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落他怀,阴湿大佬强制宠》 第一章 回国 冬至,大雪如期而至。 沈知妍从迈巴赫上下来时,打了个哆嗦。 身后的秦修远立马取下自己脖颈上的围巾,套在沈知妍脖子上,揽住她肩膀往自己大衣里带了带。 “天凉,小心感冒。” 沈知妍身子微微僵了僵,但很快放松下来,仍由秦修远将自己裹在大衣里带着往霍宅走。 一开门,如春天般的暖意扑面而来。 沈知妍取下围巾,和秦修远的绒面呢大衣一起递给迎上来的陈嫂。 陈嫂笑呵呵地一边躬身从鞋柜里拿拖鞋,一边絮叨,“小姐,秦少爷,快进来。太太和二少爷都等着呢。” 沈知妍换鞋的动作倏得僵住。 二少爷? 霍靳寒回来了? 她机械地抬眸往正厅处看去。 霍母背对着走廊而坐,她的对面坐着的男人穿一身深灰色的笔挺西装,暖色调灯光下,他面容被熏染得柔和,此刻漆黑的眸子正缓缓看过来。 那眸光分明是温和的,可沈知妍仍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来。 比方才在雪地里还冷。 “怎么了?”秦修远察觉到她的紧张,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霍家二少的身影时,心下了然。 他牵住沈知妍的手,柔声低哄,“别怕。” 两人缓步走到正厅。 霍母脸上一如既往带着温婉的笑,“正好你们回来。靳寒也刚到。” 时隔五年,再一次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沈知妍想起当初他离开时冰冷的眼神,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刚好撞进秦修远的胸膛。 秦修远轻搂住她,对着霍靳寒颔首,“二少。” 霍靳寒视线轻飘飘扫过秦修远放在她腰间的手,淡淡回道,“秦总,久仰。” 全程没分给沈知妍一个眼神。 秦修远牵着她坐下,嘱咐陈嫂端来热牛奶,看着她一口一口喝下,原本冻得发白的脸又开始变得红润,才开始和对面坐着的霍靳寒聊天。 两人的话题基本都围绕着商业,沈知妍插不上话,垂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可对面男人的气场太过强大,让她如坐针毡。 就在她准备起身,打算去厨房帮着霍母和陈嫂准备晚餐时, 无视了她整晚的霍靳寒终于把眸光落在她身上,“秦总和妍妍交往多久了?” 沈知妍就像是在课堂上开小差突然被点名的小学生,身体重新坐回去,脊背挺得笔直。 “快一年了。”秦修远嗓音温润,“我们打算订婚了。” 原本散漫的黑眸骤然冷冽。 温暖的室内空间里,寒意凝聚,沈知妍忍不住瑟缩起来,像个鹌鹑似得低着头不敢看对面的人。 秦修远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素来温和的他难得沉下脸来,“二少,伯父伯母已经应允我和知妍的订婚,还望得到二少的祝福。” 不过须臾,霍靳寒唇边又恢复了散漫的笑意,刚才的变化就像是错觉,“当然。两位的订婚宴我一定送上厚礼。” * 晚餐上摆了好几盘饺子,各种馅都有。 大家坐定后,霍母亲自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圆放到秦修远面前。 秦修远是南方人,赫赫有名的秦氏集团最小的少爷。 霍家父母对养女的这门婚事甚为满意,毕竟大儿子霍景川两年前意外去世,二儿子霍靳寒天生体弱又在国外修养多年,饶是根基深厚的霍家也生出几分颓唐之意。 和秦家的联姻,是当前的最优解。 “修远,订婚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霍母笑意盈盈,对这个绅士温和的秦家小少爷越看越满意。 “伯母,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我父母近期将飞来京城与您和伯父见面。“ 霍母笑意更甚,连声说好。 “我和你伯父年纪大了,不如你们年轻人思维活泛。订婚的事情有任何需要,修远你尽管找靳寒。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们多交流。” 言下之意,是要秦修远多提携霍家这个被放逐国外多年,脱离权利中心的二少爷。 在霍母的刻意张罗下,一顿饭还算吃得热闹。 吃完饭,沈知妍正打算和霍母告别与秦修远一起离开时,霍母突然拉住她。 “妍妍,你房间里还有些东西,不如趁这次直接搬修远那里吧。你那个租的小公寓就退了吧。也快订婚了,和修远住一起方便些。” 霍母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干妈!”沈知妍羞愤地出声,脸红到了脖子根。 霍母还打算说什么。 “二少爷,你手怎么流血了?” 一声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霍母一愣,顾不得其他,几步跑过去。 霍靳寒修长的手指上鲜血汩汩流出。 霍母急得不行,“怎么回事?” 霍靳寒自幼体弱,小时候偶然受伤,结果血流了许久都止不住。 医生说,霍靳寒凝血功能比正常人差些,要格外注意不要受伤。 霍靳寒淡淡道:“想削个水果,一时没注意。” 陈嫂着急忙慌地取来药箱,正打算给霍靳寒处理伤口。 霍靳寒轻轻收了收手,掀眸朝愣怔着的沈知妍看去,“妍妍,你来帮我?” 沈知妍怔怔看着男人流血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霍母看她一动不动,快速走过去,把医药箱塞进她怀里,“妍妍,你专门学过,快去吧。” 住在霍家时,为了照顾霍靳寒,沈知妍学过很多护理知识。 这些活,从来都是她做的。 她垂着眸子,抱着医药箱静静走上前,拿出碘伏和棉签。 柔光下,她专心致志地处理着伤口,鸦羽般的睫毛投下一小片蝴蝶状的阴影,呼出的热气轻轻浅浅地落在男人的掌心。 半跪着前倾的姿势,生出几分乖顺与亲近的错觉。 霍靳寒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腕上筋络微微绷起。 她拿出纱布,托着他的手,一圈,一圈,缓慢地缠绕,动作熟稔,像小时候做过的每一次。 最后一圈即将绕完,正在打结。 霍靳寒突然俯身,像是为了看清伤口,距离骤然拉进。 沈知妍手抖了抖,呼吸都放缓。 男人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挠过她的掌心,唇靠近她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订婚?你休想。” 第二章 为他换药 迈巴赫在郊区寂寥的霓虹里穿梭,雪天路滑,司机开得有些慢。 沈知妍额头抵在窗框上,看着道路两旁缓慢倒退的景色。 窗外的流光映在她茶色的瞳孔里,睫毛忽闪两下,像只躲在洞穴里偶然受惊的小兔。 秦修远眼里闪过怜惜,今天一整晚,她都处于紧绷状态。 “知妍,”他怕惊扰她,声音很轻。 沈知妍目光从窗外收回,秦修远脸上的神情落寞而真挚。 “我知道当初订婚,是伯父伯母的意愿。如果你想推迟订婚,我可以安排。伯父伯母那边也不用担心,我去解释。你不要有太多压力。” 沈知妍怔住。 秦修远继续说,“我知道······你还没有很喜欢我。你不要勉强自己,我可以等。” 沈知妍心中触动,视线在秦修远清隽的脸上流连片刻,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良久,她伸出手覆上他的手背,与他十指相扣,“不用推迟。订婚是我自己愿意的。” 随着她的停顿,秦修远暗淡下去的眸子再度被点燃,比夜色里的霓虹还耀眼,他用力回握住她的手,重重点头,“好。” * 直到回到自己的公寓,沈知妍才彻底放松下来。 今晚发生太多事,脑子里乱作一团,她卸了全身力气,靠在沙发上发呆,试图从纷乱的思绪里理出一丝头绪。 当年沈家与霍家世代交好,两家祖辈定下了姻亲。 后来,沈家式微,沈家父母相继去世,霍家收养了无依无靠的沈知妍。 霍家长子霍景川光风霁月、谦谦君子,次子霍靳寒体弱多病,阴鸷乖戾。 沈家虽已落寞,可百年世家的声誉尤在。 沈家孤女只能嫁给长子,霍家才能不落个苛待孤女的恶名。 于是,沈知妍与霍景川定下婚约。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谣言,霍家次子霍靳寒觊觎哥哥的女友。 一时间,甚嚣尘上,传得沸沸扬扬。 霍家是世家大族,最是在乎体面。 霍父勃然大怒。 记得那天,霍父把她叫过去时,霍靳寒正跪在满脸铁青的霍父面前,脸上有个明显的巴掌印。 霍父没有问她谣言的真假,只是简单粗暴地通知她,霍靳寒会被送出国,以后不许和他再联系。 沈知妍磕磕绊绊地解释,那个谣言是无稽之谈,她和霍靳寒之间不是外面传的那样。 可霍父冷厉的目光扫过来,只说了一句话,“我们霍家的儿媳必须名声清白。如果你想继续呆在霍家,就接受。” 沈知妍呐呐地张了张嘴,所有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他出国那天,她偷偷去机场送他。 霍靳寒把她当空气,不理她也不看她,直到入闸前,才缓缓看过来,对她说了那天的唯一一句话。 “嫂嫂,祝你幸福。” 眼神冰冷,语气淡漠。 这句轻飘飘的祝福更像是咒语。 再后来,就是那场事故。 霍景川为了保护她,和失灵的汽车一起沉入深海,再也没有回来。 从那以后,她几乎夜夜梦魇,梦里那场事故一遍遍重现,霍景川拼尽全力将她从坠海的汽车里推出去。 可当她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时,看到的是霍靳寒离开时那张冷漠又厌恶的脸。 他说,把我哥还给我。 沈知妍苦笑。 他恨自己,是理所当然。 当初她的懦弱自私逼得他离开,他唯一的哥哥为了救她离世。 她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 “叮铃”一声短促的信息提示音把沈知妍从回忆里拉回来。 她拿出手机,有个新的绿色泡泡提醒。 手指轻点,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黑色头像时,瞳孔骤然缩紧。 时隔三年的信息,只有两个字。 “下来。” 冬夜凌冽的寒风里,老树乱舞着枝丫,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幢幢黑影下,库里南静默地泊着,仪表盘上透出几点幽蓝的微光,映出男人模糊而沉寂的轮廓。 沈知妍深吸口气,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密闭的车内空间里,苦艾酒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像海潮一样从四面八方袭来,浸入她的每个毛孔细胞。 沈知妍皱了皱眉,脱口而出:“你抽烟了?” 话出口才后知后觉不妥,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霍靳寒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她嘘寒问暖的少年。 三年未见的男人,成熟,凌厉,透着股生人勿进的危险气息。 霍靳寒不说话,黑眸沉沉盯着她。 在这种诡异的寂静里,沈知妍后背都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咬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霍靳寒,我为三年前的事情向你道歉。对不起,当时我太懦弱,太自私,为了自己,冷眼旁观干爸把你送出国。” 她短暂停顿,语含哽咽,“还有两年前那场事故。大哥为了保护我而死。明明是霍家把我养大,我却拖累了大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干爸干妈。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罪孽,和秦家的订婚,能稳住霍家在京城的地位,干妈和我说过了,只要我······” 她越说越快,倒豆子般,急切地想把自己的心剥开,用里面同样淋漓的血肉证明自己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过去所有的罪与错,同样刻在了她的骨血里。 可霍靳寒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慢悠悠伸出左手,打断了她,“帮我换药。” 沈知妍陷在浓烈的情绪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换药,”他蹙眉,像是有几分不耐。 沈知妍涣散的瞳孔终于在那只受伤的手上聚焦,伤口应该很深,鲜血渗出纱布,血迹斑斓。 “怎么又流血了?”她抬起他的手掌,眉头紧蹙,“你没去医院?” 霍靳寒轻扯唇角,喉间逸出一声短促的气音,“我能去医院?” 沈知妍心中一惊,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 小时候,霍靳寒每去一次医院,霍父对他的态度就要冷上一分。 霍父是个商人,最看重的是投入回报率,就算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毫不例外。 霍靳寒身体不好,在霍父眼里就是个“残次品”。 此次作为霍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回国,霍父想要的必然是“健康完美”的儿子。 至少表面上,必须是。 沈知妍咽下心中涌起的酸涩情绪,从副驾驶起身,准备去拿后座上放着的医药箱。 她俯着身子,伸长手臂向后方探。 因为医药箱放的角度问题,沈知妍几乎半个身体都越过了中控台。 霍靳寒眸色暗沉,魂牵梦萦的体香逼近,散落的发丝顺着手臂的动作轻轻扫过肩线西装,那种痒意一直蔓延到心底。 他闭上眼,在心底唾弃自己。 沈知妍见他脸色越发难看,以为伤口又痛了,不敢耽误,麻利地开始换药。 整个过程,霍靳寒脸色越来越紧绷。 换完药,刚把东西收好。 霍靳寒厉声道:“下去。” 沈知妍咬唇,强压下眼眶里蔓延而上的湿意,拉开车门。 库里南疾驰而去,卷起一阵更为酷烈的寒风,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直直插进了沈知妍脆弱又敏感的心脏。 第三章 沈知妍,你在霍氏担任什么工作? 翌日,沈知妍走出公寓大门,就看到了长身而立的秦修远。 他身形清瘦颀长,目光安静地投向公寓大门的方向,眼神沉静,长而密的睫毛沾染了晨间的水汽,像是已经等待了许久。 沈知妍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秦修远唇角勾出一抹温柔的弧度,“来接你上班。” 一到车上,秦修远就递过来一个装着早餐的袋子。 袋子上的餐厅名字沈知妍认识,是她最喜欢的餐厅,离她现在住的公寓距离很远。 她脸上闪过诧异。 秦修远像是看出她的疑惑,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说,“知妍,你昨天说自愿订婚,我很高兴。” 他眼里的柔意如大海般包容,仿佛能容纳她的所有,“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沈知妍心中动容。 她想,婚姻有很多种形式,爱也有很多种形式。 电光火石的悸动是爱,信任与包容也是爱。 她的人生已经在布满暗礁与险滩的湍急河流里颠簸了太久,急切渴望如大海般浩瀚无垠的宁静。 她真挚而郑重地回应,“我也会对你好。” * 沈知妍在霍氏的职位是“爱心大使”,独立于任何一个部门,直属于董事办。 工作内容很简单,偶尔出现在霍氏资助的各种学校、养老院,代表霍氏在媒体镜头前,与弱势群体合照。 好听点说是“吉祥物”,直白点就是“花瓶”。 除了每月一次的例会,她极少来公司。 毕竟,霍母提点过她,她真正的工作是“秦少爷的女朋友”。 一进门,沈知妍就察觉到今天的办公大厅格外热闹。 尤其是女同事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脸上难掩兴奋。 她放轻脚步,凑近了些。 “都说霍二少是个病秧子,可你们看他那样子,哪像身体不好?那眼神扫过来又冷又厉,我简直像被冻住一样。” “听说他之前一直在国外休养,也许是现在身体好转了吧。” “不过说真的,霍总虽然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但那长相真是没得挑——尤其那双大长腿,简直比我的人生规划还长。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单身?你们说我有没有机会?” 几个女同事凑在一起,笑作一团。 其中那个看着最年轻的女孩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刻意压低声音说,“我昨天听到一个很劲爆的八卦。当初霍二少出国是有内情的。据说他对自己的养妹有了非分之想,可那养妹早就和他哥霍家大少有了婚约。这事当时在上流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老霍总一怒之下,才把霍二少流放到国外。” 闻言,几个女孩震惊的瞳孔放大,其中一个反应过来,“霍家的养女,不就是那花瓶吗?她可真厉害,霍大少为了她把命搭上了,二少也被迷得神魂颠倒,现在还攀上了秦少爷。” “有一说一,她确实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厉害本事?” 几个女孩笑得暧昧,面上闪过不屑。 能在霍氏就职,学历和能力都不会差,对于靠色相上位的人,骨子里有股轻视。 沈知妍面无表情,从几人旁边走过。 刚才还在笑的几人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倏地僵住,面面相觑,刚才的话她没听到吧? 沈知妍推开会议室大门时,各部门经理个个穿着正式的商务套装,早已入座。 听到开门的动静,众人视线齐刷刷地看过来。 看到是她,众人微微点头致意后,又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模样。 沈知妍低着头,习惯性地往主位旁的空位走。 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住,转身走向会议室另一边,坐在了离主位最远的位置。 等了几分钟。 大门再次被打开,霍靳寒出现。 众人唰地一下全部站起来,恭敬道:“霍总。” 霍靳寒视线逡巡一圈,看到沈知妍时,似乎停顿了下,又似乎没有。 他神色淡然,语气平缓,“都坐。” 按照会议流程,各部门经理轮流汇报本部门重点工作和人员架构情况。 霍靳寒大多数时候安静地听着,偶尔会问几句。 和以往的每次一样,沈知妍全程没有参与感,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 她视线放空,眼神漂浮在会议室洁白的墙面上。 昨天霍靳寒回去后,她理所当然又是一夜无眠,此刻眼皮像是有千斤重,脑子昏昏胀胀,像是有一团不断膨胀的浓雾,吞噬着她的意识。就在沈知妍即将被困意征服时,“沈小姐,沈小姐!”,像是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抬起茫然的眸子望过去,坐在她旁边的广告部经理满脸尴尬。 “沈小姐,霍总在问您话。” 会议室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她身上。 她脸腾得一下变红,结结巴巴道歉,“对······对不起。” 霍靳寒双手交叉,脊背缓缓靠向黑檀木椅背,散漫地笑了笑,与方才严肃认真的态度截然不同,“在会议室打瞌睡,看来沈小姐的工作量很饱和。” “那就请沈小姐详细介绍下你的工作内容。” 沈知妍有种被当众扒光了的耻辱感。她拽紧手心,尽量平静地说道:“我主要是负责集团社会公益相关的工作。” “哦?那沈小姐隶属于CSR、PR或者行政部?” “都不是。” “是吗?”霍靳寒拖着调子,“那请问沈小姐负责什么工作?” “我主要是负责媒体采访这块。” “原来如此。请沈小姐从硬性效益和软性效益两大维度简要阐述最近一年取得的工作实效。” 两人一问一答,霍靳寒针锋相对的意味太过明显。 其他参会人员全部噤若寒蝉。 沈知妍低下头深深呼吸一口气,再抬头时,目光坦然又平静,“我承认,我的工作确实华而不实,远远匹配不上霍氏发的薪水。如果霍总您不满意,我会提交辞呈。” 霍靳寒勾唇一笑,可那笑意丝毫不达眼底,“沈小姐好大的气性,我不过问几句,就要辞职。” “还是说沈小姐早就找好了下家?” 会议结束,沈知妍低着头快速走出会议室。 霍靳寒是故意的。 他在报复她。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怨怼,可此时此刻,身体的不适加上情绪的起伏,她只想躲起来。 让她喘口气,只是喘口气。 可刚走出办公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挡在前方,仿佛早已预料到她会逃离,并在此等候多时。 “您好,沈小姐,我是霍总的助理林楷。霍总说,公司的任何人都不能早退,您也不例外。还有关于您具体的工作内容,霍总请您今天之内到他办公室再做一次详细的汇报。” 林楷态度恭敬,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沈知妍唇咬到发白,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到底想干什么?” 林楷声调没有丝毫起伏,“霍总说您以前对他的好,他都记着。以后会慢慢还。” 第四章 沈知妍以后就是我的秘书 沈知妍看着盥洗室镜子里自己的脸,妆容精致,完美得像一堵粉墙,将她真实的自我也模糊了。 这三年,变了的人,何止霍靳寒。 她打开冷水,冰冰凉凉的冷意从指尖滑过,心里的郁躁也跟着冷却下来。 她欠霍家的那么多,无论霍靳寒做什么,她都应该受着。 想通这一点,方才那些委屈与难堪仿佛也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相比于她带给霍靳寒的伤害,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算得了什么? 她对着镜子仔仔细细补了个妆,转身往总裁办公室走。 方才剧烈起伏的情绪已如潮水般退去,茶色的杏眸恢复了如海般的澄澈。 “霍总。” 她恭敬淡然,像个从未与他有过深交的普通员工。 霍靳寒从电脑前抬头,眸光只在她身上停了一瞬,又迅速收了回去,应该是在开线上会。 他点头示意她先坐。 沈知妍默默坐到客座沙发,双手拘谨地放在膝上,静静等待着。 总裁办里回荡着流利的德语,应该是国外的线上会议。 沈知妍刻意低着头,努力不分心。 可有着男性特质的金属般质感的德语,每一个辅音都清晰如锤击,一下一下砸在她耳畔。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又荡起微妙的涟漪。 无论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在面对霍靳寒时,总是轻而易举地被牵动情绪,沈知妍在心里鄙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霍靳寒从电脑面前抬头,向沙发上望去。 冬日稀薄的阳光像一层柔软的纱,轻轻覆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清瘦而温柔的下巴线条,唇角略微紧绷,呈现出一种并不放松的状态。 注意到他的停顿,她抬眼看过来,刚好撞进他的视线里。 空气倏然凝滞。 “霍······霍总,”她清清嗓,掩饰内心的尴尬与慌乱,“关于工作内容的事情,我想向您解释。” “当初我进霍氏时,干爸······老霍总曾经让我在企划部、市场部等多个部门都工作过,后来老霍总安排我做企业形象代表,不让我再插手其他工作。” 霍父当初安排她在各部门轮岗,目的是为霍景川的未来铺路——待他接手霍氏后,她能以未婚妻的身份更好地从旁辅佐。 变故发生后,霍父自然不会让她再插手霍氏事务。 寄养在霍家的沈氏孤女,作为霍氏“商业名片”,慈善也好,联姻也罢,只有充分发挥工具人的作用,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霍靳寒唇角微勾,带着凉薄的笑意,“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还是这么听话。” 他抬手按下内线电话,“林楷,进来。” 霍靳寒对应声进来的林楷言简意赅地命令,“以后沈知妍就是我助理,工位就安排在我门口。” 沈知妍瞳孔倏地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可霍靳寒全然没有顾及她意愿的意思,像是耐心已经耗尽,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林楷站在门口微侧过身,手掌轻轻展开,“沈小姐,请。” 沈知妍只能跟着林楷走了出去。 林楷带着她去了隔壁的办公室,与霍靳寒的办公室只有一墙之隔。 任何人都会以为,这是林楷的办公室。 但房间里面的装饰和她以为的大相径庭。 整体的色调是克制而富有层次的中性色,黑白灰的装饰里唯有墙上的油画色彩缤纷,却不显丝毫突兀,反而为整个房间带来了一丝鲁莽的生机。 乳白色木质桌面上,依次放着电脑、咖啡机、几盆小绿植,甚至还准备了一些闲书。 没有文件,没有内线电话。 与其说是总裁秘书的办公室,不如说像她以前读书时候的书房。 “沈小姐,以后请您在这里办公。” 林楷态度依旧恭敬,像是对客人,而非同事:“还有,霍总说了,请您遵守上下班时间,不要迟到早退。” 沈知妍震惊地问:“我记得这里应该是你的办公室?” 林楷:“从今天开始它是您的了。如果您还有任何需要添置的物品,请您告诉我。” 沈知妍压下震惊,想了想,还是问道:“那请问我具体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林楷一板一眼:“霍总说,有事他会找您。其余时间,请您自便。” 说完,他就微躬着身体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就剩下沈知妍一个人。 她看着四周冰冷的墙壁,突然觉得这间房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霍靳寒用来报复她的牢笼。 用名为“权利”与“愧疚”铸成的铜墙铁壁把她囚禁在他身边。 她面无表情地放下包,拿出手机,瞟一眼时间,下午三点半。 和霍靳寒呆在一起,是一件极为耗费心力的事情,更何况,她从早上吃了秦修远带来的早餐后,到现在都没有进食。 此刻饥饿的感觉袭来,胃里隐隐有些泛酸。 霍氏员工食堂供应时间已经过了,沈知妍犹豫了下,决定去楼下自动贩卖机买点零食凑合。 还没等到她行动,电话铃声响起。 “我饿了。” 上任不过几分钟,沈知妍接到了总裁秘书的第一份工作——订餐。 第五章 “我能不能吻你?” 沈知妍按照林楷的提示,订了霍靳寒常用的一家餐厅。 当餐送到时,沈知妍才发现是两份。 “陪我吃。” 沈知妍没有拒绝的立场。 整个用餐过程,霍靳寒吃得很慢,也很安静。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能听到碗筷轻微碰撞的声音。 沈知妍目光掠过各种样式的菜色,停在霍靳寒骨节分明的手上,绷带不知何时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止血贴。 “你的手还痛吗?” “不痛。” 沈知妍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米粒,“以后我帮你换药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她知道他不会去医院。 霍靳寒顿了顿,夹菜的动作停下,“好。” 气氛再次安静。 片刻后,沈知妍迟疑的声音响起,“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霍靳寒笑了,“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他声音散漫,“一个被家族抛弃,扔在国外自生自灭的人,你觉得会过得怎么样?” 沈知妍霍得抬头,嘴唇颤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有无力的三个字:“对不起。” “你的道歉我昨天已经听到了。”他拖着调子,似是等着她再说点什么。 可沈知妍只是咬着唇,眼眶微微变红。 霍靳寒嗤笑一声,像是觉得没意思透了,“骗你的。离开了你们,我好得不得了。” * 沈知妍在公司待到六点,打卡以后才离开。 中午吃完饭后,她没再见过霍靳寒。 下午的时间,她都呆在办公室里,翻翻闲书,刷刷手机,无所事事。 可即便如此,此刻竟然觉得有些疲累。 沈知妍自嘲地想,人还真是不能懒惰。曾经她也是熬夜加过班的人,当了一年专职女友,就适应不了白领生活了。 刚走出公司大门,沈知妍接到了秦修远的电话。 两人下午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 “我在你公司对面。” 沈知妍抬头望过去,视线穿过攒动的人流,看到了停在街口的迈巴赫。 秦修远斜倚着车身,此刻正含笑看着她。 沈知妍小跑着过去,“来了多久了?” 秦修远温柔地将她被风吹乱的几缕发丝别在耳后,“刚到一会儿。” 他绅士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又递过来一盒巧克力,“先垫垫。这会儿有点堵,到餐厅要花点时间。” 沈知妍满身的疲惫都融化在了巧克力甜滋滋的味道里。 听着车里和缓的音乐,沈知妍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秦修远总是有这种魔力,呆在他身边,她那些盘旋在脑海中的纷杂念头,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平,褶皱逐一消失,最后只剩下一片熨帖的安宁。 他像大海般包容。 而霍靳寒是湍急的河流,强势地裹挟着她,搅乱她所有情绪。 “怎么了?” 温柔含笑的嗓音打断了沈知妍的胡思乱想。 她浑身一激灵。 真是疯了,她居然把秦修远和霍靳寒作对比。 “只是在想待会儿你要带我去吃什么?” 秦修远笑意更深,“很快就到了。” 车在两扇高耸的铜框玻璃门前停下,秦修远和沈知妍下车,侍者立马迎上来,恭敬道:“秦先生、沈小姐,里面请。” 沈知妍疑惑地看向秦修远。 秦修远白玉般的脸被灯光染上了一抹霞色,“知妍,一起去试试订婚宴的菜品吧。” 两人在侍者的带领下,进了最里面的VIP包间。 各色菜式鱼贯而上,从冷盘到热菜,菜色丰富,既有纯手工捏制的江南特色小食,也有京派烧制的浓油赤酱。 “试试看,喜不喜欢。”秦修远用公筷夹菜放进她碗里,温柔地看着她一口一口吃下去。 “如果不喜欢,我让他们再改。或者,你想去其他地方办宴席,怎样都可以。”秦修远温润如水的眼眸里溢满了深情,“知妍,我希望一切都按照你的心意来。” 沈知妍鼻子发酸。 在霍家长大,她衣食无忧,可寄人篱下,她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习惯了压抑自己的需求。 原来他都懂。 沈知妍吸了吸鼻子,故意说:“那我要把所有的甜品都换成冰淇淋。” 秦修远宠溺地点头:“好。让每位来宾都吃上这个冬天最难忘的冰淇淋。” 沈知妍噗嗤一声笑开。 用餐时,秦修远问起了今天沈知妍在霍氏的工作。 白天的时候,沈知妍只是简单和他说过,她以后要准点按时上下班。 此刻,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清楚。 “今天霍靳寒给我换了工作岗位,我现在是总裁秘书。” “总裁秘书?”秦修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霍靳寒的秘书?” “是的。”沈知妍顿了顿,“但是他没有给我安排具体的工作,也许要不了几天,心意又变了。” 秦修远深深凝视她一眼,眼里闪过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 沈知妍仔细品尝了每一样菜色,又向餐厅经理传达了自己的想法。 秦修远很忙,像试菜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他亲自来。 她明白这是他的态度,他想让他知道他对自己的重视,她不想辜负他的心意。 等秦修远开车送沈知妍到小公寓楼下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今晚我很开心。谢谢你。”她杏眸亮晶晶,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她鲜少用这样的神态看他。 秦修远喉结滚了滚,声音发哑,“回去早点休息。” 沈知妍打开车门迈步出去,在车窗边站定,向他挥手,想目送他离开。 明明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可今天秦修远看着被夜色笼罩的那抹倩影,一种潮湿的不舍,像夜雾般无声无息地渗入他的胸膛。 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握紧方向盘准备离开。 突然瞥见了旁边座椅上,一条燕麦色的羊绒质地围巾半挂着。 他一把拿起围巾,下了车。 “怎么啦?”沈知妍看着秦修远从车上走下来,脸上浮现出茫然。 秦修远将围巾套在她脖子上。 “我又忘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唇角微扬,两颊陷下两弯精巧的梨涡,深得能盛住月光。 秦修远在那笑容里失了神,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浓烈的情感澎湃着,想要冲破理智的牢笼,寻求一个豁口。 他闭了闭眼,像是放弃了某种无谓的挣扎,“我能不能吻你?” 两人每次肢体接触,沈知妍都表现得很僵硬。 他知道,她还没有完全接受他。 他不愿勉强她。 这一年,他一直压抑得很好。 可今天,或许是月光太过温柔,长久以来用理智浇筑的堤坝,终是裂开了缝隙。 沈知妍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 秦修远奔腾的血液堵在血管里。 “抱歉,是我着急了。”他受伤的表情一闪而过,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柔,“快进去吧。” 沈知妍垂着头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转回身小跑几步,踮起脚尖,柔软的唇在男人勉力维持着笑容的脸颊上碰了碰,“晚安。” 说完,她立马转身小跑着进了公寓大门。 秦修远愣怔在原地,脸颊上柔软的触感精准地渗入肌理之下,冷却的血液再次沸腾。 他幽深的目光凝视着女孩子离开的背影。 直到楼上的灯亮了起来,他才转身。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路口,库里南静静地停在夜色里。 第六章 霍景川死了,霍靳寒捡了他的女人 被任命为总裁秘书以后,沈知妍严格遵守上下班时间,和所有员工一样,下班打卡。 订婚事宜有条不紊地推进。 霍母多次打电话来提醒她,要她凡事亲力亲为,不能有一点差错。 因此,需要她敲定的诸多事宜,她都只能安排到晚上七点以后。 明明在公司是无所事事的闲人,经常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 至于霍靳寒,只在来公司的第一天见到了他。 偶然听林楷提起,他似乎在海外出差。 这天,沈知妍正在电脑上浏览订婚宴承办方发来的备选婚纱设计图片。 对方发来了好几种风格。 她把每张图片点开,并列排在电脑桌面上。 她看得投入,丝毫没注意到有人走进了办公室。 直到熟悉的苦艾酒味道迫近。 沈知妍转头。 霍靳寒站在她身后,视线落在她电脑屏幕那几张婚纱设计图上。 沈知妍一僵,“霍总。” 霍靳寒幽深的目光看过来,面上看不出喜怒。 “霍总,您有什么吩咐吗?”沈知妍顿了顿,解释道:“您离开这几天,林楷没有给我安排具体的工作。所以我才……” 在上班时间做私人事情,还被老板亲自逮住,沈知妍觉得无论如何需要解释下。 虽然听起来这解释很苍白。 “是吗?”霍靳寒勾了勾唇,却无半分笑意,目光越发冷,沈知妍敏锐地察觉到,他生气了。 “看来是林楷的失职。既然如此,以后你的工作我亲自安排。” 霍靳寒说到做到。 当天下午,霍靳寒就带着沈知妍去谈合同。 对方公司的老总是个精干的中年男人,约莫40岁出头。 一见到霍靳寒,对方热情地迎上来握手,“小霍总。” 霍靳寒微微颔首,表情淡淡,“李总。” “小霍总几年不见,越来越有您父亲当年的气度了。想当年我第一次见您时,您才不到十岁,陪老霍总来公司上班。”李总满脸堆笑,热络地攀着从前的交情。 与他的过分热情相比,霍靳寒态度冷淡许多。 “霍氏与贵司的合作确实很长时间了。我父亲年纪大了,以后合作上的事情,就由我来和李总对接。” 霍靳寒示意沈知妍拿出合同。 李总满脸的笑容在看到合同条款时僵住。 “小霍总,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和霍氏是长期合作伙伴,这合同价格比以往低了十个点不止。“ 霍靳寒声音冷淡,“这份合同里的价格就是市场价。李总如果觉得不满意,当然也可以不签。” “小霍总,我们的合同价格这么多年都是按照惯例来的。不能您一上任,就剥削我们供应商的利益吧!” 霍靳寒讥讽一笑,拿出了另一份报告扔在桌面上,“剥削?贵司提供的产品价格远高于市场价,质检合格率却不到百分之八十。李总,我愿意继续签合同已经算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晚辈奉劝李总见好就收。” “你!”李总蹭地站起来,表情愤恨,脸气得通红,却像是找不到反驳的话。 直到把视线移向沈知妍。 “霍靳寒,如果不是你哥死了,霍氏轮得到你吗?还有她。我没认错的话,这是你哥以前那个未婚妻吧?怎么你哥死了,你不仅偷了霍氏,还捡了他的女人?” 霍靳寒才上任,根基不深,霍氏的话语权仍在霍父那里,这些商场老油条心里门清。 但沈知妍没想到有人会这么大胆,当面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她的脸刷一下惨白,僵硬地转过头。 霍靳寒脸上那种惯常的、对万事都无所谓的散漫神情消失,周遭空气仿佛骤然被抽干,一种无形的低气压席卷开,翻滚着风暴。 “但愿李总不会为今天的事情后悔。” * 车里。 霍靳寒绷着脸,一言不发。 沈知妍暗自懊恼今天不该跟着霍靳寒一起来。 她的存在成了别人攻击和羞辱他的理由。 她想说点什么安慰霍靳寒。 可无论说什么,好像都不合适。 最后,还是霍靳寒主动打破沉默。 “下周开始,林楷会提前告诉你,我的工作日程安排,你要提前做好准备随行。” 沈知妍怔了怔,“我以后都要一起吗?” “你是我的秘书,不应该随行?” 她算什么秘书,林楷那样才叫秘书。 更何况,她第一次跟着来,就发生了刚才那样的事情。 她迟疑了下,商量道:“公司的业务我都不熟悉,不如外勤就先让林楷跟着去。” 霍靳寒呲笑一声,“怎么?觉得跟着我见不得人?” 他眼神冷得像寒冰,“看来你和刚才那人想法一样。只可惜,现在的你得听我的。” 沈知妍心里一惊,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从听到那个李总的话开始就发酸发胀的心脏此刻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难受得发慌。 她想解释,可霍靳寒阖眸假寐,拒绝交谈的意思显而易见。 她好像……又说错话了。 第七章 霍氏的企业文化 那天以后,霍靳寒做什么工作都带着她。 当然还有林楷。 林楷会在每天下班前把第二天的工作内容发过来,让她提前查阅资料,做好准备。 当天行程结束以后,霍靳寒还会提几个关于工作内容的问题。 沈知妍有种错觉,她不像是秘书,反倒像个学生。 而如此近距离地跟着霍靳寒,她才知道他有多忙。 午餐基本都是边开会边吃。 日程从早上排到晚上丝毫不间歇。 沈知妍端着咖啡走进办公室时,霍靳寒正在开线上会议。 自从半个月前见了那个李总,霍靳寒没有再和人面谈过合同,基本所有的谈判都改成了线上。 沈知妍轻轻放下咖啡,想了想,又加了些糖和牛奶进去,还从餐边柜里拿出几块点心放在旁边。 霍靳寒从小体质弱,家里的佣人对他的饮食格外上心,按时按点不说,吃的也多是温和养胃的东西。 很难想象,那样养着的人会喝着咖啡,废寝忘食的工作。 沈知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接到了秦修远的电话。 这半个月,霍靳寒连轴转,沈知妍也跟着忙。 和秦修远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过面了。 “知妍,之前确定的婚纱做好了,晚上我来接你。” 沈知妍看了眼日程表,今天霍靳寒行程只排到六点,这会儿抓紧时间把林楷要的资料准备了,应该能按时下班。 于是,她应了声好。 整个白天,沈知妍都很忙,走路都像带着风。 霍靳寒和几个部门经理会谈时,余光瞥见她恨不得小跑着进进出出的身影,眉心微蹙。 正在汇报的广告部经理看着老板暗沉下来的脸色,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询问:“霍总,有什么问题吗?” 霍靳寒没上任前,有传言说他被霍家放养多年,对于商业几乎一窍不通,各个经理都以为他好糊弄。 可这半个多月,霍靳寒大刀阔斧地改制,清理了集团众多沉疴宿疾。 他行事果决、铁腕手段,几乎不近人情。 别说糊弄,任何问题都别想逃过他的火眼。 但此刻,霍靳寒目光望着前方,像是在走神。 熊经理向他的目光聚焦点看过去,这不是沈小姐吗? 上次开例会时,睡着的那位。 霍靳寒把手上文件往桌上一放,“今天就到这里。” 几个经理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在会议报告途中突然结束,但迅速收好东西,准备离开。 走出总裁办公室,几个人迎面遇上林楷。 熊经理笑着打招呼:“林特助。” 林楷点头回应:“熊经理。” 熊经理像是随口问了句,“刚才在霍总那里见到了沈小姐。我还奇怪呢,沈小姐不是向来不来公司的吗?” 林楷:“沈小姐现在是霍总的助理。” 熊经理一愣,又呵呵笑起来:“原来如此。” 林楷与几人错身而过,进了总裁办公室。 熊经理看着打开又关上的大门,想起上次集团例会上霍靳寒凌厉的态度和刚才那个截然相反的眼神。 心里渐渐琢磨出味儿来。 看来以后要想在霍总面前讨个好,就得和沈小姐搞好关系。 * 总裁办公室内。 “霍总。” 霍靳寒语气很冷:“林特助,你吃午餐了吗?” 林楷没想到,霍靳寒中断部门经理会议把他叫来,会是这个问题,一时摸不着头脑,试探着答:“我吃过了。霍总,是需要为您准备午餐吗?” 霍靳寒不答反问:“公司的企业文化里有剥削员工,搞双标这一条吗?” 林楷茫然摇头,“没有。” 霍靳寒:“那林特助能告诉我,为什么都是我的助理,只有你吃了午餐?” 林楷终于懂了。 他一脸冷汗,“是我考虑不周。” 霍靳寒顿了顿,补充道:“这两天加班太辛苦了。今天让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 林楷如果再不懂“大家”是谁,他这个特助不用干了。 他重重点头,“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 听见敲门声时,沈知妍正对着电脑全神贯注地做树状分析图,她没抬头,胡乱应了声请进。 “沈小姐,今天公司福利,下午放假。” 听见这个称呼,沈知妍下意识反驳,“林特助,都说了别叫我沈小姐。都是同事,叫我名字……” 话说了一半,反应过来他后半句的意思,不可思议地抬头,“放假?” “对,公司福利。” 这福利属实有点突然。 但正好合适,这会儿下班回去收拾一下,刚好可以去接秦修远下班。 她滑动鼠标,关了电脑,一边收拾,一边问了句,“那霍总也放假吗?” 林楷面不改色心不跳,“对。我们公司一视同仁,不搞双标,霍总也放假。” 沈知妍内心有种隐约的担心,霍靳寒在霍氏上任以后,工作强度太大身体扛不住,这会儿听到他也休息半天,心里的担心落了地。 她笑了笑,和林楷多聊了两句,“那我就先走了。刚好今天约了要去看婚纱。” 她拎着包走了出去,没看见林楷听到她说的话后,立刻拿出了手机。 * 沈知妍是在公司门口等车时,接到霍靳寒的电话。 “有份紧急合同需要修改,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 沈知妍觉得不可置信,“林特助刚才通知我今天下午公司放假。” 电话那头的声音冷硬,“算你加班。” 沈知妍叹口气,“那我现在回来。” 沈知妍坐着电梯回到最顶层,快步走到总裁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霍靳寒的声音不急不缓。 沈知妍推门进去,霍靳寒坐在办公椅上,掀眸看向她,眸光有点冷。 她愣了愣,问了句,“林特助呢?” 她原本以为,林楷也在,毕竟有任何紧急的事情,她实在比不上林楷有用。 此话一出,霍靳寒眸色更冷冽了,“你找他?你和他很熟?” 沈知妍:“……” 她决定直接问重点,“是要修改什么合同?” 霍靳寒这会儿倒像是不急了,他慢悠悠地站起来,往隔间的方向走,示意她跟着。 林楷告诉过她,他这间办公室是个套间。最外层是办公室,隔间里面是个小套房,卧室、餐厅、浴室应有尽有。霍靳寒偶尔会在这里休息和用餐。 霍靳寒轻轻推开隔间门,对她说,“进来。” 沈知妍僵在原地,她的视线越过男人开阔的肩线,甚至能看到大床的一角垂落下来的洁白床单。 这么私人的领域,她进去不好吧。 霍靳寒看她视线落在床单上,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怎么?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第八章 秦修远:等,但不退让 沈知妍最终还是跟着霍靳寒进了房间。 与其相信霍靳寒对她图谋不轨,不如相信霍靳寒觉得这么不痛不痒地报复她不过瘾,想直接在这小套间里暴打她一顿解气。 法治社会,她没什么好怕的。 霍靳寒带着她直接去了餐厅,上面放着一份热腾腾的午餐。 霍靳寒下颚一扬,“快吃。” 沈知妍杏眸里盛满了惊讶,“这是给我准备的?” 霍靳寒:“你吃午餐了吗?” 沈知妍老实答:“没有。” 霍靳寒:“那就快吃。是谁以前说过,人是铁,饭是钢,少吃一顿胃遭殃,霍氏没有苛待员工的习惯。” 以前,霍靳寒特别挑食,还尤其好甜口。经常正餐不吃,饿了再去吃甜品。 一度特别瘦。 沈知妍怕他这样下去,会伤身体,在网上查了各种类似“不好好吃饭,小命不保”,“只吃甜食,不吃饭,我悔不当初”的视频,还编了很多这样的顺口溜,全当哄小孩。 那个时候,霍靳寒十七岁,沈知妍十五岁。 没想到这么久远的事情,他还记得。 她看着霍靳寒微微勾起的唇角,与他以往的冷笑不同,此刻他眼里的笑意真实而温暖,像是和她一样,想起了往事。 沈知妍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就像是吃了一颗极酸的杏,涩得几乎要流出生理性眼泪时,舌尖突然泛起微微的甜。 她想,也许霍靳寒对她不全是恨与厌恶,他和她一样,记得曾经相伴的日子。 霍靳寒从她变幻的脸色里,读懂了她内心的波动。 他倏然冷下脸,转身回了办公室。 “吃完就出来加班。我没工夫一直等你。” * 霍靳寒说的急需修改的合同是一个新项目的合同。 明天将和客户面谈。 合同的细则上有不严谨的地方,沈知妍以前在霍氏学习协助霍景川的时候,处理过相关问题。 对她来说,不算太难。 但她想不通,这个很小的新项目,合同也需要霍靳寒亲自确认吗? 难怪他平时那么忙,她在心里思忖着,是不是该建议他适度放权。 改完合同,沈知妍瞄了眼手机,刚过五点,现在出发去找秦修远,完美避开晚高峰,刚好合适。 她试探着开口,“霍总,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霍靳寒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又拿出另一份文件,“这份合同也要修改。” 沈知妍整个呆住。 把这份也处理完,和秦修远的约会,肯定赶不上了。 她蹙眉,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霍总,我今天有点私人的事情需要处理。如果您很急的话,能不能联系林特助?” 霍靳寒神色平淡,“私事?不如先告诉我是什么私事。” 和秦氏的联姻,对霍氏有百利而无一害,沈知妍决定实话实说,“我今天约好去试婚纱。” 霍靳寒:“和秦总?” 沈知妍点头。 霍靳寒突然笑了笑,“这就是你今天一整天特别忙的原因?为了见他,忙得脚不沾地,不吃饭、不喝水。” “既然这么喜欢他,迫不及待地想见他,又何必说和秦氏的联姻是为了霍家?” 他看着眼前女孩子渐渐苍白的脸色,脑海里渐渐浮现出那晚在她公寓门口,夜色里她红着脸亲吻秦修远的模样,从那天起就埋在心里的那股焦躁,变成了迟来的痛在心脏最深处炸开。 “你的请假,我不批准。” * 漆黑的夜色里。 “蝶寐”设计大楼灯火通明。 四五个店员站在一旁,脸上保持着无可挑剔的微笑,身体却像钢板一样僵硬,她们已经维持这样的姿势几个小时了。 落地窗边站着的儒雅男人气质温润,面色平静,握着杯子的手掌轻轻晃动,水面起伏,他的眸光跟着起伏,像是在发呆。 只有杯壁上用力到发白的手指泄露了真实情绪。 五个小时前,他接到了沈知妍的电话。 “修远,对不起,公司里有点紧急的事情,我现在走不了。”她的声音软糯,裹着浓浓的鼻音,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你今天先回去。好不好?” 故意放慢的语调掩饰着哭过的痕迹,秦修远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知妍,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为了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有说服力,电话那端的声音甚至带了点笑音,“霍总有个紧急合同需要我协助修改,我加会儿班。” 通话陷入沉默,只留下电流细微的嘶嘶声。 停顿几秒后,秦修远应了声好,嘱咐她别太辛苦,记得吃饭,就结束了通话。 然后,他又拨了另一个号码,“霍靳寒今晚加班有哪些人陪同?林楷在吗?” 对方不知答了什么,秦修远眉头蹙得更紧,“今天你也留下加班,她从公司出来告诉我。” 霍靳寒单独要沈知妍陪着加班,于情于理不合。 秦修远想起上次在霍家,他接了个电话回到客厅时,看到的场景。 沈知妍和霍母站着说话,两人背对着霍靳寒。 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霍靳寒紧紧盯着沈知妍,那目光不像是在注视,而是在吞噬。 充斥着沉甸甸的执拗,像一头蛰伏的猛兽,在暗处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都是男人,秦修远太懂那强烈的占有欲意味着什么。 此时此刻,他心中有着浓烈的不安,怕她不懂得保护自己,怕霍靳寒强人所难,更怕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心会一点点偏向别人。 但他不愿勉强她,一切会带给她压力的事情,他都不会做。 他能做的,只有等。 等,但不退让,这是他的态度,是他爱沈知妍的方式。 第九章 我会努力学着爱你 办公室。 在修改了不知道多少遍后,沈知妍终于能点击“保存”,关电脑。 合同修改本来不算难,但架不住某人找茬。 原本很快就能完成的事情,足足多做了好几个小时。 她一脸麻木地收好东西,一边点开打车软件,一边往电梯走。 这个点不好打车,好几分钟都没人接单。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加价,一声恭敬的“沈小姐”让她倏地抬头。 路灯下来人的脸,她不陌生。 “沈小姐,秦总让我来接您。” 王伯是秦修远的专用司机,偶尔会来接送她上下班。 只是,他这会儿怎么会在这里? 像是看出她的疑问,王伯解释,“秦总说晚上不好打车。” 沈知妍心里渗入一阵暖流,满腔的委屈被这突如其来的温热悄然包裹、融化。 她温和点头致谢,“麻烦你了。” 车上,秦修远打来了电话。 “知妍,累不累?” 低沉而舒缓的嗓音在夜色的衬托下越发温柔。 “不累。”沈知妍顿了顿,“修远,今天晚上对不起。” 电话那端静默一瞬,像是在斟酌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出口。 “知妍······你现在还想不想试婚纱?” “现在?”沈知妍心里闪过一种荒谬的可能性,“你一直在那里等我?” 秦修远没答。 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那股温热的暖流在她心口凝结成沉甸甸的愧疚,她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 “我马上到。” * 寂静的夜里,“蝶寐”设计大楼门口传来车停靠的声音。 在场的所有店员都松了口气。 姗姗来迟的客人总算是来了。 不然,今天这个班不知道要上到几点。 打工人心里流着血泪,面上还要端着职业假笑。 车停稳,司机从车上下来,绕到后排打开车门。 从车上下来的女人,身影在灯光下逐渐清晰。 颀长优雅的颈项,线条清晰却不失柔和的肩线,一如水墨画中勾勒出的远山脊线。 待她走近些,灯光更清晰地刻画出她完美的骨相。饱满的额头,流畅的高颅顶,挺直的鼻梁所带来的完美侧颜线条,以及那恰到好处的下颌折角。 是慈善新闻中她的模样,但更加优越。 门店经理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迎上去,“沈小姐,这边请。秦总在楼上等您。” 沈知妍脚步微顿,“秦总他今天什么时候来的?” 门店经理心里盘算着,秦总那样子应该是要做苦情戏博沈小姐的欢心,抖机灵道:“秦总过了中午就来了,在这里等了大半天。” 沈知妍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于是,秦修远听见开门声抬头时,便看到沈知妍低头跟在门店经理后面,眼眶微红,他倏地攥紧手心,心想难道霍靳寒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握住她手腕,仔细打量她的神情,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和霍靳寒发生什么了?” 霍靳寒是故意为难她,让她改了不知道几遍合同,但这种事向秦修远告状好像不太好。于是,她摇了摇头。 但那情绪的细微变化,没逃过秦修远的眼睛,他更加笃定霍靳寒做了什么强取豪夺的事情。 他强压住想要现在冲去霍氏的冲动,柔声安慰,“让你受委屈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沈知妍怔愣,好像在工作上给她制造点麻烦让她加班,不是需要秦修远特意去讨回公道的事情。 她不说话,秦修远以为是她不愿再提,他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拉着她去看婚纱。 那是一条优雅到极致的婚纱。象牙白的丝绸缎面在主体光柱的笼罩下,质感被无限放大,漾开珍珠般的光泽,修身的鱼尾呈现出如同艺术品般的结构与立体感,心形的抹胸领口以精妙的蕾丝贴花作为点缀,有种隐晦的夺目感。 比设计图上的样子美了十倍不止,可见制作者的用心。 这种程度的极品品质,原本是短期完成不了的。 沈知妍心中感动,“我还以为这婚纱要很久。” 秦修远郑重的语气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忐忑:“想让你早点嫁给我。” 当沈知妍穿着婚纱出来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面料的每一寸起伏都精准地追随着她的身体曲线,严丝合缝,却无半分拘束,丝绸缎面衬得她的肌肤堪比羊脂白玉。 极美。 几个店员都不住地点头夸赞,这婚纱不愧是为沈小姐量身定做的,惯常使用的话术,难得由衷地说出口。 秦修远原本嘈杂的思绪在沈知妍走出试衣间时,骤然寂静。 像是被冰凌刺穿了心脏,又或是被温热的潮水没顶而过。 万籁俱寂,只剩下她。 他声音微哑,“很美。就定这件好不好?” 沈知妍轻轻点头,她脸有些热,镜子里的自己变得好不一样,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羞涩又喜欢。 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涌动,门店经理很有眼力见地带着所有店员轻轻退了出去,并贴心地关上了门。 秦修远向她走近一步,手心覆住她的手腕,轻轻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环住她的腰身,喉结克制地滚了滚。 “知妍,我好想把你藏起来。” 沈知妍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嗯。” 秦修远没料到她会回答,环住她的手臂更加用力,青筋暴起。 “可以吗?” 沈知妍转过身,水洗过般清澈的眸子专注地看着他,仿佛只看得到他一个人。 “我知道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失约的我,说出来的话,没有丝毫的可信度。但是,我会努力的。” “我会拼尽全力成为你的爱人。” 柔软的红唇翕动,说出的话像一把火,让心中腾腾燃烧的欲望越烧越旺。 他控制不住地俯身,贴近她的唇。 呼吸交错,幽香的气息顺着鼻息钻入他的神经。 明明是像罂粟一样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却生生停住。 已经发过誓在她接受前,不会有越界的行为。 他平息强迫自己往后撤,远离那股幽香。 可那幽香却追了过来,唇上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 “我会努力学着爱你。” 第十章 旅行 那天晚上,他抱着她,很久才平静下来。 但除了那个由沈知妍主动的,甚至都不能称为吻的轻碰以外,他始终表现得像个绅士。 如果不是沈知妍在他怀里和他靠得太近,感受到他的某些变化,她都会以为他真的能做到坐怀不乱。 分别前,他问她,周末愿不愿意陪他去别的城市转转。 他笑着调侃,“我可不能真的把你藏起来。你这么美好,我不忍心。只给我周末两天好不好?” 轻松的语调里藏着丝害怕被拒绝的不安。 沈知妍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郑重又卑微地爱过,她唾弃自己企图利用这样的感情为霍家谋利。 就从这个周末开始吧,她会像她说的那样,学着成为他真正的爱人。 * 从那天被霍靳寒故意为难以后,沈知妍再也没在公司提过半个字的私事。 尤其在林楷面前。 但林楷却总是有意无意地问起她和秦修远的备婚进程。 沈知妍一律敷衍过去。 她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欠霍靳寒的,她会努力慢慢还。 但不会让霍靳寒成为她和秦修远感情的障碍,她不能因为自己欠下的债,伤害秦修远的感情。 周三那天,霍母打电话来,说家里新得了几件精巧又有新意的玩意,让沈知妍周末回家,挑个拿得出手的,给秦家父母当做见面礼。 沈知妍只能说这周末已经有了约,等下周空了回去拿。 霍母当即口气严厉了几分,不满意她的不懂事,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对于沈知妍来说,秦家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当成天大的事,更何况是周末的一次约会。 沈知妍只好实话实说,周末是和秦修远约好了。 霍母一听,语气里的阴霾烟消云散,要她周末好好玩,见面礼的事情不用着急。 挂断电话,沈知妍长舒一口气。 又转过身往身后看了看,办公室里除了她没有别人。 可刚才明明感觉有股强烈的视线。 看样子是自己疑神疑鬼。 接下来的两天,工作按部就班推进。 霍靳寒没再找过她麻烦。 很快迎来了周五下班时间。 沈知妍收好东西,正准备打卡下班。 林楷走了进来,递给她一份日程表,“明天在邻市有个活动,你陪霍总去。” 沈知妍觉得荒唐,接过那张表瞄了一眼,行程两天,刚好把周末时间全占了。 她有些生气,“周末要加班,为什么不提前说?” 林楷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出差的行程是临时定的。” 沈知妍拿着那张纸,手指用力,纸面渐渐裹成一团。她泄愤似得,用力把纸团扔进垃圾桶。 怎么会这么巧? 为什么偏偏是这周末? 她想起那天她答应周末陪秦修远时,他眼里藏都藏不住的喜悦。 上次她已经失信了一次,又信誓旦旦地许下诺言。 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她失望。 她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在“霍靳寒”三个字上方顿了顿,又很快划过,找到霍母的名字,拨了出去。 * “秦总,还有半小时就到了。” 助理俯身,靠近秦修远耳边,低声汇报。 秦修远应了一声,眸光在旁边阖眸休息的人身上落了落。 见她微微动了动,手臂环着身体,缩了缩脖子,像是有点冷。 他压着声音嘱咐,“把空调温度调高两度,再拿一条薄毯来。” 盖上薄毯,舒适的温度下,沈知妍呼吸平稳,渐渐睡熟。 这一觉睡得有点久。 等她在刻意调暗的客舱灯光里,缓缓睁开眼时,茫然失焦了好一会儿,才转身问身侧的人,“到了吗?” 秦修远穿着白色羊绒衫,在昏暗的灯光下,衬得他越发温柔。他嗓音带了点笑意,“睡醒了?” “我睡了很久?”她说话时带着刚睡醒的黏腻感,莫名像撒娇。 秦修远喉结轻滚,声音发哑,“有一会儿。不过正好合适,飞机刚落地。” 助理在旁边听到秦修远这么说,立刻装模作样地走上来。 “秦总,飞机已经落地,可以准备下机了。” 秦修远带着沈知妍下了飞机。 助理跟在后面,心里暗叹,秦总也太宠了吧。 飞机落地,为了不吵醒沈小姐,硬是在原地等了半小时。 一下飞机,炎热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沈知妍已经换下厚重的冬装,穿上了清爽的丝质长裙。 她有些兴奋,拉着秦修远,“我们现在去哪里?” 这次的旅程,秦修远全权负责,对她来说,大概像开盲盒。 秦修远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心里也跟着亮了起来。 她鲜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他唇角荡起笑,手指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颊,“先回酒店休息,小瞌睡虫。” 许是因为才睡了一觉,去酒店的路上,沈知妍并不困。 她一直望着窗外异域风情的建筑。 秦修远,“很喜欢这里?” 沈知妍点头,“我没怎么出过国。”话出口,她后知后觉自己的表现有点太土。不好意思地解释,“小时候来国外旅游过几次,但是我都没什么印象了。” 霍靳寒身体不好,不能长途旅游,沈知妍为了陪他,也放弃了所有出去玩的机会,几乎从她能记事起,她就没离开过北城。 秦修远心底荡起一丝怜惜,“以后我们经常来。” 入住的酒店是秦氏旗下的,在市中心和景区的中间位置,庭院式围合设计,交通很方便,左边是工业园区,右边是一条热闹非凡的小吃街。 既能在繁华的都市里享受清静,又能从人声鼎沸的热闹市集里,感受当地人的真实生活。 刚放下行李,沈知妍就迫不及待地要拉着秦修远去小吃街里逛一逛。 两人肩并肩,满脸笑容地从酒店电梯里走出来。 然后,沈知妍抬头,看到了酒店门口站着的男人背影。 笑容僵住。 她的心沉入谷底。 第十一章 求婚仪式 霍靳寒穿一件米灰色烫金棉质衬衫,配黑色西装长裤,宽肩窄腰,显得整个人挺拔修长,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他举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沈知妍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停下了脚步,咬着唇,神色带着些意外和无措。 她不知道秦修远有没有认出霍靳寒,但她本能地不想让两人碰面。 她轻声说,“今天太晚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再去逛。” 秦修远自然看到了前面男人的背影。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沉声,“好。我们回去。” 在两人转身的同时,霍靳寒也悠悠转过身来,幽深的眸光紧紧锁住那道纤细的背影。 电话里,霍母的声音传来,“靳寒,你还在听吗?” 霍靳寒:“您说。” 霍母语速比平日快,“靳寒,刚才妈和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吗?沈知妍嫁进秦家,对霍家尽是好处,你就别让她加班了。让她把秦家小少爷伺候好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妈说,就算你让她在公司加班,就她的水平,能有多大用处?还有,你让她当你秘书,给个头衔就行,千万别让她插手集团事务,她终究不是霍家的人,眼看着就要嫁出去,咱们要多个心眼。” 霍靳寒语气平淡:“知道了。” 霍母语速放缓了几分,“有机会和秦修远多见见面。你才回国,根基不稳,能借秦氏一点力,你在集团才能留得住。” 霍靳寒勾了勾唇,食指和拇指的指腹用力,把指尖染着的那点猩红捻灭,“放心。我也是这么想的。” 得到满意的答复,霍母终于舍得挂电话。 前台拿着房卡走上来时,霍靳寒吐出最后一口烟圈,把剩下的半截烟扔进垃圾桶,顺手把房卡接过来。 修长的手指上有一道结痂的伤痕,又被刚才的烟烫出一个红点,狰狞而骇人,与他矜贵疏远的气质截然相反。 前台小姐姐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霍靳寒看了眼房卡上的数字,“是我要的那个房间吗?” “是的,”前台小姐姐忙不迭点头,“按照您的要求,这间房与秦总的房间隔空相望。” * 回房间的电梯里,沈知妍目光落在面前那扇光滑如镜的金属门上,眼神放空。 她心里很乱。 昨天林楷提过,今天霍靳寒在国内有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总不可能是跟着她来的吧。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让她背脊发凉,指尖都忍不住轻颤。 温暖的热度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 沈知妍眼神慢慢聚焦,金属门映出她和秦修远并肩而立的身影,在她怔怔出神的当下,他正用一种饱含情绪的眼神凝视着她。 她猛地一颤,她在干什么? 就因为霍靳寒偶然出现,她就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而忽视身边的人。 她深呼吸一口气,稍用力回握住他,“对不起。” 秦修远唇角缓缓漾开笑意,“不要道歉。” 她想解释自己突然改变心意,返回房间的理由,但又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霍靳寒的背影,思忖几秒,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天的偶遇应该只是巧合。 两人难得的单独旅行,没有必要提起不相干的人。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再遇见霍靳寒,让她和秦修远好好培养感情。 可惜老天爷没听见她的祷告。 翌日。 沈知妍和秦修远一走进餐厅,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人。 霍靳寒穿着宽松的亚麻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随意敞开着,正低头看着一本财经时报。桌上放着一杯牛奶,此时已经没了热气,他应该来了有一会儿了。 沈知妍很想转身立刻就走。 但这种刻意回避的行为,秦修远会觉得奇怪吧。 两家还要联姻,不可能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 秦修远仔细观察着她纠结犹豫的神情,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既然遇见了,我们去陪霍总喝杯咖啡。” 他挽住她的肩,手掌稍微用了力,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 “霍总,真巧。” 霍靳寒抬头,脸上浮现出诧异,“秦总?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是吗?”,秦修远笑笑,“确实有缘。霍总是来度假的吗?” “来谈点工作。”霍靳寒眼神掠过沈知妍,“秦总和妍妍来度假?” 秦修远往旁边挪了一步,挡在沈知妍身前,“是。听知妍说,她现在是霍总的助理,学到了不少东西。秦某感谢霍总对知妍的关照。” 这话宣誓主权的意味太明显。 霍靳寒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扯了扯唇,“秦总客气,妍妍和我本来就是一家人,我关照她再自然不过。” 两人说话时都带着笑,可空气里那股剑拔弩张的意味让沈知妍打了个寒颤。 她对霍靳寒说了句,“那霍总慢用,我们先走一步。”又转头对秦修远轻轻说道,“修远,走吧。” 霍靳寒看着她挽住秦修远离开的背影,又从“霍总”和“修远”两种截然不同的称呼的中品出温度差,面上的闲适再也装不下去,脸色紧绷,眼神冰冷。 他拿起早就冷掉的牛奶喝了一口,想浇灭心中那股灼灼燃烧的怒火。 妍妍,别想离开我身边。 * 秦修远带着沈知妍坐了直升机。 沈知妍从飞机上往下望,蔚蓝的海面如同无边际的绸缎铺展,镶嵌其中的小岛有如翡翠,环绕着奶白色的沙岸,和葱郁的树冠形成一片朦胧的绿影。 她惊喜地抬头,“这是哪里?” 秦修远笑得很温柔,“秦家的一个小岛,正在开发。” 这个小岛原本是秦氏用来度假的地方,只开发了一小部分。 现在秦氏计划把它打造成旅游景点对外开放,目前正在招标,整个项目是秦氏的长子,秦修远的大哥在负责。 下了飞机,秦修远带着她先在岛上参观了一圈。 虽说开发出来的只是一小部分,但用来度假绰绰有余,两人坐着船经过好几个码头,一圈下来花了不少时间。 中午决定先回别墅休息一会儿。 一进别墅,管家就迎了上来,目光在秦修远身上短暂停留,嘴唇几不可察地微微开启,却在瞥见一旁的沈知妍时收住了话头。 秦修远瞟了管家一眼,牵着沈知妍上了楼。 把她安顿好,他才又下了楼。 他看着管家略显沉重的表情问道:“有事?” 管家斟酌着用词,“刚才大少爷打电话来说,老爷夫人还没正式上门拜访,现在就搞求婚仪式于礼不合。” 秦修远蹙眉,“我大哥怎么知道求婚的事?” 管家额头已经微微有了冷汗:“今天有意向参与招标的公司来岛上参观。看到工人正在准备求婚的东西,就问了问。谁曾想,对方的那位老总有大少爷的联系方式,这事情就被大少爷知道了。” 秦修远沉默片刻,心里有股强烈的预感,“哪家公司?对方那位老总姓什么?” 管家:“北城来的公司。老总好像姓霍。” 第十二章 求你把她还给我 会客厅里。 霍靳寒独自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晃动着,眼睛透过玻璃,看向海岛的方向。 细腻的白色沙滩上,用花瓣拼成的心形玫瑰在海风的吹拂下,微微起舞。顺着海面望过去,若隐若现的远处,隐约可以看见几个红色的文字。 “霍总,真是有缘,在异国他乡一天之内遇见霍总两次。” 霍靳寒闻言转身。 秦修远周身那种惯常的温和气息消散,声音比平日低沉,素来温柔的脸上难得露出恼怒的神色。 霍靳寒心底的郁气莫名消散几分。 他抿了一口酒,散漫道:“这次可不是偶遇。我专程来找秦总谈生意。” 秦修远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海岛招标一事是我大哥在负责。霍总来找我谈,是想让我这个妹夫给霍总开个后门?” “妹夫”两字一出,霍靳寒脸上散漫的笑消失。他放下酒杯,抚摸着手指上已经结痂的伤痕,动作轻柔,神情专注,像是在抚摸恋人。 他没有回答秦修远故意挑衅的话,而是说起了往事,“知妍刚到霍家时,刚满五岁。她性格很皮,像个男孩子,常常惹祸。我父母和我大哥都很忙,很少在家。家里的佣人都拿她没办法。我虽然只比她大两岁,也是个孩子,但只有我能管得了她。”他陷入回忆,神色越发温柔,“有一次,她调皮爬到树上去,我担心她摔倒,在树下守着她。结果那次,她真的从树上跌了下来,我接住了她,可手臂被划伤。” “伤口不算深,但血流了好一会儿,她哭得泣不成声,说她以后再也不会调皮,害我受伤。那次以后,她再也没有爬过树。后来,我每次受伤,都是她为我包扎的伤口。” 他抚摸着伤口的手指微微用力,伤口上的结痂脱落,隐隐渗出血迹。 “秦总,你说我现在告诉她伤口又流血了,她会不会下来替我包扎?” 秦修远看着眼前这个脸色平静,却举止疯狂的男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靳寒抬头,目光沉静地望过来,下颌线条微微收紧,“我在请求你。我请你把她还给我。无论你或者秦家想要什么作为补偿,我都可以给。” 秦修远蓦然笑了,“这就是霍总说的生意?” 他一字一句地说,“知妍是我的未婚妻。她不是一门生意,只要她愿意留在我身边,我永远不会离开她。” * 出了会客厅。 秦修远仍觉得透不过气,他烦躁地松了松衣领。 虽然霍靳寒对沈知妍的心思,他早就看了出来。 但他没想到,霍靳寒会公然把她摆到明面上来。 一直在门口着的管家看着自家小少爷难看的脸色,踌躇了几秒,还是上前道:“大少爷让您给他回个电话。” 秦修远淡淡道:“知道了。” 秦家大少秦兴尧比秦修远年长八岁,是秦家话事人,在秦家的地位举足轻重。 秦修远拨通电话,“大哥。” “今天霍靳寒给我打了电话。他说,海岛的项目,霍氏愿意以低于市场价百分之三十的价格承接。但是,他有一个要求,海岛今天就要由霍氏接管,没有经过他许可的人要全部撤出海岛。” 秦兴尧顿了顿,“修远,你明白他的意思吗?” 秦修远闭了闭眼,“明白。” 秦兴尧继续说,“修远,和霍家的联姻本就可有可无。现在既然霍靳寒明确反对,那不如趁这个机会······” 秦修远打断他,“哥,我爱她。我不会退婚。” 电话陷入沉默。 良久,秦兴尧叹了口气,“凡是不能操之过急。她是霍家的养女,霍靳寒现在又接管了霍家。如果你得不到霍靳寒的认同,就要有和霍靳寒抗衡的本事,再推进婚事。哥劝你一句,求婚的事情,暂且缓缓。” 秦修远艰难地滚了滚喉结,“知道了。” * 沈知妍睡醒下楼时,没看见秦修远。 佣人说,小少爷有事出去了。 沈知妍在别墅里转了转,觉得无聊,就想着去海边散散步。 海岛目前不对外开放,非常安静,只能听到海浪拍打浪花的声音。 沈知妍来了兴致,赤着脚,提着裙摆,小心地踩进扑上沙滩的浪沫里。 细白的泡沫在趾缝间窸窣破裂。 她被那痒意逗笑了,稍稍大胆地追着下一次涌来的浅浪踩去,溅起一串细碎晶莹的水花。 秦修远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那只追着海浪去的玉足,像是踏进了他的心里,激起一阵阵荡漾的心绪。 他快步走过去,也不管海浪湿了鞋袜。 沈知妍察觉到有人靠近,转过身,看见是他,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你去哪里了?” 声音又轻又软。 秦修远声带像是被砂磨过,“处理一点事情。” 沈知妍想到了什么,脸微微变红。 她靠近秦修远,笑着说,“现在岛上就只有我们。你说把我藏起来,我怎么觉得有点像私奔?” 秦修远心头涩得厉害,“不是私奔。” 不会私奔。 不管有任何困难,他会解决,他要让她堂堂正正地嫁给他。 第十三章 烟花 秦修远带着沈知妍在岛上玩了一天。 他们穿上潜水服,戴上呼吸管和面镜,携手潜入海水中。 沈知妍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寄人篱下的生活经历让她从记事起就很懂得体察别人的需求,压抑自己的想法。 但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海岛上,她恍惚觉得回到了童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他们用抓来的海鲜做了海鲜烧烤,两人喝了一点酒,看着海面上磅礴地、洒满整个天穹的星辰,说了很多话。 “我小时候养了一只乌龟,我每天都给它喂饵料,可是它不吃,也不动。我以为它是适应不了生活环境改变,就往缸里的水里加了许多盐,以为这样就能模拟海水的生活环境。但是它还是死了。” 她微醺的杏眸里流露出悲伤。 “后来我才知道,不是所有的乌龟都是海龟。我是不是很傻?”她双颊染上了一层柔软的绯红,唇角因为悲伤而微微向下,平日清亮的眸子此刻仿佛浸在春水里的黑曜石,湿漉漉的,带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眼波流转间比平时慢半拍,却更显缱绻绵长。 像是执着于他的答案,她的目光怔怔地落在他脸上,给人一种贪婪的错觉。 秦修远心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被拉到极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知妍见他不答,小脾气上来,把手中的高脚玻璃酒杯往桌上一放,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往他这边走。 “扑通扑通”,他只觉得心脏越来越吵,像是要跳出胸腔。 沈知妍在他面前站定,微弯下腰,带着红酒发酵香味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 “你怎么不回答我?你也嫌我笨吗?” 说完,竟然低声啜泣起来。 看着那珍珠般往下落的眼泪,他心中天人交战,想抱着好好安慰她,却又想更加狠狠欺负她。 他性格温和,但唯独只有她,总是能引出他心中的暴虐因子。 想吻她,想占有,想扰乱。 但沈知妍全然不知男人的痛苦的挣扎,身子又往前凑了凑,像是主动求抱抱。 良久,他无奈地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仍在哭泣的人。 “你这么会这么折磨我?” 他怀里的热气混合着酒气把她熏得更加无法思考,她几乎是条件发射地重复他的话,“折磨你?” 秦修远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嗯。你在折磨我,但我很快乐。” 他的手掌轻抚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拍着。 很快,怀里的人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秦修远苦笑了下,打横抱起熟睡过去的人,回了别墅。 秦修远直接抱着她上了二楼,去了她的房间。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V领设计的白色丝绸裙,此刻纱裙凌乱,V领领口也微微张开,诱人的曲线若隐若现。 他眸光渐深,颤抖着手拉过一旁的凉被盖在她的身上。 然后起身,去了浴室。 浴室的水响了很久。 静谧的夜里,似乎还能听到男人压抑的声音。 * 沈知妍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雕花天花板,应该是在别墅里她的房间。 头上传来阵阵钝痛,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昨日的记忆碎片渐渐涌入脑海,她和秦修远在海边吃了烧烤,她好像说了很多话,然后······秦修远似乎还抱了她。 想到什么,她猛得拉开盖在身上的凉被。 看到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那条裙子。 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 在随着她动作产生的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里,夹杂着男人低低的笑声,沈知妍循着声音看过去。 秦修远随意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几缕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发梢偶尔凝出一颗水珠,顺着鬓角滑落入松松垮垮的浴衣领口。 他眼角微微上扬,黑眸里带着促狭的笑意。 她上下打量他一眼,“你······你怎么在这儿?” 秦修远的笑声更愉悦了,“嗯。我房间浴室坏了,借你的浴室洗个澡。” 此时天色没有大亮,微熹的晨光通过纱窗照进屋里。 应该是早上五点左右。 这个点来她房间借浴室洗澡? 她顿了顿,换了个问法,“你什么时候来的?” 秦修远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你不记得了?” 沈知妍又紧张起来,“我昨天干了什么吗?” 秦修远做作地拉了拉浴衣,“你昨天非礼我。” 沈知妍整个惊呆。 她视线慌张地从他线条清晰的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上移开,语无伦次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 秦修远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沈知妍终于反应过来,“你逗我?” 秦修远大方承认,“嗯,逗你的。你昨天很乖。” “真的?”沈知妍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昨天把我送回来你就一直陪着我?那你睡在哪里?” 她身旁的半边床单很平整,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 秦修远狼狈地移开眼,声音低了些,“我没睡。” “没睡?”沈知妍不可思议道,“你一直坐在这里?” 秦修远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也没有。我就是一直在浴室······洗澡。” 洗澡洗了几个小时? 该不会她吐到他身上了吧。 沈知妍还想再问,秦修远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走过去,拉着她去了阳台。 “本来是为昨晚准备的。现在也很合适。” 他话音刚落,晨光微露的天空,突然绽放出绚丽的烟花。 金色流火在天空变幻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有鲜花,爱心,糖果······最后变成一只背着壳、缩头缩脑的四脚动物。 是乌龟。 沈知妍震惊地看向他。 秦修远眼里的流光比绚丽的烟花还耀眼,“你昨天说小时候养的乌龟死了,哭得很伤心。” “我把它还给你,以后别再哭了。” 第十四章 宋大小姐宋凌萱 “妍妍姐,是秦公子吧?”沈知妍从手机里抬头,宋凝萱一脸揶揄的笑。 沈知妍把手机锁屏,脸微微红,“嗯。他出差在候机,就和我聊两句。” 宋凝萱两只手在唇边划了个V型,夸张道:“妍妍姐,你刚才看着手机,嘴都笑裂开了。”她满脸羡慕,“我现在都能看见从你身上冒出的一个个粉色泡泡。” 沈知妍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些,“有这么夸张?” “有!”宋凝萱郑重其事地点头,“我可真羡慕你,秦公子一看就很喜欢你,每次他看你那眼神,都快拉丝了,不像我。”她重重叹口气,“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宋凝萱是宋氏千金,从小在国外长大,前段时间刚回国。 宋氏是商业新贵。 据说,宋太太和霍母在一次茶会上,偶然聊起自家的孩子,发现宋凝萱和霍靳寒是校友而且读的是同专业,霍靳寒比宋凝萱高几届,便开玩笑般地说要安排两人相亲。 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宋凝萱耳朵里。 她一生最爱的就是自由,对豪门联姻嗤之以鼻,当即表态,自己绝不会和霍靳寒相亲。 可当初的话有多硬,打脸就来得有多快。 她偶然在电视上看到了霍靳寒,虽然镜头一闪而过,但她精准捕捉到了霍靳寒的神颜,当即沦陷。 她又放了话,这么好看的男人,谁不愿意相亲是谁傻。 可她愿意相亲,霍靳寒不愿意。 宋凝萱被拒绝也不生气,当天就给霍氏人事部递了简历,现在是公关部的一名员工。 她每天有事没事都要找借口,来总裁办找霍靳寒。 一来二去就和沈知妍熟悉了起来。 宋凝萱耷拉着脑袋,“妍妍姐,你给我出出主意呗。怎么样霍靳寒才会多看我两眼?” 宋凝萱来十次,最多能见到霍靳寒一次。 今天是没能见到的那九次。 兴许是看到了沈知妍热恋的模样,她今天尤为沮丧,“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你和我说说他都喜欢什么吧。” 沈知妍沉默了几秒,笑了笑,“小时候的喜欢,长大也变了。我对现在的他,一点儿也不了解。” * 沈知妍的心思全在秦修远身上。 从海岛度假回来以后,沈知妍和秦修远的感情浓度急剧上升。 他们开始每天发很多信息,沈知妍会事无巨细地分享自己的日常。 秦修远有时候在忙,不会立刻回复。 可等待都多了丝甜蜜的味道。 只要有空,两人就会约会。 这几天秦修远出差,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生出了一丝相思之苦。 她正对着手机发呆。 有新信息进来,是霍母。 “听说修远出差了,什么时候回来一趟?上次说的给秦家父母的见面礼还没选。” 沉浸在热恋中,沈知妍早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立刻回,“今晚有空。” 下了班,沈知妍开车去了霍家。 霍母很高兴,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我都听说了,修远带着你去海岛度假。玩得开心吧。” 沈知妍点头,真心实意答:“很开心。” “那就好,那就好。” 霍母笑着招呼陈嫂把东西拿过来。 陈嫂带着几个佣人离开,又很快返回客厅。 每个佣人的手中都捧着一个托盘。 每个托盘上都放着不同的礼品。 有素雅的古瓷茶具,杯身薄如蝉翼,釉色是雨过天青;有一枚通体剔透的翡翠平安扣,水色极佳,雕工是明显的古法;还有一套关于古典音乐的手稿孤本,可以看出是某位名家的手笔。 这些礼品都精致而不俗气,不算太昂贵但可以看出送礼人的心意。 霍母:“你看看,哪样比较满意?” 沈知妍视线挨着扫过,最后落在那本古典音乐的手稿孤本上。 霍母满意地笑了,“我也最中意这个。听说秦夫人对音乐颇有研究,尤其钟爱古典音乐。” 她顿了顿,接着说,“你和修远已经订婚这么久了。双方父母也该见面了,我今天才和你爸通了电话,他说下周国外那边的事情就能告一段落,很快就能回来。” “不如,你也和修远说说,把两家见面的日子定下来。我们也好安心。” 沈知妍垂着眸子,鸦羽般的睫毛扑扇两下,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走神。 她没有立刻回答霍母的话。 霍母急了,“你和修远感情越来越好,干妈打心里高兴。但这订婚的事情一直搁浅,干妈心里着急,怕你吃亏。” 订婚宴的一切事宜都准备妥当,但双方父母一直没有正式见面,秦家和霍家的联姻就不算真正敲定。 恐怕这才是霍母今天叫沈知妍叫回来的真正目的。 她知道逃不过,轻声道:“我知道了。” 霍母闻言立马恢复笑脸,又把话题扯到霍靳寒身上,“这就对了。还是女儿贴心,你说说靳寒,宋家小姐到底是哪里不好,为了他都跑到霍氏来上班了,妈也和他说过让他和宋小姐先从朋友做起,可他就是不答应。” 沈知妍尴尬地笑笑,没接话。 霍母索性把话挑明了说。 她拉住沈知妍的手,像个正和女儿说体己话的慈母,“妍妍,你能不能帮妈劝劝他?” 宋家在新能源产业上势头正猛,是炙手可热的商业新贵,霍母自然希望能攀上这层关系。 沈知妍明白其中轻重,但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劝霍靳寒。 她动了动唇,想拒绝,但看到霍母期盼的眼神,出口的话变成了,“我知道了,我会试着去劝他。” * 原以为这是一句哄霍母的空话,沈知妍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当丘比特的机会。 那天沈知妍刚下班,碰见宋凝萱和公关部的一群人走出来,看样子是要去聚餐。 宋凝萱性格活泼,没有一点大小姐架子,进公司没多久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她喜欢热闹,公司大大小小的聚会都有她的身影。 沈知妍以前给公司当“吉祥物”时,接触最多的就是公关部,所以基本都认识。 大家邀请她一起去,她本想拒绝,但宋凝萱软磨硬泡要她一起去,熊经理也热情地一个劲儿在旁边附和。 熊经理刚从广告部调任公关部,沈知妍不好当着这么多人下他的面子,又想到那天霍母的话,最终点了点头。 一行人去了酒吧。 第十五章 酒吧偶遇 谢泽轩和袁彦赶到酒吧的时候,霍靳寒陷在沙发深处,脑袋仰靠着沙发背,面前摆了一排空瓶子。 谢泽轩目瞪口呆,“发生什么了?” 霍靳寒懒懒地抬了下眼皮,看着从国外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两人,脸上表情丝毫未变,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袁彦两步迈过去,一把抢过杯子,往桌上一放,“你不要命了?” 霍靳寒身体不好,医生叮嘱过,千万不要饮酒。 “你们怎么回来了?” 霍靳寒的声音像被酒泡过,带着砂纸般的粗砺。 谢泽轩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仔细打量他的神色,“公司被你搞破产了?” 霍靳寒一动不动。 “你爸在国外搞的私生子要回来了?” 霍靳寒像睡着了,没有任何反应。 谢泽轩眯着眼睛想了想,“你那个妹妹要结婚了?” 霍靳寒终于睁了睁半阖着的眸子,缝隙里透出点幽暗的光。 “哎。人家要结婚了,你在这里喝闷酒,这不像你的风格啊。上啊!去抢啊!凭你的实力,结婚了都能给你人搞离婚。” 谢泽轩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没有伦理,没有道德,当初不要命地跑回来,怎么她还是要和别人结婚了?” 袁彦踩了他一脚,用眼神呵斥他,怎么说话呢。 袁彦拿出带来的解酒药,又嘱咐店员拿了杯温水来,把像烂泥一样摊在沙发上的人扶起来,“把药吃了。” 昨天接到林楷电话时,他还觉得对方有些夸大其词。可眼下看到霍靳寒这副模样,他才意识到,林楷拖到昨天才来电话,没出人命都算万幸。 和醉鬼多说无益,他直接叫来两个店员,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把他从沙发上拖拽起来,打算直接这样架去医院。 霍靳寒不反抗,全身都卸了力气,任人摆布。 袁彦和谢泽轩走在前面。 谢泽轩小声蛐蛐,“我就说他是个情种,这下你信了吧?我跟你说,当初我在他皮夹里看到过他养妹的照片,颜色都泛黄了,他还藏得像个宝贝似的。还有他当初才做了手术就死活要回北城,身体那么虚弱,公司也那么一堆事,我就觉得他那养妹肯定在北城。” “可惜了,人家要结婚了。”谢泽轩回头,同情地看了霍靳寒一眼。 刚才还耷拉着脑袋,被架着走的人,忽然站直了身体,推开旁边的两个店员,甚至还理了理脖子上松松垮垮套着的领带,拉了拉衬衫下摆,试图抚平衬衫上的褶皱。 谢泽轩目瞪口呆,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袁彦。 “他干嘛?” 袁彦看见霍靳寒迷离的眼神又恢复了些许清明,此刻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楼下的某处。 他顺着那眼神望过去,那卡座上男男女女地围了十来个人,其中有个女孩子过分夺目,肌肤瓷白,透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感,与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但又好似所有灯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他了然,下巴往那边扬了扬,问谢泽轩:“那个是不是就是照片上的人?” * 沈知妍几乎没来过酒吧,不习惯这种喧闹的场合,显得有些拘谨。 宋凝萱看她站在一旁,热情地拉过她,“妍妍姐,你想喝点什么?” 说着,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一边滑动着菜单,一边介绍,“这个果酒味道还不错,度数也不高,还有这个也比较适合女孩子。” 沈知妍想了想,要了一杯橙汁。 公关部的都是年轻人,气氛很快热闹起来。 有人对着宋凝萱打趣,“萱萱,我可真佩服你,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偏要来体验我们这种‘牛马’日常。” “体验生活?你太小看萱萱的觉悟了。她可是奔着霍总来的。不过说真的,萱萱,我敬你是条汉子。就霍总那张冰山脸,你也敢往上凑?不怕寒气入体啊?” 宋凝萱拍拍胸脯,“那什么,毛主席不是说过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们看着吧,革命迟早会成功。” 众人哈哈大笑。 沈知妍也附和地跟着笑。 宋凝萱凑近她,小声问,“妍妍姐,你觉得我能成功吗?” 沈知妍失笑,“刚才不还拍着胸脯说觉得没问题吗?” “我这是在给自己打气。其实吧,我心里也没谱。妍妍姐,你是他妹妹,你觉得我希望大不大?” 宋凝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在等着正确答案。 沈知妍不由得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 霍靳寒性格孤傲冷漠,宋凝萱活泼开朗。 霍家属于老钱,根基深厚。 宋家在新领域一骑绝尘,未来可期。 两人家世相当,性格又互补。 霍母说得没错,是极为般配的一对。 她点头,“我觉得······” 没出口的话被一句极为热情的“霍总”打断。 众人全抬头望去。 霍靳寒从电梯那个方向走过来,像是刚从楼上下来,他身边还跟着两个男人。 熊经理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小跑着到了霍靳寒面前,“霍总,我们部门今天在这里聚餐,居然这么巧遇见您。”他摆笑躬身,“相请不如偶遇,霍总您也来吧。” 霍靳寒顺着他来的方向,往坐着的那群人看去,视线慢慢地扫过每一个人。 在和宋凝萱毫不掩饰的热切眼神相撞时,眉头微蹙。 又在看到她旁边垂着眼眸,刻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沈知妍时,舒展开眉眼。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确实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众人看着熊经理引着霍靳寒进了卡座,面上的表情精彩纷呈,眼神不住地往宋凝萱那边看。 坐在宋凝萱左边的女同事立刻反应过来,往旁边挪了几个位子,笑着说,“霍总,您们这边请。” 宋凝萱向那女同事投去个感恩的眼神,又好奇地看了看霍靳寒旁边站着的两个人,眨巴着眼,露出询问的神色看向霍靳寒。 霍靳寒像是没懂她意思,又向前走了一步,在和她隔了个空位的位子上坐下。 谢泽轩坐在那个霍靳寒越过的空位上,主动打招呼,“我叫谢泽轩,他是袁彦,我们是靳寒在国外时,认识的朋友。” 他视线越过宋凝萱,看向从他们出现起,就一直垂着眸子的沈知妍,问了句,“大家都是霍氏的同事?” 熊经理立马答道,“谢总,我们都是同事。”他挨着介绍,“这位是公关部刚入职的新同事,宋凝萱。这位是霍总的秘书,沈知妍,沈小姐。还有······公关部门的其他人。” “霍总的秘书?”谢泽轩意味深长地看了霍靳寒一眼。 因为三人的加入,刚才热闹的气氛莫名有点尴尬,大家都不怎么放得开。 全靠熊经理不停地给霍靳寒和他两个朋友敬酒,才不至于冷场。 袁彦看着身旁端着酒杯,应付着熊经理,还不忘把余光投向另一边的霍靳寒。 心中感叹,谁能想到面前这个游刃有余的男人刚才还在包间里烂醉如泥。 只可惜,牵动他思绪的人好像对他压根不感兴趣。 与沈知妍截然相反,宋凝萱伸长了脖子,有意想和霍靳寒交谈,可中间隔着谢泽轩,始终不怎么方便,只能干着急。 她想了想,靠近沈知妍说:“妍妍姐,你帮帮我吧?” 沈知妍:“怎么帮?” 宋凝萱凑得更近一些,小声说了些什么。 沈知妍面露难色,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 宋凝萱清清嗓子,略微提高音量,“我们来玩游戏吧!” 第十六章 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话音一落。 全场安静一秒。 宋凝萱对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浑不在意,继续说,“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那轻快上扬的尾音,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连回响都被吞噬得干干净净。空气不是凝固,而是被抽干了,成为一种稀薄的东西。 比刚才更安静了。 谢泽轩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个宋凝萱可真有意思,这游戏肯定也很有意思。 “我参加。”他又指了指旁边的两人,“他俩也参加。” 袁彦端着酒施施然喝了口,没反对。 霍靳寒竟然也默认。 在场所有人都参加了游戏。 酒瓶转动,瓶口对着一位女同事。 有人提问,“有没有谈过办公室恋情?” 这位女同事脸微红着偷瞄了旁边的男同事一眼,羞怯地点了点头。 这欲语还休的模样,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气氛一下高涨。 大家起哄着问两人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谁都没想到,玩个游戏能挖出对地下恋情,后面的几轮问题越发大胆。 大家渐渐不敢选真心话,反而去挑战大冒险。 在一个男同事去隔壁桌成功要到一位身材火辣的美女电话后,游戏气氛彻底被推向高*潮。 酒瓶再次被转动,这次瓶口指向了沈知妍。 沈知妍想了想,说:“我选真心话。” 比起去其他桌跳舞,上台大喊“代表月亮消灭你们!”,她宁愿回答那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原本提问的应该是上一个执行任务的同事,可熊经理突然插话,“那谁你坐下,这次让霍总来问。”他尬笑两声,“霍总一直在旁边坐着,不参与进来怎么行?” 被点到的同事哀怨地坐下。 大家齐刷刷把目光投向霍靳寒。 霍靳寒斜靠着椅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玻璃杯,眼神慢悠悠地移到沈知妍身上。 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看不太真切,只有模糊的轮廓,莫名和那晚烟花下的她重合。 那晚,她依偎在秦修远怀里。 光瀑倾泻而下,勾勒出他们相依的轮廓,像一对璧人。 他站在对面阳台,和她像是隔了整个星河。 他们看了多久的烟花,他就看了多久的他们,直到眼睛发酸发涩。 就是从那一晚开始失控的。 她开始对着手机发呆,信息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她眼里的光瞬间被点亮。 他知道,她动心了。 她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每一个娇羞的笑容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他心窝,痛楚尖锐地炸开,只剩下模糊的血肉。 仅仅是回忆起来,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猛得灌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呛进喉管,自虐般地,他问道:“会不会嫁给不喜欢的人?” 沈知妍几乎立刻给了答案,“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霍靳寒垂着眼,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到。 时间仿佛在他周身凝固了,只余下沉默在无声叫嚣。 大家都感觉到了氛围的变化,闭了嘴,喧闹的酒吧里只有这一隅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在诡异的静默里,谢泽轩突然靠近霍靳寒,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鼻下探了探。 霍靳寒眼神冷若寒冰,“你干嘛?” “原来你还有气啊!”谢泽轩重新坐回去,“我还以为你被气死了。” 他大大咧咧地重新转动酒瓶,“来啊!下一局,还没抽到过我呢。” 玻璃瓶哐当哐当转了两圈,停下来时,瓶口对着宋凝萱。 宋凝萱还没从刚才霍靳寒奇怪的态度里回过神来。她盯着霍靳寒明显落寞的神色,心里的迷雾正被一种隐约的感觉渐渐拨开。 沈知妍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她。 宋凝萱回神,看了眼对着自己的瓶口,思考了几秒,说了句“我选大冒险”,又对着沈知妍点点头。 沈知妍拽紧了手心,鼓足勇气,像之前和宋凝萱商量好的那样,说道:“请选一位在场的男士,抱五分钟。” 没人敢起哄。 宋凝萱往上贴的那些行为放在平时可能不痛不痒就过了,但现在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霍靳寒心情不好。 宋凝萱站起来,走到霍靳寒身边,张开手臂,“霍总,抱五分钟,可以吗?” 霍靳寒没吭声,晦暗不明的黑眸死死盯着沈知妍。 一旁的熊经理冷汗潸潸,他突然后悔把霍靳寒请过来。原以为宋小姐喜欢霍总,霍总又像是对那个沈小姐有点想法。他请霍总过来,既成全了宋小姐,又成全了霍总,一举两得,把两人都收买了。 可现在才反应过来,这是活脱脱的修罗场啊!谁能告诉他,现在该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