万物皆忘,只剩下她孤身一人。她入定了。
灵力不断在她四周汇聚,松林中的草木一时间都受这种灵气滋养,缓缓生长起来,莫哀注视着她的背影,神色有一瞬间的动容。
季灵泽再度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她目中有五色光一闪而过,只觉得浑身上下飘飘然如同长途跋涉的人洗了一个热水澡,卸下来了沉重的包袱,几乎有一种恍惚之感。破裂的心脉一反常态地舒服,季灵泽深深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
周遭的草木吸饱了灵力,也变得苍翠欲滴,不远处的潭水中央,原本含苞欲放的荷花已经全然盛开了,嫣红一片,晨风吹过,摇曳生姿。
莫哀擦拭了一下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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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道:“好久没见师娘修炼了,这样快吸收灵力的速度,我没有在修真界见过第二个。”
季灵泽回头向她一笑,走过去,抬手覆盖住她的眼睛,一抹细细的灵力注入莫哀的眼中,她眼角的细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淡了许多,莫哀连忙推开她:“师娘!您刚刚吸收完灵气,怎么可以乱用回春术!”
季灵泽挑眉道:“吸收来灵力不就是用的吗?要不然修这破仙干嘛。用完了我继续修炼便是。”
莫哀:“……”
不管听到这句话多少次,她还是想感慨,她师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傲。
但她又觉得开心,说出这句话的季灵泽,眉宇间隐约又有了当年修真界第一天才的锐气。
季灵泽按住她的肩膀,非常坚决地再度把手掌覆盖在她的眼睛上,元婴期的小蛇当然有能力推开她,但她料定了小蛇这孩子把尊师重道刻在了骨子里,忤逆师长的事情是万万不会做的,果然,莫哀被她一按,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被迫接受了她一个时辰的回春术。
季灵泽满意地看着小蛇眼睛边上的细纹消失了,干枯的皮肤略微有了一些水润,骄傲地拍了拍发麻的手掌心:“不错,很多年没有用过回春术了,好在没有手生。”
莫哀的头已经快要低到地底下去了:“徒儿无能,元婴期了还要师娘来帮忙……”
“哪里的话,就算元婴期了,你不还是我徒儿。”季灵泽失笑,揉揉她脑袋,“你从小爱自省,不是个好习惯。如今你神魂缺失,可我才筑基,能做的不多,真说起来是我这个做师娘的不称职。”
她伸手在储物袋里翻找了一通,变戏法一般掏出一串糖葫芦来递给她:“昨天下山买的,别想那么多,你就在这里好好调息,等我带九转补魂莲回来。”
季灵泽回门派后,看见了乌泱泱的一群人才知道,今日是出发日,他们沧山派报名了仙选大会的修士,要从这犄角旮旯的山沟沟里进城了。
进的城是仙灵城,乃是修仙界第一繁华的城,四大世家与四大门派都聚在那附近,往来之人均是修士,灵兽灵石更是遍地开花。
当然,那些和他们没有关系。
他们沧山派弟子凑了半天,也只够租了几辆飞马车,华漠与凤潇潇拖着一群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弟子,就这样踏上了去往仙灵城的路。
季灵泽靠在车窗边闭目养神,坐在季灵泽旁边的弟子恰是一开始要把她踢出自己队的修士,他见旁边坐的是季灵泽,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直到季灵泽闭着眼出声:“怎么了?”
修士被抓包,吓了一跳,涨红了脸道:“凌七,之前的事情,对不起啊,我……我主要是之前一直听说你是个废……呃,天资不高的修士,但你前两日才刚升筑基就能与凤师姐打平手,有什么诀窍吗?”
季灵泽睁开眼,辨认了他一会儿,问:“你叫什么?”
修士挺了挺胸,道:“韩平。”
季灵泽一本正经道:“好的韩平,你打不过凤师姐是因为你不够相信自己。”
“……啊?我吗?”韩平惊呆了,他指着自己,“我要相信自己能打过凤师姐?”
“对!”季灵泽板起脸,说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其实只要你发自内心相信自己,你就会发现人的潜能是无限的!”
韩平迟疑道:“我的潜力,是无限的?”
“没错!”季灵泽抬手往前面凤潇潇的位置一指,“现在,勇敢地去挑衅凤师姐!她打你,你就打回去,不要怕,这是锻炼你勇气的一种方式。”
最后,她语重心长地道:“记住我的话,相信自己。”
7. 第 7 章
在季灵泽鼓励的目光中,韩平径直走向了凤潇潇。
他站到了凤潇潇面前,犹豫许久,最后还是一咬牙拔出了剑,勇敢地直视凤潇潇的眼睛。
韩平震声道:“凤师姐,我觉得你也不过如此,我要挑战你!”
坐在一边的华漠睁大了眼睛,欲言又止:“你……”
周围的修士:“!”
凤潇潇慢慢把手中的凤尾鞭抽出,看着韩平,目光里寒光四射:“你刚刚说什么?”
韩平顶着这样的目光,感觉自己有点腿软,转念一想凌七可能也是这么过来的,凌七那个废材都能做到的事情,他凭什么不行!
于是他再次震声道:“问什么问,我说,我要挑战你!”
华漠沉默地转过了脸。
周围的修士们张大了嘴巴。
凤潇潇手中的凤尾鞭周围慢慢燃烧起一圈如同蓝色牙齿的火焰。
她看着韩平,目光很“亲切”:“去飞马车外打,我怕把车子拆了不好赔。”
说完,她也不等韩平反悔,单手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拖出了车。
几分钟后,车子外传来震耳欲聋的惨叫,修士们倒吸一口凉气,纷纷不太忍心地小声讨论起来:
“韩平吃错药了吗?”
“谁知道,可能是仙选大会前压力太大发疯了?”
“嘶……你有没有感觉韩平的惨叫声更大了?”
……
韩平再次出现时,他的脸已经变成了焦黑色,五官都看不清了,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破烂烂如同抹布,他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连凤潇潇的眼睛都不敢看,灰溜溜地逃回了座位,凤潇潇手中的鞭子还没有收回,她瞥了一眼韩平,嗤笑一声,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华漠失笑:“师弟师妹们还年轻,你何须与他们一同计较。”
凤潇潇冷哼一声:“仙选大会前不好好训练,就想着怎么踢出境界低的师妹,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华漠微微一愣,忍不住弯起眼睛:“原来你是在为凌七抱不平。”
“我哪有,”凤潇潇扭过头看窗外,别扭地小声道,“我只是……单纯看他不顺眼。”
季灵泽靠在窗边继续闭目养神,她前世已经分神,虽然这一世境界低微,五感却异常敏锐,师姐的话传入她耳中,她缓缓勾起唇角。
两天一夜后,飞马车终于到了仙灵城门口。
随着飞马车靠近,整座仙灵城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在他们面前铺开。
仙灵城坐落于云海之中,云雾缭绕之间,隐约可见有流光一闪而过,那是无数御剑修士飘飘而来的身影。抬眼望去,城周围满是青山,遍植梧桐树,树高百丈,形如华盖,树身上刻满了符文,闪烁不定。
出入其中的修士更是一个比一个阔绰,乘着莲花座来的,骑着火凤凰来的,坐着白虎来的……出手阔绰,一看便知是出身大家族的人物。
他们沧山派一群人挤在两个飞马车里,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小弟子们都呆立在车窗前,震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下车了。”华漠提醒道。
凤潇潇看着他们这幅不值钱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道:“回神,回神了!你们这幅样子被别的修士看见了,又要笑话我们沧山派是穷乡僻壤里来的小门派。”
韩平嘟囔道:“也没说错啊……”
凤潇潇横眉立目:“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韩平条件反射地一激灵,闭上了嘴,他现在看到凤师姐就觉得浑身上下都隐隐作痛。
相比于第一次来到仙灵城众人的惊诧与艳羡,季灵泽没什么感觉。
她环视四周,对那些御剑而来的修仙者的剑十分感兴趣,剑的品质越好,能支撑飞行的时间就越长,她前世有一把享誉修仙界的名剑——青冥剑,可以支撑连续飞行十天十夜,可惜她生死道消,这把剑也不知去了哪里。
“那是百晓山的洛啸天吧!”
周遭的惊叹拉回来了季灵泽的思绪,她转头看过去,见一队修士列阵而来,皆穿着清一色的明黄色衣衫,为首的少男骑着一匹足足有两人高的巨狼,周围的弟子簇拥着他,如众星拱月。
修士们见了他们,纷纷避让开一条路,无数崇拜忮忌的目光汇聚在为首的少男身上,他似有所感,昂起了头。
季灵泽看了一会儿,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问道:“洛啸天……很厉害吗?”
韩平凑到她身边,很夸张地道:“当然厉害!你连他都没有听说过吗?百晓山金丹大圆满第一人!那可是百岁以内便已经金丹大圆满的强者!”
经过他们的洛啸天满意地听见了他想听的,不由得将抬起的头愈发抬起来了一点。
一个清凌凌的女声疑问道:“金丹大圆满,很厉害吗?”
这人什么意思?!
洛啸天顿时炸了,一扯缰绳,沙狼停下,感受到主人的不悦,用头拱了拱他。
他沉下脸来,扭头去找声音的来处。
两百岁以下的金丹大圆满!不算南宫策那个天才,全修真界也只有三个!
三个!!
她怎么敢问出这种蠢问题?
他后面的弟子们见他停下了,也纷纷停下了脚步,他身边一个眼角带疤的女修顿了顿,无奈地问道:“洛师兄,有何不妥吗?”
洛啸天没理她,径直看向了说话的修士。
那是个看上去就一股穷酸味的女修,穿着一件洗得都起毛边了的白袍,背着一把破铜烂铁,境界才刚筑基,弱得可怜。
一看就知道是沧山派的废物土包子。
这种人凭什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越想越气,洛啸天“噌”一下从巨狼的背上跳了下来,他径直走到季灵泽面前,上下打量她一遍,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筑基前期的废物也敢看不起小爷我?”
此话一出,后面的百晓山弟子先是一愣,然后纷纷哈哈大笑起来,唯独脸上有疤的女修叹了口气,默默站远了点。
华漠和凤潇潇二人的脸色都有点难看,凤潇潇咬牙切齿地盯着洛啸天,讽刺道:“堂堂百晓山首席大弟子,当街羞辱他人,不觉得很丢脸吗?”
“不觉得啊。”洛啸天坐在沙狼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凤潇潇,挖苦道,“连这种刚筑基的废物都能上考场,难怪你们次次垫底。要不是小爷主动开口,她这样的废物都不配和小爷我说话。”
“师兄说得对!”
“师兄好厉害!”
后面的百晓山弟子像是提前排练过一样,纷纷整齐划一地喊了起来。
季灵泽迷茫地看着他们,过了一阵子才终于搞清楚洛啸天为什么生气。
冤枉。
其实她刚刚真的只是有点疑惑,随口问了一句。
上辈子她二十九岁金丹大圆满,比同门郁泊舟整整早了十年,后来郁泊舟不准她喝酒逃课斗蛐蛐的时候,她没少拿这个嘲笑他。
因此,她对金丹大圆满一直有种错误的认知,刚刚听见韩平的话,下意识问了一句。
谁知道洛啸天听见了,把她的疑问曲解成了挑衅,突然燃了起来。
她不欲惹事,刚想开口解释,就见洛啸天手中突然冒出一团沙雾。
凤潇潇与华漠同时抬步,挡在季灵泽面前,凤潇潇抽出凤尾鞭,华漠手掌心飞速结出一团云,二人同时警惕地看向洛啸天。
“只是给你们展示一下金丹大圆满的实力,方便你们认清自己和我的差距,看把你们紧张的,”洛啸天对他们的态度嗤之以鼻,“放心,小爷我从来不恃强凌弱。”
他将手中的沙雾揉成一团,双指并拢,变戏法一般轻点了一下沙雾,土黄色的沙雾便乍然散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凝结壮大,不过片刻的功夫,沙雾汇聚成一股土黄色的沙尘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修士们不得不闭上眼睛,唯恐被沙尘暴牵连。
等他们睁开眼睛时,一个个都惊呆了。
半空中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沙桥,一端连着城内,一端连着城外,桥面宽阔,可容百人行走,。
仙灵城附近的修士都被这座气派的桥所吸引,纷纷聚拢过来,议论纷纷。
这一刻,不只是筑基期的修士们,连华漠和凤潇潇都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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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的悚然,弹指之间便能取沙做桥,原来这就是金丹大圆满的实力!
比充裕的沙系灵力更可怕的,是他能熟练地掌握这种沙系灵力,对这种能力的操控度炉火纯青。
洛啸天抬起手,五指并拢,轻松一捏,那座沙桥便迅速溃散了,四散的沙子重新化作他手中一团小小的沙雾。
“看清楚了吗?”他散去沙雾,偏头看着季灵泽,拖长声调道。
出乎他的意料,季灵泽神色未变,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清楚了。”
洛啸天的眼皮抽了一下。
可恶,怎么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
下一秒,季灵泽突然笑了笑,她伸出一只手,手心同样握着一捧流沙。
她垂下眼,随手将流沙往半空中一扬,下一刻,就见流沙在半空中扩散,逐渐扩散成了一面表面平整光滑的膜,远远望去,像是凭空多了一张沙做的纸。
没人能搞清楚季灵泽在干什么,和善于用沙的洛啸天相比,筑基期的沙系灵力显得有些不够看。
四周当然有认出季灵泽的修士,纷纷与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起来。
“那个就是沧山派的凌七,对,就是那个修炼一百年还在炼气的废物。”
“原来是她啊,她在干什么?”
“想和洛啸天较量灵力?这是来给别人看笑话的吗?”
“也不知道沧山派怎么想的,连这种人都放来参加仙选大会。”
……
季灵泽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她专注地仰头看着天空,抬手控制半空中的沙子变幻位置,她的手指变成了一支灵敏的画笔,指挥着纷乱的沙子渐渐变得有序起来,由沙子铺成的画纸上,逐渐显现出一个人形。
刚开始洛啸天还不屑一顾地等着看笑话,越看越不对劲。
那沙子勾勒出了一匹沙狼。
沙狼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扭转身子看向一边,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嘴张得老大,似在大喊大叫。
更糟糕的是,那个人还会动,随着季灵泽的的操纵,那沙子勾勒出的小人从沙狼背上跳下来,在空中一会儿撒泼打滚,一会儿妩媚起舞,一时间吸引得来往于仙灵城的人都停下脚步,抬头欣赏。
逐渐有人偷偷把目光从画上移到洛啸天身上,人群里断断续续传来笑声。
洛啸天快要被气炸了。
“凌七!给我停下!”
季灵泽从容停下罪恶的双手,无辜看了一眼洛啸天,一副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的样子:“怎么了?”
洛啸天怒道:“你为什么画我?!”
“没画你,随便画画。”
季灵泽目不斜视地看着天上那个梗着脖子嚷嚷的小人,五指并拢,只见小人翘起腰臀,向人们优雅鞠了一躬,并配上一个飞吻,而后流沙飞逝,缩成小小的一团,重新落在她掌心。
洛啸天的脸已经绿了。
季灵泽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洛啸天,慢条斯理地道:“我的画技,洛公子还满意吗。”
一片寂静。
洛啸天指着她,脸涨得通红,被这个人的无耻震惊了,半晌没说出话。
季灵泽理直气壮地回看着他,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二人之间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好热闹,原来都是熟人。”
一个熟悉的笑声打破了寂静,一群修士簇拥着一个人远远走来,一把玉骨扇轻轻拨开人群,露出一身蓝袍、眼含笑意的郁观。
他将那把扇子徐徐打开,正面对着众人,眼角眉梢都明晃晃地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出现的刹那,季灵泽回头,看清了那把扇子,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对“洛啸天”这个名字耳熟。
扇子正面上泼墨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
洛啸天还钱!
他的乍然出现像是滴进热锅里的一滴油,惹得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有越来越多的人聚过来,把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一届金丹大圆满的三个人,城门口就有两个,好像还互相讥讽起来了?
8. 第 8 章
洛啸天一见了郁观,原本趾高气扬的神色顿时变了,他指着郁观的扇子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你你你……”
郁观把扇子一收,风度翩翩地道:“五十万灵石,什么时候给我?”
洛啸天怒了:“小爷我何时欠过你五十万灵石!我当时没带钱,就欠你二十五万!”
郁观重新打开扇子,摇头叹息道:“我这里的钱,一贯是利滚利,你当时被你娘扣了钱,连一顿饭钱都付不起,现在呢?可有钱了?”
洛啸天勃然大怒:“没钱!小爷就是有钱也不给你这个黑心大王八!”
郁观遗憾地摸着扇子:“好吧,看来这把扇子我是换不了了。”
他又凑到季灵泽身边,一本正经地道:“上次的酒钱是我付的,赶时间没和你计较,凌七,八百灵石一杯酒,利滚利,算你一千,爽快付了吧。”
还准备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季灵泽:“……”
她眉心一跳,道:“没钱。”
开玩笑,一千灵石,那是她抠抠搜搜几十天才能攒下的钱!郁观长得跟个贵公子似的,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抠门精。
“你也没钱啊,”郁观得逞一笑,朝一边的弟子借了一支墨笔,大笔一挥,那把扇子上顿时多了一个人名——凌七、洛啸天还钱!
季灵泽:“……”
郁观难得看见季灵泽吃瘪,心情大好,他拍拍季灵泽的肩膀,还想去拍洛啸天的肩膀,被洛啸天避若蛇蝎地躲开了,他也不在意,朝他们二位挥挥手,跳上剑,大笑道:“记得还钱啊——”
他的身影走远后,场上顿时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众人的目光再度落在了气鼓鼓的洛啸天和神情无奈的季灵泽身上。
方才剑拔弩张的两人,现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季灵泽率先开了口,她低笑一声:“真黑啊。”
洛啸天没好气地附和了一句:“他最不要脸!”
他附和完感觉不对劲,再次瞪了季灵泽一眼:“还有你!”
说完这句话,他也没心思再与她争高下了,拨转狼头扬长而去。
洛家浩浩荡荡的大部队进城之后,沧山派也跟着进城了。
进城的时候,华漠和凤潇潇始终围着季灵泽,问她什么时候欠了郁观的钱,他们两个现在都点儿懵。
仙选大会还没开始,季灵泽先是和百晓山结仇,又欠了郁观一沓灵石,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有盼头了。
季灵泽若无其事,好像犯下这些事的不是她,反过来很耐心地安慰二人道:“没事的,相信我。”
华漠脸色一凝。
相信凌七?她就是个定时炸药,感觉放任她这样下去,她能把剩下的宗门也得罪一遍!
一个炮仗一样的凤潇潇不够,又来一个凌七。
华漠深深叹气,最终决定……仔细把杯子涮干净,给季灵泽和凤潇潇分别倒了一杯茶。
考虑到整个沧山派和季灵泽一样的经济状况,他们三人找了个仙灵城最便宜的茶楼,又在最便宜的茶楼中点了一杯最便宜且可以无限续杯的茶。
凤潇潇将茶一饮而尽,她到现在还有点儿无法冷静:“你是说,你在打魔修的时候遇到的郁观?”
季灵泽坦然道:“是。”
“你一个人去了百魔窟?”
“嗯。”
“简直是胡闹!”凤潇潇一拍桌子,脑仁都开始隐隐作痛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你再想磨练自己,也该和师兄师姐说一声,遇到事情了我们也好来救你!”
季灵泽笑起来:“没事的。真的没事的。我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坐在这儿了吗?”
她总是这幅不着调的模样,好像有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只会笑着夸那人刀法不错。凤潇潇气结,伸手去拿杯子想喝口茶顺顺气,却发现杯子里没有茶水了,手伸到一半,只好调转方向把窗子打开。
华漠一边给凤潇潇把茶续上,一边温和地批评季灵泽:“你这样不对,我们是沧山派的大师兄和大师姐,有责任护着你们。”
季灵泽刚想回答他,就见凤潇潇看着窗外,表情忽然凝住了。
她没有见过凤潇潇露出这种表情,像是难过又像是气愤,抓着窗子的手指尖都在泛白。
华漠也注意到了凤潇潇的异样,他放下茶壶,探头过去向下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轻女子,满身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腰间别着一把与凤潇潇武器相似的九节鞭,鞭尾镶嵌着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随着她走动,夜明珠隐隐发出明亮的光。
她也正在仰头看着凤潇潇,一双和凤潇潇相似的丹凤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轻蔑,仿佛在看路边的垃圾。
凤潇潇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似在压抑着什么,季灵泽凑过去,见了那女子的表情,眉毛一挑,朝楼下拖长了声音喊道:“你暗恋我师姐吗?”
她一点儿都没有收着声音,这句话一出,楼上楼下的修士齐刷刷好奇地看向那女子,那女子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她恨恨盯着凤潇潇,径直走上楼来。
四周飘来断断续续的议论声:
“那是凤无霜吧。”
“正是,玉虚宫的大小姐,出了名的不好伺候。”
“人家有这个底气,据说她快要突破金丹大圆满了,还不到两百岁,真是年轻有为。”
……
随着脚步声渐渐接近,凤潇潇的神情变得愈发紧绷。她下意识摸上了腰间的凤尾鞭。华漠看了她一眼,默默调整了一下座位挡在她前面。
季灵泽拿起茶杯转了转,静静看着那女子走上楼。
“凤潇潇,你一个被禁赛的修士,居然还敢报名。”凤无霜人未至声先至,凤潇潇脸色阴沉下来,连一贯好脾气的华漠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愤怒。
华漠站起身,敛眉道:“凤无霜,我们沧山派自问一直行事坦荡,是你们玉虚宫步步紧逼,才逼着潇潇出手,我不敢忘记。”
凤无霜站定了,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华漠,她慢条斯理地把玩着那把九节鞭上的夜明珠,冷哼一声,抬眼望向凤潇潇:“从前玉虚宫上一任大弟子干的那些蠢事我不管……这一次遇上你,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凤潇潇低着头,一反常态地没有说话,她紧紧地咬着牙关,咬得舌尖都出了血。
四周投来无数窥探的目光,凤无霜不耐地从怀中掏出一颗巴掌大小的核桃,指尖微微一拨动,四人脚底一空,同时落入了核桃内的虚幻界中。
季灵泽目光闪动,一个虚幻界价值百万灵石,看来凤无霜在玉虚宫的确风光无限,恐怕最好的资源都落在了她头上。
进了虚幻界,凤无霜顿时无所顾忌,她抽出了腰间的九节鞭,径直指向凤潇潇的脸,冷笑道:“你自己承认你不是凤家人,是魔修的后人,我就放了你和你的门派!”
此言一出,华漠僵硬在原地,凤潇潇像是被人往心窝里戳了一下,浑身都抖了起来,她脸上顷刻间毫无血色,一字一顿地道:“我是凤家人,你不能因为我母亲入魔就……”
一个茶杯突然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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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直冲冲地砸向指着凤潇潇的鞭子,凤无霜想也没想,挥鞭一击,杯子应声破裂,杯中的热茶泼出,兜头浇了凤无霜一身。
几人都一愣,纷纷往后看去,就见始作俑者季灵泽双手抱胸,目光平静地看着凤无霜。
“手滑了一下,”她无辜地道,“真不好意思。”
“你!”凤无霜气结,她捏紧了手中的鞭子,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它捏碎。
“哎哎哎,她要打我,师姐救我。”季灵泽躲到凤潇潇身后,探出半个头,眨眨眼。
华漠语气加重,严厉道:“仙灵城内允许斗法,但禁止修士大打出手,你想被开除这一届仙选大会吗?”
凤无霜胸口起伏几次,终究咽下这口气,剜了季灵泽一眼,咬牙道:“你就是凌七?好,好,好,但愿是个硬骨头,考场上别跪着求我放过你。”
季灵泽仿佛听不懂对方的嘲讽,诚挚地笑道:“好啊,那就多谢师姐指点了。”
凤无霜走后,三人坐在茶水前,一时间无人说话,华漠看着凤潇潇,欲言又止。
凤潇潇朝他们勉强一笑,匆匆道了一声“我去修炼了”便打算离开,却被季灵泽拉住衣角,她目光澄澈,朝她笑道:“师姐,我们还没讨论打败四大门派的对策呢。”
凤潇潇一顿,脚步停在原地。
季灵泽用手捻着凤尾鞭的鞭梢,拽着凤潇潇重新坐了下来,笑道:“我很穷的,师姐帮我付一下打碎的杯子钱,而且我们还没喝完茶呢,仙灵城的茶水那么贵,喝不完多浪费。”
华漠目光柔和下来,也跟着道:“是啊,修炼不着急。”
凤潇潇脚步停下,她低下头,最终还是坐下来了,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怎么对付四大门派?”
季灵泽斩钉截铁:“逃!”
满怀期待的凤潇潇:“……”
果然不能指望最不正经的凌七说出什么详细的对策。
季灵泽手指一勾,茶杯里的水自动漂浮在了空气中,慢慢化作两个面目模糊的小人,有手有脚,细看还有几分可爱。
华漠稀奇地看着小人:“你还会用水灵力?”
“会一点点。”季灵泽眨眨眼,操控着两个小人在半空中打起了架,一招一式看得居然还很清楚,左边的小人明显占据上风,右边的小人节节败退,二人打得十分激烈,拳拳到肉,水花四溅。
小人故意朝凤潇潇那里跑去,你追我打,不亦乐乎。
凤潇潇睁大眼睛,目光黏在了两个小人身上,连喝茶都忘了。
季灵泽指着小人,道:“左边的小人是那些大门派的修士,右边的小人是我们沧山派的弟子,我们现在还不能与大宗门硬碰硬,但我们可以利用各个考场的特性,留到最后一刻。”
凤潇潇和华漠的神色都认真了起来,华漠若有所思道:“第一个考场是斗兽,考场内会设置大量的魔物,你的意思是,我们专心对付这些东西,其余宗门只要靠近,我们就逃,不要与大宗门起正面冲突。”
“正是,”季灵泽点头,“小门派是我们的优势,大门派之间为了争夺资源夺得魁首,必然要互相缠斗,但我们不一样,只要苟到最后就是胜利。”
凤潇潇来了兴致,方才的颓然一扫而空,她指着缠斗的小人道:“我们坐山观虎斗即可,对不对?”
“对也不对。”季灵泽手掌一收,左边的小人忽然掉落下去,摔到茶杯里,重新化作了一滩茶水,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促狭笑意,“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我们还可以暗算呀。”
9. 第 9 章
仙灵城修仙者众多,反过来想,也是个赚钱的好时机。
反正仙选大会还未开始,季灵泽决定先大赚一笔再说。
这天傍晚,郁观像往常一样入定修炼完,偷偷溜出去逛街,在某条街道的拐角处,撞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白衣女子盘腿坐在街头,面前摆了一个小摊,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每一个经过的修真者都忍不住在她的摊前停下,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端详她的摊位。
郁观好奇地挤进人堆里,伸着头想看清楚摊子上到底是什么,等他真看清楚后,两眼一黑,觉得自己大概是修炼走火入魔出现了幻觉。
那摊子上密密麻麻摆着一排书,做工粗糙,封面香艳,名字大胆:
《修真界不得不说的那些事》
《被偏执魔尊强制爱后》
《重生之美人仙尊爱上我》
……
每一本都极其吸睛,每一本都全是槽点。
但每一本都让人该死地想买来看看到底写了点什么。
季灵泽正在数钱,一本书两百灵石,她已经赚了三千。她眼尖地看到了人群中的郁观,抓起一本书朝着他朗声打招呼道:“这不是万象宗的郁兄吗?你也很感兴趣吧?要不要来一本《金丹期炉鼎带球跑》?”
郁观脚下一滑,撒腿就跑,恨不能把自己的脸遮起来,凌七这个小心眼又不要脸的家伙,上次吃了他亏恐怕一直耿耿于怀,势必要让他丢脸回来。
她做到了。郁观悲愤地想,他这几天都没脸见人了。
一直跑到无人处,他才松了一口气,摸出传音石崩溃道:“凌七!你在干什么!”
“赚钱啊,不磕碜。”季灵泽一边回复他,一边懒洋洋地把两本书递给面前的修士,“四百灵石。”
郁观简直了:“你哪里搞来的这些书?”
季灵泽摇头叹息:“你们这些大门派修士,一看就没有生活体验。这些书凡间多的是,他们喜欢编一些修仙者的故事乐呵乐呵。”
他们修仙者修炼任务繁重,谁有事没事往凡间跑啊!
郁观简直叹为观止:“公然卖这种书,你就不怕被查抄了吗?”
季灵泽又从一个修士手中拿过两百灵石放进储物袋里,闻言诧异道:“食色性也,谁这么闲,看点书也要管?”
“你这书里又是编排魔尊又是编排仙尊的,不被管才怪呢。”郁观没好气地道,“尤其是我小叔,他最讨厌有人传播这种……呃……□□读物。”
“这怎么能叫□□读物。”季灵泽为这些书喊冤,“你小叔那种死板人,根本没见识过真正的□□读物!”
郁观惊了:“你还真看过?”
季灵泽坦然承认:“看过啊。”
她前世无聊时总爱去凡间闲逛,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儿都爱尝试一下,当年可谓是博览群书。
郁观彻底哑火了。
合着凌七除了修炼,什么都爱干。
他无语了一会儿,提醒道:“你赚了这么多,别忘了还我钱。”
季灵泽数钱的手一僵。
她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再说。”
还要还钱,季灵泽的经济状态一下子变得拮据了起来,第二天,她不得不拿出更香艳露骨的书籍摆上,挑了个更显眼的位置卖。
郁观完全不敢再来找她了。生怕她又抓着那些有伤风化的东西问他买不买。
凤潇潇和华漠一贯对季灵泽放养,季灵泽这些天早出晚归,他们也没多想,只当是她自己修炼比较勤奋。
直到某一天,华漠在路上走着走着,看见了一个依稀有点眼熟的白影子。
他沉默地走近,看清了季灵泽和她手上拿着的书。
“师妹?你……”纵然是华漠也语塞了。
季灵泽看见了他,眨眨眼,朝着他晃了晃手里的钱袋。
一生正直的华漠,罕见地为难了。
凌七很穷,他是一直知道的,要不要允许她卖这种书籍赚钱呢?
为难的华漠将这件事告诉了凤潇潇,想和她商量一下。
谁料到凤潇潇一拍桌子,豪气干云地道:“凌七都穷成那样了,我看着都可怜,她想赚钱就赚吧,我支持她!”
凤潇潇俨然已经成了一只护犊子的老母鸡,华漠无奈,默默把“可是有伤风化”咽了回去。
没有师兄师姐的管束,季灵泽更是如鱼得水,短短三天,她的书摊已经在仙灵城风靡一时,连大门派的几个修士都偷偷买了,争相传看,讨论得热烈。
第四天,季灵泽一如往常一样出来摆摊,她刚把书放下,就远远看见了一个蒙面人走了过来,那人捂得很严实,浑身上下就剩一双眼睛,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她,这才走过来。
季灵泽将书依次排开,问道:“仙友想要哪一本?”
蒙面女子不语,只一本一本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最后目光停留在《仙尊哪里逃,霸道魔尊爱上我》,默默揣进怀里,将二百灵石递给季灵泽后转身走了。
她靠近的一刹那,季灵泽目光一凛,她居然看不透这个修士的境界。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修士起码是出窍期。
季灵泽看着她的背影,挑了一下眉,掂了掂手里的灵石。
虽然开门红了一单,但她今日的运气并不算好,出摊半日后,迎来了第一劫。
季灵泽一眼便看见那是最最保守的万象宗的,定睛一看,居然还是一个元婴后期的,顿时感到不妙,来不及去看对方的表情,她将手里的书一股脑全塞进储物袋里,拔出招财剑跳上去就跑。
那万象宗的没料到这家伙这么警觉,当即大喊:“站住!我乃万象宗长老!把你手中的东西放下来!”
季灵泽御剑飞得更快了,她在心里默念追风咒,周遭狂风乍起,几乎把招财剑的速度催到了极致。
元婴后期的长老也不是吃素的,见她还敢逃跑,手中立马放出一张巨大的水网,兜头盖脸朝对面的人背后罩去。
季灵泽在水网快要接触到她后背的时候猛然拐了一个弯,水网扑了个空,她朝身后笑道:“长老,你也爱看?要花钱,不能白拿。”
万象宗长老被气得满脸胡子都吹了起来,他也跃入剑上,催动灵力朝她追去,元婴期的速度和金丹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更别提才筑基的季灵泽了,他快得几乎只看见了一个残影。
眼看着就要跟上季灵泽,眼前忽然飘来一阵遮天蔽日的黄沙,瞬时间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季灵泽趁着这个时机收起剑,再次使用了一次幻影身,真身不假思索地跳进了离她最近的一个阁楼中。
万象宗长老一愣,这个才筑基的修士居然能熟练使用沙系灵力?
他挥手用水珠卷走了黄沙,见前面有一个白色小点在疯狂移动,立刻追上去,两股水流席卷而去,把白衣人捆住,他得意地停下步子:“让你再逃,带坏我宗弟子……”
他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那白衣人大变活人,原地化作了一个刻着鬼脸的泥人,水柱一松,泥人掉落在地,摔成了四五瓣。
季灵泽躲在窗后屏息凝神,看着长老气得往泥人上踩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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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气,又踩了一脚,御剑去四周抓她了。
长老一时半刻恐怕不会离开这一片,她干脆就地坐下来,开始打量自己进的这间阁楼。
这阁楼从外观上看与普通阁楼并无什么区别,内里却别有玄机。阁楼内部有一排排的书架,红木质地,气味幽香,书架上一本书也没有,密密麻麻摆放的全都是小箱子,箱子上缠绕着带刺的藤蔓。
季灵泽认出了这种藤蔓,名曰人首藤,刺中有毒,见血封喉,是不死之地的特产。
不死之地是修真界的禁地,魔兽聚集,毒物遍地。且那里聚集了一批由仙入魔的修仙者,满身杀孽,单拿出来都足以止小儿夜啼。
但最让这个地方出名的,还是上代魔尊季灵泽。
她在那里种地。
她铲除了那些魔兽和毒物后,居然在那里种地,种的还是小麦和水稻!
而且她对自己种的东西呵护备至,哪怕是被偷偷摘了一两根小麦,她都势必要讨回来,抠搜至极!
这个事情每一个修真者,不论仙修魔修,都要狠狠唾弃一番。
是以,季灵泽对这地方具体有哪些植物烂熟于心,并且熟练掌握清理它们的办法。
但她现在并不打算动手,这个阁楼蹊跷的地方远不止于此,她隐约在这里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每一个盒子中,都仿佛蕴藏着无限灵力。
随着靠近那些盒子,她的内丹躁动不安,前世入魔的惯性反应还刻在她的内丹上,一旦闻到浓郁灵力的气息,便贪婪地在她的灵台深处跳动。
忽而,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季灵泽皱起眉,强压着身体的不适,捏了个隐身诀,封闭了除听觉以外的五感,将自己几乎变成一块没有呼吸的死物,静静潜伏在阁楼的角落里。
脚步声慢慢变得清晰,那人在进入阁楼的一刹那,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
“谁?”
季灵泽没有出声,她一动不动,与周围的墙壁融为一体。
窗外的飞鸟扑棱着翅膀飞过,四周安静得诡异,粗哑的鸟啼声格外明显。
来人警惕地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样,在离季灵泽三尺远的地方不动了。
季灵泽在他靠近过来的时候感知到了他的境界,元婴后期。
仙灵城修士众多,但元婴期依然只是凤毛麟角,各大仙门中,能达到元婴后期的,起码也是长老。
她能感觉到面前的人并非魔修,是一个纯正的修仙者。
那修士拿出传音石,对那石头道:“今年的仙选大会上有一批好苗子。”
接下来几乎都是他沉默着在听对面说话,等对面说完后,他道:“是,我明日会给您送去。”
脚步声渐渐移动到季灵泽身后,季灵泽耳朵一动,足尖微点,没有动用灵力,借力跃上了房梁,轻盈如一片羽毛,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她前脚刚挪动,后脚那人的手便移到了了她刚刚站立的地方,按在书架上的小箱子上方。
他一触碰到那些人首藤,藤蔓便被抽干了水分干瘪下去,他等待了一会儿,直到所有缠绕其上带毒的藤蔓全部枯萎,才小心地拿起了箱子,放入储物袋中。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离开。
季灵泽没有立即从房梁上下来,她侧耳倾听了片刻,确定了她方才的判断没错,那人脚步虚浮,这元婴后期恐怕有水分,她迅速从储物袋中拿出纸笔,寥寥记录了一下阁楼的方位,最后,再一次仔细环顾这里一遍,单手扒着窗户跳了下去。
循着那人的动静,她一路跟踪了过去。
10. 第 10 章
季灵泽浑身的灵力都被催发到极致,她没法御剑,只能硬靠着灵力幻化出一阵风,御风追上去,这种方式对筑基期来说是极大的考验,她循着那陌生仙修的方位追了一段时间后,明显感觉到后继无力。
不知道此人要去哪里,要见何人。
她拿出留音石,放在手中摩挲了一会儿,给郁观留了一道音:“记住这里,但不要去查探,强调一遍,不要去查探。”
她把刚刚记的阁楼位置迅速报了一遍。
交代完这些,她舒了口气,从兜里摸出凤潇潇给的那些补充灵力的丹药,取了几颗倒进口中,一口气全部咽了下去。
霎时间她只觉得经脉周遭灵力暴涨,过载的灵力在她的灵台之中四处冲击,如同无数双巨大的拳头砸向她的心脉,季灵泽嘴角溢出血来,身边的风却陡然变得猛烈起来,她一边缓慢地消化这些灵力,一边操纵风往那神秘人的方向狂奔。
神秘人忽而驻足,季灵泽立刻停下脚步,躲在一处残败的梧桐树后。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灼灼烈火铺天盖地烧了过来,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直接点燃了那株梧桐树周围方圆五丈的土地,冲天火光顷刻间吞没了树后的季灵泽,于此同时,一个沉沉的嗓音响起,明显有些不悦:“你后面有只虫子跟了过来,你居然没有发现?”
神秘人一愣,向后看了去,那人又道:“别看了,那是个筑基期的废物,已经死了。”
他伸出一只手,摊开在神秘人面前,语气很平常:“你虽然元婴期,却连个筑基都发现不了,那些东西给了你,的确浪费。”
神秘人不着痕迹地咬了咬牙,低头把盒子放在那人手掌心中,忍气吞声道:“是。”
“天生无能不是你的问题,你只要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那人将盒子打开看了一眼,满意道,“这次仙选大会,能保证做到吗?”
神秘人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那人不再废话,只听得半空中有流火一闪而过,顷刻间没了踪影。
神秘人也不再多留,御剑匆匆返回。
一直等了两个时辰,确保了方才二人不会去而复返,季灵泽这才从火堆里钻出来,方才性命攸关之时,她临时将自己幻化成了同样燃烧的一团火,堪堪逃过一劫,若她刚刚手慢一步,现在恐怕已经尸首异处了。
短时间内消耗太多灵力,灵台震颤,心脉又开始发疼,她一时间眼前有点儿黑,膝盖一软跪了下来,仓促间只来得及掏出招财剑撑着,才勉强没让自己摔倒在地。
出手之人境界远高于元婴期,方才乍然放出攻击,比从前的任何一次对决的压迫感都要大。
她形容狼狈,眼中却有腾腾杀意在其中冒起,如同一线雪亮的刀光。
魔尊季灵泽除了有不死地种菜之类荒唐的事迹,还有一个著名的名声。
——睚眦必报。
传音石疯狂震动起来,季灵泽摸出来一看,发现石头已经开始发烫,也不知郁观焦急地联系了她多少次,她拖着招财剑坐到一边,用手抚摸了一下传音石,郁观秒接:
“你没事吧?遇到什么事情了?你说的那个地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不能去查探?”
他声音急促,显然刚刚被她这交代后事般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吓到了,以至于第一反应竟然是问她的安危。
季灵泽神色闪过一丝复杂。
她顿了顿,随口胡诌道:“传播不雅书籍,被你们万象宗的长老追杀了,随便找了个阁楼躲进去,发现里面有一屋子不雅书籍,也不知是谁的,但这屋子的禁制太厉害,我受伤了,和你说一声而已,你千万别进去啊。”
郁观长长松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是你啊!我才不想看那些书!怎么样,我就说吧,你这行干不长久,长老没为难你吧?”
“没,”季灵泽懒洋洋笑了一声,“我哪是那么容易被为难的。”
装,继续装。
郁观不爽地“啧”了一声,思索片刻,道:“你也别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生意了,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赚不少钱。”
次日,郁观与季灵泽在街头相约,郁他一看到季灵泽的样子就惊呆了。
“你昨晚偷鸡摸狗去了?脸色这么差?”
“都说了是被你们长老害的。”
季灵泽脸白得像鬼,她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和一头乱发,默默叹气。
昨天心脉再次受伤,她又灵力使用过度,不得不花了一宿的时间补心脉,短时间内恐怕是无法动用灵力了。
郁观看着她这幅样子就糟心,摆了摆手,带着她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小巷子,又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拐进了仙灵城旁边的一座山。
周遭的人愈发稀疏,山中树木丛生,苍翠欲滴。正当季灵泽以为他要带自己去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时,脚下转过一块巨石,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个纵横半个后山的演武台拔地而起,彩云环绕,仙鹤长鸣。
演武台周围乌泱泱坐了一圈修士,都屏息凝神,个个紧紧盯着演武台上的人,时不时发出“哦”“哇”“咦”的语气词。
郁观用灵力给自己变了个样,又分出一部分灵力封入内丹深处,掩盖好自己的境界,这才走近。
季灵泽疑惑地盯着他,他轻咳一声,有点得意地解释道:“这里都是要参加仙选大会的人,像我这种金丹大圆满的修士很容易被关注的。”
演武台上的二人正在酣战,一处电光闪烁,一处火花四溅,整个演武台都被波及,片刻后,电光逐渐压过了火光,一名修士突然暴起,只见紫电如巨龙张开巨口,顷刻便吞没了火光,一声巨响后,另一修士手中的火光渐渐熄灭了,他连连后退几步,狼狈地窜下台叫到:“我认输!”
站在看台电灵力修士一侧的人爆发出一阵叫好,而另一侧的人则垂头丧气。
郁观看得兴起,侧过身看见了一脸茫然的季灵泽,轻咳一声介绍道:“这是仙灵城的固定活动,任何门派的弟子都可以上台随意单挑,一千灵石为注,赢了的就能拿到。刚刚赢了比赛的是蓬莱洲的梁胜,他已经连续赢了五场比赛。如果你能打败他,就能一次性赚五千。”
季灵泽精神一振,总是困倦的一双眼里陡然亮了亮,看向梁胜的目光瞬间变得充满热切,活像在看散财童子。
郁观瞧见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语地摇摇头,接着道:“别急,还有一些规则没说,挑战者不得高于被挑战者的境界,被挑战者在连续赢完多场后,有一次下台机会。梁胜是一个金丹期的修士,但他的雷电系灵力稀少,偶尔甚至能与金丹大圆满的一比,仅次于……喂!”
他还没说完,就眼睁睁看着身侧一道白影子飞快地飘上了台,季灵泽听到“有一次下台机会”便急冲冲上去了,生怕晚一秒没人挑战,梁胜就会主动退场。
郁观:“……”
季灵泽一上台,周围刚准备离开的修士瞬间又如潮水一般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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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瞬间响起了一片激烈讨论声:
“这谁?你认识吗?”
“不知道啊,等等,她怎么才筑基?”
“没被梁胜打过,自不量力呗。”
……
她上台时,梁胜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剑,头也没抬:“报上名来。”
季灵泽缓缓抽出半截招财剑,道:“沧山派凌七。”
梁胜缓缓抬起头,一眼就看见她破破烂烂的佩剑,不由得轻蔑一笑,摇摇头,道:“你还是换一把佩剑再来和我比试吧,不然我胜之不武。”
季灵泽低头看看招财剑,用习惯了这把剑,有时候会忘记它还是把断剑,她把招财抛出去,熟练地跳了上去,单脚站立着,不紧不慢道:“赢了你,我就有钱换了。”
梁胜一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哈哈大笑。一个筑基期对他而言不过是蜉蝣撼树,差得远了,眼前这小门小派的人初出茅庐就如此猖狂,是时候让她见识见识他的厉害。
他站在原地,抬起剑尖指向她,哼笑道:“一会儿别哭着回去。”
说罢,他的手一把握住自己的剑柄,一抹电光顺着手指亮起,剑尖至剑身立刻被发紫的电光笼罩,只听一声厉喝:“紫电,去!”
手中的紫电剑脱手而出,快若雷霆,不偏不倚向着季灵泽的面中射来!
季灵泽驾驶着招财剑微微一侧身,紫电堪堪顺着她的衣角划过,调转方向继续扎向她,下一秒,她手中不知何时捻来一颗小石子,中指与大拇指按着石子轻轻一弹,石子旋转着射出,将紫电剑撞偏了一寸,就是这落空的一刹那,她如同一支飞矢掠过大半个演武台,瞬移到了梁胜身后。
台下的郁观顿时坐直了身子,凌七准备动手了吗?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要看她怎么出手,结果让他们大跌眼镜,季灵泽没有动用灵力,只友好地拍了怕梁胜的肩膀:“继续努力。”
观赛的人震惊了。
台下一脸期待的郁观默默坐了回去。
这是什么招数?
梁胜愤怒至极:“你竟敢看不起我!!!”
他顾不上紫电剑还没到手中,立刻转身劈来一掌。
季灵泽换了一只脚踩着剑,凭空飘出去数十米,躲过梁胜劈向她的一掌。
冤枉,她并非嘲讽他,而是昨天透支了身体,实在经不起再使用灵力。刚刚出手前才记起来这一点,临时忍住了,改成了友好鼓励一下梁胜。
她,季灵泽,一向是个真诚的人。
可惜真诚的人格外容易被误解。
梁胜被刺激到了,握着紫电剑指天一晃,只见半空中顿时阴云密布,隐隐能听见雷鸣声,整个半山腰已经全部黑了下来,周遭仿佛瞬间进入了夜晚。台下已经有认识他这一招的人惊叫起来:“天公怒!是梁胜的成名绝技天公怒!”
季灵泽仰头望天,微微一眯眼。
黑云翻滚如怒浪,忽有一线闪电划破黑暗寂静的空中,撕天裂地。
梁胜的脸握着剑的手指在不停颤抖,脸因为太用力已经涨红成了猪肝色,他忽然仰头长啸一声,只见翻滚的黑云深处无数雷电结成小团,“噼里啪啦”作响,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焦味。
那些雷电团一边燃烧一边砸向地面,天旋地转,仿佛空中有无数颗星星同时坠落,密密匝匝地向着季灵泽所站的位置倾倒过去。
下面已经有修士不忍地闭上了眼睛,这猖狂的修士,估计要好好脱层皮。
11. 第 11 章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季灵泽必输无疑之时,她动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白衣女子的身体如同一朵飘动的云,又像是一阵轻快的风,平地掠入半空。
众人甚至没能看清她的动作,只看见半空中一抹夺目的白色从闪耀的紫电中腾挪而过!
她自如地穿行在惊雷之中,炸开的雷声似在她耳边咆哮,她充耳不闻,动作轻盈如同在顺着雷声响起的频率舞蹈,缥缈的白衣流淌在墨色天空中。
天地灰暗,唯她皎然。
不过瞬息之间,躲过七七四十九道天雷。
做到这一切,她靠的是纯粹的速度与反应力,甚至没有动用灵力。
这一瞬间不只是对面的梁胜,所有观赛的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越来越多的天雷劈下,又一次又一次被季灵泽四两拨千斤地躲过,梁胜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后退数步,剧烈地喘着气,握着剑的手再也维系不住,手中的剑锵然落在地上。
天空中的黑云渐渐散去,一抹烈阳冲破云层而出,笼罩了整个演武台,顷刻间风云变幻,白昼重现。
一缕阳光落在季灵泽的发梢上,将她的眸子照出琉璃般的色彩,她停下躲避,御剑缓缓降落,跳下剑后,她收起招财剑入鞘,一步步走向梁胜。
天公怒对施法者的身体也是极大的负担,梁胜眼睁睁看着她走来却无计可施,憋得汗都流了下来,他勉强积攒起一丝灵力,绷紧了手指,蓄势待发。
季灵泽的脚停在他身前三尺左右,弯腰捡起他掉落的剑递给他,平和道:“你的紫电。”
梁胜愣了愣,接过佩剑,沉默不语。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认输的时候,他突然暴起,提剑迎面劈了下去,紫电带着未散去的电光,直直逼至季灵泽身前,眼看就要落下!
季灵泽毫不意外,轻笑了一声。
她手中的招财剑顿时出鞘,不知何时那剑上居然沾染了方才电闪雷鸣中的一抹电弧,只见招财与紫电相撞,电与电争锋相对,刺眼的光束闪过,梁胜不得不眯了一下眼睛,季灵泽看准这个时机,手腕一翻,招财向上一挑,剑尖抵在了梁胜脖颈处,不动了。
全场寂静。
片刻后,几声清脆的掌声响起,郁观率先拍了几下手掌,很快回过神的人们陆续鼓起掌来,轰动的掌声立刻淹没了整个半山腰。
白衣仙修的断剑抵在对方喉咙上,神情自若。
胜负已定。
梁胜彻底脱力,他咬牙看了一眼季灵泽,深深呼吸几次后,抓起紫电下台,在同门的搀扶中离开了。
下一秒,台上的季灵泽再也维持不了什么仙风道骨高手风范,她迫不及待将一边的五千灵石揽入怀中,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丝毫没有方才面对天雷时的冷静和潇洒。
谁也没能想到这个名扬修真界的废材能一举打败梁胜,一时间,四下里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郁观没眼看季灵泽见钱眼开的样子,他摇摇头,刚准备走,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南宫策。
南宫家的长子,蓬莱洲的少主,修真界百年以来修炼速度最快的天才。
郁观最讨厌他,能在一百岁时修到金丹大圆满的四个修士大多有几分天之骄子的傲气,但南宫策最先突破金丹期进入元婴期,他不只是傲,还傲得很讨厌。
他身后乌泱泱跟着一群蓬莱洲的人,其中包括方才落败的梁胜,梁胜对南宫策低声说了几句,南宫策皱了一下眉,抬脚跨上演武台。
台下人均已经认出了他,一时间哗然。
“我没看错,那是南宫策吧?”
“就是他,他怎么会来这里?”
“难道是给梁胜讨说法?”
“他可是元婴期的天才,不至于欺负一个筑基吧。”
……
季灵泽摸着灵石的手微微一停,立刻把灵石放进储物袋里,偏头看向南宫策。
她不认识这个人,但能觉察出他的修为,警惕道:“你不会要把这些灵石要回去吧?这是我好不容易赢的。”
南宫策的武器是一把琴,名曰七弦桐,他指尖微动,别在腰间的精致匣子开了,七弦桐琴落在他掌心后迅速变大,横在他双手之间,每一根琴弦都泛着淡淡的青光。
台下已经有修士出声阻止:“南宫公子,演武台规矩,无对方同意,不得主动挑战境界低于自己的修士。”
南宫策淡淡瞥了一眼出声的修士,而后将目光转向季灵泽,冷淡道:“你的速度不该是筑基期,应当是金丹大圆满,说,你是不是隐瞒了自己的境界。”
他甚至没有用疑问的口吻,平铺直叙,十足的肯定。
郁观在台下没忍住幸灾乐祸地笑起来,终于有人和他当初一样不可置信错判凌七的境界了,这人还是一贯心高气傲的天才南宫策,莫名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季灵泽见这人不是来要回自己的灵石的,顿时放下心来,她一摊手,特别坦荡:
“在下凌七,筑基前期,童叟无欺。”
“不可能!”南宫策注视着季灵泽,斩钉截铁,“我从来没见过筑基修士能不动用灵力躲过梁胜的天公怒。”
季灵泽只想拿着灵石回去继续补心脉,并不打算多费口舌,闻言,笑了笑:
“那你现在见到了。”
说罢,她收了招财剑,向台下走去,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琴弦响动声,与此同时,地面上长出了一根藤蔓,一把勾住了季灵泽的脚踝,阻止她继续前进。
这个举动很冒犯,季灵泽眉心一蹙,“啧”了一声,招财剑出手,干脆利索地一剑斩断了藤蔓,藤蔓一分为二,她用脚将藤蔓踢下台去,侧身,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来挑衅我?”
她困得很,更兼心脉有伤,心情不太美妙,南宫策刚好撞到了枪口上。
此言一出,不管是台下还是台上都凝固了。
只有没心没肺的梁胜在一边大声道:“这是我们蓬莱洲少主,百年一遇的天才,这一届仙选大会元婴期第一人,南宫师兄!”
季灵泽扬眉,转过身盯着南宫策,懒洋洋地道:“演武台站不下这么多人。”
梁胜:“……”
与梁胜相比,南宫策显得很镇定,他抱琴望着她,言简意赅:“和我单挑一局。”
季灵泽抱臂,语气无波无澜:“你凭什么?”
南宫策的目光扫过她手中的断剑,道:“赢了我,一万灵石。”
一万!
季灵泽的目光顿时变了,她放下手,确认了一遍:“不用灵力赢你算吗?”
嚣张。
南宫策看她的目光冰冷如刀:"算。"
季灵泽又问:“我输了要给你一万灵石吗?”
南宫策已经有些不耐:“不必。”
她又仔细问道:“若你发现我确实是筑基,能给我三千灵石赔罪吗?”
南宫策彻底失去耐心:“给你便是!”
好人。大大的好人。
季灵泽看着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热切了起来,方才那点摩擦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立刻对着台下喊道:“南宫公子与我约好了,请诸君见证。”
郁观仰头看着台上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凌七简直是……见钱眼开,她也不怕自己输了丢面子。
刚想着,他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你一会儿如果发现他要逼我用灵力,及时叫停。”
季灵泽在台上站着,目光清湛,姿态从容,一点儿也看不出她现在偷偷用了隔空传音。
郁观:“……合着你没有把握啊。”
站在台上的季灵泽朝他隐晦地眨眨眼:“输了我又没什么损失。”
南宫策早已经失去耐心,见她同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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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即抱着琴飘至上空,双指轻轻按了一下第一根弦。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半山的草木却同时停下了摇摆,无数花、草、树、藤同时转向,面对季灵泽。
一时间,整座山静得只能听见台下修士们的呼吸声。
季灵泽目光沉静,招财出鞘,她没有立刻跨上去,而是微不可察地攥紧了剑柄。
“叮咚。”
南宫策修长的指尖缓慢拂过琴弦,悠扬的琴声如水波扩散开来,一圈一圈淹没了山林。
演武台下除了郁观以外的众人都被琴声影响,忍不住凝滞了一瞬间。
霎时间,离演武台近的所有草木都开始疯狂生长,原本只有拇指粗的藤蔓迅速变粗变大,长成了蟒蛇大小,密密麻麻地爬上演武台,长过半空中,浑身长满了尖锐的倒刺,猛然向季灵泽刺来!
下一秒,方才还站在原地的季灵泽凭空消失了。
南宫策眯了眯眼,不假思索按下琴弦抱琴旋身。
果然,季灵泽故技重施,从他身后砍来一剑,恰好与转身的南宫策对上,藤蔓仿佛预测了她的动向,眨眼间改变方向,倒刺比方才还长了十倍,眼看就要往季灵泽的后脑勺扎去!
他们对视一眼,南宫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季灵泽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
台下的郁观头皮一紧。
他太熟悉凌七这个笑容了。
下一秒,南宫策眼睁睁看着这人干脆利索地单膝跪下了。
刺向季灵泽后脑的藤蔓来不及改向,朝着南宫策的咽喉而来,南宫策狠狠一抓琴弦,硬生生将藤蔓静止在离他咽喉一寸的地方。
就是这一秒的停顿,季灵泽顺着跪下来的姿势用招财剑的剑柄用力戳向南宫策的小腹,因为是比试,她没有下杀手,但这一击还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撞击在南宫策身上时能听见极为明显的闷响。
“少主!”
台下蓬莱洲的弟子齐齐惊呼起来。
南宫策自幼境界提升就极快,宗门之中很少有能与他有一战之力的人,谁料到在一个散修手中吃了亏。
在季灵泽撞击过去的刹那,南宫策衣料上迅速长出一层密密实实的宽厚树叶,表面已经石化,季灵泽这一击直接干碎了那正在飞速生长的石叶,石叶瞬间土崩瓦解,消散成灰,南宫策受到冲击,连续后退几步,抱琴的手不稳地颤了一下。
季灵泽笑吟吟地道:“不要忘了我们的赌约。”
说话间,她抽出了招财剑,一跃而起,凌空砍下,剑气如虹,所到之处藤蔓尽碎。
元婴期对上筑基期,原本应该是碾压的状态,但南宫策和季灵泽的实战经验差距太大,居然一时间让季灵泽占了上风。
与此同时南宫策也回过神来,手指飞速上下翻飞,琴弦颤动,他的手指快出了残影,季灵泽的脚下苔藓突然开始疯长,滑腻的植物铺满了她站立的地方,季灵泽站立不稳,她立刻将招财剑扎入厚实的苔藓中,稳住自己的身形。
然而乐曲声愈发急促,苔藓顺着曲声暴涨,墨绿色毛茸茸的湿润苔藓像是一股漩涡,一下子长到了人的小腿处,立刻卷没了本来就只有一半的招财剑。
如此一来,季灵泽没有了武器,又无法使用灵力,只能赤手空拳与发狂的植物贴身肉搏,最糟糕的是,成堆的苔藓严重限制了她的活动,她每走一步就像在滑行,极为不便。
攻守易势,一身白衣的女子被大片大片浓重的绿色包围,天上的藤蔓,地上的苔藓,交织成一片绿色的海洋,几乎要把那个白点淹没。
“还是不愿用灵力吗?”南宫策的声音响起,他眉心紧皱,打到这个地步还不用灵力,她必然隐瞒了自己的境界。
台上台下一片肃静,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季灵泽,猜忌、嘲讽、怀疑、不解……
季灵泽面色不变,她抓着那把没入苔藓里的招财剑,静静站在原地。
12. 第 12 章
苔藓慢慢长在了招财剑上,然后顺着招财剑开始攀向季灵泽的衣服,半空中刚刚被切断的藤蔓再一次扭动着长出倒刺,从上空压了下来。
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季灵泽终于动了。
她举起长满厚实苔藓的招财剑,迎着带刺的藤蔓撞了过去,刺扎进了苔藓深处,还在疯狂生长的苔藓瞬间与倒刺缠在一起,苔藓与倒刺勾连黏合,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季灵泽足尖轻踩地面,借着藤蔓抽过来的力度从苔藓漩涡中抽身而出,荡向正在弹琴的南宫策,像一只灵活的窜天猴。
南宫策脸色大变。
观战的众人纷纷傻了。
不是,还能这样?
窜天猴季灵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至南宫策面前,直接放弃招财剑,南宫策慌乱之下向后闪避,正中季灵泽下怀!
她的目标本就不是他,只见季灵泽松开攥剑的手,从半空中落下,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了南宫策的琴上,七弦桐琴原地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影子,被她一脚踹下了演武台。
上来单挑的修士,离开演武台即算作认输,南宫策不可下台去拿琴。
攻守再度易势,现在轮到南宫策没了武器。
蓬莱洲的修士们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脸纷纷黑了。
凌七到现在一丝灵力没有用过,却打败了梁胜,现在甚至有能和南宫策分庭抗礼的势头,太憋屈了!
而且她的打法一点规律都没有,让人想找破绽都不知道往哪儿找,恶心!
季灵泽看着面前神情错愕的南宫策,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元婴期的灵力本该十分强势,但南宫策缺乏实战,也许是境界太高的原因,蓬莱洲的其他弟子十分崇拜他,从不会主动单挑他,以至于他强悍的灵力完全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如果是季灵泽,在刚刚琴脱手的一瞬间,就会及时操纵藤蔓接住,绝不会让自己陷入现在的局面。
她无视了对面南宫策复杂的目光,低头把陷在苔藓里的招财剑用力拔出来,地面上满是滑溜溜的苔藓,她随手用招财剑的断口削了削,勉强让自己有了一块能稳定站立的地方。
现在他们两个一个失去了武器,一个无法使用灵力,都提防着对方的动作,没有轻易发起攻击。
正当众人聚精会神打算看他们如何决一胜负时,半空中传来一声极响亮的怒喝:
“南!宫!策!”
季灵泽和南宫策皆一愣,只见眼前一团火一样的红衣闪过,女子脚踩飞剑,手攥凤尾鞭,周身浴火,杀气腾腾地一路飞来。
是凤潇潇。
她身后跟着同样面色凝重的华漠,他手心里飘着一团云雾,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凤潇潇,时不时紧张地观察她一下。
凤潇潇显然是得到消息一路赶来的,气得也顾不上风度了,指着南宫策就骂,飚出了怒音:
“凌七只是个刚筑基的小修士,境界尚不稳固,你一个元婴期的居然公然欺负她!你还要脸吗?!”
被指控欺负人,实际上武器都没了的南宫策:……?
换做平时,面对南宫策这样的天之骄子,凤潇潇能忍也就忍了,但这次不行,凌七出发前才升筑基,看起来脸色又差,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她畅快淋漓地骂完,又转身检查了一遍季灵泽,蹙眉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灵泽摇摇头,想伸手去拍拍凤潇潇的肩膀安慰她,手伸到一半发现凤潇潇浑身上下都冒着灼灼火焰,实在有点儿烫手,又默默收回去了。
南宫策被晾在一遍,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她真是筑基期?”
“不然呢?”凤潇潇凤眼一横,身上的火焰腾地向上窜了窜,“她刚升筑基还没几日,你瞎了看不出来吗?我告诉你们,凌七若有事,我就是豁出去也要和你们奉陪到底!”
火力全开的凤潇潇恐怖如斯,季灵泽毫不怀疑,要不是仙灵城规定了不能斗殴,她会毫不犹豫地和南宫策打起来。
“师姐,”季灵泽把招财的剑柄伸过去,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凤潇潇的肩膀试图唤回她的理智,“我真的没事,南宫策答应,要是我赢了给我一万灵石来着。”
凤潇潇回头看她这副财迷样,恨铁不成钢:“你傻啊,你一个筑基期怎么可能打得过元婴!”
台下观战的众人:……还真不一定。
莫名感觉自己被嘲讽的南宫策:总觉得被骂了,但没有证据。
确定了季灵泽真是筑基期后,蓬莱洲弟子们都有点蔫蔫的,南宫策更是彻底沉默了下去,一言不发,本来猜测她是金丹大圆满,两人打得有来有回也属正常,但现在季灵泽只是个筑基期,他方才连连在她手下吃亏就显得很没面子。
尤其蓬莱洲最看重实力。
南宫策走下台,弯腰抱琴就想离开,被季灵泽叫住,她笑眯眯地凑过去拦住他:“南宫兄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
这一声“南宫兄”叫得南宫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冷冰冰剜她一眼,从兜中掏出一万三千灵石丢给她。
季灵泽一把接住,一边飞快往储物袋里塞一边假意推脱道:“太客气了南宫兄,我们最多只能算平手,三千灵石就够了,你给得太多了。”
“仙选大会考场上,”南宫策向前走到一半驻足,目光刮过季灵泽,咬牙道,“我绝不会让你靠这些小花招逃脱。”
季灵泽把灵石收好就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她扭头去找凤潇潇,只漫不经心地丢下了一句:
“那就拭目以待了。”
仙鹤从半山腰盘旋而上,停在山顶凉亭中央。凉亭中,有两人端坐在其中下棋,一人气质皎洁清冷,若山巅积雪,一人放浪不羁,似长空鲲鹏。
左侧那人缓缓将黑子落下,偏头看了一眼半山腰演武台的动静,唇边漫开一丝笑意:
“蓬莱洲那位元婴修士还是缺乏实战,若能把他往魔修堆里一扔,绝不会只有这点水平,倒是与他对战的那个修士身法速度都很惊艳,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对面的青年没有搭话,他低头看着棋盘上的旗子,似在认真思索下一步棋子该怎么下。
修士拈起棋子,在手中摩挲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须臾,他迟疑片刻,还是轻声道:“你有没有觉得,那白衣修士用剑的样子,像……”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青年握着棋子的手滞在原地,他平静冷淡地问道:“像谁?”
白子在手心捂得温热,他到最后也没有下这颗棋子。
与他下棋的修士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将棋盘推开:“我胡说的,不必在意。”
他沉默了一瞬,偏头望着山下的那抹白色,自嘲地勾起唇角:“我应该恨你的,但看见你的样子,又觉得……她是个心软的人,应该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说罢,他移开目光,不愿再看对面那人的神情,跨上剑,逃一般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云雾中。
赚了钱的季灵泽满面春风,她刚准备和凤潇潇与华漠回去,就被拦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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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潇潇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她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凌七,你现在可以还钱了。”
“郁观?”凤潇潇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又看看季灵泽,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难怪凌七那个连仙选大会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都能摸到这里来,原来是郁观带她来的。
这么一想,凤潇潇把凌七被欺负的怒气转移到了郁观身上,她眉毛一竖,朝郁观道:“是你带她来的?”
郁观看着凤潇潇,咽了口口水,朝季灵泽使了个“救救我”的眼神。
凤潇潇此人,脾气爆烈如火,是出了名的护短。
上一届仙选大会上,玉虚宫某弟子使阴招,将一个沧山派的弟子修为废了。
当时的凤潇潇距离金丹大圆满只一步之遥,可她宁可拼着身死道消的风险也要把玉虚宫拉下水,要不是有考场外的尊者破例出手,恐怕她会和那一支玉虚宫的队伍同归于尽。
虽然保住了一条性命,她还是境界大跌,再不复当年荣光。甚至因为冲动行事被直接踢出考场,禁考五十年。
这件事使得凤潇潇极度护短的名声大噪,方才她对南宫策出言不逊,蓬莱洲一反常态地没计较,正是因了这个名头。
老话说得好,“能打的怕不要命的”,凤潇潇这种护短起来不要命的,谁遇到都要犯怵。
季灵泽再一次悄悄拽了拽凤潇潇的袍子,笑着安抚道:“真没事,师姐,南宫策在我手上讨不到好处,他刚刚还被我打了呢。”
凤潇潇一愣,慢慢冷静下来,半信半疑地看着季灵泽:“他被你打了?”
郁观忙在一边补充:“是,我作证。”
“干得好!”凤潇潇脸色由阴转晴,她立刻高兴了起来,一把抱住季灵泽摇晃了好几下,“不愧是我们沧山派的弟子!早就看四大门派那群眼高于顶的东西不爽了!”
郁观往后退了几步:“……咳咳咳咳咳。”
“你不算在那群人里。”季灵泽扭头给郁观顺了一下毛,又弯起眼睛,摸摸凤潇潇的头发,“不管他们,这届魁首只能是我们沧山派。”
郁观将扇子往手心一敲:“话别说太早。我们万象宗还在呢。”
季灵泽贴心对他道:“那你们就拿个第二吧。”
她一个刚筑基的修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郁观无语了:“有你这句话,我要把你的名字一直留扇子上。”
季灵泽深表赞同:“是嘛,反正也要被你记一笔,我就不还钱了。”
郁观:“……”
臭不要脸!!!
郁观气鼓鼓地走了,凤潇潇和季灵泽还在畅想夺魁首后的美好生活,一边的华漠愁眉苦脸地坐下,深深叹了口气。
凤潇潇看过去:“怎么了?”
华漠掰着手指数道:“先是百晓山,再是玉虚宫,方才是蓬莱洲,现在是万象宗,我们好像把四大门派都得罪了一遍。”
他默默把后半句话咽下去。
凌七一己之力,拉来了全场的仇恨。
季灵泽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看了看远去的郁观,心态很好地道:“不要紧的,我们夺魁了也会得罪他们,迟早的事。”
华漠被她这种莫名的自信逗笑了:“……你啊。”
凌七别的都好,就是太心大了。
这个小师妹没心没肺的,根本不知道仙选大会的难度有多大,与四大门派比起来,他们沧山派别说夺魁,便是能保住不出局,就已经很好了。
13. 第 13 章
仙灵城在七天的暗流涌动后,终于迎来了仙选大会的开幕。
各个宗门都全副武装,打扮得意气风发,列阵齐齐聚在九霄云阙外,等待五个尊者的到来。
这里从前是一片仙界沃土,后来被魔尊毁去,变成了人间炼狱。魔尊死后,五大尊者齐齐设下仙阵,抑制住里面蠢蠢欲动的魔兽与各种诡异的阵法。
三百年前,几个尊者将九霄云阙中较为安全的一片区域划出来,作为仙选大会的考试地点。
整个九霄云阙都被设置了悬空镜,每一个尊者和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们都可以清晰地看见里头修士们的一举一动,以此来确保仙选大会的公平性。
万象宗是第一个到的,郁观锦袍玉带,腰佩长剑,长发扎成利索的高马尾,站在队伍的最前列。
整个万象宗都紧紧跟在他身后,目光炯炯,昂首阔步。
万象宗作为历史最悠久、出过无数佼佼者的老牌宗门,一直有着属于老牌宗门的底气和自豪。如果不是五百年前被魔尊重创,损失了一批好苗子,现在的万象宗恐怕已经一骑绝尘了,哪里还有其他宗门什么事。
紧随其后的是蓬莱洲,比起郁观的从容,南宫策眉眼间郁色未化,紧紧抱着七弦桐琴,浑身紧绷,不自觉释放着属于元婴期的威压。
自从他和筑基期的凌七打成平手,在门派中的威信大大降低,一向以强者为尊的蓬莱洲弟子们开始对他产生质疑,他急需赢过其他金丹大圆满的修士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百晓山与玉虚宫是一起来的,洛啸天与凤无霜被门内的弟子们簇拥着,刚一见面就纷纷翻了对方一个白眼,相看两厌。
他们都从小就被全宗门捧着,一个嚣张,一个跋扈,实力又相近,历来最不对付。
洛啸天坐在足足有数米高的沙狼背上,在地理位置上占据上风,居高临下地投来一瞥。
凤无霜毫不示弱,她出言嘲讽道:“恐惧高空的人修什么仙,连御剑都不会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到哪里都离不开你那头沙狼。”
恐惧高空一直是洛啸天最大的痛,为此他不得不去哪里都骑着沙狼,沙狼这种仙兽生长在荒漠之中,以擅于奔跑攀爬著称,速度最快时可以与御剑速度持平,勉强补了洛啸天的短板。
洛啸天被戳到痛脚,气得七窍生烟,他当即回嘴:“那又怎么样?总比有些人的队伍差点被沧山派弟子灭了强!”
玉虚宫陷害沧山派却被凤潇潇反杀这件事,当初被传得沸沸扬扬,让玉虚宫丢了好大的脸,玉虚宫掌门还曾经亲自去沧山派,要求凤潇潇自废修为,永不得修真。
谁知沧山派那个沉默寡言的掌门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在这种事情上却深得她那个魔尊师娘的真传。
她当即放出话说,若敢动凤潇潇,她就亲自杀上玉虚宫。
最后还是尊者风迟真人出面调停,陷害沧山派的弟子被踢出玉虚宫,罚了凤潇潇下一届禁赛,各打五十大板了事。
这桩旧事被提起,凤无霜脸都涨红了,情急之下想到几日前的小道传言,脱口而出道:“那又如何,仙灵城门前斗法,你不是也没从沧山派那个废物手里讨到什么好处?”
此言一出,一边的郁观和南宫策纷纷看过来。
南宫策一听此言便猜到了这人是谁,他攥紧了手中的琴,默默扭过头去,摆出不在意的样子。
他心情实在很复杂,一边痛恨洛啸天也没能给那修士一个教训,一边又暗自庆幸有人和自己一样丢脸。
这里凤无霜与洛啸天正吵着,争议的中心——沧山派不急不缓地出现了。
凤潇潇和华漠一红一蓝,分别站在队伍两边,这一次是凤潇潇自从上次被禁赛后第一次出现在仙选大会的现场,她面无表情,手中的凤尾鞭隐隐闪着火光。
队伍另一侧,华漠正在温声安抚一些初次参加仙选大会、过于紧张的沧山派弟子。
而热议话题的中心——凌七,拎着她那把破破烂烂的断剑站在队伍里,头发散乱地披在肩膀上,还是穿着那件一成不变的白衣,眼底一片青黑,蔫蔫地站着,打了个哈欠。
其他宗门有许多弟子都在偷偷看她,她浑然未觉,一幅下一秒就要困得睡着了的模样。
这实在不能怪她,她为了仙选大会,整夜整夜凑灵力补心脉,那日赚的一万五灵石全用来买滋补心脉的药材了。
她刚一露面,郁观便徐徐展开了他的折扇,明明天气一点儿也不热,他在那里扇了又扇,确保每个人都能看清那上面义愤填膺的几个字:
凌七、洛啸天还钱!
洛啸天本来在看凌七,一抬头发现周围一圈人都在用奇异的目光看自己,不由得一怔,他扭头一看,看见了郁观的扇子,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气郁观不要脸又小气,又气凌七这家伙怎么配和他并列!!!
他狠狠摸了一把坐骑沙狼的背毛,沙狼转过脸舔了舔他的手指,又用脑袋蹭了他一下,他深呼吸几次,忍住了没在这个时候拂袖而去。
南宫策则正对着沧山派,紧紧盯着凌七。
凌七代表了他的耻辱,这一次,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凌七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被他尽收眼底,他忍不住暗自嗤笑。
她一定是最近一直训练,压力太大的缘故,被他威胁后,她装得云淡风轻,看来背地里还是很担惊受怕的。
想到此处,南宫策收回目光,不再看她,面上的神情不由得自然了些许。
站在前排的凤潇潇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扭头就是一个爆栗:“醒醒!”
“嘶,师姐,轻点。”凌七捂着额头,被这一下敲得有点儿晕,感觉更困了。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一个清晰的嗓音划破九霄云阙的上空:“五位尊者已到——”
她费力地睁开眼,缓缓打了个哈欠,看清半空中的人后,她神色凝住了。
到了这个境界的人,已经不需要再通过其他外物彰显自己的实力,但在他们出现的一瞬间,所有门派都是一静,弟子们同时收敛了神色,挺直了腰板。
五股属于分神期独有的强大灵力一瞬间笼罩在整个考场内,半空中似有无形的罩子罩住了所有修士,一阵悠远的钟声如同上古天籁,从九霄云阙中央缓缓传来。
那是保护着整个修真界的上古仙阵感应到了尊者们的气息,以钟声迎接同源的灵力。苍劲古朴,浑厚有力。
众人仰头,崇敬又憧憬地望着从天而降的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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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真人洛川一身红袍,在几位尊者中最为显眼,他眉宇含笑,放松随意:“这一届的仙选大会很多有名的年轻修士,期待你们的表现,我们几个很久没收徒了,都有点手痒呢。”
如果表现格外出色,被几个尊者看中,是可以脱离原门派,拜入尊者门下的。他这话一出,大门派修士们没什么反应,那些散修门派的弟子们纷纷抬头,目光希冀地看了过去。
洛川脸上的笑容半真半假,让人分不清他是不是在说真话。
坐在他左侧的南宫雁姿态端庄,听到这句话,微微掩唇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玄豹散人郑思文开口了,他很煞风景地道:“那也要三个考场都能发挥好才有这个资格,这一届里金丹大圆满数量不错,我们同步调整了考场的难度,你们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能不能挺过第一个考场吧。”
洛川皱皱眉,瞥他一眼,郑思文刻板无趣,一点儿玩笑都接不上,简直扫兴。
他环顾四周,最终决定去骚扰独自坐在那里高冷的郁泊舟,他朝着郁泊舟道:“云步仙尊,你到现在一次徒弟都没有收过,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徒弟?”
台下的修士们精神一振,仙选大会五十年一次,到现在五百年,十届过去了,别的尊者多多少少都有了关门弟子,唯独他一个都没选到,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修士最关心的问题。
郁泊舟长身玉立,气度高华,脸上神情无波无澜,还是那副冷淡沉静的姿态,他淡声道:“缘分天定。”
回答了像没回答一样。
洛川再次吃瘪,他也不尴尬,咳嗽一声,开始搜寻下一个可以聊天的人。
扶摇真人凤迟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避开洛川这个话痨。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的修士,在凤潇潇身上停了停,凤迟到现在对她还有点印象。
同样出身凤家,凤潇潇天资不错……就是可惜有那样一个母亲。
她偏开视线,暗自叹息了一声。
“今年的仙选大会最终是哪个门派获得魁首呢?我可都把奖励备下了……”
洛川还在拽着南宫雁聊天,滔滔不绝,南宫雁是唯一一个肯耐心听他讲话的尊者了,不管洛川说什么她都认真“嗯嗯嗯”,虽然有敷衍的嫌疑,但总比古板的郑思文和无聊的郁泊舟好。
浩荡人群中,季灵泽看清了郁泊舟的脸,不由得愣了愣,目光一凝。
是他。
往事猝不及防地涌来,舌尖都泛起一股血腥味。
尸山血海里,她连杀数百仙修,从筑基到分神,都命丧在她的剑下,哀嚎声,怒骂声,哭泣声,尖锐刺耳地回荡在耳边。
杀戮,是她唯一的目的。
尽管已经遍体鳞伤。
她以剑作拐,支起身体,向高台上的人一步步走去,每走一步,脚下都是一道血印子。
然而就在她提起剑的刹那,身经百战的第一感促使她扭过头,看见了站在远处山巅,弯弓搭箭的人。
透过蒙蒙血雾,她依然看清了他的眼睛。
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睛。
冰冷,疏离,高高在上。
一箭穿心。
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14. 第 14 章
季灵泽是被捡进万象宗的,那时候她年仅十岁,一张小脸上满是脏污,正在垃圾堆里掏吃的,一抬头,看见了一个笑呵呵的老头,老头问她想不想有无数吃的,吃到撑为止。
年幼的季灵泽最大的愿望就是吃饱饭,于是她不假思索地说,想。
她就这么被拐进了修仙这条不归路里,还有了自己的名字,季灵泽。
后来她才知道,老头名叫凌霄子,是万象宗的长老之一。
进门派的第一眼,她看见了一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小孩有一张白净的脸,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像是雪堆出来的人。
和满身脏污的她截然不同,他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衣,头发如丝绸般披散在肩头,浑身上下一尘不染,规规矩矩地朝领着自己的老头行了礼,然后转过头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
季灵泽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像雪堆出来的人,一时间看呆了,她走上去,伸手想摸摸他身上干净得令人发指的白衣服,被小孩闪身躲过,那个孩子皱眉看着她漆黑的手,虽然极力想表现得淡定,但季灵泽还是一眼看清了他眼底的不快:“不要碰我。”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一只脏污的手,布满尘灰、粘液和血。
凌霄子轻咳一声,转身朝季灵泽介绍:“这是郁泊舟,你的同门师兄。”
狗屁师兄!
他明明很讨厌我。
年幼的季灵泽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一眼看出来了面前这个漂亮雪人看她的眼神是她流浪时最熟悉的那种眼神——高高在上,不屑一顾。
她讨厌这种眼神。
季灵泽作势将手缩回去,而后……趁着他不注意,猛地冲上去,报复般在那件白衣服上按下自己的手印。
雪白的绸缎上顿时出现了一对显眼的手印。
她的速度快得连凌霄子都没能反应过来,郁泊舟一愣,看清自己衣服上的手印,重度洁癖的他简直要炸毛了,他连续退后几步,手心里立刻聚起一团水流,“哗啦啦”冲在她的手上。
水流把季灵泽冲击得差点摔倒,但她顾不上生气,而是垂头吃惊地看着他的手,揉了揉眼睛。
是真的。他手上真的突然出现了水!
凌霄子见势不对,忙插进他们中间,笑呵呵地劝架:“哎呀哎呀,不要吵架,泊舟,让着点灵泽,以后她就是你的师妹了。灵泽想不想像你师兄一样厉害?”
比郁泊舟矮了将近一个头的季灵泽,盯着面前这个臭着脸冷冰冰的师兄,口齿清晰地道:“我会比他更厉害。”
郁泊舟静静地看着她,冷酷道:“不自量力。”
彼时郁泊舟十岁,已经炼气,是门派里万众瞩目的天才。
当时的他是整个郁家举全家之力培养出的神童,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孩,碾压数百年。
那是他们的初遇。
季灵泽抬头看着眼前面无表情孤高冷淡的仙尊,缓慢眨了一下眼。
白驹过隙,沧海桑田。
从他们初见到现在,原来已经……八百年了。
“仙选大会,现在开始,请各仙门弟子入场——”
季灵泽回过神,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食指,刺痛感让她从回忆里清醒过来,她摇摇头,自嘲浅笑了一下,跟着万象宗的队伍一起迈入考场中。
第一个考场:斗兽,比赛哪个门派杀死的魔物最多。
刚一进入考场,所有宗门的弟子都同时震惊停下脚步,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漫无边际的树林,但每一种植物都色泽鲜艳、形状怪异。
那些树,不,那些长着肉瘤的诡异植株像是有自己的思想,随着他们踏入,植物们齐齐蠕动起来,远远望去,千百根诡异的藤条像千百根绞杀的触手,煞是可怖。
凤潇潇倒吸一口凉气,她嘀咕道:“上次来也没这么多魔物啊……”
斩杀魔物的数量也会算作各个宗门最后成绩的一环,每一分钟都很宝贵。
南宫策最先动了,他是木系灵力,与这些魔株同根同源,对付这些东西先天具有优势。
只见他手中七弦桐琴悬空至手边,手指落下,十指翻飞如蝶,一圈圈音波立刻扩散开去,地底下长出无数带刺的荆棘,与那些丑陋的植株缠绕在一起。
魔株发出淅淅索索的尖叫,南宫策比了个手势,一旁的梁胜当即会意,将手中紫电剑插入地下,电顺着荆棘烧向魔株,那些丑陋的魔株立刻被烧得扭曲起来,不多时,便枯萎凋零成一丝残枝。
不费吹灰之力便清理出一条干净无阻的道路,南宫策轻松收琴,抱着琴目不斜视地领着蓬莱洲的弟子们向前走。
场外的洛川盯着镜子中南宫策的行动,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南宫策这一次很积极。”
南宫雁掩唇讶异道:“这不太符合他的性格,往日他只有在必须出手的时候才会出手。”
南宫策行动后,洛啸天不甘示弱,骑着沙狼也向前冲去:“靠,装什么!小爷我也会!”
巨大的沙土块从空中砸下,死死压住那些魔株,队伍中立即有其他人与他配合,越来越多的沙块压住、碾碎那些魔株,靠着强推的方式清理出一条道路。
郁观和凤无霜自然也不想屈居人后,两人动手极快,不多时,万象宗与玉虚宫也清理出了一条道路,纷纷消失在密林之中。
这下只剩下沧山派了。
凤潇潇抽出凤尾鞭刚打算动手,被季灵泽拦下。
“我们不用动手,”季灵泽指了一下面前的四条道路,道,“选一条跟着就行。”
“但这样会遇到四大宗门的人,”凤潇潇心有疑虑,“他们发现我们用这种方式跟上来,难免不会出手对付我们。”
季灵泽露出一丝笑意:“无事,师姐还记得我们的战略吗?”
凤潇潇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
斗兽考场,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赢过其他宗门,而是最大限度保留力量,能不出手就不出手,一旦遇见其他宗门,打不过便跑。
四大宗门的目标是魁首,见他们跑了,不会在对付他们上花功夫。
凤潇潇和华漠对视一眼,最后华漠开口道:“好,你来选择道路。”
季灵泽没有犹豫,径直选了万象宗那条路。
正在杀魔物赶路的郁观背后一凉,他转头向后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可能是幻觉吧。
郁观摇摇头,挥起一扇掀翻了面前张牙舞爪的魔物。
半个时辰后,面前围攻他们的魔物荡然无存,郁观收起扇子,喘了口气,抬手示意万象宗弟子们原地修整,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好久不见。”
郁观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瞪着眼前凭空冒出的沧山派一行人。
看清凌七的时候他明白了,沧山派是循着万象宗而来,万象宗辛辛苦苦杀魔物,倒给沧山派做了嫁衣。
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郁观指着季灵泽,咬牙切齿:“你们沧山派要不要脸?”
季灵泽坦然:“要脸干什么。有用吗?”
郁观:“……”
好家伙,装都不装了。
季灵泽也没跟他客气,衣袍一掀,就地坐下,抱着招财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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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们都会跟着你们,你也不想在考场上与我打一架浪费时间,是不是?”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眼睛里没有平时的笑意,她是认真的。
这是在威胁他。
换做平日,郁观定要让敢威胁他的人付出代价,但这一次他忍住了,他见过凌七动真格的样子,她这种滑不溜手还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如非必要他还真不想惹上,沧山派的整体实力离魁首差了十万八千里,威胁不到万象宗,能让他们当个断后的也不错。
这么一想,他退了一步:“可以,但有个条件,你们负责对付从后面偷袭我们的魔兽。”
季灵泽向凤潇潇和华漠望去,见他们没有异议,干脆道:“好说。”
郁观对她很不放心,又道:“你和我并排走,靠近一点。”
凌七这种厚颜无耻的人,万一从背后偷袭他们怎么办。
季灵泽挑了一下眉,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也好说。”
万象宗与沧山派两队放下兵刃,暂时结为同盟,一同向前走去。
正在观赛的洛川注意到了这里,仔细辨认了一下:“真是稀奇,万象宗旁边是……沧山派?他们这是结盟了?难得,从仙选大会开始至今,结盟的门派寥寥无几。”
玄豹散人郑思文不快地冷哼一声:“沧山派到现在一次都没有出手,就知道用这些手段偷懒。”
洛川凑近了镜子仔细看,见郁观与一个白衣女子并肩向前走,奇道:“郁观不仅轻易答应了结盟,还主动与人家靠那么近?”
他与身侧那个白衣女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目光一转,看向郁泊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道:“你侄子从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今天怎么转性了?”
郁泊舟垂目望着悬空镜中的白衣女子,不知为何,似在出神。
洛川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回答,悻悻地闭上了嘴。
一个两个都是锯嘴葫芦,要是季灵泽在这里,绝不会让他的话撂在地上。
他脑海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自己都愣了片刻,安静下来,单手撑着下颌,看着悬空镜,双眼有些放空。
最吵的洛川一闭嘴,所有尊者都悄悄松了口气,重新看向镜中。
镜中,南宫策那边正在与一头成熟魔种蜘蛛缠斗,蓬莱洲的其他人负责牵制住周围的小蜘蛛,南宫策以一人之力对抗中心的大蜘蛛。
成年魔种蜘蛛足足有五六米高,形状狰狞,人站在它面前显得异常矮小。
南宫策神色冷静,一边飞身躲避蜘蛛丝的攻击,一边迅速弹琴,他的手指每拨动一根琴弦,琴弦上便亮一下,因为手速太快,手中的整个七弦桐琴都迸发出夺目的亮光。
绿色藤蔓如网一般密密麻麻覆盖住魔种蜘蛛的表面,随着弹琴速度的加快,藤蔓像潮水一样涌出,倒刺扎进魔种蜘蛛的皮肉里,引得蜘蛛翻滚挣扎。
他脚下的土地中更是飞速生长出巨大的藤条,在他面前结成一个牢固的屏障,所有向他攻击而来的蛛丝都被屏障挡住。
凤迟看了一会儿,低声与南宫雁讨论:“南宫策的表现很出彩,考试开始一个半时辰左右,他已经斩杀了至少两百魔株和三十头魔兽。”
南宫雁点点头,她与南宫策同属南宫家,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的表现没有太大反应:“是很好。”
另一边的考场内,行至一半,季灵泽忽然停下脚步。
郁观立即挥手让队伍停下,问:“怎么了?”
招财剑出鞘,季灵泽一跃而上,踩着剑凌空飞起,喝道:“脚底下有东西!”
15. 第 15 章
郁观对她的判断十分信任,紧随其后跳上剑:“所有人!御剑至高空十米!”
他话音刚落,地动山摇。
万象宗与沧山派的修士们脚刚沾到剑,就见地仿佛被凭空劈开,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缝隙中,一头有半座山大的魔种蜘蛛缓缓爬出,蜘蛛双目猩红,触足上粗粝的毛发像一把把小刷子,口器张大,乳白色蛛丝喷涌而出,覆盖了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
万象宗与沧山派的修士们均是头皮一炸。
晚一秒,他们现在就要被蛛丝淹没了。
五个尊者的目光同时落在这一块,凤迟意外道:“巨型魔种蜘蛛?看来他们运气不怎么好,我记得这个考场只有一只。”
洛川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那个白衣修士反应很快,但她的剑也太破了,我还以为那日演武台上她只是在炫技,原来真的这么穷吗?”
几个尊者注视着那个金鸡独立站在一把半截剑上的修士,同时陷入了沉默。
郁观紧紧攥着折扇,他看着眼前缓缓抬起头的巨型魔种蜘蛛,倒抽一口冷气:“什么鬼运气!”
凤潇潇手中的凤尾鞭连续抽打几下,五六个碗口大的火球燃烧着飞出,滚落在那些蛛丝上。
然而,火焰烧了一阵,非但没能造成损害,还渐渐弱了下去。那蛛丝不知是什么做的,烈火焚烧反而将它烧得愈发坚硬柔韧。
“这……”凤潇潇抓紧凤尾鞭,和华漠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折扇回旋而出,周围迅速凝结出一圈冰晶,锋利如刀,狠狠割在蛛丝上,郁观立于剑上,单手控制着化为冰刀的折扇将那圈蛛丝用力斩断,看着那些蛛丝一分为二,他这才收扇入手,微微皱了眉,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气。
只是几根蛛丝就这么难打了。
这只巨型蜘蛛已经是元婴期,非他们几人能对付。
难道第一个考场就要败北吗?
巨型蜘蛛发觉蛛网被斩断后,巨大的眼睛逐渐锁定了刚刚攻击它的凤潇潇和郁观,它移动着硕大的身躯向他们冲来!
郁观和凤潇潇同时骂了一句脏话,纷纷急速后退,但那只巨型蜘蛛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速度快得惊人,顷刻间就来到他们面前。
“退后。”
一抹白色从人堆里飞出,那一瞬间谁也没看清凌七快成残影的手指捻了一个什么诀,众人只听见轰然一声巨响,巨型蜘蛛脚下的泥土变成了沙烁,塌陷下去,整只巨型蜘蛛都顺着沙烁摔了下去,它动作呆滞了一秒,下一刻仿佛被激怒,尖尖的毛腿颤动几下,一股蛛丝朝季灵泽迎面扑来。
季灵泽催动招财剑,身轻如燕,连续躲闪几次避开蛛丝,她身后没见过她打架的那些修士都被她的速度所惊,连逃跑都忘了,只知道站在原地震惊地仰望她。
这还是那个废材凌七吗?
“跑啊!”郁观御剑飞到一半,回头一看,两眼一黑,朝着万象宗的弟子们喊道。
他们这才纷纷回神,忙御剑向后狂奔。
华漠和凤潇潇下令让沧山派的其他人离开,他们留在这里,本想去帮季灵泽,却被密密的蛛丝拦住,凤潇潇焦躁地连续挥鞭砍向蛛丝,华漠也抬起剑向蛛丝扎去,一团水一团火合力与蛛丝对抗,僵持在原地。
季灵泽注意到他们的动作,一边不断挑衅蜘蛛吸引它的注意力,一边抬眼给他们传音:“告诉我其他宗门的位置。”
凤潇潇和华漠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了,他们御剑飞至最高处俯瞰,迅速给季灵泽传音道:“东南十里是玉虚宫,西北十三里是蓬莱洲,正南十五里是百晓山。”
季灵泽从巨型蜘蛛劈来一爪下滚过,她听清了方位,顿时不再犹豫,甩了一个风刃狠狠劈在巨型蜘蛛的口器上,风刃刺入口器,巨型蜘蛛吃痛,浑身的绒毛都愤怒地抖动起来,愈发对季灵泽穷追猛打。
得逞的季灵泽催动招财剑,径直冲着最近的玉虚宫所在地飞去。
她身后的蜘蛛已经出离愤怒,紧紧地追在她身后,却拼尽全力都碰不到她的衣角,甚至有时候慢了一步,季灵泽还会主动停下来等它。
她越是这样挑衅,巨型蜘蛛越是亦步亦趋地追着她。
凤潇潇和华漠看着季灵泽引着后面的大蜘蛛,像遛狗一样朝着玉虚宫冲去,双双愣在原地。
一生正直的华漠看着他们一人一蛛远去的背影,犹疑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哪里不好,”凤潇潇想通了凌七要干嘛后,简直想拍手叫绝,她收起鞭子,率先跟了上去,“这都是玉虚宫应得的。”
考场外,正在观看考试的几个尊者盯着悬空镜内拔足狂奔的白衣修士,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半晌,洛川幽幽道:“好吧,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郁观会和沧山派结盟了。”
敢情是沧山派藏着这么一个……一个……绝世大混账。
凤迟低下头喝了一大口水,看着毫无所觉,还在潜心杀魔物的玉虚宫弟子,不忍心地闭了闭眼。
连郁泊舟都忍不住抬眼看着正在遛蜘蛛的女子,微微顿了顿。
长久的沉默后,玄豹散人郑思文不屑地冷笑:
“只会用这种办法对付魔兽,胜之不武而已。”
他的这番话也是很多正在盯着悬空镜的门派掌门与长老此刻的想法。
他们看着镜中的女子,一个个神情焦躁,面色铁青,恨不能冲进考场去提醒自己门派的弟子们。
别耽搁了!
快跑啊!!!
场内,玉虚宫一片肃然,还不知道他们将要面对什么。
凤无霜正在指挥玉虚宫的众人列阵:“对,就是这样。这一队再站前面点……谁都不许松懈!这一次,我们玉虚宫定要拿下魁首!”
一个玉虚宫弟子举起手弱弱地问道:“师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凤无霜不耐地转身:“能有什么声音,你们就是缺乏磨炼大惊小怪……”
她卡住了。
眼前的情景让她毕生难忘。
那个只有筑基期的弟子凌七,单脚站立在她那只有一半的破剑上,飞速地朝他们玉虚宫这里赶来。
因为速度太快,白色衣服被风吹得飘荡起来,她对上她的目光,笑着抬手打招呼:“玉虚宫的朋友们,好久不见,给你们带了点九霄云阙土特产。”
她身后,小山一般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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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巨型魔蛛直立起身子,已经濒临发狂,浑身上下粗硬的绒毛都竖了起来,灯笼大小、血红的几只眼睛慢慢移过来,冰冷地注视着他们。
玉虚宫众人都张大了嘴,凤无霜抖着手用鞭子指着季灵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你你干什么?!”
巨型魔蛛本意是追季灵泽,一下子见了这么多人,也忍不住停顿了一下,季灵泽终于有机会落地,她将招财剑抓在手里,与凤无霜并肩,道:“不用谢我,相信你们的实力。”
如果眼神能杀人,凤无霜已经把季灵泽片成了碎片。
她无暇去和季灵泽纠缠,因为魔蛛已经对玉虚宫的修士展开了攻击,最前面的几个修士一时不查,被蛛丝死死缠住。
凤无霜起身上前,手中九节鞭如一尾灵活的游蛇,精准地击打在魔蛛小腹处,她从魔蛛身下滑过去,鞭子末梢的夜明珠喷出火舌,将缠住几个修士的蛛丝抽出数条裂缝,被捆住的修士们也纷纷开始攻击蛛丝,裂缝越来越大,他们终于得以脱身。
“金丹以下的修士立即离开,金丹期修士随我列阵!”凤无霜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喊道。
方才的一击已经让她察觉出了这只巨型魔蛛恐怕并非她一人所能对付,作为首席大弟子,她要做的是稳住人心,不能自乱阵脚。
季灵泽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向刚刚赶来的凤潇潇与华漠传音:“离我们最近的宗门现在在哪个方位?”
凤潇潇回答得很快:“百晓山在正南十里。”
一旁的华漠犹豫片刻,屈服了,小声补充道:“……有向北移动的趋势。”
季灵泽点点头,扭头对正在苦苦酣战的凤无霜道:“百晓山在正南十里,向北移动中。”
刚从魔蛛喷出的蛛丝下逃出的凤无霜气喘吁吁:“你以为我和你们沧山派一样不要脸吗?!”
观战的尊者们:“……”
他们以为这个修士是想祸水东引,没想到她是想祸水全引,一个门派也别想逃!
二十分钟后,正南十里,传来洛啸天崩溃的咆哮:“我靠!凤无霜你疯了吧!”
凤无霜指向一边的季灵泽:“她先开始的!”
洛啸天咬牙切齿:“你们狼狈为奸!”
这一次,不等季灵泽开口问,凤潇潇和华漠就主动报了蓬莱洲的方位。
季灵泽金鸡独立在招财剑上,一边很鸡贼地往凤无霜和洛啸天身后躲,一边慢悠悠地道:“蓬莱洲在西南十五里,正在向西移动中。”
凤无霜和洛啸天闻言对视一眼,但很快就觉得伤眼睛,把头移开了。
“去?”凤无霜被魔蛛逼得连连后退,声音很紧。
洛啸天斩钉截铁:“去!”
他们同时做出了决定。
西南十五里开外,南宫策还在勤勤恳恳杀魔物。
他的手一直没有停下,所到之处魔兽尽数被藤蔓绞杀,如同兵器般不知疲倦。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蓬莱洲的弟子面前重建威信,向他们证明自己仍旧是那个不折不扣的元婴期天才。
等杀的魔物够多了,他就去找凌七单挑,轻松出局了凌七,他就能证明自己了。
一定。
16. 第 16 章
洛啸天为首,凤无霜殿后,季灵泽负责挑衅魔蛛,凤潇潇和华漠则为他们指路。
几个相看两厌的人史上第一次达成了合作,目的是把南宫策拉下水。
南宫策刚杀完一头魔兽,轻轻喘了口气,刚坐下休息,一抬头,被空中黑压压的一群人惊了一跳。
“洛啸天、凤无霜、凌七……你们?”他睁大了眼睛,抱着琴从地上弹了起来。
巨型魔蛛慢慢从他们后面冒出,巨大的红色眼睛缓缓看向南宫策。
不等南宫策发问,洛啸天先心虚地大喊道:“是凤无霜先决定过来的!”
凤无霜嗤之以鼻,不客气地戳穿:“你自己不想这么干吗?”
有一个元婴前期的修士和两个金丹大圆满的修士,季灵泽放心了,这个阵容对付这只魔蛛还是绰绰有余的。她朝凤潇潇和华漠挤了挤眼睛,刚准备开溜,数根粗壮的藤蔓拔地而起,直接拦在她面前。
不只是她,一边的凤无霜和洛啸天周围也有数根粗壮的藤蔓相拦,南宫策脸都气白了,情急之下,爆发出了元婴前期的全部实力,一手操控藤蔓拦他们,一手操控树叶作飞镖钉在魔蛛的眼睛上,浑身威压不加掩饰地倾泄出来,在场的所有修士都被威压所慑,面色一凛。
南宫策狠狠按着琴弦,力度大得仿佛按的不是琴弦,而是钢管:“谁也别想走!谁走了我就引着魔蛛满场找你们!你们一个也别好过!!!”
几个正在观赛的尊者:“……”
造孽啊。
修真界的新一代弟子,全被凌七这颗老鼠屎带坏了!
季灵泽不知道自己的风评暗自发生了变化,她摸了摸眼前的藤蔓,藤蔓坚硬如铁,表面附着着一层树脂一般的透明物,又试着用招财剑砍了砍,还是没砍动。
看来南宫策气得不轻,把看家本领全用上了。
于是她悄悄给凤潇潇和华漠传音道:“你们先走吧,我留在这里。”
凤潇潇皱起眉:“不行,太危险了。”
华漠双手攥紧,没有说话,沉默地与射过来的蛛丝战在一起。
季灵泽前世这种魔物杀了不知有多少,虽然现在灵力微弱,好歹能保证自己安全,但凤潇潇和华漠初次正面对上,万一受伤了就不好了,她略一思忖,换了种说辞:
“现在他们三个都被牵制在这里,对沧山派来说,是趁机夺得魁首的良机。”
“这没有你的安全重要。”华漠温和却坚定地道。
季灵泽闪身避开一条蛛丝,见他们二人坚持,只得又换了个理由道:
“我都这么不要脸了,能出什么事,沧山派的其他人更需要师兄师姐。”
沧山派的其他弟子和万象宗呆在一起,没有凤潇潇和华漠,他们就没有了主心骨,考场中四处是魔兽,万一万象宗选择袖手旁观,他们的处境也会很危险。
这个理由终于让华漠和凤潇潇动摇了,凤潇潇手中的凤尾鞭火光灼灼,她泄愤般连续砍了季灵泽身边的藤蔓好几下,犹豫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转头对她道:“保重,不要逞强。”
季灵泽笑着朝她眨眨眼:“师姐放心,我哪里像是逞强的人。”
华漠和凤潇潇一步三回头地御剑走了。
他们刚走,季灵泽扭过头,一见到被魔蛛死死压制的三人,便知道不妙,隔空传声道:
“洛啸天,沙刺,背后袭击。”
洛啸天识海之中突然闯入一道陌生的声音,那道声音冷冽沉静,不容置疑,让他想到自己的师长,长年累月被师门训练,他身体比脑子快一步听从了命令,骑着沙狼绕到魔蛛身后,挥手结印,黄沙聚拢成一根尖刺扎入魔蛛体内,拔出时带出了一团黑血。
魔蛛吃痛地狂叫,浑身的绒毛都炸开了,扭头便要咬他。
“凤无霜,快速击打魔蛛头部。”
凤无霜也是一惊,眼前的情景不容许她思考,她还没反应过来是谁的声音就照做了,九节鞭破空而出,燃烧的鞭子旋风般抽打在它的头上,快速高频的击打将魔蛛的脑袋打出了一道血痕,魔蛛尖啸一声,吐出一发铁丝般的蛛网,那蛛网遮天蔽日,兜头朝他们盖下。
“南宫策,催长树顶网。”
南宫策境界比另外两人高,受声音的影响也小,这道声音入耳,他指尖一停,本不愿理会,然而看着快要笼罩住他们的网,咬紧牙关,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拨动了琴弦,十棵参天大树拔地而起,一同撑起了那张蛛网。
场外,洛川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感慨道:“他们竟能放下成见合作,而且看起来还很有默契,难得,真是难得。”
凤迟一眨不眨地看着悬空镜,破天荒地主动搭他的话:“是,他们配合得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合作。”
郁泊舟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镜中那个不起眼的白衣女子身上,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灵泽单脚站立的时间有点久,腿微微发麻,她跃下剑想换一条腿站。
魔蛛见其他三人都不好对付,一双巨眼四处逡巡一番,竟将目标对准了她。
在她跳下剑的一瞬间,二十四道蛛丝从它口中喷涌而出,又在半空里分成四股,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绞杀过来,势必要在毫厘之间杀死她。
南宫策按着琴弦的手在这一瞬间快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拔地而起的藤蔓结成厚实的盾拦在季灵泽面前。
这一次的蛛丝不仅柔韧而且尖锐,直接刺穿了藤蔓结成的盾,直直穿了过去,不用想就知道里面的人会变成什么样。
南宫策的脸色白了一白,洛啸天不忍地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双眼,凤无霜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
他们到底还是未经世事的少年人,第一次面对同伴的惨死,一时间都难以接受。
往届仙选大会中,如有弟子濒临死亡,场外的尊者将出手相救,但不知为何,凌七出事的时候,没有尊者相救。
“舍不得我?”一个熟悉的调笑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南宫策最先反应过来,震惊扭头,便见到季灵泽全须全尾地站在他们边上,白衣黑发,笑意深深。
“你……”南宫策哑然。
洛啸天最直接,他大声嚷嚷道:“你怎么会没死?”
季灵泽挑眉:“你很期待?”
凤无霜心情大落大起,想到刚刚自己居然还同情了一把这家伙,不由有种被耍了的羞怒,她瞪着季灵泽:“祸害遗千年!”
季灵泽被骂祸害遗千年,不怒反笑,她抽出招财剑,对准了面前的魔蛛,得意道:“是吗,那像我这种大祸害,肯定能永生不死。”
南宫策脸上一片空白,他喃喃道:“你怎么会……”
他话音未落,耳畔传来一阵风声,季灵泽从他身边飞速掠过,抽剑架住试图绕后攻击南宫策的魔蛛,笑答:“我好歹也是个修士。”
南宫策仓促回头,魔蛛的爪子离他只剩下三寸距离,如果不是凌七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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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季灵泽的回答让其余两人也沉默了,这才意识到,季灵泽从仙选大会开始根本没动用过灵力。
以至于,他们全部忘记了季灵泽是一个修士。
想明白这一点后,他们看向季灵泽的目光微微变了,没有动用灵力都能做到在巨型魔蛛的攻击下独善其身,如果她境界再高一点……简直不敢想象。
比起他们,几个尊者要淡定得多,他们看清楚了方才那瞬间季灵泽的动作。
洛川指着镜中那个小白点,兴致勃勃地对其他人道:“她一直刻意不去用灵力,终于看见她用灵力的样子了。”
郑思文对这个弟子偷奸耍滑的行为一点好感也没有:“一个筑基期的弟子,再隐藏实力能有多强?”
洛川瞥一眼这老古董,丝毫没给他面子,当即反驳:“她曾经与洛啸天斗过法,是沙系灵力者,方才在蛛丝攻击她的瞬间,她立即将自己沙化,穿蛛丝而过,反应速度绝不逊于那些金丹大圆满的修士。”
见洛川明显偏向那个修士,郑思文的脸色变得不太好,他讽刺道:“怎么?玄天真人要收这种人为徒?”
洛川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有何不可?”
两人隔着桌子对峙,气氛僵硬起来,半晌,南宫雁好脾气地打圆场:“仙选大会还未结束,这届弟子人才辈出,等最后一场再讨论收徒的事也不迟。”
他们这里合力在对付魔蛛,另一边的郁观一人带着万象宗和沧山派的弟子从魔兽堆里杀了出来,凤潇潇和华漠赶到时,他累得够呛,正靠在树边闭目养神。
听见动静,他缓缓睁开眼,见只有面色凝重的他们二人,站起身来:“凌七呢?”
华漠简单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凤潇潇紧锁眉头,等他说完,她突然重新握住鞭子,道:“不行,凌七再怎么说也只有筑基,我要回去找她。”
从听到凌七带着魔蛛先去找了凤无霜麻烦开始,郁观就放松下来,一直在笑,听到最后南宫策也被拉下水,郁观嘴角的笑意简直掩都掩不住。
是凌七能干出的事,够恶心。
他见凤潇潇焦急,拍拍她的肩膀,随口安慰她道:“放心吧,那可是凌七。”
那可是凌七。
他见过她团灭一群筑基魔修,也见过杀死金丹大圆满魔修的样子,他对她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哪怕对手很强,她也能出其不意。
凤潇潇眉头紧锁:“我怕其他三人联合对付她……”
郁观叹气,干脆掏出装灵石的袋子:“我和你打个赌,她和其他三人对上,她有事,我给你两百灵石,她没事,你翻倍给我。”
他语气肯定,凤潇潇慢慢平静下来,昂起下巴道:“赌就赌,她若没事我给你一千灵石都行。”
郁观笑了:“这可是你说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他们这里在打赌,那边的季灵泽正在与其他三人一同打魔蛛,到底是金丹大圆满的修士,合作动起手来事半功倍,沙子、火光、树藤轮番上阵。
很快,那只魔蛛体力不支,季灵泽与南宫策一上一下,同时捅穿了它的腹部,黑血如喷泉涌出,巨大的魔蛛轰然倒塌。
就在倒塌的瞬间,季灵泽趁着其他几人还沉浸在成就感中,跳上招财剑,二话不说就往反方向逃。
三人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齐齐怒了:“凌七!休想逃!!!”
季灵泽不语,只是一味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