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的秘密》 第1章 别有用心的男人 已经是放学时间了,两个侄子打闹的声音由远及近,关着的门后,花溪被男人抵在门后动弹不得。 她眼中带泪,是害怕,是愤怒,是抗拒,可怎么也没能挣扎掉。 男人那素日里一向很严肃的脸带着割裂般的柔和,一手将之前掀起来的衣裳帮她拉下抚平,另外一只手松开了她一直抗拒挣扎的手臂,轻轻的帮她擦眼泪,还一本正经的嘱咐她别哭别出声。 畜生! 随后拉着她在桌子边上的条凳上坐下来,若无其事的开了门。 看着灶房门关着径自去了堂屋却没瞧见家里有人的小哥俩又跑出来,看着开了的灶房门咦了一声:“爸,你在呢?”在家关着门干啥? 另一个也咦了一声:“小婶,你也在啊?你哭啥?谁欺负你了?” 花溪这会儿恨不得就地刨个洞把自己埋了。 却听边上的男人开口道:“我也刚到,跟你们前后脚。路上遇到你小婶,她来问我你小叔的事情。” 说完叹了口气,一脸沉重的看着花溪:“我知道你难过,可再难过这日子还是要过的 ,英英才那么点大,离不开你。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能找的关系我都找了。毕竟是一条人命,对方一口咬死要他抵命,现在判过失杀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十二年已经判了,我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希望他自己争气一些,想着你想着英英,在里面表现好一些,我听说是可以减刑的。” 事关自己的丈夫,花溪只能暂时忍着内心的屈辱吸溜着鼻子道:“我听说刚刚进去会被欺负,会挨打——” 她男人叫高明川,之前在门口花溪河下游的采金船上干活,因为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成了船上一个小负责人。 晚上值班的时候遇到了跑到船上偷东西的人,推搡之下对方从第三层掉下去,后脑勺砸在了河滩乱石堆里,当扬死亡。 死者还是一个村的,六十多岁的一个老头。 死者家里人坚决不承认偷盗这个事情,一口咬死要高明川给抵命。 一开始被带走说是要枪毙,唯一一次在看守所见面的机会,高明川留给她的东西是一张离婚申请书,说他要是被枪毙了她也别守,趁着英英还小她还年轻,要是遇到合适的就嫁了。 花溪那会儿六神无主,稀里糊涂的就签了字。 可是回头来的路上,她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高明川那双绝望的眼睛,还有眼里包不住的泪水,还有他们这几年恩爱的日子。 就算是签了那玩意又怎么样?她得想办法,高明川认命了她不能认命。他那么好的人,不应该是这个结果。 家里这几年两个人攒的一点钱花的一干二净,求了船上的老板帮忙,又四处托人才定了这么一个过失杀人。 十二年,整整十二年啊! 花溪今年二十五,高明川二十九,十二年,两个人最好的年华就要这样熬着过了。 一想到这些,花溪感觉自己真的活不下去了。 高明川在里面受罪,她在家里受罪。 原先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时候她觉得日子虽然累点,但是她过的是真的舒心。 现在男人一出事,她觉得真的过不下去活不下去了。 “我知道一个女人拖着个孩子的日子不好过。但是我这个当大哥的总不会袖手旁观。你好好带着英英,以前怎样以后这日子还怎样。家里的田地,我跟你大嫂会帮衬着你的。英英要是带不了,你能放心就交给妈带着——” 男人絮絮叨叨的声音,把长兄这个任劳任怨的身份演绎的淋漓尽致。 花溪却一句都听不下去了,起身就往外走。 迎面碰到她大嫂也没跟往日一样打招呼,直接擦肩而过,边哭边下了坎子,身后传来女人的询问声:“这又怎么了?” “来问老幺的事情,我照实跟她说了,心里难过吧——” 花溪脚步声风的逃离这个地方,到了自家院子里,一头扎进了屋里,关了门这才哭起来。 在自家屋里都不敢放声大哭,怕把熟睡的女儿吵醒。还没一岁还没断奶,醒了就得吃一口,可她这会儿不想喂,她觉得自己脏了,不配再给英英喂奶。 哭够了她才去舀了一盆冷水进来。 天热穿的单薄,奶渍滴滴答答的早就到衣裳外边来了。 一想到那会儿被抵在门后占尽便宜,花溪就恨不得把木盆抱起来狠狠的砸下去,砸那个狗日的男人脑袋上。 她男人的大哥高明海是一个不苟言笑很严肃的人,今年已经三十八,有三个孩子,头个是个女儿,后边接连生了两个儿子。 她二十岁那年跟高明川结的婚,进的高家门。 高家兄弟三个,一个稳沉严肃,像个老干部一样。 一个沉默寡言,媳妇指哪打哪,比傻子稍微好一点。 最小的高明川嘴皮子最利索,最会哄人。 结了婚一时半会儿也没怀上孩子,两个人的小日子过的如胶似漆如鱼得水。 花溪除非自己男人去老大家帮忙干活也跟着去做点活,轻易不去他们家。 她大嫂倒是很仁义,但是大伯哥实在严肃,一天到晚冷着一张脸,叫人瞧着都害怕。 但是自己男人这么一出事,她也顾不得害怕并不害怕了。 她不知道该找谁,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能依靠出事之后就在四处为高明川奔走的高明海。 胸口有些发胀也有点疼,她拿着旧毛巾擦了好多遍,直擦的那片诱人的白上泛了红。 眼泪又不争气的滚落下来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高明川出事之后被弄进看守所,高明海带着她去的地区那边。 她没出过远门没坐过车,没见过那么宽的路那么多的车。 高明海生怕她给走没了,走一步都要拉着她。 花溪一开始没注意,出门在外只觉得有人拉着自己格外的心安,反应过来不合适的时候想挣脱手却被握的更紧:“别闹,我已经够累了,你要是再有点事情,我怎么跟老幺交代。” 花溪就乖乖听话,这是她男人的大哥,也是她大哥。 长兄为父。 这种时候,高明川只能指望他奔走,而她也只能指望这个男人。 只是拉着她,又没有别的逾越的举动。 花溪甚至还有些唾弃自己,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最后这一次英英生病了她就没去,高明海自己去的,去听最后的结果。 所以她看着人回来就趁着英英睡着了赶紧去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虚掩的灶房门,她刚刚走近,一声大哥刚刚喊出口就被一只大手拽进了屋里抵在了门后。 第2章 去了也见不到 在外面喊了一声:“花溪!” 花溪应了一声开了门。 带着浓郁的鼻音招呼了一声:“大嫂!”耷拉着脑袋并不敢看对方。 许桂芳哪里知道她是心虚,只当她还在难过。 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瘦小的身躯在这一刻似乎格外的有力量,还伸手抱了抱她。这一抱花溪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就跟那决堤的洪水似的收不住了。 “好姑娘,别哭了。你就是把眼睛哭瞎这日子照旧得过下去。你这样想,有些事情是避不开的。还好掉下去的那个不是他,你就当他出去干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只要人还在,迟早都会回来的。” 这个弟媳妇年龄小,她当大嫂的,从进门之后都拿对方当小姑娘一样的待。 虽然花溪不爱上家里串门,但实在是个贴心的,一手好茶饭,一手好针线,但凡她开口就没有不应的。 从花溪进门这些年,农忙收种找人帮忙的时候许桂芳就没管过自家灶房,都是花溪在忙。 她很喜欢花溪,割猪草刚刚回来听见自家男人说了小叔子的事情,缓了口气洗了个手就从梁上下来了。 她怕花溪想不开。 花溪喃喃道:“是啊,这日子总要过下去的。”高明川对她可好可好了,她不能因为对方一出事就撂挑子不过了。就算她签了字她也不会走,她要留在这等高明川回来。 再说,不过了她又能上哪去? 哪有高明川想的那么简单,遇到个好的就嫁了。她这辈子就遇到个高明川,她想象不出来还有比高明川对自己更好的男人。 许桂芳伸出满是茧子的手给她擦眼泪:“地里面该收的也收的差不多了。这两天家里能种下去,种下去我就让你大哥来给你把田耕了,秧苗你没来得及弄,我们有多的,足够你那两块田栽了。” 这事情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她也是精疲力尽。 尤其是今年这个忙季,他们家田地多,高明海三六九的往城里跑,地里面的活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还好她婆婆拄着拐棍能进灶房帮着煮口饭,家里大的那个姑娘今年也十五了,扯猪草放牛都能行,不然她也挺奔溃。 花溪心虚的很,忙不迭的站起来摇头:“这段时间麻烦大哥太多了,我这两天看看前边院子里谁有空,让帮我耕一下——”她不想再看见高明海,也不想再跟对方有任何的接触。 “自家现成的人现成的牛,麻烦别人做什么?总不能因为老幺出了这么点事情你跟自家人还生分了。”许桂芳觉得自己男人担心的不是没道理。 花溪太年轻了,人又长的好。 这没有个男人在跟前守着是一件麻烦事情。 老幺进去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他们当哥嫂子的就只能尽心尽力的帮着他把家里给照看着守着。 不能出来之后家没了。 那这半辈子都去了,这一辈子也差不多就完了。 离婚这个事情花溪知道,高明海也知道,可两个各自有自己想法的人不约而同的有了默契,谁也没告诉。 花溪没能再说什么,屋里就传来英英的哼唧声。 “醒了,赶紧去看看,别尿身上了。” 许桂芳叮咛了一句:“要是去忙你就把她送家里来,家里这个不在那个在,帮着看一下还是能行的。” 花溪胡乱的应着,心乱如麻。 等她把英英抱起来把了个尿,许桂芳已经走了。 还没彻底清醒的小丫头每到这个时候都得大哭一扬,尿完了之后不吃一口是止不住哭声的。 花溪抱着她边哄边去关了前边的门,找了个矮凳坐下来用膝盖托着她,伸手掀起了自己的衣裳。 小丫头在怀里乱蹭,几下奶水就又下来了。 花溪只觉得脑子轰隆隆的,整个人火烧火燎的,差点一巴掌就上去了。 好在那一瞬间丢失的理智回来的还算是快。 小丫头吃上了,可她的脑子却再也没办法清明了。不可遏制的都是下午被拽进去之后的事情。 被含着吸允的滚热,男人手上那粗糙的茧子,以及她无法相信的从那样一个端正的人嘴里说出来的那些混账话。 花溪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畜生,真是不要脸,真是没出息。 男人才没在家没多久,就叫别人赚了便宜,这会儿还忘不了,满脑子都是。 恨自己没出息,怎么就不敢给高明海一巴掌,也好叫他知道自己是个有脾气的,不好惹的,也不至于让对方得寸进尺。 若不是两个侄子回来的及时,她不敢想关起来的门背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她强迫自己忽视喂奶的感觉,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高明川这个事情已经定型了,已经判了,也从看守所进去了。 她除了在家里等,没有其他别的任何办法了。 下午因为那么一出她也忘了问,什么时候可以探监。 总要有换洗的衣裳,能行的话还得给捎点钱进去。 监狱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她不知道,但是她听说了,可怕的很。 一想到高明川在里面劳改,可能没得吃没得穿,还要挨打,花溪心里就更难受了,再也顾不得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但是她又忘记了他们已经离婚的事情,她签了字,高明川怎么可能再给她写信提出见面要求。 没有当事人的那封信,不会有会见通知书的。 就算是有也不是给她的,她去了也见不到。 他们是结婚那年就分的家。 花溪嫁到高家的时候土地已经全部分到各户。 她是花溪河上游花家庄的人,土地带不过来,只能人过来。 所以 南山村这边是没有她的田地的。 不过因为高明川是最小的一个,前年才去世的高老头有地,两个进门早的嫂嫂也分了地,出生早的侄子侄女也分了地。 所以分家的时候分了两个人的田地给他们小两口。 这边山里的地都是零零散散的,这一点那一点,再分家一分就更零散。 他们两个人那两亩黄泥地分了两处,还有一亩半的石碴子地又在一处。两分沙地又是一处,不过都跟老大老二他们家的地挨着。 一看就知道是一整块,分家的时候切割出来的。 三分水田倒是在另外一处,却也隔的不远。 他们三家人合伙养了一头牛,一家放四个月,为的就是耕种方便。 她自己还养了十来只鸡,还有两头猪。 忙的时候地里面的活高明川扛大头,她主要还是围着一天两顿饭,喂猪喂鸡再给搭把手。 算起来也是一天到晚都不得闲,但是他们这边山里无论男女老少谁都是这样过下来的,早就习惯了。 不管怎么样,一个家两个人在一起,心在一起,累点也无所谓,心里踏实。 花溪从来都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 第3章 没有任何安全感了 喂好了孩子,花溪找了带子把她绑在了自己背上,然后才去剁猪草喂猪。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还没有吃饭,人能忍一忍,畜生是忍不了的,在圈里来来回回的叫唤,叫的人心急火燎的。 鸡和猪都安顿好了,进灶房做饭的时候原本光线就不怎么好的灶房里这会儿已经有些看不见了。 通电有两三年了,花溪却舍不得交电费,五毛钱一度,贵的吓人。 一般情况下她还是用的煤油灯。 灯放在灶台上,豆粒大小的火光只能照亮那一片,但是也足够了。 一个人的饭煮着煮着就很难过了。 还是早上剩下的苞谷糊糊,添上一点水在锅里热开,先给英英的小塑料碗里舀了一勺子在边上晾着,剩下的搅上一点咸菜和少许的辣子酱进去,就那么喝了两碗。 英英坐在高明川头年才给做出来的木头车子里拿着调羹在那往嘴里扒饭,穿着小围裙,沾的满腮帮子都是。 花溪给她喂她还不乐意。 趁着她这会儿还算是乖巧,花溪把锅碗刷了,跑去挑了一趟水。 还没到跟前就听见孩子在哭。 急的她差点将两桶水直接丢在了院子口,踉踉跄跄的跑到门口的。 “二哥!” 是住在院子西边的高老二高明江。 高明江抱着英英在哄。 “从车子里翻出来了。” 花溪把水桶放在门外,上前把嚎啕大哭的小丫头接了过来:“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消停一会儿呢?”转身就出岔子。 水井就在院子外边那条路的尽头,坎上坎下的不过两百米的样子,她一点都没耽搁,就这么点功夫就能从里面翻出来。 花溪饭前饭后一点功夫原本将心里的那些不好的情绪已经压下来了,这会儿因为孩子翻出来摔了哭闹不止,一下子又冒了出来。 气的眼泪在眼睛里面打转转。 高明江向来不善言辞,听见她带着哭腔又带着火气的声音斟酌了一下,站起来道:“腿上有劲了,就算是还不会走也不能老老实实的待一个地方了。回头你要干啥看我们这边门开着你喊一声,没人在跟前看着是不行的。”越大越不好带,这会儿才刚刚开始,等到下地能自个儿走几步的时候那才要命。 他擦黑的时候才从地里面回来,吃了饭看这边灶房灯亮着,本来是使唤他媳妇过来问一声高明川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还没开口就听见哐当一声,随后就传来了英英的哭声,他就直接过来了。 看出来花溪整个人都很暴躁,情绪不对,他把想问的问题又憋了回去,回去揣了手电。 他媳妇问了一声:“天都黑了,上哪去?” "我去一下大哥那边。" 天刚刚黑下来,但是干了一天的活的人已经疲惫不堪。 通常是吃了饭早早的就睡了。 高明江打着手电上来的时候高明海刚刚泼了洗脚水打算进屋。 “大哥!” “咋这个时候过来了。”高明海的脚刚刚跨过堂屋门槛又收了回来。 高明江熄了手电在堂屋门墩上坐下来:“来问问老幺的事情。十二年,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高明海也在门墩上坐下,半天才开口:“没有啊,都判了,哪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他也就是个山沟沟里长大的农民,勉强认得几个人也都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就算是有人事也就在这南山村一亩三分地,手伸不到地区去。 更何况这是牵扯到人命的大事情。 人死了,不管是怎么死的,都是高明川动手在先,再硬的关系也搞不成。 “娘还好着的吧?” “就那样,比原先好些了。老幺是进去了,不是没了,她总要想开些,等着他回来。再说,还有花溪跟英英,她不好好的给搭把手怎么弄?” “要让她去跟老三媳妇做个伴吗?顺便帮忙看一下英英。” “不了,她那个身体你清楚,过去也是给老三媳妇添麻烦,脾气也不是多好。本来就够难过了,凑在一起容易出事。你们挨的近,跟你媳妇好好说说,帮着照看一下。你大嫂也跟她说了,干活就把英英送过来,这边不管谁都能帮着照看。” 老太太出生旧社会,缠过小脚,年轻的时候在生产队干活就不得劲,这会儿年龄大了走哪都得拄着拐棍,身体又不好。 再说,花溪跟高明川已经离了,他想守着这个秘密,就怕花溪守不住,在老太太那露出来了。 高明江应了一声,不用老大说他也知道。 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更何况住在一个院子里。 回去的时候底下院子里黑咕隆咚的一片,只有花溪那屋隐隐还有些光亮。 高明江的步子在院子里停顿了一步,从自家后门进了屋。 花溪睡的晚,脑子里事情太多,乱糟糟的。 从高明川出事之后这段时间都是这样,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 她也不想,但是控制不住自己。 大多都是困极了才合眼。 今天也是这样。 睡着了也不踏实,还老做梦。 又梦到了高明川,像是一开始处对象那样,嬉皮笑脸的。又像是刚刚结婚那会儿,黏黏糊糊的扒拉着她不放。 抱着她不撒手,跟小孩子似的蹭来蹭去,然后—— 花溪梦中在被入的那一瞬间突然心慌。 身上的男人换了人,俨然是高明海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她一下子被吓醒了,浑身都是湿漉漉的,脑袋里面嗡嗡作响,半天都缓不过来。梦中的荒唐似乎在现实也发生了,身体的感觉是那么的明显。 连油灯都没来得及点燃,从枕头下哆哆嗦嗦的摸出来手电赤着脚下了地,跟疯子一样到了前门,看着门上完好的门闩又去了堂屋后门,门闩也是好好的。 但是她这会儿被吓到了,觉得这个门闩也不保险,找了两根茶缸子粗的木杠子从里面给抵上这才腿脚发软的回了屋。 躺下来之后,望着黑漆漆的屋顶,眼窝里不受控制的又蓄满了泪水。 第二天早上天刚麻麻亮,英英睡的正香她就起来了,头重脚轻的从路上绕去了高明江家前门院子边上。 她不需要高家任何人帮忙,尤其是高明海。 不需要他,她也能把家里的田地种上,她也不会跟英英饿死了。 第4章 因她而起的吵架 一条溪流将整个队分成了两半。 这个队上姓氏杂,一共就这么十几户人家,有姓高的,有姓林的,也有姓张的。 花溪来的这家住在高明江他们前边院子对面,姓林,叫林正清,跟高明川年龄相仿,是同学,关系一直不错。 花溪不会耕田,只能求人。 她这会儿宁愿求外人也不想求高家人。 这会儿都刚刚起来。 林正清顶着个鸡窝头刚刚去茅坑放了水,出来就看见到门口的花溪,愣了一下:“你咋这么早啊?” 花溪还没来得及回答林正清媳妇唐雪英就从屋里出来了。 这女人是个火爆性子,开口直接的很:“大早上的,啥事啊?” 她不是很喜欢花溪,反正就是看不顺眼。 因为早先林正清也偷偷喜欢过花溪,可惜动作没高明川快,这才没办法不得不听从家里安排娶了她。 早先两个人吵架的时候林正清脱口而出的那话唐雪英不死都忘不了:“我要是动作快一点抢在高老幺前边娶了花溪,还有你家唐雪英什么事?你看看你哪里像个女人,就是个母老虎。”女人就该是花溪那样的,长的好,看见谁都客客气气的,跟人说话也是温和的很,笑起来一对杏眼弯成月牙,让人看着都暖到了心底里。 这是林正清自己造的口孽,花溪一无所知。 她骨子里还是很守旧,很少跟队上得到男人来往,更别说嘻嘻哈哈的开玩笑。 向来都是高明川跟林正清来往比较多。 但是这会儿她也没别的办法。 男人不在家,她的自个儿把这个家撑起来。 花溪道:“我想问问你们家林正清这两天能空出点时间帮我耕一下田吗?你放心,等你们干活的时候我会还回来的。牛的草料也不会缺的。” 说好了她才好去问昨天水渠里的水流到哪家了,好排队往田里放水。田里面一点油菜茬子还没拔完,得赶紧去。 唐雪英还没开口,林正清就问:“田里面腾出来了吗?放水了吗?耕田没问题。” "我先来问问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那就明天一早吧,你就那一块田,我给你耕了顺带给你浆了,你要不然再找几个人一次把秧苗扯了栽进去,人多干活快。” 花溪点点头:“行,那就明天。”也没说找人不找人,当着唐雪英的面跟他道了谢,然后转身就走了。 找人肯定要找,但是最大的问题是今年因为高明川的事情耽搁的她没有育秧苗,秧苗在老大家秧母田里。 明天浆田找人插秧她还得去老大家说一声。 似乎怎么样都没法彻底的摆脱了。 她前脚刚刚走后脚唐雪英就在那冷笑:“林正清,盼望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达成所愿了?” “你大早上的在放什么屁。” 唐雪英跟着他进堂屋,堵在堂屋门口:“花溪啊,男人进去了,这会儿就是一个人了,你可有机会献殷勤了。”自家的田还没忙出来呢,答应的倒是爽快的很。 “不是!”林正清歘着一张脸转身看着她:“你这女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高明川进去劳改了是什么好事吗?谁家还能没一点事情了?你不同情人家就算了你还说这些屁话,你还是不是个人?” 唐雪英一声冷笑:“少在那猫哭耗子假慈悲。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装的屎是干的还是湿的。你嘴上说的冠冕堂皇的,其实心里美的很吧?高明川进去了,就剩下花溪那小妖精了,你勾搭的机会这不就来了?花溪是个什么好东西?男人才刚刚进去这就迫不及待——” 了字还没出口,回应她的就是林正清暴怒之下砸过来的条凳:“你他娘的嘴巴放干净一点,别以为老子不敢收拾你。” 这一下火星子一冒出来就直接干柴烈火的着了。 “老娘怕你?你心里要是没鬼你还怕人说?你今天就是把我生吃了我也得说。人家男人进去了,高家还有男人在。要人有人,要牲口有牲口,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操心。花溪她要是心思正,耕地浆田这种事情她不去找高老大不去找高老二,偏偏来找你?你们两个不要脸的贱人,指不定什么时候早就勾搭在一起了。高明川蹲在牢也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脑壳上早就绿油油——” 林正清上前一巴掌扇过去,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大早上这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这两口子就干上了,这是最近地里面太忙晚上没时间整点啥憋出来问题了? 对面院子里全是竖起耳朵听热闹的人。 这会儿见两个人上了头,少不得要来拉架。 高明江似乎听清楚了 ,但是又觉得自己有些稀里糊涂的。 跟着他媳妇就到了路对面,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人扒拉开之后看着疯子一样的唐雪英,高明江这个不善言辞的人对着这么一个远近闻名的泼辣货到底没问出口。 随后转身回屋,从后门出去。 花溪把睡的正香的英英绑在身上正准备出门。 前边院子里在吵架她听见了,好像是唐雪英的声音。 这两口子三天两头不是吵就是打,打起来林正清一个大男人还总是吃亏,没少被队上的人嘲笑过。 花溪很不理解为什么两口子是这种相处方式,也从来不掺和。 她胆小而且嘴巴笨,不会劝架。 所以她已经习惯了。 而且她今天要干的事情实在太多。趁着早上这会儿凉快,孩子没醒不会闹,她先去排水,然后去地里把最后一点茬子拔出去。 稍微晚一点还得去扯点猪草。 地里面油菜割了,麦子也割了,这会儿猪草正是最不好扯得到时候,洋芋地那边还能割一点杂草先把今天明天对付出去。 正准备走,高明江就从后门出来了,喊了她一声:“老三媳妇,你找林正清给你浆田?” 花溪愣了一下嗯了一声。 “大哥不是说给你浆田吗?他要是忙不开我也能使牛,你怎么去找外人?”难不成高家没男人了? 第5章 不然离了吧 “我就是想着这段时间麻烦他太多了——” “自家的事情怎么能是麻烦?你麻烦他不好意思麻烦我不好意思,麻烦林正清好意思?你听听他婆娘都在说你啥玩意,好听是不是?” 平时棒槌都敲不出个响屁的男人这会儿噼里啪啦的一通。 说完再不开口,转身就进了自家屋。 真的是! 反正他的脑子是想不通花溪怎么这样。 老幺才进去,这就跟他们生分成这样了? 林正清跟高明川臭味相投,都长了一张嘴,比起高明川,他就是那个嘴上不把门的。 说过的话说完就忘,根本没想到一句话他媳妇能记这么多年。 更不能理解自己被窝里的人怎么是这样的人。 平时脾气大一点就算了,他是个男人,只要这日子还继续过,让一点就让一点了。不然他一个男人,打起来还能让女人占了便宜? 这让着让着直接上天了,一点人性都没有了。 这张嘴他真的恨不能给缝上。 这些话是随便说的吗?花溪男人进去了,孤儿寡母的,以后还要不要做人,还过不过了? 这一生气就完全不存在让不让的了。 动真格了,唐雪英也懵了,懵完了就气疯了。 林正清个畜生,要不是心里有鬼,被她踩到了痛脚,会这么大反应会这样对她? 狗男女,奸夫淫妇! 花溪原本没细听,但是这会儿被高明江一点,往路口上走了几步,唐雪英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就清清楚楚的进了她的耳朵。 花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往跟前去,涨红着一张俏脸,忍着眼中的酸涩装聋作哑的沿着水沟边上的小路走了。 没有男人在家,日子就是这么难。 不管她怎样,似乎都干净不了。 但是这日子还要过。 她想着,不行她学学吧,学学耕地。 用牛需要手上有一把子力气,能摁的住犁头扛得起耙子。 她没试过,不知道行不行。 总要试一试的。 以前有人依靠,以后暂时没有了呢! 但是眼下还是要找人给她干的,季节到了不能耽搁。就算是学也得抽空去沙地,板田强度太大了,她不敢。 先把水引到田里泡着,不行就找高明江吧。 那是个老实人,总不可能像高明海那样表里不一。 她一个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妇女,不是什么天仙,总不可能哪个都对自己有企图吧? 如果自己钻牛角尖心不正了,那这日子根本没法过了。 地里面秸秆还没拔完,水还没排到跟前没引到田里来,高明海扛着犁头赶着牛到了田坎上。 这会儿趴在背上睡觉的英英刚醒,她放下来把完尿正坐在地头树荫下喂奶。 听见动静本能的一把将微微掀起的衣裳一把拽了下来,直接盖在了英英脸上。 “大,大哥!” 高明海嗯了一声:“这会儿谁家在放水?啥时候轮到这边?” 花溪深呼吸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镇定:“要到下午天黑的时候。” 高明海知道她在害怕,也不跟她为难:“那还早,田这边不用你操心,傍晚你大嫂过来给糊田坎,你忙别的去吧。娘说让你把英英送回去给她,她给你看着。” 花溪麻溜的起身准备走,就听见他又来了一句:“能大吃饭了,要是觉得喂奶不方便,给断奶吧!” 原本很正常的一句话,听的花溪脑子里轰隆一声,整个人就像一只煮熟了的螃蟹一般红透了。 话是正常的话,但是不该高明海跟她说! 王八蛋! 花溪几乎是逃回去的,整个人整颗心都是狼狈的。 想了想,还是把英英送去了梁上给了老太太。 家里有个木盆,把她放在盆里,尿布还有换洗的裤子都给带了。 她这才能利利索索的背着背篓出门。 路上好巧的又碰到了林正清。 早上闹那一出,前后院都听见了。这会儿路上碰见,花溪尴尬,他也觉得尴尬。 不过到底还是林正清先开了口:“遇到你大哥,他说他们家忙的差不多了,耕田他去就行了。” 花溪胡乱的嗯嗯两声,背着背篓从路边跟他擦身而过,脚步子前所未有的快。 直到到了地里,手里拽着猪草,镰刀割到了手指头上,疼痛传来她脑子才回笼。 忙不迭的丢了镰刀用右手死死的捏着左手,死死的抿着嘴四下看了看,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看见了能止血的白石花,起身去抠了不少下来止住了血才又蹲了回去。 那会儿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自己。 她在害怕。 她觉得自己这大半年下来变的陌生,陌生的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细想起来自己都有些害怕了。 她控制不住的去想,又不敢往深了想,手上不敢停,太多的事情要等她去干了。 扯了猪草回去她还是去田里看了一眼。 倒是没想到意外的看见了她娘跟她哥哥。 “娘!大哥!”花溪满心惊喜的沿着田坎从这头跑到田那头。 娘家来人了,看着自己的娘和哥哥,她高兴的不得了,又难过的不得了。 花溪的娘原本就是南山村这边的人,娘家在一队,花溪河对面,姓黄,叫黄绣兰,今年也五十好几的人了。 大哥叫花庆安,比高明海小一岁。 “你们咋来了?”这会儿地里面忙的很,花溪也没想到娘家会在这个时候来看自己。 高明海赶来的牛在他手里使唤着,水还没到田里,田已经耕了三分之一。 黄绣兰看着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女儿,浑浊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拉住她的手就在田坎边上难过起来了。 “昨天才把秧苗栽进田里,你二哥今天在耕苞谷地了,都不放心你,也不晓得你们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就跟你大哥过来看看。” 花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高明川判了,判了十二年,娘,十二年啊!”这几个月她都感觉度日如年难过的不行,这十二年她要怎么熬? 黄绣兰也哭,哭自己女儿咋就这么命苦,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事情。 末了,脱口而出抱着她道:“不然,不然这回来了我跟高明川他娘说说,你们离了吧。到这份上,也不是你对不起他高明川。这也不是三五年,你还这么年轻——”一个年轻女人守着那么点大娃儿这日子不好过。 黄绣兰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早先年头不好,她男人也是在花溪不大一点的时候出了意外死了,好在那会儿两个儿子稍微大一点了,能帮着照看着花溪,帮衬着她。 可是那日子依旧难过,谁过谁知道。 第6章 不能让人知道她已经离了婚 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跟高明川已经离了。 要是被知道了,高家不能待,花家回不去。 不说别人,时间长了两个嫂子都不会待见她。连累的她娘跟哥哥都说不起来话。 她花溪可以被人看不起,可以被人笑话。但是不能连累她娘和哥哥也被人看不起被人笑话。 “你呀!”黄绣兰更难过:“你会后悔的。我也好你两个哥哥也好,没法把你放眼皮子底下看着啊!”都各有各的家,自顾不暇。 离的不算远也不算近,真要受了那不能说的委屈,只能自个儿往肚子里咽。 这个最小的,从小在家里就被护着,没吃过亏受过屈,却从小都懂事的不行。 可这一个人过日子,性格好太懂事注定就是要自己受不完的委屈吃不完的亏啊! 花溪一边自己掉眼泪,一边伸手给她擦眼泪:“你来了在家里等我,到田里来干啥?” “我来还能是专门来走亲戚当客人的?我来不就是想看看你到底咋弄的?他大哥在这耕田,你不见人影子多不好。你哥就让人家回去忙自己的,这点田只要水过来,今天就能浆好,明天就能栽好。趁着我们在,把麦子地也给你耕了,苞谷点进去,这样你也能稍微缓口气。” “你们能在这待这么久啊?” 花庆安扶着犁头到了跟前:“来都来了,肯定要帮着你把田地都安顿好了再回去。你没去上边田里看看人家掺水掺的咋样了?要是有个差不多你问问看能不能先卡个队。田里面要泡着耕着泥才容易成浆,成了浆才能更好的兜住水。” 得给这娘俩找点事情干,不然就这么一起哭,田坎都得被她们的眼泪泡的塌方。 花溪吸溜着鼻子,伸手胡乱的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站起来:“我去看看去。” 红肿的两只眼,和怎么也抹不完的眼泪,任谁看着都知道是刚刚才大哭了一扬。 一个队上的,就算隔着一条消息也就这么大的地方,都知道她现在大概是个什么情况,就算是平时关系不太好,也不会有人恶毒的在这种时候为难她。 再说高明川在的时候就是个左右逢源特别会来事的。 花溪去看了一眼,那块田其实已经差不多了,也就是还欠一点。 “我娘家哥哥过来帮我浆一下田,能不能我先放一阵,等泡的差不多能起浆了我再堵上给你关田里。” 这个时候了,对方也才刚刚把耙子丢田里浆田,今天估计是没法栽秧了,浆好了泡上一夜明天去了。 所以倒是爽快:“那你可得说话算话,浆好了堵上我这边要再放一点。”栽秧的季节总是缺水,堰滩里得到水都是轮流着来的,错过去之后又要好久才能轮到自家,所以一般是轻易不能让的。 花溪连忙跟人家道谢,跑回去拿了锄头把自家田坎边上的缺口刨开,又上来把人家田头的口子堵上,一路跟着水,看着水流进自家田里面。 眼睛因为最近哭太多的缘故,火辣辣的疼。 但是因为她娘和哥哥都在的缘故,心和脚步子都不由自主的轻快了不少。 “你们这边这股水还挺大。” “上个礼拜下了一扬雨,不然也恼火的很。”基本上都趁着这会儿堰里面蓄水容易都想把田弄出来秧苗栽进去,不然要是又十天半月不下,又得断流。 “娘你们来了去家里没有?” “怎么没去?你那门上不挂着锁?我们又去看了高明川他娘,看英英在睡觉,说了几句话才来的田里面。”她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这点礼数还是知道的。 黄绣兰看着她左边的食指:“你想好了,不打算离你就得熬着,再怎么难怎么苦你都得受着。没有那个知冷知热能让你依靠的人,那日子不是你能想象到的难过。”她的女儿,长的好,性格好,心灵手巧,从十四五开始就有人上门。说句门槛都被踩断了的话一点都不夸张。 不是没有那条件好的,选来选去选了高家,图的就是高明川那个人。 高家不说一穷二白,但是比他们家也好过不到哪去。 但是高明川是个很有意思脑子和灵活嘴皮子也很灵活的年轻人。 再加上样貌也算是仪表堂堂,跟花溪还算般配。最重要的是他看上了花溪,眼里有,心里也有。 相看过之后家里还在考虑他就开始三天两头的上门,不是帮着花家干这个就是干那个,就是为了能看一眼花溪,逮着机会能哄哄花溪。 黄绣兰当时想着,这样的人一起过日子过一辈子才不会那么累。都是跟人过日子,跟谁过很重要,那绝对不一样的。 花溪找的对象家庭条件不是多好,但是依旧让人羡慕的很。 结婚的时候婆家是给了三百块的彩礼的,娘家也是给陪了一整套家具。 花庆安背着妹妹出的门,花溪连娘家的一点土都没沾就上了绑着大红花的自行车被高明川给驮走了。 到婆家的时候,大冬月的花溪河上还没架桥,是高明川赤着脚丫子从河里背过来一路背到高家,背到他们家那间为他收拾出来的结婚的屋子里的。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呢! 花溪不知道,时间太长了,她 要走的路也太长了,长的她一眼都看不到头。 她只能看眼前。 “难不难的,过着再说吧,反正我不会离婚。是你说过的,过日子跟谁过是不一样的。不是人人都是高明川。” 她想,再难也就是现在这样了吧?她苦一点累一点小心一点,这一年一年的过起来也快的很。 “你想好了决定了我也就不说旁的了。既然想好了,高明川那个事情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那你就咬紧牙关的熬。心里就想着怎么把日子过下去,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高家还有兄弟俩个,总不能没有一条能咬人的狗。真要被欺负了,我就不信他们能袖手旁观。还有我跟你俩个哥哥,有事情你就记得带信给我们,你娘家不是回不去,也不是没人。花溪,苦可以往肚子里咽,但是有的事情不能。被欺负了你就得闹,不闹吃亏的就是你自己,还会被欺负的更狠。” 第7章 儿活九十九,娘忧一百岁 有花庆安在给弄田,田坝里根本用不着花溪,连黄绣兰也跟着回去了,要回去帮花溪带带很久没带过的小外孙女。 回去之后许桂芳竟然在家,蹲在灶房里取了腊肉在烧,说要招待花家人。 花溪没推辞掉。 她娘来的时候带了两份人情。 虽然分家了,但是他们来看花溪不能不看高家这个老太太。亲家之间还是要走动的,免得回头花溪一个人被别人诟病为难。 东西不多,五斤散装额苞谷酒跟一个两个罐头。 但也是花了钱的。 给花溪的是一包水果糖和两袋鸡蛋糕,也是花了钱的。 高老太太跟老大家住着,那也就等于跟高明海家在走动了,吃一顿饭这没什么。 昨天晚上翻来覆去想了一夜下定决心要尽量跟高明海保持距离的花溪怀着一颗沉重的心在边上抱着总想下地乱爬的英英坐在边上就像是个木头疙瘩,听着黄绣兰跟老太太在那说闲话。 菜地里这会儿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农村里招待客人最好的东西就是腊肉。 这会儿有地里面刚刚挖回来不久的土豆,还有外面开车拉来的包菜,这玩意可以用粮食换的,算起来很便宜,都能换的起。 高明海家前几天才换了二十来斤,想的就是栽秧的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饭桌子上能见点绿多个下饭菜,这不就刚好用上了? 煮了两大块腊肉,连肉加骨头,年初晒的萝卜干和干青菜泡了,倒进肉汤里炖了一大锅。 肉香味早早的散的到处都是,刚刚放学到院子口的小哥俩闻着味道就往跟前跑。 高老太太坐在堂屋门墩上捡黄豆种,喊了他们俩一声:“往哪里跑,招呼人。” “表婆!”两人异口同声,声音响亮的很。 黄绣兰上一次来还是英英满月的时候,这又好长时间没来了。 看着这俩鼻涕虫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两颗糖哄小孩。 “大的这个又长个了,小的这个还是老样子,没见长。” 大的叫高成亮,今年十二了,上小学四年级,小的叫高成才,才八岁,上一年级。 大概是还没到长的年纪,也是干巴巴的。 老太太有些嫌弃,她总觉得小孙子是随了大儿媳妇,样貌虽然随了高明海,但是个子怕真的随了许桂芳,以后是个长不高的小矮子。 男娃儿个子矮了真要命,以后找媳妇都不好找。 管你有没有出息,外在条件是首要的。 但是当着亲家的面不好说,只能打着哈哈:“是没长,一天到晚不闲着,吃点饭不够他们消耗的,哪能长啊!” 花溪感觉差不多了喊了黄绣兰一声:“娘,我回去喂一下猪,你在这帮我看一下英英还是跟我一起回去等下再过来?” 黄绣兰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等下再过来。”守在跟前等饭吃,花家是没饭吃了吗? 许桂芳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花溪,弄好了就跟表婶赶紧来,别让我一趟一趟的再去喊了。” 花溪应了一声就走了。 心里盘算着明天栽秧的事情。 秧苗要从老大家田里面扯 ,她也没办法跟人彻底的划清楚界限。 再加上她娘和哥哥来了,也得煮肉。 实在不行杀只鸡好了。 反正圈里有好几只公鸡,天天吵死人。原本是想着留着养到腊月份去卖的,那会儿价格好一些。 这么一想,好像又不太舍得了。 原本家里还是比较宽裕的,她还跟高明川商量着今年看看能不能有时间把堂屋和他们住的那屋吊个顶,这样冬天不会很冷,夏天也不会那么热,上边还能堆放一些杂物。 谁也不曾想会出这么个意外。 这段时间东奔西走,明明知道希望渺茫,花溪还是把家里的积蓄拿出来走各种人情,哪怕就一丝丝的希望她也要努力去做。 钱花的七七八八了,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 她过日子养孩子要钱,高明川在里面蹲着也得要钱。 她自己一个人就两只手,忙了这头顾不上那头,这个钱从哪里来啊? 但是腊肉还是要煮的。 她娘跟哥哥难得来一次,这么辛苦。 她从小就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但是这一路心事重重一句话都没有,黄绣兰看的心酸,却也只能默默的跟在后边。 到院子里刚好遇到哥哥从地里面回来的高明江媳妇王翠英。 花溪招呼了一声二嫂。 王翠英应了一声看着黄绣兰:“表婶来看花溪啊!” 黄绣兰点头:“是啊,地里面忙的咋样了?” “还得几天。”她也打算明后天栽秧,早就计划好的,要不然花溪的田她就使唤高明江去给耕了。 随后招呼黄绣兰到家里去坐,黄绣兰客气的拒绝了。 都到自己女儿家门口了,还没能进去喝口水,哪能又上别人家里去。 花溪开了门,她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口袋进去,将口袋放在桌子上,伸手把英英接过去。 好久不见,英英对她没印象,认人呢,不愿意让她抱,瘪着嘴眼巴巴的看着花溪要哭。 花溪却没看她,而是看着黄绣兰提回来的口袋:“怎么还给我买东西。” “也没买啥,两包鸡蛋糕,那个软和,看看你要是给英英断奶刚好能拿那个哄哄她。还有一包糖,那是给你的。” 日子这么苦了,偶尔吃点糖,不至于忘了甜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花溪嘴巴一瘪,深呼吸一口气把鼻尖的酸涩硬生生压下去:“我不是小娃儿了。”不需要人哄了,也没人会一直哄着了。 娘也好,哥哥也好,都不会一直在一块的。 “只要我还活一天,哪怕你就是一百岁了,在我跟前依旧是小娃儿。” 第8章 做贼心虚,所以格外敏感 肉捞出来全部切了,炒了个豆鼓腊肉,又泡了头年晾晒的干土豆片炒腊肉,泡菜炒土豆丝,炒了包菜。 煮了一锅干饭,虽然里面掺了一半的洋芋加浆水菜,但也是用猪油炒了的,喷香。 这种伙食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有一次,过年都不会有这么大方。 许桂芳也没这么大方,一条过年猪两毛带屎也不过两百来斤,一家人要吃一整年,都是按着计划抠抠搜搜来的。 但是高明海交代了,让她大气一些,花溪的娘家人来了,高明川又出了这么个事情,就怕花家那边有别的什么想法。 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得大气一些,叫花家那边放心,千万不要背地里使什么幺蛾子。 许桂芳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心里舍不得还是照做了。 花庆安觉得怪不好意思,他们也没拿多少东西,就是个意思,干活也是帮着自家妹子干活,结果却让高明海家这么破费。 “这也太丰盛太讲究了些,你这弄的,下次我们来都不好意思上门了。” 高明海那是那张端正又不苟言笑的脸,说话倒是温和客气的不行:“也不是外人,你们平时也都忙的不行,难得来一次。家里就这么个条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你跟表婶别嫌弃就好了。” “不嫌弃不嫌弃,哪能嫌弃。”花庆安觉得这真的是他小妹太倒霉了。当然在这之前也是运气太好了,遇到高家这么仁义讲究的一家子。 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直顺风顺水,总有起起落落。 不管怎么说,高明川人没事,就是两人要分开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受点罪。 高明海还开了一瓶三粮液,陪着花庆安一起喝了点。 花溪左边是大嫂许桂芳,右边是侄女高翠萍,她抱着英英用调羹给她弄了半个软烂的土豆,放了米汤搅在里面喂她,一直连头都没抬,更别说开口说话。 高明海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从她身上扫过,又不着痕迹的收回。 只看见她只顾着喂孩子,自己都没能吃几口。 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 花溪不是没察觉到他的目光,大概是因为做贼心虚的缘故,她现在对高明海敏感的很。 正因为察觉到了才没抬头。 在桌子上自欺欺人,不断的跟自己讲:没事的,这么多人在,高明海除非是疯了,不然他不会有什么出格的言行的。 随后不经意间抬眼看着空了一半的酒瓶子,心里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她没见过高明海喝醉酒,不知道他喝醉酒会不会胡言乱语的撒酒疯,会不会脑子一丢有什么不当的言行来。 这么一想,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压都压不住。 挣扎了半天到底喊了荣庆安一声:“哥,你少喝点,别醉了。” 荣庆安已经有点上头,借机咧嘴笑着拒绝了高明海继续给他斟酒:“不喝了不喝了,有点醉了,再喝要失礼了,小溪要生气了。” 花溪现在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高家上到老下到小都担心她,生怕她想不开,生怕她跑了。 这么一说,高明海也不再劝,许桂芳就放下手里的碗站起来舀饭。 高明海就继续跟花庆安说话,说的是正事,但是话比平时没喝酒的时候密多了。 “田泡一夜,明天一早就能栽了,打早起来去田里面扯了秧苗,趁着人多,那点田一早上应该就能差不多了。” 他们家能去三个人,老二家明天收拾田,只能来两个,再加上花溪家两个,人不少了。 连拔秧苗带插秧一上午完全没有问题。 许桂芳道:“路上碰见他们两口子,他们明天下半天就开始栽秧了。” 高明海道:“给说过了,老二媳妇跟成勇过来,上半天给老三家栽,后半天去给他们家栽。” 黄绣兰觉得这样也行,他们在这不止能给花溪干点,还能把欠人家的活帮着还还。 英英被喂饱了总算是不闹了,黄绣兰接了过去:“赶紧吃点饭,碗里都凉了。” 花溪也不是非得有人抱孩子才能吃得下去饭,她已经练出来了一手抱孩子一手喂自己的本事。 只不过今天地点不对,心事重重,没什么胃口。 把英英碗里剩下的汤汤水水倒进自己的碗里,许桂芳的筷子就伸了过来,筷子上夹着两块炒过的腊肉:“得好好吃饭,你看你这段时间瘦的,不管咋样你首先得把你自己照顾好。你要是倒下了英英咋弄?你还要给她喂奶,不好好吃饭更不行了。”整个人本身就没吸收什么营养,直接被孩子给揪空了。 花溪不好不接,接到碗里依旧不言语,低头吃起来。 老太太看着她这样心里也难受起来:“不然就把英英送到这边来,这几天就把奶给断了。我看她吃饭也吃的很利索了。这样你去地里面干什么我也能给你看着,你也省得来回的跑。” 桌子上又说起这个断奶的事情,花溪只说了一声:“好!”不喂奶或许是一件好事,对于她目前而言。 不会因为一会儿不吃就肿胀,身上也不会再有那股子味道。 或许高明海这个可能打小没吃够娘奶饿着长大的男人就不会跟饿狼一样瞅着自己不放。 今天因为招待花家母子,下午饭吃的早,结束之后外面都还没彻底的黑下来。 但实际上已经不早了。 高明海留花庆安在这边住,怕花溪那边住不开。 花庆安拒绝了。 他来看自家妹子,住在别人家里算怎么回事。 这个天又不是冬腊月,已经很暖和了,随便哪里都能歪一下。 高明海看起来只是客套了一下,就说了一句,被拒绝之后就没再提。站在灶房后边目送一家老少四口人从房后的小路上去了下边院子里。 这会儿干活的回来了,上学的也回来了,上下几处院子里倒是热闹的很。 花溪抱着英英从张家院子里过去,招呼了好几个人。 抬眼看了一眼斜对门林正清家,这会儿了还是黑咕隆咚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晓得早上那一架后续如何了。 花溪深呼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自顾不暇,自己一身的屎,还能记得别人家的事情。 第9章 我还能吃了她? “我打算给英英断奶,让高明川他娘帮忙照看着,就这么一点地,我自个儿能种进去。” 他们家至今没分家,两个哥哥都成了家,但是当家的还是花溪她娘。 两个嫂子对此意见大的很,只不过被自己男人压着找不到机会发作。 花溪不想自己变成那根导火索。 送黄绣兰娘俩走的时候花溪如同在家当姑娘时那般抱着黄绣兰的手:“娘,回去把家分了吧。你另外过着,自己在近处留点地,剩下的分给他们,有钱给钱,没钱给粮,要不然就多留点地让大哥二哥帮你种着。 不操心那些闲事,也能少怄点气。” 树大分枝儿大分家,一屋不住两代人,这是老古语,不信不行。 黄绣兰只叹气:“我晓得了,你管好你自己,不要操心我。还是那话,有事情尽量麻烦自家人不要麻烦别人,一个人出门尽量注意些,该避讳的也要避讳一些。”这男人不在家女人最容易坏了名声,名声坏了,不止自己,连带着身边的人也抬不起来头。那时候就算是高明川出来了心里也得有疙瘩。 花溪点点头,恋恋不舍的将她跟花庆安送走。 这一走,原本不宽敞的屋子一下子又空了起来。 花溪第二天早上一早起来给英英喂了最后一次奶,然后把要换洗的裤子尿布什么的准备好,又带了一包鸡蛋糕,心一横就将人送去了梁上高明海家里。 断奶,所以这几天她都不打算去接了。 高明海家又开始从早到晚间断又持续的充斥着孩子的哭声。 高明江坐在院子边上看着自己草鞋上的泥,听见他大哥问自己:“她怎么不自己来问我?” 高明江是从山上苞谷地里回来,从这经过想起花溪让他帮忙问的事情就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可以去探监。 倒是没想到他大哥会这么回复。 愣了半天才回答:“你一天到晚歘着个脸,谁看了不害怕?” 高明海被他给气笑了:“还会不会说人话了?啥叫我一天到晚歘着个脸?我一天到晚见人就笑我是神经病吗?我歘着个脸我也是个人,我还能是老虎,还能吃了她还是咋地?” 这话说的反而让高明江觉得自己说话不妥当了,寻思了片刻:“她应该是忙。” “苞谷还没点完?” “快了吧?只能干半天,早上要去扯猪草,两头猪呢,还有那些鸡,不容易。后半天才能背粪到地里面去。我看她好像有点不合适,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算了,我回去让王翠英去看看。” 高明江起身抓住丢在边上的背篓搭在身上走了。 问了半天扯了一堆废话,高明海根本就没正儿八经的回答他,他也没记起来,就这么走了。 高明海在那神色黯淡的站了半天,转身回了屋里。 花溪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快看不见了,每天这个时候是英英哭的最凶的时候,要娘,要奶。 今天也是这样,从边上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花溪依旧狠着心没往跟前去。 胸口胀的发硬,外面的衣裳全是凝结了的奶渍,硬邦邦额磨的她发疼。 下山的时候每走一步都难过的不行。 再听见孩子一哭感觉更加的胀更加的难受了。 整个人都如同胸口那两块地方一样热烘烘的,像是被憋的发烧了一样。 她背着背篓提着锄头步履匆匆的从边上那条大一点的路下去,并没有从高明海家院子里走抄那个近道。 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边上猪圈里的猪撕心裂肺要死了一样的叫声。 花溪叹了口气,开了堂屋门,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先抱了一点猪草分别丢进两个圈了,看着猪跟饿狼一样开始吭哧吭哧的吃草,她自己也是饥肠辘辘的。 回灶房热了早上的剩饭,刚刚端在手上王翠英就过来了。 “二嫂,吃了吗?” “刚刚放碗,我过来看看你。” 花溪招呼她坐下来跟她说话。 “还没回奶吗?” 屋里点着煤油灯,光线不是多亮,但是王翠英眼尖,还是看见了她胸前那一片。 “还没有,也不知道要熬多久,我感觉都快熬不下去了。”英英难过她也不好受。 “今天第三天了,快了,最多一个礼拜就差不多了。我晌午去大嫂那看了英英,没啥问题,能吃能喝。断奶这个事情其实就是大人受罪,小娃儿哭闹很正常,哭够了没指望了肚子饿了该吃吃该喝喝。你看你这段时间瘦的,喂奶其实也就是那么个意思,她马上都快一岁了,你的奶也没有多少营养了,还不如吃饭。娘给带着,说不定过个十天半个月还能比原先胖一点了。 这两天你就是再想你也得忍着,身上还有那个味道,她一闻到就前功尽弃。” 这个事情就是大人和孩子共同改掉之前很久的习惯,重新开始,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等下睡的时候你弄点热水,把毛巾沾湿了放在上边捂着,热了它会变软和些自己流出来,会稍微好一些。” 花溪不懂这个:“那又流出来会不会一直回不去?” “不会,娃儿不吸自动流的不影响。” 花溪懂了。 吃完饭用刷锅水搅了一点麦麸子之类的东西提着倒进了猪槽里。 最近忙的连剁猪草的时间都没有,都是直接丢进去让猪直接啃,每次都糟蹋好多。 好在地里面的苞谷点进去了,就还剩下那点沙地,要栽点红苕,边头边角的撒点黄豆就差不多了。 都收拾好了,花溪进屋去找了件干净的背心还有一条轻薄的花裤子去灶房闩门擦洗了一下,然后一手拿着盆子一手提着热水壶进了屋。 闩上堂屋门,正要去后门看看的时候,一转身一只手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花溪还没能尖叫出来就被一只满是茧子的大手捂住了嘴。 黑漆漆的堂屋,卧室里的煤油灯光照不到这里来,但是花溪知道是谁。 第10章 哪里都讲究人情世故 高明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嘘,别出声,我来看看你,你别害怕。” 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下一刻就把人摁进了自己的怀里。 花溪气的发狠,一口就咬在了他的手上。 发泄似的,恨不得把他的手咬穿。 高明海皮厚,依旧没撒手:“咬吧,我不怕疼。明天人看见了问起来我就说——” 话还没说完,花溪松了口。 是啊,人问起来高明海怎么说?被人咬的还是被狗咬的? 他不要脸自己还要。 “你放开我!”连呵斥声都不敢很大,压低了又压低。 高明海看她气的浑身颤抖依旧不敢大声心里就有了数,松开捂着她的手,只不过手换了位置,将她抱的更紧了 。 “我好几天没看见你了,想的都快疯了。” 花溪躲着他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花溪做的是对的,他是错的。 但是犯错的事情一旦开了头就跟开闸泄洪似的是不可能再关的住的。 因为人都有劣根性,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并且已为之的刺激会让人失去理智让人发疯。 高明海快四十的人了,他从年少的时候因为是长子所以就一直很稳重。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疯成这样,疯到不能自持,一点一滴的算计着一个女人,见缝插针的筹谋着这种事情。 “高明海!”花溪狠狠的踩了他一脚:“你疯了,你是疯了吗?你是高明川的大哥,他现在还在牢里。他信任你,你就是这样被他信任的?你有媳妇,有儿女,我也有男人,我的男人是你亲弟弟!” “以前是,以后不是了,不是已经离婚了?你要是在意,我也能离,我离了带你走,我们走的远远的。” 回应他的是花溪用尽全力的一巴掌。 “畜生!” 花溪浑身哆嗦,这一巴掌用尽了她全部的力量,至始至终都没有办法摆脱腰间那双大手的禁锢。 胸口被压的疼的喘不过气来。 刚刚洗了澡似乎又白洗了,她能感觉似乎又出来了。 高明海也感觉出来她的异样,到底还是松开了手,只不过嘴里的话更加的无耻:“我给你看看,总这样胀着疼着也不是办法。” “滚,你现在给我滚!”花溪总算是从他手底下挣脱,转身往屋里跑,想要关门却没来得及,被人再一次堵门口:“你别害怕,我真的只是来看看你。顺便跟你说一声,要等到监狱那边的会见通知书到了才能去见他。这个通知书得他自己写信提出见面的申请才会有。所以,什么时候能见到他,还得看他怎么想的。” 花溪一愣,又被他拽了过去抱住:“你们离了婚,没有直接性关系了,申请书应该是会寄给我。刚刚转去监狱,什么都没有,他应该会写信的,你给准备点换洗的衣裳吧。花溪,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只是太喜欢,难以控制——” “滚,你滚啊!” 高明海低头飞快的亲了她一下,松开了手,然后轻车熟路的去了后门,还不忘轻声嘱咐她:“一个人在家,前后门都锁好了。” 花溪恨恨的看着他离开,跟着去将后门闩上抵好,随后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后抱着脑袋哭出声。 她怎么会鬼迷心窍被高明川说服签了字呢? 签了字,她连高明川正儿八经的家属都算不上了,连看他的资格都没有了,连见一面都不可能了。 高明海猜的很准,高明川刚去里面,寸步难行,过的艰难的很,什么都需要,只能写信申请跟家里人见一面。 会见通知上写的是高明海的名字,寄到村上的。 高明海去通知花溪的时候,花溪没有犹豫的要求:“我也要去。”不管能不能进去,她都想去看看,去试试看。 换洗的衣裳里面的给拿了两套,毛巾香皂牙刷牙膏这些都给买全了。 高明海还给买了点烟。 “高明川不抽烟。”花溪不是不舍得给高明川花钱,但是家里现在没钱了,买这些东西的时候心疼的很。因为不止要买东西,还得给高明川捎零花钱进去。 “这不是给他抽的,是给他去送别人的。”监狱是什么好地方,高明海没进去过,但是他知道不管在哪里都要讲究人情世故。 不管在哪都会有人欺生,高明川是个新人,要想少受罪不止好好改造,还得跟里面那些劳改犯打好关系。 “钱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先垫着。” 花溪怎么能不担心,她现在没有来钱的路,家里一点钱没有了,她在家倒是饿不到,高明川在里面没有钱肯定不行。 高明海给垫着,那也是要还的。 花溪不喜欢欠账,更不想欠高明海的。 可她发现不能算,一算就跟对方牵扯不清,根本算不清楚,就是糊涂账。 但是钱的事情还是要弄清楚的。 “我会记账的,花了多少钱得给大嫂说一声,我后边会努力还的。”钱不是高明海一个人挣的,她大嫂一天到晚辛勤操劳,花了钱借了钱,花溪觉得对方该知道。 高明海深深的看了她两眼,连站在那都要跟自己保持很远的距离。花溪大概不知道,她越这样,高明海陷的越深,人越疯。 末了叹了口气:“随便你。” 一前一后从大队部院子出去往国道走,还得走半个多小时才能到,然后在那等车。 花溪快步的走在前边,高明海提着东西不急不缓的跟在后边。 这个季节往地区去的人不多,班车没坐满。 花溪挑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来,边上刚好有个人,这样高明海就没办法了。 却没想到下一刻高明海就说服人家跟他换了座位挨着她坐了下来,直接把她堵在了窗户边上。 “你跟人家说什么了?” 高明海戏谑的看着她:“我说我媳妇晕车,得人照顾,不然半路吐了会很麻烦。” 在花溪脸色变了之后他又道:“哄你的,我说我妹妹晕车。” 花溪提起的一口气刚刚落下去,又听他的声音在耳边上响起:“奶是彻底的回了吗?” 第11章 假装一无所知 高明海在外边的座位上正襟危坐,仿佛刚才那下流至极的话根本不是出自他口。 花溪深呼吸一口气,打定主意这一路上都不再理会他。 唱戏也得有人搭腔才行,她不理,就不信高明海一个人能在那一直唱独角戏。 所以她干脆趴在了窗户缝边上,假装睡着了。然而假的就是假的,她趴在那,身边那个人的目光越发的肆无忌惮,半点不加收敛了。花溪闭着眼睛都无法忽视,总觉得他的目光灼热的能把人烧着。 从南山村到地区的班车一路走走停停,因为路况不好,近两百里的路经常都要四到五个钟头才能到。 坐车来回车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也是一种折磨。 花溪晕车,上公路闻见车子的那个尾气就受不了,可自从高明川出事之后她一个从来没出过远门的人来来回回在这条路上趟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次次出门想着一路上那种难受劲都发愁,又因为高明海这个大哥在身边觉得格外的安心。 但是以前有多安心这会儿就有多忐忑。 然而她却不后悔,无论如何她都要走这趟的。 她得让高明川知道,自己在等他,等他回来。 虽然他人进去了,但是家还在。 花溪就上了个三年级,会写一点字,磕磕绊绊的给高明川写了一封信,但是她这会儿也不知道能不能递的进去。 如果能,那以后她可以不来,她可以给高明川写信。 省下的车费钱能让高明川在里面也宽裕一些。 脑子里这样盘算着,到底还是被车子给摇的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靠在那闭目养神的高明海四下看了一圈,没有面熟的,却也没有做什么逾越的举动,只是在路况不好的时候伸手过去挡在花溪的脑袋和窗户的缝隙之间,免得她睡的迷迷糊糊的撞到了头。 花溪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只手被他包在手心里,全是汗。她本能的使劲的一下子抽出去。 车子在路边停下来,有晕车的人下了车,在路边上嗷嗷的吐,那动静让原本还没晕的花溪也跟着有些反胃了。 她一动,高明海就醒了。 “继续睡,不然等下要晕了。” 花溪还有些懵,下意识的摇摇头。 醒了的人再想睡哪有那么容易睡着的,何况花溪满脑子的事情。 她没再理会高明海,继续趴在那脑子里开始算账,算她一年得需要多少钱来应对开支,算她今年到年底能落下多少钱。 地里面的粮食交了公粮剩下的也就只够吃,刨去高明川那一份,就算是卖也卖不上多少钱。可能她吃盐灌醋什么的够了。 鸡圈里的几只母鸡还在继续下蛋,每个月逢集能去两次,但是她有经验,知道这个收入维持不了多久,要不了几天就入伏了,天特别热的时候鸡会停蛋,争气的等到秋凉就又开始了,要是不争气,得停很久。 所以这个也算不得稳定的长期收入。 年底看看猪的价格怎么样,卖一头毛猪。过年猪,杀了之后也卖一半吧,她一个人,半扇猪肉加上肚子里那些也足够下一年吃了。 算来算去还是不行。 还要养英英。 高明川不是今年进去明年就出来了。 英英一年比一年大,要不了几年要上学。学杂费书本费是一笔必须的固定开支,还有孩子的吃喝穿戴,还不能去想万一有个三灾两病的这个事情。 这些钱是一点都省不下来的,还得提前存着。 更别说这过日子,开销并不是都在计划里面的。 监狱不在地区中心地带,在地区北边的郊区,班车从那边路过,但是还要步行差不多半个小时。 这次高明海走在前边,花溪提了个口袋走在后面。 越接近目的地,她越难受,心里像是装着秤砣一样沉甸甸的。 来都来了,但是她没资格进去,只能将所有的东西交给高明海。 一路上都没跟高明海说话,这会儿却不得不说:“大哥!你告诉他我来了,就在外边。不管以后能不能来看他,我都会在家里等着他,英英也在家里等着他。” 高明海看着她点点头,提着东西转身就走了。 到监狱之后一路闻着去了指定的地点登记,出示了自己的户口本和高明川的户口本,以及村上的证明。 分了家,户口也分了,户口本只能证明他的身份,证明不了他跟高明川的关系。 拿出户口本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高明川家的户口本上到现在为止就两个人的,英英还小,还没上户口。 户主是高明川,底下就是花溪。 虽然当时签了离婚协议,但是户口本没动。 上边跟户主的关系还是夫妻关系。 要是只审查户口本来证明这个,花溪是可以进来探监的,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但是,很快他又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假装一无所知。 不过还是守诺的将信递出去让人审查。 这封信没有什么好审查的,就那么几句。 花溪没有提他们离婚的事情,也没提自己后悔的事情。 只是签了协议,她不认! 心里只有两句话,她会等,让高明川好好照顾自己。 这话其实让高明海转达也是一样的,但是花溪却觉得自己不能亲口说但是亲自写下来给高明川看见跟别人转述还是不一样的。 高明川是个性格开朗样貌很英俊的男人,可从出事到现在,整个人大变样。 虽然进了这里面,一切都按着要求规范化,可是人的精神气是不可能规范的起来的。 心如死灰的时候,眼睛里,脸上,表现的明明白白。 胡子剃的很干净,头发也剃了,但是枯槁的脸,深陷的眼窝,依旧将隐约的青茬显得那么的突兀。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又没死,可是活着却像是死了一样。 软硬兼施的磨着花溪签了字,看着她哭着离开的时候高明川就后悔了。 他怎么能跟花溪离婚呢? 他应该自私一点的,他不该主动放手的。 说是十二年,离了婚,十二年后花溪在哪啊?他的家在哪啊? 第12章 生了不轨之心 但是死也死不了,活着还得受罪。 犹豫了好久他才写的信,提笔在那挣扎了很久,才写上他大哥的名字。 自作孽大概就是他这样的,如果不是他鬼迷心窍,这会儿他能写的应该是花溪两个字。 随后他又安慰自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十二年,花溪带着孩子一个人十二年,太难了。一个年轻的女人独自带着一点大的孩子,他都不敢想那日子要怎么过,但凡孩子大一点都不会那么艰难。可惜不是啊! 高明海透过玻璃看着他,心里也难受的不行。 两个人相差九岁,山里都是大带小,高明川从生下来就绑在他的身上,几乎是他一点点的给驮着长大的。 “花溪来了,就在外边。” 高明海一开口,高明川猛然抬头,可他什么也看不见,他见不到花溪。 眼尾一下子红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 “这段时间眼睛都快哭瞎了,她让我跟你说,签了字她也不认,她还是你媳妇,还会在家里等你。老三,你要好好的,好好改造,争取早些出来,照顾好自己。 觉得难熬你想想花溪,她也难熬。人这一辈子没有谁能是一帆风顺的,这是你的坎,迈过去了会好的。” 高明川如同一个孩子一般崩溃大哭。 哪怕他听说自己有可能被枪毙给对方抵命的时候他都没这么难过过。 这辈子就两回,要花溪签字的那回,还有这一回。 高明海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以后我不会再带她来了,这么远,来回车费开销不小,她坐车来回的晕车来回的吐,见不到,人也跟着受罪。需要什么你就申请会见,我会给你送来。” 他心里其实也挺乱的,一个是他弟弟,一个是,是他起了不轨之心的女人。 他哪边都想顾及到,精疲力尽却依旧哪边都不能达成所愿。 花溪也在外面哭,蹲在监狱外边的台阶边上,在那里蜷成了一坨。她这大半年来来回回好多趟,但是一次都没去过市中心。 她这辈子,当姑娘的时候有娘和哥哥护着,嫁人了有男人护着,从来都是笑口常开。 短短的时光,真的是把她这辈子要流的眼泪都流完了。 高明海从台阶上下来找了一圈才看见她,没有立刻喊她,而是走了过去在她边上挨着她蹲下来,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她:“你想要跟他说的话我都转达了,你的信我也送进去了。虽然信会被别人先看一遍检查一下,但是送进去了,也就是说你以后还是可以继续给他写的。” 所以,写信的时候也要注意,鼓励的话要写写,其他的尽量别写,因为会被人看。 “花溪,人一辈子虽然说只为了吃喝只为了活着,看起来听起来多简单,可实际上难的很,复杂的很。没有谁一辈子是一帆风顺想什么都会心想事成的。”高明海叹了口气:“都走到这了,之前也没有那时间没那精力,后边也不是说来就来的,我们搭个车去汽车站那边转转?” 花溪拒绝了,揉着蹲麻了之前不自知的腿站起来,高明海不自觉的伸手去扶她,却被她给避开了。 高明海看着她看着自己的时候那警惕的目光,伸出去的手缓缓收了回来。 花溪脚步发虚的往外走,高明海跟在后边喊她她也没理。 男人气笑了,这还真的是翻脸不认用完就丢。 但是偏偏他还没办法真的生气。 走到路边上的时候花溪才停下来,主要是被他给拽住了手。 “你就不想知道我跟老三说了什么?不想知道他要跟你说什么?” 花溪看着他,没开口,但是眼神却带着期待。 高明海看着她眼泪婆娑的就没法狠心,只能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 “现在放心了?那边有小饭馆,去吃点东西吧!” 花溪拒绝了:“你去吧,我回去再吃。”吃饭也是要花钱的,能省一点是一点。她吃了饭晕车晕的更快,万一忍不住吐了,就白花钱了。 早上走的早,但是路上耽搁的久,坐的第一趟班车下来,这会儿已经半天晌午。 不吃饭那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花溪吃了饭更不行。 高明海这回没随着她,并且直接威胁上了:“听话,不听话我就直接把你抱过去。”对视两眼,花溪败了,妥协的跟他去了饭馆。 高明海还真的有些摸不透她的性格了,说软那绝对是很软,性格软,人也软。 但是说犟,那也是十分的犟,很多时候不吓唬她一下根本不行,听话不了一点。 交通不方便,走远一点的地方真的特别的不方便。 哪怕早上坐的是第一趟车,来这边也半天晌午,等到办完事,再等车再回去,还没到地方就天就已经黑了。 这会儿马上要入伏的天已经黑的够晚了,但是下车之后还是看不太清楚了。 不过跑了这么多趟到底有些经验了,高明海拿了手电。 “怕是要下雨了。”阴历快到十五,按理说月亮早该出来了,月亮光照着这一段山路压根不需要打手电,但是这会儿黑咕隆咚的不一点光亮都没有。 “下雨也能凉快一点。”地里面田里面的庄稼都需要雨。 不过花溪希望这个雨不要来的那么快,尽量再好好酝酿一下,她得去攒点猪草,免得一下下来什么都干不了,毕竟夏天这个雨一下来就大的很。而且他们这边这个时候快到汛期了,有时候一下雨就是好几天。 “家里的鸡还在下蛋吗?”高明海发现自己说这些,花溪还是会回应的,所以一路上就尽量没话找话说。 “没有之前那么勤快了,可能要不了多久就停了。”花溪很愁,她一直在想要做点什么才能每天都能有点收入。 但是她学识有限,见识有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到年底看看,要是还能继续下就养着,不能就卖了吧,一个人顾不过来那些。” 花溪却在想,这会儿集上不晓得还有没有卖鸡儿子和鸭儿子的,家里的鸡蛋又有二三十个了,不下雨后天逢集她就去看看,有卖的,她卖了蛋就再买点回来,多养一点吧,他们房后边是就一点荒地,被树林照的一点太阳也晒不到,早就没法种了,全是杂草,在里面放养完全没有问题。 今年养半年,明年开春刚好能接上。 第13章 对她已经不感兴趣了 高明海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了她:“想什么呢?慢一些。” 不等花溪反应过来他就松了手。 还和以前一样,看起来好像是个很板正的人。 像是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是花溪做的噩梦,不是真的。 就连过河的时候他也跟之前一样,从熟悉的河口过去,一路上给花溪打着手电,将人送到院子,看着对方进屋拉开了屋里多久都不拉一次的电灯,这才转身打着手电走了。 许桂芳刚刚睡下,屋里黑咕隆咚的,她在琢磨着是不是该养一条狗,他们独自住在这山梁上,虽然就十来米远的距离隔着一条小路就又有人家,家里人也不少,但是一到晚上静悄悄的就让人心里惶惶的。 随后就见有光亮在外边晃了晃,她躺下又爬了起来:“谁?” 高明海应了一声,堂屋门就传来了响声。 许桂芳难得舍得的把卧室里的电灯拉起来:“见到了吗?” “见到了。”问的很笼统,说的也很笼统。 许桂芳叹了口气披着衣裳下地:“我去给你弄口吃的。” 都走到门口了又被高明海喊了回来:“太晚了,别折腾了,睡吧。”花溪这么晚回去也没饭吃。 他一想也没胃口,大概是饿过头了。 许桂芳又回来爬进去靠墙躺下,熄了灯伸手抱着他的胳膊。 高明海平躺着跟尸体一样:“英英跟娘睡了?” “嗯,断了奶,哼唧归哼唧,乖着呢,哄哄,到时间困了就睡了。”许桂芳说着又往他跟前凑了凑。 他们已经很久没那啥了。 许桂芳骨子里很传统,但是身体的需求很真实。 她不会说大胆的做些什么,但是她能鼓起勇气的明示。 从她生了最小的那个之后,她跟高明海做那事就少了。 当然,之前也不多,每次都是高明海需要了她配合。 但是这几年几乎没有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年纪都大了的缘故。 可想想其实也不算是很大,还有那些五六十的老流氓呢。 以前她还不觉得,可随着年龄上来感觉就越发的明显,总觉得身体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空旷,心里也空荡荡的。 她觉得自己表现的很明显了,可高明海愣是没感觉到一样,过了半天竟然把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翻了个身面对着外边:“睡吧,不早了。” 许桂芳保持着那个姿势在那半天,忍着鼻子尖没由来的发酸也翻身蜷了过去,面对着墙,眼泪到底还是不争气的倒了出去,落在了枕巾上。 她安慰自己,男人早上天麻麻亮就出门,到这会儿才回来,弟弟被关在监狱里劳改,累了是正常的,没心情也是正常的。 是她脑子糊涂了,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想着这种事情呢? 第二天果然没下,但是也没太阳。 晴太久的天想要下雨没那么容易,总要酝酿很久。 没有太阳也热的很。 花溪早上起来就去看了英英。 小丫头睡的还香得的很。 已经到暑假了,学校里放假,但是小孩子也没睡懒觉,这个时候都会一大早提着篮子往树林里面钻去捡菌子,捡地皮菜。 花溪过来的老早,掐着差不多刚刚出门,还是刻意得到避开了高明海。 跟老太太说了几句话。 老太太问她:“见着老幺了吗?” 花溪撒了谎:“见着了,我跟他说了,让他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早些出来。我们都在家里等他。” 老太太就哭了:“我也不晓得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等到他回来。” 花溪也想哭,但是昨天哭多了今天眼睛又肿又疼,这会儿眼睛干涩,一点眼泪也没了。 “娘别这么说,你好好的,注意自个儿身体,肯定能等到他回来的。” “你去忙你的,英英在这我看着没问题。” 正常都是早上送来晚上接回去,昨天是因为特殊情况就没来接。 “我去给猪割点猪草,晌午来接她。” 园子地里的菜也长起来了,但是有限,两头猪消耗起来快的很,还是要能扯猪草先扯猪草。万一天气不好或者有什么事情才能动那些菜叶子。 再说这会儿刚刚起来嫩的跟水似的,猪吃了也不顶饿。 这会儿苞谷地,红苕地里的草疯长啊,正好扯了回来喂猪。 花溪背着背篓提着篮子去了山梁上的苞谷地里。 却没想到还没到自家地头上就又遇到了林正清两口子。 上次人家两口子吵架的事情花溪后来听说了,想起来真的是怪尴尬的,花溪觉得真的可笑的很,这年头又不是还没解放的旧社会,至于吗? 难道她看起来长的就像是那种夏欢勾三搭四不正经的女人? 家里男人一不在跟别的男人说个话就是勾搭上了? 林正清那人花溪自己根本就很少打交道,多是高明川在家的时候相互干活帮忙的时候来家里吃个饭能说几句话,其余就是偶尔路上遇见了客气的打个招呼,连一句玩笑话都没有过。 这样也算的话,花溪觉得队上的这些男男女女一天到晚说来笑去的就没有谁跟谁是清白的。 心里觉得可笑气愤,但那总归是她自己觉得,他们没有什么直接的矛盾,所以就算是听说了人家吵架是因为自己,但是也尽量装作不知道最好。 她以后尽量注意,能自己干的,尽量自己干,少去麻烦别人。 但是这会儿这不是碰到了吗? 花溪还是招呼了一声:“这么早啊,也是去苞谷地锄草?” 虽然对方背着背篓又扛着锄头看起来是很明显额事情,她形同于问了一句废话。 但是左邻右舍的遇到了打招呼,哪个不是在说废话。 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 唐雪英看见她鬼火都没那么大,哼了一声转身就从边上的小道走了。 其实没走远,耳朵就差竖起来了,她就想知道自己男人对花溪到底是不是贼心不死有那个意思。 林正清嗯了一声:“你也是去苞谷地?还没扯完?” “没呢!这个季节草长的太快,前边扯起走后边长起来。”说完就走了。 林正清也去了自家地里面。 唐雪英已经早他一步到了地里,虽然啥也没听见,但是依旧歘着脸。大早上的遇到花溪这个小贱货,真的是一天都不会有好心情的。 第14章 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花溪奔着扯猪草来的,就去了另外一头,那边因为靠近树林边上的缘故,见不到多少太阳,这个季节草长的欢实的不行。 谁能想到还没到跟前。头一抬就看见了坎子上边的高明海、 花溪:—— 她真的是从未这么烦过,那会儿分家划地的时候怎么就这一小块那一小块的非得挨在一起不可呢? 许桂芳跟高翠萍都在。 花溪正准备招呼一声大嫂,高翠萍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幺娘你也来这边锄草啊!” “啊,嗯!”花溪下意识的回应一声:“你们来的挺早。” “可不是挺早,鸡叫三遍外边还没见亮我妈就爬起来了。” 花溪在底下没抬头看,要是抬头看就能看见许桂芳那一对青眼窝子。 这是心里有事,一晚上都没睡好。 这会儿在山上,但是今天山风也不够凉快,所以也没什么精神,就看着她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那张平时能说会道的嘴巴今天突然跟哑了一样,时不时的看花溪一眼,眼神复杂的很。 不过花溪心虚,跟高翠萍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到地方把背篓安置好开始忙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 头顶没有太阳,只是闷热,干活的人身上依旧是一层汗。 没有太阳也不好估计时间。 反正活干不走,就只能趁着这种没有太阳的时候能多干一点就多干一点。 花溪蹲下来基本上就没怎么抬头。 因为她进门晚,年轻,性格好,高翠萍这个侄女就特别喜欢找她玩,两个人很能说到一起去。 但是现在—— 高翠萍一早上都在叹气:“幺大一出事,幺娘整个人都变了。”就跟换了一个似的。 许桂芳一早上也不知道看了花溪多少回,这会儿听见自家丫头这么感叹也觉得确实变化很大:“这不是小事啊,谁遇到这种事情都得脱几层皮。”男人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有这个顶梁柱在这一家子人才能好好的,没有,那跟天塌了有什么区别。 看完花溪又看高明海,依旧不敢大大方方的看。 就时不时的从高明海身上扫过。 高明海还是跟之前一样闷头干活。 他跟老二一样,也是个话少的,但是跟老二不一样的是他这个人很会来事,不管跟谁打交道,不管做什么都十分的周到。 许桂芳以前常开玩笑,说他们高家兄弟三个有两个都没张嘴,三张嘴全部长老三高明川身上去了。 许桂芳假装无意额看了他好几遍之后再不看他。 一直到高翠萍在边上把背来的背篓装满。 正常的干活速度,不管头顶有没有太阳,干出来多少活也是衡量时间的办法之一。 “花溪,不早了,回去弄饭吃。”许桂芳喊了一声。 花溪哦了一声。 蹲了一早上不敢抬头,脖子僵的都抬不起来了。 身后一堆一堆被拧掉根的杂草。 她两只手扶着腿借力半天才克制住那股子天旋地转脑子发麻的晕眩感觉站稳。 高翠萍从上边坎子上跳下来:“幺娘你手好快啊,这几大堆,怕是一次背不回去。” “反正吃了饭还要来,背不回去也不怕。” 今天这个天就是拼命往回家背猪草的天。 只有把家里的几张嘴都安顿好了下雨了心里才能踏实。 而且这个天眼看着要下了,她觉得下午上来的时候怕是要带点尿素上来稍微给苞谷加点追肥。 这会儿种地基本都是靠粪,追肥这个还是头年队上才有人开始用。 事实证明用了尿素的苞谷杆子都要比没用过的长的好很多。 这才让队上的人有了共识,尿素是个好东西。 苞谷苗子起来之后,天气允许的情况下施一次追肥能提高产量。 花溪点苞谷的时候粪里面还拌了一点尿素,这会儿家里已经不多了,完全不够再来一次追肥的,所以她根本没想起来。也是到了地里面看着高明海他们两口子在干这个事情了她才想起来。 想起来归想起来,她都下地了,这么远不可能再专门跑一趟回去带那点化肥。 就只能等吃了中午饭再来的时候。 高翠萍手脚麻利的帮着她把堆在那的猪草塞进背篓里,满满的一背篓猪草。 “幺娘你手脚太快了,我们差不多时候开始的,你这扯的一背篓竟然真的装不下了。” 装不下其实也不差多少,还有个篮子,剩下得到能全部塞进去。 高明海家的背篓有高明海背着,锄头也要拿回去,怕丢在地里被别人拿走了。 家家都穷的时候,一根针都是宝贝,别说锄头这样的农具了。 高翠萍就自告奋勇的帮着花溪把篮子提走了。 这一背篓草压的实实在在的分量不轻。 原先高明川在的时候这种时候花溪只需要提着篮子跟屁虫似的跟在他后边走就行了,背篓向来都是他背的。 甚至于花溪还有时间跟几个侄子提着篮子往树林里串,去拣点菌子什么的。 现在,别想了。 也不是背不起。 沉甸甸的分量压得到她直不起腰,但是依旧从山上背下来了。 山下的粪她都能咬牙背到山上,何况这一背篓草。 总是要习惯的。 一路上歇了好几次,等到家的时候门口放着装着草的篮子。 高翠萍把篮子提到她门上早就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缘故,反正花溪不觉得是因为这一背篓草很重的缘故。 到家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背篓靠墙放下来,她坐在那头晕脑胀的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恨不得就那么倒过去闭上眼再别睁开算了。 “花溪,花溪!” 王翠英喊了两声她都没反应,吓了一跳,到跟前伸手把她拽起来,伸手摸了摸她脑袋,滚烫。 “发烧了啊?咋弄的?” 花溪深呼吸一口气:“大概是昨天坐车晕车的缘故,后劲上来了。”晕车的人,坐车,尤其是长途,真的是次次都能要半条命。更何况昨天那个太阳,真的毒的不行。 “那你别去地里了,下午在家好好休息,缓口气。也别煮饭了,我给你一起煮上。” 花溪拒绝了:“我昨天晚上泡的小豆今天打算熬呢,你赶紧去忙自己的吧。” 她以后要麻烦别人的事情会很多,这些小事就不能再去麻烦别人了。 第15章 大人都很虚伪 花溪晕乎乎的起身,先进屋去把已经泡胀的小豆煮在了锅里。 然后才去剁猪草喂猪。 这些畜生难将就的很。这两天这么鲜嫩的猪草,整个的丢到圈里依旧嚼不干净,踩的到处都是。 她从山里往回背猪草也很费劲,每次看见踩的到处都是的草都觉得心疼的不行。 所以只能再花点时间,费点功夫给剁碎了。 拌上饲料倒到猪槽里才能吃的干净一点。 反正不管是养人还是养畜生,都偷不了一点懒。 花溪能感觉出来自己不对劲。 整张脸都火烧火燎的,头晕乎乎的。 喂了猪之后,她去弄了毛巾沾了点凉水贴在自己头上,然后仰脸坐在灶台后边。 往灶腔里面又添了两块柴。 然后靠在那里就那样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外面的天变了,轰隆隆作响,天上打雷了。 但她睡得稀里糊涂的,眼皮怎么也抬不起来。 锅里的豆子大火煮了小火煮,愣是把一灶腔柴火消耗的干干净净的。 都煮干了。 也还好,底下没火了锅里也就不煮了。 不然非得烧糊锅不可。 花溪是被人摇醒的。 醒来的时候外面雨噼里啪啦的下。 “大嫂?你怎么来了?” 不等许桂芳开口,她这才发现自己还在灶房里做饭,做着做着竟然睡着了。 “你也不看看这啥时候了,要不是这扬雨往回跑的时候遇见你二嫂,听说你早上发烧了我不放心,刚好趁着下雨不去地里过来看看,还不知道你什么情况。” 这一个人的日子看着都恼火的很,有个头疼脑热的跟前连个人都没有。 好不好的全靠运气。 “咋突然烫成这个样子?”手在额头上摸一下都觉得烫的烤人。 花溪摇摇晃晃的扶着墙站起来:“我也不知道,早上还好好的呢,就往回走的时候整个人不太合适,回来之后那口气就没喘过来。” 许桂芳看着她锅里就知道她连饭都还没吃。 干脆又添了点水进去,然后帮她重新烧火:“去屋里躺着去,我把锅里的稀饭给你熬好,你喝一口。 年前年后这段时间亏损的太厉害了,把身体糟蹋坏了。”这雨大的跟什么似的,不然怎么着也得过河去河那边找大夫看看。 说着又不放心,又伸手去摸花溪的额头:“这还烫的很呐,这个雨下的也真不是时候。”夏天这个雨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的,花溪身体又不好,等去卫生室一身都能湿透透的。 原本就发烧了,跑这一趟就怕雪上加霜,弄得更严重。 花溪去外边把滚落在灰里面的毛巾洗了好几遍才洗干净,冰冷的毛巾再一次包着自己的脸降温。 许桂芳现在灶房里忙边在那里抱怨:“老二两口子简直是没有一点脑子,一点都不操心。 知道你发烧了,走的时候也不知道过来看看。 光知道叭叭的在那里讲。 那会儿要发现你不合适早点去卫生室开点药或者打一针,说不定这会儿就退烧了。” 说是在一个院子里离得近能照看着,这照看的啥玩意儿,能起什么作用? 花溪靠在门框上仰着脸:“她也没想到我会这么严重。,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好端端的会发烧。”她自己的事情她自己都没上心,怎么能指望别人? 许桂芳把米给她下锅里叮咛了一声:“我回去找你大哥,让他去对面那个草药大夫那里看看有没有现成的草药给你抓一副过来退烧。你警醒一些,别再睡着了,烧火的地方睡着了这不要命吗?多危险呐!” “不用,大嫂你赶紧回来,这么大的雨一会儿身上弄湿了。 来了你在这儿我这儿坐会儿再喝点稀饭,然后歇一会儿。别连下雨的时候都东奔西跑一刻都闲不了。” 她大嫂是个好女人,跟谁都热情,又能干。 也正因为如此,花溪特别喜欢她。 有多喜欢就有多内疚,虽然她不觉得是自己勾引了高明海,但是对方确实对她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和举动。 许桂芳听着她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哪能依着她。 将斗笠扣在头上,披了张旧塑料纸就钻进了雨幕里。 这一路上许桂芳心里都复杂的很。 她觉得自己挺坏挺龌龊的。 花溪都这个样子了她咋还能无凭无据的怀疑人家呢? 不说花溪,就说自家男人,从来都是个正派不乱来的人。 老三是他亲手带大的。 老三媳妇也是他操心去给说进门的。 自己怎么能怀疑这个事儿呢? 老三家出了这么个事儿,花溪都已经够惨够可怜的了,自己这个嫂嫂脑子里还不想人事儿。 不该这样的。 风也大雨也大,头顶上雷轰隆隆的响。 塑料纸也没有遮住多少风雨,回去身上都湿的差不多了。 高明海坐在门口编草鞋,看她到了门口问了一声:“咋样了?” “过去一个人靠在灶台后边睡着了。又是风又是雨的,天上雷声这么响都没把她给吵醒,我给摇醒了。摸了一下,烫的厉害的很。” 许桂芳把身上的斗篷拿下来,挂在柱头上,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这雨大的想带她去河那边的卫生室看一下也没办法,淋湿了怕是会更严重。 要不然你跑一下对门,去张老头那看看他家里有没有退烧的草药,你找一副送过去。 不喝药咋行?怕烧时间长了烧出问题了。” 高明海停下手里的活叹了口气:“你都已经淋湿了,为什么刚刚不一次性跑一趟去给她拿点药?非得我也再淋湿一遍。” “说这话,不是你弟媳妇吗?你去给拿药怎么了?下雨怕什么?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淋雨?” 高明海嘿了一声,起身把她刚刚挂起来的斗篷又罩在自己的头上,没有裹塑料纸,而是穿着笨重的蓑衣冒着雨走了。 屋里传来了英英哦哦的声音。 刚刚那会儿哭的不得了,嘴里似真似假隐隐约约妈妈的喊。 高翠萍拿了个簸箕放在地上,然后双手掐着她的腰,让她的两只脚在脖子上面踩来踩去假装自己会走路一样,瞬间让她高兴起来。 小孩子就是这样,哭一阵笑一阵。高兴不高兴随时都可以表现出来写在脸上。 大人就不一样了,高兴和不高兴都装在心里,要不要表现出来都要再三的权衡。 想要不想要都不能轻易说出来。 虚伪至极。 第16章 跟怀孕了似的 花溪不只是觉得头晕,浑身滚烫,还有些恶心,吃了一点饭就想往外吐。 她身体一直挺好的,这么几年也就感冒过一回,所以家里也没有什么药。 这个天又这样,真是不巧的很。 头晕脑胀的看见门口有人的时候,高明海已经解下了蓑衣挂在了门口。 蓑衣下护着的草纸包没有被打湿一点,倒是这会儿不小心甩了一滴水上去留了潮湿的印记。 花溪跟见了鬼似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你大嫂说你烧的厉害,我去对面张德胜那给你找了一副草药。” 说完把纸包放在桌子上看了一下她的碗:“吃不下去饭?” 花溪嗯了一声。 “谢谢!” 知道她是故意跟自己客气,想跟自己保持距离,高明海就看了她一眼,根本没吭声。 药送过来了,也没打算走。 这瞅瞅那看看。 “家里原来老三弄的那个瓦罐呢?”熬药得用瓦罐熬,铁锅不行。 谁家都会有个药罐子。 他们这有个头痛脑热的喝中药的人比去卫生室买西药的人多了去了。 张德胜那的药草便宜,那老头热心,还会给你说点别的偏方,也会跟你讲一些常用的药材长什么样。 一回生二回熟的,队上谁家老少都能记得几个土方子。 什么口里长疮了,咳嗽了,起水泡了,肚子疼了……该用什么样的药草熬水喝,扯一把丢到药罐子里面加点水喝上几顿就能见效。 至于会不会喝死人,目前倒是没听说过。 那么难喝的东西除非傻子,不然谁都不会去多喝。 花溪去灶房在案板跟前蹲下来,高明海就知道了这是放在底下了。 “去堂屋坐着去,能吃的话就再吃一点,不吃饭哪行啊?我给你熬药。” “不用,我自己弄就行了。” 她也不是缺胳膊少腿了,熬药这种事情她还是会的。就算是不会她也会学的。 “已经麻烦了你很多了。” “不要跟我这么客气。”他不想在花溪不舒服的时候做点什么。 “本身就应该客气的,自然要客气。”只有跟自己人才不会客气。 高明海显然不是。 就算是以前高明川在家,她跟对方直接打交道不多,该说谢谢的也一次都没少过。 不管这会儿是不是大白天,高明海会不会对自己再有不好的举动花溪都不想跟他说太多的话,不想离他太近。 避不开的就算了,能避开的要尽量避开。 她不敢想象,要是被人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对高明海有没有影响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是没法活的。 一想到这花溪就生出一股子恨意。 她都这样了,高明海这个畜生,还要这样害她! 高明海固执的把药罐子弄出来,清洗干净把药草装了进去。 又在火坑里生了火,放了个三脚架在上面。把药罐子放了上去之后也没打算继续在这里惹她不高兴。 正准备走,就看见花溪捂着嘴巴往雨地里跑。 大概是想去茅坑那里,但是还没到跟前哇的一声就吐了。 高明江坐在后门上听到点动静,把门拉开了一条缝看见高明海站在老三家门口自己也站了起来。 王翠英看着他憨不愣登的往雨地里走忙不迭的喊他:“上哪去?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戴个斗篷。” “去老三家跟大哥说两句话,这么一点远淋不死。” 才几步路啊? 大热天的又不会凉。 等过去之后就看见高明海拿着斗篷大步的到了雨地里,把斗篷罩在了已经淋湿的花溪身上。 “要吐就在门边上吐就行了,还讲究这个?往雨地里跑啥?还嫌你自己烧的不够厉害?” 花溪今天一天脑子都是迷迷瞪瞪的,哪反应过来这个事情。 但这会儿已经淋湿了。 蹲在那里吐的昏天黑地的,刚刚那会儿才吃进去的饭这会儿全部都吐出来,连胆汁都出来了。 高明海给她罩了个斗篷在头顶,为了避嫌也没有伸手去拽她,在边上喊她:“赶紧的上屋里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他自个儿也是淋的跟落汤鸡一样。 高明江跟没事的人一样蹲在房檐下看着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从雨地里过来:“大哥怎么过来了?” “花溪发高烧了,看起来怪严重。” “确实怪严重,怎么还吐了?”动静把他吓了一跳,就跟女人怀上了害喜似的。 “不知道啊,没有办法去卫生室那边找大夫看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的缘故。我记得你们家成勇早先生病的时候也是烧的不停的吐,什么都吃不进去。” 提到自己儿子高明江倒是想起来了。 “你赶紧回去把你衣裳换了吧,别把你也整感冒了。” 高明海呵了一声:“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她,我估计昨天是中暑了。再加上又晕车,昨天来回肚子里都是空的。”铁打的人都熬不住。 他昨天应该给买点副食带着的,怎么着下车之后也会让她吃进去一点。 “你们在路上没吃饭?” “早上那么早走的,到那边办完事都后半天了,在路边上吃了一碗饭,回头来上车没一会儿就晕了,全吐出去了。晕车的人上哪去遭罪的很。” “那怎么弄?后边要是再去看老三让她别去了吧。看来看去就那么回事儿,又不能真正见到面。 需要什么东西你给捎过去就行了。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你还得跟着。来回还得花两个人的车费,钱受罪人也跟着受罪,何必呢?” 这又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时间长着呢。 高明海嗯了一声:“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高明江嘴巴一下子哑火了。 对呀,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他们当哥哥的很多时候只能跟着操心,不能决定。 再说了,两个人多久才能以那种方式见一面,他说的这话有点没人性。 高明海打算回去了:“弄来的药熬罐子里了,她今天情况有点糟糕。你这离得近,时不时的过来看着操点心,让你媳妇也上心一点。 下雨天都在家里待着,又不往地里去。” 他也是服了老二两口子。 真的一个被窝里睡不出来两种人,全部都是得过且过的。 别说别人的事了,就他们自己的孩子唉都是那样。 但是眼下这不是没办法嘛! 他要是住在跟前还是需要跟这两口子废话? 说完又喊了花溪一声:“别忘了罐子里面的药,好好喝药,我回去了。” 说完把蓑衣罩在身上,拿着斗篷就走了。 反正已经淋湿透了,就这样吧。 第17章 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 张老头的药向来都下的猛,完全不怕吃死人的那种。 一碗药汤子下去,花溪很快就出了一身汗,退烧了。 不烧了,倒是精神了些。 雨一直没停,接连下了两天,傍晚的时候太阳虽然没出门,但是西山处漫天的霞光,照的整个世界都亮堂起来。 花溪将英英接回去的时候,一道彩虹横跨山梁。 少见这么清溪的。 地里面下的软巴巴的没法下脚,河里也长了水。 树叶上草叶上全是厚重的露水,穿着草鞋去菜园子地里面扯点草回来就是两脚的泥巴,湿半截裤腿。 英英有几天没见到她了,陌生了一下下,随之而来的就是兴奋。 嘴里咿咿呀呀啊啊哦哦的不停的跟她说话,似乎在问她去哪了,怎么没来接自己。 花溪压抑了这么久,病了这两天,再一看见她这么个宝贝疙瘩,只觉得人一下子又精神起来,浑身充满了干劲。 也学着英英咿咿呀呀的跟她对话。 娘俩谁也听不懂对方说的是什么,反正听着很热闹就是了。 雨停下来晒了一天花溪才重新去地里。 雨前没赶上,雨后趁着地里潮气重得把化肥埋进去,这样也能化开。 但是化肥不够。 她想着家里攒的鸡蛋,觉得河里的水这两天退下去的话是可以上街上去一趟了。 只不过那点鸡蛋也卖不了几个钱,原本想再添一点鸡儿子,但是现在先不说街上有没有卖的,就算是有她估计也买不了,得再买点尿素回来。 不能人家都追肥了她没有。 到时候人家的苞谷长的跟棒槌似的,她的长的跟老鼠似的。 地就是那么点地,产量上不来,到时候公粮一交就没有了。 她要去的是镇上,离南山这边要过河,沿着坑坑洼洼的国道上去还有好远。 其实早先的时候赶集都会去公社,但是前几年公社撤了改成了乡,跟别的乡政府并进了镇里面。 镇上人多一些,不管买东西还是卖东西都合适一些。 如果靠着两条腿走,从这边到镇上得三个钟头还得走快一些。 花溪好一点的是有自行车。 结婚的时候买的自行车,也是高家唯一有自行车的。 虽然过河还得扛过去,路也不怎么好,一路上几个上坡都得牵着,她骑不上去。 但是怎么着也比走路省时多了。 按着之前卖鸡蛋得到经验算了个账,她又翻箱倒柜的把箱子里全部家当翻出来算了算。 一分一毛的都加起来了,都不到一百块钱。 真的没钱了。 下一次不知道监狱那边什么时候能会见,高明海去的话还要给高明川带钱去的。 花溪一想到钱的事情身上又沉甸甸的了。 早上送英英去梁上的时候他跟老太太说了一声就走了。 并不清楚高明海今天也是要赶集的。 许桂芳在说:“她幺娘也去镇上,她有自行车方便一些,就差那么点化肥早知道该跟她说一声让帮忙捎回来。”不然走路真的恼火的很。 高明海看了她一眼:“不是还要卖鸡和鸡蛋?”他们家的鸡已经停蛋好久了,再继续养下去实属没有必要,到了年底不一定继续下。本来就是养了两年多的老鸡了,到了明年更加够呛,时间长了买回去都炖不烂,卖都卖不出去。 不如早点换成钱了事。 这些东西没法让花溪带。 花溪自己去镇上也不可能打空手去。 背着篮子里的鸡蛋先过了河,然后又跑了一趟才把自行车扛过去。 钢圈不能见水,不然锈的快的很。 上了过道往前快到乡政府那儿的时候边上有一条花溪很熟悉的岔路,那是去她娘家的路。 他们家离公社近,小时候只要家里有人往公社来她就是个跟屁虫,一定要跟的。 这条路她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 但是现在,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走过了。 花溪觉得嫁出门的姑娘,如果自己能把日子过好了,回去父母脸上是有光的。 像她这样,不说有没有时间,就算是有也没法回去。 回去看见她,她娘除了心疼辛酸再也不会有别的感觉。 可是走到这个路口的时候她还是会难受。 哪有不想回家的孩子呢! 花溪只看了一眼,深呼吸一口气又继续的奋力的往前蹬。 她得去早一点,在大桥下找个好点的位置,争取早点把鸡蛋卖出去,把要买的买了早回去,家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干。 来的早不是没有好处的,太阳刚刚爬起来不久,人就多起来。 今天逢集,加上天热,好多都往这座桥底下挤。 卖什么的都有。 毕竟都不好过,压力都大的很。 但凡是能换点钱的都会老远弄来,卖点钱,再去对面那条街上换点家里能用到的东西回去。 这会儿养鸡的不多,都是自家养,公鸡母鸡都有,留点种蛋,等母鸡抱窝的时候自己在家孵小鸡,市扬上没见到卖小鸡的。 原本今年花溪家里也是有鸡抱窝的。 但是那会儿高明川那个事情弄的她焦头烂额的,家里也是整的一团糟,错过了。 这种事情一错过就是一年。 这会儿乡下很多鸡都因为天气炎热停蛋了,所以价格还不错,比之前还涨了两分。 就这两分,都让花溪高兴了好半天。 直到她把篮子清理了绑在自行车上打算走的时候一转身好巧不巧的看见了在卖东西的高明海。 一下子所有的好心情都没了。 她看见了也假装没看见。 反正离的这么远,高明海在跟别人说话应该是没看见自己。 从后边绕了一下牵着车子就跑了。 等高明海跟人打了半天的口水仗终于按着自己理想的价格把捉来的两只鸡卖出去,一回头,在那的小女人已经没了人影。 花溪去农机站买了二十斤尿素,跟人废了半天的口水才要来一个尿素口袋。 这是个好东西,装粮食特别好用,里面还有一层塑料纸,回头洗了也能有大用。 只能买化肥的时候有。 可惜二十斤太少了,一般是要不到的。 她也算是运气好了。 从里面出来推着车子也没着急往回走,在才开起来没两年的农贸市扬里外都转了一圈。 里面有卖菜的有卖杂货的,就跟在桥底下支起摊子正儿八经的交易的一样,大多数都是镇上的这些人。 早先镇上这些人好多都是有正式工作的,前几年大批大批的下岗,又没有地,只能想别的办法养家糊口。 着实乱了一阵子。 第18章 萌生了想法 乱的很,风气特别不好。 当然,现在风气也依旧不是很好,不过比早先收敛很多了,至少大白天不会那么乱了。 她看见桥边上还有支锅在那卖油饼的,也有推着自行车卖包子米糕的。 脑子里突然就萌生了一个想法,想法一冒出来压都压不住了。 她觉得自己也能试一下。 因为这个,她甚至还花了一毛五的巨资去奢侈的买了一块酥饼,打算回去尝一下,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出来这个味道。 因为她站在那看了半天,发现这些在街边上扎小摊的就这个生意最好。 像她这样抠搜的买一个的并不多,都是两个三个的买,甚至还有买很多的。 有钱人任何时候都有,不是穷人觉得日子难过这个世道所有人都那么难过的。 花溪觉得镇上这地方真的好,有点头脑有点手艺就能挣钱。 没地又能怎么样,只要有点门路,远比他们这些有地的人过的滋润多了。 种地是真的没有钱,辛辛苦苦一年只能是饿不死。 她甚至还看见了镇上税务局的人来收税的,要五毛钱的税。 但是能卖出来钱,五毛钱又算的了什么呢? 花溪觉得自己真的是膨胀了,穷的叮当响,五毛钱都觉得不是大事了。 脑子里有了想法之后花溪根本就忍不住了。 一路上踩脚踏子跟踩风火轮似的,连几个上坡都很少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 狂跳的心在小心翼翼的捧着草纸包着的酥油饼啃了一口之后逐渐的平静下来。 这东西真的好吃,香死了。 但是她能肯定,自己做不来。 她做饭的手艺不错,会做很多。 但是受到条件的限制,其实也就是家常便饭能行。 这种香的她分辨不出来里面到底放了多少种好东西的食品,她做不出来。 酥油饼啃了一半被她收起来,等傍晚接了英英回来喂点给她,让她也尝尝味儿。 雨过天晴这个太阳烈的有些离谱,花溪不敢这会儿下地,怕还没好透又被晒翻了。 她去地里摘了一把早豆角,洗了两个土豆,然后在锅里一起煮了撒了点面疙瘩进去就是一顿饭。 也不知道是没好透还是怎么的,花溪坐在灶台后边被火一烤热突然就觉得有一股心神不宁的感觉,很慌。 眼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跳起来,伸手搓了好几遍都没法安分。 一碗热乎乎的面疙瘩汤吃的她满头冒虚汗,糟糕透了。 下午去地里,高明海已经在地里了。 带着个草帽,高翠萍跟他一起在地里面干活。 “幺娘!”高翠萍招呼了她一声。 花溪应了一声,把背篓放下往上看了一眼:“你妈呢?” “啊,回我外爷家去了,说我外爷病了。”这会儿怕是还没到地方。 毕竟半天晌午捎信的人才到他们门上来。 “成亮跟成才也都去了?” “嗯,说病的严重,不太好。”所以她俩弟弟都跟着去了,说不定这回就是最后一面。 至于她为什么没去,因为家里还在忙,有活要干。 而且她本身去的也少,其实没什么印象,去不去的都无所谓。 这么大热的天啊,她宁愿干活也不想心急火燎的走那么远的路。 花溪叹了口气:“从这边过去得翻好远的山吧?”反正她从来没去过,只听高明川说过。 说是他大嫂二十到的高家。 娘家是花溪河上游山里的,离这边挺远的,也是人托人给介绍的。 说起来离现在也十八年了。 现在他们这边也穷,但是十八年前更穷,各个都穷,都是贫农,一条裤子兄弟几个轮流穿这种事情都是常见事。 那会儿就打着口号说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 可山里面的人依旧想要男孩不喜欢女孩。 城里实行计划生育,但是山里基本没人管,没节制的使劲生。毕竟有一个人就能占一份人头粮。 但是女孩依旧不受待见。 许桂芳也是如此。 家里姐妹三个,还有哥哥有弟弟,没饿死就不错了。 本身个头就矮小,瘦的就剩下一把骨头。二十了看起来完全就还是个发育不良的小孩子的样子。 叫人看着总觉得就是那种没法生养的,所以在那个十六七就嫁人的年代,她硬生生拖到了二十。 而高明海家那会儿也困难,两背篓毛皮洋芋换了这么个媳妇来。 说白了,就是便宜。 许桂芳却感激的不行。 因为来了这边她能像个人一样跟大家一起正儿八经的吃饭了。 来了这边她总算能有一件换洗的衣裳了,即便衣裳也是用补丁拼凑起来的,但是她再也不用大热天的去河里洗个澡顺带的洗个衣裳要光溜溜的躲在野蓼丛里等着衣裳干了才敢爬出来了。 那会儿之所以说起这么个事情是因为花溪过门都快三年了肚子都没见动静。 高明川倒是勤快的很,乐此不疲,但是就迟迟怀不上。 花溪愁的很。 高明川就跟她说了自家大嫂的事情。 许桂芳跟高明海在一块也是很久了才怀上。 他说不会有人有什么意见的。 许桂芳在高家慢慢把身体养起来了,先后也生了好几个。 但每次都不是那么容易就是了。 高翠萍嗯了一声:“是好远。走路要走六七个小时,当天没法来回。也不知道我外爷到底什么情况。”要是情况很糟糕,她妈去了一时半会儿不见得能回来。 要是真的人没了,她爸也得去,家里这一摊子就得全部丢给她。 想想都觉得可怕。 花溪没再跟她讨论这个事情,腰间挎着装着尿素的竹篓,手里拿着锄头,一勾,一只手抓着肥料扔下去,再一填,化肥就给埋了起来。 傍晚她从山上回去直接到了高明海家,高翠萍给她舀了一瓢水她洗了个手就去抱英英。 高翠萍留她:“幺娘你干脆在这边跟我们一起吃了吧。”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 花溪拒绝了:“不早了,再不回去圈里的猪都要飞起来了。”她站在这梁上都能听见圈里面那两货扯着喉咙在那叫,跟要被宰了一样。 第19章 失去理智 她大嫂不在家,她更不能。 一个人就一双手,家里的活排队等着干。 等把饭吃到嘴里,该洗刷的洗刷了,天又黑下来了。 晒好的水倒进屋里的木盆里,娘俩洗了个澡。 一个澡洗的,中午睡了觉的英英越发的精神了,咿咿呀呀的闹个不停,一直在说话。 需要花溪时不时的回应一声。 要是一直没人理会她,她肯定就不乐意要哭了。 花溪干脆把电灯拉开,一手抱着她,一手去闩门。 前后门一闩好,这一天就又结束了。 花溪心里依旧不舒服。 从高明川出事之后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家里。 但是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孤单的缘故,晌午的时候那种毛骨悚然的心慌感又上来了。 看这也觉得阴森森,看那也觉得阴森森,就连灯光下自己的影子都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她紧紧的抱着英英,把卧室门也关起来,上床之后有点不敢关灯。 不关灯英英就不睡。 这小丫头的表达欲实在太强了一些,大概也是随了高明川了。 只要有人陪着她她嘴巴就不能闲着,也不知道在说啥玩意。 花溪还是把灯关了,然后伸出一只胳膊搂着她,扯过小被子搭住她的肚子:“快睡吧,妈妈困了。”早上起的太早,一天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这会儿一沾床就觉得乏的很,眼皮抬不起来的感觉。 一关灯,小孩子睡的还是很快的。 天黑了要睡觉这个事情自打生下来已经养成了习惯。 跟个大虫子似的在她怀里不甘心的拱来拱去的,没一会儿 就没了动静,两只揪着花溪衣裳的小爪子举的高高的跟投降似的。 花溪也困了,渐渐沉睡。 还没有彻底的睡踏实,她突然惊醒。 哪怕屋里黑咕隆咚的,她依旧能感觉到床边上站着一个人正在注视着自己。 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动的快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 “谁?” 整个人都在哆嗦。 她怕鬼,但是眼前这清晰的呼吸声在她看来比鬼更可怕。 她睡前前后门都是闩好的,也没听见任何的动静。 那就是说,只要是大活人就是趁着她没闩门前溜进来的。 “别怕,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花溪突然就愤怒了,甚至滋生一股子难以遏制的恨意。 恨不得自己手边上能有一把刀,捅死面前这个畜生。 “大哥。”她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一些,缓缓坐起来,喊了对方一声,希望这个称呼能唤起对方心中的良知,让他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离谱的事情。 “这个时候你不该在这儿。”她想起来,她大嫂今天回了娘家。 她也知道今天后半天心里为什么那么慌了,根源在这。 高明海嗯了一声,在她床边坐了下来:“我知道,但是控制不住自己。花溪……”高明海的手伸过来,花溪猛然往后一缩,却依旧没能避开。 那只手摸在了她的脸上。 “这样的机会,很难有。” 花溪心想这是什么鬼机会。 “大嫂的父亲病的很重,她这会儿应该会很难过,你怎么能……” “不会,她不会难过。她来了高家十八年整,不算这一次一共就回去了两次,都是那边带信不得不回去。除非她爹真的死了或许会在那边耽搁几天,不然她明天她就回来。”所以,只有今天晚上,只有这一次机会,他能心无旁骛无所顾忌的守在床边,看自己想看的人,做自己想了很久的事情。 “花溪!” 被抱住的那一瞬,花溪整个人都炸开了,拳打脚踢:“你走开,你放手,你滚!” 高明海也不阻拦她:“你喊吧,最好让大家都听见我在你屋里,这样咱们谁也不用再顾忌,一起带英英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 花溪不敢了,哪怕声音压的再低都不敢了。 她不想走,不能走。 她走了,高明川怎么办? “大哥,求求你,你别这样,你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高明川。你这样让我怎么活下去,让高明川怎么办?” 高明海把她压在床头,额头抵着她,一点点的亲着她。 花溪的两只手被他摁着,完全动不了。 人被压着也动不了。 高明海的唇含着她的耳垂轻声道:“那你也可怜可怜我好不好?你已经签了协议,其实跟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不忍心他家没了,所以才咬牙等着他。 但是时间真的很长,花溪,十二年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熬就能熬过去的。你这么好看,这么年轻,你不知道会有多少男人总是看着你。我是男人,我太清楚了。以前他在能守着你,现在他不在了,我得守着你。” 可以不是高明川,但是绝对不能是别的男人。 他只要一想就能疯,就失去理智,就想天长地久的把这个女人彻底的占为己有。 花溪努力挣扎依旧动不了。 男人和女人的体力差真的是天生都存在着优劣。 高明海今天确实不着急。 虽然其实他心底如同着火了一般着急的很。 但是家里没人,他没有顾忌,可以在这待很久。 他有想了很久想要对花溪做的事情,但也有很多很多想跟花溪说的话。 到底是先说还是先做,他自己也很矛盾。 好像都很重要。 高明海将她整个人都圈起来,堵住她的唇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 花溪很瘦,除了身前那两团是软的,其他好多骨头,有点硌人。却依旧让高明海爱不释手,甚至有些痴迷。 花溪哭了一阵,随后又开始疯狂挣扎起来。 可惜她那点力气,对于对方而言根本都不够看的。 高明海压着她,虽然隔着衣裳但是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坚硬如铁蓄势待发。 下一刻,她愤怒的咬住了高明海。 用力的她自己能清晰的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儿。 高明海嘶了一声,总算是暂时的抬起了头。 第20章 上瘾 高明海声音发哑:“不好。”控制着她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花溪,我不想像以前那样只能远远的看着。以前没机会,现在有了,给我好不好?成全我好不好?” 花溪疯狂的摇头。 还好不好,好个屁,好个锤子! 挣扎出来的一只手使劲的推着高明海。 花溪这一刻突然有些明白她娘上次来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结了婚的成年女人独自守在家里面对的困难不是生活的困苦,而是眼下这种。 此刻她应该大声喊出来,喊救命,喊的人尽皆知。 但是她却不敢。 她怕别人知道她屋里有别的男人,怕人知道她被别的男人占了便宜。 怕人知道她跟高明海之间不干净。 她孤身一人,除了这么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现在一无所有。 被人知道了,她活不下去,高明川以后也抬不起头,英英长大了更抬不起头。 高明川有个不知检点的媳妇,英英有个伤风败俗的妈,以后他们要怎么做人? 可高明海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机会,怎么可能她说不好就不好。 花溪疯狂他也疯狂。 花溪的哭声如同催情的春药,刺激的他压抑了许久的情欲瞬间爆发。 一声大哥勾的他神魂颠倒不能自持。 什么不会强迫,什么喜欢,男人对女人最终不就是想的那么点事情吗?都是成年男女了,哪有那么多单纯的喜欢。 不管不顾的伸手就将她身上的衣裳全部拽了下来。 花溪疯了,挣扎出来的手乱抓乱打,但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对于一个到这会儿已经上头疯狂对她势在必得的男人来说,真的不起什么作用。 那一瞬间满足的叹息了一声,伏在她身上声音微微嘶哑,带着轻轻的喘息声:“花溪,宝贝,你看,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对不对?”嘴巴会说谎,但是身体不会,是最诚实的。 想和不想区别很大。 花溪没有,不是的,她不承认。 但是这会儿说什么似乎都不起作用了。 “花溪,你的叫声真好听,再叫一声我听听。” 花溪脑子里轰隆一下,再也不挣扎了。除了掉眼泪,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了。 发出的声音是破碎的,让她自己听着都觉得自己好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花溪,我带你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再给我生个和你一样的孩子好不好?”高明海忙的很,但是不耽误他脑子里想入非非。 这一刻,他不去想自己的家,不去想他自己是有家室的,不去想自己的儿女,只有身下这个女人,只想狠狠的占有她,一直都这样。生不生孩子都是其次,重要的是他得到了一直梦寐以求的女人,跟她有了这个生孩子的过程。 “你真软啊,真的是水做的一样。”他以前听人说女人如水,一直不懂是什么意思,活到现在,都快四十的人了,总算是懂了。 不是所有女人都是水做的,也有跟泥巴一样的。 像花溪这样的女人才是水做的,让人忍不住总想尝一尝,让人想着念着发着狂。 花溪咬着牙躺在那跟死了一样不断的流泪,双手无力的抓着床单。 要不是怕这木床发出的声音太响,高明海大概还能更疯狂一些。 暂时的停歇,他抱着花溪,伸手轻轻的摩着她的头发:“我记得那一年你进门,老幺抱着你一路到门口。你穿了件新衣裳,大红色的,辫子盘在脑后,用红纱巾绑着一朵大花戴在头上,真好看。 我坐在堂屋,心里像是有根弦断了一样,第一次滋生出那种自己当时都不明白的嫉妒情绪。为什么自己是老大,为什么都是找媳妇都是要找跟自己过一辈子的人。自己是那样的草率,有就行了,他却有选择,能找你这么好的。 那时候还没分家,你们的新房就是翠萍现在住的那间,那晚上动静真大,我半夜起夜,听见了他的声音,也听见了你的声音。我从来不知道男人跟女人在一起还能发出那样的声音。”那样让人疯狂的声音。 “从那会儿我就经常做梦,梦里总会有你,梦里你在跟我做那个事情。” 花溪闭着眼,恶心的想要立刻死去。 高明海把她往上举了举又开始亲她,满足了吗?似乎满足了,可又没满足,反而上了瘾。 末了又从身后把她搂住。 花溪真的就像是一团泥巴一样,默默的任由他摆弄。 从害怕,愤怒,到羞耻,到麻木。 她想,大概是跟之前一样,她跟高明川分开的太久了,太寂寞了,所以才做了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甚至很荒唐的梦,梦会 醒的,醒来其实一切都是假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高明海这一晚上如鱼得水,像是回到了二十岁,是个初尝情事,第一次尝到女人滋味的毛头小伙子,乐此不疲。 自从花溪入了他的梦,他就再没交过公粮,再没跟许桂芳发生过那种关系。 这一晚像是要把积攒了这许久的情欲全部发泄出来。 要不是怕花溪承受不住,要不是怕自己在这一觉睡过去明天没法脱身,他甚至舍不得走。 走的时候还亲了亲花溪:“不要多想,你们已经离婚了,你没有对不住他,是他对不住你。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不愿意叫人知道我也不会说。你想等他,我就陪着你等。现在我们又有了第二个秘密,我们已经算得上是最亲密的人了,我会努力的好好照顾你的。” 花溪红肿的眼里全是冷漠,没有给予他任何的回应。 高明海爬起来,套上裤子,然后去找了个盆兑了水,给她擦洗身体。 花溪一脚踢在了他脸上:“滚,滚啊!” 高明海蹲在那看了看她,默默的起身离开了屋子。 听着关门的声音,听着他脚步声远去,花溪明明还是躺在那里的,可依旧整个人瘫了下来,像是无力的陷进了沼泽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鸡都醒了开始打鸣了,她缓缓坐了起来,伸手抓过被扯下去的衣裳胡乱的套在身上,光着脚下地朝外边走去。 外面的月亮还在,这条她来来回回走了无数次的路是那么的朦胧又是那么的清晰。 她腿脚发软跌跌撞撞的沿着小路朝花溪河跑去。 这一刻,她脑子谁也没有了,没有高明川,没有英英。 她只是不想活了。 第21章 这道坎好难过 身后似乎有人在喊她。 但是花溪充耳不闻,满地凹凸不平的碎石头,她浑然不觉的光着脚踩在上边走的飞快,几乎跟跑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南山村前的花溪河已经不算是源头了,汛期到了之后河里的水一直不下,往下边村子去靠着山崖的回水湾那长年累月水都深的很,绿的让人站在边上心里都发虚。 花溪疯疯癫癫的从河滩那乱石堆里跑到跟前,毫不犹豫的一头扎了进去。 跟在身后的那道人影在她往这边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跟了一路,谁能想到她是真的想不开半夜三更的寻短见啊! 跟着也跳了下去。 花溪整个人不停的往肚子里呛水,她根本就没有挣扎,被人抓住胳膊往上拽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 在水里拽一个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正清会水,以前夏天经常跟高明川约着到这边深潭里来洗澡摸鱼。 没人敢来的地方鱼都肥的很。 不过他们这边旱鸭子居多,水性好的寥寥无几,这个地方基本上没有谁敢来。 林正清也是巧了,半夜起来放水的,刚好月亮光还比较盛,他正要进屋就看见花溪从小路上往远处去。 半夜三更的,虽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总觉得她整个人很不对劲。 走路的样子,以及,这半夜三更的一个人往哪去啊? 林正清当时觉得她是不是半夜要去干点什么事情,是不是跟谁好上了,半夜去见面的。 所以鬼使神差的就跟了上去。 跟着跟着就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知道花溪就在他面前,他们之间只有几步的距离,他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费了老大的力气把人捞上来。 林正清抱着她躺在乱石堆里半天才把那口气喘匀净。 “花溪,花溪!”喊了好几声花溪都没动静,林正清就觉得有些心慌。 他也不是很懂,但是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把花溪放平,然后压了压她的胸口,随后又把她抱起来,整个脑袋向下耷拉着,企图让她把呛进去的水给吐出来。 只有把腹腔和呼吸道里面的水都弄出来,人才会没事。 水从花溪的嘴里和鼻子里不断的往外冒,咳的直接止不住了。 直到不往外出水,人依旧没醒过来。 林正清害怕极了,手颤颤巍巍的去摸她的鼻子。 随后又凑进去听她还有心跳没有。 挣扎了半天,对着她的嘴亲了下去,给她渡气。 林正清缓了口气,趁着这会儿离天亮还早,抱着她站起来往回走。 花溪的脑袋耷拉着,胳膊也耷拉着,没淹死,却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好死不如赖活着,说起来像是很容易似的。 可她这道坎,好难过啊! 眼中又有东西从眼角滚落,不知道是溢出来的河水还是泪水。 林正清喘着气把她抱回去。 花溪家的堂屋门虚掩着,林正清很少进来,黑咕隆咚的有些摸不清楚,脚挂在了门槛上,一下子栽过去。 他倒是反应快,但还是摔了,不过摔下去的时候他的膝盖和胳膊肘本能的挡了一下,两人叠在了一起,却没把全部的重量压在花溪的身上。 “花溪!”急促的呼吸跟花溪那微弱的呼吸交缠在了一起。 两具湿漉漉的身体也贴在一起。 反应过来之后一种原始的蠢蠢欲动的本能油然而生。 就连先前在河边上没有任何杂念的渡气这会儿在林正清脑子里也变的格外的暧昧起来。 他又亲上了花溪的嘴。 见花溪没有拒绝没有挣扎就愈发的大胆。 伸手拉下了她身上湿漉漉的衣裳和,下巴上的胡茬刺激着花溪被河水泡的冰冷的身体。 急不可耐的亲吻她而后彻底的占有她。 花溪没动,身体久久没有什么温度,暖不热,就像是一具没有彻底凉透还柔软着的尸体,任由男人为所欲为。 彻底的昏死过去之前一切都还没结束。 她是被英英的哭声给吵醒的。 外边早就已经大亮,太阳的光亮将整个屋子照的亮堂堂的。 英英早就醒了,坐在边上哭的撕心裂肺的,一泡尿撒了一床。 两只小爪子抓着她身上裹着的毯子,不明白自己都这么饿了妈妈为什么还不睁眼还不醒来哄哄自己。 花溪艰难的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她搂过来又抱在了怀里。 可孩子饿了,抱抱也解决不了。 英英的哭声就像是喊魂的一样把花溪丢了的魂硬生生的给喊了回来。 她总算是动了一下,但是两条腿疼的完全合不拢。 嘴唇的是疼的,身上是疼的,艰难的抬起胳膊掀开裹在身上的毯子,密密麻麻的全是深深浅浅的印子。 处处都在提醒着她,昨夜她猝不及防的过了怎样的一夜。 不是在做梦,一切都是真的,真实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 花溪木然的起身,踉踉跄跄的到衣柜里拿了上次她娘来的时候带来的鸡蛋糕,拿了一块出来坐回去靠在床头那一点点的喂英英。 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角还挂着泪,哭着哭着又笑了。 英英看见她笑了,也咧嘴看着她笑。 王翠英他们早上出门的时候花溪的门没开,中午从地里面回来的时候门没开,傍晚回来还老样子。 圈里的猪就像是疯了一般,叫唤的撕心裂肺的。 鸡圈里的鸡也暴躁的来来回回的叫唤。 王翠英这个迟钝的脑子总算是察觉出来不对劲。 跑去看了一眼,不管是猪圈还是鸡圈,那槽里面都是干干净净的,直接都晒干了。看起来是今天根本就没喂过。 她跑去门口拍门:“花溪,花溪!花溪你应个声!”细听,屋里似乎有孩子的声音在的。 门是从里面闩上的。 “高明江,高明江你去喊你大哥,让他来一趟。” 高明江也没问到底什么情况,拔腿就往梁上跑。 高明海没在家,只有高翠萍在家。 要是在家,他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想办法来看花溪。 就算是使唤高翠萍随便编造个借口也会来看一眼的。 比如英英为什么没送去给他老娘带什么的。 第22章 男人就是这么可笑 这边正常是三天入土。 许家老头子还算是争气,要是死在昨天十二点之前,那就算是一天了,明天就要入土,家里人就是跑断腿也来不及把所有需要请的人都请到。 作为女婿,不管亲近不亲近,这种事情高明海是必须要去走一趟的。 所以,男人就是这么可笑。 嘴上说的再爱,依旧是会不由自主的以自己家为先。 发生关系的时候甜言蜜语哄着的人,疼的死去活来的那个,终究是那个不能见人的。 高翠萍刚刚从地里面回来就看见她二叔火急火燎的跑上来。 “咋了这是?” “你爸呢?你幺娘那像是出事了。” 高翠萍连锅铲子都忘了放,跟着就往底下院子跑。 边跑边跟高明江说自己家的事情。 前门不好弄,后门是旧门,被高明江用斧头给劈开了。 花溪听见动静,伸手摸了半天总算是摸到了灯绳开了灯。 高翠萍推门进去:“幺娘,你咋了?” 花溪恹恹的靠在那抱着有被吵醒趋势的英英:“发烧了,迷迷瞪瞪的睡到现在。”一开口声音粗劣的不像是她的,像是劈了岔。 高翠萍深呼吸一口气,上前伸手摸了她一把:“确实好烫啊,还能走吗?我陪你去大夫那看看。这三天两头的老发烧到底是咋回事啊?眼睛跟嘴都肿了,嗓子也哑成这样了。” 花溪怎么可能去找大夫看。 她发烧了是不假,却不是受凉了也不是中暑了。 而是被男人给弄的。 加上昨天晚上跳河脑子里是真的进水了。 今天一天整个人都跟一滩烂泥似的站都站不稳,脑子里也是浑浑噩噩的不是很清醒。 能穿上衣裳这会儿还能见人,能哄哄英英,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精力。 其他的她是真的没有那个力气去管。 要不是后门被劈开动静实在太大,她可能还是昏昏沉沉的压根分不清做梦还是现实。 王翠英叹了口气:“你这个身体真的是亏的太狠了。自己还是要注意,你这是下午到这会儿都没吃饭吧?你人没事就好,我也刚刚从地里面回来,现在就去煮饭,等下我给你送来,你不舒服继续躺着吧。” 不管咋说,人没事就好,吓死她了。 就算是她这么个过来人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也想不到男人能那样疯狂,把一个女人整成这样。 更想不到平平常常的一夜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这间屋子里前半夜后半夜被两个不同的男人光顾过。 王翠英从屋里出去了,高翠萍却没走,伸手把英英给抱过来:“幺娘你身体不好,我把英英带上去吧。还是让我婆帮忙照看着,你好好休息,自己养好了才能带英英。” 花溪没有像往常一样拒绝,点点头,艰难的起身,给英英拿了一些换洗的衣裳。 “给你们添麻烦了。”她不想坚持了,不想再要强了,都没有意义。 “说的这什么话,都是自家人。” 花溪笑了一声:“是啊,都是自家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高翠萍的错觉,她觉得她幺娘这笑声,突然有点吓人。 外面又传来了哐哐哐的声音,高明江把门给人家劈了,这会儿又在修。 门不修好不行,晚上不安全。 高翠萍把英英哄走了。 花溪也没有回去躺着,艰难的挪着步子到了后门口喊了一声:“二哥。” 高明江手里的斧头一顿,抬眼看着她:“咋了?” “你知道谁家有小狗吗?我想养条狗。” “我听说对门张得明家的狗下了几个狗儿子,你回头好点了去看看?”养狗肯定得自己去挑,挑个自己合心意的。 花溪点点头。 她得尽快养条狗,养一条听她话而且还能咬人的狗。 狗这个东西看门是最合适的,家里有一点风吹草动它都能听见。 有条狗她心里能踏实一点。 不然她这个家就她一双眼睛,看不过来。 那些畜生来去自如,就跟走大路似的那么随便。 高明海这会儿在老丈人家披麻戴孝,心神不宁。 他人来了,心却丢在家里了,或者说丢在了花溪身上。 他不放心。 谁能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这边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凡多活一两天呢? 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阴郁。 好在许家在办丧事,他脸上见不到一点笑意也算是正常表现。 好歹也是女婿,老丈人死了表现的难受一点也是人之常情。 好不容易熬到下葬,许桂芳依旧回不去。 到底是亲生的,她得在这边等到回煞,烧了头七才能走。 高明海却可以当天下午走了。 他走,刚好把高成亮和高成才也带回去。 娘仨都在这,人家还有别的亲戚要安顿,住不开。 到家天已经彻底的黑下来。 高翠萍都进屋睡了听见动静又爬了起来。 点了油灯在灶房里烧火给这爷仨拌了点面疙瘩汤垫垫。 “英英在这边没回去?” 高明海看着房檐下的竹竿上晾的有小孩子换洗的衣裳裤子。 他想知道花溪这几天什么情况,却不能直接问,而是拐弯抹角的问起了英英。 高翠萍一个姑娘家哪知道他肚子里装的那些弯弯绕绕:“你去我外爷家的那天我幺娘整个人在家差点烧死了。一整天都没出屋,喊也没反应,我二叔吓的把后门都给拆了,就那动静她才醒过来。我不放心就把英英给带我们这边来了。” “怎么又发烧了了?”他心知肚明,嘴上却还要问,脸上还要装作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我二娘说是我幺大出事之后那段时间身体受亏了,加上这会儿这个天气又热,所以才老生病。” “去大队部找大夫看没有?” “没有,我说陪她去她不愿意,说养养就好了。我知道她其实是怕花钱。但是我也没办法,我又不会挣钱。” 几句话,高明海躺下之后辗转难眠。 他不是没想过爬起来去看看,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去,他进不去的。 第23章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了 再不出门猪要吃人了。 房子边上菜地里的菜和猪草都被她薅秃了。 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她想死没死成,就再也没有当时那份勇气了。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像最近几天这样醉生梦死的睡过。 一直沉浸在噩梦中始终不能清醒。 直到身体差不多恢复了没有那种难受的感觉了,她总算是从那一扬漫长的可耻的梦中彻底的解脱。 中间但凡有片刻的清醒她都在想,后边要怎么过。 所以她醒来之后,把家里的碎米舀了一碗用水泡上,又把白面弄出来舀了一碗揉好醒在那。 她还是要做点小买卖,她要挣钱,她要离开这里,把家安到别的地方去。 至于高明川,她还是等着,等他回来。 他愿意要自己,那自己的家也是他的家,她在哪他就在哪,他们再也不分开。 如果他嫌弃自己,不愿意再要自己,那,那就这样吧。 想到可能会这样的时候花溪只觉得心如刀割,疼的喘不过气来。 可她知道,过到眼前这一步,她只能这样想这样打算。 背着背篓上了山,抓了追肥的苞谷长的是真的快,底下的草长的也特别的快。 现在封了头,锄是别想了,直接蹲在行子里拿镰刀割,半早上就是满满一背篓。 花溪又碰见了高明海。 她没有像之前那样躲着对方,反而跟以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时候那样笑吟吟的喊了一声“大哥”。 这一声把高明海都整的懵了一下,似有些不敢置信。 随后又觉得理当如此。 女人的身体给了谁,心也会给谁。 即便花溪这会儿不可能把心彻底的给他,时间长了也一定像她的人一样彻底的成为自己的。 “身体,好些了吗?” 花溪点头:“好多了。”随后低下头再不看他,蹲在那自顾的忙自己手里的活。 她下午还要去红苕地扯草,中午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事情太多了。 男人,是最不重要的一样了。 但是,或许是因为做过了的关系,高明海对她那赤裸裸的眼神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在这个男人眼里,花溪现在一颦一笑一个眼神都散发着魅惑力,都在无声的勾引他。 让他脑子里尽是一些疯狂的念头。 不过好歹还理智尚存,知道这是大白天的,也知道自己还有个家,必须得克制。 只是那目光,花溪蹲在那里一直在干活不曾抬头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不时的落在自己身上。 在家里睡了这么几天她也算是想明白了,反正没死成,这日子怎么都要过下去的,那就这么着吧。 光她一个人躲着算什么?除非现在就离开这个地方走的远远的,有那个能力彻底的把这个地方丢掉。 否则任由她再如何的躲都不起作用,之前不是试过了吗?结果就那样。 从地里回去之后还早,她将醒了一早上的面又好好的揉了揉,揉的很光滑了之后才放在搪瓷盆里开始洗。 一疙瘩面反反复复的洗了两大桶面水,直到最后洗出了里面发黄的面筋。 面皮这个东西还是花溪在娘家那边早先的时候跟地区那边来支援的人学的。 也不算学,最后一批到他们那去支援的人去的时候她还不大呢。 她娘跟着人家学的时候她在边上看着,记了个大概的流程。 她娘因为早年丧偶的缘故,向来都是个要强的,但凡自己能干的有机会学的无论如何都要学会。 做吃的东西也是一样。 她总觉得哪怕家里吃不起,但是能学的手艺要学到。 她不觉得当时穷这辈子都会穷。 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好的。等到能吃得起的时候也得能会做才行。 但是学会了之后就花溪的记忆里,这些年好像一共就两回。 用碎米蒸了一回,又用面做了一回。 这在城里面稀罕不稀罕花溪是不知道的。 但是在山里面会做的人少。 他们那儿没有几个会做的,也没有人舍得做。 这边队上也没看见有人会。 但是她去赶集的时候在镇上注意到了有一家卖这个的店,生意还挺好的。 她想试试看。 碎米泡的有点早了,夏天这会儿泡三个多钟头就差不多了,手一掐就碎。 但是洗了的面浆要放在那里沉淀下来,还要一段时间。 但是花溪也不着急,做这个不能着急,尤其是她这种脑子觉得会手上没完完全全的整过的,得一步一步慢慢的来,这样才能减少失败的几率,不至于浪费东西。 面水在那沉淀的时候,她就把家里的蒸笼拿了出来。 蒸笼还是崭新的,毕竟这东西一年到头也就天凉的时候才会用一下,尤其是过年的时候。 是分家之后高明川找人新做的。 一共有五层,但平时能用的上的最多就三层。 包子馒头跟面皮不一样,对蒸笼里面的水平要求没有那么高。 但是面皮不行,得里面足够平整浆泼上去才足够的均匀,出来的面皮薄厚才能一致。 火候也得掌握好。 花溪忙叨叨的先把碎米捞起来沥水,泡米的水也没舍得糟蹋,等会儿上磨磨浆的时候还需要添水,用这个就刚好合适。 用泡米水跟清水出来是两样的。 到底有什么不同她也不懂,只能按她娘说的一步一步的来。 磨浆的时候也得有耐心才行。 每一次都得尽量少添一点米,这样磨出来的米浆才会细一些,出渣出的少。 花溪没有实际的经验,所以每一步都做的小心翼翼。 磨台下放着洗好的盆接浆,上面还放着箩筛,滴下来的浆直接过滤一遍,最后残留在上面的渣再回一次, 磨的时候泡米水也不敢加太多。 两碗碎米里面要加多少水她心里也没有谱。 但是这东西既然是做实验那就宁愿让它稠一些,也不能稀了。 稠了可以添水,稀了那可就真的不好整了。 好像也能往里面加面粉。 但是她之所以分开弄,就是想自己试一下看看哪个更合适一些,口感更好一些。 因为过去的时间长了她也记不清楚了。本就不是常吃的东西,做出来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好吃,哪还会挑剔哪样好哪样不好。 第24章 试验的很成功 高成勇得了大人的嘱咐天天上午回来都要过来看一眼,今天也不例外。 “幺娘,你在煮饭啊?” 花溪满头大汗的站在灶台前嗯了一声:“回来啦。” “嗯,早上在地边上捡了不少菌子,我妈让我给你拿些过来。” 这个季节是山里的菌子长势最好的时候。 这东西不能乱吃,好些都是有毒的。 但常吃的还是没有问题的,有那么几样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知道可以吃的。 也是个这季节特有的下饭菜。 多了的话就在锅里焯个水就着太阳好晒干了,等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是好东西。 山里人吃的东西都是从山里来,只要人足够勤快,再加上自己地里面种一些,一年四季的倒也不缺吃的。 “你们留着吃啊,怎么给我这些啊?”昨天下午高翠萍过来看她的时候也给她提了好些过来。 “这两天疯涨,自己也吃不完,我妈都晒上了。幺娘,你要是这个吃不完的话就给晒上,等过年的时候杀猪炒肉吃。” “行,那我就晒上,等过年杀猪的时候炒肉给你吃。” 高成勇没回去,看着她架在锅上冒着大烟的蒸笼。 “这么大热的天还蒸馒头吗?” “不蒸馒头,蒸点好东西,等我做好了喊你来吃。” 高成勇也就比高翠萍小一岁。 说小吧,个子已经老高了,地里面很多活都会干。 说不小吧,也才十四,年龄在这里了,不管个子怎么长,心性还是个小孩子。 一听说有好吃的高兴的很。 回去就跟他妈讲:“我幺娘看起来精神大好了,今天开始收拾好吃的了。” “有什么好吃的?” “我没问她也没讲,说是等弄好了会请我去吃的。” 高明江看了他一眼:“好好的小伙子长了一张好吃的嘴,你幺娘现在艰难的跟啥一样,她能弄啥好吃的?” 有那心劲也没有那条件。 人家一个人就一碗饭,真要煮点好的又能煮多少,还能分给他们家这个小饭桶? 高成勇懒得跟他掰扯。 其实他去的那会儿已经揭了两锅了,还算是比较成功。 主要是蒸笼确实有些不平,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匀称。但是也没有离谱到哪去,还算是比较好。 除去第一笼的时候,粘在布上面有点难揭,浆有点稠,其他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会儿就可以招呼他尝个新鲜的。 但花溪想着要全部弄出来切好了之后大概称一下。看看泡了两碗碎米大概两斤的样子能出多少东西。 这个天蹲在灶房里不停的灶前灶后的跑是一件很遭罪的事情。 热的不行。 花溪连续出状况虚的很。 但是她暂时找到了目标,干劲十足。 等把盆里的米浆蒸好,就着蒸笼把面筋也蒸了。 面浆也沉淀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事情没有做惯,哪一步做起来都束手束脚的。 好在她这个人做什么都比较小心,第一次试验已经算是非常成功了。 等全部弄完了之后也感觉不到累似的。 把铺在筛子上面厚厚的两沓子面皮弄下来分开全部切了。 又跑去菜园子地里找了两根都还没有彻底长透的青瓜,掐了一把甜菜叶子回来在锅里焯了水,过了凉水撕成一丝一丝的跟黄瓜片跟面筋一起打底。 她没秤,喊了高成勇一声:“你帮我去你大伯家借他们的秤过来给我使一下。” 高成勇他们这会儿已经吃了饭了,还眼巴巴的念叨着她弄的好东西呢。 一使唤麻溜的就跑了。 王翠英好奇的问她:“你在折腾啥呢?吃了没有?” “还没有呢,不过马上可以吃了。” 灶房里面一直在烧火,热的跟什么似的。 花溪洗了把脸,额头上几根碎发不听话的贴在那,被她伸手一指头给刨去了边上。 王翠英看稀奇似的看着案板上两个搪瓷盆里的东西:“这就是你那会儿跟成勇说的那什么面皮?” “哎,就是这么个名字。” “我看镇上小吃铺里有卖这个的,没想到你也会做啊。” “我就照猫画虎试试。”这么些年她也没有主动试过,这不是被逼到绝路上了,脑子里一心想着怎么样能挣点钱,想来想去就只想到了这个,觉得可能性还大一点。 光想不行,既然想好了,怎么着也得试一试。 她想找一条出路,但是她又怕再走错路摔的头破血流。 但是找条路,她不知道这日子要怎么继续下去了。 “幺娘,秤来了!”高成勇去拿个秤,身后还跟了一串。 高翠萍他们姐弟三个都跟着来了,想看看高成勇嘴里说的好吃的到底是什么。 花溪把盆子放在一个竹篮子里,挂在秤勾上分别过了秤,然后又刨去篮子和盆子的重量。 “幺娘你这是干啥?” 花溪道:“我称一下看看准不准。” 高翠萍问:“那到底准不准?”到底是什么意思其实她还是没明白。 花溪嗯了一声:“还行。” 一斤米能划到三斤多一点皮,一斤面能出来差不多四斤。 刚好几个侄子侄女都在这,花溪使唤高成勇去家里拿个搪瓷饽饽来。 她家里有一对,但是有一个被占用了。 另外一个她把米皮和面皮一样抓了些,添了一把面筋瓷实的给装了满满一饽饽交给高翠萍:“拿回去下午吃。” 高翠萍愣了一下:“这也给太多了吧!” “不多,你们家人多。对了,你妈回来了没有?” “还没,估计还要两天,我爸说要等我外爷烧了头七才能回来。” 说完之后问花溪:“这个要怎么吃?” “就凉拌,跟拌凉菜一样,随你们自己的口味弄就行了。加点土豆丝或者黄瓜一起拌更好。”花溪有点遗憾,第一次做这个,她大嫂没吃到。 不过没关系,后边还有机会。 给高成勇也装了一份,看起来分量差不多。 高成勇把搪瓷饽饽端回去,王翠英出来了:“你这忙了一早上,都让我们分完了。” “蒸的多,这会儿天气大,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过夜就坏了,放不住。这段时间没少麻烦你们,一点吃的东西算个啥。” 第25章 选一只小狗 与其放那放坏,不如大大方方送人。 至于能不能还部分人情,她没想过。 人跟人之间关系的复杂她已经深深的体会到了,到底谁差谁的,算不清。 “英英在那乖不乖?” 高翠萍回答:“乖着呢!我婆弄了张凉席铺房檐下,铺了毯子,她在上边爬的欢实的很。” 她婆那个腰那个脚没法下地了,就连灶房这几年也少去了,但是坐在那看个小孩子还是没问题的。 “那我晚些再去接她。” 高翠萍应了一声。 花溪问:“秤你们现在用吗?不用的话借我使几天?” “不用,幺娘你需要就放你这,家里要用的时候我来拿就行了。” 这玩意不是谁家都有,主要还是因为用的时候少。 花溪想做点小买卖,没有秤不行,这个秤对于她来说有点大了,但是聊胜于无,先用着。 做买卖这个事情,花溪谁也没讲。 别说他们队上,就是南山村整个村,也没有想着要这么远跑去镇上卖点什么的。 她一个男人不在家的年轻女人,要让人知道她想做买卖,多的是觉得她不安分的。 山里面就是这样子,恨你有笑你无,见不得谁比自己好过。 花溪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可笑就觉得可恨。 不管男人女人,全都是觉得女人不安分,没有哪一个去说男人不要脸。 家里有菜油泼过的油辣子,花溪调了一碗吃进肚子就有了一些信心。 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是记忆里的那种感觉。 大概是加了油和调料的缘故,她感觉自己的手艺比起她娘的手艺甚至还好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膨胀了过于自信的缘故。 她算了个账,主要是米和面的价格。 本钱就是这两样,剩下的就是功夫钱。 面面皮多少要费点事儿,但是更加的劲道一些。 虽然做出来的数量更多一些。 但是买卖的这个事情上来是不能按常理来的。 按着市扬上现在米面的价格她把米做的定价三毛一斤,面做的定价四毛一斤 这样抛去本钱,她能赚个辛苦钱,至少有一半的利润。 至于能不能卖出去,能卖多少,她这会儿心里也没有谱,觉得明天就可以开始了,尝试一下。 想的多不如做的多,行不行想是没有用的,做了才知道。 至于家里面,现在地里面的活就是扯草,苞谷已经长起来了,能扯多少扯多少。这会儿扯草已经算是尽人事了,根本扯不完的。 这个活她可以下午干,顺便的给两头猪和几只鸡准备口粮。 早上可以早起来一点准备好,等天亮了把英英送去了梁上她就可以出发。 也不一定非要去镇上,转乡也可以。 到时候喊着卖一卖,实在不行最后再去镇上。 手里端着碗吃顿饭,脑子里都没闲着。 对于前面院子里的那持续了好长时间的动静她像是没听到一样。 直到王翠英拿着鞋底子出来坐在她门口做针线跟她说闲话的时候,到底还是提起来了,不想听见也听见了。 “一天到晚都在吵架,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精神头的,吃饱了不得饿了。 总是怀疑林正清在外面偷人,搞得他们家男人好像是个什啥香饽饽一样,谁都能看得上。” 花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被她这三言两语又给搅乱了。 脑子里再一次清晰的浮现那天晚上的事情。 靠在那里原本在给英英做一个小围脖, 手里的针插在布上半天都没有拔出来。闭着眼睛靠在门框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只有她心里清楚,她这会儿闭着眼睛也闭着嘴,牙齿咬的咔咔作响,已经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了。 王翠英没发现她的异常还在那里继续叨叨:“人太要强了有什么好?自以为自己不得了能压自己男人一头。起什么作用?是能富贵还是能发财?还不够人家笑话的。” 花溪半天才睁开眼:“挺好的,人还是要要强一点的好,最起码不会随便被人欺负。”那种性格,是她没有并且羡慕着的。 她心里清楚,对方的怀疑是真的,林正清确实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真的偷人了。 偷没偷过别人不知道,反正偷过她了。 太阳偏西一点,花溪就背着背篓出了门,去南山下的弯口那块沙地看看栽下去的红苕,顺便扯一下地里的草。 过了小河顺便去了对面张得明家一趟。 这会儿太阳偏西,晌午在家休息的人都准备要出门了。 两口子看见花溪都有些意外。 毕竟自从高明川出事之后,花溪就是整个队上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是花溪除了去地里,基本上不露面, 像这样主动到人家门口来实在是稀罕。 花溪招呼了一声:“表婶!” 张得明媳妇哎了一声招呼她到门口坐。 “好久没看见你了。” 花溪也没跟她客气,毕竟自己是带着目的而来,并不是真的顺路路过:“一天到晚的忙,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走路都得跑快一点,我也是好久没有过来串门了。” 对方叹了口气也在边上坐了下来。 “人一辈子总有些坎要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听说是判了十二年啊?” 花溪嗯了一声,伸手搓了搓脸,叹了口长气,把眼里的酸涩憋了回去。 “要是家里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你说一声啊。这都一个队的,我跟你表叔只要有时间都能过去给你搭把手。” 嘴上说着心里唏嘘着,还真的是十二年呀。 花溪这才二十多岁,只这还要等十二年,都得等到三十好几快四十了。 这跟守寡有什么区别? 一个女人一辈子最好的时光就这样等着等着硬生生的过去了。 一个年轻女人长得又这么好,带着那么丁点大个孩子,这日子难哦。 但他们也不可能问人家有没有打算离婚吧?那高家人不得骂死他们。 花溪真的不能听见别人说关心他的话。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听见她都会当真,鼻子忍不住发酸。 嗯了一声:“我想喂个狗,我听英英他二伯说你们家狗下崽了。刚好从这走,过来看看多大了,能不能匀我一只?” “那咋不能呢?我们留这么多有啥用啊?那玩意养起来费粮食的跟啥一样。有一个能打个张声看个门就行了。不过这会儿才满月没两天,逮回去怕不太好养。” 花溪觉得要养的话就得趁小,这样养出来才听话,太大了不行。 她看着都害怕,更别说养了。 明白了她的意思,对方也很大方:“那要不然你挑一只?来都来了。 他们家的狗是一条黑狗,也不知道偷偷跑出去跟谁家的狗配的。一共下了三个崽,一只黑的,一只是花的,还有一只灰不溜秋。 虽然这年头人都没有什么油水都吃不饱,狗更没有什么东西吃,吃屎是常态。 但是月子里的小奶狗吃着母狗的奶长得还挺好,圆滚滚软乎乎的。 母狗这会儿已经被拴起来了,不然的话别说是外人,就他们自己家的人也不敢靠近。 小狗崽子倒是听话的很,喊一声连滚带爬的就过来了。 第26章 踩到狗屎了 也不知道长大了会是个啥颜色,反正这会儿看着还行吧。 “多少钱啊?” “嗨,这话说的。左邻右舍的提啥钱啊? 生下来它自己带,我们也没操心。这也是个张口货,没谁要。 你能逮一只去还能给它找个活路,不然的话过几天看看有时间逢集带去镇上,没人要就直接丢了。” 他们这儿有没有来钱的路子,谁家不是一分钱掰成两分的用。 这些猫猫狗狗的都是送来送去的,要钱还不够人背后戳脊梁骨的。 人家要不要是人家的事,但花溪从人家这里拿东西肯定是要问一声的。 如果要钱的话还得看看多少,多了的话她就得考虑一下。 毕竟她这会儿拮据的很。 跟对方道了个谢,在人家家里找了根布条子绑在那小狗的脖子里,抱在怀里走了。 房后面时不时的传来母狗的叫唤声,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少了一个崽儿。 从人家门上下去,刚刚一转弯,冤家路窄,就遇到了林正清。 花溪脚步子一顿。 林正清也是一样,甚至还后退了一步。 脸上还挂了彩,应该是被他媳妇儿给挠的。 好几道血印子。 大概是做贼心虚的缘故。 反正看见花溪是他没想到的,也没有注意到边上就是坎子,下边就是小河沟。这一退一下子就栽下去了。 花溪跟没看见似的,抱着狗转身就走,边走边揉那小狗的脑袋,毛茸茸的让她心里好受了不少。 “你要听话啊!以后跟我和英英是一家子了,不能乱跑,坏人多的很,等你长大了就好了……”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大堆。 家里除了她就是英英,一个小丫头再加上这么一个小奶狗,她说什么话孩子听不懂,狗也听不懂。 可她满肚子话只能跟孩子和狗说。 原本都还没有断奶的小奶狗是真的挺不好养的,比起英英刚刚离了她断奶那会儿好不到哪里去。 英英对家里多的这个小东西倒是稀罕的很,恨不得自己现在两条腿就能走。伸着双手啊啊哦哦的直奔着那小奶狗去。 尤其是看着花溪伸出一只手就把那小东西摁倒在地上,四仰八叉的就跟小乌龟似的半天都爬不起来,她就更加的羡慕了,恨不得自己也能行自己上。 中午蒸的面皮,晚上还能吃。 英英是吃不了的。 花溪还是费事儿去煮了一大碗白水稀饭,一半给她一半给小狗崽儿。 “给你起个名吧,就叫灰灰好了。” 这玩意儿就是个吃奶的,大概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饭。在它那个碗里面舔了两口就放弃了,大概是没有吃出来奶味,不合它胃口。 但是放弃之后浑身不舒坦,毕竟肚子饿了,就那么哼哼唧唧的叫唤。 英英坐在她的小木头车里手里拿着调羹往嘴里刨着饭,一心二用的还在看自己的新伙伴。 花溪吃了饭也没闲着,鸡已经歇下了,但是猪还吭哧吭哧的在圈里来来回回,她又给扔了一点草。 把面揉好醒在那里,然后把米也泡下去。 因为明天要去卖,要跑一趟试验一下,所以她今天准备的是早上那一次双倍的那么多的材料。 弄完之后他她就睡下了,早上要早起,所以晚上自然得早睡。 至于准确的时间,她是没有时间的。 那会儿结婚的时候就只买了一辆自行车。手表高明川倒是想给她买,她没让,。 一块最便宜的都要一百左右,怕不是疯了。 所以那时候就没买。 很多东西结婚的时候没买,后来就更加舍不得了。除非日子真的好起来手上真的宽裕起来了。 大概是因为打定主意明天就要去正儿八经的尝试一下。 花溪有些隐隐的激动,脑子里想这想那一会儿也闲不下来,就像是刚刚拧好发条的座钟,一刻也停不下来。 想早点睡着,却怎么也睡不着。 在那里把那个账算了一遍又一遍。 她泡了四斤米,算下来差不多得有13~14斤米面皮。 揉了整整四斤面,这一回都是用秤称过的,标准的很,得有十七八斤米面皮。 如果都卖出去的话,要卖十块钱左右。 能挣个几块钱可不是小数目了。 如果卖不完的弄回来也能自己吃。 反正明天跑一天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每天做这些真的能卖完,一个月下来就有好几十块钱,这个买卖就能做。 她就再也不用担心养不起这个家,再也不用担心没法给高明川拿零花钱了。 但是她又在担心,不知道这样按斤零卖没有调料人家认不认?到底有没有人买?会不会自己折腾一天一点也卖不出去。 随即她又安慰自己应该不可能。 镇上有那么多人吃呢,应该有不少人知道。 这样按斤称,自己回去调个味儿比直接去买那个五毛钱一碗的要划算的多了。 想来想去,再加上外面堂屋里关着的小狗崽子在那里哼哼唧唧个没完,愣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过去。 鸡叫的时候花溪听见了,眼皮都睁不开,一连叫了几遍之后她才一下惊醒爬了起来。 别看一共卖完才值十来块钱的东西,她一个人忙要老长时间了。 哪怕缸里的水是昨天傍晚就填满的,灶台后面的柴火也是昨天就准备好的,要用的东西昨天也都洗刷好了,今天依旧有不少的活儿。 先把米捞起来,感觉还是泡的有点久,好像是睡过头了。 先沥水然后去洗面,面水洗出来之后放在那里沉淀,她这才去手磨上磨米浆。 刚刚把米浆弄好还没开始蒸天就已经见亮了。 忙忙叨叨的一早上,英英醒了之后给弄了口吃的忙忙叨叨的就送去了梁上。 回头来进屋去拿口袋准备出发, 结果来来回回几趟都没有事情的堂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坨狗屎,刚好让她踩着个正着。 花溪安慰自己,这是好事儿。 大早上的踩到狗屎,自己肯定要走运了。 第27章 被谁咬了 早上还特意晚走了一点,也没等到花溪送孩子过来给他娘。 今天没走远,去对门半山腰那地里面扯花生地里面的草。 因为季节的缘故,大家干活基本上都是同步的。 刚刚到地头,好几家陆陆续续的又来了。 边上有人跟他开玩笑:“高明海你那个嘴咋弄的?许桂芳没在家还烂了,被外面哪个野婆娘给咬了吧?” 高明海这个人轻易不跟人开玩笑, 只要一开口,让人开一句玩笑就再也开不了第二句。 “说不定就是你家婆娘咬的。” 对方直接熄火了。 不说还好,一说高明海就又想到花溪了。 想到心里疼,身上也疼。 嘴唇是那天晚上被咬破了。 大概是真的被他给惹急了,前所未有的狠。 差点没给他咬个窟窿出来,流了不少血。 结痂被他给剥了又结,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一样。 不然也不会被人给注意到。 之前家里孩子问他信口胡说,说是上火了。 他也没有胡说,他真的是有些上火了,整个人被心里那一团火都快烧成灰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对女人有这么大的瘾。 花溪对于他来说成了一种让他死不了也戒不掉一想就忍不住发狂的毒药。 心里这么一想,站在地里面一抬头就看见底下院子里那条路上一个牵着自行车的人朝花溪河走去。 哪怕离得这么远,只能看见一个小人影儿,他依旧能断定那就是花溪。 又赶集? 花溪一路上都在练习叫卖这个事情。 她还真有点放不开。 不过离开他们村子之后就没什么放不开的了。 因为谁也不认识谁。 “买面皮,买面皮嘞!”一开始还不敢声音大了。 但是慢慢的不由自主的就放开了。 已经喊出来了,总要起效果才行。猫一样的声音谁能听得见呀? “面皮,卖面皮了!” 国道两边不是田就是地,陆陆续续还能看见还有不少的住户。 山路她就不进去了,有住户的地方她就多停留一下。 在到镇上之前倒是开了张。 卖了四斤面面皮出去。 虽然米的还没开始卖,但是花溪依旧开心的不得了。 这跟她背鸡蛋到街上蹲在那里等人来买完全是两码事儿。 还没到镇上,住户就密集了起来。 花溪干脆就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走。 边走边喊。 等到镇上的时候,基本上就没剩什么东西了。 这会儿天气热了,热乎乎的东西吃起来遭罪的很。 这个好,这个方便,跟凉面一样。 不是没人嫌贵的,有讲价的。 好像很懂似的,说什么一斤面一斤米要做很多。 花溪也不辩解。 确实能做很多,但是得费功夫啊,她挣的就是个功夫钱辛苦钱。 任由别人怎么说她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在那里唱独角戏的人唱着唱着就没劲儿了。 该买的总是会买的。 不怕人嫌贵,讲价,就怕连问都没人问。 镇上有一家面皮店,那生意火爆的很。 五毛钱一碗,就那么一点儿。 味道倒是挺不错,但谁也不可能舍得三天两头去吃。 按斤倒是很合适,这个洗了面水做的看起来就很劲道的样子。 一斤也有不少,回去加一点什么菜,能拌个两碗。 花溪用的秤给的足,完全不可能缺斤少两的。 价格归价格,生意做的实诚。 而且他们这边还没有像她这样干的,头一回,都是个稀奇。 还有人来晚了,都没看见是个什么样子,问了一句:“明天还来吗?” 花溪忙不迭的开口:“来,肯定还来。”有钱挣,除非天上下刀子,不然她肯定还来。 今天明显是做少了。 但花溪一点也不后悔。 开了个好头。 她就这点本事,没多大的胆子。,也没有任何能给她兜底的人。 她得按照自己的节奏一点一点的来。 即便是开了个好头花溪心里依旧没有多少谱。 卖东西这个事儿,多少都还是要看点运气的。 往回走的时候太阳火辣辣的晒。 她头上倒是戴了个草帽能勉强遮一下太阳,但遮不住热气,骑车子骑的满头大汗。 但花溪一点也不觉得热,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嘴里哼哼唧唧的唱着歌:“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反反复复就那几句,乐此不疲。 到河边的时候,过了河坐下来打算洗把脸,不经意间转脸又看到了回水湾那个地方。 脑子里不期然间再一次浮现出前几天晚上的事儿。 之前的欢喜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在河边上坐了好半天,她深呼吸一口气,抄了一把水抹在脸上,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脸,汗水混合着泪水还有河水,分不清哪是哪。 以后她不会再轻易掉眼泪了。 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只会让人觉得软弱,觉得好欺负。 回来已经不早了,下地的人都回来了。 短短的一段路碰到了不少人,一路招呼过来的。 “去赶集了?” 高明江坐在后门上听见动静抬眼看了她一眼。 前不久不是刚去过吗?怎么又往街上跑? “你们家鸡最近下蛋还下的挺勤?” 花溪哪知道他在想什么,开了堂屋门“也不勤啊,有两只都停了。” “那鸡蛋少少的,跑这一趟不值当。”虽然自行车比两条腿快,但一来一回也耽误时间。 别看高明江其实不怎么喜欢开口说话,但毕竟不是个傻子,心眼子还是挺多的。 说话都是拐弯抹角的。 “今天没有卖鸡蛋,卖了点别的。” 花溪把自行车弄进去,差点一脚把狗儿子给踩死了。 因为太小了,不放心放在外面,怕被人给抱跑了。她早上走的时候还是继续关着堂屋的。 堂屋里这会儿臭乎乎的,肯定又拉了。 她把堂屋门敞开散味,去灶房里铲了一铲子锅底灰过来,把拉的尿的地方盖上,然后拿扫帚扫干净。 小狗想到外面去。 但是堂屋门槛挺高的,就目前它那几条小短腿显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 花溪伸手助了它一臂之力,把它弄去了外边。 这会儿家里有人,倒也不怕它丢了。 第28章 她能依靠谁 “我昨天下午从那里走路过,刚好去了一趟。是刚刚断奶没几天,昨天晚上哼哼唧唧的叫了一晚上,给弄的米汤也不喝,早上起来都酸了。” 养条狗比养个人还麻烦。 但又不得不养。 王翠英从屋里出来看了一眼:“过了这几天就好了,没有断奶就是这样。这畜生东西比人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长得快,别看现在就这么一点大,要不到两三个月就成小条狗了,就能正儿八经的拴在外面看门了。” 花溪问:“不拴的话应该没啥吧?”光看前边不行,后边也得照应到。 她在家不可能不开门,也不可能开门随时就能闩上,防不胜防。 “那得看它主贵不主贵 ,主贵的狗不咬过路的人,只不停的叫,不下口,那绑不绑都行。 万一要是遇到不主贵的,老是偷偷摸摸的下口咬人,那肯定得给栓起来了。不然把人家咬了也是一件麻烦事儿。” 花溪蹲下来伸手摸摸狗脑袋,那就希望它长大一点是个主贵的吧。 这玩意儿得看运气,花溪也不会教呀。 听见肚子咕咕的响才想起来忙到这会儿她自己都还没吃饭。 把在大河里洗过的篮子放在太阳底下晒着,然后才脚步发虚的去屋里拌了一碗酸汤面疙瘩刨进肚子里。 高翠萍跑过来找她:“二娘,幺娘,我爸让我来问你家里还有灰面吗?要不要去压面条?我婆跟边上黄家约好了的,我们家这会儿已经开始了。” 挂面这东西吃起来是真的方便,但是压起来也怪不容易。 他们这边队上还没有压面条的机子,就山梁边上黄家院子里有一架。 跟高明海他们隔着一条小路,这又是另外一个村的人了。 王翠英道:“我就不弄了,上个月压过一次,还有一点,最近也没顾得淘麦子,灰面也没多少了。” 高翠萍看了看了花溪。 花溪这才想起来这个事情,压点挂面煮起来是要方便一些。 就是要花一点手工费。 但这个钱不花不行。 花了是真的很方便。 还有一件事,她得趁这两天多淘点麦子,去河对面磨面粉。 每天都要用呢。 也不对,家里的麦子就那一点,用不了多久。 明天去的话,得看看农贸市扬有没有卖面粉的,没有卖面粉的就得想办法打听看看哪里有卖麦子的,弄回来淘了去磨。 她因为早上起来的早,中午本来打算再眯一会儿的。 这会儿也眯不成了。 “那我弄二十斤吧。”先压一点再说。 再留上二三十斤接一下,明天中午回来就得淘麦子。 后天中午就去磨面粉。 这一天一天的时间压根儿都不够用,还没到跟前呢,活都排满了。 说干就干,刚刚被弄出来的小狗又被她丢了进去。 “啊呀,幺娘你养小狗了呀?能不能给我玩一下?”这么大的小姑娘对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简直无法抗拒。 “行啊,你晚上给我送回来就行了,别给我弄丢了啊。”她好不容易问人家要的,弄丢了上哪再找一只去? 不可能对着同一个人张第二次口。 “好嘞,你放心好了。”高翠萍把狗儿子从屋里提出来,抱在怀里摸了摸狗头。 “幺娘你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也没有多少面粉了,但是挂面一点都没有了,弄一点儿就行了。” “那你不如多弄一点,这两天天气好呢,抽时间再淘点麦子去磨面粉。” “我这面粉还有用,一下子弄完了,接不上了。” 找了个口袋把面粉匀了一点出来之后,找了个看起来还算是比较干净的背篓丢在里面,锁上门跟高翠萍一起走了。 黄家的压面机是纯机械的。 这个老太太自个儿根本就不行。 她跟过去是帮着和面的,面要搓的好好的,压起来才好压。 把面全部都搓成均匀的面疙瘩倒进去压成面皮,然后切割成面条。 高成亮和高成才也在,帮忙看着英英。 压面这种活,是个力气活儿,光靠老太太是不可能的。 所以高明海在花溪一点都不意外。 看见了也就看见了,她并没有招呼。 在门口柱子边上喊了老太太一声:“娘!”花溪把背篓放了下来。 英英听见她的声音也不在那里乱爬了,激动的跟什么似的,借着高成亮的手站起来脚步子打飘往她面前跑。 花溪刚刚放下背篓就赶紧伸手,把她抱了个满怀。 抱着她亲了亲然后又把她放下来,站在门外跟人打了个招呼。 高明海在人群之中被她彻底的无视。 明明前一天在地里她还一如既往地喊着自己,怎么过了一夜就又变了? 高明海的心里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安稳过,七上八下的。 花溪跟人家打过招呼之后就去人家灶房里舀了一点水洗了个手,然后蹲下来跟老太太一起帮着先给高明海家搓面。 这东西不能敷衍半点。 得先搓好了,把两个盆儿腾出来之后才能去弄她的。 还有别人在后边排着队,花溪这算是明晃晃的在这里插队了。 “你今天又去集上了?”老太太问了一声。 花溪嗯了一声,也没刻意的瞒着她:“去卖了点东西。” “鸡下蛋下的很勤吗?”老太太能想到的她能去卖的,就只有鸡蛋了。 “不是太勤了,一天就只能捡四五个,有几个都已经停了,不知道要停多久才会继续。” “那也很好了,十天半个月的都能攒不少。”家里面日常花销差不多够了。 但是花溪要承担的不仅仅是日常花销呀。 “我在试着,去镇上做点买卖。”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做买卖你能做什么买卖?高明川不在家,我给你带着孩子,你好好的把他的家给照管着,尽量少到处跑。时间长了风言风语的不好听。” 花溪听见她这话鼻子一下就酸了,心里有一股子火到处乱窜却找不到出口。 “娘你说的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总不能因为别人的风言风语这日子就不过了吧? 你也说了高明川不在家里,我连个指望的人都没有,只能自己靠自己。 英英得靠着我,高明川在里面蹲着也得靠着我,我不想办法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呢?” 第29章 还要强迫吗 “你想做什么买卖?”高明海从屋里面出来,假装不经意间听见,假装随口问了一句。 花溪蹲在那里没敢让自己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她怕手里的动作停下来,眼睛里面的东西都要掉下来。 “我自己蒸了一点面皮,把它拿去街上卖一卖。” “就是你昨天让翠萍带回来的那个?” 高明海不知道花溪还有这手艺,但是那东西确实是稀罕,吃起来也很不错:“倒是可以试试看。”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 高明海又看了回去,娘俩在那里用眼神打官司。 花溪没有抬头也没看见。 “是要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上一次你也没有给他带多少钱,要不了多久肯定还要再去,这会儿天气还暖和,等天气凉了还要给他准备里面穿的厚衣裳, 这些都需要钱。”甚至包括高明海来回的路费那都是钱,她不能让人一直这样劳心劳力还倒贴着。 她真的是太缺钱了。 都让高明海出算什么? 就算是他说了暂时欠着,后面可以慢慢给花溪也不是很愿意。 总觉得自己欠的钱还不清楚了,跟这个人的牵绊越来越深,必须得用另外一种方式去偿还呢。 她一个正儿八经的人,又不是出去卖的。 “你今天去试了怎么样?” 高明海把盆里搓好的面疙瘩端进屋倒进机子里面,然后又把盆子拿出来,就瞅着这点空档又跟她说了一句话。 总觉得就看在眼面前随便的说说话心里都是欢喜的。 花溪把自家的面粉弄过去过秤:“还行,没有敢多做。弄的少,但是早早的就卖完了。” “那还可以,是打算明天继续吗?” “我想着明天可以再多一点。” “明天逢集是可以多一点,但是你家里的面粉够吗?那个东西是用面做的吧?”不然怎么叫面皮呢? “不够,今天压了面之后就没剩多少了。我打算明天回来之后就淘麦子,尽快再去打点面粉。” “家里的麦子呢,能够你卖多久的?” 说起正事儿,花溪已经顾不得两个人之间的那些龌龊关系:“这是最重要的问题,我们家没有多少麦子,也没有多少谷子。这东西消耗起来快的很。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想好要咋办。市扬上好像没看见买粮食的地方。” 早先控制的严格的很,这也不许私下买卖,那也不许私下买卖。 土地到户之后慢慢的放开了,有些票啊券啊的都不需要了,倒是松泛了很多。 但是粮食这一块把控的依旧很严格。 虽然这两年没有再要求统购统销了,但是市面上依旧没有正儿八经在明面上卖粮食的。 花溪完全没有渠道,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回头我帮你打听吧,你有没有想过,花钱买不是长久的事儿。”因为本身手里就没有钱,没有本钱哪能存下多少粮食呢? 花溪想过,但这不是没有办法的事吗? “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看。” “什么办法?”花溪抬头看他。 高明海道:“你那个面皮儿不止要卖,还可以换,叫他们拿粮食来换。你自己算好,按照你那个价格一斤粮食能换多少面皮,换比你卖钱更加的合适。”这样有的赚的同时还不用再担心原材料的问题。 花溪眼睛一亮:“这个真的可以,我怎么没想到呢?” 高明海笑了一声,转身进屋,他也是突然想到的。 完全是受到别人的启发。 他们这边时不时的就有人来换东西,他们家换的包菜,前不久才刚刚吃完。 花溪现在干什么都是一心二用。 搓面疙瘩的时候在心里快速的算了个账。 已经安排好明天该怎么办了。 等面压好晒出去,老太太在这边看着,高翠萍他们几个早已经把英英带回去了,连带的那个小狗也给弄回去了。 花溪找了一片粽叶子,帮着高明海把他们家先晾出去的面条一杆子一杆子的收下来给捆起来放在提前准备好的篮子里。 许桂芳不在,不然这些事情不需要花溪搭手。 正因为她不在,老太太不能久站也不能久蹲,所以这些事情花溪只能给搭把手。 更何况,她也沾了人家的光。整个压面的过程她根本就没有使一点劲,都是高明海在那忙,她一开始在外面搓面疙瘩,后边就帮着晾晒面条,里里外外的干跑腿的活。 等把自己的面晒干了收起来回去已经不早了。 花溪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把面条放进屋,出门就麻溜的锁门,下了地。 到了晚上,之前多久都舍不得开一次的电灯又被拉开了。 花溪打着手电去挑了好几趟水,把明天要用的水全部都准备妥当之后才进屋。 灰灰一直在那里汪汪唧唧的叫,英英跟着在那里学狗叫,也在那里汪汪唧唧的。 花溪并没有在意。 小孩子嘛,只要不哭不闹就已经很好了,要求不能太高了。 只是她进屋的时候本能的感觉又不对劲儿。 小狗崽子不是像昨天晚上那样单纯的离开了母狗在叫唤,一直在对着某一个地方,边叫唤边怂怂的往后退。 “大哥这什么意思?”花溪知道,屋里又多了人。 偏偏她发现的又迟了一些,前面的门已经闩上了。 “我怎么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走后门走的这么习惯,跟进自己家一样,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说来说就来说走就走。” “花溪!”高明海伸手抱住她。 “你大嫂明天就回来了。” 所以,他没忍住就又过来了。 这种事情真的有瘾,他上瘾了,感觉戒不掉。 花溪推他依旧推不开:“我身上来了,大哥这一次还要强迫我吗?” 她其他的话都不想多说了,跟一个畜生说再多都没有用。 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吗? 花溪想知道,他所谓的喜欢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顾及,连她月经来了也不愿意放过。 高明海我又叹了一口气,依旧没有撒手。 抱着她将她抵在墙上翻来覆去的啃。 蠢蠢欲动是那么明显,花溪能感觉出来。 花溪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就惹得对方不顾一切的干一些禽兽事情。 第30章 想帮忙分担一下 不管花溪说的是真的是假的。 有了这么个理由他都不可能再进一步。不然他真的就是个禽兽。连这一点欲望都不能忍,算什么喜欢? 但也没有松开花溪,只有跟她贴着高明海的心里才踏实。 “明天要做多少东西?” 贴的这样紧,花溪根本就不想开口。 这种说话的方式让她实在无法接受。 但是挣扎不开,反而因为挣扎两个人身体的接触越来越亲密,她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蠢蠢欲动坚硬如铁,就更加不敢动了。 只能顺着对方的话,希望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昨天晚上泡了四斤米,揉了四斤面,还没到街上就卖完了。 明天刚好又逢集,我想弄十斤米十斤面的,去镇上多熬一会儿看看,看看一天究竟能卖多少东西。” “那得做出来好多东西。”高明海不懂这个,但是一想也能想到。 十斤面揉的话就得费好大的劲揉好半天,更别说全部洗出来。 “弄那么多家里的家什够用吗?” 他这么一说花溪才想起来,还真不够用。 桶和盆子都不够。 “我去二嫂那里借,你回去吧。再晚的话人家都要睡了。” 高明还抵着她一动不动:“他们睡他们的,我们说我们的,明天早上我给你送过来。” 花溪震惊的看着他:“你疯了吧?你跑过来干什么?” “我来给你帮忙,你几点钟起来?” 干这么多活还要等着去集上卖货,想也不可能晚。 他可以早一点过来干一些能干的,多少帮花溪分担一点。 花溪一点点掰开禁锢着自己的手:“我不需要,大哥,你不要总是这样对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说完到底还是把人给推开了。 退后两步跟他拉开了距离,眼神冰冷的看着他。 高明海站在那里半晌没说行还是不行,转身离开了。 花溪深深的呼吸了两口气,感觉两条腿都是软的。 努力的让自己不要有再有那些杂念和思想负担,疲惫不堪的身体在沾床之后不久就睡了过去。 高明海回去之后屋里几个孩子都歇下了,黑咕隆咚的。 他在外面喊了一声高翠萍。 高翠萍才刚刚躺下还没睡着。 “你明天早上早些起来把我放在堂屋里的盆和桶提去给你幺娘。” 高翠萍又爬起来:“早点起来要多早啊?”这个时间可不好把握。 “鸡叫三遍的时候吧,到时候我喊你。” “这么早过去我幺娘起来了吗?” “应该差不多,她不是去集上赶集卖东西吗?肯定在天亮之前就得干个差不多。没起来的话,你就把东西放在她灶房门口就行了。” 起来了就帮忙干一下,不过这个话他没有直接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儿是个勤快人,跟花溪的关系向来不错,只要过去花溪起来了,在忙着呢,高翠萍不可能把东西送过去就回来的,肯定会留在那边主动帮忙的。 高翠萍应了一声又重新躺下,既然明天早上要起来那么早,那更得早睡了。 花溪真的是鸡叫三遍就爬起来了。 按照她这种情况,中午怎么着也得再补个觉才行。 或者说下午不能等天黑就早点睡。 不然的话一天就睡这么点时间,肯定是不行的。 时间长了,先不说能不能挣到钱,人身体就会出问题。 不过现在她考虑不到这些。 有了奔头,精神大的很。 刚刚开门面都还没有揉好,就看见一束手电光从院子前面的小路上过来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没由来的发慌。 虽然这会儿人都还睡着,不会有人起来。 但万一呢? 就像那天晚上她跑出去,半夜三更的不还是被人看见了吗? 高明海这个混账! 正骂着呢,听见了高翠萍的声音。 “幺娘,你起来了呀,你好早啊!” 说完还打哈欠。 花溪悬着的心在听见她的声音之后才落地。 “你怎么过来了?” “我爸说你的家什可能不够用,所以昨天晚上回去腾好了,让我早上给你拿过来。”把东西放下之后,看着她两手的面:“揉这么多面啊。还有什么要干的吗?我给你搭把手。” “不用了,还早得很,你赶紧回去再睡会儿吧。” “我都起来了,还回去睡啥呀?等到晌午天的时候,天热了,我再补个午觉就行了。” 花溪这会儿也不知道让她干啥:“那你来帮我揉面,揉光就行了。” 高翠萍爽快的答应下来,去洗了个手。 她帮忙揉面花溪就开始去磨米浆。 有人搭手分担一下是真的比一个人强的多。 今天的面多揉起来不容易,米多磨起来也很不容易,需要的时间太长了。 高翠萍边干活边跟她说话。 “幺娘,你咋想起来做这个的?” “这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嘛。我算着时间,你幺大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再有会见书发回来,到时候你爸就要去看他。 总要再给他带点零花钱。在那里面怎么花钱我们也不懂,但是既然能有花钱的地方,那肯定得有钱在身上才行。不然的话在里面日子肯定很难过。 还有来回的车费。 之前几次都是你爸自己出的,我都记在那里了。以后肯定不能让他继续贴着,我得给出,之前贴的钱我得尽快还给他。” 高翠萍觉得她真的不用这么着急。:“那也是他的亲弟弟,他不管谁管啊。幺娘,你不要给自己身上压那么重的思想包袱。” “不是啊,本来就是这个理呀。要是没结婚就算了,结了婚分了家了,就又是一家人了,哪能大事小事都靠着哥哥的。 他也有一家人呢,再说了家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家,钱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钱,是跟你妈共同辛苦得来的。 他还有你还有你两个弟弟要养。你们都得成家,都得要钱。 再说我这日子总要过下去。 你幺大在的时候我能依靠他,他现在不在我只能靠自己呀。” 第31章 嘴巴这么毒 高翠萍在她的指挥下帮着洗了面,然后又坐在灶台后面帮着烧火。 花溪在那边忙活边跟她说话。 “昨天压面的时候,你爸倒是给了个好的建议。让我边卖边换,所以今天我走的时候要拿两个蛇皮口袋,到时候有麦子就要麦子,有谷子就要谷子,有钱就收钱。” 高翠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幺娘,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了。” “你小小年纪的见过几个人啊?我这算什么?我感觉我自己可能是最没出息的人了。” 不然也不至于男人一不在家就被人欺负。 “咋能呢?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又勤快又能干,啥都会。 我听人家在那里说闲话,但凡要是换一个出了这样的事情,要在里面蹲那么多年,肯定不可能守着,说不定早就跑了。” 这话她也就是在花溪面前说说,在家里肯定不敢说的。家里大人要听见她说这些,挨骂都是轻的。 “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是你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样?我估计我也待不住。” 花溪在那里呵呵的笑,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说什么傻话呢?你怎么会是我?你以后肯定会比我好过。找一个对你好的人顺顺利利的过一辈子的。” “那也不好说,我可没有你有出息。”她长得没有她幺娘好,会的也没有她幺娘多,也不识几个字,以后能找个啥样的还不知道呢。 高翠萍在这边吃了个早早饭,然后直接抱着英英走了。 花溪不用专门去送一趟,还省时间了。 因为今天早上有个给她帮忙的,所以今天虽然做的多,但总体也还算是好。 主要是面浆沉淀是需要时间的,中间还是耽误了一下。 两个篮子加起来一共六七十斤啊,一左一右沉甸甸的栓在货架子后面。 光绑这两个,花溪都折腾了好半天。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先绑了两个木板子在货架子上。然后把篮子放在木板子上,再用绳子捆上。 但关键在于过河的时候又得拆下来,来来回回跑了三趟才把东西弄过去。 大早上的光折腾这个就整了一脑门子的汗,把人弄得累的不行。 上了国道之后,她就慢悠悠的边骑边喊起来:“卖面皮,换面皮!” 一路走一路喊,倒确实是个办法,换的人比花钱买的人多。 用个两三斤粮食,换点这个东西回去,让家里大人孩子吃个稀奇。 也不是天天都这样整,还是有人舍得的,比直接掏钱买舍得多了。 毕竟粮食家家都有,但钱这个东西,这边真的是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 一路走一路喊到镇上的时候,两边篮子里都下去了差不多有一半。前面的大杠上搭着两个蛇皮口袋,里面各有大半袋粮食。 麦子比谷子稍微多一点。 后面她就没办法骑,一直是走着到镇上的。 加起来有好几十斤,挺有负担的。 办法是好办法,但这个自行车似乎不太行。 人家来换东西都是开着三轮车来的。 她只有一个两轮的自行车,有点过于想当然了。 “卖面皮,换面皮嘞!” 王兴华从边上的商店出来:“卖面皮的。”喊了一声,花溪停了下来,扭头看着一个年轻男人朝自己跟前走过来:“面皮怎么卖的?” “米做的三毛一斤,面做的四毛一斤。” 人家问怎么卖的花溪就直接说价格。要问怎么换的花溪就直接说一斤粮能换多少。 到了镇上基本上就没有人拿粮食换了,因为镇上都是居民,他们也缺粮食。 “米做的和面做的有什么区别吗?”桥头上有一家面皮店,里面就是用米做的。 分凉和热两种。 “米做的稍微软和一点,面做的稍微筋道一些。你要软和一点的还是要筋道一点的?” “这个要怎么调?” “凉拌菜一样就可以,这会儿天热,凉拌就可以了,天冷的话可以烧点汤,烧醋汤和浆水汤都行。” “那给我一样来一斤。” 花溪扯两个小食品口袋分开给他装的,面的那个里面他给他加了一小把面筋。 “这什么东西啊?” “面筋啊,这个面不是直接调面浆做的,是洗了之后面水沉淀了蒸出来的,这个面筋就是洗剩下的面,拌起来也挺好吃的,送你一点。”直接用面浆蒸出来的面皮跟洗过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洗过面筋,蒸出来透亮透亮的。 “那你再送我一点?” “那不行,还有这么多没卖出去呢,先等一下送完了后面拿什么送给别人?”面面皮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有面筋。 但凡是买的,她都会给放一点点。 但十斤面的面筋真的没有多少,肯定是要省着来的。 这种白送的东西谁都不嫌少。 所以这话也不是第一个人说。 花絮已经习惯了,拒绝的干脆利索。 对方笑了一声,看了她一眼:“做生意还是要大气一点,不能太抠了,太抠了,做不长久。” 花溪一下子就笑不起来了,看了他一眼:“做人也得大气一点,知足常乐,不能总想占别人便宜。” 看着人模人样,年纪轻轻的,大男人嘴巴这么毒。 诅咒谁呢? 真讨厌! 虽然说买东西她就要耐心的对待。 但是人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王兴华就是说着玩儿的,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怎么对方就不高兴了呢? 看着那个推着车子的年轻小媳妇走远了,他才提着两个小食品袋进了门。 花溪推着自行车边走边喊,从桥这头到桥那头,就从农贸市扬里面转了一圈,依旧没有卖完。 毕竟她这个是要买回去在家里调味儿的,做生意的没办法买了直接在摊子上吃。 她正准备在往上面走一截的时候,走到农贸市扬那个口子上阴凉的地方现在又碰见了之前在她这里买面皮的男人。 小伙子停留在一个水果摊子上,摊子上有个老太太,头发花白,看起来少说也得有六七十岁的样子。 花溪看到了对方。 王兴华也看到了她:“面皮都卖完了?” “还剩下点儿。” “看吧,我就说要大气一点,这样生意才能好,你还不信。” 花溪没有直接回答他,问了一句:“这水果摊子是你的吗?” 第32章 哪头都想顾着 “那我买你一个苹果,你可以送我一个吗?” “那肯定不行了。”想啥呢?占便宜也不是这么个占法。 花溪就笑了,笑肉不笑的:“那不就是了。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怎么能说别人呢? 不花钱的东西谁都想要多一点。我送那是情分,不送那是本分,送多送少那都是我自个儿的事儿,跟生意好不好没什么关系。 你也是个做生意的,难道就不想讨个好彩头?” 长了这么一张破嘴,能有生意吗? 花溪说完推着车子就走了。 坐在那里看摊子的老太太,那双浑浊的眼在她跟自己孙子身上来来回回的打量。 等她走远了才问:“兴华,那小媳妇儿谁家的?” “我哪知道啊?我也是那会儿在家门口碰见她,面皮还是从她那里买的呢?谁知道是谁家的媳妇儿呀?牙尖嘴利的。” “牙尖嘴利好,女人有点脾气才不吃亏。明天不逢集,咱们再去一下你张婶子那,问问她给你打听的怎么样了,这回你听话啊,管住你那张嘴,” 她这个孙子啥都好,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也勤快,踏实,吃苦,能干。 怎么就长了那么一张不讨喜的嘴呢? 做生意的时候一点问题都没有,跟谁都能客客气气的。 但只要跟人一处对象要不到三句话就能把人得罪的透透的。 这都二十六七一把年纪了,到现在都还没能定下来。老太太想想都觉得愁的不行,觉得真的自己死了都不能闭眼。 王兴华听见他说这话就脑子疼。 “我明天还要下乡。”其实真的不怪他,他总感觉是介绍的人不合适,那个姓张的媒婆的一点都不靠谱。 “你少往乡下跑一天饿不死啊,你这一晃一天,一晃一天再耽搁下去,马上就要三十了,过了三十你咋弄啊?” 王兴华也不知道。 他也不是不想成家,但总是出这样那样的岔子。 大概就是缘分没到吧。 花溪又转了一圈,从这一头转到了镇那一头,太阳都大的不行了,总算是见了底。 篮子总算是空了,她就把换下来的粮食放在了后面货架子上,把篮子架在最上面。 整个镇就这么大,被她来来回回的转了个遍也没有看见哪里是卖粮食的。 今天做的多,耽搁的时间也长。 等回去,太阳都已经偏西了。 花溪一路都戴着草帽呢,依旧被晒得冒热气,头晕脑胀的。 进屋之后灌了一瓢凉水,坐在板凳上靠在那里就不想起来,没一会儿就开始打起了盹。 猪圈里面的猪饿的在那里发疯都没能把她吵醒。 还是高翠萍把她喊醒了。 “幺娘你咋在这儿睡了呢?困了进屋睡呀。” 花溪挣扎了半天才把眼睛睁开。 “怎么就睡着了呢?” “太困了呗,早上起来那么早。我吃了中午饭睡到现在才起来,你才刚刚回来啊?”她站在梁上看见花溪推着自行车从小河那边过来的。 “今天做的多,然后不是要换粮食吗?半道的时候东西多了没法骑,我就推着车子走。”车上带的东西重推起来也不好推,费劲的很。 花溪伸了个懒腰:“所以这会儿才刚刚到家。对了,你吃饭了没有?我这还剩了一点。” “吃过了,我妈回来熬了一大锅绿豆稀饭。中午熬好的,刚刚爬起来吃了才出来的。” “要去扯猪草吗?” “对,但是不是很想去苞谷地,苞谷叶子割人。” “那我们一起啊,去红苕地里,你刚好帮我扯草了。” 说起来,高翠萍他们家红苕地里的草也可以扯了。 “你不歇歇啊?” “上哪能歇呀?今天歇气,明天这里那两张嘴吃啥?” 她这会儿连带回来的粮食都没顾得去过个秤,收到的零钱都没去数一下。 抱了一点草丢进圈里,又喂了个鸡,剩下的面皮丢了两根给小狗,给她换了点清水,然后再锁上门跟高翠萍一起往地里去。 “今天说淘麦子,都没来得及。” “那明天还够吗?” “明天倒是够了。” “你要放心的话,你把麦子弄出来,放在灶房里,我明天吃了中午饭过来给你淘。” 他们这吃水不方便,不像人家街上门口都有压井,要走一段儿到坎子下边儿去挑水。 淘麦子也是这样,要挑水回来倒在大盆里,然后再把麦子倒进去。淘洗干净,捞出来沥水,再放在竹席上晾晒,麻烦的很。 所以花溪有些犹豫。 “倒不是不放心,挑水恼火的很。” “那倒不碍事,我们家挑水更恼火,要走老远了,你们这还算是很近的。” “那就又得麻烦你了。” 高翠萍道:“这算啥麻烦啊?反正我一天到晚都得干活。给你干跟给自家干也没啥区别。我爸我妈是不会看着我闲着的。” 当然,除非身体有毛病,不然家里老老少少都不可能闲下来。 包括她两个弟弟,放学回来之后都是要去地里面的。 她大弟都已经在考虑不去上学了,干脆回来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干活算了。 上学也没什么意思,反正也念不进去,白糟蹋钱,浪费时间。 她看她妈已经很心动了。 “幺娘你这样不行,还是要合理的安排一下时间,如果你觉得生意真的很不错可以继续做的话,两头猪不行,你得卖一头,这样消耗也会少一点。 不然的话你干哪头的事啊?时间长了身体都垮了。挣钱很重要,但是身体也很重要啊。” 花溪觉得高翠萍小小年纪真的好懂事儿啊。 “但是圈里的猪还没到时间啊,没坐膘,这会儿价格也不好,卖也卖不了多少钱。对了,上次你爸去卖家里的鸡多少钱一斤?” “我不知道啊,回头我帮你问问。” “算了,估计好不到哪去。天热的时候,这些东西价格最贱了,也只有到了腊月份的时候,才是价格最好的时候。” 所以不管怎么样,她也得坚持到那会儿去。 这会儿图省事儿提前卖了,得亏好多钱。 第33章 没脸见他 花溪看见她就心虚的要命,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假装镇定的招呼了一声:“大嫂,你回来了。” 许桂芳哎了一声:“说你去镇上了?” “对,刚刚回来。” 许桂芳道:“你这哪头都想顾,就两只手,又不是铁打的,能顾得上哪头啊?” 高翠萍老老实实的在边上扯草,忍不住插了一嘴:“那也没办法呀,不挣钱总是不行的。她一个人要养三个人呢。” 比一个男人还恼火。 男人要养家糊口,家里还有女人,孩子配合着。 她幺娘谁能配合呀?左手配合右手。 所以说这个人的命没办法。真的要苦起来了真的是比黄连还要苦。 “你啥都知道。让你跟我一起下地,你非要去后边湾里,绕了一圈,不还是跑这边来了。” 高翠萍嘿嘿笑。 花溪道:“这刚刚开始只是试验。我先摸索一下到底咋样弄比较合适,等过段时间估计就稳定了。也不可能天天这样。” 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吃不消的。 有的赚她就已经很满足了,不能太苛刻。过于苛刻只会适得其反。 反正家里的猪和鸡现在肯定是舍不得卖的。 “今天卖的咋样啊?” “基本上都卖完了。今天逢集,不过集上的人不多。”这个东西不会有人天天都愿意舍得去吃去换的,明天应该就不能做这么多了。 稍微少做一点,再跑跑看,然后就心里有数了。 要么隔天去一次,要么的话就是往底下那个镇跑,一天去一个地方,两边轮流着来。 晚上回去过了个秤。 麦子三十八斤,谷子有三十斤,光粮食都够她的成本还绰绰有余。 剩下的钱就算是净赚的了。 她也在考虑这个事情,这会儿勉强还能应付,等到八月份的时候早苞谷要掰了,彻底忙起来了。 这个买卖怕是就要停下来了。 但是彻底的停下来她又不甘心,每天都会少赚很多钱的。 在那里面据说每个月都可以写一次信申请一回,高明川却并没有那么快的申请。 他知道自己见不到花溪,申请也只是麻烦他大哥大老远的又往这边跑, 干什么都需要钱。 他一出事之后就被送进了看守所,但是心里也清楚,家里面为了他的事情四处奔走,花了不少钱。 他们家那点积蓄怕是早就一干二净了。 所以,他那么积极的申请干什么呢?见一面,只会给家里带来更大的负担。 但是他也会计算时间,在秋收之前,天冷之前,他还是得写申请,让这边给家里寄一次会见书,再下一次那肯定就是秋凉之后了。 高明海在玻璃窗外看见高明川的时候愣了半天。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比上一次更瘦了,满面青黄,感觉就是个骨头架子似的,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 “没有,我挺好的。”其实挺糟糕的。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舒服了,不想吃东西,不是吐就是拉肚子,已经让大夫看过了,说肠胃的问题。 既然是肠胃的问题,那就是小问题。没必要说了让家里人担心。 “花溪和英英,还好吗?” “挺好,就是一个人很辛苦,花溪在学着做小买卖了。这次给你带的零花钱都是她最近挣的,布鞋是娘给你做的。”老太太那个眼睛早就不行了,但是为了他幺儿,还是摸着纳了两双鞋底子,生怕在里面没得穿。 毕竟花溪这会儿分身乏术,一个人掰成两个用,根本就没有时间做什么针线活。 高明川咧了咧嘴,干瘪的腮帮子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她没有给我写信吗?” “没有,太忙了吧,天天鸡叫半夜的就起来做东西,天亮了送出去卖,下午回来还要去地里,还要照顾两头猪,感觉她走路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忙是真的。 但是高明海也没想到他要来探监的时候花溪准备了准备的东西,就说了一句让高明川好好的,再没有第二句话。 高明川写了一封信给花溪,通过审查之后到了高明海手上,让他帮忙给带回去。 花溪不想吗? 想。 在得知会见通知书又寄到村上来的时候,她犹豫了好久。 但是拿起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对不起高明川,既没有脸见他,也没有脸再跟他说什么。 到了汛期了,天气瞬息万变,早上还万里无云的天,说暗就暗下来。 花溪也不是没有一点准备,走的时候是带了一张塑料纸的。 但是等雨下下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把塑料纸绑在了口袋上面。 人淋湿了没有关系,粮食淋湿了就麻烦的很了。 连风加雨的,眼睛都睁不开,骑车子都困难的很。 她想找个避雨的地方,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合适的。 拐弯的那个地方,雨水一下子滴进了眼睛里,闭眼的一瞬,车子一下就拐到边上,要不是她反应的快就直接栽到了街边的下水道那边。 可即便如此依旧没有好到哪里去,在转弯的那个地方连人带车甩出去老远,摔的她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一只大手出现在她眼前,拽着她将她扶了起来:“是你啊!没事吧?” 眼泪混合着雨水往下滚落,分不清楚谁是谁。 “没事,谢谢!”花溪认出他了,那个嘴巴欠欠不讨喜的卖水果的男人。 今天不逢集,王兴华原本去转乡了,看天色不对就往回跑,刚刚才到家。 出门就看见一个人骑车跟中邪了似的从上边冲过来,车把左摇右晃的,没晃几下人就摔了出去。 他不是那种冷漠的人,毕竟就在自家门口,看见了也没办法装作看不见。 所以他就撑了把伞打算把人扶起来。 倒是没想到摔跤的竟然是这个卖面皮的小媳妇。 风吹的王兴华手里的大黑伞都快飞上天了,打个伞也没起多大作用,还是被淋湿了。 “去我们门口缓一缓,避一下吧,等雨停了再往回走。” 花溪没有拒绝,再一次跟他道了谢。 王兴华上次把伞塞到她手里,帮忙把倒在地上的车子给弄了起来。 花溪跟在后边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第34章 溺水 老太太听见外面的动静也从屋里出来了。 看见王兴华转身的功夫淋的跟落汤鸡似的,边上还站着一个同样落汤鸡一样的小媳妇儿。 转身拿了两条毛巾出来:“淋的这样,赶紧擦擦。” 毛巾是旧的,但是洗的很干净。 花溪跟她道谢,然后接过来擦了擦脸上和头上的水。 王兴华就随意了很多,边擦脸边进屋,拿了板凳出来招呼她:“你到屋里来坐。” “我就在外面吧,一身的水。” 王兴华也不强求,毕竟也不熟,他连对方的名字是啥都不知道。 对方跟他也不熟。 就这样吧。 天上电闪雷鸣的,跟天要黑了似的。 雨一直大的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是这种雨不可能下很久。 不过也不好说,天气的事情,人上哪能说的准。 孩子要是有人照顾,家里的鸡和猪,她要是没回去的话,不管她大嫂还是二嫂都会操心给喂一下的。 但是不回去的话,明天猪就要断顿。 雨太大了,她又担心花溪河涨水,一涨起来,好几天都下不去。 还有高明海,一大早跟她前后脚出的门,去市区看高明川,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走的时候毫无准备。 之后她又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是被雨浇的进水了,自己的事情都操心不完还操心到高明海身上去了,简直有病。 衣裳裤子湿漉漉的贴在自己身上是真不舒服。 风一吹,整个人都寒噤噤的。 花溪忍不住鼻子发痒,啊切啊切的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王兴华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出来刚好听见她的喷嚏声。 “你还是进屋来坐吧,好歹能避一下风。”他跟人不熟,他家里除了他就是他婆,也没别的女人,还是要避讳一下。 大街上的门开着,坐里面不碍事。 花溪也觉得被风吹的冷的不行,应了一声端着板凳进了屋。 老太太端了个茶缸子出来,里面装的是热水。 “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谢谢,谢谢!”花溪忙不迭的站起来双手接过来。 老太太在边上坐下来:“姑娘你叫啥名字啊?哪里人啊?” “我叫花溪,娘家是花溪河下边花家庄的,婆家是南山村的。” “哦,南山村几队啊?” “四队。” “四队高承德你认得吗?” “啊,那是我公公。”这还真的是巧了。 “哎呀,你是老几媳妇呀?” “老三。” “你男人……” “你今天生意咋样了?”王兴华突然开口打断了老太太的话。 怎么一开口就问人家这些事情,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乱问的。 他婆这人确实是挺好的,就是好奇心重,只要跟谁一开口,必定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经常到处跑,不逢集他就开着三轮车下乡,带一些苹果橘子梨去换,生意比逢集的时候在街上还好。 南山村那边他也去的。 他不认识花溪,但是因为他婆认识高承德,所以高家的事情他多少还是听到过一些。 花溪一说高家老三他就知道是谁了。 高承德家的老三,在船上干活的那个,失手打死了人,关进去了。 前不久他还听人在说,判了十来年。 他婆一开口他就知道要问什么。 他们不熟,这些不能乱问。 “今天不逢集,所以也没做多少,都卖完了。” “你家里还种地了吧?马上要忙了,能忙的过来吗?” “是啊,马上要忙了。忙起来可能就没办法做这个。要交公粮,地里不种也不行,捡一头就得丢一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看你还怪有想法的,你在上面的粮食是面皮换的?” “嗯,家里的粮食有限,就靠着那一点儿做不了多久,镇上我也没有找到卖粮食的地方, 只能换点粮食回去循环利用。” “那你这个自行车不行啊,倒腾不开。” “就跟弄着玩儿似的,也不知道能做多久,先凑合着吧。”花溪也知道倒腾不开,但是她又没有钱去买三轮车,就算是有钱买她也不会开。 他们那边路也不通,三轮车只能开到花溪河对面,放都没地方放,更加的不方便。 “你要是粮食不够的话,可以从我这里买。”王兴华开口:“你知道的,我在菜市扬口子那里有一个水果摊。逢集的时候我才会去守摊子,不逢集的时候那边就不出摊,我都是去下乡跟乡下的人换的。 换回来的粮食除了留下吃的,剩下的都是要卖出去的。”卖给谁都是卖。 客户多一个总比没有强。 花溪眼睛一亮:“真的呀?” 这扬雨下的好及时,太值得了。 她一点门路都没有,没想到下个雨摔了一跤又遇到了。 一下子觉得自己波浪盖都没那么疼了。 这扬雨下的,从上午十一点多一直到下午就没停。 花溪在王兴华家门口躲雨,躲的心急火燎的,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实在等不下去了。 把粮食丢在王兴华他们这里,自己骑着车子冒着雨回去了。 等她走了王兴华才跟老太太讲:“别什么话都问。她男人坐牢了,据说判了十二年。” “你咋知道的?”老太太疑惑的看着他。 “我听说的,转乡的时候听说的,刚刚你再一问,那不就对上了?” “啥事情啊,判了十二年啊?这么年轻……” 冒着雨骑车赶路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雨实在太大,花溪河涨水了。 水浑的跟什么似的。 花溪站在河边看着水都有些发晕。 但是这个雨不停,这会儿不过去,水会越来越大的。 花溪把后面那两个篮子拿下来放在岸边,先扛着自行车下了水,浑浊的河水看的她脑子发晕。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 花溪已经很努力,已经很注意了,但是脚底下还是踩滑了。 整个人一下子扑在了水里。 水其实不深,尤其是河口上这里,刚刚到她的大腿根。 但是一摔下去呛了水,心里面一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花溪河有采金船,河道上一年到头被掏的坑坑洼洼。 花溪慌乱的抓着河里的一块大石头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被一个浪头一卷,再一次呛水,脚底下一下子就滑到了坑里面,深的她的脚都触不到底,整个人全部没在了水里。 上一次那是真的不想活了,整个人精神和心理都麻木,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是这一次她又不想死,呛水呛的她痛不欲生,但是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 她有些绝望。 上一次没有死成,就多活了这么一段时间,这一回是真的要死了。 第35章 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有人在喊她。 花溪耳朵里全是水,嗡嗡的听不清楚。 眼睛里也是水,胀的完全睁不开。 嘴里也不断的往外吐水。 林正清觉得自己和花溪的缘分就是水。 上一次是他从水里把人给捞上来的,这一次又是。 不过上一次那是他跟了一路跟上去,这一次真的是巧合。 他们家的田靠近花溪河边上,雨太大了,他怕田里面的水聚集的太多,把田坎给冲垮了。 谁能想到刚刚弄好一转身就看见有人在河中间一下子栽过去。 更没想到又是花溪。 他把人弄上来,把挂在石头上的车子给弄上来,又去对岸把篮子给弄过来。 水是涨了不少,但是还不至于到很深的地步。 花溪是晕河,加上之前摔了一跤走路有点不利索,摔下去之后慌了所以才会被冲走。 “花溪,花溪!”花溪睁开眼,溺水之后半天缓不过来,像一条死鱼一样浑身发软。 林正清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 “我,我……”到底是心虚,林正清发现他现在完全没有办法直视花溪的眼睛。 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平和的跟她说话。 花溪缓缓的艰难的爬了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即便她这会儿没有多少力气,这一巴掌依旧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畜生!趁人之危的畜生! 随后艰难的起身,踉跄着晃了好几下才站稳,再没有看愣在那的林正清一眼,把篮子挂在自行车货架子上推着车子一瘸一拐的走了。 天黑了雨才停,花溪没有泡米。 她明天不打算继续去做买卖。 最近几天大概都去不了了。 一个是她感觉身上不舒服,真的难受的很,还有一个就是地里面的早苞谷可以收了。 明天看看天气情况,得好好攒一天猪草完,地里面泡了水要好好晾晾,差不多就可以开始动手掰了。 高明海摸黑回来的,一路泥泞的不行,还好也算是有经验的带着手电,从河里趟过来一身也湿的差不多了。 知道他今天会回来的晚,加上天气也不好,许桂芳也没着急睡,给他留了饭。 高明海拐弯抹角的问了她几句,听说花溪下午就回来了心里微微放心了一点。 第二天中午吃了中午饭之后他才去给花溪回话。 花溪没有想到高明川会给自己写信。 密密麻麻的两大页。 花溪看着哭着,哭着又笑,笑了又哭。 光从信上那字里行间压根儿也看不出来高明川在牢里蹲着。 说话的语气跟原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欠欠的。 就像是离家在外面讨生活,很快就会回来一样。 “他,还好吗?” 高明海嗯了一声:“就是看上去有些瘦,里面这日子肯定没有外面好过,瘦一点也很正常。” 但是高明川那瘦的都快脱了形,明显是不正常了。 但是他也无能为力。 “地里的早苞谷应该可以掰了吧。” 他不喜欢看见花溪为了谁流泪,哪怕那个人是他弟弟。 因此说起了庄稼的事情来分散花溪的注意力。 花溪有一亩地的早苞谷,听起来像是不多,但是她一个人去掰得不少时间。 “打算明天就开始。”不止要掰回来,还得剥掉壳子,趁着天气好,尽快的晾晒。 八月底就是汛期,变天快的跟啥一样。 别看昨天下了雨今天又晴了,但是天上依旧飘着云,太阳时隐时现,闷热的很。 这个时候把苞谷掰回来不是好时候,万一又下了,堆都没有地方堆。 但是不掰也不行,季节到了没办法。 先把早苞谷掰回来,能晒的晒,能收的收,院子腾出来之后,要不了多久田里的谷子也该打了。 “那明天不去卖东西了?” “不去了,今天都没去。 哪边都想抓,能抓住哪头。趁着天没下,掰一点是一点。弄回来了,真的下了在家里也有活干。” “那明天我跟你大嫂过来给你帮忙吧。” “不用。”高明海的手刚刚伸过来花溪拿着信警惕的就往后退了几步,努力的跟他保持距离:“你们的地也不少,我就那点活,慢慢干就行了。” 她能干脆利索的给林正清一巴掌,跟对方形同陌路,是因为她可以跟对方划清楚界限。 但是跟高明海没办法,她划不清,只能尽可能的防备。 高明海的手在半空慢慢的垂下去:“早一点弄完,你还可以腾出时间来做别的。做买卖也不能耽误太久。 那个东西你会做别人肯定也会做。看见你生意好了的话说不定人家也有想法了直接给你顶了。” 花溪知道他说的也在理,但是…… 反正矛盾的很,一方面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的牵扯,另一方面却不断的跟他和他们家里有牵扯。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给花溪拒绝的机会,高明海转身就走了。 花溪把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整整齐齐的装进了信封里,放在了枕头下。 吸溜着鼻子擦了擦酸涩的眼又背着背篓出了门。 明天要忙地里了,今天就得把猪安顿好。 这会儿这里的草越来越老了,但是好在这会儿猪也越来越大了,没有小的时候那么娇气。老一点的草叶子给剁碎了拌上饲料它也能嚼得动。 像是南瓜叶什么的都可以。 苞谷地边头边角套种的有南瓜,掰苞谷的时候,南瓜也得背回来了。 大部分都成熟了,可以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能放一冬天。 少部分没有成熟的,青南瓜可以炒着吃,也可以包包子。 可惜花溪这会儿忙的脚不沾地的,也没有那闲情逸致。 只能跟地里的青辣椒搭在一起炒了下饭。吃不完的就剁碎了直接喂猪喂鸡。 过了那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就连猪圈里的猪伙食也好起来了。 一年到头,也就是从这会儿才开始坐膘。 第36章 尽量帮她减轻负担 “那我们呢?我去地里看了一下也紧能掰了,再不掰要垮下来了。这个天要是不争气,再有一扬雨下下来,一时半会儿不停的话,就算在秆上长着怕是也会出芽子。” “那也不差那一上午,她就那点地,能去帮忙的都去帮忙,三两下给她弄回来算了。掰回来就算了一批事儿,她也就不惦记了,该忙啥忙啥去。” 许桂芳心念一转,问了一句:“你去下边看老幺情况咋样?”昨天晚上回来她看着脸色不好就没开口问。 “情况不是很好。”高明海长长的叹了口气:“整个人瘦的你走到大路上遇到怕是都认不出来。 这才多久?就跟几个月没吃过喝过似的。我总感觉他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但是他说他一切都好,有小毛病,那里面有大夫会定时给检查的。 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在花溪跟前说漏嘴。那会儿她问我,我也说都好着呢。说不好也不起作用,担心也是瞎担心。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一点办法都没有。” “娘要是问起来呢?” “那就跟我对花溪一样的说辞,问那有什么用?” 许桂芳心里就有数了。 同时悄咪咪的在那祈祷,可千万不要有点什么事儿。 这一进去要蹲这么长时间就够难为人的了,要是再出点别的岔子,想想都不知道咋过了。 高明海之所以说只帮花絮干一个上午, 一个是他们人多,刚好又放礼拜 两个小的都在家。 他们帮着干活的话,老二家也得跟着去,这么些人一中午得干不少活出来。 一上午时间他估计是差不多了。 另外一个是,这样的话上午就不需要花溪再费事巴拉的做饭。 干完活各回各家,该干啥干啥去。 平时怎么吃,今天还怎么吃就行了。 他能考虑到的就只有这样。 能不能让她劳累的尽量帮她减轻一点负担。 花溪也跟着一起下了地。 高明海决定了今天要帮忙干活,花溪天不亮就起来点了豆腐。 腊肉也烧好了,打算背上几趟之后提前到家里来煮肉。 肉这个东西平时舍不得吃,但是到了忙的时候,再舍不得也得拿出来。 一个是要犒劳一下过来帮忙的人,第二个是不管谁都得补充一点油水。 忙起来干的尽是体力活,没有一点油水哪来的力气? 高明海嘴巴上说是不用,但是来干活的又不是他一个人,他说了不算。 花溪觉得要是连饭都不给人家管一顿的话,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却没想到背了三趟之后打算回来煮饭被高明海给制止了:“这会儿还这么早煮什么饭?趁着太阳没出来,天气凉快,早点把这边结束吧,下午我们还有别的活要干。” “那也得吃饭啊。” 许桂芳也说:“你不是说你点了豆腐吗?那就是好饭。等忙的差不多了,回去下点米煮把面条在里面,一人喝上两大碗就行了。” “就是,你看这天又暗起来了,赶紧弄回去,然后看看怎么安顿再说。”房檐下就那么点大地方,堆不了多少东西。 昨天出了一个太阳,这个天今天阴暗的一点太阳都没有,还闷的喘不过气,感觉随时都会下下来。 但到底什么时候下老天爷说了算。 人又不可能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干等着它下雨下来。 花溪少跑了最后一趟。 回去揉了点面准备煮菜豆腐切面片。 下挂面吃这个饭总觉得少了那么点意思,太敷衍了一些。 菜,就算是不煮肉的话,这个季节也是不缺的。 但是花溪还是费事巴拉的把没有煮过的腊肉洗了一节切片,直接在锅里加水,慢慢的熬着。 等把水煮干油熬出来也差不多就熟了。就这里面的油放了一点豆豉在里面,那个香味儿飘的老远。 从地里面带回来的黄瓜切成片凉拌一个。 茄子跟青辣椒也能炒一个。 青南瓜切成丝加上青辣椒也能炒。 反正是不缺菜。 最后一趟几个人回来院子里一下就热闹起来。 “天呐!就吃个菜豆腐稀饭,你这整了这么几个菜。”这玩意儿除了炒菜,凉菜,豆腐乳啊,咸菜啊,辣椒酱什么都能上。 平时就是吃这几样就能凑合了。 还这么费事儿。最重要的这手脚咋这么快呢?也就有一背篓苞谷的时间回来都干了这么多活了。 “你们先歇口气啊,我切面片。” “你还揉面了。”许桂芳缓了口气到灶房里面看了一眼。 “下挂面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揉出来的面切下去才筋道,吃在嘴里才有感觉。 不然的话,她总觉得这顿饭对不起人家一早上出的力气,实在是太敷衍了一些。 等到碗端在手里了,花溪才问王翠英跟许桂芳:“你们下午也要开始掰了吗?” “要开始了,干一点是一点。” “那吃了饭我就先去大嫂你们家,明天去二嫂他们地里。” 许桂芳拒绝了:“你还是忙你的吧,这都弄回来了,还得抽时间剥出来呢。要是没有时间搓苞谷米,你就全部得留成尾巴,然后看看你二哥或者是你大哥哪个得闲,过来帮你挂起来,在那里慢慢风干,不占地方也不怕它发霉。” 大嫂都发话了,王翠英这个二嫂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也得表个态。 “就是,我们三个人呢,就那点地,要不了多久也都弄回来了。 你赶紧忙你的,你这活儿还多着呢,赶上趟了,都不知道你干哪一个的事儿了。 你都要忙起来了,这个买卖还咋做呀?” “多亏你们给我帮了大忙,早苞谷收回来我就能缓口气了。这两天要是下了的话我就在家里忙,要是不下的话,趁着还没打谷子之前我还得去。” 去一天就能有点收入,不去的话什么都没有。 赚钱这个事,难是难了些,但是只要能开个头做起来就有点停不下来。 因为都缺钱,谁也不嫌钱多呀。 “现在逢集的话一天能卖多少?” “一天就十斤米面的,钱没有多少,多数都是拿粮食换的。” 花溪回答的含含糊糊的,开始回答了,但又没有说个准确的数。 反正闲聊嘛就是这样。 就算是嫂子,花溪也不想把自己的老底都透出来,让所有的人都知道。 第37章 都是可怜人 好了,花溪也不用纠结去给谁帮忙的事儿了。 王翠英端着碗看天:“这苞谷怎么办啊?” 许桂芳下意识的看了自己男人一眼:“丢在雨地里暂时应该不碍事吧,外面有皮包着呢。”他们以前也是这样干的。 高明海没吭声,从回来之后他就没说话,沉默的很,就像是干了一早上活给累狠了一样。 王翠英又道:“要不然整点草过来盖着?” “别折腾,起不了啥作用,就先这么着吧。雨停了就先紧院子里的开始剥。” 越下越大了,房檐下墙跟脚的都保不住,更别说院子里的了。 “那就先这样,先把桌子抬进去吧。” 原本因为人多,再加上为了凉快,把桌子抬在院子里。 这会儿天上下了,那就不能再往院子里放了。 直接给抬回到堂屋里。 几个人随意的坐在门墩上坐在屋子里面三两下把饭解决了。 徐桂芳喊高翠萍:“把锅里留的豆腐和米装好,你幺娘给留了下饭菜,等一下往回走的时候给你婆带回去。”他们倒是吃了,家里还有一个带孩子的没吃呢。 “雨下大了怎么端啊?” “你不知道带个斗篷啊?你怎么光长年龄不长脑子呢?不端回去,你回去再给你婆煮?” 高翠萍哼哼两声,在灶房里按照她说的话给老太太准备好,问花溪要了个斗篷,急匆匆的给送回去了。 剩下的吃完饭的人也没着急走。 下雨了回去也就是那么些事儿,去不了地里。 累了一早上了,这会儿刚好歇口气。 高明江问起了高明海:“老幺在里面,现在啥情况?” “还能啥情况?”高明海神游天外总算是回魂了,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花溪一眼。 花溪坐在那里吃饭,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楚她脸上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就那样,他说下个月就不写申请了。等估计着家里差不多忙完了他再写,到时候给他拿点厚一点的衣裳去就行了。” “他没说他在里面过的怎么样?一天都干些什么?” “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高明海懒得跟那个棒槌扯。 站了起来:“回去了 。”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根本不想走。 可是不走不行,看见花溪他就忍不住,看一眼还想再看一样,不由自主的就被她勾着眼睛和心还有身体都想跟着她去了。 想放纵又不敢放纵。 只能欲盖弥彰的假装无事发生,像是完全不在乎。 许桂芳道:“你先走,我帮着她把这一摊子收拾一下再说。” “不用。”花溪这才抬头:“大嫂,你赶紧回去歇会儿去,就这点碗,我自己两下就收拾了。” “那么多人吃饭,一大锅都装不下,你跟我客气啥呀?” 花溪看着高明海走远了浑身才松下来,笑了起来:“那我就跟你不客气了,我巴不得有人把活都给我干完我就坐在这里不起来,好好的在这里偷个懒。” 她想,高明海是高明海,许桂芳是许桂芳。 她男人进去了。 许桂芳男人倒是在跟前守着。 可她们一样都是可怜人。 许桂芳在那里笑:“我也想,但是咱们这些女人啊,没办法,生下来就没有那个享福的命。 活一天就得干一天,这口气啥时候不断,眼睛啥时候不闭,就停不下来。” 花溪也叹气:“人这一辈子出生在这个世上做一回人到底是图啥呀?” “谁知道呢?” 许桂芳说不清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谁能说的清。 三两下帮着把锅碗都收拾了。 花溪还没有喂猪,擦了擦手:“这雨也不知道下的下来不,我趁着这会儿不算太大去把英英接回来。 反正下午应该是去不了地里了,只能在家里干活,刚好能看着她。”虽然说是老太太在帮忙看着的,但是在上面放着时不时的就要劳烦人家家里其他人。 花溪不是那种不自觉的人,她自己能行的,不想太麻烦别人。 许桂芳也没阻拦:“也行,给带回来吧,明天早上要是不下了你再早点送过去。” 他们一天到晚也忙的很,只能靠老太太帮忙给看着,时不时的还要让几个小的轮流帮着看一下。 这两天实在是忙的很。 地多, 能跑能动的都要去地里。 老太太在家里要帮着剥苞谷。 小孩子不好照料,尤其是这会儿马上一岁了。 抱也不愿意抱,坐也不老实的坐,到处乱爬。见个什么都往嘴里塞,操心的很。 许桂芳生头一个的时候老太太那会儿身体还硬朗,年龄也不长,高翠萍完全就是老太太一泡屎一泡尿的给带出来的,她就除了喂奶完全没操心过。 后来两个小的那都是老太太跟高翠萍搭把手带出来的。 生了三个孩子,除了生的时候受了罪,生下来之后她基本上没操心过。 花溪家这个小的她时不时的都要给操心,有时候看着头大的很。恨不得提起来呼两巴掌,但那又不是自己生的,又不行。 花溪跟着过去把孩子给抱了回来。 英英从小都是她自个儿带的。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又是自己眼皮子底下带大的,哪怕到现在累成这样她也没觉得烦。 小孩子也奇怪的很,在梁上的时候那是不能闲一会儿会儿。跟个大虫子似的,一会儿爬到这儿去了,一会儿爬到那儿去了,老太太根本就跟不上她的节奏。 但是在花溪这里就乖的跟什么似的。 只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她就能老老实实的坐在她那个木头车里。 手里随便拿个什么东西砸的个乒乒乓乓的,嘴里哦哦啊啊妈妈的在那喊。 花溪只要一回应她就高兴的不行了。两个脚踩在下面的脚踏子上,屁股在里面一颠一颠的就像是要蹦出来了一样。 花溪每次看见她这样,浑身的疲惫都能消下去大半。 总觉得自己还有个伴儿,心里有个奔头,不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第38章 神出鬼没的男人 院子里堆了一大山的苞谷。 花溪就坐在坎子上,把小狗也放出来, 边剥苞谷边逗英英玩。 还一心好几用的在琢磨其他的事情。 希望这个雨要下就快点下下来,就跟前两天一样,下完就停,赶紧出太阳。 这样的话,她心里也能安稳一点。 不然就算是苞谷收回来了也不好弄,没地方堆呀,就在这个雨地里这么泡着时间长了会出芽子的。 还有昨天高明海说的话她也觉得不是没有道理。 做生意就是不能间断的,要坚持的。 时间长了就会有老客户。 耽搁时间长了不去肯定是弊大于利。 但是她现在似乎一点办法都没有。 苞谷也不可能都留尾巴挂起来。 因为只能挂在屋外的房梁四周,能挂的地方很有限。 还有一亩多地的秋苞谷呢,到了那会儿的时候天气会更不好。 所以这会儿个头稍微小一点的棒子就不用挂上去,暂时堆在堂屋里,天气好的时候还得拿出来晾晒一下。 晒干了,搓起来才容易一点。 毕竟麦子种下去之后就要去交公粮了。一点没有也不行的。 王兴华以为第二天花溪会来赶集把她放在这边的粮食给带回去了。 结果第二天等了一天根本没看见人影,头天摔了一下,装粮食的那口袋受了潮气。 就那么放在屋里,也不知道里面湿了没有。 第二天晌午那个时候又下雨了。 王兴华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也淋的是一身水。 不期然间又记起花溪了。 “粮食放在这,天气也不好,不然的话给她倒出来晾一下。花溪河涨水了,我估计她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乡里面都开始忙了。” “你给人家倒出来晒一下,要是折秤了你能说的清楚吗?”一天到晚净干糊涂事儿。 “那也不能让受了潮放发芽呀。她这一半天要是过来带走还好,带不走肯定会起潮的。” 人果然不能随便好心,好心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花溪也惦记着自己那点粮食呢,两样加起来好几十斤呢。 她回来之后缓过来就有点后悔了。 萍水相逢,相互又不理解,才刚刚认识,就把粮食放在人家那里。万一人家过后不认账,自己岂不是一天白忙活了?还得倒贴。 之后又想了一下对方认识高明川他爹,那应该是以前打过交道的,不至于贪图自己那点粮食吧? 所以这几天在家里也挺忐忑的。 但是天气它不争气呀。 苞谷掰回来就下雨。 一时半会儿还下不利索。 白天的时候一直断断续续的,到了夜里那扬大雨才噼里啪啦的浇下来。 这一下就收不住了。 下午说要去干活的人都码在家里了。 高翠萍他们在家里待不住,干脆就带着斗篷跑到花溪这边来帮忙剥苞谷。 反正都是干活儿,没有大人在耳朵根子边上叨叨,在这边要轻松很多。 人多,七手八脚的速度倒是挺快。 高明江搬到家里的梯子,把剥出来的苞谷都编成一串一串的直接给弄上去,挂在房檐下的横梁上。 王翠英没有帮忙剥苞谷,让高成勇过去了。 她趁着下雨在那里给高明江补裤裆。 高明川没在家,他们当哥哥嫂子的是该帮衬着,但是他们自家也要过日子。 她没有许桂芳那么大方,处处都听高明海的,都能为花溪着想。 她这个人没那么慷慨,从来都是以自家为先。 几个侄子侄女帮忙,花溪他们一下午时间剥了不少,播出来吊不上去的都暂时丢在了堂屋里。 天快黑的时候都各回各家了,原本热闹的院子里又静了下来。 堂屋里堆放了苞谷,小狗就不能再关在里面了,万一拉了屎,不好收拾,就在后门那里做了个窝,铲了两铲子锅底灰倒在门背后,然后把小狗用绳子绑住,栓在了桌子腿上。 关上门,关了灯,只听见那房檐水哗哗的往下淌,惹的人心烦意乱,久久无法入睡。 掰回来的苞谷有九成是干了的,还有一成皮还是青的,青的里面还有一部分都还没有收浆。 花溪把这种的挑拣出来,暂时没有剥,堆放在那里。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弄了一点,抠了一大盆苞谷粒,去手磨上磨了。 一部分倒在锅里熬了,加上一点碎米,熬成糊糊香甜可口,可好喝了。 另外一部分加了点苞谷面和老面头子,再加上两颗糖精化开的水和好放在那里,等发起来了放在蒸笼里,蒸了两屉窝头。 带着新苞谷的香甜气息,跟那个糊糊一样,是这个季节独有的味道。 连续下了好几天,倒是晴起来了,可花溪河里面的水涨得厉害的不得了,没退水之前花溪哪儿也去不了。 怎么着也得等水彻底的清了退下去,不然以她那个出息是过不去的。 那样的事情她不想再经历一遍,不是每一次都能有那么幸运的。 再说,下了几天都是凑合着来的。 家里一点多余的猪草都没有了。 天晴起来,感觉地里面的露水稍微干一点了,花溪就背着背篓拿着镰刀上了山。 苞谷地里面还有好多南瓜叶,里面的花都还没有彻底的败,好多拳头大小的南瓜,这个季节是长不大了,她得给弄回去。 后面还有好长一段时间的雨,这会儿不弄回去,到时候就会下烂在地里面,糟蹋了。 这个季节,苞谷地里面真的是荒凉的很,除了苞谷杆子,还有那一人多高密密匝匝的草。 花溪钻进的苞谷地里,刚刚才把背篓放下了,转身就撞进了男人的胸口。 吓得她脑子里轰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神出鬼没的男人。 她早上送英英过去的时候还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说的是今天地还潮着,露水太大,不会到这边来掰苞谷。 但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来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花溪被抱住感受到他紧绷的身体和急促的呼吸就知道,自己这一次又逃不掉。 但她还是没放弃,两只手努力的抵在对方身前:“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知道你在这里,所以在这里等着你。”高明海腾出一只手将她抵在自己身前的两只手拉开,把她死死的按进自己的怀里:“花溪,我好想你。” 脑子里面白天黑夜的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方设法的找机会跟对方在一起。 “你是疯了吗?大白天,在地里面,随时都会有人来的。” “嗯,疯了,想你想疯了,来就来,被发现了正好,我想跟你正大光明的在一起,随时都能看见你。 这样躲躲藏藏的,我坚持不下去了。” 第39章 简直太荒唐了 你娘还等着你照顾,你媳妇还等着你给她撑起一片天,你姑娘和儿子还等着你把他们养大,帮他们成家。” 花溪说着说着鼻子就酸了起来。 虽然这些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她还得说出来,说出来希望唤醒对方的理智。 高明海哪有什么理智可言。 有理智,能管得住自己的话就算是心里觊觎她也不可能做出那种疯狂的事情。 男人跟女人之间,无论是以什么方式发生了关系,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花溪被抵在了石坎子上,高明海像是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不管不顾。 不管是真的发疯还是假的胁迫,总归是成功的拿捏到了花溪。 花溪两只手紧紧的抠着石头缝,死死的咬着唇,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山风吹的地里的秸秆和荒草簌簌作响,左摇右摆的身姿压着隐藏在其中的节奏,掩盖了发生在地中的秘密。 花溪腿脚发软的瘫坐在棕垫子上,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 这是她之前做梦都没想到过的事情。 人这一辈子,怎么可以活的这么乱呢? 她想的,有一个能疼自己的男人,给他生个孩子,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就这点愿望她都没有那个本事,没有那个命实现。 高明海坐在她边上,伸手揽着她,让她凌乱的上半身靠在自己弯曲起来的膝盖上。 一只手帮她一点点的捋平衣裳,一只手帮她擦着那越擦越多似乎怎么也流不完的眼泪。 享受着花溪难得的乖顺和两个人相依在一起的他自以为的安宁。 “乖啊,别哭了。我想让你开心一些,我这样也是想让你快乐一些。”独属于男人带给女人的快乐。 花溪发狠的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高明海垂眸一脸纵容的看着她:“你要是舍得你就咬吧,咬深一些,多给我点差一点属于你的回忆。 等以后他回来了,我们就再也没有再一起的机会了,那时候,看着这些痕迹,我还在想一想,念一念……” 花溪突然坐了起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那口气已经缓过来了,就更加的不想离他这么近。 等高明海背了一背篓苞谷回去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去红苕地里面扯草的许桂芳已经回来了好半天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 “黄泥地,太软了些,下了这几天泡透了,不好走,半个太阳露水也没晒干,今天是掰不了,明天再说吧。” 像是解释了又像是没解释。 许桂芳这不好再继续问。 今天都已经大半天过去了,肯定不可能再往山上去了。 再加上他说路不好走,那就更加的不可能了。 “河坝里的水还大的很,也不知道啥时候能退。” “大概还得个三五天吧,大不大的我们又不往河那边去。”没有什么影响。 只希望这个天争气一些,下了这么几天,能好好的晴几天,他们把地里的苞谷收回来。 “你是一点都不操心啊,家里盐没有了,洋火也见底了,醋也得灌。” “那边不是有商店吗?”他们边上那个村姓黄的开的有商店,这些日用的东西都能买得到。 许桂芳却不乐意到人家那去买。 “总觉得他们卖东西缺斤少两的,还贵的很,我看看这两天要是水能下去,翠萍她幺娘要是还去集上,让她帮忙捎点回来。” 只是一点盐和洋火,倒不是什么占地方的东西。 许桂芳跟花溪关系一向也不错。 高明海也乐得看着她们两个关系不错。 “随便你,你要不觉得麻烦人家你就让她帮你带呗。” 许桂芳看了他两眼:“傍晚的时候来接英英我会跟她说的。” 花溪天快黑才从山上下来。 从山上下来的那条路必然要从高明海家边上路过。 花溪不想回来的太早,回来的太早她觉得没脸见人。 在房后就听见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说要去河坝里洗个澡。 她在那里歇了口气,站在高处看着许桂芳也跟着去了河坝里,这才背着背篓从边上那条路绕过去,从他们院子下边儿回了家。 去接英英的时候,高明海刚好也不在家,家里就老太太一个,倒是刚好避开了。 等到英英睡着了,她又起身,锁上了门,打着手电去了门前大概几百米外的小河。 小河里的水也大着呢,都还没能完全清澈下来,动静大的很,哗哗的流淌。 每次一涨水,河里面的苔藓,还有那些沙尘都被躺的干干净净,这会儿是河里面最干净的时候。 她关掉手电,在水里坐了下来,任由奔腾的溪水不断的冲刷着她的身体。 或许是企图用这种方式洗干净身上的污迹。 从小河沟回去,刚刚到院子里就看见站在那儿的一个黑影。 花溪吓得心里突的一下:“谁?” “是我!”唐雪英那恶狠狠的声音响起来。 让花溪心里有一种没由来的慌乱。 毕竟,她跟林正清确实不清不楚的。 经过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不干净! “你怎么来了?”她跟唐雪英向来是不打交道的,以前见了面还能打个招呼。 自从高明川进去之后,她找林正清帮忙两口子吵过架之后,唐雪英看见她就脸不是脸嘴不是嘴的。 花溪也有自知之明。 惹不起只能躲。 再加上那天晚上那个事儿,她就更得躲了。 唐雪英冷笑一声:“我怎么不能来?我要是不来怎么抓奸啊?” 花溪觉得她这话就莫名其妙了,抓奸,这个时候来的,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唐雪英,饭可以随便吃话还是要想着说。你要耍横的话在你自己家里耍,别到我门上来。 你不要以为我男人不在家里我就能任由你欺负。 ” “那我是不敢欺负你。以前高明川在的时候不敢,现在高明川不在家更不敢。 毕竟以前他在家的时候有一个男人护着你。 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个男人护着你呢,我能惹得起你吗? 第40章 捉奸未成双 花溪一股子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把手电往门口一丢,抄个大扫把就往她身上砸:“要找男人回你家被窝里找去,跑到我这来发什么疯? 你稀罕你们家林正清,你以为别人都稀罕。我招惹他了,我哪只眼睛招惹他了? 你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歹毒,看不住你自己的男人跑到我家里来闹,你是不想让我活了吗? 我哪里招惹你了? ” 唐雪英也不是个省油的东西。 避开她挥过来的竹扫把,反手上去拽她的扫把。 “你倒是没招惹我,你招惹我男人了呀。你这么笃定我没有证据是吧?你们两个跑到小河沟里干什么去了?不要以为你们分开走一个前一个后的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从上次吵架到现在,这都过了多久了,林正清跟变了个人一样。 以前吵架最多生气个两三天就又好了, 这一次好了,从吵架到现在都没跟她好好说过一句话。 三天两头的不着家。 尤其是晚上的时候,睡着睡着不是起来拉屎就是起来尿尿。 有时候她迷迷糊糊的都睡一觉了,人还没回来,就跟掉到茅坑里了似的。 最重要的是,前不久晚上睡觉说梦话嘴里念叨的都是花溪,那一次两个人又打了一架。 林正清直接被她挠花了脸。 虽然刚刚下过雨,但太阳一出来还是火辣辣的,晒的温度一下子就上来了。 小河沟里的水这会儿好的很,大多数人干了一天活,傍晚的时候都会到小河沟里来泡一泡洗个澡。 唐雪英他们也不例外。 下午暮色降临的时候,一家三口去河沟里泡的都看不到了才回去。 刚刚进屋没有一会儿会儿林正清又跑出去了。 唐雪英当时没反应过来。 随后都上床了,越想越不对劲。 随后就爬了起来。 爬起来没看见林正清。 然后看见有手电光从那边小路上亮起来。 她在那里看了两眼,就看见花溪打着手电往小河坝走去。 天都黑了,这会儿去河坝里的人都回来了,该睡的都准备睡了,花溪这个时候往外走想干什么呀? 她一下想到了林正清这段时间的异常以及这会儿又不见人影了,脑子里轰隆的一下。 浑身直打哆嗦。 这两个不要脸的绝对勾搭上了。 鬼使神差的就跟了上去。 但是,没看见林正清 只有花溪。 她在田坎上喂了半天的蚊子都没看见林正清过来。 在花溪起身之前她又跑回去。 林振清依旧没回去。 虽然抓奸没能抓成双,但是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心底里种下,迅速的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让她完全无法控制,整个人都快疯掉了。 她不相信自己怀疑错了,两个人绝对有问题。 要不然的话林正清到底去了哪里? 所以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队上就这么大点地方。 半夜三更的谁家不睡觉? 林正清跑出去干什么? 花溪气的脑子里轰轰的。 白天高明海那个事情还没过呢,这会儿唐雪英又跑上门来说她跟林正清有关系。 他们有个锤子的关系。 都是一群不要脸勒不住自己裤腰带的贱男人。 她跟谁有关系?她跟谁都没有关系。 唐雪英就是把她往绝路上逼,这是不想让她在这个地方继续活下去了。 两个女人或许没有男人力气大,但是一天到晚的干活也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一个要打,一个要抓,你扯过来她拽过去倒是旗鼓相当。 “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林正清在哪呢?你倒是把人喊出来呀。唐雪英我跟你讲,今天这个事情你不给我说个123,我们没完……” 唐雪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原本就怀疑她跟自己男人有一腿,这会儿看着她还这么理直气壮这么横,心里的火直接都压不住了。 “什么声音啊?”王翠英在前面屋里都睡下了,听见后面闹哄哄的。 高明江这种沾床就睡的,刚好迷迷瞪瞪的被她这一声给弄醒了。 竖着耳朵听了一阵儿:“老三媳妇?”说着就坐了起来,伸手摸到床头的灯绳拉开了电灯,套上裤子就往外走:“我咋听到了林正清的婆娘的声音呢?大半夜的不睡觉,她跑到老三家去干什么?” 那婆娘可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 最近跟林正清吵架,总是往花溪身上扣屎盆子。 自己家的人是什么品性高明江自觉还是了解的。 花溪是个正派的女人,绝对不可能干那勾三搭四的事儿。 跟老三两个人这些年感情一直好的跟什么似的。 再说了,一天到晚忙的跟啥一样,干不完的活,做不完的事儿,哪有那闲工夫? 就林正清那样的,干巴巴的跟个猴子似的,哪点能跟老三比? 花溪又不是个瞎子。 也就唐雪英,拿他当个什么宝贝玩意。 后面一把被扯开,两个人打架已经升级了。 扫把已经被拽来拽去丢到了一边。 相互抓着对方的头发不依不饶。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高明江吼了一声,但是没起什么作用,并没有能让对方停下来。 倒是让前面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 王翠英出来之后才去拉架:“唐雪英你这就没意思了,房前房后的就这么点距离,都是左邻右舍的,啥大不了的事情你跑到这边来闹。” 花溪趁着有人拉架,手上拽着的头发还没松开,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边哭边骂:“我是男人不在家,我男人不在家就能让你随便泼脏水,污蔑我。 你男人是个啥样子的,你自己不清楚,你当谁都稀罕呢。 不说你自己还感觉不出来,带上谁不知道你们两口子就是个笑话。 你们在家里闹,那是你们的事儿,大半夜的跑到我门上来闹,口口声声说我跟你们林正清不清不楚的,你眼睛是瞎了吗?” 反正到这个份上闹得人尽皆知的花溪再害怕也得咬牙坚持住,先声夺人,绝对不能把这个屎盆子就这么照在自己的头上。 不然的话,她忍了这么久,算什么? 第41章 她不会想不开 前后院子里的人刚刚睡下都被吵醒了。就连不远处山梁上高明海他们两口子都听见了,打着手电往这边来。 林正清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实际上他早就听见动静了。 周围黑咕隆咚的,不是房屋就是树林,想藏一个人太容易了。 听见动静他也不好往跟前来。 他知道唐雪英是个疯子,但是没想到能疯成这样,完全不管不顾的,在没有任何凭据的情况下直接跑来找花溪。 唐雪英疯起来他其实不怕。 他怕的是,花溪也疯了。 毕竟他不清白,做贼心总是虚的。 花溪是个保守的女人,性子向来温和。 即便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让人知道。 害怕坏了名誉在这里抬不起头,打了高家人的脸,让她自己没有容身之地。 但是如果被气疯了,谁知道会说出什么做出什么来? 所以,他不敢现身却又不得不现身。 跟高明海前后脚的功夫到了跟前。 将几个人都摁不住的唐雪英一把拽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啪的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闹够了没有?” 这一巴掌不止打懵了唐雪英也打懵了在扬所有的人。 两口子打架常有的事,但还没见过一开口就动巴掌的,都没见过当着外人的面打自己媳妇儿的。 林正清手上是下了大力气的,唐雪英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作响,被他的另一只手拽着踉踉跄跄的往院子外面走。 “你要是不想过了,我们明天就去离了。” 唐雪英一下子回神了:“林正清你说什么玩意儿?离了?离了你去找哪个不要脸的?我就知道你跟……” 林正清伸手捂着她的嘴,任由她拳打脚踢,再加上赶过来的林家人,拉拉扯扯的把人给弄远了。 但是高家人听的很清楚,被林正清那只手堵回去的声音说的分明就是花溪。 但是那一巴掌扇的,高家人不好再开口继续闹下去。 高明海转身看着花溪,那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 王翠英还死死的勒着花溪没撒手。 这会儿看唐雪英都被弄走了,一松手花溪腿一软,一下子就摔了过去。 “花溪!”高明海喊了一声,还没到跟前,王翠英反应过来,扶了一把,依旧没有能及时的把花溪扶住,任由对方蹲在了地上。 “老三家的,你别跟那疯婆娘一般见识,她说的那些屁话你就当她放个屁。” 高明海看着自己的媳妇和弟媳妇扶着花溪他就没往跟前去。 他倒是想,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这不是没办法吗? “是这样,我明天就去找他爹,让你大嫂去找他娘,这个事情不能这么算了,他们林家人必须得有个态度。”别以为他那一巴掌就能两清了。 一巴掌把水搅浑了就完事儿了。泼在别人身上的脏水,一巴掌能扇的清吗?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一个女人本来就够不容易了,脏水泼到身上,被人人前人后的指指点点,这日子还怎么过? 无论别人怎么劝,花溪也不说话。 高明海心里有点害怕。 花溪跟林正清有没有事儿他不知道,他觉得是没有的。花溪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 林正清就算是有那个贼心,不会有那个贼胆。 但是他也不是特别肯定。 毕竟他也是那个贼。不止有贼心,还有贼胆。 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孩在家住着,实在是太危险了。 虽然说院子里还有自家人住着,但是各家有各家的日子,晚上门一关,睡死了,外面有点动静根本就听不见。 真要发生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儿,不可能有多大动静。 想着花溪被他摁在身下的样子。 不敢哭,叫不敢叫,只能默默的承受。 脑子里越想越乱。 但是有一点他是明白的。 无论发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怪花溪,这不是她的错。 林正清个畜生! 许桂芳跟王翠英两个人把花溪拖到屋里面去。 “好好睡一觉,累了一天了,睡一觉起来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日子都是自己过自己的,千万要想着好的,不要想那些坏的,不要去想那些影响自己的,都不值当。 唐雪英算个什么东西?她自己看不住自己的男人,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她说的那些废话连个屁都算不上,臭都不臭一下。” 男人这个东西,几个是老实的? 要么就是那种没出息的,想勾搭别人都勾搭不了的。 要么那就只能等死了埋在土里就安分了。 过日子,如果总是疑神疑鬼眼里揉不得沙子那日子根本就没办法过。 谁过日子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两个人的心都在往家里使,能想着一心把家里的日子过好这就足够了。 一天到晚想着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是能饱肚子还是能过日子? 花溪一声不吭,只在那里默默的流泪,人像是傻了一样。 王翠英出门的时候喊了许桂芳一声:“大嫂,要不然你别回去了,你在这边跟她一起住着吧。这样叫人看着真的有些不放心啊。” 都是女人,女人理解女人。 本来就够难过的了,还总是被人欺负,被人泼脏水。 换做谁都会受不了的。 花溪是个软巴的性子。 王翠英担心她想不开万一干点啥,三更半夜的谁也不知道,等知道的话就来不及了。 都是嫂子,花溪因为年龄小的缘故,再加上高明川的缘故,跟许桂芳走的特别近,关系非常好。 她琢磨着许桂芳在这里陪着睡一晚上再说说话开解一下或许会好一些。 许桂芳知道她担心的在理,但是这个事情怎么说呢?能陪一时,不可能天天陪着,还得花溪自己想的开才行。 不过今天她是不打算回去了,出门跟高明海说了一声。 “回去吧,我晚上在这儿睡 了,陪她一晚上。” 高明还嗯了一声:“你好好劝劝她。” 说完默默的叹了口气,走了。 前脚走,后脚许桂芳就回来了。 “不是说在那边陪她吗?怎么回来了?” “她不让我在那边,说她没事儿,会好好等高明川回来的,不会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不开。” 第42章 越发得心应手了 甚至他都没办法去看看花溪到底怎么样了。 只能听许桂芳说。 “脸上被划了一道,就这个位置,都冒血了。”她大概的比划了一下,就在鬓角前面那一点。 “头上这里。”许桂芳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被拽掉了好多头发,大概小手指头这么大一块连皮都被扯起来,往外冒血啊。 唐雪英这个婆娘真的是,撒泼起来就跟个畜生一样。” 花溪到他们这边这么多年没跟谁红过脸,更别说跟别人打架了。 对方吃亏没吃亏许桂芳不知道,也不在意。 但是她弟媳妇儿是真的吃了大亏,想想都难受,想想都来气。 高明海只觉得心里抽抽的疼,恨不得现在就提刀去把那两口子剁了。 “流血了,这种天气该不会发炎吧?”头皮都被拽掉了,畜生玩意! “家里也没什么药,她说她明天去买点红药水。” 高明海觉得花溪脸上挂了彩应该不好意思去药铺。 “明天让翠萍去买吧,脸上那样,叫人看见了问起来她自己都不好说。” 许桂芳嗯了一声。 表示理解。 要她的话她也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花溪是真的想开了,没什么不好见人的。 她心正不怕影子斜。 至于身子,是正不了一点了,她也没办法。 她也想身子和心一样正,可这世道,这日子过着过着她自己就说了不算了。 想死也没能死了,不能活也活不好。 还得好好的。 所以,王兴华等来等去 ,天天跑到河边上去看水退了没有,等到河里的水渐清,他就知道花溪那个小媳妇儿应该要来赶集了。 毕竟男人没在家,只能自己靠自己。 趁着还没有人开始打谷子肯定要出门的。 花溪到他摊子上的时候,脸上的那一溜肿的老高。 倒是擦了红药水,但因为擦晚了,没起太大的作用。 “你这脸怎么弄的?” “喂鸡的时候被鸡给挠了。”花溪说这话的时候坦然的不行,眼里干干净净的,一点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鸡这么彪悍啊!那你还留着干什么?没给直接宰了呀?”王兴华知道她说的不是真的,但是做人不能太较真,没意思。 花溪笑道:“这不是还没养肥吗?养肥了,到时候自然就要宰了。” “你那个粮食,受了点潮,你又一直没来,我怕给你捂出芽子了,倒在后面的坎子上给你晾了晾。 折秤没有我不知道啊,反正我不可能昧你的粮食。你别回头回去一称缺斤少两了赖我。”丑话得说到前面。 虽然人家说无商不奸,他是个做买卖的人,但该占的便宜占不该占的便宜他不会占的。 “不会,我是那么小气吧啦的人吗?给你添了那么大的麻烦,我咋可能怀疑你呢?”说完把拖了一路的蛇皮口袋拿出来。 “家里边儿收了早包苞谷,有好几天了,这个青的我没有剥皮,应该还能吃,给你和你们家表婆带了一点,还有两个青南瓜,可以炒着吃或者包包子。”,虽然只是几个玉米棒子和两个南瓜,但是依旧怪有分量的。 王兴华震惊了。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花溪是个很会过日子,很会算计,很抠门的小媳妇儿。 没想到突然这么大方。 让他受宠若惊,有些不习惯。 “怎么好意思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回生二回熟,咱们这也算是熟人了吧。”毕竟她进过人家的门,喝过人家的水了。 到人家家里躲过雨。 还把东西放到人家,人家还帮她晾晒了。 她这也算是投桃报李。 多个朋友多条路。 更何况是镇上的朋友,也是做买卖的。人家比她做买卖的时间早,比她的路子广,比她有经验。 打好交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算啊,怎么能不算?” “算你就接着呗。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家里自己出的一点。可能你们也不稀罕,但多少是我的一点心意。” 话说的王新华不接都不好意思了。 “怎么能不稀罕?我们家在镇上又没有地。”就他们院子后边挨着河堤的那一点,然后他婆还在河边上捡了巴掌大一块。加起来都没有一分地,只能种一点常吃的蔬菜,恨不得掰成二分来用。但地方就那么大,再会算也没用。 所以像苞谷呀南瓜呀这些东西压根儿都没有地方种,边边角角的种上几棵稀罕的跟啥一样。 “谢谢啦!”王兴华想了一下,从摊子上挑了几个苹果装袋子里。 花溪一看他的举动就知道他要干什么,骑着车就跑。 “先走了,我还有好多东西没卖出去呢。” “那你等我一下呀,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有狼在撵你?” “狼倒是没有,有狗啊。”花溪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嘴瓢了,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是也没停下来,停下来那就更尴尬了。 王兴华:……好好好,真的好不过3秒,他一下子就成畜生了。 “你回头从那走的时候敲一下门,我婆在家里,到时候你去拿就行了。” 也不知道花溪听没听见,反正人已经走远了。 “卖面皮,卖面皮嘞……”一路走一路喊,花溪干了这么一段时间之后已经很熟练了,叫卖的时候也更加的顺口了。跟买东西的人打交道也越发的得心应手,再没有一开始的时候手忙脚乱的感觉了。 反正,只要过了花溪河,她整个人都是轻松的,完全没有在家里的时候那么压抑,她喜欢这种感觉。 任谁也没想到头天晚上那么大动静闹那么厉害,花溪第二天还是上集上去了。 不去不行啊。 日子要过的,钱要挣的。花溪跟许桂芳说的那话也不是为了宽对方的心,而是实心实意的。 最难堪的事情她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只要不死就得往前走往前看,纠结于那些事情,谁能给她一口吃的还是谁能给她钱花,还是谁能把日子帮她过下去? 都不能啊! 高明海家打谷子的时候,花溪耽误了一天。 欠人家的活欠的太多了。 她可以理直气壮的去使唤高明海,这是那男人欠她的 。 但是她没有办法一直理直气壮的去使唤许桂芳和高翠萍。 娘俩总是轮流着来帮她干活。她不能一直一点表示都没有,那样的话叫人瞧着也太不知好歹了。 更何况她那一块田,还指望着人家一家子呢。 第43章 找上门去 就那个拌桶,没有一把的力气都扛不到田里去。 放到田里面去之后,割的割,递的递,打的打。 人多起来分工合作半点不耽搁,这样速度才能提上来。 高家兄弟三个呢,每次需要这样干活的时候都不可能少人。 现在少了一个高明川,依旧热闹的很。 花溪在田里跟着两个嫂子割稻谷。 刚刚才开了个头就听见许桂芳跟她讲:“你这两天忙的也没看到你人影,前两天我去找林正清他老娘黄桂华了。” 花溪手里的镰刀顿了一下,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主要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是中午的时候趁着都在家吃饭的时候去的,院子里的人都坐在门口,我也是在门口跟她说的,都听着呢。” 许桂芳个子小小的,那个嘴皮子可是利索的很。 不管是红脸还是黑脸,她都能唱的转。 人也聪明的很,做起什么事儿来一点都不含糊。 一上门黄桂华就觉得没好事儿,眼皮跳的厉害。 但是人已经到门口了,不招呼一声,这显得她不识礼数。 许桂芳上门站在外面也不进屋,客客气气的喊了对方一声表婶:“在家呀。”喊了好几声都没动静,她还以为家里没人呢。 黄桂华大概知道她上门来是想干什么,毕竟这闹过才没两天,他们家里还是乌烟瘴气的呢。 拿了个条凳,干脆就放在了门口招呼她坐下。 “你这个大忙人,多久不见你来一回,今天是有啥事儿啊?” 许桂芳也不跟她绕弯子,直言不讳的开了口:“就是为我们老三媳妇儿那件事儿。你们家老大媳妇黑天半夜的跑到门口来闹,说我们家老三媳妇偷了人,偷了你们家林正清。 这个事情那天晚上就该说个一二三的,结果呢还没开始说,林正清到跟前不管不问的就给了唐雪英一巴掌。 你们一家把人就那么弄走了也没给我们一个说法。别的事情就算了,毕竟左邻右舍的也不好讲究那么多。 但是事关个人名誉问题,没法不讲究。 闹不好就要出人命,我想表婶你应该能理解吧。” 黄桂华理解,她好歹也是个女人,她咋能不理解? 这个世道,女人要是坏了名声,那就等于走上了绝路,没有活路的。 但是谁让事情跟自己家里牵扯上了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愁苦。 “不怕你笑话,知道归知道,我这自己也是一屁股的屎擦不干净。 摊上了你能咋弄啊? 这也不是头一回闹了,这结了婚总共才这么几年,小的这个比你们老三家的英英大不了多少一点儿,才刚刚学会走路,说丢下就丢下,说回娘家就回娘家。 哪有这样给人当媳妇,哪有这样给孩子当妈的。 我不是夸自己儿子有多正派,但是他好歹是跟你们家老三一起长大的。 打小孩的都跟穿开裆裤似的,就结了婚两个人也好的跟亲兄弟似的,不是你在我这儿,就是我在你这儿。 你说你们家老三出了这么个事儿,就剩下花溪一个人在家带着孩子,要不是因为家里有这么一个拎不清的东西,帮不上大忙,小忙也是能帮上一点的。 偏偏连提都不能提。 你说一个女人家哪来这么大的醋心呢?我这都活了大半辈子了,我实在是不能理解。 不管是我也好,还是林正清也好,也没想过她会来这么一出啊。 花溪也是个正派人,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女人,我也知道这事儿对不住她,但我也不知道咋弄。” 实际上她心里也稀稀呼呼的没有什么谱。 别说那种自己生的自己了解那种废话。 她现在真的有点琢磨不透林正清这个儿子了。 反正就觉得这段时间怪怪的。 以前两个人也吵吵闹闹,那都是自己家的事情,就从高明川进去之后不久就扯上了花溪。 古语说的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她真的害怕这个畜生对人家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让唐雪英抓住什么小辫子了,不然怎么能指名道姓的这么闹呢? 实际上别看许桂芳这样找上门来,其实也就是虚张声势,想让左邻右舍都知道他们高家是占理的,花溪是被冤枉的。真要让她说个一二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让唐雪英给花溪道歉。 唐雪英那种泼妇会低那个头吗?根本不可能。 让林正清给花溪道歉。 起什么作用呢?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谁家都有谁家的难处。 但是要是你也体谅一下我们,体谅一下花溪。都是女人,女人怎么能为难女人呢?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谁遇到这种事情不难过呀。 也不说帮忙不帮忙的那话了。帮忙是情分,不帮忙是本分。但是,不能太过分,不能随便往人身上泼脏水呀。 一个女人在家过日子不用想也知道有多难,是个人也不能干这种事情啊。 捉贼拉脏,捉奸拿双。 你要说两个人真有点啥,你当扬抓住了,你吵也好,闹也好那还有个由头。 这无中生有的凭空捏造,全靠自己想象,全靠自己一张嘴,这事是能这样干的吗? 别的不说,我们高家的媳妇是个什么样子的我们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要遇上那些拎不清的,被她这么一闹,花溪这日子还能有好,怕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高明川只是进去蹲了,又不是死了。 他不在家,高家还有一大家子呢,又不是花溪一个人,不是谁张口闭口就能来欺负的。 ” 黄桂华能怎么说,只能一个劲的赔不是。 “我们家那个回娘家去了,我让林正清去接他也不愿意,要闹着离婚。 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哪能说离就离呀。这个畜生,翅膀硬了,说什么都不听。 花溪这个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们,我昨儿个就跟他说了,回头找个合适的机会,给花溪道个歉。” 许桂芳跟花溪讲:“我估摸着这两天就会来找你,应该不会私下找你,会当着我们的面或者其他人的面给你道个歉。” 第44章 对不起有什么用 原本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都能被人怀疑两个人有点啥不干不净的事儿。 这要再说两句话,那我跳进花溪河都洗不干净。” 她不需要别人道歉,尤其是林正清这种人的道歉。 她需要的是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说是要离婚,唐雪英不愿意离却又要闹,非得逼着林正清低头。 这男人低头一次两次能行,哪可能次次低头? 毛病惯出来了。 回去找娘家兄弟 ,怕是要过来给撑一下扬子。真要离了回去,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再找哪能那么好找。 在家里待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儿,不够人前人后的笑话她的。” 花溪突然开口问:“大嫂,你说女人嫁过人之后再回娘家真的就不行吗?结了婚之后,娘家就再也不是家了吗?” 许桂芳听见她这话心里突了一下,总觉得有些不安。 “不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吗? 除非家里没有兄弟,家里有兄弟的长大了都成了家了,又是一家人了,父母老了,依靠不了了,哪里还会是你自己的家呢? 只有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孩子在的地方,那才是自己的家。” 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高明海,老三媳妇该不会是起了跟老三离婚的念头了吧? 毕竟这一个人过日子实在是太辛苦了一些。 不仅是人苦,这心里也苦啊。 高明海正在跟高明江两个人打谷子呢,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们这边在聊什么。 高明海家田地多,几家人搭在一起,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他们的田里的谷子收了回来。 家里大人孩子都累的够呛。 但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停。 第二天还得继续。 趁着天气好,高明江家的花溪家的谷子都得收回来。 黄桂华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苦口婆心的劝着林正清来道个歉。 最好是当着高家老大老二兄弟俩的面给花溪道个歉。 虽然事情是唐雪英惹出来的,但这毕竟是两口子 ,唐雪英惹的事林正清这个男人本来就该摆平的。 “我不管你是离也好还是过也好,我也不管你心里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主要我也管不了,现在管不了你。 但是林正清,你是一个男人,任何时候都不能犯糊涂,不能害人。 有些事情不能做,甚至不能想,不然的话你就是个害人精。 你会害了唐雪英,也害了人家花溪,害了你自己的孩子,害了你自己,也得害了我这个老不死的。” 结了婚就得负责,不能做糊涂事,连想都不能想。 林正清是真的对花溪很愧疚,愧疚之余还有一些按耐不住的其他念头。 唐雪英冤枉了花溪,却没有冤枉他。 从上一次,他用那种方式得到了花溪之后就越发的按捺不住自己。 夜里做梦是花溪,醒着的时候脑子里也是花溪,就像走火入魔了一般,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爬起来上个厕所就不想回屋里去。 同样都是女人,花溪跟唐雪英完全不一样。 在没有发生关系之前,说实在话,他真的没有对花心起任何的歹意。 就偶尔说说也是开玩笑。 更何况男人,试问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哪个不想娶一个花溪那样长得好看性格又好的女人。 谁想娶唐雪英这种动不动咋咋呼呼又吵又闹的泼妇。 他有时候晚上起来鬼使神差的就走到花溪他们院子附近,不是从那条路上去的,而是从他们房后树林边上绕过去的,就在花溪他们后门后边的那地头上一坐就坐大半夜。 第二天高明江他们打稻谷的时候,林正清从他老丈人那里回来了。 唐雪英是被他扇了巴掌跑了的,他过去自然没落得好。 但是也没吃什么亏。 毕竟唐家那边还是希望他们继续好好过的。 唐雪英那个性子从小都不吃亏,几个嫂嫂怕她离了婚回去之后也会搅的家宅不宁的。 只希望林正清千万千万要想开,别一时在气头上就做出离婚的举动。 所以当哥哥的就算是再想为妹妹出头,被自己的媳妇压着也做不了什么。 最多就是嘴巴上不阴不阳的刺几句,不怎么高兴就是了。 林正清确实吃了秤砣铁了心想离婚。 这样同床异梦,这样白天晚上的煎熬,还不如离了。 但这是他的事情,与别人无关。 该道歉的肯定得道歉。 虽然他不觉得他跟花溪之间的牵扯是他一句对不起就能盖过的。 但是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也只能这样做。 所以他到了田坎上喊了花溪一声。 “上次那个事情,真的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这话说的有意思,挺含糊的。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说的这个上次到底是唐雪英来闹的那一次,还是说他趁人之危强了花溪的那一次。 花溪连头都没抬,根本都不想看见他。 高明海和高明江都在看花溪,等着她表态。 花溪迫不得已抬头转脸看着站在田坎上的林正清。 “对不起有用吗?发生了的事情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了的话,高明川这会儿就不会在牢里蹲着了,我也不会被你们这样欺负。 别在这儿假惺惺了,滚蛋!有多远滚多远,不想再看见你。” 真的可笑啊,高明川不过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在做原本就对的事,可却被送进了牢里。 那个原本做坏事的人,因为意外,反而成了受害者。 就是这么的可笑。 她也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居然还在跟她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起什么作用啊?只会让她听着觉得好可笑好愤怒。 田里面的人都看着她。 花溪旁若无人的继续弯腰割谷子。 林正清在天台上站了半天,没有人理会他。 默默的转身走了。 花溪弯下去的腰一上午就没抬起来过,手里的镰刀割在稻谷上面就像割在谁的身上一样,一下接着一下。 那架势不像是在割谷子,现像是在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愤恨,委屈和不甘。 等到晚上躺下来的时候, 许桂芳揉着已经僵硬的腰靠在那里看着高明海。 “花溪今天问我一句话,说是嫁出去的女人回娘家就真的不行了吗?娘家就不是自己的家了吗?你说,她这话什么意思?她不会想跟老三离了吧?” 第45章 既要又要 “可能是因为我提起了唐雪英的事儿?我跟她说唐雪英回娘家去了,或许是我想多了,话赶话说出来的吧。” 高明海嗯了一声:“睡吧,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跟陀螺似的,从早忙到晚,铁打的也熬不住。 许桂芳应了一声,关了灯躺下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甚至还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高明海也困乏的不行,偏偏脑子里却越睡越清醒。 许桂芳说的一句话让他根本睡不着。 花溪,或许真的动了离开的念头。 不行,他不能让对方这么离开。 如果走了,那真的是再见一面都难了。彻底的断了念想。 但是任由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 他名不正言不顺的,看着对方受委屈。连多余的话都不敢说,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能力把对方留住呢? 脑子里再一次动了离婚的念头。 如果他…… 不行,没有如果。 他不能做这种事情。 许桂芳跟他过了这些年,没有任何对不住他的地方, 更何况就算是离了婚花溪也不见得会愿意跟他在一块儿。 真的离了就算是再找他可以找任何人都不能找花溪。 如果花溪跟他在一块,除非离开这个地方,走的远远的,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否则,一样会被人嚼舌根子。 他倒是想,但是他清楚,花溪不会愿意的。 花溪的人是他的了,但是心还在高明川身上。 高明川还在那里面蹲着,花溪他是他唯一的指望。 到底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弟弟,高明海觉得自己还是没法狠心却断了他唯一的念想。 却不愿意承认,其实他自己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有决心。 不过是既要又要,这也想那也想罢了。 花溪其实是随口一问,她没有想过回娘家去。如果想回娘家,早就回去了。 不用问,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姑娘家长大了嫁了人,娘家就不是自己的家了。 说实在话,唐雪英找到家里来的时候,她挺气的,挺恨的。 当然恨的不是唐雪英,恨的是自己的命,恨的是这些没有人性的男人。 但是回头来林正清的那一巴掌扇在了唐雪英脸上她心里的那点气一下子就散了。 甚至还有一点难过。 这就是女人。 把男人当做天一样,当个眼珠子一样的女人,可是在男人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就像是家里喂的一条狗,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可明明这日子过起来女人也没有闲着,做饭,洗衣,生养孩子,地里的活也得干着,家里家外的忙着。 她在想如果自己是唐雪英,如果高明川是林正清 那一巴掌如果扇在自己的脸上她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日子过还是不过呢? 思来想去,她觉得没有什么路是必须一条道走到黑的。 前提是自己有能力,有去处。 所以,还是好好的挣钱吧。 院子里铺了两个席子,上面堆满了稻谷。 打草的那么一会会儿功夫,她脑子里七上八下的想了好多好多东西。 谷子收回来接着就是那点秋苞谷,还有地里面的一点红苕要不了多久也能挖了。 不过那个不着急,再过个大半个月都可以,就算是回了苗,埋在土里也不会烂。 但是苞谷不行。 这段时间天不好,难见两个正常的太阳。 抢着太阳把谷子打回来,要是再有几个太阳能晒个差不多也就不担心了。 但是这个天又暗了下来,恼火的很。 只祈祷这两天天气能争气一点,哪怕没有太阳也不要下雨,有山风吹着,谷子里面的潮气也能慢慢减少不少。 谷子刨开晾着,她就不能在家里闲着。 猪草得继续割,地里面的苞谷能掰的一点一点的往回弄。 这个月一直到中秋节过后天气都这么不争气,偏偏这又是最忙的时候。 她是去不了镇上做不了买卖了。 一忙起来,累的脑子里面都想不了太多的东西。 就算是想,想的也是怎么样挣钱怎么样做买卖,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会儿那么惦记高明川了。 所谓的感情,都是需要陪伴。 天长日久,相濡以沫,感情才越来越浓烈深厚,离不开彼此。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让自己一个人扛了,所有的苦难都一个人背了,所有的眼泪都一个人流了。 没有期待了。 可能渐渐的就真的不惦记了。 一扬秋雨一扬寒,一扬接着一扬的秋雨结束之后天气彻底的冷了下来。 花溪河里的水涨了又消,消了又长。 花溪骑着自行车一路走一路喊:“面皮,换面皮嘞!” 天气凉下来,她担心生意会不好。 只有热的时候才会有人想着去吃一点凉冰冰的东西,不淌汗。 天冷了,谁都想吃一点热乎乎的东西暖和一下。 所以,她又稍微改动了一下。 面皮不在家里切了。 拿了一个轻薄一点的菜板子,和一把菜刀。 有人要的话就现扬给切。 要细的给切成细的,要成块儿的就给切成块儿的。 拿回去凉拌也可以,或者切成块拿回去烩也行。 一路上一直到镇上,都没有换出去多少。 她只能在桥头上停下来,找一个不挡道的位置,在那里扎个摊,扎一会儿。 看看镇上的人能不能买一点。 今天没敢做特别多,但也有几十斤,卖不完,剩下的她回去都不知道怎么弄。 论买东西,还是镇上的人舍得一点。 毕竟,好些人都能找到那么点事情做,有点收入。 手头上宽裕了,花钱自然就自由了。 她有好些天没过来了。 刚把摊子扎下来,就听见有人招呼她。 “嘿,好久没看见你了,我以为你不卖这个了。” “卖,怎么不卖?家里活多着呢,好不容易干的差不多了就赶紧来了。” 这也是经常光顾他的顾客,花溪不知道人家叫什么,也不知道人家住哪里的,但是面熟的很。 “阿姨今天要几斤啊?” “买两斤面的吧,熬个稀饭,拌个这东西就当下饭菜了。” 花溪应了一声,倒了点水出来洗了个手就开始切。 “你现在现切了呀?” “对,我担心有的人拿回去烩,细的不好,切成块,旗花块,烩起来更好一点。” 第46章 一些很有道理的建议 “两样都能行,里面搭点土豆丝或者是豆芽什么的。但是不能煮太狠,热了就行了。” “这两天天气凉了,放到明天应该不碍事吧?你明天还来吗?” 花溪看了看天:“明天不逢集,天如果不太好的话我就不来了,逢集的时候再来。” “那你再给我切两斤宽的,” “行啊,要米的还是面的?” “我也不知道煮的话哪个好一点,要不你一样给我来一斤,我试试看。” 花溪没想到刚刚把摊子支下来就来了一个老顾客,还这么爽快。 忙不迭的开始现扬给她切。 这一切路边上有人经过竟然也停下了步子。 “你这面皮怎么卖呀?” “米的3毛1斤,面的4毛1斤。” “一斤有多少啊?” 花溪大概估计了一下:“一大碗的样子,回去添一点菜,能分成两碗。” “那给我来两斤米的。” “好,您稍等一下,我把这个阿姨的切完就给你切。” 刚开始来的那个短头发大姐站在边上跟她继续说话。 “你们家是哪里的呀?” “南山村那边的。” “家里种了很多地吗?你这个买卖弄得挺不错的,就算是种了很多地,也不能耽误你呀。现在这个钱多难赚,难得你有这个手艺。” “那地里也得顾,自己吃不吃的先不说,公粮得交的上去任务得完成了才行啊。”她没说是她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 她不想让很多人知道她男人不在家。 她已经受到过教训了。 十分清楚一个结了婚有孩子但是男人没在家的女人跟人相处的时候有多么的危险。 “你这小女子看起来聪明,咋那么憨呢?能挣钱的话肯定是挣钱最重要啊,拿上钱,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能想办法买到粮食。 种地的人多,渐渐的粮食就没那么缺了。 但是有手艺的人可不多,有那个头脑,有那个胆量,有那个手艺出来挣点钱的更少。 你有这个手艺你得好好的弄。你看那个店里面人家的生意多好。 你不说开个店那个话,就专心的弄你这个,也是一个不错的买卖。”攒一点钱开个店那就更好了,不需要来回的跑,风里来雨里去的。 “谢谢阿姨,我会考虑的。” 花溪把她要的东西给她切好,装进袋子里面,给她送了一点面筋,刻意的稍微多抓了一点。 不得不说人家说的挺有道理的。 这段时间秋收,前后耽误了大半个月。 但凡稍微算个账就知道少赚了多少钱。 但是地里面,一时半会儿也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这一季的麦子还是要种的,让高明海帮她种。 反正主要就是要用牛耕地耙地,然后把麦种撒进去。 明年五月底的时候收起来要恼火那么一阵子,但年年都是这样过的,再恼火也能咬牙坚持。 这一季她还是要要的。 几亩地的麦子呢,除了交公粮的,还能余下不少。 过完年猪她是坚决不再喂了,扯猪草太头大太耽误时间了。 喂十只八只鸡,最好是再喂两只鹅,捡一点鸡蛋。 来镇上的时候顺便带着能卖点钱,时不时的也能给英英吃一点。 至于后边到底要怎么办?她还没想清楚。 她要看看天冷了这一段时间之后这个买卖还能不能继续做? 如果还能继续做,那她可以考虑的把远处的一些地交给别人种。 种了帮她把公粮交了就好了,这样她就只需要去想办法交也一部分提留款和农业税就可以了,因为田她一定是要留着的。 现在不想这些,太远了,想的太多,脑子疼。 她发现拿了个菜板子现扬切面皮误打误撞的还起了好的效果。 都不用喊,从边上经过的人一眼都能看见。 这个竹筐子感觉不太合适,每次都需要把面皮一张一张的叠在里面,如果有一个大圆框子直接放在后面就好了,上边用一张干净的塑料纸盖着,从边上过就能看见是卖什么的。 但也不是那么合适,比如菜板子就没地方放。 或许需要一个脚踏的三轮车,可脚踏的三轮车又过不了花溪河。 她能扛着自行车过去。 三轮车她可没有那个本事给扛过去,丢在河坝里又不放心,放在别人家一天两天可以,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儿。 不过眼下只能瞎想想,还顾及不到这些,她得给高明川再买一套秋衣秋裤,再看看有没有绒裤也得给买一条。 她是会织毛裤的,但她这会儿真的没有那个时间。 这会儿天只是渐渐的凉下来,还没有开始到正儿八经冷的时候,太厚的市扬上还没有卖的。 秋衣秋裤倒是有了,太好的也舍不得买。 讲了半天的价给买了一身。 家里还有旧的,连同其他厚实一点的里面穿的衣裳结结实实的给打了个包裹。 高明川的会见通知书到了。 高明海跟她提前招呼过了,打算明天就去一趟。 要带的东西她得给准备好了。 傍晚的时候高明海过来取。 家里已经长大了一截,有一点点抽条的灰灰就汪的咬了一声,此后看见他就开始摇尾巴。 花溪那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半天都没缓过来。 这狗真的是白喂了。 高明海看着她沉着个脸轻轻的问了一声:“买卖不顺利?” 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没事儿。”花溪深呼吸一口气。 “你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花溪伸手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这样呢?”有求于人,她觉得自己还是要适当的稍微软一点。 就算是吃了亏,也不能白吃亏。 高明海摇了摇头:“不高兴就不要勉强自己,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能理解。”随后问了她一声:“这回还是不给他写信吗?” 想着老三上一次问的话和失望的表情,高明海心里其实明白花溪为什么不写信,却依旧忍不住问了一句。 花溪看了他一眼:“你想让我给他写信?我写信我跟他说什么呀?说……” “好好好,那就不写!”高明海匆忙的打断了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让他好好的,我跟英英在家都好好的,会等着他的。” 高明海接过东西喊了她一声:“花溪!”手刚刚抬起来,花溪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两步。 第47章 难道是怀上了 花溪平静的看着他,没有吭声。 反正她不是个聪明人,看不透人心。 尤其是看不透高明海,这个男人太复杂了。 所有人,包括花溪自己都曾拿他当个正人君子,就算是听见别人开玩笑都觉得不妥,觉得对他是一种亵渎。 但是就这样一个人能干出来觊觎弟媳妇的事情,谁能想得到? 说发疯就发疯,说深情就深情,说镇定就镇定,收放自如,不去演戏真的浪费了。 末了到底还是高明海先败下阵来。 最起码表面上看着是这样。 “我真的怕了你了。我会帮你转达的,你在家里好好的,骑车上镇上去注意安全。 这段时间还能在河里来去,还能干一段时间。 再过个把月,天越来越冷了,河面上的桥一时半会儿也起不来,过河就难过了。 不能总是淌冷水,对你身体不好。” 今年不行的话,他就早一点动员,等麦子种进去之后就动员队上的人把那个桥架起来吧。 这样花溪能牵着自行车从木头桥上来回的走,也不用天寒地冻的再去泡冷水了。 不是头一次,花溪知道自己等着也没用。 高明海要早上天不亮就出门,到晚上天黑了才能回。 天确实不好,那点谷子缺太阳,晒的不够好,颜色真难看。 被火焰包染的黑乎乎的,让人看着心里就不舒坦。 花溪没有去镇上,在家里也不可能闲着。 早上起来看天上没有滴点就把谷子倒出来。 摊开之后就背着背篓去了地里。 红苕要一点一点的挖了。这些活她不干没有人替她,只能争分夺秒的 挖回来之后,好的就放进窖里面窖起来。 挖坏了的能吃的就吃一吃,不能吃的就跟红苕的根一起弄去河里淘了,剁碎了之后在锅里煮了,拌上点猪草喂猪和鸡。 从秋收开始,家里的粮食宽裕了,猪和鸡都跟着享福。 该坐膘的坐膘。 停蛋的也开始恢复下蛋。 不过有两只特别不争气,停了两个月,眼看天凉了应该能下蛋了,又开始抱窝了。 这会儿抱窝真的不是时候,天冷了,先不说能出多少出来,养也不好养。 白糟蹋鸡蛋。 花溪也没有那个时间去照管那么小的小鸡崽子。她之前有过这样的打算,但是现在找到了别的事情做,就不能兼顾了。 天渐渐的有些凉了,英英身上穿的厚起来了。 但毕竟已经满周岁,加上断奶之后吃饭吃的越来越好,营养跟上了腿上还是很有劲的。 压根不愿意在木头车里坐。 花溪也不强求。 只要带到跟前,就放几个板凳连在一起,让她扶着板凳趴着站着。 有时候站累了一个屁股蹲蹲下去半天都爬不起来。 但只要花溪假装没看见,她也不哭不闹。 嘴里哦哦啊啊的抱怨着,翻个面爬几步,然后努力的扶着板凳腿往起爬。 似乎无论什么样的挫折,都挡不住她对自己能到处乱跑的渴望。 车子是关不住她一点了。 身上还没有到穿棉裤的时候,暂时还能松快一些。 反正能看出来,等到过完年开春暖和了之后,那绝对是满地乱跑了。 到时候就真的不好带了。 完全不敢错眼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地里挖红苕的时候花溪就心神不宁的。 手里的锄头跟不听使唤似的,老是把好好的红苕挖断。 这东西只要烂一个口子就不耐放,要不了多久就坏。 越注意越不行。 心里面毛毛,有点像是…… 有点像是她当初怀上英英的那会儿。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是咯噔一声,遏制不住的那种。 吓得整个人脸色苍白,都冒虚汗了。 不会是怀上了吧? 他她是上了环的。 但这个东西到底保险不保险她自己也不清楚。 反正是响应政策,是上了节育环。 据说上了之后做那事就不会怀上。 但是她现在这个情况真的好像啊! 毕竟上一次在地里面那么荒唐。 按照时间算也差不多了。 花溪一有这个念头就收不住了,越想越害怕。 最后连活都干不成了。 蹲在地里面,一个人抱头在那里流眼泪。 男人没在家,她要是怀上了这怎么办?村里人要是知道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不管是花家庄还是南山村都不会有她的容身之地。 摔一跤能不能摔的掉?他她听人家说有的人怀的不太稳,稍微摔一跤就会掉了的。 她不可能去大队开药。 镇上不知道行不行? 随后,她又否定了 镇上还是太近了一些,万一要是碰到熟人或是被人知道了,她真的没法活。 或者应该去市里边。 对,她应该去市里面才对。 但是今天她都没有去看高明川,回头要用什么理由再出去呢? 想了想,努力的静下心来,她不需要理由,分开家过日子的,她自己当家做主自己说了算,自己想去哪里不需要跟任何人报备。 大不了她到时候连英英一起起带着。 到市医院去检查一下,看看到底怀上了没有,如果怀上了的话,问问看人家有没有办法把孩子给弄掉。 心里有了主意之后,才慢慢的镇定下来。 又从地里面爬起来开始干活。 就说太累了的话,也容易流产。 或许多干点活就没事了? 那种心慌的感觉,从地里回家之后就又没了。 吃饭什么的都还正常的很,苞谷糊糊吃了两大碗,一口都不带少的。 傍晚的时候,天上到底还是纷纷扬扬的下起了毛毛雨。 看到这雾蒙蒙的天,花溪觉得一时半会儿可能又晴不了。 那谷子要是被装起来,十有八九得发热出芽子。 只能把堂屋全部都腾出来,把席子放在堂屋里,然后摊开暂时晾在上边通风。 吃完饭,天已经彻底的黑下来,但是都没睡。 王翠英提了个篮子坐在自家门墩上,在那里搓苞谷米。 花溪跟她干的同样的活,却没到外面去。 先给英英洗了一把脸,给她把了个尿,把她弄进屋里放在床上塞进被窝里。 花溪就在床边上搭了个板凳,坐在那里干自己的活。 平时都是她搂着一会就睡着了。 但是今天没有她在身边,屋里还点着煤油灯。 英英根本就睡不着,跟个大虫子似的在被子里扭来扭去,一会会就从被子里爬出来了。 说了好几遍,一开口她就钻进去,转眼她又爬出来。 没办法,只能熄了煤油灯,暂时上床挨着她。 结果孩子倒是睡着了,她也跟着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一下子就到了她平时三更时分起来干活的时间。 因为天气不好的缘故,她就没有泡米,今天也不打算出门。 爬起来看了一眼,外面湿漉漉的地面,天上还在落点,倒也不算失误。 干脆多睡了一会,一直睡到外面麻麻亮。 第48章 不治之症 所以她并不知道高明海昨天晚上就没回来。 还是高翠萍跑过来跟她说的。 “也不知道咋回事,我爸昨天晚上没回来啊!” 花溪愣了一下,脑子里面不受控制的嗡的响了一声。 “怎么会没回来呢?以往他去的时候都是天黑了之后就到了。”上一次就是第二天才来给她回话的,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人当天晚上回不来。 “我妈在说,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还是怎么回事?” 离得太远了,在路上坐那么长时间的车,他们也没去过,谁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花溪的心又慌了起来,七上八下的。 却还要故作镇定地安慰高翠萍。 “再等等吧,或许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但是能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呢? 人就在那里面蹲着。 会见通知书发过来,带着东西过去,审查完之后见个面就结束了。 还能是高明海自己出了什么事? 会出什么事呢?车祸? 这大概是花溪唯一能想到的事情。 但是想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很快就压了下去。 高明海倒是没出事。 晌午过时候就回来了。 连家都没回,直接到花溪这边来了。 回来的时候,王翠英他们都在,坐在后门上搓的搓苞谷,做的做针线。 一边忙活着一边还在那里说闲话。 能说的无非就是院子周围的事。 比如林正清跟唐雪英的事。 两口子闹离婚闹到现在,唐雪英咬牙不松口,就是不愿意离。 “林正清好像出去了,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他人影了。唐雪英倒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该干什么的干什么。 就是黄桂华那张脸臭的,早晚都拉着。 这要是林正清一去不回来了,把唐雪英娘俩就这么丢家,就算她坚持着不离,这跟离了有什么区别?”王翠英说这话的目的就是说给花溪听的,希望她的心里的那口气能因此出了。 花溪原本就不想听到他们家的事。 但是她又不能让人家不说 长嘴就是说话的。 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也不能给人缝起来。 “林正清铁了心不愿意跟她过,这样坚持到最后怕也没有什么意思。” 花溪接了一句。 男人绝情起来,真的是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她都不敢想,一想都觉得怪害怕。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忍着的原因之一。 高明海说的那些话,真真假假的她也分不清楚。 万一他真的发疯干出一些极端的事。 那真的全家都得疯。 她花溪就是罪人。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男人和女人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没有人在乎真相到底是什么。 所有人都会觉得是这个女人不要脸,主动去勾引,行为不检才会发生这种事情。 刚刚说完就看见路口上走过来的高明海。 高明江喊了一声大哥。 高明海都没回答。 沉着脸直接到了花溪家门口。 “收拾一下,把英英送去给娘,让娘和你大嫂帮忙看着,你跟我去一趟市里。” “怎么了?”花溪压着心里油然而生的不祥预感问他。 高明江两口子,再加上高成勇也看着他。 “高明川病了,有点严重,申请了保外就医,现在在市医院,你不想去看看他吗?” 花溪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随即腿一软,一个屁股蹲又坐了下去。 高明海的手刚刚想伸出去,又被他自己给控制住了。 “生病,上次你不是说好好的吗?怎么会生病呢?得了什么病?保外就医是什么意思啊?” 高明江帮花溪问出了她想要问的问题。 “癌症,肝癌,已经是晚期。” 高明江两口子一听他这样说,整个人都蒙在那里了。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花溪脑子里嗡嗡的,嘴巴一张一合反反复复的就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高明川的身体一直都挺好的,大冬天的穿的那么单薄手都是热乎乎的,一年到头连个伤风感冒都难有的人。 浑身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精神头大的不得了。 怎么可能得癌症呢? 花溪就算是再没有见识,也听说过这个东西。 不治之症,谁得谁死。 高明海知道她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但是看见她这个样子,依旧难过的不行, 到底没有忍住,伸手一把把她扶住:“你镇定一点,先收拾东西,把孩子安顿到我们那里去,先去看看他,他想见见你。” 花溪深呼吸一口气,扶着门框几乎是连爬带滚的进了屋。 浑身上下一直在打颤,根本就止不住。 她快速的给英英拿了点换洗的衣裳,塞在一个口袋里。 提出来之后交给了高明海:“你先把她送上去吧,我收拾一下,收拾一下我们就走。” 这会儿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要去见高明川,重要的时候她要去医院问问大夫,这个真的是不治之症吗?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希望吗? 高冰川还那么年轻,好好的怎么会得这种病呢?会不会是诊断错了? 对,没错,一定是诊断错了,大夫也是普通人,不是神仙,也有失误的时候。 一定是这样! 她转身进屋,翻箱倒柜的把所有的钱都弄了出来,一分一毛的都没有放过,全部都翻了出来。 数了又数。 她攒了这么长时间,起早贪黑的忙。 也不过是从原来的几十块钱,涨到现在三百多块钱的样子 全部塞到一个布口袋里。 她不知道市医院看病有多贵,也不知道这个病需要多少钱才能有希望才能好。 实在不行,那就把家里的猪和鸡全部都卖了,凑一凑,凑一点是一点。 但她现在也没时间去卖。 出门就喊了王翠英:“二嫂,你这两天要是能抽点时间去赶集的话,帮我把这里的鸡都给卖了吧。 然后再帮我看看这两天毛猪多少钱一斤,打听一下,把猪也帮我卖了。” “这个,”王翠英回过神,不知道怎么开口。 癌症啊,不治之症 还是晚期的。 花再多的钱,哪怕有万贯家财也治不好的呀! 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说一个倒在那里爬不起来了家里另外的两个就不过日子了吗? 但是这话她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好,你也别着急,先去看看再说。看看差多少钱,没多有少的,咱们凑一凑。” 第49章 那口气怎么都不顺 当然,条件就这样,不抠一点,这个日子也没法过。 难得这么大方。 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钱拿出去就是打水漂的。 花溪竭尽全力的想让高明川好,到最后万一人财两空,要什么时候才能给她还的上。 趁着高明海还没来,她问了高明江一句:“家里还有几十块钱,要不然拿出来让他们都带着,万一过去要用的话多一点总比少一点强。” 毕竟是重症,人命关天的大事情。 要是自己活不成了那啥都好说,要是因为没钱耽误治疗了,那真的叫人以后想起来都后悔。 高明江这会儿也方寸大乱,听她这么一说,忙不迭的嗯嗯点头。 他们帮不上忙,只能在这些方面尽一点力。 两个人意见达成一致王翠英就进屋去搜了钱去了。 家里日常开销都要钱,年底的提留款和农业税也得要钱。 她不可能把家底子都掏空了都交给花溪。 但是能力范围之内,拿个几十上百块钱还是可以的。 那是她给孩子攒的娶媳妇的钱。 这会儿人命关天,救命要紧,先拿出来用吧。 高成勇娶媳妇还有几年呢,暂时先不着急。 高明江跟花溪讲:“你不先不要乱,他现在生病了你就是他的主心骨,你一定要稳住。 家里边我们会帮你照应着的,就算是真的需要卖这些东西也需要时间去打听。 你去你的,一时半会儿这些我们帮你照看着,英英也会帮你照看着的。” 王翠英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拿了一卷零钱,五分一毛的,一块的两块的都有,那都是平时省吃俭用从牙齿缝里攒出来的。 给钱的时候,花溪的眼泪才从眼睛里一下子滚了出来。 “二嫂,谢谢你,这个钱我会一直记着的,我会努力尽快的还给你的。” 说完,接钱的时候把家里的门钥匙塞到了王翠英的手里:“家里就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主要这边离得近,抬脚就到。 许桂芳他们那边到底是远了一些 高明海回去都没敢说实话。 只说高明川生病了,人在医院里呢,这会允许家属陪同, 所以让花溪过去照顾几天。 英英暂时没办法跟过去,所以只能留在家里。 但是一进屋,跟许桂芳就不是这么说了。 “家里还有多少钱?” 许桂芳愣了一下,心里有些警惕。 “家里哪还有钱啊?从头年打官司到现在,来去的开销都是你在掏,卖猪的钱都已经折腾的差不多了。” 他们家也没有什么额外的收入, 种了点地,要养一大家子的人。 平时卖个鸡卖点蛋,维持日常开销。 也就是年底的时候能卖两头猪,交了提留款,交了农业税,手上能余几个钱。 但是这一半年,因为高明川那个事情花销实在是太大了。 毕竟是高明海的亲弟弟,许桂芳不想抱怨,但是不代表她心里没有怨气。 他们又是一家子人了, 也有子女要养。 家里直接掏成了个空壳子,这日子要怎么过? 这会儿她一听见高明海说钱的事儿,就头大的不行了。 “行了,赶紧的,留点日常生活开销的就行了,剩下的钱先都拿出来。” 他虽然不管钱,但是一年家里有什么开销,有多少钱,他大概还是有个数的。 这话说的许桂芳脑子里嗡的一声。 “你疯啦,日子不过啦?我知道老三是你弟弟,从小你带大的是你的心头肉,但是你也想想你自己的三个,那不是你的种吗?你能不能为他们考虑一点?” “我先带着,穷家富路,你不懂吗?你怎么了?”高明海深呼吸一口气:“老三病的挺严重。”他压低了声音:“不知道什么情况,这个钱是拿去救命的,什么东西能比命更重要?许桂芳,你一直是个聪明人,我也一直很欣赏你,所以你不要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就算是这个钱,最后打了水漂,我这个当哥哥的也算是尽心尽力了,我问心无愧。 这个时候你说这些话,手里掐着钱不愿意给,要真因为钱把人救不回来,我们两口子就是一辈子的罪人。” 那个病是治不好的,从监狱里送到医院里去的,因为是绝症,会给补助一部分,但还是以自费为主。 要继续在医院里待着,是需要钱的。 高明海也不懂这些,听得一知半解的。 总觉得要竭尽所能的多带一些钱,万一到跟前用得上的时候就有的用,这样不至于耽误。 许桂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她一向是个大度的人,此刻却突然钻进牛角尖来 。 任由高明海怎么说她心里那口气都不顺。 但是终究不敢忤逆自己男人的意思。 歘着脸进屋去拿了钱,然后都给了高明海。 “一共多少?”高明海心急火燎的,看着手上厚厚的一卷毛票也没数。 “能有多少?一共就两百多块钱,都是一点一点的攒出来的。” “怎么可能就这么一点?” “你以为家里能有多少钱?家里是有印钱的机器吗?”许桂芳今天他问这话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真的想破罐子破摔直接不管了。 她既然拿了,那必定就是这些了。 她连家里边的年底要交的提留款和农业税都没有留。 高明海这是什么意思?怀疑她私藏怀疑她不愿意拿钱出来救高明川? 她许桂芳兢兢业业的在家里像驴子一样任劳任怨,这么多年,难道在这个男人的心里她就那么差劲吗? 高明海这会儿根本就没看见她的眼泪,或许看见了 只是没有那么在意就是了。“给我弄一套换洗的衣裳,我现在就得走。” 他也没想到高明川的情况那么糟糕。 毕竟就眼下这个医疗水平这个病不正儿八经的做全面的检查是根本检查不出来的。 之前都是以为肠胃有病,按照那个方法治的。 治来治去,越治越糟糕。 即便高明川一直在咬牙坚持着,也坚持不住了。 晚期了呀! 人直接出血了,倒过去之后就没醒过来,才送去的市医院。 检查之后就是这么个结果。 第50章 判若两人 到监狱里没看到人才知道人去了市医院, 随后又在路边上等车,等了好久才又搭了车,坐了一截坐去了汽车站。 他也从来都没有去过市医院,下了车站问这个问那个,一路七拐八绕的找去市医院的。 到地方了之后才知道竟然这么严重。 他当时得知的时候情况不比花溪好到哪里去。 只不过他镇定的要快的很多。 在得知家属可以陪伴在跟前的时候,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汽车站坐车回来的。 拿了换洗的衣裳和钱,连一口水都没喝,急匆匆的就走了。 不急也没办法。 一个是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肝癌晚期还能有多久好活。 另一个是花溪已经走了,站在他们山梁上,能看见人都走到小河沟了。 水已经有了寒气,花溪眼睛发红,坐在河边穿上鞋袜,过了大队部才问他:“会不会是诊断错了?” 高明海没有吭声。 不可能诊断错的。 地区医院是他们这边最好的医院了,如果不是确诊,不可能保外就医的。 这种事关生死的大事儿,高明海不想欺骗花溪。 花溪的眼泪随着他的沉默再一次落了下来。 “那他能回来吗?”如果最后治不好的话,高明川还能回来看看吗? 高明海跟在她后面叹了口气:“昨天我慌慌张张的,也没有这个事儿,等过去了之后我再去问问。” 如果能回来,那最好。 真的要死,回来看一看自己家里,死在自己家里也比死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强的多。 这一路上花溪跟高明海再没说过一句话。 也没有睡觉。 甚至也没有晕车。 脑子里都装着高明川,根本没想起来自己在坐车吧。 医院离汽车站还挺远的,高明海去过一次了,也算是有点经验。 下了车之后在汽车站外面拿了个三蹦子,花了钱倒是很快。 地区这家医院是早先的军用医院,虽然比不得省上的三甲医院,但是在这会儿来说医疗水平也算是很厉害的。 但是依旧没有专门的重症监护室。 高明川这种情况在内科监护室里。 花溪到的时候人已经苏醒了。 监护室里面不止高明川一个人,各种呻吟声此起彼伏,还伴随着家属压抑的低声哭泣,听的人头皮发麻。 花溪一脚才踏进门口,就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一下子升起来,直冲天灵盖。 高明海跟护士说了一声,带着花溪到高明川的病床跟前。 高明川人已经醒了,但眼睛依旧是闭着的。 这个病到了后期是真的疼啊。 不仅疼,身上已经有了不同的症状,比如皮下出血。 高明川现在就很明显了。 整个人瘦的就像是皮包骨一样,露在外面的脸和手,上面到处都是斑斑点点。 花溪几乎不敢认。 从头年冬天出事,高明川被带去看守所,一直到判下来进监狱,花溪总共就跟他见过两次。 哪怕那会儿心如死灰,没有一点生气,也依旧跟眼下这个人判若两人。 “高明川!”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怎么会听见花溪的声音啊? 努力的睁开眼。 他动了动嘴,想咧嘴笑来着,他嘴巴一张开就是因为疼痛而不由自主发出来的叫唤声。 “花溪,花溪!” 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见。 但花溪还是听清楚了,他在喊自己。 她俯身趴在了病床边上伸手抓住他枯槁到面目全非的手。 一开口就是忍不住的哭腔:“是我,高明川,是花溪,我来看你来了。” 她已经做好了等那十二年的准备,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相见。 没有惊喜,只有难过和绝望。 老天爷是瞎了眼吗? 为什么就可着她跟高明川两个折腾。 “别哭,别哭。” 高明川很难受,但是看着花溪哭他更加的难受。 高明海没在跟前,去了医生的办公室了解情况。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已经到晚期了,他的情况比较严重,恶化的很快。 目前医疗水平依旧很有限。正常情况下到他这种时候最多也就是三个月到一年的时间。 但是按照目前他的情况来说,可能要不了那么久。” “真的不能治了吗?” 医生叹气:“就地区医院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说,治不了。 他这已经到晚期了,如果是早中期的话,我们肯定会建议你们转去省城那边的三甲医院,看能不能手术治疗。 现在这已经没办法了。” 花钱也只是缓解一下痛苦。 救不了命的。 高明海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整个人就像是垮了一样。 他站在监护室的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并没有进去。 这个时候,他不适合在跟前。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得去一趟监狱,到那边去询问一下高明川这个情况能不能回家。 高明海没有进去跟花溪说一声,走的悄无声息。 花溪不知道也没注意。 她坐在床边的板凳上,跟高明川十指相扣,轻声的跟他说着话。 这一晃,高明川离开家里都快一年了。 家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但真要说起来,不是完全没有。 “英英这会儿腿上有劲儿了,你给她做的小木头车子都关不住她了。不过天越来越冷,穿的越来越厚,棉裤穿上了,就没那么活泛了。 估计等到开春暖和起来就能满地跑了。” 高明川从人家那里学来的,原本也不是木匠,愣是照猫画虎的做了那么一个扎实的木头车。 别人都笑他瞎折腾,孩子能坐的时间就那么一点,等两个腿能下地跑的时候就不愿意坐了。 他不以为然:“第一个坐完了第二个可以接着坐,怎么会是瞎折腾呢?”就凭他的本事,就算是有政策,他们也不可能只有一个英英啊! 可是,他这辈子还真的没有那个多子多福的命。 他只有一个英英。 花溪知道他在意什么,所以就说什么。 “大哥说你病的这么严重,他去那边问问。”花溪伸手抹了一把眼泪:“他问问看能不能申请让你回去,咱们回去在自己家里养,自己家里跟医院里到底不一样,说不定养着养着就好了呢。” 第51章 哭闹不止 花溪跟他说话说着说着他就闭上了眼睛。 嘴里一开始还嗯嗯的回应着,一会儿就没有了动静。 花溪甚至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他鼻子底下摸了摸,看看还有没有气儿。 感受到他的呼吸,才暂时的缓缓松了一口气。 伸出有些粗糙的手,轻轻的拂过他的眉间,希望能将他无意识的时候都因为疼痛而皱起来的眉抚平。 可是,根本抚不平啊。 花溪看着他睡着了,打算起身也去问一下医生。 人家是专业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专业的人说出来她或许能懂上几分。 让高明海转述,总归是有些出入的。 她越听越稀里糊涂。 她总不相信高明川这么一点时间就病的这么严重,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但是她正要往起来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对方抓着,抓的好紧。 十指相扣,怎么也不愿意松手的那种。 花溪就只能坐了回去。 她舍不得把扣着自己的几根手指头轻轻的掰掉。 那就这样握着吧。 守着他,看着他睡一觉。 一切等他醒了再说。 高明海跑了一趟监狱那边,回头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这会儿天冷了,昼短夜长,渐渐的就黑的早了。 他给带了饭过来。 高明川这会儿靠在枕头上。 看见他喊了一声:“大哥!” “嗯,我给你跟花溪买个饭,让她喂你一点。” 高明川摇了摇头:“不想吃。” “想吃也得吃,哪怕是粥也得喝一口。”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怎么行呢? 就算是好人,不好好吃饭身体也是吃不消的。 高明海给花溪买了一份饺子,另外给高明川买了一份花生稀饭。 “大哥,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我喂你吧,花溪你也赶紧吃饭,都到这个时候了。” 花溪没有自己先动筷,接过他递过来的粥,把那个食品口袋套在一个盒子上,递到高明川的嘴边:“好好喝一点,营养跟上了,说不定咱们就好了。” 高明川点了点头。 哪怕他知道吃进去要不了多大一会儿就会吐。 还是很配合的张开的嘴。 吃了不多几口,但是能看出来他已经很努力了。 花溪转过去坐在边上吃饭。 高明海就跟高明川说话:“我问过大夫了,你这个病是有些恼火,但是……”他斟酌着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安慰这个弟弟。 “我知道,我知道我活不久了……” 花溪背对着两个人,一口一口的往自己嘴里喂着东西,眼泪一滴一滴的往饭里面落。 “别说这种话,只要还活着一天就有希望,多活一天,咱们就是赚的。 我去了一趟那边我问了一下,你这种情况,是可以回家的,只不过手续要麻烦一些。 不过没关系,能回去就是好事,我明天再去问一问,问清楚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搞这个事情。 咱们回去。” 高明川点头:“好,我们回去。”他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最清楚。 没有必要在医院里耗着。 他也想好好的活着。 但是活不成了。 与其继续执着在医院里耗着,一天天花钱如流水,不如回去。 他总不能死了,死了还给花溪留下一屁股的债,留下一堆烂摊子。 花溪吃完了饭将垃圾带出去,顺便去上了个厕所。 趁着她出去,高明川跟高明海讲:“大哥,我要是死了,花溪要是遇到合适的要是想改嫁,不要拦着她。 她还年轻,就那几间房子都留给她,万一……她能有个退路。”他喜欢了一趟 也好了这么些年,没有什么给花溪的,只有那几间屋子 留给她,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至于孩子,高明川现在完全操心不了。 孩子才生下来没多久,他就出了事儿,全靠花溪一个人带着支撑着。 他知道花溪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丢在一边的。 无论是改不改嫁,她都不可能舍弃英英的。 “别想那么多。你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花溪要是听见你这会儿就说这些,得有多难过。” 正说着,高明川整个人抽搐了一下, 随后身体本能的朝床边爬去。 高明海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吐了,刚刚吃的饭连同胃里的胆汁全部都倒了出来,那个味道一瞬间就充斥了整个监护室。 这一夜谁都没能安稳。 包括留在家里的英英。 也不是没离开花溪自个儿在梁上过过夜。 正常都是天快黑的时候哭上几声,看不到人就算了。 洗干净了放在床上,搂在怀里拍一拍,哄一哄就睡了。 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直哭,一直哭。 说没吃饱吧,下午吃了不少东西,这会儿小肚子还鼓鼓的。 在那里眼泪吧啦的嘴里妈妈的喊着。 老太太拍着她都快把自己给拍睡着了她还在哭。 许桂芳听见声音从外面进来把人给抱起来:“我抱我那屋里去睡吧,娘,你早点睡。” 得让老太太早点睡。 到了明天白天还得看着,操心的很。 好在这会儿地里面该收的都收回来,就差麦子还没种,其他也没有什么大活了。 剩下的就是底下的猪和鸡,还有他们自己家的需要照看。 家里人多也不算个事儿。 “这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哭这么狠?” “再哄哄吧,哭够了她就不哭了。也没拉肚子什么的,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积食了肚子疼,我给她揉揉。” 等到明天要是还这么闹的话,就带到大队部那边给大夫看看,检查一下,看看哪里是不是有毛病,不舒服。 老太太深深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老幺这是得了什么病。在那里面怎么能生病了呢?” “那是啥好地方?就是进去劳改受罪的地方,生病多正常的事。更何况人吃五谷杂粮,正常人生病也是常有的事情。”许桂芳叹了一口气,没敢跟老太太说实话:“或许明天高明海他们就回来了,回来就知道到底啥情况了。”说完就抱着孩子出去了。 心里七上八下,忐忑的很。 高明海还说的那么严重,许桂芳想象不到。 只知道把钱都拿去了,希望能把人看好,别到最后让那个钱打了水漂。 第52章 母子相见 高明海就没在跟前打扰他们。 去了招待所,难得奢侈一把,花了点钱住上一晚。 医院边上住招待所还是很方便的。 只不过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半夜的时候被噩梦惊醒。 醒来之后只觉得心中惊悸,几乎喘不过气来。 到底梦见了什么竟然死活想不起来。 他在床上坐了半天,到底还是不放心。 爬起来出了招待所,去了医院。 医院里这会儿静悄悄的。 只有值班的护士时不时走动一下发出轻微的声音。 他进了监护室。 总感觉到了晚上监护室里面的呻吟声比白天更大了。 高明川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身上监测数据的管子还在。 花溪就那样趴在他的手边上睡着了。 这会儿的天到晚上已经冷了。 花溪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单衣裳。 高明海从边上的口袋里把她带的外套拿了出来。 轻轻的披在她的身上,手不自觉的把她散乱下去的头发拂起来卡在她的耳朵后面。 没有叫醒她。 看了看高明川之后,他又缓缓的离开了监护室。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后脚看似睡得很沉的高明川眼皮缓缓抬了起来,目光空荡荡的看了远处门口很久,末了又缓缓的落在了花溪身上,最后再缓缓的闭上。 高明川已经保外就医,诊断结果已经出来了,这个还是好弄的。 地区这边把医院的诊断结果上报,等省里那边审核,审核通过之后,有保证人签字,在和当地的公安局联系好,人就可以回去了。 不过,要按照规定,定时去公安局报到,汇报近期的情况。 这个是需要时间的。 高明海没有办法一直在地区这边耗着。 在这边住着,吃喝住都得花钱,又是一笔开销。 把该签的字签了,该跑的手续跑了就先回去了。 只剩下花溪在这边就近照顾着高明川。 高明川这会儿还勉强能走,只是因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法正常进食,再加上身体的疼痛,坚持不了多久,走不了多远。 回家的那一天,是高明海找人绑了滑杆从公路上把他一路抬过来的。 为了他,高明海回家这几天也没闲着。 早早的就动员人把花溪河上的木桥架了起来。 踩着新修起来的桥,瘦的脱了形,让人几乎认不出来的高明川,戴着个帽子,用个旧围巾裹着脸,就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被几个大男人轻飘飘的就抬回了家。 老太太拄着拐棍从梁上到了底下院子里。 高明川刚刚才从滑板上下来,被高明海跟花溪一左一右的扶着上了坎子,一脚刚刚跨进门槛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老三!” “娘!” 老太太想着十二年啊,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熬到老三出来的那会儿, 也没想过这会儿还能再见。 可是这面见的,还不如不见。 老太太那浑浊的几乎都看不清的眼,蓄满了眼泪。 虽然没有人跟她明说高云川到底得了什么病。 但是一个判了十二年的人能从医院里给放回来,她不敢想。 娘俩在门口抱头痛哭,哭的在扬的人个个鼻子发酸,花溪更是被惹得再一次泣不成声。 高明海在一旁劝说:“娘,你先让老三进去躺下,他身体还没好,不能这样子。 你那个脚也不能久站,我给你弄个板凳,你坐在他床边,有什么话你们慢慢讲。” 这样才把老太太劝住。 先把高明川弄进了屋。 老太太跟着也进去。 高明川离开家这么长时间,总算是回来了。可是他的精神连把家里家外好好看一看都不行。 从地区那边坐车到这里,一路他靠在那里也没能合眼。 主要是太难受了。 现在他大多数时候眼睛都睁不开,像是在睡觉一样,实际上根本就没睡着。 明明没让他走几步 但是这会儿却显得精疲力尽。 “老三啊,你这到底是咋了呀?应该能好的对吧?” 年纪轻轻的,三十都还不到呢,咋就这么命苦啊? 高明川半天都没吭声。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娘说自己的这个病。 说谎吧,他也没几天好活了,要不了多久谎言就会被戳穿。 可如果照实说吧,他又怕他娘受不住。 “大概是难好了。” 老太太再一次开始掉眼泪。 陈旧的都快破了的手绢在眼睛左右擦了又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你要好好的,花溪还那么年轻,英英还那么小。你走了这么长时间,娘俩在家里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花溪都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但是不管怎么说,你在里面她多少还有点盼头。 你现在这你让她以后咋弄?你让英英以后咋弄啊?” “娘!”高明川疲惫不堪的闭上了眼睛:“花溪是个善良的女人,她会对英英好的。 如果我不在了,不管她要干什么,你跟大哥能帮的帮一下,不要为难她。 她这辈子命不好,跟了我,没能过几天好日子。”说着说着就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像是有什么从喉咙冒出来。 他忍了半天没敢在开口。 等老太太哭够了,以为他睡着了,出去之后他才趴在旁边开始吐。 吐出来的东西全是血沫。 把刚刚进来的花溪吓了一跳。 “高明川,高明川 你怎么样了?” “没事。”他抓住了花溪的手,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不那么的痛苦:“我没事。” “有血啊,你吐血了。”哪怕对这个病一无所知,花溪也知道吐血意味着什么。 内里坏掉了。 何况这几天在医院里守着高明川,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知道了这段日子他是多么的煎熬,熬的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甚至于,如果此刻有一个爽快轻松的死法让他早早的去,对于他来说还是一种解脱。 可是花溪舍不得呀。 她自私的希望对方能努努力,再坚持坚持,或许就会有奇迹发生呢。 “没事,不要害怕,我能看见你就好多了。”花溪拿着手绢给他擦了擦嘴角。 吸溜的鼻子出了去铲了灰过来盖住,随后打扫干净。 又放了一个旧盆子在床边上。 把自己用的手绢和特殊时候才舍得用的卫生纸都放在床头。 “我走了这么久了,我得去把英英接回来,你想不想看看她?” “想 ,你去吧,让我看看她,然后你还是把她送到大嫂他们家去吧。太小了,我这个病……”说是不传染,可毕竟是内里的毛病,他不敢冒险啊。 第53章 杀鸡 但是一听说病的很严重,是被抬回来的,好像就又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这怕是真的病的很重,重的可能活不了多久的那种。 不然监狱怎么可能轻易放人呢? 老太太从底下院子里回去之后,就靠在门灯上默默掉眼泪。 怎么会得这种病呢? 肝癌她不懂是什么,但是有个俗语她懂叫肝硬化。 绝症啊! 高明海一直沉着脸,也不知道是担心老太太接受不了会出什么问题还是在担心高明川,又或者是在想别的。 反正头发丝儿都散发着不高兴。 家里的几个孩子看着他沉着脸,大气都不敢出。 只能偷偷摸摸的问许桂芳:“我幺大真的病的很重吗?” 许桂芳除了叹气还能说什么? “我们下去看看。” 什么都是互相的。 高明川是高明海带大的。 高明海家的这几个小的从小高明川也疼的很。 尤其是最小的那个,小的时候早晚的都骑在高明川的脖子上 比起严肃的爹,整天嬉皮笑脸的幺大更得他们的心意。 许桂芳不好说不让孩子去。 只能委婉的叮咛一些:“都这么大的人了,不要闹腾,要懂事一些。你幺大病着呢,精神不好,过去看一眼就回来。” 不看也不好,应该去看一眼的。 高翠萍哦了一声, 另外两个人都跑远了声音才传过来:“知道了。” 花溪去梁上接英英,家里就剩下了高明川一个人。 躺在熟悉的床上他竟然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静静的躺在那里,脑子里不期然间就想到那天夜里他睁眼的那一瞬看见的情景。 他不愿意往深的去想,可总是控制不住的往深处去想。 甚至于昏睡的时候做梦都能梦到。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难过,该愤怒,还是该恨。 真的不知道。 因为是他自己不争气啊。 上辈子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就连顺顺利利的活个几十年都办不到。 “幺大!” 高成才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 高明川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暂时丢在一旁,缓缓转脸。 大白天的屋里没有开灯,外面透出来的光线依旧不足,显得有些昏暗。 可即便是这般的昏暗,在门口的几个小的依旧看清楚了他此刻的样子。 高明川咧嘴笑了笑:“你们两个没去上学呀?” “今天放礼拜呀!幺大你可算回来了,你可要赶紧好起来,不然幺娘一个人也太辛苦了。” “对啊,她又要带英英,又要种地,还要喂猪喂鸡,还要跑出去做买卖,一个人都快分成八瓣用了。” “有几回生病发烧坐在那里煮着饭就睡着了,我妈说那都是累的。 ”明明是两个人的日子,全部压在了一个人身上,怎么会不累呢? 高明川正想开口,喉咙里又有什么堵着了。 咳嗽了两声就有东西往外冒。 他忙不迭的抓住纸吐在那上面卷起来。 “我会努力的,你们三个要听话啊,要听你们娘的话,少让她操点心。” 他大嫂也不容易,也是个可怜人啊。 高翠萍他们姐弟三个不明白此刻他这话的意思。 齐刷刷的点头:“肯定了,我们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花溪把英英从高明海家抱回来,给高明川看了一眼。 高明川靠在床头,对英英伸手。 可惜英英并不认识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在花溪的怀里看了他一眼之后麻溜的转身抱住了花溪的脖子。 不认得的人她是不会让抱的。 花溪教她喊爸爸。 平时跟话痨一样的小丫头这会儿坚决不吭声。 怎么哄都不行。 只用两只小爪子把花溪的脖子抱的死死的。 毕竟有好几天没见了。 就算是断奶那一回都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高明川又有些难过。 但是又有些庆幸。 他可能都不一定能等到这小丫头喊自己一声爸爸。 这是他唯一的孩子。 可是孩子都还认不得他他就要走了。 难过归难过,脸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他只是一脸的疲惫:“在医院里陪了我这么几天,家里是不是还有一堆事儿,把英英送上去吧,我也没办法照顾她。” 他疼的连说话都好费劲。 可不说话,一个人靠在那里一样的疼。 “家里的猪草一点都没有了,这几天都是翠萍跟二嫂轮流着去帮忙割草。 我得去弄一点,然后杀只鸡给你熬汤。” 英英她暂时不准备送上去。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看见孩子了。 刚刚她去接的时候说是连续好几天下午一直哭到晚上,怎么哄都哄不住,带去大队那边检查有没有什么毛病。 光听着她都心疼的不行。 大不了去地里就拿根布袋子背在背上呗。 “不用,有口吃的就行,留着吧。”反正他也吃不进去,勉强吃进去也是遭罪。 花溪根本就不听他的。 虽然吃不下去几口。 但只要能吃一口呢? 只要吃到肚子里,那就能吸收一点。 出门把英英塞在了车子里转身就去鸡圈抓鸡。 抓了一只停蛋之后就再没下蛋的老母鸡。 说实话,花溪还没有资格杀过鸡呢。 怀孕和坐月子的时候都是高明川弄好了炖在锅里她光吃。 这还是头一回。 她倒是见过人家杀鸡,步骤什么的都清楚的很。 但是自己上手的时候就难得很似的。 心一横,专门磨过的菜刀一下下去直接砍断了鸡脖子。 没有脑袋的鸡没有立刻断气,脖子上冒着血在院子里乱蹦。 花溪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不过,到底没蹦跶多久,在撒的到处都是血之后总算是倒了过去。 把鸡收拾出来炖在了锅里。 她这才把英英背在了背上提着篮子去后面地里。 伏天就撒的萝卜,这会儿长得好的很。 萝卜叶子连从地里边儿的猪草弄回来,不管是喂猪还是喂鸡都很合适。 顺便再扯两个萝卜回来,等锅里的鸡炖的差不多了放里面提一个鲜增个味儿。 高明川躺在屋里听着她进进出出的动静,努力的摒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睡了过去。 英英长牙齿了,但是鸡肉这种东西她还是搞不定的。 鸡汤和萝卜倒是可以喝可以吃。 里面又给她煮了挂面。 小饭桶能吃上满满一碗。 花溪给高明川喂饭的时候, 她已经吃好了,自个儿就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探头探脑的在那里看。 高明川因为自己的这个病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不敢接近她,又忍不住想接近她。 喊了一声英英对着她招手。 英英试探的迈开步子,跨过门槛,依旧不敢撒手迈步。 第54章 坚决不承认 高明川让花溪去把后边那间屋子收拾一下,带着英英暂时住后边。 花溪拒绝了。 “大夫说了不会传染的。” 她不知道高明川能活多久。 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她希望自己能尽可能的陪在对方身边。 她怕自己一转身对方就咽了气,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英英也是一样,那是高明川的孩子。 看一眼就少一眼。 花溪折腾了半天,在衣柜的另外一边用板凳铺了个床板,给英英搭了一个小床。 她晚上可以睡在小床上。 把英英哄睡之后,花溪上了床。 在高明川错愕的眼神里钻进了被窝。 “要不然,再加一床被子,咱们分开睡。”他这个样子,无论别人说的再怎么绝对他都不可能放心。 花溪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 什么话都没说。 末了,高明川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伸手轻轻的拉了拉花溪的手。 花溪就顺势躺了下来。 伸手抱住了他只剩下皮包骨的腰身。 “高明川,我什么也不怕,哪怕这样一觉睡过去咱们一起死了,只要你在我跟前,我就什么都不会怕。” 高明川伸手抱住她,轻轻的在她身上拍打着,跟哄小孩儿似的:“说什么傻话,你得好好活着,还有英英呢!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 还想说点别的,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花溪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踏实过了。 可是,高明川却睡得一点都不踏实。 不只是因为身体的难受,更因为花溪做噩梦了。 梦里面那愤怒的声音和喊出来的名字让高明川之前的怀疑越发的肯定越发的清晰。 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但他又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然他不甘心,不然他对不起花溪。 花溪心里面其实是很心虚的。 之前她就经常做这样的噩梦。 梦里面被高明海压着做她不情愿做的事,做着做着高明川就出现了。 厌恶的看着她。 她惶惶不安,一直想跟对方解释。 可对方一直走在她的前面,根本不愿意停留下来听她说一句话。 现在高明川回来了,她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在努力的想别的事。 想高明川的身体,想家里的安排。 坚决不敢去想之前那个事儿。 即便如此,还是做噩梦了。 她不知道自己竭尽全力隐藏的秘密高明川其实早就知道了。 天越来越冷了。 花溪把地里的红苕都挖了回来。 麦子高明海也给种上了。 把高明川接回来之后高明海就再没到底下院子里来过。 麦子种上了他到底还是过来看了一眼。 他一过来花溪就忐忑的很。 跟高明川说了一声,带着英英就去了山上。 这段时间因为照顾高明川,花溪没有再继续出去做买卖。 就扯猪草照顾家里的鸡和猪,然后上山砍柴。 天冷了之后要存柴火,至少得存够明年一年烧的。 这会儿她说上山去砍柴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她不觉得高明川会多想。 高明海过来之后,花溪就招呼了一声大哥,再没跟他说第二句话,随后就躲出去了。 屋子里虽然有病人,但是一点难闻的气味都没有,花溪给收拾的很干净。 “这几天感觉怎么样了?” 高明川笑的有些勉强:“就那样,你知道的,这个病不会好了。”熬一天算一天,熬一天他就能多陪花溪和英英一天。 他已经很努力了。 但是最近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再跟花溪过一个新年。 他说的这么直接,高明海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大哥!”他不开口,高明川却打算直接开口了。 因为他担心有些话不说就没机会了。 “你今年完就三十九了。” 高明海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自己的年龄,嗯了一声。 在他床边上坐了下来。 “花溪到明年开春才二十六。” 高明海抬眼看着他,心里突突的跳了两下,似乎已经预料到他要说什么。 却又有些不敢置信。 因为他觉得他自己隐藏的挺好。 因为高明川回来,他甚至都没到这边来,怕的就是自己管不住自己,脑子里那些念头压制不住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变成了对方的催命符。 “翠萍都是马上十六的大姑娘了。你也不想她以后像花溪一样被自己人欺负对吧? 你是有女儿的人,女儿都那么大了。 我知道,一个年轻的女人一个人在家里总归是不安全的,会被欺负,我都能理解。 大哥,看在咱娘的份上,看在从小你带着我长大的份上,我现在还喊你一声大哥。 任何人欺负她我都能理解,都能想得通,为什么偏偏是你呢?怎么能是你呢?” “你在说什么?”高明海假装糊涂。 这件事情没有真凭实据谁来了他都不可能承认的。 因为,他无法估计承认之后的后果。 不止针对他,也针对花溪,更针对高明川。 花溪是绝对不可能亲口告诉高明川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剩余的高明川怎么怀疑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承认。 高明川笑出声来,上气接不住下气,随后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手里拿着的手绢上全是血。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做了就是做了。 我在脑里我还活着的时候,我有一天还能回来的时候你都能干出这种事情。 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更没有忌讳了? 不要以为我死了,你就真的可以放心大胆的为所欲为了,我就算是死了变成了鬼我也会看着你的。 高明海,人如果连廉耻都没有了,连那个事情都管不住自己,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病糊涂了是吧?这些话怎么可以乱说呢? 你不顾及我也要顾及花溪呀,从你出事到现在她有多难过,你是没看见,但是你总能想得到吧。 你怎么能忍心往她身上泼脏水呢?” “我可没有往她身上泼脏水。她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脏的只有你一个啊我的好大哥。” 第55章 打算提前杀猪 兄弟俩几乎是撕破了脸。 但是花溪并不知道。 她不断的祈求老天爷开开眼,让高明川不说好起来,最起码能多活一段时间。 可惜老天爷大概是没听见,或许听见了也没有时间理会。 毕竟芸芸众生各有命数,在老天爷那儿啥也不是。 冬月还没有过去高明川的情况就越发的严重了。 冬月中旬,花溪跟他商量:“我们今年早一点杀年猪吧。”以往都是进了腊月,腊月初五之后。 但是她担心高明川熬不了多久了,陪她过不了这个年,但是起码能陪她吃一顿杀猪饭。 高明川这段时间连说话的劲儿都没了。 疼痛让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疼极了怕吵到花溪他就抓着床边的床框子。 但是时间长了花溪还是能察觉到的。 此刻花溪跟他商量他只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花溪就开始张罗这件事情。 自从高明川回来之后她就把英英接了回来,再没有往梁上去过。 但是杀猪这个事情得去一趟。 杀猪不是一个人的事儿,一个人搞不成,得一大家子一起弄。 然后还得去找个杀猪匠。 还得高明海帮忙把他们家那个大黄桶扛下来,提前用水泡着。 杀猪的案子,他们家倒是有。 就算是用不到人家也得招呼到,不然叫人说起来还以为两家怎么了呢! 先不说早先兄弟俩相处的挺和睦。 就高明川出事之后高明海一直跑前跑后的,整个的事情都是他在给操心。 后边这边一有点什么事情也都是他。 花溪要是这会儿跟他翻脸,叫人说起来只会说她不知好歹。 更何况,她也不能让高明川察觉出异样,让对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心中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总归是心虚的,心虚了之后总是会瞻前顾后的想很多,即便只是一点小事情。 花溪上去看了看,老太太这个冬天也不好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受凉了,再加上高明川这个事情对她的影响,一直咳嗽,几乎都不出屋。 花溪过来的时候,高明海去山上砍柴还没回来。 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在家里烤着火,灶房里烟熏火燎的。 “娘!”花溪在门口喊了一声。 老太太回头还没开口就开始咳。 “今天没去山上?” “去了,回来的早。”花溪进屋在她边上坐下来。 “老三咋样了?” “能咋样,就那样。我来找一下大哥和大嫂,我打算这两天就把猪给杀了,能多给他炖点肉汤,给他补补。” 老太太下意识的觉得这也是好事儿。 “那你坐这里烤一会儿,一会儿该回来了。你上来了,英英呢?” “在二嫂那里。” 问了这么几句,就再没话说了。 “这段时间都没再去镇上?” “没去,走不开。” 虽然是冬天地里没活了,可家里到处都是活。 孩子需要照顾,病人也需要照顾,家里的鸡鸭猪也需要照顾。 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没有那个心情,她害怕,她不敢离家里太远。 就算是下地扯草上山砍柴,她也尽量往近处走,都是早去早回。 说着话,院子那头的棚子就传来了动静。 下地割草的上山砍柴的都回来了。 花溪往外面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并没起身。 等那姐弟三个叽叽喳喳的到跟前的时候她才转脸。 高翠萍看见她很开心:“幺娘你来了!”好久都没来了。 花溪嗯了一声,问她: “你妈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后面呢,马上就来。” 花溪站了起来。 出了灶房门,就看见了许桂芳头上粘着几片树叶子边走边拍打着自己身上往这边来了。 她喊了一声:“大嫂。” “哎,花溪来了,进屋烤火。” “我就不烤火了,来跟你和大哥说一下,我打算这两天把猪给杀了,还得麻烦大哥帮我把黄桶扛下去,提前泡一下。”一年都没有用的木桶不泡透会漏水的。 “今年杀这么早?” 花溪嗯了一声:“今年早一点杀。” “杀猪匠找好了吗?时间定下来了吗?是不是要再找两个帮忙的?” “杀猪匠,我想找对面张家的。”他们院子里林正清他幺大也会杀猪,往年都是找的人家。 但今年花溪不想找。 许桂芳也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过还是劝了她一句:“一家不管一家的事儿,林家离得到底近一点。前后院子,以前年年都找人家,今年你不找,跑到河对面去找人杀猪,给人省事,到最后人家还会怪你。 分开家立开户的,跟林正清他们的瓜葛与旁人无关。” 高明川就那样了,活一天算一天,迟早要走的。 留下花溪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以后是什么样子的现在谁也不清楚。 但是这过日子向来都是一个好汉三个帮。 远亲不如近邻。 不用刻意的巴结,在有些事情上也不能随便得罪。 花溪应了一声:“是我想左了,我等一下回去就去前面看看,跟他说一声,就后天吧,后天一早。” 她也不是傻子,什么话是为她好她还是能听出来的,不能做那种真不知道好歹的人。 “家里那些东西都喂完了吗?” “喂完没喂完的都没关系,还有那些鸡呢。” 许桂芳点了点头:“也是。” “那你帮我跟大哥说一声,我先回去了。二嫂也要忙着做饭了,英英缠着她腾不开手。” “行啊,等一下我跟他说,你去忙吧。” 花溪转身就从灶房边上的小路下去了。 高明海从柴火垛子跟前过来,只来得及看见她一个背影。 “花溪来了?”他问了许桂芳一句。 “来了,说是后天要杀猪,找你帮忙把黄桶给扛下去,提前泡着。” “杀这么早?” “嗯,老三情况恐怕不是太好了。”难熬到年后去。 不然花溪也不可能这么着急。 他们这边杀年猪吃泡汤的时候往往比过年更热闹。 花溪大概是想让高明川热闹一下。 第56章 她以后怎么办 许桂芳没有直接进灶房,进了堂屋问了高明海一声:“你这两天也没去底下看看怎么样?” “前不久去过了,越来越糟糕了。”其实自从上一次之后他就没去过。 虽然他矢口否认,但是高明川已经笃定了他欺负过花溪,见面就再也没有办法维持以前那样兄友弟恭感觉,不过是徒增尴尬罢了。 花溪跑了一圈,在傍晚吃饭之前把杀猪的时候要用的人都找全了。 给高明江也说过。 正在屋里跟高明川说话的时候高明海过来了。 扛着黄桶过来的。 没有刻意的喊花溪他们两个。 把桶熟门熟路的放置在院子口上往年常放的地方,跟高明江在那里说话。 听见他的声音花溪都不想出去。 但是没办法,谁让她这会儿用得到对方。而且她也不敢让高明川知道,只能努力的维持着疏远的客套。 出门招呼了一声大哥。 还跟他道了一声谢。 高明还看了她好几眼,只说了一句:“还是后天一早天刚亮的时候吗?” “对,还是那时候。” 高明海表示知道了,转身就走了。 花庆安和花庆平兄弟俩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早杀猪。 第二天吃了早饭,刚过没一会儿兄弟俩就过来了。 还是那会儿天热的时候花庆安跟他老娘过来帮耕田插秧,这一晃大半年过去了。 这一次是兄弟两个一起来的。 老太太没过来。 主要是听转乡的人说高明川回来了,说是生病回来的。 说的一知半解稀里糊涂的,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清楚。 所以家里人一合计,干脆过来看一眼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之所以兄弟两个一起来,一个是因为这会儿闲下来了,上一次花庆安过来,花庆平没过来。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现在兄弟两个分家了,各是各的家,那么跟花溪这个妹妹来往那就是自个儿的事情了,不能笼统的再搞在一起。 过来的时候花溪没在家,上山砍柴去了。 冬天的猪草不太好扯,虽然地里面到处都是草,但是真的冻手。不过种的有萝卜什么的倒是可以搭着喂。 而且明天就要宰了,锅里还有煮熟的土豆什么的。 所以提前就已经不去操心扯猪草的事情了。 高明川在屋里躺着。 所以门上就没有挂锁,堂屋门虚掩着。 花庆安还以为人在家呢,在外面接连喊了两声:“花溪,花溪!” 都没有得到回应。 高明川听见了但是他这会儿已经下不了地。 在屋里气若游丝的应了两声,外面的人也没听见。 “门都没锁,这上哪去了?” “先把东西给放屋里,到边上找找。”没锁门的话那肯定没走远,不是说高明川回来了吗?生病的话更不可能跑远了。 知道高明川回来了,还是生病回来的。 来探望人家肯定不可能打着空手。 又是副食又是罐头的。 推开门把东西放到堂屋才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 “是大哥和二哥吗?”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家里有人啊。 但下一刻两个人的心不由自主的就沉了下来。 这声音,直接都连不上线,跟蚊子叫似的,这得病成什么样子? 难不成真的像他们队上那些人说的,到那里面的人只有病的快死了的时候才能放出来,回家里来。 外面的天并不好。 这边就是这样,一到冬天的时候想要几个好太阳真的很难,天总是阴沉沉的。 外面一阴沉沉的,光亮就透不到屋里来。 屋里就更加的暗了。 “高明川,你怎么样了?” 也没有其他人,花家兄弟两个就拐去了睡房里。一股子的腥味儿迎面而来,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昏暗的看不真切躺在床上的人的脸,但是能看清楚大概的轮廓。 真的把兄弟两个吓了一跳。 “你这……” 整个人都脱了形,这到底怎么弄的? “到底是什么病啊?” “肝癌,又叫,肝硬化。” 光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停顿了好几遍,高明川上气接不住下气,两只手死死的扣着床。 花庆安只觉得脑子轰隆一声响。 “怎么会是这个病呢?” 是啊,高明川也在想怎么是这个病呢? 他这辈子没有什么大出息,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老天就是要报应也不该报应到他身上。 想来想去,可能是上辈子过于坏了吧? 至于要这辈子来偿还。 看他精神头不太好。 花庆平还去灶房里给他弄了一点热水过来。 然后问清楚了花溪大概去哪地方砍柴了。 兄弟俩把堂屋门重新给关上找去了山上。 花溪就在房后不远的地方,在那片青杠树林里。 还是好找的。 英英也在。 坐在厚厚的松毛上,边上堆了一堆松果,其中个别上面还有她的口水。 虽然花溪一再的跟她讲这个不能吃。 但是这么大的孩子是不长记性的,逮着什么就会本能的往嘴里塞。 啃过几次之后没尝出什么味儿,自己放弃了。 “花溪,花溪!”花庆平嗓门大,没到跟前,声音先传了过来。 花溪还没回应。 英英倒是跟着学起来:“嘻,嘻……” 花溪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声音带着点熟悉,但是又不是那么熟悉。 一连听见几声之后才确定,原来是她二哥。 这有多久没见过了? 光听见声音都不敢往那上面想,也不敢答应。 “大哥,二哥!你们咋来了?”她拿着柴刀的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到我们那转乡的人说你们家高明川回来了,听的云里雾绕的,也不知道是个啥情况。这会儿也不忙了,我们干脆就过来看看。” 花庆平:“我也好久没来了,上一次在家不得空,这会儿能抽出功夫了,刚好跟大哥一起。” 花溪把柴刀丢在边上,跟他们在英英边上坐下来。 花庆安伸手把英英抱过去:“叫舅舅啊。” 英英根本不认得他,瞅了瞅,转身就要往花溪那边去。 花庆安不撒手,她就开始瘪嘴。 花溪赶紧给抱过来:“不敢轻易惹她惹哭半天都哄不好。我现在听见她哭脑子都疼。”甚至有些暴躁。 总觉得这个时候哭不是那么的好。 “我们刚刚进屋看过了,高明川怎么那样了?” 花溪嗯了一声,脸上很平静:“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那样了,你们来的正好,明天刚好杀猪呢。”早知道她大哥二哥来,她都不应该再去找帮忙的,自己家里人都够了。 “真是来的巧了,不过今年要这么早杀吗?” 当着自己哥哥的面,花溪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高明川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几乎吃不下去东西了,疼的只抓床框子,我怕他熬不到多久了。 可能这个冬天熬不过去,过年还早呢,我想着先杀猪吧,杀猪热闹一下,也当是过年了。” 兄弟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肝硬化,绝症啊,早晚的事儿。 花溪还这么年轻,英英还这么小。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高明川真的死了,这娘俩以后这日子该怎么办呀? “我现在就是过一天算一天,先把眼前的日子过着,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想不了那么远。” 她的以后是在哪里呀?她根本就想不到也看不见。 第57章 根本就避不开 花庆安拿了柴刀砍,花庆平就在一边整理。 花溪带着英英在一旁跟他们俩闲话家常。 这会儿还算是这段时间以来难有的轻松,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去想。 不去想高明川病入膏肓。 不去想他即将不久于人世。 也不去想以后自己该怎么办。 花庆平也很平静的跟她说着自家的事。 他到底年轻一些,比起花庆安这个哥哥,显得不是那么稳重,跳脱的与曾经的高明川有几分相像,也是一个爱说爱笑爱闹的人。 只不过此刻在妹妹跟前,已经尽量的稳重。 “分家了?”花溪微微惊讶,随后又觉得这也不意外。 都各自有家了,分家是必然的。 长时间搅和在一起,只会增加更多的矛盾,不可能和睦的起来的。 “嗯,分家了。娘自己留了两分田,还有沟边上的一块地,大概有半亩,其余的田地都是对半分的。” 提留款和农业税他们一人一年给交,然后一年一人给一百五十斤粮食。 这样一说的话,花溪就知道她娘是自己单独过了。 “这样也好。 ”分家差不多就是这样子,花溪说不出来什么不妥,就算是她感觉出来了也不能多说。 出嫁的姑娘不能轻易掺和娘家的事儿,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分了家能自己当家做主了,虽然说没有万贯的家产,但是自己分到的那一亩三分地自己想怎么种就怎么种。 所以兄弟俩无论哪一个都觉得比之前轻松多了。 “天冷的很,就像是要变天了一样,你把英英带回去,别在这儿吹风了。 高明川那样子自己在家里也不行,还是得有个人在跟前守着才行。”那个样子说个难听的话就好像是要随时咽气一样。 没有人在跟前守着,万一有个啥都没人知道。 “对啊,我跟大哥在呢,你就不要管柴火的事儿了。 明天不是杀猪吗?我们一时半会儿也不回去,在这帮你砍两天柴。”他们两个人从早到晚的砍上几天都够花溪砍一个冬天的了。 要照顾病人又要照顾孩子的,一天到晚的能干多少一点? 虽然说已经尽可能的避开不提高明川了,但是言语间总是避不开的触及。 毕竟这会儿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摆在那里呢。 而且,真的避不开。 花溪觉得这样也行。 “那就麻烦大哥和二哥了。” 花庆平嘿了一声:“你跟自己哥哥还这么客气啊?虽然说是你嫁了人,但你还是姓花,还是我们的小妹,不至于生分到这种程度吧?” 花溪笑道:“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跟你客气了。家里的活都留着让你来帮我干。” “你放心好了,只要我得闲不需要你给我捎信,我就往你这来。不过你记得给我管饭啊。” 唯一的一个妹妹,日子过成了这样,这是他们当哥哥的失职。 原本以为高明川是个有出息的,是个能干人。花溪跟了他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不求大富大贵啊,就图个男人贴心贤惠,图个平平稳稳。 可人啊这一辈子有时候就是这么操蛋。 最简单的愿望都难以实现。 “那肯定了,你来给我干活,我连饭都不给你管,我能没良心到那个份上吗?嫂子也不能愿意呀。” 花溪跟着他说笑了两句,背着英英走了。 她一走花庆安他们兄弟俩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刚刚我说的话是真的,以后……” “你说的对,她难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以后但凡能转过来,就勤往这边来吧。 自己家里人不照看着,谁都能欺负她,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要怎么熬呢?” “你说,要不然让她到时候回去吧,我们各自再匀一点田地出来给娘,让她跟娘一起过。 她的户口虽然来了南山村,但田地还留在了花家庄,当初分田地的时候是有她一份的呢。” “那你回头问问她,看她愿意不愿意。最起码现在是不可能提这个事儿的,等后面再说吧。”不过,以花庆安对花溪的了解,花溪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花溪当然不愿意。 她已经成过家了,不管家里的另一半还在不在,能不能陪着她,这里都是她的家了。 以后的事情她不好说,会不会在这里过一辈子她也不知道。 目前反正是没想过这些事情。 而且,两个哥哥都各自有自己的家了。 家里该分的也都分妥当了。 现在让她回去过,把原本分好的田地又还一些给她,问过两个嫂嫂了吗? 嫂子能同意吗? 不用想都不可能。 这会儿就靠着田地过日子,谁会嫌自己家的田地多啊?为了一点点边边角角都能打破头,更不要说别的了。 明天要杀猪,今天又有哥哥帮她砍柴。 那她就回来在园子地里弄点菜。 回去先看看高明川,给他喂了一点水让他润了润唇,随后才去的菜地里。 山里人家这个季节不缺菜。 最基本的白菜,萝卜,大葱,蒜苗这些都有的。 花溪那段时间天天往镇上跑,跟人家学的种了一点胡萝卜,种了一点芹菜。 胡萝卜没长太大,最大的也不过她食指那么粗。 但是也是个稀罕东西,这边队上她没见到有谁种。 弄一点儿出来搭个菜也挺好的。 至于芹菜,其实这东西不贵,到集上去几毛钱就能买上一大捆。 但是几毛钱那也是钱啊,挣起来难的跟啥一样。 她种了,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经验的缘故,还是说这玩意儿本身就不好种,没出多少一点,出来的倒是长起来了。 只不过这会儿还嫩的很。 要是等到过年的时候,吃起来正合适。 向来会过的花溪也没有抠搜,把地里那一点芹菜全部都拔下来了。 过年,今年这个年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她也希望能好好的过一个年。 不过,现在她不想去想那些,先过好面前吧,毕竟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呢。 把地里的菜弄回来剥干净,淘洗好之后 她就赶紧准备下午饭。 哥哥来了,明天杀猪。 头年的腊肉还剩了两块没舍得吃,这会儿少不得要烧一块煮在锅里。 有那么两三个小时也就煮的差不多了,能供上晚上吃。 花溪就这么忙碌着。 就算是没有去山上,在家里也没有停歇。 只有这样忙起来了,手上有事情做脑子里才不会胡思乱想,心里才不至于那么难受。 第58章 就怕是回光返照 随后一直都是空着的。 花溪之前也没有时间收拾,用不到的时候根本想不起来。 这会儿是要收拾出来,晚上给两个哥哥住。 还没收拾好就听见外面有动静,英英的声音啊动的不得了,好像还在叫妈妈。 随后就传来了高明川的声音。 虽然很低,但是花溪还是听清楚了。 放下手中的活儿,转身就往外跑。 要知道最近几天高明川情况特别糟糕,几乎下不了地,上厕所都是把尿桶提到屋里去的。 要她扶着身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才能下得了地。 他不愿意躺在床上让花溪给他端屎倒尿。 主要是也没吃什么东西,已经很久没有大便了。 但是这会儿竟然下了地。 扶着门框,拄着棍子到了大门口。 缓缓的在门墩上坐下来看着扶着板凳在那挪步的英英还有那条趴在柱头边上打瞌睡的灰不溜秋的狗。 “怎么出来了?” “突然感觉有点力气,我就下地看看。”说话依旧很累,呼吸就很疼,但是他感觉精神头是比往天好了一些。 花溪眼睛一亮,在他边上蹲下来细细的端详着他:“真的呀?” “真的。”高明川伸出枯槁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出来看看咱们的院子,看看你干活的样子。你去忙吧,我在这里看着英英。” 花溪想跟他说话,感觉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说想跟他说。 但是也知道他这会儿就算是精神好一点了身上依旧难过的很,每说一句话都费劲的不得了。 点了点头:“大哥和二哥过来了,在山上帮我砍柴呢。明天要杀猪,我就留他们在这里,今天不回去了。我去后面把床给收拾好,等吃了饭休息起来方便” “嗯。” 花溪站起来,跨过门槛之后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的一瞬间没忍住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她咬着牙去了后面屋里,腿一软蹲在了床边上,趴在那里压着声音哭了起来。 在知道高明川得了这个病的时候就知道他活不长了。 这一段时间花溪感觉自己像是也有了心理准备一样。 可是到这会儿她还是前所未有的慌乱和害怕以及难过。 药都停了好久了,突然精神起来,害怕高明川就是人家说的那种回光返照。 哭也没有哭太久。 高明川一个人在外面呢。 英英也自个儿在外面。 这两个人都是让她牵肠挂肚的,一个不能照顾一个。 她不能在屋里耽搁太久。 吸溜着鼻子,擦干眼泪继续忙。 三两下把褥子铺上去,床单整理好。 盖的被子丢了上去之后,她就急匆匆的到外面来。 高明川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一直落在英英身上。 英英趴在那里悄悄的看他。 这段时间虽然都在家里,但是两个人接触并不多。 于是坐在外面这么亮堂的地方,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英英瞅了他半天,好像突然想起来了妈妈教自己的。 “爸爸!”喊的还不是那么清楚,但是刚刚出来的花溪和坐在这里的高明川都听见了。 毕竟她声音不小啊。 高明川摁了一下。 随后惊喜的看着她:“再喊一声,英英再喊一声爸爸。” 小丫头却怎么也不愿意再喊了,仿佛刚才那就是无意识随意喊出来的。 也仿佛是两个大人的错觉一样。 高明川没觉得失望,还满足的不得了,一时间觉得自己身上都轻松了一大截,没有那么疼没有那么难受了似的。 他问花溪:“闻见腊肉的味道了,炖肉了吗?” “嗯,头年杀猪腊肉还有两块,一直没有时间弄。我哥哥他们在帮忙砍柴呢,难得来一趟,总不能随便煮点苞谷糊糊就应付了,所以我就煮了一块。”可惜高明川不能吃。 他这会儿最多就是喝一点放凉了的米汤,不能太稠,得清汤寡水的那种。 “闻着好香啊,我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么香的味道了。” 花溪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吃一点。 “那我稍微煮透一点,等会给你切上一点,你试试。” “等大哥和二哥回来一起吃。我们已经有很久没坐在一块吃饭了。” 花溪点了点头:“好,我要去灶房里,你在这里帮我看着英英,还是去灶房里帮我烧火。” “把英英挪到灶房门口吧,我去帮你烧火。”高明川说话有气无力的。 却是这么些天来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他想看着英英,也想看着花溪。毕竟看一眼少一眼。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花溪把板凳弄去了灶房门口。 把英英领了过去。 随后才过来扶他。 虽然有些精神但是这么久基本上没吃没喝也没下过地。人瘦的像是麻杆一样在衣服和裤子里晃荡,几乎没有了什么分量。 花溪不扶着他心里都不踏实。 总觉得要是有一股大风怕是能直接把他吹走。 华庆安和华庆平兄弟俩从山上回来的时候都震惊的不行。 毕竟那会儿来的时候看着人好像就剩下一口气马上不行了似的。 结果一转身人又爬起来坐在灶台后面还能帮着烧火。 除了瘦的脱了形,脸色难看的像是鬼一样,没有半点人气。 精神头看着好像还可以。 见着他们还客气的招呼:“二哥,二哥。” 兄弟俩忙不迭的点头。 “怎么起来了?” “感觉睡太久了,想起来活动一下。” 但是他这个情况是想活动就活动的事儿吗? 华庆平下意识的看花溪,花溪就像没事的人一样,把堂屋吃饭的桌子挪到了灶房里。 这会儿天冷,梁上人家早都开始烤火了。 只有她早晚的忙,没有时间弄火烤。 这会儿人多了,火坑里面点上一堆火,灶房里一会儿就暖和起来了,饭菜没有那么容易凉,也能坐得住人。 第59章 告别 腊肉这东西挺咸的 哪怕提前泡过了用清水煮出来的,那个咸味儿也比正常的菜稍微重一点。 不过香是真的香。 吃完饭之后他就没有在火边上陪着花家兄弟两个多聊。 他这会儿这个精神头就算是再好,能支撑到现在已经相当的不容易了。 花溪用水给他泡了个脚,花庆安直接把他抱进了屋里。 等进屋躺下之后才跟花庆平讲:“真的瘦的只剩下一把干骨头了。” 花庆平叹了一口气:“怕是熬不了多久了。”吃了那一块肉,喝了两口米汤,这一顿饭就算是结束了。 就算是不了解高明川这个病,他也了解自己的妹妹。 如果不是心里害怕恐慌,感觉高明川熬不了多久了,不会提前这么早就把猪给杀了。 “花溪说这么长时间都下不了地,今天突然下地,不知道是因为我们来了还是因为……”回光返照这几个字花庆安怎么也不想说出口。似乎这话不说出来就没有事。 花溪也没想到自己把灶房收拾好了,把英英都抱在床上哄睡着了,高明川还没睡着。 她一上床躺在那里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怎么还没睡?” 高明川道:“在等你,想再看看你。” 花溪微微一愣 脱了外面的衣裳,然后钻进被窝轻轻的靠了过去。 轻声问身边的男人:“真的不能再陪陪我吗?哪怕陪我过完这个年也好。”她其实感觉到了,但是她不甘心啊!于是固执的看着对方,希望能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 可终究不能如愿。 高明川也想啊,但这不是他想的事儿。 如果努力能办到,他一定尽最大的努力。 他没有吭声,花溪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花溪也不想哭的,可是根本就控制不住。 “下辈子,下辈子好不好?下辈子我一定努力的,好好的陪你,陪你久久的。” 花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我不要下辈子,我只要这辈子。 下辈子你在哪?我又在哪呢?这辈子都过成了这样子,谁还会去想下辈子?” “有的,我先下去探探路,下辈子我还在这里等你,不改名不换姓。你也不要改名字,好不好?我要是等不到你,我就来找你。” 花溪哽咽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拼命的点头:“好,我等着你。下辈子我还在花家庄等着你,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花溪絮絮叨叨的跟高明川说了好久的话。 多数是她在说, 高明川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醒着,还在听着。 迷迷糊糊都快睡着的时候,高明川又喊了她一声。 “花溪,那张协议不算数,我不认,你也不要认好不好?”这样等他以后走了,花溪还是他的媳妇。 家里的房子,家里的田地,都还是花溪的。 死了男人,不管是找一个上门,还是嫁出去,这都是花溪的自由。 没有人能说什么。 但是以后的日子能过成什么样,高明川也不知道。 他只希望,不管是什么样的,花溪都能有个退路,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有能吃饭的地方。 只要有手有脚就能像个人一样有尊严的体面的活着。 “我是个没用的人,你跟了我一趟,什么都没能给你。”他轻轻的用手抹去花溪鬓角的眼泪:“就算我不在了,我也会祝福你,希望以后你能顺顺利利不再这么辛苦了。” 花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有动静的时候,外面已经微微见亮了。 说的今天杀猪呢,她竟然一觉睡到了现在。 一下子坐起来之后,看着平躺在一侧的人,犹豫了半天才伸手去摸了一下对方的鼻子。 还有气,她也随之微微松了一口气。 花庆安他们兄弟俩起来的早,杀猪是要烧开水的。 冬天的水凉,比夏天的时候要多花差不多一倍的时间才能把锅里的水烧热。 家里两口锅都不够,高明江他们那边也是早早的就起来把自家的锅也给添满了水。 高明海和许桂芳也早早的过来,许桂芳坐在灶台后面烧火。 几个男人早上一睁眼就去挑水,来回的在路上走。 花溪爬起来的时候,锅里的水已经冒烟了。 林正清他幺大林学安已经拿着杀猪刀抬着他自家的案子过来了。 前面两个帮忙的也来了。 “这圈里两头猪,你打算杀哪一个呀?” 两个错差不大,秋收之后吃到点好东西了,看屁股圆圆的,多少坐了一点膘,但是架子不大。 撑死两百斤出头的样子。 如果再喂一段时间,肯定还能再长一点。 “两头都杀了。” “啊?” 别说其他人,就连高明海和许桂芳也震惊的不行。 “不是说卖一头吗?” 花溪嗯了一声:“杀了卖肉吧。” “那你这提前也没说,都不知道呀,怎么卖?” 许桂芳飞快的看了花溪一眼:“那不影响,大概也知道有谁想要买肉。” 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喂的有猪,不是谁喂都能喂成的。 有那喂到半道喂死了的,也有那极少数的懒死鬼,家里没养的有,到了年底割那么一点见见荤的。 再不然就弄去镇上,明天逢集呢,弄去镇上直接卖。 乡下人养的猪在镇上那些居民眼里都是好东西,畅销的很。 当然许桂芳也只是听说,她连镇上都少去,具体怎么样不好说。 但这会儿只能说好话。 谁也不知道花溪心里怎么想的。 花溪怎么想的?她什么也没想。 这是她最后一次杀过年猪了。 也是最后一次高明川陪着她吃泡汤。 以后她不会再喂猪了。 以后也再不会有高明川了。 所以,都杀了吧,一了百了。 肉是好东西,好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卖不掉她就自己留着,还没听说过好东西留下吃不完的。 没有人提高明川。 没有人问高明川怎么样了? 都在各自忙碌着做自己的事儿。 花溪昨天泡了黄豆。 这会儿厨房有人帮着烧水。 有哥哥在这里帮着操心杀猪。 她就去忙自己的事儿。 磨豆子,点豆腐,豆腐压在那里,早上可以吃面节节,剩下的下午可以跟猪肉一起烧。 这边从老一辈流传下来的风俗,要吃过年豆腐。 这会儿还没过年,杀猪的时候先吃了再说。 第60章 他亲手带大的亲自送走 高明川是一个再喜欢热闹不过的人。 他很想爬起来去看看。 可惜他再没有了昨天的精神。 身体里的疼痛疼的他脑子都是木木的,恍恍惚惚的。 猪在外面叫起来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英英被猪叫的声音吓醒了在那里哭。 都显得那么不真切,除了恍惚还是恍惚。 鼻子上痒痒的,热乎乎的,有什么东西就像是鼻涕一样流了出来。 他想去拿手绢擦一擦,却发现他这会儿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手似乎已经不听他脑子使唤了。 花溪在外面听见孩子哭,忙不迭的跑了进来。 正准备去哄英英给她穿衣服让她起床。 从床边经过的时候脚步子一顿,转脸看了床上的人一眼。 这一看浑身都哆嗦起来:“高明川!”花溪腿脚发软的扑了过去, 抓住床上人的手喊着他的名字:“高明川!高冰川!” 歇斯底里的声音带着哭腔,传进了高明川的耳朵里。 他还有一点意识在,只可惜已经完全无法回应了。 鼻子,嘴里,就连耳朵里也不断的在往外冒血。 外面的人隐隐听见花溪的声音不对劲,也都跑进来。 可跑进来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或许也是有的。 至少在高明川最后一刻,有很多人送他。 整个屋里都弥漫着血腥味儿。 花溪一声一声的喊着高明川名字,却依旧制止不了他生命消失的速度。 手不断的去擦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怎么也擦不干净。 一个生命的离开,是另一个生命撕心裂肺的痛。 花溪浑身都粘着高明川的血,抱着他的身体不撒手,直到怀里的人连温度都没有了,血都干了。 外面的猪要怎么杀都是高明海跟花庆安兄弟俩商量着来的。 陆陆续续的来了买肉的,卖了一部分,剩下的砍下来放进了提前就准备好的背篓里。 许桂芳和王翠英进来找花溪:“锅里还有热水,给他擦一擦吧,赶紧给他换一身干净的衣裳,不然再晚了都不好给换衣裳了。 你大哥让我进来问你是不是要找木匠过来给他做一副棺材。娘的棺木提前是砍好的,先拿来用了,后面在去找合适的。”不可能就直接光溜溜的一个人挖个坑就埋了,棺材还是要有一副的。 花溪嗯了一声,总算是缓缓松开了手。 许桂芳也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出去端了两盆水进来。 “给他擦一下,换一身干净的衣裳,人就该放出去了。”都已经断气这么半天了,不能再放在屋里这个床上了。不然活人住的地方沾满了死气对活人也有影响。 花溪没有吱声,但确实是在动了。 从柜子里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许桂芳出去喊了高明海兄弟两个进来。 “让你大哥跟二哥给他换衣服,你把你身上也弄一下,出去看一看英英,一直在哭呢。”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 活着的人永远都比死了的人要重要的多。 这个时候也只有英英能让花溪牵挂着了。 不得不说许桂芳还是很了解花溪的。 花溪找了一件干净衣裳去后边屋里换了,到外边儿去就高翠萍抱着的英英。 小丫头一直在那里哭,怎么哄也哄不好。 好像是也知道了家里有很重要的人不在了一样。 听见她的哭声,花溪眼里刚刚收回去的眼泪再一次不可遏制的冒了出来。 花庆平跟花庆安商量:“大哥,你看是你回去一趟还是我回去一趟?得给家里说一声,然后要不然让娘过来一趟,陪陪小妹。 她这个样子叫人看了好难过,不放心。”他们今年分家,他娘就分到了几只鸡,猪分给他们两家了。 这几只鸡好将就,不管谁给喂一下就行了。 那个时候男人死了,自己老娘在跟前多少能好一点。 他们当哥哥的也亲,但毕竟都已经成家了,男女有别,有些话不好说,有些事儿也不好做。 花庆安道:“要不然你回去吧,回去跟娘说说,把家里给安排一下。 让你媳妇儿跟你大嫂在家里带着孩子,你陪娘过来。 看看你媳妇儿或者你大嫂他们谁愿意过来陪着娘过来也行。” 花庆平过去跟高明海说了一声,连下午饭都没吃,急匆匆的就走了。 也就是这高明海才想起来,高明川咽了气,他老娘还不知道。 还以为他们在下面热热闹闹的在杀猪。 兄弟两个给高明川换了干净的衣裳,仪容收拾的干干净净。 高明海把他一手带大的弟弟亲自抱了出来。 外面的床板已经给搭好,上面用毯子简单的铺了一下。 用稻壳子装的枕头也弄好了。 他把人轻轻的放了下去。 这一刻,到底还是红了眼。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瓜葛和龌龊,在生死这样的事情上,终究是不会那么轻易释怀的。 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带大的自己再送走。 高明川太年轻了,才刚刚三十。 唯一的孩子到现在为止就叫了他那一声爸爸。 原本热热闹闹的泡汤变成了葬礼。 老太太被高明江从梁上背下来,在那里哭的死去活来。 英英小小的脑袋上绑着孝布,花溪抱着她坐在灵堂旁边的干草上守灵。 高明川这算得上是个短命鬼,按照当地的习俗,不可能大办,简简单单的埋了事儿。 可即便是简简单单也得按流程来走。 更何况花溪也不愿意简简单单草草的就把人埋进土里。 先请了先生过来,根据生辰八字和死的时间推算下葬的时间。 大致上都是在家里停三天,除非八字和死的时间相冲。 高明川没有什么问题,按正常的流程走就行了。 找了木匠过来做棺材更是加班加点,能干活的都跟着上了。 亲朋好友什么的没有通知。 在本队找了帮忙的邻居,再有就是自家兄弟,还有花溪的娘家人。 忙忙叨叨的三天,把人总算是安葬了。 高明川入土那一瞬间,像是把花溪的魂也带走了,抽干了她所有的精神气。 第61章 只有在母亲身边才会安稳一点 这一睡就睡了好几天,有时候人睁开眼了,但眼神又没有什么焦距,要不了多大一会儿又闭上眼。 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 弄一点汤喂到嘴里都不知道往下咽。 用高翠萍的话来说,她幺娘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 黄绣云这几天的眼泪都没有干过。 英英她也顾不得照顾,许桂芳接去了他们梁上照顾着。 到底是隔一点的差一点。 在她心里,自己生的才是最重要的。 花溪现在都成这样子了,她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家里刚刚办的白事儿,剩下一大摊子。许桂芳跟王翠英两妯娌帮忙干了一点。周围愿意来买肉的买了一些,剩下的边边角角除了过事情招待帮忙的,剩下的都用盐给腌制了起来。 内脏什么的这些都是黄绣云自己在弄。 还有那么一些鸡。 边收拾着家里边照顾花溪。 只要闲下来就坐在花溪边上絮絮叨叨,讲一些她小时候的事儿。 讲着哭着。 原本浑浊的眼流泪不止越发的糟糕了。 “我虽然生了你们兄妹三个,但是你两个哥哥这么些年,我一直都看在眼跟前儿。不说大富大贵,起码顺顺当当的。 就你这么一个姑娘,只想着你能好好的,谁能想到遇到这样的事儿。 我知道他是个好的,他对你也好,不然你不能难过成这样。 但是溪溪,难过归难过,这日子还得继续过啊。 只有那没出息的人才会因为一点事情就不愿意活,不愿意过下去。 娘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跟他这才几年啊?再好,你们也就是这几年的感情。你想想娘你想想英英啊。 娘把你生下来没多久,你爹也去世了。你那会儿比英英也大不了多少。 我从那么一点大一点点的把你养了这么大。 你不能因为他不在了你就狠心连我也不要了。 花溪呀,不能这么狠心。 你再想想英英。 她才一点儿大,都还不懂事爹就没了。 她就只能靠你了。 你跟高明川感情深厚,这是他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了。你不振作起来怎么把她好好养大? 你要有个什么好歹你让她刚刚没有爹然后再没有娘? 没有爹没有娘的孩子跟路旁没有人收养的野狗有啥区别,还不如那路旁流浪的狗……” 或许是她絮絮叨叨的起了作用,花溪多少是听进去了一点儿。 喂汤水的时候知道吞咽了。 她说话的时候,花溪眼睛睁开了知道看她了。 黄绣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要再缓不过来呀也没招了,眼睛就算是哭瞎了也没用。 知道吃东西了,花家母子三个人都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花庆安建议:“马上要到腊月了,我跟老二先回去,家里什么的我帮您看着,你在这里好好陪陪她吧。 再过段时间等她稍微好一点,问问她看看愿不愿意跟你一起回去过个年,家里人多热闹一些会好受很多。 不然她这个年肯定会很难过。 你回去了也不放心,我跟老二也不放心。也不需要着急,过了腊月初五之后赶得上家里杀猪就行。” 今年是他们分家之后第一年杀猪,那肯定得都在才行。 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他老娘可以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但是他跟老二不行。 自己家里也有一摊子事儿要干,光靠着媳妇,要带孩子又要干活。 短时间可以,时间长了回去又是一肚子的牢骚。 黄绣云觉得他说的这个还是可行的。 “那你们就先回去,在这边耽搁的时间也不短了。”三天回煞都过了,眼看就要到头七了,一直在这里耗着真的不行。 “至于让她过去过年这个事,等她彻底的缓过来有点精神头了,我跟她好好说说。 从嫁过来之后就没回去过过年,每年都是过完年之后回去拜个年,来去匆匆的。 把猪也杀了,就剩下那么点鸡,那两个嫂嫂帮着照看一下。 菜园子里那么多菜呢,不需要很费事的到处去找草,让她回去安安心心待一段时间。” 男人不在了,家就不像是个家了。 只有在母亲身边,或许能安稳一些。 兄弟俩跟她说妥了之后就回去了。 花溪是高明川头七的头天才下地。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鬼门关上又走了一圈。 一直都在做梦,哪怕睁开眼,可脑子好像还在梦里,一直都没间断过。 短短的几天,在梦里好像又过了一辈子。 醒来之后喊了黄绣云一声:“娘。”连她自己都怔住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伸出自己的手在那愣愣看了好半天。 “什么时候了?”高明川是不在了吗?“他走了多久了呀?” 黄绣云欣喜不已,完全没有察觉出来她的异样。 “明天就头七了,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锅里熬的稀饭还是热的,肚子饿了吧?娘给你去舀一点你喝上一点,先垫一垫。你这几天水米不进的,娘都快让你给吓死了。” 花溪浑浑噩噩清醒不过来的时候,她眼泪没有干过。 花溪醒过来了知道说话了,她眼泪又下来了。 从她男人死过之后缓过来这些年她一直坚强的不得了,什么时候流过这些眼泪? 因为这个女儿短短的几天时间眼泪都快流干了,眼睛都快要瞎掉了。 花溪点了点头:“好。”随后四下看了看:“英英呢?”马上头七了呀,可梦里他明明还活的好好的,华西是真的不想醒啊。 她舍不得高明川,可她也舍不得让他娘难过,更舍不得丢下英英不管。 “你大嫂家翠萍带着呢,等你精神点了,咱们就去把她接回来。” 花溪几天没吃东西了,一口气喝了一碗米汤,嘴里还想吃,但是肚子盛不下了。 “我心肺都是弄好的,就等你精神一点了给你炖着吃。咱们先这样,等你缓一缓能下地走一走了,消化的快一点,肚子里就能吃下东西了。 我把那心肺汤炖了,你好好的喝一点,我给你大嫂二嫂他们送一点。最近家里面这个事那个事的全靠人家。 还有高明川他娘,回去也病了,到这会儿都还不能下地。 她那个年纪说大吧也不算大,但也不年轻了,回头我还得去看看她。” 那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想都觉得难过。 高家老太太心里的难过不比花溪少。 要不是高明海跟她讲:“老三已经不在了,就留下这么个骨血。花溪还那么年轻,以后会不会改嫁都不好说。 但不管改嫁不改嫁一个人总归是难过的。你好好的能给她搭把手把英英给抚养长大。怎么着给老三留条根。 你这样自己煎熬着自己气着难过着,除了把自己身体气坏了,什么忙都帮不上,什么作用都起不了。” 老太太怕是当时那口气就缓不上来了。 第62章 花溪是有娘家人的 但是他这个人只要一开口,无论老少,做任何事情都能被他戳到点上,拿捏的死死的。 花溪跟着黄绣云上来看老太太的时候,高明海在那里愣了一下,招呼了一声黄绣云一声:“表婶来了。”最后到底没有忍住问了花溪一声:“好些了吗?”他也没办法下去看,只能时不时委婉的跟许桂芳说一下,或者时不时的使唤高翠萍下去看看。 这会儿看见花溪实在欣喜,所以没有过脑子的问了一句废话。 当然好些了。 前几天昏迷不醒的水都咽不下去。 要不是好些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不过谁也没有在意废话不废话的。 就是这么个问候的意思。 花溪明显还是精神不足,无精打采嗯了一声就算是回答了。 那双顾盼生辉的眼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半点光彩,依旧是空荡荡的。 那张娇俏的脸蜡黄蜡黄的,没有了半点血色。 “英英呢?”黄绣云问了一声。 “今天有点太阳,风也不大,翠萍带着出去串门去了。” “你娘怎么样了?” “在吃着药了,多少有点效果,比前两天好些了。” “我们去看看她,这事情弄的,让你们操心了。” 要操老人的心,要操兄弟的心,连侄女都得操心帮忙照看着。在黄绣云看来,高家这老大两口子也是真的不容易,是实实在在的仁义。 花溪就跟在她后边儿什么话都没讲。 黄绣云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这大概就是骨子里面对于自己母亲本能的依赖。 老太太住的还是原先结婚的时候那间老屋子,窗户前面挡着个柱子,房檐也比后来修的要低一些,哪怕外面有太阳,屋里也没有多少光亮。 因为天天都要喝药,屋里一股中药的气味儿。 “亲家,我来看看你。” 花溪跟在后面喊了一声:“娘,你好些了吗?” 老太太看见她又想起了高明川,努力的坐起来靠在床头,拉住了花溪的手哇的一声就哭出了声:“我苦命的儿呀,你咋这么命苦啊,老三这么早早的就走了,就剩下你们娘俩了,这孤儿寡母的日子咋过啊?” 这话说的花溪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黄绣云也坐在边上默默的掉眼泪。 高明海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听着屋里交织在一起的哭声,那口气叹了一遍又一遍,心中始终是舒展不开。 就像外面的天,看起来是晴朗的,看那一团一团的云怎么也散不去。 花溪带着英英先回去了。 黄绣云没有着急回去。 她来了这边这么几天,因为要照顾自己姑娘一直都没有上来。 以后花溪的日子要怎么过黄绣云这会儿也不清楚。 但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人死了,花溪也是高明川的媳妇,是高家的媳妇。 以后没有依靠,只能靠着婆婆和妯娌时不时的帮衬着。 她不过来就算了。 来了总是要处好关系,套套近乎,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尽的心都尽了。 在老太太屋里陪着她说了半天的话,给她宽心。 出来也没有着急走。 被许桂芳招呼到灶房里去烤火。 高明海也在。 当着两口子的面她把自己心里想的说了说 “花溪今天总算是有点精神了,我在这边还能再陪她几天,但她到底是你们高家的媳妇了,我也不可能在这里一直陪着她。 我想着她到你们家这么多年也没有回去好好的待过几天。 明天给高明川烧了头七,再养上几天,我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回去过个年。 家里她哥哥们也要杀猪了,嫂嫂和侄子侄女都在,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也能热闹一些。 人难过的时候就怕一个人,什么都憋在心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热闹一点就会好很多。 让她回去跟我过半个腊月,过完年再做打算。” 许桂芳看了高明海一眼。 高明海没吭声那就只能她吭声。 “花溪是怎么打算的呢?” “我还不知道,晌午醒过来吃了点东西才有点精神下地,随后就是要上来看高明川他娘要看英英,我就陪着她上来了。 这些只是我这个当娘的一些私心我还没有问过她的意思。 如果她愿意跟我回去待一段时间的话,家里还得麻烦你们帮忙照看一段时间。” “表婶这话说的就客气了,你也说了花溪是咱们高家的媳妇。都是一家人,什么帮忙不帮忙的麻烦不麻烦的?这都是应该的。 老三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以后还是什么样子的。只要她需要,只要她开口,哪怕我们自己家的缓一缓也得先给她干了。 你回去跟她商量一下,她要愿意回去在娘家待一段时间,这也是好事儿。 她跟老三两个感情好,这一走她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我们就担心缓不过来。 只要能缓过来,人能好好的,她娘俩都好好的,回娘家住一段时间这算啥事儿啊?” 说实在话,许桂芳真的挺羡慕花溪的。 不管怎么样,有娘家可以回。 哪怕嫁了人已经有了孩子,娘家的父母兄弟都还惦记着。 不像她自己,除了拼命的守着这个家,扒着这个男人,一无所有,没有第二个去处。 高明海也是这个意思。 “只要她能好好的就行。”别的话他都没说,怕多说多错。 黄绣云把该说的说了,就不准备在这里继续待了,许桂芳留她在这里吃饭, 她拒绝了。 许桂芳又招呼他:“那表婶你难得在这边来一趟,好歹多待几天,我们要不了几天也杀猪了,不管怎么样,等杀猪之后再走吧。” 上一次泡汤没有吃成,这一次总要好好的吃一下。 人就是这么回事儿,不管再怎么难过,日子都要朝前过。 该怎样还是要怎样。 不可能因为哪一个不在了,剩下的人这日子都不过了。 黄绣云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本来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来跟高明海两口子商量接花溪回娘家过年的事儿。 一个是因为知道这么些年高家都是老大两口子在当家。以后花溪要是不能在娘家长待的话,在南山村还得依靠人家两口子。 还有一个就是让他们知道,花溪是有娘家人的,想回去就能回去,想回去住多久就能住多久。 不可能因为没了男人就没人管没人问任由人欺负。 第63章 烧头七 英英不愿意被人抱在怀里,撅着屁股总想往地下溜。 她却怎么也不撒手。 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眼睛里空荡荡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英英,外婆抱。”眼看着小丫头要哭起来了,黄绣云赶紧上前把孩子从她怀里接了过来。 让小家伙两只脚踩在地上,自个儿扶着墙在那里折腾。 这会儿天寒地冻的,身上早就穿上了厚厚的棉裤。 不过那个腿儿还是很有劲的。 虽然没有什么进展,但是也没有因为棉裤的笨重过于的影响她的灵活。 只要扶着东西,还是能站的很稳当的。 黄绣云拿了个小板凳在边上坐着看着她。 又看了看坐在那里无精打采的花溪。 “你大嫂说过几天要杀猪,让我在这边吃了泡汤再回去。” 花溪缓缓抬眼看着她:“你还能在这边待多久?” “你这样子叫人怎么放心呢?我是恨不得一直在这边待着守着你。但我自个儿家里还有一摊子,总不能都靠着你哥哥嫂子。” 花溪嗯了一声,表示理解。 谁都有自个儿的日子要过。 谁也陪不了谁一辈子。 “等你这边大嫂他们杀了猪我可能就得回去了。溪溪,你想不想跟我回去住一段时间?跟娘回去过个年。 今年分了家娘也是一个人了,你这么多年都没在家里陪娘过过年了。今年把英英带回去陪着娘过个热闹年行不行?” 花溪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都没动静。 黄绣云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她又突然吭了声。 “好啊,那就跟你回去过一段时间,我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其实回去不回去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想一个人。 一个人守着这几间屋子,感觉好难过。 她娘跟哥哥嫂子分了家,她也刚好回去看看,看看她娘以后的日子是要怎么过。 她答应的爽快的让黄绣云都有一点不敢置信。 随即就高兴起来。 “我跟你大嫂说了,让帮忙把鸡照顾一段时间。最麻烦的就是这条狗,不知道你能不能给带回去。 留在这边看家虽然好,但每天都要麻烦人家喂,也挺烦人的。” “能带回去,它挺听话的。”养个狗本来是留着看门咬人的,结果像是养了个憨子一样,谁来都给摇尾巴,半点作用都不起。 但是已经养了这么大了,又不能给打死,毕竟是活生生的一条命。 花溪就只能当做是多了一个伴儿。 “明天给他烧了头七,后天刚好逢集,我把公鸡弄去集上卖了算了,就剩下几只母鸡,吃的也少,也好照顾一点。” 养到腊月底卖的话能多卖几个钱儿。 但是她打算回娘家住一段时间,打算在那边过年,腊月底她就不想回来了。 这会儿干脆给处理了算了。 放在以前她是一点也舍不得,少卖一毛她都心疼死了。 但这会儿她不想算这个账,感觉脑子都不想动,累的很。 “行,处理了也好,等到过完年了再说,想喂的话开了春之后再养一批小鸡。” 这个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因为要走,所以家里得提前大扫除。 高明川生前穿的那些,用的那些,下葬之后就一并烧掉了。 剩下的还要收拾收拾,头七的时候都拿去烧了。 一个人不在了,家里很快就不会再有他的任何痕迹。 花溪不想这样,但是她说了不算,有的东西可以留,有的东西一定不能留。 这是风俗。 腌制好的肉早就挂上了墙头,家里的火一天到晚都不断,烟火一直熏着,要不了两天肉就能变个色。 第二天给高明川烧头七。 这也是个比较重要的仪式。 平辈不去坟地,晚辈都要去的。 花溪打前阵,抱着英英,英英的头上还勒着孝布。 身后跟着提着纸钱的高翠萍他们姐弟四个。 过了今天,就可以彻底的脱孝了。 英英不知道这又是在干什么,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一双眼睛满是好奇。 花溪把她交给了高翠萍。 拿着洋火划开,将纸钱点燃。 火光照的坟头石上亮堂堂的。 她想着,等英英大一点了还得给高明川立个碑,不能就这样一个光秃秃的坟头。 碑上刻着高明川的名字,也得刻着花溪的名字,更得刻着英英的名字。 总得让人知道这个地方葬着谁。 也得让人知道高明川是有后的。 纸钱烧完了,花溪坐在边上却没动。 高翠萍有点担心的喊了她一声:“幺娘,该回去了。” “你先带着英英回去,我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吧。”她想在这再陪陪高明川。 她总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人其实还在,还在监狱里待着,过个十年八载的就回来了。 “幺娘……”高翠萍怎么能放心呢?想要说什么劝一劝,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事儿,你先回去吧。”高翠萍带着英英从房后的坟地里回来,她娘还有她二娘都在院子里。 今天平辈的没法去烧纸。 但是也都来了。 “你幺娘人呢?” “她让我把英英带回来,她想一个人在那里再待会儿,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这话说的,院子里的人心里都毛毛的。 黄绣云把英英接了过去。 许桂芳想了想:“我去后边地里扯点菜,顺便看看她在干什么。”不到跟前去,就在附近看着,最起码心里能踏实一点。 她害怕花溪这会儿醒过来了依旧想不开,再做点什么极端的事情。 花溪能做什么极端的事儿呢? 她只是觉得人这一辈子这日子可真难过。 一道坎接着一道坎。 原本还有一个跟自己一道风雨同舟的人,不管在没在一起,总归是有时限有盼头的。 如今什么都没有了,风也好,雨也好,都得自己一个人扛了。 鼻涕眼泪的一起往下流,别提多狼狈了。 花溪心里想着:就这一次了,就这最后一次了。 她以后不会再哭了。 哭着日子也得过,笑着日子也得过。 第64章 讨价还价的事情 花溪起了个老早,趁着鸡圈里的鸡还在睡,还看不太清的时候就起来麻溜的把架子上的公鸡给逮着塞进了口袋里。 黄绣云有些担心:“自个儿去能不能行啊?”天寒地冻的骑着个自行车上上下下的跑那么远。 “能行。”镇上花溪来来回回都不知道跑了多少回了。 “那晚一点吧,吃了早上饭再去。太阳出来了,霜化一点的路没有那么滑。” “嗯,是要吃了早饭再去,不然的话冻手。”然而就算是吃了早饭,太阳出来了,走的时候花溪还戴着一双旧毛线手套骑车,也恼火的很。 等到了镇上手指头都麻了。 倒是巧了,刚刚在大桥下面扎好摊子就遇到了熟人。 “咦,这不是卖面皮的那个小女子吗?是你吧?你这多久都没来了,不卖了呀,改卖鸡了。” 花溪认出来对方就是那个隔三差五就要到她这里来买面皮的阿姨。 努力的笑了笑:“家里有事,所以一直没来。这会儿天也冷了,吃这个东西可能就少了。等到开了春暖和起来了,我会继续卖的。 阿姨,你要鸡不?这会儿便宜。” “你知道这会儿便宜咋还这个时候来卖呀?再喂一段时间等到腊月底的时候价格上来了再卖,能多卖钱呢。”这也是个热心肠的人,不然的话不会跟花溪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 “家里有事,没法继续喂了。” “这会儿啥价呀?” “1块8一斤。” “那你这个价格也不便宜呀,都能赶上猪肉的价格了。”鸡的价格一直是比猪肉便宜的。 那个东西没有油水还塞牙,尤其是公鸡,又不像母鸡那样有油水能炖汤,回去只能剁成快烧了。 “猪肉都两块了。”前几天杀猪的时候她听说门上来买的都是两块。不过买的都是好肉,猪身上最肥的地方。 “你得再便宜一点,你这个价格放到腊月底差不多,这会儿肯定不好卖。” 花溪叹了口气:“阿姨,你要要的话那就1块7吧,要不是家里等着用钱也不可能把养的好好的公鸡这会儿弄来卖了,怎么着也得等到腊月底去。” “那就1块6,1块6的话我就挑一只。” 做买卖无非就是讨价还价的事儿。 老熟人了,又是头一个开张生意。 花溪想了想,1块6就1块6吧。 爽快的给对方抓了一只。 她这鸡一直没有受过亏,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散养的在树林里刨食,毛色好的很。 一个个精神抖擞的跟那种纯圈养的鸡完全不一样。 个头看着不小,但是也没有多重,刚刚5斤的样子,已经算是最大个儿的了。 “你这鸡怎么卖呀?” 第一个生意刚刚做完,人都还没走,又有人过来问价。 花溪一看,怎么又是熟人? 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比她更惊讶:“咦,是你呀!你怎么改行了?不卖面皮了?你男人情况怎么样了?好些了吗?你这鸡不留着腊月卖,怎么这会儿弄来了?” 王兴华一个大男人是有点碎嘴子的毛病的。 一开口稀里哗啦就是一堆问题,完全没管人家回答没回答,怎么回答。 花溪深呼吸一口气:“今天不是逢集吗?你没在摊子上看着,跑到这边来溜达?”一个问题也没回答他。 “逢集呀,这会儿逢集也没多少人,我婆在摊子上帮着看着呢。我出来转转看,看看市扬上有什么买卖生意好一点。” “你打算改行啊?” “我只是看看,哪能像你呀,说改行就改行,变得这么快。” “哟,你们俩认识啊?”旁边的妇女总算是插上了话。 “认识,她不就是那个卖面皮的吗?我有时候懒得煮饭的时候就在她那里买面皮。这都多久没来了,今天巧了,又碰上了。” 花溪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感情这两个也认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条街上的人就跟他们那里一个队上的人一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住时间长了可不就都熟悉了吗? 不过,能不能到边上去叙旧啊,堵在她摊子前面说个没完没了,这是想干什么呢? 心里一肚子的意见,嘴上也没能说出来。 毕竟那阿姨才刚刚给她开了张,她做不来这种翻脸无情的事。 等一会儿就等一会儿吧。她就不相信这两个人的话那么多,能从早上说到下午不成。 当然不可能。 家家户户都忙着呢,这日子不忙就过不下去。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那妇女提着买好的鸡就走了。 王兴华蹲下来,在她口袋边上来回的打量。 “你也要来一只吗?” “给我便宜吗?给我便宜的话我就买两只。” “这是公鸡,不是母鸡,你可看好了。买回去不能下蛋不能炖汤,只能剁成块烧了。” “我知道,你这公鸡看着毛色挺好的,这养了有两三年了吧。”这已经是老鸡了,回去炖的话一时半会儿都炖不透。 “今年第三年了。” “你男人病的挺重是不是?”怕是很缺钱了,不然的话不会提前这么早把鸡弄出来卖了。 “嗯。”花溪应了一声,没跟他说人已经不在了。 他们萍水相逢,关系还没有好到那种什么话都能讲的地步。 王兴华叹了口气:“说个你不爱听的话,你们那种情况一般能让回来的那基本上希望都不太大,你也别太执着了。 不能因为看不到希望的事,搞得你们以后自己都没法过了,尽人事就好了。 你说吧,多少钱一斤?我挑两只。” 他就当日行一善了。 谁让他们认识呢? 谁让他心善呢,自己把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的,偏偏又见不得人家日子难过。 “1块8一斤。” “你可真狠啊!刚刚我听见你跟人算1块6了。我拿你当朋友,你就这么坑我的。” “这不是讨价还价的事儿吗?我话都还没说完呢,要价1块8,你要的话肯定还是1块6。” 王兴华根本就不信。 这女人在钱这方面最会计较了。 他要不是听见了多说这么一句,肯定要多花冤枉钱了。 第65章 像是要一去不回了一样 花溪绷着脸看了他一眼:“你这张嘴到现在没被人打烂,真是个奇迹。”这些话虽然是实话,但是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你到底要不要?要了你就选两只,不要了就不要耽误我做生意。”就算是老熟人又怎么样?她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不是什么话都愿意听的。 “都说出口了,能不要吗?1块5,这4只我全部都要了。”反正他们后面要有鸡卷,关在那里,到年底的时候卖两块完全没有问题。 也就是多喂不到一个月的事儿。 “打算当鸡贩子了?” “那不用你管,这是我自己的事。” 花溪也不稀罕管他。 “1块5就1块5。”图的就是个干脆利索。 有人要就处理了,她没有耐心在这里喝西北风。 或者说她现在做什么都没有心情没有什么耐心。 这样卖虽然卖的利索,要是按照1块8的要价来说,少卖不少。 就按1块6的价格,剩下的4只鸡差不多快有20斤了,也少卖两块。 这是个不用算就知道的账。 过了秤之后,花溪就准备收摊子了。 王兴华在那里数了半天:“钱不够,而且我不好提呀,就着你的车子帮我驮到街道转弯的地方去呗,我顺便给你拿钱。”他出来溜达身上就装了个买菜的钱,离买四只鸡还差的远呢。 花溪牵着车子,几只鸡放在货架子上驮着给他送货上门。 王兴华招呼了她一声。 “你要不要喝口热水再往回走啊?”这天寒地冻的,朝着那鼻子冻得通红,看着怪可怜的。 花溪摇了摇头,就在门外头等他。 王兴华只是客气了一下,也没再招呼, 提着几只鸡进了门。 半天都没出来。 花溪心里忽上忽下的,她觉得自己像是得了一种病, 疑心病。 稍微有一点什么,无论是谁她心里都忽上忽下的各种怀疑,全是各种不好的怀疑。 王兴华出来的时候,花溪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甚至都想冲进去看个究竟,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想赖账了。 王兴华手里拿着一个食品袋子,连钱一起给了她。 花溪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你这是干什么?” “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知道你男人身体不好,就一点不值钱的水果,但是是我连一点心意,希望他,希望他能多陪你一段时间。” 他终究不是那种会说话的人,说不来希望一个绝症患者早日康复的话。 花溪忙不迭的拿了钱给他:“多少钱?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我得给你钱。” “说了就是我的一点心意,就几个烂橘子烂苹果能值多少钱啊?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下一次我到你们南山村来转香乡的话,万一口渴了什么的,说不定还得到你那来讨碗水喝。 我这个人不会说话,但是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你要是不爱听,你就不要放在心上。” 他跟花溪打交道确实是不多。 但花溪这个小媳妇儿让他感觉真的是能干的很,厉害的很,也踏实的很。 他认识的人挺多,但是正儿八经愿意打交道的没几个都觉得人虚来晃去的,假的。 一想到花溪男人马上就要死了,自己还拖个孩子,就觉得她真的挺可怜的。 “真不用。”既然对方不要钱,花溪坚决不愿意白拿:“你的心意我领了,只不过他吃不到了,人已经不在了。”说完之后把钱揣在兜里,连手套都没戴,一脚蹬在脚踏子上,自行车轮子就滑出去好远,如同马踏飞燕一般轻盈的落在了车座子上。 至于上门来讨水喝,那就更不必了。 她如今是一个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 好端端的一个男人跑到门上来,别管是不是讨水喝,在别人看来都是别有用心。 她没有耐心,也没有本事应对这种麻烦。 口渴了好办,花溪河里那么多水呢,他在那里喝多久喝多少都行。 王兴华提着个口袋在那里愣了半天, 已经不在了,死了? 处理了家里的公鸡,就少了一件事,剩下的一共6只母鸡,真的吃不太多,好养的很。 高明海家杀了猪第二天,花溪就收拾了一下跟黄绣云回花家庄过年。 打算待一段时间,所以东西拿了不少。 自己拿了一身换洗的衣裳,还给英英拿了两条换洗的棉裤,以及其他的,光穿的就是一大包。 把门钥匙给了高翠萍。 走的时候,她拿了一条已经熏的有些烟熏味的猪后腿。 黄绣云不愿意让她拿的,家里老大和老二都分到了过年猪,到时候杀了猪都要给她肉的。过年不愁没有肉吃,没有必要这么大老远的还背一块腊肉回去。 花溪坚持她也没办法。 还准备给花庆安和花庆平他们两家买一点副食和糖果。 这下黄绣云坚决不能答应了:“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以后日子都还不知道咋过呢,钱要省着花。 他们有手有脚的一大家子人,想吃什么自己去挣,还需要你买给他们。 现在分开家了,你回去不管是待一天两天还是待三年五年,都是跟我这个老不死的过,干啥要买东西给他们呀?” “多久才回去一趟,空着手总是不像话。”回头她两个嫂子又在背后地里跟她娘计较,没有必要。 黄绣云坚持到最后,花溪只能是称了一斤水果糖,分成了两下,到时候回去给她大哥和二哥家的孩子。 花溪回娘家那天,背了好大个口袋,不只背了口袋,还两手不空的。 英英都是被黄绣云背在背上的。 后面跟着那条大灰狗。 高明海站在梁上院子边上,看着她从田坝中间的那条小路上越走越远,总有一种花溪会一去不回头的感觉。 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挖去了一块。 花家庄也在山里面,是比南山村这边还要偏僻的山里。 一方方的梯田都在山坡上,全靠着高处山间里的水流下来灌溉。 花溪他们家那一片住了十来户人家都姓花。靠山临水的房子,还有大片的是石板房。 比起基本上都是瓦房的南山村,这地方让人感觉好像落后了十年一样。 花溪却觉得特别的亲切。 这是她长大的地方。 这里倾注了她大部分的美好回忆。 虽然到了腊月里,山里面的人却依旧没有闲的,就连能到处跑的小孩子都要上山去拾柴火。 回来的时候到处静悄悄的,不知道谁家的狗汪汪的叫几声。 身后的大灰狗也跟着汪汪的叫,像是初来乍到在跟对方打招呼一样。 第66章 谁家都有糟心事儿 分家的时候,老大在左边,老二在右边。 一人分了一间老房子边上加盖了一间瓦房,还有一间石板房。 中间那一间就留给了黄绣云。 分家的时候说好了,等她百年之后 谁要要那个房子,就得按照那时候的行情给另外一方找一半的钱。 门口靠窗户的地方放了一张老式床。 花溪看着很熟悉,那是她小时候睡过的床,直到现在她娘都还在用。 他们家房子原来算是很宽敞的,但是这一分家,她娘就分了这么一间房子。 门口搭的床,靠后墙那个角角上支了灶台,上面放着两口锅,案板跟灶台挤在一起,中间就留了一口水缸的位置。 吃饭的桌子放在床的对面,从门口进去就只有一米宽的过道。 两边的门都是关上的,这会儿都去山上了,连同还不会走路的孩子都带上去了。 “大嫂和二嫂家的孩子还是你在给看吗?” “分过家之后就很少给看了,我也有自己的地,一天到晚干不完的活,正常情况下我不指望他们,他们也就没办法指望我。 时不时的要在家就帮忙看一下,不看怎么办?” 两个儿媳妇原来没分家的时候,只敢在背后地里唧唧歪歪发泄自己的不满。 这会儿分了家了,翅膀都硬了,长志气了,稍微哪里不对就黑着个脸。 只不过因为有自己男人压着,所以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罢了。 不过这件事情黄绣云在花溪面前一个字都没有吐露。 谁家没有糟心事? 花溪自己都过得够糟心的了,黄绣云不想因为这些没名堂的事情给自己的孩子添堵。 她都这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不在乎这个。 趁自己能动就干一点。 要不能动躺在那里需要人照顾的时候,那离死也不远了。 花溪把自己的口袋放下来,放在了门口那张桌子上。 黄绣云把背了一路也睡了一路的英英给放了下来:“小崽子不主贵,尿尿了也不知道嚷嚷一声,偷偷摸摸的都尿在身上了。” 还好屁股上给加了厚厚的尿布,就这样也透透的了,棉裤湿了一块儿,连她背上的棉衣都沾着尿。 英英皱巴着眉头啊啊哦哦的,那个语气好像听懂了她说的话在跟她反驳一样。 黄绣云乐了:“小东西,你能听得懂吗?是不是能听懂了呀?” 麻溜的把尿布给拽出来,丢在了边上的木盆里。 “棉裤湿了没有多大一点儿,是脱下来生点火给烤干还是她自个儿捂。” “捂着吧!”花溪摸了一下,确实是没湿到多大一点儿。 “这会儿天这么冷,穿的暖暖和和的扒下来她半天都捂不暖和,万一生病了不好整。” 她现在都害怕人生病。 那就不管了,干脆就把英英放在地上,让她扶着桌子清醒一下,不然这睡了一路到这会儿都还迷迷瞪瞪的。 黄绣云把东西放下之后先去看自己的几只鸡。 花溪站在门口问她:“养了几只呀?” “一共六只,有两只都是公鸡,四只母鸡。”那会儿花溪卖鸡的时候,她都有点心动,想给弄回来自己养,再养一段时间弄去镇上卖。 但想了一想,又放弃了。 跟钱有关的事情不能掺和在一起,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主见了,她就更不能多话了。 “四只都下蛋了吗?” “下蛋了,这几天的蛋不知道是你大嫂在捡还是你二嫂在捡。”她走的时候说了谁帮着喂谁捡鸡蛋。 今天到这会儿太阳还没落山,人还没回来,但不知道怎么弄的,鸡窝里空荡荡的,一个鸡蛋都没有。 “也不早了,你歇一会儿,我去地里弄点菜,回来咱们煮点饭。” “我也去,你的菜园地分到哪里了呀?” “就院子那儿坎子下面那一块。” “那还挺近。” “我这一把岁数了,年龄越来越大,行动越来越不方便,别的我可以不计较,但是田地肯定得近一点。” 她知道这个事情两个儿媳妇都有意见,但知道也假装不知道。 田地都近一点,除了耕地耙地她不能自己干,需要靠儿子,其余的事情她都可以自己干。 要是远了她要怎么干? 那就得指挥了老大指挥老二,还不如不要田地,就坐在家里等着吃现成好了。 一块菜园子地也不算太大,上下两块,这样那样的都有一点,差不多也就一分地的样子。 但是种点蔬菜,足够她自己吃了。 “分家的时候老物件你都留下了吗?” 花溪看了一下,那两口锅好像还是原来的。 “两口锅和水缸我都留下了,他们自个儿愿意分家,需要什么就自己去置办。这几年攒了一点钱我也没留,都分给他们了,那东西自然得留着,我总要开火吧。”早先铁锅是个稀缺货,不好弄。 现在跟那些年不一样了,只要拿上钱,愿意花钱,弄起来还是很方便的。 “分家分的挺顺利吧?没吵架吧?” “没吵,分家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大好事,分过家之后他们就能当家做主了,日子怎么过,过好过坏都各凭本事了。” 她觉得能分的都分了。 她留什么那都是她该的。 剩下的都一分为二,公平合理。 别的不说,就喂的那两头猪,她一头都没留,都分下去了,还要怎样? 就算是有意见也得憋着,闹出来那就过于贪心不足了。 看看整个村里,哪家分家分的像她这么大气舍得的。 再敢有意见,唾沫星子都得把他们淹死。 “顺利就好,我特别怕吵架,尤其是自己家里吵架。虽然说牙齿都会咬到舌头,想一直和和睦睦的是不可能的,但我总是幻想着一直能过太平日子。” 黄绣云弄了两颗散白菜,薅了几根蒜苗和芫荽:“谁都一样,除非是那搅屎棍。但是溪溪啊,你的脾气还是要强硬一些才行,不然真的会很容易被欺负。” 她实在是有些后悔,怎么就把这个女儿养出了这么一副软巴巴的性格呢? 第67章 归家 她也努力在硬气起来了,但是从小塑造成的性格并非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娘俩在屋里带孩子做饭,烟囱里刚刚冒烟,院子里有动静了。 花庆安家的老大牛牛跟他爹从山上砍柴回来,老远就看见自家烟囱上面在冒烟,人还没到声音先到:“爸,你看,我婆回来了。”说完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仿佛身上的那一捆鲜活的柴火突然间变轻了一样。 他是他们这一辈最大的孩子,刚刚满15岁,那会儿就她一个,黄绣云稀奇的跟啥一样,走哪带哪。 不是黄绣云在带,就是花溪在带。 所以知道他婆回来的时候高兴的不得了,刚刚才到院子里看见屋里的一个人影,撒腿就往屋里跑。 “婆,婆婆,小姑!小姑,你也回来了。” “牛牛!” 这一转眼又差不多快两年没见了。 上一次回来还是才刚刚怀上英英不久,高明川陪着花溪一起回来的。 年初的时候,因为高明川已经出了事,大正月的花溪就没有顾得上回来。 这时间啊,真的过的快的不行。 这会儿生活条件虽然依旧不算太好,但是比早些年强多了。 十四五的男孩子一天一个样,长的快的很。可惜因为缺油水营养不良,太瘦了点,长得跟麻杆一样。 “小姑,你咋瘦了这么多?” 跟记忆里那个长得跟仙女儿似的姑姑一点都不像了。 “小姑跟你一样抽条了呗。”花溪的心里难得的稍微轻松了一下,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侄子,还是不一样的。 牛牛还没见过英英呢。 顶着两片树叶子蹲了下来,看着一点儿大的小丫头。 英英也在打量他。 都是头一次见,不熟悉呀。 “你爸跟你妈呢?你小妹呢?” “我爸马上回来了,我们俩一起去砍柴的,他扛的多一点。我小妹跟我妈去地里扯猪草放牛去了,估计也快了。” 还没有熟悉起来呢,花庆安就回来了。 看见花溪自然是高兴的不行。 “可算是回来了。”他们打算后天就要杀猪,他也不知道花溪愿不愿意回来,反正他娘到现在都没回来。 再晚的话就不行了。 每年也就腊月份到正月初的时候,能安安心心的在家里早晚烤个火,能熏一下肉。 过了正月初五就又开始忙地里了,谁还在家里烤火熏肉啊? 所以,这东西不能杀太晚。 “这次回来要在家里过年吧?” 花溪点了点头:“尽量陪娘过个年,过完年再回去。”暂时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具体情况具体对待,过一天算一天。 “你大嫂马上回来了,我先去挑水,晚上都去我那里吃饭。” “不用了。”黄绣云拒绝了:“我已经在煮着了,就我们娘仨的,煮的快的很。你们也都累一天了,该干啥干啥去,干完了就歇着吧。” 花庆安也没有强求,反正都回来了,不可能在家里待一天两天,想在一起吃顿饭,机会多的是。 花溪从口袋里掏了半斤水果糖出来塞给牛牛:“拿去跟你小妹吃啊。” 牛牛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爸。 花庆安道:“他都多大的人了,你还给他买糖,花那个钱干啥?” “再大他在我跟前也是小孩,旁的贵重的东西我又买不起,我给孩子买几颗糖咋了?” “那你就拿着吧,谢谢小姑。” “谢谢小姑。” 花溪挥挥手去吧:“赶紧去洗个手,洗个脸,拿个梳子把你头上刮一下,又是树叶子,又是蜘蛛网。” 爷俩一起走了。 屋里却没有清静片刻。 一会儿花溪的大嫂向春燕就回来了,侄女芽芽也回来了。 然后花庆平他们一家四口也回来了。 院子里一下就热闹起来。 孙子孙女都往黄绣云这里跑。 花溪这个小姑子回来了,两个嫂子自然也要来打个招呼。 在花庆安和花庆平兄弟俩提前早早的给家里打了预防针的情况下,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没有提高明川,脸上都带着笑,表示对花溪的欢迎。 那种见面就抱头痛哭的扬景并没有发生。 这边喊声小姑,那边喊声小姑。 英英原本还觉得陌生呢,结果来了几个孩子,这个抱一下她那个抱一下她,一会儿就熟悉了 。 被人领着小手在泥巴地里试着走路,玩的快乐的不得了。 花溪感觉一下子就像是解放了一样。 侄子侄女总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要问。 她还像以前那样耐心的去回答。 即便不经意间总是不断的想起高明川陪她回来过年的时候带着几个侄子侄女在院子里疯的情景。 却无暇过多的悲伤难过。 吃完饭之后,兄弟俩就过来跟黄绣云商量杀猪的事儿。 一个院子里亲兄弟俩,杀猪自然是要同一天杀。虽然是分了家,但分的只是锅,不可能把感情也分了。 “杀猪匠都找好了吗?” “跟人家说好了。” “那说好了就行,还有帮忙的,边上你大伯和幺大他们,该喊的都喊一声。” “就是喊了他们,跟往年一样,还是喊他们家里人来帮忙,顺便大家一起吃个饭。我估计了一下,两桌估计都坐不下。” 这不比红白事,有什么事情帮忙的是帮忙的,送礼的是送礼的,最多再带个孩子去。 杀猪这种事情一般都叫的是关系好的左右邻居或者是近房本家,正常都是把人家一家子都喊过来。 所以,别看就那么几家,但是人数可不少。 “两桌不够,那就三桌,杀两条猪呢,平时就算了,泡汤这种事情图的就是个热闹红火,不能抠抠搜搜的。” 别看黄绣云这些年拖着三个孩子,早先的时候过的也不容易,有时候斤斤计较的让人头皮都发麻。 但是该大方的时候那绝对是大方,不会叫别人挑半个错出来。 花庆安和花庆平也是打小都这样被教育过来的。 该抠的时候那绝对是分文不让。 该大气的时候一定得大气。 “行,那就三桌。” “肉要怎么出你们兄弟俩自己看着办,今年第一年一起杀猪,尽量的不要让你们自己家里面人有什么想法。 因为杀猪这么个事情起了间隙会叫别人看笑话的。 要觉得合适,以后每年就在一起杀,也省再张罗一趟。 觉得不合适,明年我就不管了,你们各杀各的吧。” 第68章 只能靠自己 哪怕当父母的再想让他们好,也不见得他们能领情,愿意按照父母的意思来。 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 黄绣云在这方面还是想的挺开的。 尤其是在高明川出事之后。 她觉得自己得照顾好自己,她在一天花溪就是有娘的人,是有娘家的人。 她要是因为这一个个的把自己气出个好歹不在了,花溪真的一点依靠都没有了。 花庆安应了一声:“商量好了,明天三桌的话,一人砍一刀肉下来,”两大块肉就算是三桌也足够了。 再加上腰花,猪肝,猪血之类的, 已经算的是相当丰盛相当舍得了。 砍肉的时候他会给人提前打招呼的。 这个黄绣云就不管了。 反正该敲的警钟都敲了。 剩下的他们自己看着办。 花庆安看了一眼坐在边上安安静静烤火的花溪:“小妹,你看我们这里多热闹,有没有想过把那边该处理的都处理了,带英英回来过?娘现在也是一个人,你就全当跟她作伴。” 花溪没吭声。 黄绣云先不乐意了。 “她回来陪我过,三年五载能行,时间长了呢?我不能陪她一辈子,我要是走了,谁能像我这个当娘的一样诚心诚意的对她?你们两个能行吗?” 花庆平道:“怎么不能行?” 黄绣云呵呵了一声:“最不相信的就是你那张嘴,但凡你能出息一点,自己稍微有点主见耳根子不要那么软,我死了都闭眼了。” 媳妇让往东绝对不敢往西。要不是还有她这个老不死的在上面压着,他那媳妇都能上天了。 不过现在已经分开家,她也懒得管了,爱咋咋吧。 “我说这话是诚心实意的,我跟大哥都是一个意思,花溪在那边也是一个人,英英还小。 我们这说起来离得不远,但也没在跟前,没办法时时刻刻照应她。 家里没有个男人,谁来都能欺负,回来最好不过了。” “回来,家已经分了,什么都分给你们了,她吃什么喝什么?” “她不是有地吗?把该她的那一份田地再还给她。” “这话你问过你媳妇了吗?老大也一样,你问过你媳妇了吗?你们当哥哥的倒是心意挺足,回头让花溪来当这个恶人吗?” 这是哥俩自己的想法,还真的没跟自己媳妇通过气。 “等我回去睡的时候就问。” “别了吧,花溪只是想回来陪我这个老不死的过几天,你们让她安安心心的在这里过个年,别想让她当那个恶人。” 自己家里的孩子是什么样子的,黄绣云心里最清楚。 或许这兄弟俩此刻是真心实意的。 但是架不住天长日久。 天长日久,人心易变。 更何况还有枕头风天天吹着。 两个儿媳妇都是表面看着贤惠老实,心里一个比一个够数。 吃到嘴里的东西没有人愿意吐出来的。 “谢谢大哥和二哥,真的不用操心我。就娘说的那样,我就是回来待几天,不一定在这边过年,最多待过年肯定要回去的。 我自己也有家,有手有脚的,不能因为男人不在了就活不下去了。”跑回来从刚刚分过家的哥哥嫂子那里往回拿地,这跟从人嘴巴里去抢人家已经吃到嘴里的饭有什么区别? 她干不出来这个事。 不想因为自己让哥哥为难,更不想搅和的家宅不宁的。 “我们那边也有两个人的田和地,足够我种了。” “你一个人……” “娘一个人不也过了这些年。这世上的人,来的时候本就是一个人,走的时候也会是一个人,没有谁从一开始就陪着谁,也不会有谁真的能陪谁到最后,总归是要习惯,早晚而已。” 说完这话低着头就再没吭声。 黄绣云看的生气。 这才刚刚回来,哪来这么多屁事。 真为花溪着想,就不能背过花溪悄悄的跟自己说吗? 非得当着花溪的面说。 花溪是那种占娘家小便宜的人吗? 怎么可能答应? 一个个的嘴上说的诚心诚意的,其实丝毫都不掩盖心里的小九九。 “行了,行了,英英都打瞌睡了,该洗洗睡了。你们也回去睡吧。把自己家里过好,少让我生气少让我操心比什么都强。 我还没死呢,花溪的事我自己心里自有主张,这些事情不需要你们操心。需要你们操心的时候我开口你们能回个声给个响我就知足了。” 打发走了两个儿子,黄绣云扭头看到花溪一眼,看她耷拉着个脑袋一直没动喊了她一声:“溪溪!” 花溪这才长长的吸溜了一下鼻子。 在眼睛里转了半天的眼泪就滴了一滴到脚底下的灰里,再没有落下来。 “娘,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软弱,我会把英英好好养大的。” 黄绣云看着自己的姑娘心想,实在不行,过段时间吧,别说三年五载。等过完高明川头周年在附近打听打听,最好是他们本村的,看看有没有谁合适的,还是得找一个啊。 他们家的花溪,打小就像一朵花儿一样美丽,这两年不到的时间,就像是马上要凋零了一样。 女人没有男人行不行? 当然可以。 黄绣云也是那样过来的。 可是女人没有男人,就这个世道,是真的难过呀。 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寡妇,那些男人见着就像狗看到了肉骨头似的,谁都想上去啃两口,肆无忌惮的。 稍微应对不得体就得吃亏。 但是这个话这会儿不能提。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一定能把日子过起来的,所以你看我当着你的面就回绝了你哥哥。 咱们不考虑回来的事,娘也是从姑娘家过来的。 人这一辈子靠山山倒,靠船船跑,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娘家,有娘才是家,没有娘什么都不是。 她陪不了花溪一辈子。 躺下了之后,花溪才跟她说自己的打算。 “过完年我不打算喂猪了,就那么几只鸡先养着再说,你这边要是孵小鸡的话,帮我留几只,我再养一养。 ” 黄绣云不知道她的打算:“也好。”一个人就一双手,带着孩子干哪头的是,等到过完年她也喂一头,喂一头猪过年。 有她吃的猪肉就不会少花溪的。 “远处的那两块地我也不打算再种了。” “怎么能不种呢?”不种地的话靠什么生活啊?先不说自己吃喝,公粮拿什么交,年底的提留款农业税拿什么去给? “你要是觉得自己顾不过来,忙的时候我会使唤你哥哥他们过去给你弄的。” “不是,我打算做点买卖。” 第69章 各有心事 “做买卖,你能做什么买卖?”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你给我蒸过的那个面皮吗?我自己也试了试,试验成功了。年前高明川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就试了一段时间,还怪好卖。 我想着年后开春暖和起来了我就继续,多少能挣点钱,反正比种地要强的多。我带着英英,不会耕不会耙,干点什么都得指望别人,怎么着也硬气不起来。 季节是定的,到了忙的时候,大家都忙着,哥哥也一样。 你也说了,靠别人终究不是常事,我总得想个自己能活下去的方法。” “那个东西实在是太麻烦了,像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吃一口,我都得忙的腰酸背疼的。弄去卖,一点点少少的肯定不行,你一个人上哪行啊?” “能行,都试验过了呢。只要能挣到点钱够我把英英养大,苦点累点有什么关系?干什么不苦不累?种地也是一样的。” “那你干那个带着英英也不行啊。我没干过买卖,但是一想就知道早出晚归的。” “英英先让高明川他娘帮忙带着吧,翠萍现在也还在家里,帮忙照看着。熬过这两年,等她能到处跑能听懂话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话是这样说,但是他娘毕竟是跟你们老大家过的,一直帮你带着孩子,还得让你侄女帮着操心,怕时间长了你大嫂有意见。” “不会,我大嫂那个人可好了。我也不是那种不懂人情往来的人,你不用担心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话,他干脆扯根裤腰带把自己吊死去找高明川算了。 “说起来,高家老大家两口子也真的是不容易 都是仁义人。你好好跟人家相处,离的近,相处好了总归是有好处的。” 花溪嗯了一声。 有些事情她可以跟自己娘讲,但是有些事情,这辈子她都只能往自个儿肚子里咽。 她娘觉得好那就好吧。 头天回来都下午了,花溪也没有出门,所以边上的邻居也没有人知道她带孩子回来了。 但是第二天通过家里几个侄子的宣扬,还把英英抱出去玩,左邻右舍的近房就都知道花溪回来了。 花庆安花庆平能叮嘱自己的媳妇孩子不在花溪面前提高明川,但是管不了两个媳妇在背后地里跟别人讨论这个事,更管不了别人的嘴。 这会儿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刚死,头七刚过就回了娘家,这是以后都要在娘家过了吗? 还是说先回娘家来,让家里面再给重新找一个? 想想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花溪还年轻,样貌在那里了,虽然嫁过人生过孩子,但就一个小姑娘,还能生。 姑娘给口吃的养大了以后嫁出去就行了,也不需要操心说媳妇,有大把的男人愿意的。 不过人家男人刚死,再怎么好奇或者有别的什么想法也只是私底下议论,不可能拿到人面前来说。 花溪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就喜欢跟着哥哥满村跑。 有礼貌而且长得好看的小姑娘谁家都喜欢。 那会儿花家庄有不少外姓的人家都看上了,想把她娶过去给自家当儿媳妇。 谁知道黄绣云一个都看不上,觉得他们花家庄这个山窝窝里面实在是太穷了一些。 别说是嫁去镇上攀高枝当居民,就算是当个农民,那也得往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地方去,选来选去嫁去了南山村。 这会儿早早的男人死了,可议论的多了去了。 早先那会儿黄花大闺女的时候,黄绣云挑的跟啥一样,这会儿已经寡妇了,再好看也嫁过了生过了,总不至于再像当初那么挑剔。 花溪足不出户,暂时不知道这些,真不知道有不少人都已经摩拳擦掌了,打算给她介绍对象了。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是在花庆安他们家吃的饭。 向春燕还是那么客气,不断的招呼花溪。 一顿饭她一直抱着英英,没让花溪费一点神。 还劝着花溪:“难得回来一趟,在家里多住些日子。 腊月的时候家里不忙,到处都是串门的人,热闹的很。”总比一个人回去孤孤单单的强。 她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男人起了让花溪在这里常住的心思。 甚至还起了分田地给花溪的心思。 不然怕是再周到的人都无法周到起来热情起来了。 花溪只说好再没有别的话,原先那个活泼的小姑娘终究是不在了,沉默寡言的判若两人。 向春燕饭后躺在床上才跟自己男人唏嘘:“上一回回来的时候小妹她男人还在,那会儿还跟出嫁前的小姑娘似的,这一晃也就两年的时间……”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花庆安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她从里面捞了过来抱着,手不是很安分的钻进了她的衣裳里面,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兴风作浪,而是贴着她就那样静静的抱着。 “她跟高明川的感情好,高明川不在了对于她来说就跟天塌了一样,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过才好。” 向春燕顺着他的话:“她还年轻,现在又不是旧社会的时候了,男人死了还得守一辈子。 过个一年半载的没有那么难过了,问问她。 挑咱们村子附近的,有了合适的,再给找一个吧。 近一点,咱们照应着也方便一些,总归这日子是要过下去的。” 花庆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不了解她,那就是个死心眼。 再说咱们村附近,哪有那种合适的呀? 二嫁还带着个孩子,高不成低不就的。上哪再找一个像高明川那样的。” 人吃过好的,谁还愿意去吃那差的。 向春燕道:“也不能这么说,总不能年纪轻轻的就这么熬着,大好的年华就熬过去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短处,就算是高明川也不可能没有缺点。 只要她愿意她人又不差,不说特别好的,总能找个差不多的。”守寡的女人不找男人,一个人过着像什么话?时间长了名声就坏了。 别的不说,连累的孩子以后长大了都抬不起头。 花庆安低头看着她:“要是花溪不愿意呢?” “她现在肯定不愿意,所以现在不能提这个事,不能说这个话。时间长了她就知道了。”向春燕不傻,怎么可能这会儿开这个口? 第70章 三十如狼 没有别的原因,他们家她还有两个兄弟都没有成家。 她弟弟样貌也不差,干活也是一把好手,最小的那个今年才刚二十二,大的那个跟花溪同岁,比花溪还要大一个月,到现在都还没有着落。 都是穷闹的。 现在不比早先的时候,钱一下子就不值钱了。 以前说个媳妇十块八块的。 这几年说个媳妇儿都是几百几百的,简直要人命。 家里托她操点心,不管怎么样帮着两个弟弟成个家。 但是这年头只有大山深处的姑娘前山跑的,哪有前山的姑娘往深山里跑啊?除非真的是缺胳膊少腿,嫁不出去了。 但是她这个小姑子突然出了这么个事情,这一回来她心里就活络起来。 她心里有想法,对花庆平比平时温柔体贴了许多。 花庆平有自己的想法,比平时也有耐心,也卖力了许多。 屋里的木床吱呀吱呀的响了好长时间,叫人听着都有些担心。那老木头床也不知道能不能经得住他们这么折腾,会不会给整散架了? 余韵还未散尽,花庆平在那里还云里雾绕的。 周红花伸手不老实的继续在他身上煽风点火。 “你这女人不得了,现在还喂不饱了。”人家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该不会是年龄到了吧? 周红花恼羞成怒的在他身上拧了一把。 花庆平嘶的吸了一口冷气:“你给老子捏坏了,你还用不用了?” 狠狠撞了她一下。 周红花没忍住叫出声。 伸手推他:“花庆平跟你讲,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你别发疯啊!” “发疯也是你勾的。” “别闹,让我缓缓。” “你还要缓啊,看看你自己都成啥样了?” “我问你个事儿。”等男人再一次得逞,周红花忍着异样把酝酿了半天的事儿说出了口。 “啥事儿?你说。” 男人嘛,趴在女人肚皮上的时候是最好说话的。 “就她小姑的事,她是不是要在家里长住啊?” “嗯,怎么了?” “她男人刚死,她就回这边来长住,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花庆平还有那么一点邪火一下子被她这个话就浇灭了。 从她身上翻过去躺平:“闲话不闲话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只要那个闲话不是从你嘴里说出去的就行了。” 这话听着就不对味儿了。 周红花性格虽然有点泼辣,但是那也是在花庆平能纵容她的程度之上。 话音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听见自己男人这么一说就知道自己提这一茬把对方给惹着了。 忙不迭的改了口。 “我这不也是为了她好吗?女人终归是女人,再怎么有出息,还是弱了几分,离不开男人。 她还这么年轻,长得又不差,不能因为死了男人就不过了,总归是要找的。 晚了不如早了好。 早一点她还年轻,孩子也还小,还不记事,能养家。 这个时候是最好找的。” 花庆平觉得她这话多少还是有点道理的,但是:“跟我说说就行了,不要在娘和小妹跟前提。她跟高明川感情深厚,人死了才过头七几天你就张罗着给她找对象,她不跟你翻脸才怪。” 最重要的是,花庆平担心他娘,到时候得把周红花骂的狗血淋头,连他都难逃一劫。 “我是那样没谱的人吗?好心还当做驴肝肺了。我要不是怕她被人指指点点,我操这份心干什么呀?我自己有自个儿的家,自己都忙不过来。” “那你是忙不过来,老子就得让你忙不过来才行。不然你这个女人可不得了。” 他可得好好的,不然就周红花这婆娘,他前脚走后脚就得找。 花庆平早先酝酿了半天,想跟她商量匀点田地给花溪的事被她这么一打岔,暂时熄了火。 要杀两头猪,又早的不得了。 冬天天亮的晚,早上六点多外面都还黑咕隆咚的。 但是已经有说话的声音了。 黄绣云原本是早早就能醒的,但是这几天晚上天天娘俩说话说到半夜,也是听见动静才坐了起来。 摸了半天才从床头摸到灯绳,拉开了平时轻易舍不得拉开的电灯。 花溪跟着坐了起来。 “这边不烧水,你先再睡一会儿,没有你要干的活,外面冷的跟啥一样。” “不了,醒了就睡不着了。”平时就算了,今天左邻右舍的都过来帮忙,她哥哥嫂子怕是早都起来了,这么大动静她还关在屋里睡觉,像个什么样子? 昨天天气不好,阴了一天,就怕今天下雨,所以把今天杀猪的时候要用的菜早早的就从菜地里弄出来,弄去河沟里淘洗了。 所以早上基本上是没有啥活要干。 就连烧火都有人争着抢着烧。 花庆安和花庆平家里都在烧水。 灶台后面都是邻居家的妇女在烧火。 花溪到花庆安家灶房看了一眼,招呼了一圈又去了花庆平家。 一样是没有她的用武之地。 外面的石磨上在磨豆浆,依旧用不到她。 杀猪的早上点豆腐,几乎已经是这边的标配。 花溪挨个的招呼到了之后干脆就回了她娘那屋,在灶台前面也生了一点火,锅里加了一点水。 看了一眼水缸里没有多少水了,她拿了扁担打算出门去挑点水,刚刚跨出门槛就听见有人在讲:“呦呵,下雪了呀!” “还不算是雪,雪珍子。” 但就算是雪珍子,这个密度也不算小了。 “下了怎么弄啊?还下大了。” “下了也得杀呀!在院子里弄一堆火,就弄这个桶边上。”锅里的水都快烧开了,哪能说不杀就不杀。 圈里的猪到了该死的时候,天气也拯救不了它。 花溪不敢耽搁,要下了,那就得把水缸里的水挑满,不然回头要用水的时候满地打滑,走路都不好走。 刚刚到猪圈门口,猪圈里的猪一下子就撕心裂肺的叫起来。 她吓得心里突的一下,挑着桶赶紧走了。 第71章 花溪提前回来了 腊月初就回去,过完年回来,怎么说也差不多一个月了。 时间不可谓不长。 这对于高明海来说,跟度日如年没什么区别。 虽然花溪就算是不回娘家在南山村他们也不可能天天见面。 但是高明海知道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只要有机会总是能见到的。 哪怕没有合适的机会,他站在山梁上看着梁下院子里房顶上升起的炊烟就知道那个女人在家里,在那里。 高明海一厢情愿的唱着独角戏。 一边疯狂想着,一边又疯狂的克制着。 但是现在花溪回到花家庄就不一样了。 他从来都不确定花溪到底在想什么。 以前还有高明川,能让她死心塌地的记挂着。 如今高明川不在了。 她可以继续当高家的媳妇,也可以当别人家的媳妇。 毕竟花溪太年轻了,现在解放这么多年了,不可能跟旧社会的女人一样,哪怕过门当天死了男人都得守着,一辈子守到头。 就算花溪现在不找, 以后也会找的。 他没有办法给花溪一个家,没有办法跟她长相厮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能做出任何举动 ,一丝一毫的举动都是逾越的。 一想到这里,高明海心里不可遏制的冒出一股子什么都不管什么都顾了,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思去做某些事情的疯狂。 他想跟许桂芳提离婚的念头疯狂的几乎快要压不住了。 倒是没想到,刚刚过腊月十五,满打满算才回去了一个多礼拜人就回来了。 花溪回来的时候他在房后的树林里砍柴。 人才到小河沟那边上的田坎上他就看见了。 最近就像见了鬼似的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就连砍柴也不想走远。 就在家后的山梁上,时不时就要抬眼往花溪河的方向看一看,或者看一看底下院子。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像是病了一样,而且还是病的很严重的那种。 难道真的像人家说的那样家花没有野花香,家里的不如偷来的? 但是这会儿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只看见那个抱着孩子朝底下院子里走的人影。 家里这会儿只有老太太在,钥匙就在灶房门后面挂着。 花溪只需要把身上的背包背回去,带着英英过来,就直接能拿走钥匙。 高明海不想错过这个哪怕只能跟她说两句话的机会,周围砍了一堆树枝都还没有来得及整齐,拿着柴刀就走了。 花溪去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少,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么早就回来,不然的话不会找到的那么便宜就把家里的鸡给处理了。 回来的东西依旧不少,但基本上都是她娘俩的换洗衣裳,不管是哥哥给的还是她娘给的,她一样都没拿。 甚至拒绝了两个哥哥送她回来。 背上背着行李,怀里抱着英英,一路走一路歇,从早上饭过一直走到下午这个时候才到家。 一路上她几次都想哭,都想掉眼泪, 可眼泪还没在眼眶里成型就被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她在高明川坟前许过愿,她以后不会再哭了,她说到就做到。 她只是想回娘家过个年,可才回去几天家里就因为她闹得鸡飞狗跳。 大哥要给她田地大嫂不乐意。 二嫂想给她说对象她二哥也默认支持。 娘家的水从出门的那一天开始就不是她想喝就能喝的了。 她回去就是别人眼中钉肉中刺。 幸好,高明川还给她留了这么一个容身之处。 幸好她也不是无处可去。 她花溪有手有脚,不靠娘家也能活得起。 刚刚到院子口上就看见了高明海。 人是从鸡圈那边过来的。 这个时候喂鸡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花溪想了想还是招呼了他一声:“大哥。”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高明海压住心里的欣喜,脸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惊讶。 对她提前回来,满脸的疑惑。 花溪没有跟他解释,从他手里接过了门钥匙,两只手的指尖轻轻的触了一下,随后飞快的分开。 花溪像是被他指尖的热度给烫到,手缩回去的快的不可思议。 高明海伸手去抱英英:“来,大伯抱抱。走了这么几天,不会不认得我了吧?”小孩子忘性快的很。 不过,英英这段时间大部分都在梁上待着,对高明海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真不至于走了个把星期就把他忘了。 所以高明海一伸手,被花溪勉勉强强抱了一路的英英就像小鸡见到老母鸡一样,张开小翅膀就扑了过去。 花溪抱着她走了这一路,精疲力尽,也没管。 背着行李,拿着钥匙开了门,把行李送进屋又出来。 靠着门槛缓缓在堂屋门墩上坐了下来。 高明海并没往跟前去,他知道花溪防他防的厉害,也知道这个女人这会儿身心俱疲。 他帮不了她,只能尽量克制自己不要给对方压力。 在冰冷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扶着英英蹲下尿了一个尿。 然后一手拉着她,由着她扶着坎子在那里放风。 “在家里待的不愉快?” 不然的话下了那么大决心回去过年的怎么会这么早回来? 花溪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 若不是下定决心,不可能早早的就把圈里的鸡处理了。 花溪没有吭声。 娘家的事情她不想拿到婆家来说。 就像婆家的有些事情她没法拿到娘家去说一样。 “你不想说也没事儿,回来就回来吧。毕竟你的家在这里,在这边过年也是一样的。 到三十的时候,到梁上来吃饭。” “不了,家里那么多肉呢,我也不缺吃的。”团圆饭虽好,可是她想团圆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别人家的热闹除了让她难受起不了什么作用。 以前总听人家说女人一旦没了男人就塌了天,日子就不会好过。 之前那一段时间,高明川进去了之后,她以为那个不会好过就是那样了。 谁能想到那算什么呀,现在才刚刚开始。 她娘说的很对,女人嫁了人,如果婆家的家不能是自己的家,那么就没有家了。 娘家,是不能长留的。 她没想过在家里长留,只是想着跟她娘在一起缓过这口气。 更没有想过要去跟谁分田地分家产死皮赖脸的赖在家里不走。 可是这样也依旧架不住风言风语和她嫂子各怀心思。 “鸡已经给喂过了,鸡圈里的蛋还没有捡,之前捡的那些都给你放在灶房的案板上了。你要是觉得累了的话就好好休息一下。 至于过年,过年还要一段时间,这话别说那么绝对,到跟前再说。” 他知道这会儿自己去招呼花溪花溪还是会拒绝的。 但是许桂芳或者是家里的孩子来招呼的话,花溪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第72章 她也不是无家可归的人 “你去帮老三家的喂鸡了。” “花溪回来了。” “啊?不是要去过年吗?” “谁知道呢?我也不好问。一个人回来的。背上背着,怀里抱着。刚好把钥匙给她拿去。 回来了也好,我们也就不用天天早晚的往底下跑了。”说的好像他很嫌麻烦,很不想去似的。实际上恨不得整个人就住在那里,再也不走了。 许桂芳不放心:“那赶紧煮饭,喊她上来吃饭。”怎么一个人这个时候回来的呢?怕是在娘家待着也不愉快。 这个别人不知道,许桂芳可太清楚了。这方面她是非常有经验的。 娘家的娘再好,哥哥再好,有了嫂子那就是回不去的地方了。 花家庄到这边走路得老长时间。,别说背着抱着的。也不早了,不如让到这边来吃口现成的。 “那等会儿让翠萍去喊。” 许桂芳转脸就去喊高翠萍:“你幺娘回来了,你赶紧去看看,跟她说一声,等一下上梁上来吃饭,别再烧了。” 高翠萍才放下背篓,手都没洗就跑了。 花溪趁着英英这会儿还乖着,把屋里里里外外都扫了一遍。 虽然也没有啥要扫的,但走了这么些天了,总觉得该打扫一下。 她带着英英在这屋子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走了几天回来总觉得这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外面的太阳像是照不进来一样,让她感觉格外的冷。 所以刚刚扫完地就去灶房里生了一堆火。 前一段时间熏了一阵的腊肉已经有了腊肉的颜色,断了一段时间的火也没有啥问题。 毕竟都腌入味儿了,天又这么寒。 火刚刚燃起来就听见高翠萍的声音。 “幺娘,你回来啦!” 花溪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见英英的声音。 啊啊的在那里打招呼似的。 高翠萍蹲在那里逗她:“还是不会说话呀?喊姐姐呀!姐姐……” 英英在那里咧嘴傻乐,就是不学着喊。 “她什么时候才能说话呀?”高翠萍蹲在那里抬脸看着从屋里出来的花溪。 “快了吧?现在已经时不时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了。”大多数都是妈妈,前几天还在喊婆,对着黄绣云喊的,把老太太激动坏了。 “那她怎么不喊我姐姐呢?” “可能还没到时候。” 花溪上前帮着高翠萍把头顶上的树叶子拿下来。 “去砍柴了?” “没有,我去刨树叶子了,垫圈。” “你们家又买猪了?” 她大嫂真的是勤快的不行了,过年猪才刚杀,接槽猪又接上了。 “买了三个,一个小母猪。我妈说过年油水重,刷锅水什么的没有猪消化,都浪费了。”所以过年都不得消停,想要大年三十初一歇口气,就得提前多存一点猪草。 好在这会儿都还小,吃不了多少,压力还不算大。 “你们家打算自己养母猪了?” “说是想试试呢!这两年的猪价越来越高,肉价也越来越贵。”但是养母猪这个事情他们也没经验,只能试试看,看看运气了。 “幺娘,我妈喊你去梁上吃饭。” “我就不去了吧,都忙的跟什么似的,我们两个人随便弄一口就可以吃了。” “哎呀,你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呀?你一个人能吃多少一点?还不够麻烦的,快点锁门,跟我一块。要不去的话,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花溪只能跟着她走了。 高明海心里清楚,花溪心里特别软,跟高翠萍关系又好。 别人去喊花溪不一定来。 但只要高翠萍去喊,不管怎样都会把人喊过来的。 花溪带着英英上来,英英被高翠萍给抱走了。 花溪就直接坐到灶台后面帮着许桂芳烧火。 许桂芳其实还是想问她的娘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是又问不出口,只能绕着旁敲侧听的说一些闲话。 “过几天打算煮魔芋了,记得你一直喜欢吃那个,想着今年你不在家煮,打算多煮两斤,给你匀一部分。 这下好了,你早早的跑回来又吃不了现成,到时候你得过来给我搭手。”这东西麻烦,煮一点点不值当,不如合伙,相互帮忙。 尤其是搅的时候,手上得有一把子力气才行。通常这个活儿都是高明海他们兄弟的活。 花溪道:“我来帮忙吃还差不多。”别的活她还能搭把手,这个活她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她那个手就不能沾魔芋,碰到都痒的要死,恨不得把肉刮掉一层。 以前都是高明川自己煮。 去年她都是吃的现成,老大和老二家一人给了她一点都凑了一盆子,从头年吃到过完年正月初几才吃完。 “话不是那样说,准备过年的这些东西不只是为了吃还是图个热闹。”他们家里人多热闹,她想把这份热闹也分点给花溪。 不然这第一个年过的冷冷清清的,一点盼头都没有,想想她都觉得难过的很。 花溪看着她脸上和煦的笑容,突然就觉得没有那么难过了。 娘家回不去没关系,她还是有家的,高明川给他她留了遮风避雨的地方。 虽然……但是她无法否认,高家人给了她极大的帮助和包容。 嫂子跟嫂子也是不一样的。 如果她跟高明海没有发生过那些事儿,那就更好了。 晚上在冰冷的被窝里躺下来的时候,花溪在想 这日子总归是要往前过的,没法回头,也回不了头。 已经发生了的她只能努力忘掉,并且努力的让它不要再发生。 人这一辈子,哪有那么多顺风顺水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坎坎坷坷的,迈过一个坎儿,又一个坎儿,走着走着这条路就已经走了好远了。 她蜷了蜷身体,抱着像小火炉子一样的英英睡了过去。 第73章 想都不敢想 高明海一个人坐在火边上坐了好久, 心乱如麻。 火里面埋着一个酒壶,温了一壶酒,被他一个人一点一点的全部都灌进了肚子里。 辛辣的味道从他的喉头流下去,火辣辣的灼热感烫的他整个人都火烧火燎的,让他越发的心烦意乱。 如果说一开始是鬼迷心窍,现在已经算是彻底的沉迷。 他不是那种垂涎一个女人的身体,一心只想睡了她的人。 他是真的喜欢花溪。 这一辈子唯一一次动了心,可是动心的时间却那么的不合时宜,动心的对象也不是那么的不妥当。 在他已经有了家室,有了孩子的时候,偏偏让他遇到了花溪,偏偏让他对自己的弟媳妇动了心。 心中压制的邪念在那个晚上一发的不可收拾,从此就彻底的失控。 晚上打算睡的时候,他突然就想喝点酒。 他不是那种有酒瘾的人。 所以许桂芳特别的惊讶。 但还是去给他用酒壶装了点散酒。 “还是早点睡,别喝太多了。”酒喝多了有什么好处?少喝一点还能解解乏,养养身体。喝多了就跟毒药没啥区别了,头疼好几天都缓不过来。 上一回还是高明川下葬之后的那天晚上,高明海喝的烂醉,之后几天都没缓过来。 这一次许桂芳也不知道他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又想喝酒了? “我知道,你先去睡吧。” 人没有进来,许桂芳没有熄灯,躺在那里也没睡着。 冰冷的被窝,冰冷的心。 过完年她也才三十九。 可是,她好像已经很老了一样。 她不知道该去问谁,也不知道如何能问出口。 不知道别人家的两口子是不是像她跟高明海这样,才三十多不到四十就再也不做那档子事儿了。 她不知道,但是本能的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毕竟还有四十多岁能怀上孩子的。 要是两口子不发生关系,孩子是怎么怀上的?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做的不好。 但她能感觉出来,高明海对她的耐心越来越少了。 什么时候呢? 思来想去想了很久,大概就是高明海那次要拿钱去地区医院给高明川看病的时候,她多说了那么几句话。 从那之后,人前还好,顾及着脸面还能给她几分尊重,人后基本上看不见他的笑脸。 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四平八稳的。 但许桂芳能感觉出来,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哪怕就算是在一个被窝里。 高明海也是不高兴的。 可是许桂芳扪心自问,没觉得自己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儿,说什么出格的话。 尤其是对于高明川这个事,对于高明川那个家,她自认为自己这个当嫂子的已经是尽心尽力了。 就算当时抱怨了几句,但也是倾其所有的把钱都拿了出来,虽然最后也没用上。 如果因为多说了那么两句话,高明海那口气一直到现在都不散。 许桂芳觉得自己真的是心灰意冷 她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家,难道还是为了她自己? 肝硬化呀,癌症。 别说他们的手上那两个钱,就算是把他们一家几口子全部都卖掉,那也是治不好的呀。 胡思乱想了许久都没睡着。 高明海也没见进来。 许桂芳听见外面的动静,伸手胡乱的抹掉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眼泪。 又在那自己安慰自己,想这么多做什么呢? 翠萍过完年都是十六的大姑娘了,要不到两年就可以相看对象。 她这个当妈的还在这里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点过于的不要脸了。 不想了,她也不打算再生了,儿女双全,也不遭那个罪了。 高明海一身酒气的上了床。 连看都没多看许桂芳一眼。 关了灯,径自躺下,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就像在躺棺材板板一样。 睡觉都不能让他放松,生怕一动就越界了,粘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许桂芳已经把自己哄好了。 可身边的男人一身酒气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架势,让她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声。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半晌都没有得到回应,男人就像是沾床就睡死了一样。 许桂芳认命的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没事,就是觉得有些累,大概是还没从老三的死缓过来。”想要对许桂芳说的那几个字到底又被他憋了回去。 原本是想着喝醉了能鼓起勇气,不管不顾,不计后果的把这话说出来,哪怕就是天被戳破个窟窿他也应该去试一试。 大不了就被人说一声发酒疯。 他想试一试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可是那个酒啊,就像是假的一样,越喝他脑子越清醒。 那样的后果他不想要,他承担不起。 随后他就努力的放空脑子,什么都不去想。 从得到过花溪之后,他每天晚上睡觉都是这样。 他在想,如果家里的房子够宽敞,他就搬出去住了。 白天不能想,晚上不敢想。 生怕一想就梦见,不受控制的说了不该说的梦话,让身边的人听见,给花溪带来麻烦。 看得见摸不着,想都不能想,这样的日子实在是过于煎熬了。 花溪就回来歇了一天,又闲不下来了。 她大嫂都那么拼,养了三头猪。 她这个不打算养猪,甚至连圈里的鸡都卖掉了的人就更不能闲着了。 腊月份正是挣钱的好时候。 她也不知道这会天寒地冻的这个面皮还好不好卖,但是总要试试。 也不是没想过卖别的,但是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出合适的东西来。 打算第二天要去镇上看看再说。 下午她就去跟许桂芳说这个事儿。 要去赶集的话,就没办法带孩子,得放在人家家里。 但是老太太从高明川死之后,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虽然能下地了,但是这一冬天一直抱着药罐子,都没离开过火。 让她带英英的话,花溪又有些不放心。 少不得得麻烦高翠萍。 花溪想着,今年过年是该给这个侄女好好的挑一份礼物的。 许桂芳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反正家里的猪还小,也吃不多,自己扯猪草也够了。 柴火两个小的一天到晚都在山上放牛,捡干柴。 高明海也没有停过,已经攒了不少了,明年一年都用不完,这会儿不过是陆陆续续的砍着,反正暂时也没有别的什么事。 只不过:“这么冷的天,会有人买吗?”天寒地冻的,手都伸不出去,吃那玩意想都不敢想,而且洗面这个事,这种天气真的太遭罪了。 第74章 做买卖就得吃苦啊 “大嫂,我还想跟你说个事。” 这么郑重其事的,听的许桂芳眼皮跳了一下:“什么事,你说。” “我想等到五六月份把麦子收了地就不种了,还有那块洋芋地,开春之后我也不种了,早苞谷地我也不打算种。 你跟大哥说一下呗,你们拿去种,我自己就留家后那点菜园子,还有湾里那一点沙地。” 这个事情许桂芳做不了主。 “不种地你咋弄啊?你也不要担心不好种,以前咋样后面还咋样。 到季节了,该耕该耙的时候,你大哥会来给你帮忙的。我们也给你搭把手,收种这个事情你都不要担心。 你这一点都不种了哪行啊?” “我也不打算喂猪了,我顾不过来。还是想好好的把买卖做做,手上有点钱我这心里才能踏实一点。 交给你们种,也不能让你们白种。”花溪说的有些难为情:“种了田地,帮我把公粮交了,农业税也得交了,至于提留款我自己想办法。” 她原来还打算把田留下,后来思来想去,干脆要给人就全部给人,这样也好说一些。 原本就是因为顾不过来才撒手的,不能拖泥带水的,这也想要那也想要肯定不合适。 要是以前,这事许桂芳先跟高明海商量商量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这段时间他们这个关系真的僵的很。 一天到晚也说不了几句话。 而且许桂芳总是疑心是因为高明川的事儿,高明海心里迁怒她。 所以这个事许桂芳没有满口答应下来。 “这也还早,倒也不着急,回头有时间了你自己跟你大哥说一声,看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这种地,我们虽然跟着在忙,但是出力气的大头还是他。 他愿意种的话那就种,他要不愿意接那就只能再想别的办法。”家里只要劳力多的,谁也不嫌田地多。 他们这里都把田地当做命一样。 还没有谁家不愿意种,把田地交给别人种呢。 虽然说要给交农业税和公粮。 但这不是应该的吗? 而且就算是交,花溪这个也太合适了。 高明川已经不在了,她的那一份已经不用交了。 英英到现在都还没有上户口。 就是说只需要交花溪一个人的。 剩下的就是他们辛苦所得了。 所以许桂芳虽然那样说,但其实心里挺心动的。 花溪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跟个小孩似的:“我就先跟你说,这个家你说了算。” 许桂芳哭笑不得:“那你可说错了,这个家还真的是你大哥说了算。” “那到跟前再说吧,先跟你说。” 高明海肯定是会同意的。 但是这些事情花溪不想直接跟他讲。 她就想跟许桂芳说。 把要说的事儿说完了之后就没在这边多留。 许桂芳留她吃饭呢,她也没答应。 “不能总是在你这吃饭,我也得自己开火才行。”一个人也要吃饭,总不能天天到人家那去混饭吃,那像什么了? 冬天是真的冷啊。 就连泡米的时间也要比夏天长很多。 花溪泡了十斤米,第二天早上没有像夏天的时候起来那么早。 外面天麻麻亮才爬起来,然后开始磨米浆。 等弄好之后都一大早上了,太阳都出来了。 吃了饭把英英送去了山梁上她才出发。 往镇上去的那条道上又响起来了很久没响起的声音。 “换面皮,卖面皮了。” 腊月这个天是真的冷啊,花溪出门的时候拿着围巾把整张脸都包起来了,但是喊的时候,还得把围巾往下拉一拉,不然感觉捂着嘴,喊出来的声音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天冷了,这玩意是真不好卖。 一路上快到镇上的时候才开张。 花溪心里忐忑的很,甚至后悔了老半天。 他 到底还是过于大胆了。 三十多斤面皮,今天也不知道能卖多少一点。 这要剩下了,他们三家人今天下午都别煮下午饭了,直接拿着东西回去一锅煮了算了。 来本来就是来试一试的,顺便看看到了腊月份镇上的集市上比平时都多了哪些东西,有哪些是卖的好的。 多看看,心里或许有点数。 也不是非卖面皮不可,什么赚钱卖什么。 沿着街道喊了一路。 没有换到多少粮食,但好歹卖了一点出去。 一直到农贸市扬口上,想找个地方把自行车扎下来停在那里卖都没地方。 镇上的还有镇附近的,家里面不管有点什么的,都来摆摊了。 逢集的日子人满为患,她路上耽误了,来的有点晚了。 好不容易找了个角角把自行车扎了下来。但是离风口太近,哪怕天上有太阳,寒风就跟刀子刮一样。 花溪把东西摆好,两只手的手指尖都冻麻了。 扭头看了看不远处那些经常摆摊的人。 人家还提了火盆,盆里放着碳,坐在那里边等着顾客上门边烤着火,显然是已经很有经验了。 最热闹的还不是这一片,而是不远处的那种大桥的桥底下。 这会儿简直人满为患。 都是从乡下赶过来卖东西。 有卖猪崽子的,卖鸡蛋的,卖鸡的。 还有现扬杀鸡的,甚至还有卖牛的。 更别说其他的瓜果蔬菜,站在桥上老远都能听见下面闹哄哄的声音。 要是卖别的东西,花溪肯定要首选大桥底下。 但是卖面皮就没办法去。 天热到那边多少还能卖一点,天冷完全搞不了。 这一路上就能看出来,大冬天的乡下人都喜欢吃点热乎的,没有人愿意来买这种拿回去凉拌的东西。 偶尔有也少的很。 这会闲下来了,有大把的时间,一天两顿饭好好的折腾。 不像农忙的时候,天气又热,买点现成的面皮回去加点菜,拌上一盆,简单省事。 镇上稍微好一点。 镇上的人都讲究。 乡里的人一天两顿饭。 镇上的人有两顿饭的,还有一天三顿饭的。 熬个糊糊或者别的稀饭,好些都不会像农村那样放点辣椒酱或者弄点咸菜就着就吃。 肯定还要加点别的什么。 不是饼就是包子。 买一点面皮回去,加点土豆丝或者豆芽什么的拌拌,当下饭菜也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陆陆续续的还是有人买的。 切切面皮切的手都麻了。 但她就这么一个自行车,已经努力的在合理利用了,实在是没地方再挂个火盆。 钱难挣,屎难吃。 想挣钱,不吃点苦似乎也不行。 挨冻可能就是这个苦的其中之一吧! 第75章 随口一说的建议 但是王兴华是个会做生意的。 同样的东西也被他挑挑拣拣的,卖出个三六九等来。 明明都是同一批一个价格进过来的,挑选出来之后,卖出好几样价钱。 几样东西,那摊子也摆的开的不行。 幸好有他婆给他帮忙,不然真看不过来。 平价的东西卖的快,价格高的,卖相好的,销量也不差。 因为这里有句古语叫有钱不买腊月货。 过了腊月十五,市扬上不管什么东西,那价格都是一天一个样,越到后面越贵。 所以过了腊月十五之后生意就好起来。 走亲访友的自然要买那些看起来稍微好一点的东西。 被他挑拣出来卖相最好的,价格最高的那个反卖的不差。 也没有时间像平时那样到处去溜达了。 还是早上随意的对付了一口,一直到下午两点过,集市上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他这才打算去外边随意的买点什么垫一垫,然后等收了摊回去之后再做饭吃。 刚刚出菜市扬没两步,还没到卖饭的地方呢,就看见了正准备收摊的花溪。 王兴华揉了揉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上次不是说开春之前不来摆摊了吗?怎么又来了? 这会儿天寒地冻的,这玩意儿能有人吃吗? 本来已经饿的都饿过头了,脚都有些发软了。 这会就该赶紧去弄口吃的。 但是脚它有自己的想法,不听使唤的就往跟前去了。 “嘿,不是说暖和之前不卖这个了吗?咋又来了?” 不是,来不来的跟他有啥关系呀? 花溪心里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看见熟人了,就暂时忽略了他这句不讨喜的话。 招呼了他一声。 “王老板生意好啊。” “生意还行,但是怎么突然就这么招呼人了,听着好奇怪。” “那不然怎么招呼啊?”之前都是你啊你啊的,但也不适用于各种时候各种扬合。 “卖的怎么样?”王兴华绕过了这茬,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合适。 “不是太好,你吃饭了没有,这还剩一点,不嫌弃的话你拿回去煮煮?” “还剩几斤啊?” “还剩下两张,我也不知道几斤,要了我就去给你切成块,回去烧点热汤,放进去就能吃了。” 她打算带回去自己吃来着。 但是遇到王兴华,就顺嘴的客套了一下。 对方要是要的话就给人家。 两张面皮撑死就是两斤,几毛钱。 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多少也了解一点对方,看起来挺小气的,很会算账,实际上也是一个很大方的人。 “那你给我切了吧。”王兴华可没打算占她便宜。 直接从兜里摸了六毛钱出来:“你这生意还可以啊,我还以为寒天吃这个的少。” “我做的少,好久没来了,就是过来试试。”正常情况下,不会熬到这个时候的。 她在桥头上被寒风都快吹傻了。 三两下给切好,装进食品袋里。 王兴华给钱花溪没要,对方直接给她塞进了装面皮的篮子里。 “等你发达了再请我吃吧。”六毛钱也是钱,要忙活半天才能挣到。 这天寒地冻的一个女人也不容易。 他再会算账也不能占人家这个便宜。 提着东西正准备走,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你这样不行,你有没有想过直接扎个摊啊?” “啊?”花溪已经收拾好,正准备走了,听见他说这个话又停下来。 “你看见那桥底下了吗?那才是真正人多的地方,卖东西的那些人有时候从早上要守到下午,都没有吃的。 因为没法离地方。 你要是能行啊,到那个地方去占个摊子。 最好有两张桌子,有几个小板凳。 再拿一点碗和筷子。 弄点调料。 别管冷的,热的,只要是方便的就行。 让人家饿了花点钱抬到手里就可以吃。 我跟你说那样整的话,生意肯定好的很。 那个桥底下只要是逢集,一年到头人都不少。我要是有你这手艺啊,我早都到下面去扎摊子了。” 花溪的脑子随着他的话转的飞快。 甚至已经有了他说的那个摊子的大概样子。 “我就这么一个自行车,带这些东西已经是极限了,不管是桌子也好,还是板凳也好,得有个三轮车才行。 我们那边你知道的,隔着一条河,干什么都不方便。 这会来回好歹有个桥,等到四五月下大雨的时候,那个桥就会被冲走。 干点什么来回都得扛着。”她可没有那本事扛个三轮车过河。而且脚踏三轮车她还没骑过,都不知道能不能骑得稳。 三个轮子的跟两个轮子的到底是不一样的。 “你傻呀!租房子啊!门面你租不起,谁家院子里的边边角角你还租不起吗?随便给人家点钱,让你放一下这些东西,你只需要逢集的时候把要卖的面皮在家里做好带过来就行了,省得你在路上喊来喊去的。 等到不逢集的时候你再跑乡下跟人用粮食换呗。” 王兴华也就是脑子一抽,突然有这么一个想法,于是就随口这么一说。 花溪往回走的一路上却越想越觉得可行。 除了桌子和板凳,还得要一把伞,万一遇到个刮风下雨的,能缓冲一下。 碗筷子这些得有。 还得要两桶水,最好是要有一个煤炉子,能熬上一锅热汤,尤其是这会儿。 她觉得王兴华随口一说的这个主意简直好极了。 大桥下面那地方,人多的简直了。 别人在店里能卖五毛钱一碗,她也能。不会在价格上搞什么恶意的竞争。 味道不能说多好吧,但她自己觉得拌出来的东西味道也不是那么差,最起码左邻右舍,还有家里面的人都喜欢。 还有一点就是卖给来赶集的人,可以比店里面量放大一点,让人最起码的一碗能吃个差不多饱。 这样也就不存在什么价格上的恶意竞争了。 但最重要的是,她要上哪找这么合适的地方? 第76章 花溪行动力特别强 第二天不逢集,镇上是个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 反正这会儿卖东西全靠镇上,乡下拿粮食换,基本上没有什么生意。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情况背集的时候她就根本不考虑再出门。 但是想着王兴华说的那个建议她还是把英英送去了山上,骑着车子走了。 只不过这一次,车子是空的,什么也没带。 她这一次是专门去找王兴华他婆的。 不逢集的时候王兴华要去转乡,十有八九是不在家的。 但是她可以去找一下老太太。 王兴华跟他婆住在临街的一个小院子里,花溪之前在人家那里存放过一回粮食,到后面去看了,后边还挺宽敞的。 不知道还有没有住别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租一块放东西的地方。 她不知道的是,腊月底不逢集也有半个集,集市上人也不少,甚至于比三伏天的时候逢集人还多。 所以,她过来的时候王兴华他们家门是锁着的。 老太太跟王兴华还在市扬上。 要不是想着来都来了,转一圈再走,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一个死了男人的小媳妇来找自己的孙子,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好像还很熟一样。 这让王兴华他婆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 自己的孙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太太心里还是清楚的。 要不是那张嘴不会说话,容易得罪人,不至于到现在还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把她一天到晚愁的瞌睡都睡不着。 这种张嘴就会得罪人的人怎么就跟一个刚刚死了男人的小寡妇说上了,还说的那么欢实。 王兴华其实想到了,花溪要真听自己的愿意那么干的话,十有八九就得来找自己。 因为对方在镇上看起来也没几个熟悉的人。 “放桌子的地方还是有的,后边院子里随便哪个角角都行,也有多余的空屋子,给你收拾一间出来也可以。” “那租金呢?一年得多少钱啊?” “你随便给点意思意思就行,我能收你多少钱啊?你又不是正儿八经的租房子。” 真要正儿八经的租房子,他还不敢给租呢。 他一个单身汉,给人家一个小寡妇租房子,说出去会坏了名声的。 万一真找不到对象他以后可咋整啊? “一个月五块钱?”花溪犹豫了半天,试探性的说了一个价格。 多了她出不起,也舍不得。 她挣这个钱真的是起早贪黑的辛苦钱。 而且这个价格说了就要定下来,不能说话又不算话了。 她也没有整过这个事情,高了低了的,心里完全没有谱。 “行啊!”王兴华完全没放在心上。 “能不能,顺带的让我连你的那个三轮车一起用一下?你放心,用不长时间,我先试一段时间,如果可以的话,我看看有合适的我想办法自己买一个,可能也要放在你那边。” 花溪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厚颜无耻,开不了口。 但是,开不了口,也得硬着头皮开。 王兴华这会想扇自己一巴掌,嘴怎么那么欠? 一天到晚给人出馊主意。 “我那个脚踏三轮车你会骑吗?有的人会骑两个轮子的,不一定就会骑三个轮子。用一下倒是能行,但是你不能耽误我用,我早晚的都要出摊,或者是回去带货。” 尤其是这腊月底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一天到底能卖多少东西出去,东西不够那实属正常。 花溪点了点头:“我早晚用一下,要不然我一个月再给你加两块钱的租金。”不能再多了,还有别的开支,再多的话,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挣得回来。 王兴华看了她两眼:“也行,反正我到市扬上来也比较早,你到时候过来了直接来骑就行了。看在你多给了我两块钱的份上。” 谁也不嫌钱多。 之后又问她:“真打算长期扎摊呢?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起码不是我说的那么容易。 光是去占位置就挺麻烦的。得早去,去晚了没有好地方。 还有下面那有的位置你知道吧?那是镇上那些居民长期占的固定的位置。你要去给人家占了,到时候人家要撵你走。”而且少不得,还得说些难听话。 他虽然也是土生土长的镇上人,但有时候真的挺看不惯那些人的。 都是吃粮食长大的,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 也不知道在那里优越个啥? 花溪点了点头,她之前时不时的上镇上来卖鸡蛋,经常去桥底下,不算是了解,但是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 “我今天先把要用的东西置办下来,然后下午就得放你那儿去了。” “你这个行动的速度还是挺快的呀,说了就要做。” “肯定啊,腊月的集市人多,不想错过这个风口。” “反正啊,我给你说的那个做起来真的不容易,最起码你一个人两只手真的不好整,你还是考虑清楚。” “我考虑清楚了,有困难是肯定的,努力克服就是了。既然想挣钱,就不怕辛苦。怕辛苦了就在家里待着,穷一辈子好了,出来干什么?” 王兴华长这么大很少服哪个,此刻突然间就有点佩服面前这个女人。 看起来弱不禁风,瘦弱的一阵大风就能把人给吹跑似的。 可是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总会让人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一样。 花溪昨天晚上没睡好,脑子里反反复复都在琢磨这件事情。 把要用的东西前前后后的想了好多遍,但凡是想起来的,一点点的罗列下来写在了纸张上。 今天就是来花钱的。 最大头大概就是两张桌子了,然后就是一个煤炉子,一堆煤球,一个带盖的钢筋锅,两个水桶,还有一堆大小适中最便宜的碗。 其他零碎东西也不少,比如要拿回去打底的豆芽,还有酱油,醋,辣椒面,以及其他的调料,弄了一大堆。 她信心满满的打算要大干一扬了,但是回去算了一个账,算到今天花了多少钱之后,还是心疼了一下。 挣钱的时候,一分一毛的攒 ,花钱的时候真的跟流水一样。 希望她真的能按照这个方式让生意好起来,希望能挣到钱吧! 第77章 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王兴华过去跟他婆说了一声:“我带花溪去办点事,马上就回来。” 随后就走了。 完全没看见老太太那复杂的眼神。 当然,年龄大的一双眼睛早就浑浊不堪,再怎么复杂也不是那么明显。 王兴华骑着三轮车带着花溪跑了一段,把东西置办全了,顺带的用三轮车给驮着带去了自家院子里。 花溪一路上都在给他道谢,就差没点头哈腰的给他磕个头了。 王兴华只觉得脑子哄哄的,觉得这小媳妇还是牙尖嘴利的时候让人心里舒坦一点,这客气起来实在是有点招架不住。 “行了行了,你明天稍微早一点,不过也不需要太早,我早上出完摊子,要是有时间,就先过去帮你把摊位占了。 不用谢我,谁让我拿你钱了呢。” 随后也不等花溪再开口,骑着三轮车跟鬼撵似的就跑了。 他是真怕谁跟他这么客气。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很会客气的人。 听别人对自己说客气话,头大无比。 过去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准备收摊了。 看见他之后呵呵了一声:“我们家的大忙人可算忙完了。” “嘿,婆这是跟谁学的?说话阴阳怪气的。”完了,他们家老太太跟人学坏了。 “这还用学?是个人都会。” “我可没惹你啊,”听出来了,老太太在生气。 “你没惹我,你哪天不惹我?你是非让我这把老骨头早点散架,早点死,你心里才舒坦。” 王兴华过去麻溜的收拾着摊子。 反复的检讨自己:“你不会是因为我去给人家帮了点忙生气吧?你啥时候这么小气了?不一直都挺热心肠的嘛。”见个谁都能拉着人家说半天的话,给人家出了这个主意出那个主意的。 “热心肠也要带脑子。”老太太拉着秤杆,真想敲敲他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多长了个什么疙瘩:“多大的人了,到现在还不会变通,都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外面做买卖是怎么做的。” “什么才算是变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也不适合花溪呀。 我就是看她怪可怜的,带着孩子也挺不容易,挺要强的一个人,是想努力把日子过好的。力所能及的搭把手帮她一把,就当是日行一善了。 我多积点德,说不定过完年就能给你抱个孙媳妇回来,还不好?” “好好好,就跟我嘴上说的好听。话又说回来,以后呀,你还是要注意一点。 你这正在说亲呢,跟别的女的走太近,对你影响不好。尤其对方还是个寡妇。 影响的不只是你的名声,还有她的名声。” 这个榆木疙瘩,这样说够直接够明白了吧,能听懂啥意思了吧? 王兴华的手放在框子上搭了半天,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婆,你咋也这样啊?你这想法怎么那么多呢? 大白天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就站在那里说几句话就能影响名声了。那名声豆渣做的呀,碰一下就能散了? 干什么事情都得往好了想才对啊,怎么能一开始净想些不好的呢?你看花溪也不差呀,男人是病死了的,她也不想呀。 她还这么年轻,我听说孩子也不大,她能努力的想着把日子过好,把孩子养大,这样的人多难得啊。 不像我小时候……” 王兴华说着说着一下子就说秃噜嘴了,虽然就起了个头话音就掐死了。 但是老太太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了。 王兴华他爸也是早早的就死了,死的时候他还没满月呢。 满月之后他妈就走了,被接回了娘家重新嫁了一回。 其实离这里不远,就是往县城去的那条路上,听说条件虽然不如镇上,但好歹也是大路边上,有田有地的。 孩子都给人家生了两个了。 王兴华小的时候不太懂事,看人家都有爸有妈的,他没有,老太太被他闹的没办法,带着他偷偷去看过一回。 就去过那一回,王兴华就再不要妈了。 他看见那个女人手里牵着一个,背上背着一个,人家给别人当妈去了,不要他了。 不要就不要,反正他也长大了。 花溪要在镇上正儿八经支摊的事儿只有王兴华知道。 家里没有一个人知道。 她暂时不准备说。 因为到底能干成什么样还不知道呢。 她知道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东西,弄起来不容易。 但是干起来之后才知道这个不容易,是真的不容易啊。 要不是王兴华起来的早,去菜市扬摆摊的时候就直接把三轮车骑过去,桌椅板凳都直接给拉过去,放在那里占了位置,她过去都大早上了还不知道先干哪一头的事儿呢。 这又算是欠了人家人情了。 因为王兴华帮着他把大部分东西都弄过去了,所以她算是轻松了很多。 集市上多了这么一个摊子还是挺显眼的。 王兴华给她占的这个位置没在桥底下但是离得不远。 夏天的时候,这个地方晒死人,冬天的时候这个地方就好了,能晒到太阳。 这一片都是临时摊子,远离了那些杀鸡卖鸭的地方,臭味也不会直接散到这边来。 花溪想过了 有人买回去自己调,还是按照之前那样论斤卖。 有人要在这里吃,那就论碗卖。 她心大的很。 上一集只做了十斤米的,这一次直接翻了个倍,自行车货架子上坠了沉甸甸的几十斤,厚厚的两筐子。 早上天刚麻麻亮的时候,高翠萍起来就被使唤过来给她帮忙。 所以她今天做了多少高翠萍是有数的。 回去就在跟许桂芳讲。 “我幺娘真的是太厉害了,这大冷的天泡了整整一大盆的米,米浆都整了几桶,蒸面皮蒸了一大早上。 ” 她过去帮着切土豆,还切了一大盆,连带的还烫了不少豆芽包菜在里面。 许桂芳不懂这个,边在那里做针线边跟她说话。 “这天寒地冻的,哪有那么多人喜欢吃凉拌的东西。 她一下做那么多,能卖的出去吗?” “不知道呢。不过幺娘做什么事情都有计划,也比较稳。她上一个集去试过了,估计能卖的完呢。 不过她说了,她可能会稍微晚一点回来。” “这早出晚归的,天冷的跟啥一样,骑车子一天到晚的在路上跑,实在是让人太不放心了。” 第78章 路上摔了一跤 今天天不好,没有太阳,又阴霜了,家里有了生了病的老太太,还要熏腊肉,灶房里的火都没有断过。 所以哪怕腊月底了,高明海还在砍柴。 家里柴火消耗起来太快了。 他难得主动跟自己说话。 许桂芳真的有点惊讶。 随即回答他:“在说翠萍她幺娘,说今天早上做了好多,推在自行车上,扶着车把都有点压不住,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完。” 腊月天虽然人多,但是都是去赶集卖东西的,买东西的要么就是瓜果蔬菜,要么就是为了人情来往,买一些副食,烟酒之类的。 面皮那种凉拌的东西怎么可能有人买呢? 高明海没有说话,从水壶里倒了点热水端在手上,在火边上坐了下来。 高翠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然后跟高明海讲:“爸,我幺娘今天早上问我喜欢什么,她说要送我东西。” 高明海看了她一眼,问她:“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的东西可多了去了,但我咋可能好意思跟她说嘛,我就说我不知道。” 她想要新衣服,她长这么大都没穿过新的衣裳,都是大人的衣裳拼拼凑凑给改的。 也想要新鞋子,不是自己纳鞋底子做出来的那种鞋子。 她想要人家穿的那种粉色上面带花的鞋子,白色的球鞋也行。 但也只能想想。 她还想要一对头花或者发卡,可能她这个年纪戴着已经不太合适了,但是她有一次见到别人戴,真的好好看。 但是这些她都不能说。 她幺娘已经够难的了,用她妈的话来说,比他们任何人都难。 她想,或许等她自己以后有自己的家了,能自己挣钱了,能当家做主了,就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高明海笑了一声:“不对你幺娘说那你对我说啊,你妈也听着呢。” “说了能给我买吗?” “现在可能不行,好好努力,争取明年把这三个猪喂好了,到年底的时候就给你实现一样。”今年的开销实在太大了,虽然最后拿出去的钱又拿了回来,但是这年底这样税那样税的一交想想也知道剩不了多少了。 虽然是在画大饼。 但是,高翠萍很开心啊! 她爸这个人轻易不会许诺什么东西。 只要开了口,别管时间长短,绝对是会兑现的。 “那就到明年年底再说,我要想想最想要哪一样。” 人不能太贪心,只能要一样,不然很有可能一样都得不到。 “今天早上怎么想起来去你幺娘那里给帮忙了?” 高明海其实是想使唤她去给花溪帮忙的,但是说的太直接的话又过于明显。 高翠萍回答:“我妈让我去的,还好我去了,不然她今天整那么多得弄到啥时候啊?”还搞那么复杂。 高明海看了许桂芳一眼。 许桂芳在那里纳鞋底子没看他。 “你给你幺娘帮忙也不是第一次了,学会了吗?” “眼睛会了,手肯定不会。”高翠萍拿着火剪拨着火,突然反应过来:“你问这话啥意思啊?该不会是让我去偷师吧?”这有点缺德啊! 高明海把碗里的水灌进肚子里:“想什么呢?我就随口一说,自己家人,你偷什么师啊?”说完之后就站了起来:“趁着还早,今天还能跑两趟。” 高翠萍道:“那我也去,在家里也没事干,我跑一趟,你就能少跑半趟。” 许桂芳问:“你的鞋底子弄好了吗?” “哎呀!不想弄那个,我觉得上山砍柴更适合我。”做针线什么的最烦人了,瞅的人眼睛疼,脖子趴着酸的不行。 趁着英英这会睡着了,她要去山上溜达一下,活动活动筋骨。 花溪也累的不行。 她没想到王兴华随口一说的这个点子是真的能行。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 生意是真的好。 她也卖五毛钱一碗。 打底放点豆芽放点土豆丝,再放点包菜丝,上面抓上一把面皮,灌上一点热汤,加上一点调料,吃的人还是挺多的。 毕竟人多,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舍得,但是肚子饿了总是要吃的。 她买的碗不小,连菜带面的五毛钱一大碗,分量给的足的很。 饭量大的男人不说是一碗就能吃饱,但是也能吃个七八分饱了。 好多人连底下的酸汤都一起喝了。 可惜她只有一个炉子,如果再有一个炉子的话,熬上一锅稀饭,说不定也能连带着卖一点。 最后她又觉得自己真的是心太大了,这才到哪了,又开始想别的了。 这么一个摊子都够她忙活的,碗收了一大堆,只有一桶水,勉强的涮了涮,差点不够用。 别看今天做的多,但是下午两点过不到三点基本上都卖完了。 东西倒是卖完了,但是摊子上一大堆要收拾的。 天都快黑了。 太阳落山,孩子要娘。 英英在院子里妈妈妈的已经唱了小半个钟头了。 屋里边,高明海在烧火,许桂芳已经开始做饭了。 但是花溪还没有来接孩子。 没有来,很有可能就是没回来。 一直到饭熟,依旧不见花溪人影。 老太太在那里念叨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回来哦,这么冷的天 到这会了,再不回来都看不见了。 咋这么憨呢?到了下午街上哪还有人啊?卖不完就先回来呀。” 高明海被念叨的心烦意乱。 “先吃饭,吃完饭要是还没见回来接英英,我就顺着路过去看看,看看到哪里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了动静。 随后就听见了高翠萍的声音。 “幺娘,你可回来了,英英在这里闹腾的哄都哄不住。 咦,你这个腿怎么弄的?”走路一瘸一拐的。 屋里人听见声音都跑出去。 花溪还没到门口,就看见许桂芳和高明海从屋里出来了。 把英英抱过去之后回了一句:“路上摔了一跤,所以耽搁了。” “骑自行车摔了?”高明海突然出声。 花溪嗯了一声:“对面来了个车,我让车呢,结果没扶住车把。” 许桂芳问:“严重不严重啊?从大队院子里过的时候,有没有去弄点药?”随后招呼她进屋吃饭。 花溪拒绝了:“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什么呀吃过了,赶紧的,都是自家屋里,总是这么客气。” 第79章 不合适的谈话 起身往外走:“我去下边院子里一趟。” 许桂芳问他:“去下面院子里干什么?” “去老二那一趟,顺便看看林在兴,我在山上砍柴的时候碰见他们家老大了,说是病的挺重的,怕是就这几天的事儿了。” “看人也不需要晚上去看啊,都这个时候了。” 许桂芳抱怨了一句,可惜没起什么作用,高明海已经走了。 花溪心虚的垂下眼帘,她总觉得高明海没说实话,别有用心。 随后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高翠萍问她:“幺娘,你明天还做不做?” “明天不逢集不打算做,在家里歇一天。后天逢集的时候又得早早起来。” 老太太问她:“说是做了不少,卖完了吗?” “卖完了,腊月份人多,啥都好卖。说是不逢集的时候也有半个集,人也不少,但是散扬散的快的很。 我那个做好就一大早上了,等弄过去摆开估计就要散了,所以不逢集我就不打算去了。” 其实她还是想去的,但是她感觉胳膊腿都疼的不行。 身上穿的太厚,也不知道摔成什么样了,得晚上回去看看才知道。 而且今天回来的实在是太晚了,明天她想歇口气,在家里陪陪英英。 “你晚上要跟我一起过去住吗?” “不了吧,你明天不干活的话我就不去了。明天晚上去,我要跟你睡一个被窝。” 花溪有些失望,她想让高翠萍今天晚上就去,不然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许桂芳问:“你说我要是煮些魔芋什么的去卖,好不好卖?” 她也想挣钱,只是没有手艺,也没有什么路子。 “应该能行吧,那东西好吃呢,应该也有不少人喜欢。我下一集去看看,看看有没有卖的,卖多少钱一斤,回来跟你说。” 是可以试试。 不过就是他们没有自行车,来回要么得走路,要么得坐车,赶个集还是挺遭罪的。 “行,那个你麻烦你帮我留意一下了。” 赶集麻烦不麻烦的许桂芳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能不能卖到钱。 他们门口四周这边上到处都是魔芋,个头都挺大的,光自己吃的话,挖出来两三个就能煮上一大盆。 她跟高明海煮这个还挺拿手的。 她在家里煮,卖的话可以让高明海去卖。 她认得钱,也能管钱,但是算账算不怎么利索。 所以弄去卖的话还得高明海去。 吃完饭外面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高明海一去不回来。 许桂芳在跟老太太嘀咕:“不知道是不是不行了。” 老太太感叹:“年年一到腊月里,总有人熬不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轮到我。” 花溪忙安慰她:“不会,你现在不已经好多了。林在兴都七十多了,也病了这么几年了。你好好喝药,不要想那些不好的事情,注意保暖,别再受凉了,慢慢就好起来了。 我在做买卖,还指望着你身体好了能帮我看着英英。 以后说不定攒下钱了,把那个房子后面再加上两间,你想在大嫂这边住就在大嫂这边住,想去我那住就去我那住,多好啊!” 花溪其实是想说等以后有钱了,她在镇上能买得起房了。 但是话到嘴边她就快速的改了口。 这话她不能跟任何人说起,更不能在老太太面前说。 不然的话让高家人怎么想她。 肯定会觉得高明川才刚刚死她心就不在这儿了,想飞了。 不是她多心,这是必然的。 她之前根本没想过这些。 但是一趟娘家回来,人心的复杂她是彻底的见识到了。 吃完饭,高翠萍把锅碗都收拾干净了。 花溪也不能再继续坐在这边。 她得回去,也得生点火,烧点热水,要给英英洗一洗,也得给自己洗一洗。 “都看不见了,你把手电拿着吧,回头要碰到你大哥把手电给他,碰不到就算了。 跑出去也不拿手电,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花溪应了一声,没有月亮,黑灯瞎火的,确实也看不见。 至于能不能碰到高明海,她是不想碰到的。 抱着英英回去,到半道上就看见一个黑影。 是家里的狗崽子在路口上徘徊。 人吃了,狗还没喂呢。 叫唤的哼哼唧唧的,别提有多委屈了。 花溪喊了一声它就跑过来,围着花溪前前后后摇尾巴。 这回去还得开火,不开火不行,狗要饿死了。 到院子里就看见高明江家的后门半掩着,有火光从屋里透出来,还有说话的声音。 花溪抱着孩子干脆的借着手电光先把自家灶房里的灯点燃,然后才去的高明江家。 王翠英招呼她:“回来了,来烤火。” “不了,我也得去生点火烧点开水,给狗烫一点食。大哥,大嫂让我把手电给你拿过来,我给你放这里了。” 直接放在了门口空着的板凳上,跟高明江两口子招呼了一声就回去了。 都这会了,不需要在锅里做什么了。 把英英放下来,让她扶着桌子,把火坑里的火点燃。 鼎锅里挂了水。 等会儿水烧开了,抓一把麦麸子和苞谷面放在一起用开水给烫一下就能喂了。 剩下的再兑点凉水洗个脸,泡个脚,然后就能睡了。 刚刚把狗食给烫好,说话的声音就到了院子里。 花溪也没有理,还在想鸡的事儿。 今天回来晚了,连鸡都没有照顾到位。 这会早就已经看不见了,几只鸡都是空着肚子上的架。 随后一抬眼就看见高明海到了门口。 正大光明过来的,甚至还跟高明江两口子说了一声,要到花溪这里来。 不得不说狗胆包天。 “你的腿怎么样了?” “还没来得及看。” 高明海在门口拿着板凳坐下来,没进去。 表面上的避嫌他还是知道的。 “怎么会摔了呢?回来太晚了,以后少做一点吧。 花溪,钱是挣不完的。挣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更轻松一点。如果达不到这个目的,那么你觉得挣钱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两个自从发生了那种关系之后从来没有这样正儿八经的说过话。 或者说,就算是没有发生关系,也没有这样深入的聊过。 即便说的都是很正经的话,但是在花溪看来,依旧不合适。 有哪个弟媳妇谁能跟大伯哥去谈心的,莫名其妙。 第80章 伤的很明显 “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她如果有钱就可以做很多事情,就可以不用去忍受很多事情。 “不说活的好不好,起码能让我像个人一样,挺起胸膛堂堂正正的活着。” 这话说的,让高明海没有办法忍住不去看她。 “你不是说去看林在兴吗?人怎么样了?”花溪没法忍受他赤裸裸的目光,又不能直接开口让他滚,只能主动开口换一个话题。 她希望这老爷子要死也死在正月里,不然万一要是这会儿死了,还得耽误时间去帮忙。 至少得耽误一个集,年底这一共也没有几个集了。 “就那样,能熬过今晚十二点已经是万幸了。”要是熬不过,麻烦的是自己家里的后辈,从断气到下葬白搭一天进去,请客都来不及。 如果到这份上了,花溪也希望能熬过今天十二点。 明天她可以过去看一眼,后天她得去赶集,后天下午回来,大后天再帮忙,刚好都不耽误。 但人咽气这个事情怎么可能按着别人想的来。 花溪就问了这么一句,之后再也没话讲了。 高明海站了起来叮咛了她一声:“记得涂点药。” 他其实是想看看到底伤哪里了,伤的重不重,奈何没有机会。 也只能这么干巴巴不痛不痒的叮咛一声。 花溪连回应都没回应,低头在忙自己的。 她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了,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还需要别人叮咛。 有些话说出来显得真的多余。 高明海一走花溪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压在她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就散了。 给英英洗漱了之后,灌了一个吊针瓶子放在了床上。 前后门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了才进屋。 连她睡的那屋她都重新安了门扣子,从里面给挂上的。 然后才把今天收的钱倒了出来,脱了外面的裤子钻进了被窝,坐在那里一点点的整理。 虽然累的不行,但是数钱的这会儿是真的好开心。 前面院子里的林在兴是后半夜两点左右的时候断的气。 花溪睡得正暖和着呢,就跟做梦似的,隐隐约约听见有点什么动静。 随后迷迷瞪瞪的又睡过去了。 再听见什么动静的时候,就是平时该起来的那个点了,窗户外面有一点点亮。 以往这个时候只有她起来,但是今天这会儿外面高明江他们都起来了。 英英就像个小火炉子一样,抱着暖暖的。 被窝里舒服的不行。 今天不去赶集,花溪就不想动,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一直到外面大亮才起来。 昨天摔过的胳膊肘和膝盖上皮都没有了,边上还青了一大块,睡了一晚上只结了薄薄的一层,还疼的很。 就连额头上也有一块是青的,昨天晚上前面几根碎发挡着还看不太清楚,过了一夜看起来已经很明显了。 她在写字台跟前的镜子里看了看,把头发往下拽了拽,如果不走近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看出来了也无所谓,摔跤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顶多就是倒霉了一点而已。 门一打开,外面的寒气一下就灌进了屋里。 又是没有太阳的一天,外面暗沉沉的,远处还带着一些雾气,连带的连远处的山尖都看不太清楚了。 要不是家里还有活干,花溪恨不得现在立刻滚回被窝里去继续睡。 这个天气,看起来真的是要下了一样。 她回屋里在写字台上把买的黄历拿出来翻了翻。 这日子过得快的很,一晃就腊月二十了。 他们这边的集阳历逢双不逢单,阳历和农历刚好是错开的。 一直到腊月二十九,还有五个集。 边盘算着边去后面檐沟里抱了柴火过来丢在了火坑里。 刚刚点着就听见王翠英的声音在外边响起。 “花溪这是起来了吧?”门都是开的,应该起来了才对。 花溪在灶房里应了一声。 王翠英从堂屋门口绕过去到了灶房门口。 一眼就看见她额头上青的那一块。 “咋弄的?撞哪里了?” “这么明显吗?”花溪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 看起来这几根头发挡着跟没挡没啥区别啊。 “是怪明显的,青了好大一块呢。” “昨天往回走的时候,下坡摔了一跤。胳膊腿都擦破了,额头上还好,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把额头给摔到的。”反正她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连人带自行车翻出去老远,半天才爬起来。 “还有哪伤着了呀?” 花溪招呼她进来烤火:“腿上和胳膊上破了两块。” 王翠英坐了下来:“昨天回来的有点太晚了。” “昨天做的有点多,卖完就不早了,我跟人家联系了材料的事情,回来就晚了一些。 就是因为晚了,所以火急火燎的,骑的有点快,下坡的时候对面来了一个车,我慌的一下子抓住刹车,然后就被甩出去了。” 王翠英听着都觉得害怕:“还是要慢一点啊,我看你没回来,我就给你圈里的鸡丢了一点菜叶子进去。 你也不用担心,英英在上面有大嫂,他们给看着呢。家里就这几只鸡,我要是没见你人,肯定会帮你喂的。” 花溪说了一声行,麻溜的往鼎锅里添了水。昨天回来的晚,连水也没有去挑,缸里面的水也见底了,等一下就得去。 “你们今天早上怎么那么早啊?” “我不早,我也刚刚起来,你二哥起来的早。 半夜三更的林在兴断气了,他们家去找了大哥,然后你二哥就起来了。” “断气了?” “嗯,还算是争气,愣是拖过了晚上十二点。”要不然的话,明天中午就得出殡。就今天一天连对方的外家人都通知不到,更别说别的亲戚了。 “那我这怎么弄?我明天还想去赶个集呢。” “这不牵扯啥,大哥是总管,到时候他给人安排活,不写你的名字就行了。你后天不逢集的时候,早点过去挂个礼坐个席就行。” 他们现在分了家,各走各的人情。 红事就不说了,家里都有孩子,娶嫁什么的都是常有的事儿。 白事,他们家就一个老太太了,只要礼到位,不是说非得每一家都得去帮忙。 花溪就算是不去赶集,也不可能给她安排什么活。 高明川这才走了多久,一个人又带着孩子,谁能给她安排什么呀? 第81章 苍蝇不叮无缝蛋 支客安排帮忙的人该上山砍柴的砍柴,该去借家什的借家什,该去找厨子的找厨子,再根据厨子开的菜单,到集上去买菜。 干这些需要的都是男人,女人只有等菜弄回来帮着摘菜淘洗。 别看这会儿人日子过得依旧清贫,但是做事情还是讲究的很。 甚至于白事讲究过红事,毕竟是送一个人的最后一程。 四盘子八碗,那必然是要凑齐的。 这边厨子做的就是这种八大碗的席。 从入殓的那天晚上就要正儿八经的待客,一直到第二天下葬之后,那更是要正儿八经的席面。 自家地里的那点菜根本就不够霍霍的。 数量不够,种类也不够。 头一天院子里的媳妇就开始七手八脚的给磨豆浆。 一方面做当天的饭。 一方面做豆腐留着给席面用。 反正第一天门上是没有多少人的,但是依旧忙得很,任务艰巨。 从断气就把高明海请到门上,高明海就没能回去,就算是没有事他也得在那里守着看着,跟个监工似的。 花溪就抱着英英过去看了一眼,露了个面就又回去了。 门口就只有高明海,还有林在兴的儿子在那里守孝。 院子里有几个老头在那里烤火,顺便给烧水,没有其他人。 高明海看见她没喊她,喊了英英一声,甚至还对着英英伸手。 英英老远就开心的伸手往他面前扑。 可见这段时间他没少抱过。 花溪没撒手:“别闹,大伯忙着呢。” 高明海却一直伸手:“这会儿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在这里没有什么其他事情要干,给你看一会儿,你去忙你的吧。” 花溪问:“今天没有什么要干的吗?” “要干的都安排下去了,没有你的活。”他怎么可能给花溪安排活,高家能帮忙干活的人多着呢。花溪只需要像他们家翠萍那样到时候带着孩子来吃席就行了。 花溪哦了一声,高明海已经起身,从她手上把英英给抱了过去。 花溪看着他扶着英英,那丫头在长板凳上两条腿乱蹦,默默的叹了口气:“那我去地里给鸡扯点菜。” “你去吧,今天人多呢,回头我要有事的话就交给你二嫂。” 花溪走了,边上就有老头在问高明海:“我听说你们老三媳妇天天都在赶集呀。” 这个不只是听说,家里有人去镇上赶集,都碰见了。 “嗯,她自己在家里倒腾了点东西,去镇上卖。 老三出事到过世花了好多钱,欠了一堆的账,总要想办法挣钱把窟窿眼给补上。 再说了,她娘俩也得吃喝,没有钱怎么能行呢?” “你说你们家老三,多精神的一个人呐,咋就得了这样的病。”要是没病,在里面蹲个十年八年的回来也才三十多不到四十,只要高明海有那个能力把家里给照应着,出来还是有一家人的。 现在好了,早早的就这么去了,留下这么年轻的媳妇,能守得住个啥呀? 上街的人说她在街上摆摊,有人给她帮忙呢,还是个年轻小伙子,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高明川活着的时候那是人尽皆知的疼媳妇,这才死了多久,百天都还没过呢。 但是这些话不能在高明海面前说,毕竟这会儿在给别人家帮忙呢,说这些就显得没名堂了。 高明海看着在那里活蹦乱跳傻乐的英英,听着边上人说的这话,心里又揪成了一堆疙瘩。 “生死由天定,半点不由人。” “就是,辛苦你了,自己一家子都一堆的事儿,还要顾着底下一家子。” 高明海语气淡淡的:“我不顾着她们顾着哪呀?怎么说他是我弟弟,他不在了还留了这么一个苗苗,这是他留下的骨血,我总要力所能及的帮着让她好好长大。” 另外一个那个眼睛鬼鬼祟祟的,瞅这瞅那瞅了老半天。 “说个你可能不爱听的话,你们老三媳妇太年轻了,人又长得好,这男人不在了不一定能守得住。 你们住在梁上没在眼面前,就算是想看也不见得能看得住。” 之前林正清那个事儿闹的大的很,队上可以说人尽皆知。 人家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要是两个真的没有点啥,林正清的媳妇儿怎么可能跑上门来闹? 估计那也是一个不安分的。 他们队上这些大姑娘小媳妇的,哪有像花溪那样招人的。 那时候高明川只是在监狱里还没死呢,多少还能顾及着点。 这会人死了,怕是什么顾忌都没有了。 这话说的弯弯绕绕的,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懂里面带着的那么点意思。 高明海抬眼看了看对方一眼:“那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个什么放在那里的物件,还需要专门挂两只眼睛在那里盯着她? 老三已经不在了,现在这个社会跟以前不一样,不可能让人家年纪轻轻的守着。 她愿意守在这里一天,她就是高家的媳妇。 她要是不愿意守那也是她的自由,我们也不能说二话。” “话是这么说,但英英这不是还小吗?能多留两年也是好的,最起码孩子大一点了能记事了,知道她爹是埋在哪里的。 就这么一个独苗苗怎么能不记事连自己的爹是谁都分不清楚就让她带走,改了姓……” 高明海深呼吸一口气:“这话说的,孩子不只是高家的,也是花溪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高明川要还在,他这个当爸的说了算。 高明川现在不在了,以后到底怎么样,那是花溪那个当妈的说了算。 我这个当大伯的,只能尽自己的力量能搭把手就搭把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除了顺其自然还能怎么样?” 他们自己家里的事情自己心里有一本账,真的不需要别人操这么多心。 花溪并不知道一大把年纪的老爷们坐在一起也能议论自己。 提着篮子在后面菜地里喷嚏一个接一个的打。 昨天在大桥底下风确实大的不行,吹的脑子晕乎乎。 该不会又吹感冒了吧? 她以前身体还算好,最近这一年半载的老是出毛病,都有点怕了。 不然的话明天去街上顺便开点药吧,这眼看着要过年了,要忙着挣钱呢。 万一倒下了,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第82章 她这一条烂命 到底还是小姑娘,胆子小。 知道下边死了人,除了坐席还有点期待感,其他的没有任何期待,更不要说跑到底下去离那么近的地方去住。 前边院子里不停的传来说话的声音,花溪为了第二天能少忙一点,晚上趁着英英刚刚睡着,趁着灶房里的火一天没怎么断还算是暖和,能干的活都干一干。 把明天需要的土豆丝剁出来,漂在盆子里,明天早上起来只需要焯水就行。 要带的调料也得头天晚上准备好,这个是个精细活,不能赶时间,只能头天晚上准备。 人家过事情的忙,她也忙的不行。 等忙完四周早都静下来了,就连高明江家后门也早就关上了。 花溪刚刚进堂屋,人就被摁在了门背后面。 不需要她动手门就被关上了。 早就该回去了的高明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还在屋里守着。 真的像个鬼一样。 花溪被他吓得脑子嗡嗡的。 为养了那么个畜生一点动静都没有,还不如打死了吃狗肉算了。 被人堵住嘴的那一刻花溪脑子里只有畜生两个字,不知道是在骂人还是在骂狗。 高明海抵着她,呼吸逐渐浓郁,喉结不时的滚动,像是缺水的马上要渴死了一样,口干舌燥人也燥的不行。 那架势恨不得一口一口的将怀里摁着都不安分的女人给生吞了。 花溪手忙脚乱的半天才将这个疯狗一样的男人推开半天。 “你干什么?” “干你!”堂屋里都没有灯,但是花溪依旧感觉他眼里冒着凶光,跟头饿狼似的。 花溪一脚就朝他踹过去:“高明海你个畜生,你弟弟才死了几天,你就跑来睡他的女人,你还是不是个人?” 高明海拖着她往屋里走,花溪往下蹲着跟他僵持。 “你张口闭口的说我是畜生,我还当什么人。你要是不想把英英吵醒,最好乖一点。” 说完突然转脸蹲下来,一把掐住她的腰直接将她扛在肩膀上扛去了后边屋里。 黑咕隆咚的屋子他畅通无阻,比进自家还熟。 花溪被他丢在了只有一床褥子的木板床上。 屋子里只有两个粗重的呼吸声纠缠,越来越近。 花溪靠在那,避无可避。 “大哥!”花溪压着声音哭出来:“就不能像之前那样好好的吗?非得这样不可吗?你非要我死,非要我跟着高明川去了你才能罢休是吗?”花溪说完猛然转身砰的一下就撞在了土墙上。 “花溪!”高明海手忙脚乱的一把把她摁住,制止了她再去撞第二下。 伸手捂住她的额头:“你疯了吗?你傻不傻?怎么能拿自己开玩笑?” 花溪那一下真不是吓唬人,她真的觉得厌烦疲倦。 撞的脑瓜子嗡嗡的是真的看见星星了,疼的半天都喘不过气。 高明海手忙脚乱的把手电掏出来,整个人连同声音都在打颤:“花溪,花溪,你别吓我花溪,你怎么样了花溪……” 花溪没闭眼,双眼无神,额头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肿起来一块。 高明海低头一点点的亲着她肿起来的地方,连她眼角的眼泪都一并亲掉了。 “花溪,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我知道你还记着他,我原本只是不放心,我听到你摔的挺重,我想看看你伤到哪了,伤什么样子了。 我看到你我就没忍住。 你不愿意我以后不会了,我不强迫你,你不要这样吓我好不好?” 他一个快四十的男人,孩子都三个了。 能对一个被窝的女人无动于衷,偏偏到了花溪这,他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初尝禁果的毛头小子,心理和生理一并冲动。 那一阵晕眩过去,花溪总算是缓过来了一点 脑袋只剩下疼。 她依旧不想被高明海抱着,想挣扎着坐起来,但是高明海没理解她的意思,以为她还要再来一下。 死死的抱着她,跟她低声下气的说着服软的话,勒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高明海,你说话要算话,你刚刚说的话如果不算,我就去撞死在高明川的坟头上。” 她不管高明海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只是想占她便宜,他们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这样她没法在南山村立足,没法在她大嫂和侄子侄女面前抬头。 高明海跟疯子一样不管不顾让她害怕,但是逼急了她也不是不能疯。 反正她就是烂命一条。 “花溪!”高明海的下巴搭在她的颈窝:“你不要有这样的念头,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只是喜欢你,我喜欢你有错吗? 错的只是时间,错的是我生的早,错的是我遇到你太晚。” 这是个掰扯不清楚的问题,可惜花溪此刻还不明白。 “怎么能没有错,怎么能没有错?当大哥的跟自己的弟媳妇做那种事情,高明海,你自己觉得没什么,可我觉得我就是个畜生! 我花溪正正经经生活,堂堂正正做人,我长的像是个什么不要脸的东西吗?啊? 我是那种勾三搭四不要脸的女人吗? 你张口闭口说喜欢,你不过就是仗着我男人不在跟前了所以肆无忌惮的欺负我。 为什么啊? 别人欺负我,你是自家人你也欺负我…… 我这个家,说起来有门也有窗,但是谁也关不住,我有个家跟没家有什么区别……” 她这辈子真的够失败。 活不能干干净净的活,嫁个人还是个短命的。 就连养条狗,都能被人哄的服服帖帖的。 “不要这样说,花溪,你非要说有错,那就是我的错,我鬼迷心窍,我不该喜欢你……可是我改不掉这个错怎么办?我真的做梦都想正大光明的站在你边上,随时都能看到你,天天都能看见你开心的暖暖的笑。 花溪,我们已经做了,你身上哪里我都看过了亲过了,你早就是我的了,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第83章 生死全看运气 刚刚的举动确实是吓到高明海了。 哪怕他费尽心思寻来的这么一个机会,想亲近花溪的机会。 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任由花溪踉踉跄跄的从屋里摸出去。 他站起身,半天才平复了自己的心,然后从后门悄无声息的离开。 花溪靠在自己睡房门后浑身微微颤抖的在那里站了许久。 是慌的,也是疼的,更是不确定的。 她看不透高明海。 不知道自己这么一下能不能吓住对方。 更不知道,如果这个办法不起作用,那还能做怎么样的挣扎才能彻底的摆脱对方。 直到听见那轻微的脚步声往后面去,后边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她提起来的心才一点点的放了下去。 她知道,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他们两个已经发生了身体上的关系,有一就有二,防不胜防。 但是,她现在还没有离开的能力。 第二天因为有事儿都起得早的很。 高翠萍来给花溪帮忙,高明海去给林家帮忙也起来的早的很,天刚微微见亮就过去了。 这真的不是为了想见花溪一面找的借口。 今天晚上就要入殓,今天请了念经超度的先生就要来,厨子带着队上帮厨的要把晚上用的菜什么的全部都整理出来。 柴火,水,什么的全部都得供应上。 没有个指挥的人不行,必须得有一个心思缜密,能说会道且面面俱到的人坐镇。 而且该请的帮忙的昨天已经跑的差不多了,大概都有个数了,要做些什么,今天早早的就得把名单安排下来了。 那个名单上自然不可能有花溪的名字。 花溪一大早上太阳刚刚出来骑着车子就走了。 这会儿这边院子上上下下人多的很。 都看着呢。 少不得要议论。 “高明川在的时候,花溪可没有这么能干。”结婚几年了才要的孩子,每天穿着新攒攒的衣裳,还跟个大姑娘似的。 这一下男人不在了,一下子比哪个都能干。 一天到晚的往街上跑。 说是在做买卖,谁知道呢? 街上那些人的交道是那么好打的? 钱是那么好挣的? 他们南山村整个村子也没见几个像花溪这样见天往街上跑的。 不过,高家人都在这边帮忙呢,议论也是背过姓高的,偷偷的说那么几声。 还有的明目张胆的嘴上说的冠冕堂皇的。 “花溪原先真的看不出来,这会高明川也不在了,这样也能把家给撑起来了,一下子就出息起来了。 可惜的是,高明川到底没有那样的福气。” 这话让许桂芳听见了:“他表婶说的这话咋就那么不爱听呢?有男人在的时候多少是有依靠的,再说早先花溪刚刚进门那是新媳妇,谁刚刚做人家媳妇儿的时候不是这不会那不会,都才一点点开始学呀。 我们高明川是走的早,但他也是个有福气的人,还有那么些人不如他呢!” 边上有人听懂了装听不懂,在那里打着圆扬:“说起来花溪也算是个有福的,以前高明川在的时候拿她当眼珠子一样疼,啥都舍不得让她干。 这会儿高明川不在了,还有你这个当嫂子的这么疼她,处处都护着她,强过不少人了。” “这叫什么福,这样的福气送人都没有人要。 我能帮衬她多少一点啊,帮衬的再多都不如她自个男人还在的时候。 你也说了高明川在的时候什么都舍不得让她干。 但是你看这会儿,什么都得她干。 一双手冻得烂的跟啥一样。 摔的鼻青脸肿的还不敢歇口气…… ” 她昨天看了,膝盖上擦了那么大一块,铜钱大一个黑乎乎的疤,看着都觉得疼的不行。 说是胳膊肘上也烂了一块,只不过穿着棉袄不好挽袖子,所以没给她看。 额头上肿了那么大一块,要是高明川还在,得心疼成什么样。 女人这一辈子真是遭罪。 有的,有男人的不如没男人,有的没男人的更难为人。 队上这些人,嘴杂归嘴杂,但是还没绝到把这些闲言碎语拿去当着花溪的面说。 所以花溪不知道也不去想,主要也没时间去想。 她做买卖一个是为了挣钱,一个就是为了自己忙起来,忙的有意义有盼头一些,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要不然,这日子根本就没法过下去。 只不过她今天真的难受的很。 胳膊腿上伤的地方结了痂,骑车的时候大概是磨破了,膝盖那里疼的不行。 还有额头上,昨天晚上撞的那一下真的太狠了,今天脑袋一直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撞出毛病来了。 倒是王兴华,下午忙完了之后跑去她摊子上看了一眼,看到她额头上肿那样还惊了一下:“你这咋弄的呀?就隔了一天,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前天回去的时候骑车摔的。” “这路上高高低低的,不时的有车过,你天天早出晚归的,也确实恼火的很。” “那有什么办法?只能注意一点,剩下的看运气了。”运气好的就是她这样的,摔的鼻青脸肿的。 运气不好的,那就直接缺胳膊少腿,甚至连命都没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花溪没感觉出来自己现在的言行跟之前有什么不同。 但是王兴华却觉得,跟一开始初见的时候,这个女人似乎变得冷漠了很多。 哪怕有时候眼里带着笑,他也没感觉出来对方是开心的。 “只能先克服了,万事开头难。等你以后手上宽裕了,孩子大一点了,不需要家里给你照看,能送到学校里去,那你就直接到镇上租个房好了。” 不说买房的事儿了,买房那是真的需要点钱的,尤其是这几年,钱没有早些那么值钱了,什么东西都往上涨。 但是租房子还是很容易能办得到的。 花溪也是这样打算的。 但是她现在还没发走。 不只是因为手上不宽裕,欠高明海家的钱还没还完,最重要的就是英英还小。 她就算是顶着压力直接到镇上来,又要做买卖,又要带孩子,她不确定自己能团的开。 而且现在还不算是走上正轨,手上也没有多少钱,她心里不踏实。 最重要的,高明川才刚刚过世不久,她总觉得他们的家里边处处都还留着对方的痕迹。 要不是见不到人听不到声音,总觉得人还在一样,她不想这么快就离开。 离开了,好像才是真的不在了。 第84章 阴阳怪气的 答应了许桂芳要到集上帮忙看看。 但是她感觉这会儿忙完了再去人家该收摊的也都收摊了。 大桥下面没看见有卖魔芋的,所以趁着王兴华这会来了,只能先从他这里打听一下。 “魔芋?有啊,肯定有。我前几天还买了呢。” “那东西好卖不好卖啊?买的人多不多?多少钱一斤啊?” “这么说吧,腊月底这几天,只要是吃的就没有不好卖的。 价格也不便宜,你那个米做的面皮卖多少钱一斤那玩意就多少钱一斤。 买的人肯定多啊,但是卖的人少,偶尔能碰到,基本上是一抢都没有了。 怎么了?你又想改行呀,还是又想增加种类呀? 你一个人就两只手,能忙的过来吗?” “不是,我帮别人问的。 我这也没有时间去转,答应了人家的事不办总不好。” “你们那里的魔芋很多吗?” “多,家前房后到处都是,吃又吃不了多少,撑死挖上两三个煮出来就能吃过腊月十五。” “你会做呀?” “会啊,我们那儿到了过年的时候,这是一道主菜,没有几个不会做的。” “那你有时间做吗?我从你这儿订个十来斤的。”反正都要花钱买的,从谁那买都是买,不如把这个钱还给花溪吧, 让她多挣点钱。 看着可怜兮兮的。 好好的人,那个头摔成那样。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脑震荡啥的后遗症。 “我大嫂他们做呢,你要的话等他们做了我帮你捎点过来,或者等他们过来卖的时候你直接到他那去买。” 她倒是想挣钱。 但是也知道不是什么钱都能挣的。 她两只手能挣多少啊? 一到腊月就是年,过了小年之后,家里边除了男人时不时的还要上山砍柴,挖点树疙瘩回来风干的留着烤火。 女人基本上不上山。 趁着天气好,家里的被褥什么的都要拆了洗干净,用米汤浆洗了之后晒干了重新缝起来。 过年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这个条件不可能换什么新的,但是一定得干净了。 屋里屋外都得干干净净的。 房顶上垫下来的树叶子要爬上去一点点,扫干净。 厨房顶上的玻璃瓦要用水擦洗干净才够明亮。 屋里面的灰尘里里外外都要仔仔细细的打扫一遍。 总之是很忙很忙。 花溪从集上回去跟许桂芳妯娌两个在一起认认真真的算了一个账。 觉得魔芋这个东西是真的可以卖,简直就是一本万利。 那玩意他们周边那么多,随便挖几个就能煮上两大锅。 最值钱的就是里面加的一点碎米,大部分都是萝卜,虽然价格听起来不高,但是能跟面皮一个价,3毛钱一斤呢! 这东西耐放,而且是当地人很喜欢的菜。 许桂芳心思一下就活了起来。 当即就跟高明海商量做魔芋让他去卖。 高明海又不是那种有钱不赚的傻子。 三毛一斤,虽然还有那么几个集,但要是像花溪说的那样好卖,一个集也能卖个十块八块的,年底也能赚几十块钱。 再加上,家里不止有魔芋要卖。 攒的鸡蛋也该拿去镇上了,还有养的公鸡,这都养了一年了,糟蹋了一年的粮食就等着这几天价格好弄去卖了。 他答应了,许桂芳高兴的不得了。 第二天早早的就起来去掏魔芋。 当天下午就煮了两大锅。 逢集的那天早上也是麻麻亮就爬起来。 把煮出来的一坨一坨的魔芋划成一块一块的在锅里又煮了一遍,煮的热气腾腾的。 两个篮子里面都放了塑料纸,防止魔芋里面的水漏出去。 装了满满的两篮子。 “秤要拿着,你过去不一定就能跟花溪摆在一起,她要到处转呢,没有秤不行。” 于是,高明海用扁担挑着两只篮子,一只手拿着秤,另外一只手还提着两只公鸡,当真是两手不空。 花溪还没出门,他就提着东西往公路上走了。 带了这些东西肯定是要坐车的,不然的话等走到镇上都一大早上了,上哪去找合适的位置摆摊? 花溪过去的时候高明海已经在了。 他去的早,摆的那个位置刚好在大桥桥洞跟前,是个挺好的位置。 花溪看见他了,他也看见花溪了。 花溪那个位置挺大的,挺显眼的。 就在坝子上。 王兴华整天开个三轮车转乡,一年四季不是在换这个水果就是在换那个。 高明海认得他。 看他早早的就骑着三轮车过来,拉着这又拉着那,又是桌子又是板凳,还有煤炉子。 还以为他又改行干别的了。 还到跟前来跟他打了招呼。 王兴华就随意的跟他说了两句就开着三轮车走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王兴华一大早上过来占了这么大的摊位,是给花溪占的。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这么熟的?关系好到这份上了? 花溪一过来就开始忙,要把带来的东西这样那样的先摆上来。 所以看见他也没有立刻过去跟他打招呼。 最重要的是,花溪之前光想着她大嫂想挣点钱这是好事。 根本没想起来在这边遇到了高明海要怎么说。 所以这会手里忙叨叨的,心里乱糟糟的。 等把东西摆好,高明海已经站到摊子跟前了。 花溪抬头:“开张了吗?要吃碗面皮吗?” 高明海看着她脸上带着那客套的浅笑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来的早,已经开张了。我还以为你还在转乡,直接到这边来扎摊了呀。”但是在家里的时候跟谁也没说起。 “嗯,看着这边这几天人多,腊月底的时候先扎几天摊子试试看。” “你跟那个转乡的王兴华很熟?” “不算是很熟,认识而已,我这些东西暂时放在他们那里的,不然来回也带不回去。 他人挺好的,早上过来的早,就顺带的帮我拉过来占一下位置。 不然我自个还真团不开。” “是吗?他人还怪热心呢。” 高明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一点都听不出阴阳怪气。 第85章 总觉得别有用心 在炉子上烤了烤手,又把锅重新坐了上去。 “是挺好的一个人。大哥,你摊上有人。” 高明海转身 有几个人都站在他摊子上在看魔芋,这瞅瞅那看看就是找不到卖东西的人。 他走了,花溪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松一口气是来自于高明海对她的压迫感。 至于他说的话,花溪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别样的意思。 太阳出来了,大概十点过的样子,市扬上的人越来越多了。 有街上的居民出来买菜,还有附近的以及山里远处的人来置办年货或者卖一点东西,整个大桥下边这一片人声鼎沸。 花溪就开始忙起来了。 高明海也忙的很。 等花溪忙的差不多才想起来王兴华说要十斤魔芋的事。 高明海已经忙完了,提着篮子放在她的摊子边上在一言不发的帮着收碗。 “全部卖完了吗?” “对,腊月底这几个集东西实在好卖。”不止价格好,还抢手的不行。 他也没想到魔芋卖的那么快。 卖完了竟然还有人问,还问他会不会涨价,生怕下一个集又是一个价了。 三毛一斤他就觉得顶天了,怎么可能再长? 说好了明天就算是不逢集也继续来。 他看着花溪还在那儿忙,就收了东西过来给帮忙了。 有他在摊子上照看着花溪还是比较放心的。 提着桶又去不远的河边上打了半桶水过来,倒在炉子上的锅里热着,要不了一会就开始冒烟。 用热水麻溜的把用过的碗和筷子都洗了一遍放在筐子里。 装东西的篮子也摞了起来,绑在自行车货架子上。 “这些东西也是他过来给你拿回去?” “嗯,估计这会还没忙完,忙完了他就过来了。” “这一早一晚的给他添了大麻烦。” “嗯,我知道,麻烦人家一时可以,不能一直麻烦人家。 也就过年这么几天,年后这边就没有这么多人了,我就不会这么干了。 就算是要干也得找个固定的地方,最好自己弄个三轮车,自己弄就行,不能老是麻烦别人。” 高明海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悄无声息的打量她。 看她说话随意又自然,就觉得自己确实可能是想多了。 她对王兴华应该没有别样的意思。 但是王兴华对她就未必了。 他听说那小伙子年龄不小了,到现在都还没有说到媳妇。 挑三拣四的,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说一个黄一个。 对一个没了男人的年轻女人一下子这么热心,高明海总觉得他目的不纯粹。 人,都是无利不早起的东西。 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好的。 “大哥,你等会要我带你吗?” 高明海摇摇头:“不了,我跟人约好的,等会一起走,走回去就行了,让人看见了不好。” 别说他跟花溪那样了,本来就心虚。 就算是没有发生那种关系,表面上也是要避嫌的。 花溪一下就不吭声了。 她也只是客气的招呼了一下。 能你好我好大家好,维持表面上的和睦和安宁她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高明海这人只要一开口就会把她自欺欺人努力维持的这种假象破坏的彻彻底底。 王兴华今天也忙疯了。 忙完了,一看手表上的时间,都三点半快四点了。 跟老太太说了一声,去外面骑着三轮车就往大桥下边跑。 桥底下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花溪把所有的东西该整理的都整理好了。 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吹寒风。 王兴华还没有从三轮车上下来,老远看着寒风里面那个哪怕是穿着棉袄依旧看着特别单薄的女人,心里面像是被什么给戳了一下一样。 “我来晚了。” “没事,我也刚刚弄完,来早了也是耽误时间,在这儿等着我。” 有求于人哪能那么苛刻。 王兴华把桌子板凳一些大件有条不紊的放在了三轮车上。 三轮车后面也就那么大地方,要把盆子和碗放在最底下,桌子面对面的相互摞起来架在上面,还有板凳什么的,弄好了之后还需要用绳子捆一下,不然河坝里这个乱石堆往外骑的时候,骑不出去就抖散了。 “你今天还要从那里带粮食吗?” “要带几十斤谷子,还得麻烦你回去给我称一下。我明天拿去加工厂脱粒,后天就没米了。” 最后这么几天,原材料一定得跟得上才行。 “行!” 不然他就让花溪先走了。 从这里骑车子回南山村也得好长时间呢。 回去晚了又得摸黑。 路上火急火燎的让人不放心。 想到这,王兴华自己心里惊了一下。 是不是对人家有点关心过头了? 人家的事,自己有什么不放心的? 莫名其妙。 花溪到家的时候,高明海已经到家了,毕竟他早走近一个小时。 东西卖空了,许桂芳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但是高明海脸上却见不到一点欢喜。 坐在火边上面色沉静如水,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起码许桂芳是这样认为的,觉得他应该是早上起的太早,真的太累了。 说了一句:“明天不逢集,在家好好休息吧,别上山了。” “明天还要去,还有人要呢。” “明天不逢集啊!” “嗯,最后这几天不逢集跟逢集没啥区别。家里挖的魔芋还有,今天晚上怕是要加个班,不然的话,明天来不及。” “早上没带下的那点不够吗?” 高明海起身去堂屋那个大木盆里看了一眼。 “那就这样吧,毕竟是背集,估计不可能跟逢集的时候比,花溪之前就说背集人散的快。” “花溪,明天不去吧?” “她应该不去,昨天不就没去。” “我们这里就是交通不方便,要是离镇上近一点就好了,家里面种的这些,什么都能拿到镇上去卖,怎么着也比留在家里喂了猪强的多。” 到了季节的时候,好多东西都吃不了。 偏偏镇上的人没有土地,什么东西都吃不到。 她在那里絮絮叨叨,原本就心烦意乱的高明海脸色更加的难看。 一下子站了起来就往屋里走:“我去躺一会儿。” “去吧去吧,翠萍给你爸兑盆水,让他烫个脚直接睡了吧,早上起来的太早了,都折腾到这会了。” 许桂芳第一次心思没有全部扑在这个男人身上。 分了一大半在高明海回来给她的那个口袋上。 那个口袋里除了走的时候带了两块钱的零钱找零,剩下的都是今天卖出来的钱。 她还没来得及数到底卖了多少钱呢! 第86章 大年三十各自团圆 送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一年只有一个腊月,也只有腊月底这么几天能这样赚钱了。 因为过了年之后都开始忙了,就算是逢集,镇上也不会有多少人。 花溪天天起早贪黑的,一直到大年三十这天,总算是睡了个自然醒。 等她从床上爬起来英英早就醒了,跟个大虫子似的在被子里动来动去,伸着小爪子理着她的头发在那里玩。 花溪睁开眼就看见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伸手把她抱过来,拍了拍她的屁股,娘俩在被窝里揉来揉去揉了半天花溪才爬起来,顺带也给她穿起来。 外面竟然飘雪了。 大过年的,没有太阳这就没意思了。 王翠英他们饭都快熟了。 花溪抱着英英去了灶房,把火生起来。洗漱了之后才去看自己泡起来的豆子。 一手领着孩子,一手端着盆,去了外边就看见王翠英端着碗坐在后门跟前烤火。 “你这会才开始弄?别弄了吧,锅里的饭有多的,赶紧过来先吃一口热乎的。” 花溪拒绝了:“我还不饿,少磨一点,英英喜欢喝豆浆。”豆腐她前天就已经做好了。 今天主要就是想吃个豆花稀饭,顺带的给英英弄一点甜豆浆。 她客气,英英这样的小丫头可一点都不客气。 王翠英一招呼,欢天喜地的就去了人家家里。 坐在小板凳上开始干饭。 过年对于女人来说依旧是忙碌的日子。就是各种做吃的,哪怕就花溪这样一个人也不例外。 早饭吃晚了,那下午饭就更晚了。 熏好的腊肉和肠肚,都需要好好的洗。 花溪烧了满满一大锅水,还加了一点碱面,翻来覆去的洗了好多遍才把熏过的肉才洗干净。 最后倒在锅里,慢慢的炖。 大过年的,肉是必不可少的。 别说活人得吃。 死了也得吃啊。 吃饭之前先要去坟地里烧纸的。 这里没有花溪的先人,但是有花溪的爱人 英英还小,没办法去给高明川烧纸。 那就只能她这个当媳妇的去。 过年了,一年忙到头,到今天才能松口气。 花溪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跟高明川说。 这边都是在吃下午饭之前要去坟地里烧纸。 高明海跟高明江去给他们爹和爷爷去烧纸的时候,花溪家锅里的肉还没煮熟呢。 家家户户炊烟袅袅,肉香味散的到处都是。 许桂芳把吃饭的桌子搭在了灶房里。 就他们一家几口人,也没别人,能坐得下。 从早上一睁眼,灶房里的火就没断过,所以这会暖和的很。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出门就是寒风阵阵。 有点菜,从灶房搬到堂屋就凉透了,不如在这里凑合。 孩子都跟着高明海去烧纸去了。 只有她跟老太太,婆媳两个留在家里,不用去坟地。 菜还没上桌子,都在灶台上围着锅边放着上面扣着碗,暂时保温。 两道凉菜,两道炒菜,还有一个炖菜。用肉汤炖的萝卜白菜干豆角,还有切出来的腊肉,肠子之类的烧腊这会儿都还没端出来,还放在米饭锅里温着。 老太太还惦记着花溪:“该让翠萍再去喊喊,让她带着英英上来吃饭的,她一个人带着英英冷冷清清的。”今年高明川刚走头一个年,一个人能好好的吃什么饭,怕是吃的眼泪泡饭。 老人疼幺儿,连幺儿媳妇也跟着沾光。 许桂芳叹了口气:“昨天傍晚我就去喊了,她坚持不愿意过来我有什么办法。她说大年三十不比别的时候,她自己也有家又不是没有,各团各的年。” 到他们这里来看着他们一家子整整齐齐高高兴兴的,只能更难受。 所以,许桂芳想到这里就没有再继续劝。 大不了过了今天再让高翠萍去喊,或者让几个小的去花溪那边。 人多凑在一起热闹,就不会那么难过。 这些坎,谁也没办法代替她过, 只有她自己去熬。 听见外面的动静就知道烧纸的人回来了。 大年三十不止家家户户房顶上冒炊烟,家家户户的坟地里也要冒青烟,这样才能代表后继有人。 冬天原本就黑的早,下雪的这种天气就黑的更早了。 高明海的脚刚刚迈进灶房,许桂芳就揭开锅盖,把锅里热气腾腾的菜摆上桌。 “没给我热一点酒?”过年了,总得喝一点。 “你坐下来自己热,那个多快。” 她又不喝酒,总是把握不好, 高明海去洗了个手,坐在火边上挨着老太太坐了下来。 高翠萍把装苞谷酒的酒桶递给他。 他倒了一壶在酒壶里,放在火边慢慢的烫着。 许桂芳道:“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喜欢喝热酒,白酒这东西就算是不热,喝一口下去也是火烧火燎的。” “那还是不一样的,烫出来的酒喝着更有感觉。” 高成亮在另一旁坐下来,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上的肉:“爸,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呀?都快饿死了,不会要等你的酒热了之后才能动筷吧?” 大人不动筷,小孩怎么敢动嘛? 能不能顾一下他们的死活,他们正在长身体呢。 “吃,先吃,不要管他。”老太太发了话。 在她眼里孙子最重要,儿子都得靠边了。 小苗苗还是希望,儿子都是过气的了,不招稀罕。 高明海嗯了一声:“先吃着垫垫,然后再喝点,免得一喝就上头。” 酒壶里的酒烤热其实要不了多长时间。 他拿起来之后问了老太太一声:“娘,过年了,你要不要喝一点热的?” “药都还没断呢,喝啥喝?你自己喝吧。” “给我倒一杯吧,我也想尝尝,你说这就不一样,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法?” “行啊,我一个人喝着也没什么意思,你陪我喝一点吧。慢慢喝,这个酒热过了之后更容易上头。” 不会喝酒的人就不存在慢慢喝的那种。 许桂芳端起酒杯一不小心抿了一大口,那火辣辣的味道让她感觉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高明海看她一眼:“怎么样?是不是跟喝凉的不一样?” 第87章 高明川你回来了 “喝酒图的不就是这个。”高明海也没什么酒瘾,但凡喝酒,那必然就是很烦的时候,剪不断理还乱。 那就喝点酒,虽然不能真的解决什么问题,但是至少能让他睡个踏实的觉,能暂时的麻痹自己,让脑子里什么都不装什么都不想。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主动开口问许桂芳:“还喝吗?” “喝,过年呢,陪你喝两杯吧。一年辛苦到头,难得真正清闲这么一天。” “是啊,我还能清闲这么一天,你连一天清闲都没有,辛苦了!”高明海拿着酒壶给她把酒杯添满,还主动的拿杯子过去跟她轻轻的碰了一下。 许桂芳整个人都震惊的不行了,甚至于鼻尖有些发酸。 虽然才喝了一小杯酒,她觉得自己大概是醉了,要不然这都半年不怎么跟自己说话的高明海怎么突然又这么主动了呢? 不过不管怎么样,许桂芳心里是高兴的。 女人就是这样,大多数都是一辈子傻到头,浑身都在冒傻气。 任劳任怨的,什么都往自个肚子里咽。 但凡男人给一点好脸色,稍微有一两句体贴的话就开心的跟个傻子一样。 这一高兴就真的上头了。 她平时其实很少喝酒,不管是到人家那里去坐席,还是家里来客,都是高明海作陪。 说白了就是个不会喝酒的,不然也不会一抿一大口。 高明海杯子里的酒才下去一半,她一杯子就见底了。 两杯酒下肚,脑子就晕乎乎的,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还没吃饭呢,空腹醉的更快。 许桂芳跟高明海过了这些年,也循规蹈矩了这些年。在人前能说会道,但是在家里向来都是高明海说什么她就是什么。 这会儿喝醉了酒都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又哭又闹的耍酒疯,只在那里傻乐呵,边乐呵边掉眼泪。 高明海问:“是不是喝醉了? 吃点饭吧,吃了饭烫个脚早点去睡,剩下的我收拾就行了。” 许桂芳坚持:“没有,我没醉,我还能继续喝。过年了,不要这么扫兴。也别舍不得你那点酒。你灌的那酒花的钱我也有一半的功劳。 ” 高翠萍他们姐弟三个面面相觑。 “一般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有醉。”他妈现在已经达到这个程度了。 高明海也觉得许桂芳差不多了。 喝酒这个东西喝的上头晕乎乎的正好。 解乏不说,还能一觉睡到天亮。 但是要继续喝下去,喝吐了,那就难受了。 几天都缓不过来。 大过年的,差不多就行了,真不至于到那份上。 但是喝醉了酒的人是不讲道理的。 她说没醉就没醉。 你要非说她醉了,她还不高兴。 你说差不多了,她觉得还差的远呢。觉得自己还能喝八百杯,大战三百回合。 反正撒酒疯的人状态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许桂芳大概就是上面说的那种。 反正就是要继续喝,不给她喝就是看不起她。 那就喝吧,喝趴下算了。 最后那不就是喝趴下了,高翠萍给洗了脸。 高明海把人搭在肩膀上扛进屋里去的。 老太太烤了一会,烫了个脚,也进屋睡了。 锅碗瓢盆有高翠萍在收拾。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虽然没垫下来,但是地面已经湿漉漉的了。 高明海就着洗碗水去把圈里的猪给喂了。 回头来坐在火边上。 高翠萍弄完之后问了高明海一句:“爸,外面天都黑了,你还不去睡啊?” “我暂时不睡,烤一会,你们早点睡吧,明天大年初一早上起来包饺子呢,要早起来。”大年初一是一年的第一天,要早早的起来。 大年初一睡懒觉的话,据说一年都不能勤快。 这个兆头很重要。 高翠萍是个听话又懂事的姑娘。 回应了一声,快速的洗漱了之后就进屋钻进了被窝。 这种天气,待在火边上也暖和,但远不如躺在床上暖和。 抱着个热乎乎的吊针瓶子,想怎么滚就怎么滚,太舒服了。 孩子都进屋睡了,外面就剩下高明海一个人了。 其实这会还早,也不过就是六点刚过的样子。 但是外面已经彻底的黑下来。 高明海把火坑里的火压了压,用锅里的水洗漱了之后,关上了灶房门。 到外边院子里,原本的两三分酒气一下子就被寒风吹散了。 原本该进屋的,但是两条腿似乎不听使唤的从灶房边上的小路就下去了。 花溪早饭吃的太晚,所以下午饭吃的格外晚。 这会也才刚刚动筷不久。 英英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吃着她的骨头汤泡饭,扒拉的满嘴都是。 桌子上也放了好几个菜。 就花溪一个人,却摆了两副碗筷。 她那会儿还去了坟地里一趟,去的特别晚,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烧过纸开始吃饭了她才去的。 在高明川的坟跟前待了很久。 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对着那冷冰冰的坟头,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一个人有多难过,忙起来的时候还不觉得,忙的没有时间去想,累的没有精力去想。 两眼一睁就干活,两眼一闭就睡觉。 就连做梦都是奢侈。 可这会真的闲了,想着家家户户都团圆了,自己屋里冷冷清清的。 那种感觉一下子就上了头,压都压不住。 她只能像过家家一样的假装,假装不是她一个人。 假装男人还在。 所以摆了两副碗筷。 还拿了酒杯出来,烫了一壶酒,给两个人都满上。 左手拿个杯子,右手也拿一只杯子。 轻轻的碰一下。 “新年快乐!” 没有人回应。 她在那里愣了愣,然后拿着自己的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她也不喝酒,第一次喝酒还是被高明川哄着喝的,辣的她眼泪巴拉巴拉往下掉,然后被高明川抱着堵着嘴,瞬间就忘了那份辛辣的滋味,只剩下满屋暧昧缠绵。 想起高明川,她晕晕乎乎的脑子就更加的不清醒了。 看着门口站着的那个身影脸上露出许久不见的笑意:“高明川,你回来了呀!” 第88章 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像是认错了人。 高明海谨慎的看了看周围喊了一声:“花溪!”随后进屋轻轻的顺手带上了灶房门,在她边上坐了下来。 “怎么喝酒了?”随后,顺手帮着英英擦了粘在脸上的米粒。 还有孩子在呢,怎么喝醉成这样子? 还好他来了。不然这一个人喝的晕乎乎的自己都照顾不到,孩子怎么弄? 大过年的,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花溪笑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是他许久都没有见过的明媚:“过年了呀。平时不喝过年要喝一点。你每次过年不都喜欢喝点酒吗?我陪你喝呀!” 高明海确定了,这真的是喝醉了,醉的连人都认不出来。 把他当成了高明川。 心里微微发酸,拿着边上多出来的筷子给她碗里夹了菜:“菜都凉了,先吃一点再喝,不然容易醉。” 花溪痴痴的看着他,轻声呢喃:“有你在我才不怕醉!”就算是醉了也不是因为酒,而是因为人。 这一刻,她的声音,她的眼神是高明海从不曾见过的样子,是一个女人在自己喜欢的男人的面前的样子。 高明海这会心里复杂极了。 但是下一刻他又清醒起来,又开心起来。 他本来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贼,每一次的欢愉都是他卑劣的偷来的。 他只是想来看看。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机会。 认错了又怎样? 错了就错了吧。 最起码的,他能这样坐下来心平气和的照顾花溪。 能看见她永远不可能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另一面。 这个年,过的可真好啊! 此刻的花溪实在是太听话,听话的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 高明海给她夹了菜她就吃,吃完了还要。 还拿着酒杯跟他碰杯,主动给他斟酒。 说是醉了,说话条理还很分明。 可说是没醉,却把他认错了。 高明海给她端了一碗水来,她却不愿意喝,嘟囔着满脸委屈的说高明海在骗她。 分明是水,哪里是酒? 高明海就哄她:“真喝醉了啊,连酒味都尝不出来了,这就是酒啊。”他知道醉酒后有多难受,他不想让花溪喝到那个程度。 明天一觉醒来难受的起来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花溪摇摇晃晃的把碗端起来递到他嘴边:“那你喝,我不喝这个,我才不想喝这个。” 高明海就着她的手灌了一大碗温水下去。 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乖乖坐在这里等我一下,英英吃好了,我要给她洗一下,然后让她去睡觉,不早了,天都黑了。” 花溪乖的比英英还乖。 嗯嗯的点头。 高明海把英英前面的围脖拿下来,兑了水给小丫头洗了脸,轻声的哄着她,开灶房门的时候先小心翼翼的四下看了一眼。 因为天不好,刮着寒风。 高明江家灶房后边门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关了,这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应该是睡了。 过年又没什么事,外面又下着雪,不睡觉干什么? 他像做贼一样从前面把英英抱进了屋里,开了灯哄着让她睡下。然后直接把前面的门闩上,开了后门,从后门出去。 花溪真的是神志不清了。 还在那偷偷摸摸的喝酒。 一只大手包裹上她的手:“听话,喝多了要难受。” 花溪突然转身,坐在那里抱住了他:“不难受,你回来了就不难受了。”人脑袋一发晕就分不清楚梦和现实。 花溪大概现在也是这样。 喝了点酒,这个大年夜就活在了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梦里。 梦里边她不是一个人,高明川也没有躺在那冷冰冰的坟里。 他只是去外边了,他们只是暂时分开了。 过年这不就回来了吗? 花溪不是一个人,也是有男人的人,也是有人关心有依靠的人。 高明海本来就对她有非分之想,像是入了魔一样。 哪能禁得住她这样主动,顺势就坐了下来,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花溪,你醉了,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花溪心醉了,人也醉了。 眼神迷离,媚眼游戏。 看的高明海口干舌燥,恨不得将她立刻生吞活剥了。 花溪勾着他的脖子,就跟一只慵懒的小猫一样轻轻的蹭着他的面颊,娇的像是一朵日光下红艳艳的石榴花。 高明海任由她蹭着,心里的悸动和冲动在这一瞬间如同开闸泄洪一般,根本就收不住了。 “这次,这次你不能怪我,是你惹我的。” 说完开口就轻轻的咬住了她的脖子。 也没舍得用力,或者说这会尚且清醒,不敢用力,生怕在裸露的地方留下了什么痕迹,被人看见了说话说的闲话。 下一刻 ,花溪是比他更主动。 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 眉眼弯弯,像是一只想干坏事并且已经得逞小狐狸一样狡黠。 “花溪!你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高明海心里畅快着,又嫉妒着。 让她骑坐在自己的腿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有些发狠的亲了上去。 花溪迷迷瞪瞪的回抱住他,高明海不由自主的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火坑里已经没有人记得再去续柴火,里面的木柴已经烧到了尽头,化成了木炭,红彤彤的一大堆。 花溪身上的棉衣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开的,凌乱不堪。 一双大手禁锢着她的腰,她两只手无力的抓着对方的衣裳,脑袋不由自主的后仰,把自己送到埋在身前的那颗脑袋面前。 高明海喘息的厉害,恋恋不舍的抬头,再一次把她按进了自己的怀里,使劲的往下压,随后再也绷不住了,直接抱着她就往外走。 既然都这样了,那就一起醉,什么都别管了吧。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第89章 如她所愿 花溪早就疯了,想高明川想疯了。 高明海把她放在床上她也不撒手。 勾着对方的脖子一起滚在了床上。 高明海伸手去脱她的棉衣,她也不撒手,红唇急不可耐的凑了上去。 “别离开我,高明川,咱们都好好的,再也别分开了好不好? 下辈子再哪呢?我就想要这辈子,这辈子跟你在一起,你好好疼我……” 高明海抱着她,哪怕知道她认错了,依旧情不自禁的回应:“好,不分开,这辈子都不分开,只要你高兴怎样都行,我就守着,守着你娘俩。” 花溪说的是胡话。 可高明海却是认真的。 他做梦都想跟花溪正常的相处一次。 像两口子一样,光明正大的和和睦睦的坐在一起,好在一起。 谁也没想到,过了这么个年,竟然能让他如愿。 老天真是待他不薄。 能这样过一夜,让他睁眼就去死了他也能闭眼了。 所以,他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诚意的。 如果花溪真的一直待在这里不走。 他就一直守着她们娘俩。 拼尽全力。 哪怕过了这一夜以后依旧是偷偷摸摸的。 哪怕过了一夜花溪醒来之后依旧对他不假辞色,防他防的跟什么似的。 有这一夜,他也知足了。 花溪以为身上是自己的男人,所以此刻是高明海从未见过的娇媚和主动。 缠着他索求,高明海哪能不如她所愿。 把她浑身上下剥的只留下了一件秋衣。 听着她娇媚的声音从唇角溢出,低头翻来覆去的亲。 两个人都带着浓郁的酒气,这一刻都醉了,也都疯了。 “花溪,这一次是你勾着我,你这个小妖精,别怪我。” 花溪脑子里都是懵的,哪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东西。 高明海扯过被子将两个人紧紧的裹住,拿了手电来,把被窝里照亮。 一点点描摹着她,从眉眼一直往下,如痴如醉。 也难为他都憋到了这份上还能忍着,还能耐心的一点点的撩拨着对方。 带着血丝的眼,明明是那么急不可耐,却依旧不着急进入正题,借着手电的光打量着剩下的人,像是在欣赏着什么绝世的珍品。 花溪心里的思念泛滥成灾,被他磨的简直要发疯。 腿微微抬起,缠上了他的腰。 喝醉了酒的人哪有什么理智呢。 高明海本来没有喝醉,此刻却被身下下的女人勾的醉的一塌糊涂完全没有了理智。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悄无声息的垫了厚厚的一层。 不知谁家幸存的公鸡早早的睡醒了,挺着脖子踮着脚在那嘹亮的啼鸣。 高明海轻轻蹭着怀里已经昏睡过去的女人,再一次忙活起来。 花溪没有什么意识,是下意识一直环抱着他精壮的腰身不撒手。 仿佛一撒手,人就没了一样。 行至深刻处,哪怕在昏睡中,嘴角依旧细细碎碎的发出令人神魂颠倒的声音。 这一夜那么漫长,但是对于高明海来说又是那么的短。 鸡叫第二遍,他不得不抽身,穿戴整齐,把怀里的女人亲了又亲,然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刚刚到山梁上,就听见有炮仗噼里啪啦的响起。 辞旧迎新。 有人早早的起来抢着放新年的第一串鞭炮了。 他在外面待了一晚上,堂屋门都没有闩。 所以径直进的屋里,找到了年前就准备好的鞭炮,在外面点了,任由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 屋里熟睡的人被鞭炮的声音吵醒。 高翠萍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碰上刚刚放完鞭炮的高明海正准备往进走。 “爸,你这么早啊?” “嗯,大年初一放炮仗都早啊,年年不都是这样。” “那我去弄面,开始包饺子了。” “倒也不用这么早,外面下雪了,冷的跟什么一样,回去再睡一会儿。面昨天不都揉好了,饺子馅也是提前弄好的。等天亮了都起来了一起包来的快一些。” 他都这么说了,高翠萍又不是个专门喜欢干活挨冻的贱皮子,转身就往屋里跑。 说实话,没洗脸之前都还云里雾绕的做着梦呢,这会儿进被窝,被窝也是暖和的,也不耽误继续睡。 高明海进屋躺下了。 忙活了大半宿都没好好的合眼,这会儿真的吃饱喝足了倒过去就睡着了。 至于边上的许桂芳,昨天是真的喝多了,睡得就像一滩泥巴一样无知无觉,一直到外面天亮才醒过来。 她醒过来的时候高明海睡得正香呢。 喝醉酒的结果就是头疼欲裂。 许桂芳想起昨天在酒桌子上喝酒的事默默的叹了口气。 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要喝酒了呢? 鬼迷心窍了,这酒有什么好喝的?喝醉了真的跟中了毒似的,难过的不得了。 转眼看了看睡在边上的男人。 昨天怕是喝的也不少。 不然向来警醒的人怎么睡到这会都还没醒。 哪怕不舒服,许桂芳还是爬了起来。 大年初一早上要包饺子呢。 虽然高翠萍也会。 但是有大人在,怎么能把这些活全部都靠给小孩呢? 她从高明海身上往过爬的时候,高明海的眼睛动了一下。 其实是醒了,但是还没睡醒,所以也不想睁眼。 最重要的是,先前的欢愉的韵味儿遗留到了梦里。 这会儿就算是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想醒。 直到许桂芳从屋里出去顺便的关上了门屋里恢复了安静之后,高明海轻轻的松了口气再一次熟睡过去。 许桂芳从屋里出来之后,看着院子里炮仗炸过遗留下来的纸屑。 “放炮仗了?”真的是睡死了,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见。 高翠萍已经把饺子皮都擀好了。 “放了,天都还没亮我爸就爬起来把炮仗放了,然后才回屋去继续睡。” 这边的饺子又叫抄手,饺子皮不是一个个擀出来的,而是像擀面条一样擀成一大张面皮,然后叠起来用刀划开,划成一张一张的梯形,包出来圆圆的肚子,像是金元宝一样。 也是过年的好彩头好寓意之一。 第90章 稀里糊涂的被人占了便宜 以前的时候杀猪杀的少,留不了新鲜的肉,过年包饺子的时候都是用油渣加点葱花意思那么一下。 后来自己杀猪了,就取一点猪大腿里面没有熏透的肉。 做那个饺子馅,总是带着一股子烟熏味儿。 腊肉虽然好吃,但是包在饺子里面真的有一点怪怪的。 当然没有吃的东西的时候也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不管怎么做都是肉。 今年因为年底去赶了几个集,卖了不少魔芋出去,多少挣了两个钱。 高明海赶最后一个集的时候割了一刀新鲜肉回来,其他的倒是没舍得再买。 毕竟到腊月最后一个集,什么菜那都到了天价,简直贵的离谱。 菜园子里有那么多菜还去买什么菜呢? 想吃的话,到了季节这里多的是。 就算是自己不会种的,街上有的,想吃那也得等价格便宜了再说。 非得等最贵的时候吃,还不如把嘴巴缝起来算了。 猪肉剁的碎碎的,直接成了肉泥。 里面加了一大半的大葱在里面。 加上一点盐,滴上一点酱油,再切了一点姜沫在里面就足够的香了。 “你幺娘一个人也不知道弄饺子馅没有,等会包好了你给送点过去。” 高翠萍道:“这会还早得很呢,说不定我包好了她都还没起来呢。” 许桂芳洗了手过去了,在火边上坐下来跟她一起包:“怎么可能?她那个人勤快的跟什么似的。” “一年勤快到头,过年还不兴偷一下懒睡个懒觉了? 她勤快那不是没办法吗?” 许桂芳听着她的嘴叭叭的:“我看你就是懒,不想跑腿。” “真不是,昨天我们过去烧纸的时候听二大说他们早饭都吃过了我幺娘早饭都还没熟,过年人家起来的晚。” 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起来干什么? 还不如在热乎的被窝里多睡一会。 睡着了什么都不想,就不会难受了。 “那你下饺子的时候留一部分出来,把她娘俩的留出来,等我们吃了饭再给送过去,应该就差不多了。” 可以给花溪送饭让花溪省点事,这件事情上许桂芳是格外的执着。 花溪这会睡得云里雾绕的还在做梦。 人虽然走了,欢爱的余韵还在。 花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大过年的高明川回来了。 帮她照顾英英 给她斟酒,坐在火边上抱着她跟她说了很多话。 梦里的情景虽然不真切,但是两个人做的最亲密的事情的那种感觉让她觉得格外的清晰。 尽管说的那些话她这会儿一句也想不起来。 心里知道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院子里已经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人家早都起来了,她也该起来了。 但眼皮就像长在了一起,怎么也睁不开,怎么也不想睁开。 想继续睡,再也不醒来,那样她就不是一个人,还是跟高明川一直一直在一起。 窝在被子翻了一个身,也就是这么一动让她原本粘在一起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连孩子都生过了。 也不止跟一个人睡过。 身体这种突如其来的异常可以说非常清楚。 也正因为清楚,所以她懵了,脑子里翻江倒海的。 下一刻,猛然翻到了床边,趴在了床沿上就开始吐出来。 不是梦,昨天晚上她稀里糊涂的跟人发生过关系了。 醉酒了,总觉得高明川回来了。 可醉过了总会醒的。自欺欺人也是有时限的。 她断片了。 她只记得做好菜上完坟之后回来倒了杯酒给自己。 后来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就感觉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望而不可及这辈子都再也不能实现的梦。 一醒来自己就在床上。 身上只穿着秋衣,连裤子都没有,被子下面光溜溜的两条腿。 衣裳虽然被理的平平整整,但是身体的肿胀以及留下的印子,还有她微微一动就产生的异样,以及干涸微微发疼的嗓子和唇处处都提醒着着她跟人发生过关系。 激烈到无法想象,说不定还不止一次。 英英早就醒了,在被子里钻来钻去之后干脆爬起来尿了一大泡在床上。 可惜她这会却无暇顾及。 是谁呢? 花溪像一具尸体一样僵硬的趴在那,只觉得荒唐,觉得可笑,觉得……最后脑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麻木。 她终究活成了之前想都没想过的样子。 成的那个谁想来睡就能睡的不要脸的女人。 她心里说不清楚是不是难过,明明鼻子很酸,却一滴眼泪都没有,甚至还有些想发笑。 坐起来缓缓的穿上衣服,忍着身上各处不适,拖着软的像面条一样的两条腿抱着英英下了地。 拿着木梳坐在堂屋门口一点一点的理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沉默的像是个傻子。 院子里白茫茫的一层,一条从路上蜿蜒过来的小道被扫出来,延伸到了高明江家后门那里。 高翠萍端着饺子踩着厚厚的积雪过来的时候问了一下。 “幺娘,你这是咋弄的,上火了?”怎么感觉嘴巴那么红,像是肿了似的。 “嗯。”花溪就嗯了一声,再没有第二句话,浑身懒洋洋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散架一样。 她不敢跟高翠萍对视,哪怕对方就是一个未经人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看见高翠萍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儿。 会是高明海吗? 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我们早上包了饺子,我妈说你一个人肯定不好弄,让我给你送一点过来,我给你拿去灶房里啊。” 花溪点了点头。 翠萍把东西送去灶房里就出来了。 “幺娘,你昨天晚上还喝酒了?” 桌子上还有酒壶呢。 吃剩下的菜就那么摆着,也没收拾,乱七八糟的。 “嗯,喝了一点,难受的不行就直接睡了,一觉睡到现在。” “哎,也不知道你们大人为什么都那么喜欢喝酒,我爸跟我妈也是。 我妈平时都不喝酒的,昨天看我爸喝也跟着喝。 两个人都喝的醉哄哄的。” 高翠萍在那里嘀嘀咕咕的。 花溪脑子里轰隆隆像打雷一样。 高明海跟她嫂子都喝醉了。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跟她发生关系的不是高明海,那又会是谁? 比起这种未知的,她这一刻甚至宁愿那个人就是高明海。 最起码让她恨也好怨也好有个目标。 不至于这样稀里糊涂的就被人占了便宜。 “幺娘,幺娘,你怎么啦?是不是还没醉过头还疼啊?那我就把饺子给你煮了,你吃一点,继续睡。” 第91章 新年红包 “今天大年初一,啥事儿也没有。”猪草什么的前几天就存好了。反正三十初一是绝对不会干活的,就是到处跑着玩。 “成亮跟成才呢?” “在前面院子里跟着人家打陀螺呢,你听那动静。” “那你去跟他们玩吧,等会儿喊他们一起过来啊。” “我帮你抱着英英吧,你收拾好了去煮口吃的,好了喊我。”高翠萍总是这样,明明还是个小姑娘,但是不管做什么事情想的总是很周到。 花溪点了点头,把头发整理好,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心头因为那些事情涌现出来的恶心感压下去。 并没有立刻去做饭。 而是去屋里边昨天中午粘好的红纸封拿了出来。 给几个孩子开始装压岁钱。 弄好了之后才去了灶房。 跟高翠萍随便瞟了一眼不一样。 花溪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看她喝酒的那张桌子。 她喝酒之前是多摆了一副碗筷。 那是给高明川摆的。 但是,不管是碗还是筷子或者是酒杯都被用过了。 来的人不仅占了她便宜,还堂而皇之的吃了她煮的饭,跟她喝了酒。 可是光凭这些,依旧什么头绪都没有。 将桌子上的菜收到案板上。 用过的碗筷丢进了另外一个锅里。 在边上这个锅里烧水,准备煮饺子。 饿是真的不饿,喉咙有些疼。 倒了一碗热水喝下去,反而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即便是不饿,这个饭也得煮,还有孩子要喂呢! 高翠萍带着英英转了一圈。 前面院子里几个孩子在雪地里玩,倒是吸引了小丫头的注意。 不过这都一大早上了,肚子饿。 关于吃饭这个事儿,任何东西都代替不了。 所以没一会就不乐意了。 高翠萍带着哭唧唧的英英过来的时候锅里的水才刚刚烧开。 把包好的饺子倒进去,花溪从灶墙里面撤了一点火,把火坑里的火也给引起来。 不敢睁开眼,只要一睁眼总有做不完的事情。 人饿了,狗也饿了。 在那前前后后的转悠,时不时的还要哼哼唧唧。 听的原本脑子浑浑噩噩的花溪越发的烦躁了。 高成亮还有高成勇他们三个是跟高翠萍一起过来的。 “幺娘,你今天睡懒觉了呀?人家说大年初一不能睡懒觉。” 反正大人说话都奇怪的很。 说是这样说的,但是好像是专门给他们这些小孩子说的一样。 高成勇那会儿还跟他妈讲,说他幺娘睡懒觉,这一早上了还没起来。 被他妈给呼了一巴掌:“你幺娘一年四季都早早的起来,就起来晚了一会儿怎么了?” 简直离谱。大年初一因为一句话挨呼。 花溪嗯了一声:“昨天喝了点酒,晕晕乎乎的,睡过头了。 煮了饺子,你们要再吃一点吗?” 几个齐刷刷的摇头:“不吃了,才刚刚吃过。”他们早上都吃的饺子。 再说了,高翠萍就送来了那么一点,怎么分啊? 花溪给英英舀了一小碗,里面放了调料,但是没放辣椒。 用筷子把里面的肉馅给她捣碎,生怕她狼吞虎咽的直接咽下去了。 花溪并没有着急吃饭,而是喊了几个人到跟前,从围裙兜里掏出来红纸封。 “来来来,新年快乐。” 最先给的就是几个小的。 高成勇他们没想到大过年的还有红包拿。毕竟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拿过。 以前家里穷的饭都吃不起了,就到现在也不富裕,谁家都是紧巴巴的,一分钱掰成两分用才是常态,谁还能想起来大过年的给孩子打发点钱意思意思呀。 “拿着吧,都愣在这干什么呢?” 几个孩子怀着激动的心接了过去,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样,揣在手里忙不迭的跟她道谢。 “去吧,去玩去吧。” 兄弟三个一窝蜂的从屋里跑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高翠萍。 花溪单独给了她一个红封。 “本来想给你买点啥的 ,但是年前忙的也没有时间去转,问你想要什么你也不说,也不知道该给你买什么合适。 这段时间多亏你给我帮忙,不然我是真的转不过来。 幺娘多了也没有,只能给你意思一下,等后面赚了钱,再多给你一点。” 听她说了这话高翠萍就知道,里面包的肯定不会是几毛钱。 高翠萍怎么敢接呢? 忙不迭的拒绝。 “幺娘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但真的不用这样。我们都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只要有时间能干的我都会过来帮你干的。” 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咋还弄钱表示上了呢? “给你你就拿着。”花溪少有的强势,不由分说的把红封塞进了她的手里:“我给你就是给你的,不是弄虚作假意思一下的。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姑娘家身上还是要有点钱的好。 这是你凭本事挣的,又不是偷的抢的。 不过,给你你不要在外面说啊,你自己留着就行了,万一需要个啥什么东西去买一下也方便。 我今天还是有点不舒服,饭都要泡坨了,你就别跟我推来搡去的。” 高翠萍就只能接下了,她将红纸包起来的东西折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那我等你吃完饭,我把英英带出去玩,你再睡一会。” 花溪点了点头,睡不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需要好好理一理。 有人帮她带孩子,让她清静一会也好。 大年初一不干活。 吃了饭就算是大人也是这那的去串门。 高明海家热闹的很,灶房里搭了一个桌子,几个老爷们跑到他们这里来打天九。 高明海起了头,打了两把就给让了位,坐在火边上边烤火,边跟人闲聊。 闲聊嘛,前言不搭后语的,就是瞎扯淡。 刚好不用过脑子,也不用走心。 脑子里还在想着别的事儿。 第92章 家里也不安全 这房里就一群大老爷们。 高翠萍把英英给抱回来了。 “表叔,打牌啊。” “哎,翠萍回来了。” 高翠萍抱着英在火边上坐了下来问高明海:“爸,我妈呢?” “去串门去了吧?你没碰到她吗?” “没有啊,那她可能没有去底下院子吧。” “怎么把英英抱回来了,你幺娘在忙吗?” “是在忙,她说她头疼不舒服,我就把英英给带回来了,让她再去睡一会。” 家里面有别人呢,高翠萍下意识的没有说花溪喝酒的事儿。 她也不小了,除了许桂芳平时教导她的那些。 她也长耳朵长眼睛长心眼子了。 队上这些人不管男女都是一个样,背后地说人可厉害了。 她幺娘现在没有男人依靠,经常被人在背后地里说,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弟弟呢?” “在下边跟高成勇他们玩了。” 高明海伸手把英英接了过去。 英英这会是谁抱都行,更何况跟他那么熟了。 只要不死死的勒在怀里,愿意抓着她的让她两只脚踩在地上乱蹦,怎样都行。 到底是男人手上有点劲,非常能满足英英现在想踩在地面上活蹦乱跳的需求。 “不舒服啊。”高明海心里想着,脑子里又出现了昨天晚上那种酣畅淋漓的画面。 实在是太勾人了一些。 他完全都没有把持住,做的太狠了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被伤到了。 回来睡了一觉之后就有点后悔,担心,但是又不敢去看也不敢问。 他摸不透花溪醒了之后会不会记得。 但是不管记得不记得他都不能去问。 那种事情,不管是男女,恰到好处才算是鱼水之欢,太过了,都吃不消的。 毕竟是血肉之躯。 花溪如果记起来会怎样呢? 如果记不起来又会怎样? 高明海一想到花溪脑子里就乱成一团麻,连他自己都摸不清楚到底是想让花溪记起来还是记不起来了。 突然就有点烦到家里来串门的这几个人了。 大过年的在自己家里烤烤火不行吗?非得溜到他们家来转悠,不招待还不行。 要不然的话,他就可以到下边院子里去转转。 借口去跟老二说说话,也能看看花溪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花溪也没有因为自己一个人就去睡觉,把该喂的都喂了,灶房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坐在火边上坐了下来。 靠在墙根角,整个人懒散散的就像下一刻就要散开了一样。 她想不清楚昨天晚上的事儿,干脆就努力的不去想。 继续想过完年做买卖的事。 如今,再没有什么是比赚钱更重要的事情了。 她需要钱,她要把欠高明海家的钱还了,她要去镇上,她要离开这个地方。 不是忘了高明川,而是一次次这样的事情发生让她觉得这个家就像筛子一样漏风,家里少了那么一个人,她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了。 王翠英在灶房门口探了个头:“你一个人啊?” “嗯,翠萍把英英带走了。二嫂,来烤火。”花溪招呼了一声,站了起来。 “你烤你的,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下午别弄饭了,带孩子过来吃。” “不用了,昨天弄了好多,都没怎么吃,下午饭是现成的。”她昨天都没有去梁上到老大家去吃饭,今天怎么能到老二家去呢? “那热起来也麻烦,不够费事的,就这么说定了啊,我在那边弄着呢,时候差不多了你就过来。” 王翠英说完转身就走了,压根没给她再拒绝的机会。 因为她不止要招呼花溪,还得去招呼她大哥,大嫂。 以前过年都是这样,他们三家人都是轮流吃的,一天去一家,图的就是凑在一起人多热闹,今年也不会例外。 花溪叹了口气,不再胡思乱想,拿着火箭烦躁的在火里戳了两下,站了起来,把灶房门关上之后去了隔壁高明江家里。 “二嫂,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吗?” 既然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也不用再想了。 隔夜饭都吐出去了,再想下去这日子真的没办法过了。 “都是现成的菜,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坐在那里烤火就行了。” “二哥没在家里吗?”花溪直接在灶台后面坐下来给她烧火,顺便跟她说话。 有人说着话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能让她不要老是不由自主的去纠结那些荒唐的事儿。 “去梁上喊大哥去了,顺便把娘也接下来,下午都在这边吃饭。”能使唤男人去干的活,她一向不会自己去。 “那一个桌子又坐不下。”年年都是这样,不会因为少了个高明川地方就空了。 “肯定啊,不过两张桌子又坐不满,所以就把两张桌子拼一起,挤是挤了一点,但是这样也热闹。” 说完之后看了花溪两眼:“你昨天喝酒了?” “啊?啊,喝了一点。” “你还能喝酒啊?以前没见你抬过杯呀。” “不能喝,就是昨天不是过年吗,一个人试着喝了一点。 确实不能喝,喝了一点就醉醺醺的,到现在都难受。” “那你是真的没有一点酒量,还是少喝的好。”不然整个人整张脸都带着一抹艳色,这样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干什么了呢。 说个难听的话,不像是个死了男人的女人。 王翠英没有什么经验,就是感觉。 总觉得花溪今天跟往天不一样,身上带着一股子媚态,她一个女人都忍不住想多瞅两眼,更别说是男人了。 太招人太不安全。 他们这里的人都是些什么玩意她可太清楚了,别说捕风捉影,没有那个风也能捉到影,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嗯,不喝了,以后肯定不会再喝了。那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喝酒误事,她这真的是误了大事。 这种事情总归是要长记性。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喝酒了。 “想喝的话,过年的时候在自己家里是能喝一点,在外边不要喝就行了。”家里没个男人,就自己一个人,喝点酒容易出事。 花溪心想,就算是在自己家里,也不可能再喝了。 谁说家里就安全了? 家里没有人,一样不安全。 正说着高明江就回来了。 直接把他老娘给背过来了。 老太太也不是不能走。 就是那双脚走路慢的很,高明江性格有点急,觉得他老娘走路实在太慢了。 不如直接背过来。 “这一个冬天病了,就剩下个骨架子,背着轻飘飘的。”把人放下来,他还这样说。 第93章 表面功夫她都不想做了 “喊过了,家里有人呢,等会就回来了。”这会离吃饭还早呢,不过自己家里也不能等着饭点来呀。 早点过来,人多凑在一起你一言他一语的热闹。 过年不就是图个热闹嘛! 花溪喊了老太太一声。 老太太坐下来看了看她:“年前实在是累很了,趁着过年好好歇一歇。” “是啊,这两天都是睡到自然醒才起来。一年到头也只有这么几天能自由放肆的睡个懒觉了。” “年后啥时候开始忙啊?” “还不知道呢,我听说是过了初五开市,初六的时候不知道集上是个什么样子。”下个月逢集日子又转过来了,农历和阳历又都是双日子。 正月初六刚好又是逢集,花溪还在想要不要去看看。 高明江道:“就算是开市了街上人也不多。年前该花的钱都花了,该买的东西都买了,年后都是走亲访友,初六不一定走完,没有几个去赶集的。 就算是镇上的那些居民,也不一定都在家里。 你还是趁着这会儿该歇的好好歇歇,等过了正月十五再说。” 花溪觉得自己大概是等不了那个时候的:“可以少做一点去看看。忙习惯了,闲个一两天还能行,时间长了浑身不对劲,就觉得待在家里是在荒废时间。” 老太太那双浑浊的脸一直往花溪脸上看。 看的原本心里有鬼的花溪心里好一阵慌乱。 “娘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眼屎没擦干净吗?” 老太太道:“我在看你之前摔的那里,可算是消下去了,不过是不是摔的有点太狠了,怎么感觉你额头上那点像是瘪进去了一块。” 谁说老太太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眼神不好使了。 花溪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她倒是注意到了。 伸手摸了摸:“可能时间长了就长起来了。”老太太不说她自己没发现,这会伸手仔细的摸一下,那里软软的,确实下去了一点点似的。 但过了这么几天,这会摁一下也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该不至于是把额头上的骨头给撞瘪进去了吧? 伤到了骨头了还得了? “去看看,要是人少就暂时别做了,等到腊月底了人多了再去。 一天早出晚归的来回跑不值当。” 老太太也没做过生意,这辈子连镇上都没去过几回,对这个事情根本一窍不通。 她只知道这天寒地冻的,骑个车子来来回回的,路上那么多车肯定是不安全的。 而且,一个年轻媳妇,一天到晚往外面跑,到镇上去做买卖,要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用以前的话来说,抛头露面的。 真的不好。 但是她心里再怎么觉得不好也不能当着花溪的面直接说出来。 甚至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说。 话只要离了嘴,迟早都得传到对方的耳朵里去。 只能以另一种方式委婉的提一提。 花溪对她还是很尊敬的。 原本就没住一块,另一个是花溪本身就是最小的儿媳妇,原先过门之后在一起住了一段时间,有高明川拿她当眼珠子疼的,老太太也拿她当小孩一样。 基本上婆媳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龌龊。 “那也得先去看看再说,家有金山银山,不如日进分文。 再怎么辛苦也比不上种地辛苦。 最起码的不用出那么大的力气,只能说各有各的不易。” “什么不易?”话音刚落,高明海就进了门。 一脚迈进门槛,嘴里就接上了花溪的话。 花溪看了他一眼就垂下了脑袋没有再吭声。 连表面的功夫也不想做了。 主要是没有那个精神维持表面的体面。 老太太道:“再说去做买卖的事情,说过完年那段时间没什么人,我说来回跑太辛苦了,也不安全,让她等到年底人多了再去。” 高明海笑了一声,挨着老太太坐了下来:“做买卖哪能等人多了才去呀,就跟学习一样,那就得天天的坚持,同一个地方同一个人卖着同样的东西,时间长了就有口碑了,就有老顾客了。” 这话接的原本不想搭理他的花溪忍不住看了他几眼。 没去赶集过几个集,说话倒是一套一套,听起来还怪有道理。 高明海就是有这个能力,要不然年纪轻轻的在队上也不会这么有威信。 不管红白喜事,谁家都要把他请去坐镇。 王翠英手里忙也不耽误嘴上接话。 “大哥,你们年前不是去卖魔芋了吗?据说是挺好卖的?”老大两口子嘴巴严实,但是家里不还有孩子吗? 那两个小的跟高成勇说他爸逢集背集都去,天天回来篮子都是空的。 高成勇转身就跟自家大人说了。 不然王翠英也不能知道。 “还行,年前感觉卖啥都快,毕竟人多。” “那等到明年年底的时候,我们提前准备着,看看也弄点啥去卖。”没有那个手艺有那个劳力,菜园子里的菜弄多一点也能换成钱,不然过完年一开春,吃不完的都浪费了。 许桂芳笑道:“今天才一年的头一天,你就已经想到年底的事儿了,这也想的太长远了。” “这不得先打算着吗?” “翠萍他们呢?” “带着英英在外面玩呢。” 说完看了花溪好几眼。 真的太舍得了一点,几个小的一人给包了一块钱。 翠萍那里直接给了十块。 这会在老二家,许桂芳不好说。 要是在外面肯定就要说花溪了。 挣钱难的跟啥一样,一分一毛的挣。 咋能一伸手那么大方给那么多。 小孩子家身上哪能装那么多钱。 偏偏高翠萍还振振有词,说是这是她幺娘给的辛苦费,要让她自己装在身上,谁也不给。 她要是要过去,好像就跟那恶毒的后妈一样。 “成亮真的不去上学啦?” “这么长时间都没去了,那肯定是不去了呀。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反正不是我们不供他,他自己不愿意去谁也强求不了,以后他别怨别人就行了。” “那成才总还是要去的。” “那肯定要去,他才多大一点,在家里能干什么?总要多少识两个字,会算个账,不然以后一个个的都是睁眼瞎,就跟我一样以后日子怎么过?” 第94章 他体会到了高明川的幸福 人家高明海依旧又会写又会算的,一点也不比那些上过学的差。 结果生出来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不架势,一点都没遗传到他的聪明。 许桂芳想起这个多少都有些自责。 觉得她生的这几个这个脑子可能都随她自己,没有一个是好使的。 “不上就不上吧,不上省了,吃亏的是他们又不是大人,在家里好歹还能当个人使唤。”高明江就是这样,哪怕他们家就高成勇一个,他也是这样的想法。 望子成龙的心思也不是没有。 关键他得成才行啊。 本身就是条虫,也指望不了。 几个人你一言他一语的,说了大人说孩子。 反正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高明海时不时的搭两句。 虽然坐在老太太边上,但是目光总是不经意间往花溪的脸上扫。 火炕里的火光照的花溪的脸红彤彤的。 连同那张被他昨天晚上翻来覆去采撷过的红唇也因此显得更加的娇艳。 这女人,怎么能那么好看,那么勾人呢? 他想着花溪昨天晚上因为认错了所以跟个小疯子一样缠着自己的样子,花溪的模样,花溪的声音,反反复复的在他脑子里回放。 开心之余又有些难过,心里止不住泛着酸。 他以前无法想象高明川有多幸福。 可经过昨天晚上那一夜他不用想象就知道是如何的幸福了。 只可惜,那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是他如同小偷一样卑劣的偷来的。 花溪知道,他在看自己。 因为高翠萍说的话,她已经确定了昨天晚上不是高明海。 可就算不是高明海,她也没办法像以前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那样坦然的在家里人面前跟他自如的说话了。 干脆的就转过身,打起精神跟许桂芳她们说话。 一直不吭声,她自己总觉得格格不入。 这个季节地里的菜都差不多,就那些东西。 家里准备的也都差不多。 要怎么煮就各凭本事,全靠自己的手艺了。 高明江他们家就高成勇一个孩子,也大了,能干不少活,日子算是过得比较轻松的。 王翠英是个会过的,同时也是个能折腾的。 大年三十把一条猪后腿给炖了。 当然没有把肉全部放在里面。 拿出来拆了一盘子。 冻得发白的骨头汤没有放那些乱七八糟的干菜。 只放了一点新鲜萝卜,放了半个白菜,人家还用红薯垫出来的粉捏成小圆子煮在里面。 差不多了,撒上一把蒜苗和芫荽,味道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种吃法这边还没有谁做呢。 起码妯娌几个是没有人做过的。 还用糯米粉包的元宵,也没有在锅里煮,而是用菜油小火炸出来的。 算是平常桌子上没有的特色。 其他的都大差不差,就是那些东西。 凉拌魔芋,豆芽和菠菜,煮的烧腊,还有豆豉炒肉,这样那样的。 花溪站在边上偷师:“二嫂,你这手艺跟谁学的呀?”她记得头年过年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好来着。怎么一下就不一样了呢?这进步也太大了吧。 “我这还是去给人家帮厨的时候从人厨子那儿学的。”自己改良了一下。 毕竟自己家里没有做酒席的时候那么多材料,就只能有什么用什么了。 这能从哪里学?别人也没有这手艺啊。 “你还学了啥呀?” “就是炸酥肉啊,炖汤啊什么的。就照猫画虎吧,跟人家那比还差的远呢。” “帮厨还有这种好处,下次我也得去。” 高明海看了她一眼:“也不是谁想去就去的,帮厨虽然是在厨子手底下打杂,但那也是有名声的。 一个队上就那么几个人,有名声的红白喜事都会请人家,不会随意去请别人。”支客安排活的时候,也都是那样安排的。 “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天热了还好,天凉了两只手冻的跟啥一样,还是好好的带张嘴去吃就行了,遭那个罪做什么?” 反正有他当支客的地方,花溪都不会有那个机会,他不会安排她去干活的。 家里有他还有高明江,不需要女人去帮忙。 自家的活一天到晚都干不完,跑人家那去忙什么。 花溪做饭的手艺也不差,倒也不必为了学点东西去遭那个罪。 再说了,开春就想继续做买卖的人,指不定又忙的跟陀螺似的。 真有那个时间不如在家里好好歇口气。 花溪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高明海自觉的收了声,旁若无人的继续跟高明江在那里说话。 一点都没有被人无视的尴尬。 花溪暗自深呼吸,只要他不主动跟自己搭话就努力的忽视他。 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脸皮不知不觉的就厚起来。 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的复杂起来。 跟人发生了那样的苟且龌龊,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她突然就难过起来。 好像自己都快不认识如今的自己了。 心情低落都不能放肆的低落。 几个孩子过来了,屋里叽叽喳喳的就更热闹了。 这个喊她一声,那个喊她一声,忙的她再没心思去胡思乱想。 花溪也没想到她娘正月初三会到这边来。 还给她背了一兜鸡蛋,怕是攒了一个腊月都没舍得拿去卖。 年前那一次她是带着期待回去的,也是带着绝望走的。 黄绣云这个当娘的拦都没拦住。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能怎么办? 花溪走了这么久,她也煎熬了这么久。 骂了老大骂老二,整个腊月那么些天家里就没消停过,乌烟瘴气的。 别看分了家,儿子儿媳妇都不受她管了。 但是花溪这个事情她占理。 都是当娘的,都有儿女,当娘的护着自己的儿女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花溪这才刚刚死了男人,难得回来一次娘家,两个嫂子都各有想法,还打着为花溪好的名义。 两个儿子看着也不像是个傻子,可偏偏在这件事情上都成了个糊涂蛋,被自己媳妇哄的一愣一愣的。 真的叫黄绣云寒透了心。 骂起来一骂一个不吱声。 骂的狠了,两个媳妇先后都往娘家跑。 大年初一刚过,黄绣云就在家里就待不住了。 两个儿子再三保证会帮着照看那几只鸡,她收拾了一下就过来了。 这个年她那边不好过,花溪这边肯定也不会好过。 她得过来看一眼,不看一眼不放心。 大年初三雪刚停,路两旁还有厚厚的一层。 太阳倒是出来了,也没有一点暖和气。 冻得人连门都不敢出。 花溪屋里一直烧着火盆,英英尿湿了的那个小褥子翻来覆去的烤,总觉得没有干透。 烤的那个尿骚味儿满屋都是。 熏的人脑子发疼。 第95章 女儿跟儿媳妇是不可能一样的 天气不好,她又不乐意出门,前两天推脱不过去人家那里吃了饭,今天就更不想出门了。 拿了铅笔,拿了一张纸在那拼拼凑凑的做着计划。 过完年,那桥底下人就少了,要不要还像年前那样在那里搭摊子,花溪还在犹豫。 继续吧,早晚都得麻烦人家王兴华。 麻烦人家不是长久的事。 不继续,她置办的那些东西又白搭了。 王兴华说买一个脚踏三轮车得两百多差不多三百块钱了。 死贵死贵的。 她手上现在有那么点钱,但她总觉得有点舍不得往外掏。 忙了一个腊月,置办完这些东西又啥都不剩。 最重要的是,弄好了之后三轮车又往哪里放呢? 她总觉得,要是能在菜市扬边上找个合适的地方就好了。 最好是那种跟房子挨在一起的,不图能在里面做点什么,能让她简单放点东西就再好不过了。 门市她暂时没想过租,感觉还不是她现在能负担的起的。 这两年镇上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什么都水涨船高,房租也是一样。 可她每次到集上都是忙忙碌碌的,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转,也没有机会跟人去打听。 就算是有合适的,也不可能留在那里等着她。 开春之后,背集也不可能在家里闲着,也得出去跑了,得转乡才行。 转乡换些粮食回来。 拿钱买粮食算起来依旧不是那么划算。 正在那里琢磨着正事儿,外面就传着那个王翠英的声音:“哎呀,表婶来了,稀客呀!” 他们这边看年龄,一个年龄段招呼谁都是表婶。 花溪并没有放在心上。 然后她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他二嫂新年好啊。” 花溪一下子站了起来把趴在桌边上的英英吓了一跳,扭头跟着她的步子朝外面看。 “娘,你咋来了?” “这话说的,我还不能来你这了?” 黄绣云上了坎子,半真半假的 回了她一句。 花溪笑了起来,忙把她背在背上的篮子给拿下来:“今天才大年初三。” “管他大年初几呢,我想来就来了。”还能憋着没大年三十来就不错了。 花溪看着她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被冻得发红心里就难受的不得了。 “赶紧进来烤烤,再怎么着也得等化雪路干了再过来,你看你脚上的鞋子是不是都湿透了。” 黄绣云脚上穿的还是往年的旧棉鞋。 千层布底子,这种鞋底子一见水就能泡的湿的透透的,好久都干不了。 “这会只要出门就湿,有啥办法呢?”又不像是天热的时候出门还能穿草鞋。 “我看集上卖的有那种橡胶底的解放鞋,就我们队上那谁穿的那种,等开市了我去给你买两双,你换着穿。” 她早几年前在家的时候就看见队上有穿那种解放鞋的。 要花钱买的。 没有几个能舍得。 他们那都是冬天穿布鞋,夏天穿草鞋。 小的捡大的换着穿。 黄绣云坐下来鞋子都还没有脱下来,烤就把英英抱在了怀里。 听了这话乐呵了:“过了个年你发财了,有钱给我买鞋了,还一买能买两双了?” “发财了还给你买解放鞋,发财了不得给你买皮鞋啊。”花溪坐下来伸手就去脱她脚上的鞋:“好好的她在那儿玩就行了,你抱她干什么呀?赶紧把鞋子脱了烤烤。我是给你找双干的换上。” 她们娘俩的脚大小差不多,她娘的脚比她稍微大一点点。 她的鞋子她娘勉强能穿,可能有点点挤脚。 但是这会又不干活,坐在火边上烤火,先凑合一下。 说着两下就从黄绣云脚上把鞋子给扒拉了下来。 老太太两只脚冰的像冰疙瘩一样,泡的发白冻的发青。 花溪连忙去屋里给她拿了一双布鞋,让她踩在上面。 又翻了一双袜子出来,给她套在脚上。 “都这岁数了,不比年轻的时候了,还是要注意一些。” 黄绣云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自己生的就是自己生的。 女儿跟儿媳妇怎么都不可能是一样的。 “怎么过个年还越瘦了呢?”看着一个深眼窝子,就剩下一把骨头了,比高明川走的那段时间还要瘦。 “谁说的,我这两天吃了睡睡了吃,自己都觉得长肉,还觉得我瘦,那我得胖成什么样才能不算瘦啊?” “就你在家当姑娘的时候,那会正好。”她一点点养大的孩子。 早先的时候日子那么难,都养的白白嫩嫩的,不说多胖吧,至少不像现在这样风一吹就能刮走似的。 结果到了婆家,把自己整成了这模样。 “人哪能一直像在家当姑娘的时候那样。娘,你这会过来能待几天啊?” 她再也不想回娘家去。 但她还是想让娘在自己面前能陪着自己。 家里多一个人感觉都不一样,让她格外的心安。 “只要你不烦我,我一直待在这里好了。”黄绣云忍不住逗她。 “这可是你说的,那这回来了就不准走了。”她巴不得呢! 当然她也知道不可能的。 她娘这个人说开明也开明,说守旧也守旧。 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她娘怎么可能长时间的待在她这里。 时间长了别管哪边都得让人戳脊梁骨。 果然,黄绣云下一句就在那里叹气。 “我也想守着你,但是不能呐。 你有两个哥哥在,我也不是没有儿子的。 有两个儿子,没有道理去贴着出门的女儿过的。再不省心那也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顾及着你,同样也得顾及着他们。 总不能眼睁睁的让他们被人戳脊梁骨。” 再说了,两个儿子也不是不孝顺,就是脑子有些不灵光,枕头风再一吹,就分不清楚好坏。 就算是真不孝顺那也是她的命。 “我知道。”花溪不会像人家那样说她娘疼儿子不疼女儿的话。 她娘这辈子也很不容易。 他 她养一个英英都这么难。 她娘养了他们三个,那是难上加难。 第96章 花溪跟以前不一样了 家里有什么事该带信的就带信回去。娘家是不能完全靠得住的,但也不能不靠。 来往勤快一些,别人都会记得两分,不会轻易欺负你的。” 花溪嗯了一声:“你这才刚刚来,总不可能今天就走,这会儿就说这些说什么?”她不是很想听,看了看外面的太阳:“是不是没吃早饭就出门了,我去给你弄口吃的。” “不着急不着急,吃了早饭才出的门,怎么可能不吃早饭呢?”这又不是多远,不需要翻山越岭的。 “年前把鸡都卖了,卖的那么早,亏了好些钱。”黄绣云一想起这个心里都疼的要命。 辛苦了一年啊,就那么把钱亏出去了。 要在娘家好好待着,过个年还值当。 回来没几天就走了。 想想都快把人怄死了。 “亏了就亏了,人这一辈子总要吃些亏这条路才能走的下去,哪有时时刻刻能挣钱处处都能挣钱的。” “那你咋想的?地真的不种了?” “不种,我一个女人种不了那些,我已经跟我大嫂说过了,过了初五六我再跟上面大哥说一声,圈里的粪也让他背走,让他们帮我把公粮和农业税交了。 就剩下一点提留款,我自己怎么也能应付的过来。” “你那个买卖能稳当吗?”黄绣云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踏实。 她种了一辈子的地,从来没觉得自己会的那点东西算什么手艺,还能拿出去卖钱。 “已经试验了这么长时间了,我觉得应该能行。” 黄秀绣云叹气:“早出晚归的也不轻松。骑着那么大个车子到处乱转,路上车来车往也让人担心。” “说起这个事,你来的那会我正在琢磨呢,我想着是不是能在镇上挡道的地方租个房子还是租一块地方。 能固定下来,不用到处转,也不用早早的去占地方。最好是那种还能放点东西的,这样的话比较稳定一点。” “哪有那么合适的地方?有那合适的地方街上那些人早都抢去了,还能轮到你?” “所以就托人慢慢打听看看,有合适的就租下来。” 想做买卖必须得有稳定的地方,没有地方不行。 起早贪黑的跑,靠这么个自行车是真的不行。 “花溪,你是一个女人,不是个铁人,日子有个差不多就行了,钱是挣不完的。”那么多一家人都在的还照样一穷穷一辈子。 一个人就两只手,哪来那些能耐? 花溪的脑袋往下垂了又垂,心里面有些话憋了又逼,到底是没说出口。 人长大了就不能跟小时候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有些想法,有些话有些事情这一辈子都只能烂在她的肚子里,谁也不能说,包括自己的妈。 “那是你的看法,人各有志,各有各的活法。” “不管什么活法人都得顾及在自己的脸面,顾及着自己的名誉。有些事情要一点一点的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你既然选择了继续在高家生活,就应该清楚自己是高家的媳妇。 就算是高明川死了你也一样是他的媳妇。 你不能让人家家里人感觉你心野了,想飞出去了。 就算是要飞,那也得再等等再过一段日子,还不是现在。 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高家人对你的看法,人做什么事情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能把事做绝了,也不能把路走绝。” 花溪突然就烦了。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什么事情有我自己的主张。”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是专门来教训人的吗? 她知道什么呀?她知道自己现在进退两难吗? 她知道自己在高明川活着的时候就被人欺负了吗? 她知道自己那会是真心诚意的想回去吗?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一副语重心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自己。 花溪的声音虽然很平和,但是语气很冷。 黄绣云错愕的看了看她,总算是闭了嘴。 然后悄悄的打量着她。 总觉得是短短的时间,花溪变得实在太厉害了。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乖乖巧巧的女儿了。 就像是两个人一样。 家里多了一个人,花溪做饭搞又有精神了。 这两天都是轮换着在人家两家吃的。 她原本也没想喊人家到家里来吃饭。 最重要的是,喊了老二家就得喊老大家。 请了老太太招呼了她大嫂,高明海就得跟着一起过来。 她真的不想跟高明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那不经意间扫过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坐如针毡。 她不敢看高明海。 甚至不敢当着高明海的面去看她大嫂和高翠萍他们姐弟。 她就像一个不知廉耻的贼。 一边接受着嫂子和侄女的好一边跟高明海一次又一次发生那样的龌龊。 偷了人家的东西还假装跟人谈笑风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是这会她娘来了。 花溪琢磨了一下,家里还有不少菜,那就喊一声,总归是有来有往,是那么个意思。 不管怎么样,嫂子还是要招呼一下的。 不管是大嫂还是二嫂,从她进门之后,她们从来都没红过脸。 家里出事之后也是尽心尽力的在帮自己。 平时就算了,人家是连她的一口水都喝不到。 大过年的不忙了喊来吃顿随便的饭,是应该的。 她娘在这里呢,高明海就算是再放肆也会有所顾忌。 这么一想,一下子就全部都想通了。 “娘你带着英英在这里烤一会,我去一趟梁山跟高明川他娘说一声,让他们傍晚都到这边来吃饭。 昨天去大嫂他们那儿吃的饭,前天在二嫂他们那儿。 今天刚好在你这里,咱们聚一聚,也算是热闹一下。” 往年高明川在的时候都是这样弄的。 高明川不在了,她也不能活的跟个鬼似的。 日子还是得过的像个样子。 连同高明川没过下去的那一份,一并给活出来。 人想不通的时候钻进牛角尖里,就各种跟自己较劲。 在那一瞬间想通了之后感觉啥事儿都没有。 今天化雪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依旧是不适合出门的日子。 更何况初五都还没有过。 这边有讲究,没有破五是不能动土的。 就连门口扫的渣子都还堆在那里,绝对不能破土,也不能出财。 花溪过来的时候,许桂芳正拘着高翠萍不让她出去,坐在火边上纳鞋底。 这么大的姑娘了,一天到晚的到处疯跑。 让做点针线跟要命一样。 不会做哪里行啊? 以后成了家,这些活不都得女人来做。 做不了,别说别人的,自己穿的都没有, “花溪!” “幺娘!” 花溪站在门口招呼了老太太一声,又喊了许桂芳一声。 “站在这里干啥?进来烤火啊。” “不烤了,我娘来了,下午就别煮饭了,等下都到我那里去吧。” “啊,亲家来了!”老太太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我下去看看她去。” 许桂芳忙不迭的放下手里的活:“外面路湿的跟啥一样滑的很,自己不好走,稍微等一阵,让翠萍去看看她爸上哪转悠去了,回来背着你下去。” “我又不是两条腿不能走了,不有拐棍吗?” “有拐棍归有拐棍,棉鞋打湿了,冻脚。”老小孩,老小孩。 他们家的老婆婆还没七老八十呢,一天到晚的都得拿着当孩子一样哄。 第97章 没嫁人之前,在自己父母面前都是孩子 这会还早,中午饭刚吃过没一阵,太阳刚刚爬到头顶做什么都能来得及。 “都招呼过了?” “招呼过了,英英她婆听说你来了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拄着拐棍就要过来找你说话。 我大嫂怕她把脚上的棉鞋弄湿了冻脚,说等老大回来了带她下来。 等会儿就过来跟你说话了。” 两亲家在那里慢慢唠嗑应该是有共同语言的,毕竟年龄相差也不大。 英英被黄绣云抱了这么一会又不乐意了, 妈妈的喊个不停,两条小短腿不断的往前挪。 花溪喊黄绣云:“娘,你撒手,让她自己趴在板凳上,你在火边上看着让她不要往火边上去就行。”反正桌子上什么都腾开的,为的就是让她趴在那里自个玩。 不然抱起来又不老实,走又走不利索,难伺候的很。 黄绣云听她这么说就松了手。 花溪去了灶台后面引了火烧了半锅水。 “这会儿要弄什么吗?”离下午饭还早的很。 “肉什么都是现成的,我泡点米,蒸点甜米给几个孩子吃。” 她二嫂现在都有拿手菜了,她也得琢磨琢磨。 这会儿还有什么能煮的呢,好像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了。 老二家年前人家还置办了年货,买了粉条腐竹什么的。 她是什么都没弄。 菜园子的一点菜,之前过事情都被嚯嚯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点又长了长,反正也够吃了。 蒸一点甜米,然后再学她二嫂那样包一点元宵用小火炸出来。 都喜欢吃甜丝丝的东西。 她其实也喜欢。 只是大多数时候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个心情去弄。 刚刚把米泡上高明海就带着老太太过来。 老太太看见黄绣云分外的热情。 从外面几拄着个棍子,那双小脚走的快的不行。 黄绣云赶紧迎了出去:“这化雪天到处都是烂泥,我还说烤一下脚上去看你呢,华花溪说下午要喊你们过来吃饭,就想着咱们在这边聚一聚也是一样。” “对对对。”老姐妹俩手拉着手在火边上坐下来:“都在自己家,在哪都是一样的。” 老太太以前对黄绣云可没这么热情, 自从高明川出事之后一下子态度大变。 也能理解,那会她生怕花溪变了心,不愿意等高明川。 这会高明川人不在了,她又怕花溪早早的变了心要带着孩子改嫁,她留不住。 可不得扒着人家娘家人好一点。 娘家人说一句比婆家说十句都有用。 老姐妹俩唠上嗑。 高明海在灶台跟前看了一眼:“这会儿泡米做饭吗?”目光从花溪身上飘过努力的不去看她。 最近几天倒是天天见,但是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也不多。 他不主动,花溪向来是一个字也不会跟他说的。 花溪坐在灶台后边没起身,靠在那里,也没抬眼看他,主要还是不敢。 “没有,泡了一点酒米,蒸一点甜米。”她感觉自己越来越敏感,尤其是对着高明海。即便不抬头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目光罩着自己。 有时候她在想,她是不是过于敏感,有了针对性的神经病。 “这是个好东西,还没有几个人会弄呢,你多弄一点啊。” 看见花溪有精神头折腾吃的了,高明海又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花溪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收回了目光,怎么能这么平静这么理直气壮的。 真的是越来越不要脸,她是学不来一点。 高明海自然的往她跟前走了两步:“还要弄什么吗?我帮你烧火。” 花溪下意识的捏紧了火箭,虽然也不可能直接给他一下。 “那倒不需要,还早的很呢,只是烧了点水泡米,锅里不要火了,也没有别的事情做。”所以你该干啥干啥去吧,别在这碍眼。 高明海当着老人的面见好就收。 也没有出去,转身在火边上坐了下来跟黄绣云说话。 没说两句呢,高翠萍就过来了。 手里拿着让她头痛无比的鞋底子。 喊了一声幺娘,那声音亲的比喊自己的亲娘还亲。 “你鞋底子纳了多少了?” “呐,才这么一点,戳的我手疼。为什么这种活非得女人干?”说完他飞快的看了她爸一眼。 瘪了瘪嘴。 “大概是因为女人不会耕地,不会耙田,也没有男人力气大,干不了很多出力气的活,所以只能干这些家里的手上的琐碎活。”花溪只能给她这么一个解释。 “可是我力气也很大,地里的活我也都能干,等再过两年了有机会我也学耕地去,以后自己会使牛,在哪都不求人。”要是以后找对象找个会纳鞋底子会做针线的就好了。 她可以辛苦一点多干点力气活。 “行了吧你,你力气能有多大?一次两桶水你都挑不满,晃悠晃悠晃回来就成了半桶。”高明海没忍住拆她的台:“那点力气也就是一背篓猪草的力气,掰苞谷的时候背篓都不敢给你装满了,生怕把你压出毛病。 你还能跟男人比,真要比你还差的远呢,听你妈的话,该干啥好好干啊。” “这不好好干着呢吗?串门都没离手。 我妈说嘴上说着话不耽误手上干活。”真苛刻,跟黄世仁似的。 花溪靠在灶台后面没过来凑热闹,主要不想跟高明海坐太近。 “纳鞋底子也不至于那么痛苦吧。”她自己一个人早先的时候也是争分夺秒的在做针线,不过那段时间都是给高明川在做,毕竟手头上紧巴巴的没有钱买,就只能动手。 这个冬天她的棉鞋都还是前年冬天的棉鞋,没有换新的。 “你看这千针万线的怎么能不痛苦,这么厚。” “等以后有钱了就不做了,直接去买鞋子穿。” “那她也得有那个命才行。” 花溪这会就不能听见高明海说话。 就觉得这个男人哪哪都烦人。 一开口就更烦人了。 “怎么就没有了?翠萍这么勤快这么好的姑娘,以后肯定能找个条件好的。 要是找一个连鞋子都买不起的家庭,那图什么呢?”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 谁家养姑娘不是想找个条件好的,最基本的不能比现在更差的,不然嫁出去干什么? 养了半天专门去给人家做牛马?那不如留在自家当牛马算了。 “那就看她有没有那个命了。”高明海轻轻叹息一声,谁不想自己孩子以后能过的比自己好呢? 高翠萍哼哼着拿着手里的针扎进了鞋底子:“那可不好说,太差了我也不能乐意。” 黄绣云哈哈笑:“说的就是这个,翠萍16了吧?” “对,已经整16了,虚岁都17了,老大不小的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没嫁人之前,在自己父母面前那不都是小孩子。” 第98章 高明海的小心思 离吃饭的时间还早的很。 花溪一个人,她们可以过来给帮个忙。 就算是没有啥好忙的,坐在边上陪着黄绣云说两句话也好。 最起码要让人家感觉他们这一家子互帮互助,其实还是很热闹。 花溪真没觉得有啥好弄的。 过年就是吃点肉,早先条件不好的时候就等着过年巴望着这一口。 土地到户之后,渐渐的比早先好一点了,但是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平时依旧是紧巴巴的,一点油省了又省,杀一头猪都不敢尽兴。 毕竟猪身上也没有油水,干巴巴的那点肉都要算来算去的吃。 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在那里,家里来人的时候待客,或者是找人帮忙干活的时候煮一回,还得紧别人先吃。 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放肆的吃一回肉。 家里有魔芋还有,跟那点菠菜一起凉拌一个。 煮的肉也还有,瘦肉跟白菜帮子炒一下,跟芹菜也能炒一下。 再把那些零碎的切好了,在锅里蒸一蒸,蒸上两盘子就行了。 再加上一个甜米一个元宵,这不就是一桌子嘛! 差不多都这样。 已经算是早先想都不敢想的丰盛了。 好多东西都是现成的,压根就不需要人帮忙。 她这屋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热闹的花溪都有点恍惚,觉得有些不真实。 高明海突然觉得自己住的这个位置不太好。 背对着灶台,想偶尔偷瞄一下都不行。 他干脆借口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就换了位置,坐在门口迎风的地方。 跟别人说这话的时候,一心二用,稍稍一抬眼就能看见一直坐在灶台后面的人。 许桂芳问黄绣云:“表婶这回过来了在这边能待几天?” 黄绣云说:“过了初五就得回去。” 花溪不种地了,她还有地,今年还想弄一头猪喂,留着过年。 原本是想着养一头到年底杀半个卖半个。 花溪不养猪,她就全部留下,总得让花溪有肉吃才行。 一过初五回去事情还多的很。 这一回来,下一趟也不知道是啥时候才能抽出时间过来。 “花溪到底年龄小,现在又是一个人,我也没在跟前,没办法时刻的照看,就只能拜托你们了。” 话听在花溪耳朵里,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从她嫁人,她娘那火爆的脾气一下子就好了。 当然在他们队上那还是说一不二,出了名的炸裂。 但是一到这边来,在高家人面前好说话的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以前她不懂。 现在她知道了。 都是为了她。 为了她能在高家好过一些。 每次一说话就把态度放的低的不能再低了。 许桂芳也客气的很:“是年龄小,从她进门我都拿她当自己妹妹看,女人这辈子都不容易,你放心好了,她又是个能干懂事的,我们不疼她疼哪个呀? ” 人家那些一家子妯娌几个三天两头的不是因为这个吵就是因为那个吵。 一天到晚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个没完没了。 他们这大概是因为花溪进门没多久就分了家的缘故。 一直是各过各的。 兄弟三个感情不错。 所以她们妯娌三个从一开始感情也都挺好。 没有那么多是非口舌,从来都没红过脸。 这在方圆左近真的很少有了。 花溪接了一句:“娘,你放心好了,两个嫂子对我都好的很。”比她亲嫂子对她都要好。 要不是跟高明海有那么一出,她可能对两个嫂子还能更亲近一些,在这里过得毫无负担。 如今这时冷时热的,不过是做贼心虚罢了。 各家有各家的事,热闹完了就散了。 花溪不知道是如今自己心态变了还是怎么回事。 明明很期盼身边有个人陪着。 明明很期盼娘在这里陪着自己,好歹有个说话的人,让自己心里不至于不踏实,也不至于再去胡思乱想。 可是老太太在这边待了两天她就有些不耐烦了。 黄绣云心疼她不放心她是真的,可担心她跟自己的两个哥哥起了间隙以后不愿意好好来往了也是真的。 花溪又不是傻子。 有些话点到为止,大家都能明白那个意思就行了。 可反复的说就让人烦躁。 心疼她又怎么样?不放心她又能怎么样? 日子得她自己过,谁也代替不了她。 嘴上那些话谁都会说,要是能起作用的话她能一口气不重复的说上几箩筐。 至于跟谁来往不跟谁来往的。 她又不是英英那么大一点的小孩子。 她如今自己过日子自己心里有打算。 别管是亲的也好还是不亲的。 能处的来就处,处不来就不处。 她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像以前一样去包容别人。 再做不来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冷屁股的事。 黄绣云能看脸色,也能听懂话音。 看着巴花溪的反应,一颗心就像落到了数九天的寒潭里,冰的没有了一点温度。 她希望孩子都和和睦睦的,为了谁呀?为的不还是花溪。 老大跟老二都有自己的家了,过得好过得不好都不需要她操心。 她担心的不还是花溪吗? 娘家人虽然不能长待,不能完全依靠,但有总比没有强。 有两个哥哥能给她架势,时不时的来给她搭把手,总比一点靠头都没有强。 以前看着怪聪明的人,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牙齿跟舌头住在一个地方还有磕磕碰碰,亲兄妹怎么还能有隔夜仇呢? 花溪真的变了。 以前绝对不是这样子的。 黄绣云带着担忧来,带着担忧走。 担忧的同时还满是失望。 却不知她一走,花溪还松了一口气。 她的日子过得一团糟,求的就是安心。 可她娘的到来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安心,倒是让她烦躁不已。 好在各有各的家,不会长时间在一处。 花溪知道自己现在处境不好。也正因为处境不好,所以她娘才那么多话。 但是光说那些有什么用? 她花溪有手有脚,再难也就是眼前,只要那口气还在,总能过到人前头去的。 人一辈子坎坎坷坷,常有的事。 她也不至于倒霉到一辈子都是坎坷,总会有个缓过来的时候的。 第99章 来的可能不是时候 大年初六她打算去集上。 什么都没带,主要是想去转转,顺便去拜个年。 给王兴华和他婆拜个年。 也没有什么好拿的,就把鸡圈里停蛋的鸡捉了一只绑在了货架子上给带了过去。 一只母鸡也就三斤多不到四斤的样子,老了也不下蛋了,拿去卖的话,遇不到合适的主顾也卖不上钱。 只是拎在手里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 一只鸡呢! 当然,并非花溪大方,拜个年直接抓一只鸡过去。 一个是要感谢人家年前那段时间天天早晚的给自己帮忙。 第二个还是有目的,有求于人家。 王兴华是土生土长镇上人,一天到晚到处跑,消息又灵通,认识的人也不少。 花溪想拜托对方帮她留意一下,或者帮忙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租到个合适的地方。 到地方的时候,王兴华家那扇进出的木门半掩着,一看家里就有人。 她把车子扎在人家窗根下。 没直接进去。 在门口喊了一声:“有人在家吗?”门开着并不一定代表有人,就算是有人,她也不好堂而皇之的进去。 来开门的是王兴华 对方没想到她这会儿过来,没过正月十五还属于过年呢。 他们又不是什么亲戚, 虽然现在也算是很熟了,但并没有正儿八经的人情来往,所以还没有到拜年这个份上。 所以,非常惊讶。 不过在惊讶之前,花溪看见了王兴华平时少见的那一张臭脸。 “怎么是你呀?” “呃,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王兴华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婆就送着一位提着花布口袋的中年妇女从屋里出来了。 那女人大概四十来岁的模样,留着一头简短的短发,棉袄外面罩了一件料子很粗的黑色外套。 脸色同样的不好看。 老太太跟在后面陪着小心,态度谦卑极了。 “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这个小畜生,小讨债的从小就不省心,不然的话也不会拖到这会儿,麻烦你一回又一回……” 那妇女目光不屑又挑剔的在王兴华身上打量,像是打量个什么物件一样,随后把目光又挪到了花溪身上。 眨眼间就来回转了几遍,眼里的神色让人有些看不懂,最起码的花溪没看懂。 “我们这门对门的,也不是外人,孩子打小还是要多教教规矩,这规矩不行,谁家好姑娘能相中他。 年龄一天一天的去了,都到这会了,有个差不多就得了。 你们是要找对象的,不是去找茬的。 说这个挑这个毛病,说那个挑那个毛病。 不是嫌人家长得黑了,就是嫌人个矮了,要么嫌人脸上有麻子。 找对象是回来跟自己过日子的,不是去选美的。 好好的小伙子从二十出头跳到这会,你就是再有钱,长得再好也不值钱了。 再往后拖几年,那就真的只有别人挑你们的,没有你们挑别人的份了。” 说完又看了花溪两眼,抬脚就走了。 花溪尴尬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王兴华那个脸上已经精彩的不行了。 她都不忍心看。 对方是真的没给王兴华留一点脸面。当着有外人在噼里啪啦这一通,王兴华那张脸能好看才怪。 花溪听的没头没尾的,但是大概也能猜到一点。 可能还是因为说对象的事。 估计又黄了。 原因还是王兴华又没看上对方。 花溪觉得自己来的真的不是时候。 不然,还是回头再说吧。 她下意识的把迈进了门槛的脚又收回去,重新去了外面。 王兴华才反应过来,深呼吸一口气,招呼花溪:“站在风口上干啥?进屋来坐,屋里有火呢。” 花溪犹豫了一下还是提着口袋进的门,把口袋交给他:“要是不方便,我改天再来。” “大过年的,有什么不方便的呀?你改天来就得去菜市扬了,下一个集我就要去出摊了。” 说完之后不经意间掂了一下手上沉甸甸的口袋:“什么呀?鸡?” “也没什么好给你们拿的,拿了一只老母鸡过来,有时间让表婆给你炖点汤喝吧。” 老太太缓了半天才开口,请她到前面屋里坐下来:“来就来了,还拿这东西干什么?留着下蛋啊。”她真的是被这个孽障给气糊涂了。 坏话都是要费劲开口的,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虽然这一次真不是王兴华的错,对方欺骗在先。 可跟媒人说话哪能这样直来直去,得罪了对方能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还是门对门,常来常往的邻居。 “已经不下蛋了,头年停蛋了之后就再没下过。”花溪到前面屋里坐了下来。 那算是他们的厨房,也算是这会儿最暖和的地方。 里面烧的有炉子,炉子上放的茶壶,这会正冒着热气。 因为有人过来,屋子中间还放了碳盆,碳盆里还放着钢炭,简直奢侈的不行。 只不过有一个布做的门帘子挡着,挡着寒气,也挡着屋里的暖气不要散出去。 整个屋子里都是一股炭味儿,一进来就熏的人脑子发晕。 花溪没吭声。 就觉得暖和虽然暖和,但是在这个地方蹲久了会不会出问题? 煤气中毒什么的她也不懂。 因为她没在屋里烤过炭火。 在家里烤柴火的时候,门上那么大个缝,寒风嗖嗖的往里灌,从来没有过这种一进来就头晕脑胀的感觉。 不到外面去还不觉得,一到外面去再进来,这种感觉真的太明显了。 王兴华把布帘子给掀起来,外面的寒气一进屋里一下子就好很多。 “这个年过的还行吧?” 花溪局促的搓了搓手坐在那里回了一句:“还行。你下一集就开始卖货了吗?街上有人吗?我都还没来得及去转呢。” “那你在这儿烤一会暖和一下,你去转转看呗,我今天也没出去。 反正每年刚刚开市的时候人都不少,不过没有乡下来的 ,都是镇上那些没事儿干的。 两只手插在袖子里瞎转悠,看着是个人,但是不消费。 但有时候运气好了也能碰见买东西的,反正总比在家里闲着强。 做生意就全靠守,不可能每一个集都那么多人的。” “那你明天就要开始转乡了?” “就是这样打算的。”年前还剩下一点,在乡下去转转,便宜一点给换出去算了。 水果这个东西不能长留,这会儿天冷坏的不快,但是时间长了也就不新鲜了。 “我还不知道怎么弄呢?”花溪斟酌了半天,打算直接说,毕竟她来的目的就是这个:“过完年正月份,桥底下人就少了,我不知道我是继续弄呢,还是不继续。” 王兴华知道她的意思了,但这个别人真的不好给她什么意见。 第100章 王兴华的心里话 不然的话,每天等我过来的时候就没有合适的位置。 最好是那种有一点点地方放那些东西的。年前已经麻烦了你那么长时间了,这不是长久之计。” “你是要打算怎么弄呀?是打算直接弄个门面开个小吃铺,还是说还像年前那样找个固定的地方,在家里做了之后弄过来继续摆摊子。” 花溪有些两难。 “我还不知道能不能租得起门面,要是能有合适的地方那就最好不过了。 但问题是,有门面的话就得早,我家里还有个孩子,我也不能直接到街上来,我还得指望着家里人帮我带着呢。”她不可能当甩手掌柜直接把孩子丢在老大家。 回头教人家怎么想? 还以为她真的心野了,要跑了,连孩子都不想要。 更何况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她哪天不看到心里都不放心。 白天丢给别人带已经是迫不得已了,没办法把那么小的孩子全部丢给别人。 “要是小一点还好,背在身上我也能干活,关键这会能走了,开春棉裤一脱就能到处跑,不乐意让背不乐意让抱的,所以我早晚还得回去。” 这话说的老太太看了她好几眼,这个年过的两个人已经这么熟了吗?这句话竟然也能跟王兴华讲了 。 “找个地方也不影响你早晚回去啊。你愿意早早的过来干就早早的过来干,你愿意半天晌午过来干就半天晌午过来干,根据你自己的情况。 钱是挣不完的。 干什么那都得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啊,人是活的呀。” 老太太在一旁没吭声,拿着一双浑浊的眼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看看看看,说到这些的时候一本正经头头是道的,又像个人了。 一到处对象的时候就完蛋。 花溪陷入了沉思。 王兴华笑起来:“我就知道你这个人是无利不早起。 大过年的给我拿一只鸡,绝对是有事。” “那你真的是想多了,我纯粹是来谢谢你,顺便来看看表婆。我也不好空手上门啊。” 说完之后花溪就站了起来:“就是这么个事,还得麻烦你帮我注意一下。我趁着还早去镇上转转,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好好转过呢。” 老太太留她:“着急啥呀?外面冷的跟什么似的,你在这里再烤一会,等太阳稍微大一点了暖和了你再去转,我给你弄饭。” “不用不用,我吃了饭才过来的。” “哪有那么早?” “要来赶集,那肯定是早早的吃一口就往这边来呀。” “那要不你先去转,我早点煮下午饭,你在这里吃了下午饭再回去。”大过年的,人家提着东西上门的就是来拜年的,怎么着也得留人家在这里吃一顿饭。 “真不用,不用麻烦了,我也没有拿什么东西要卖,就是过来转一圈看一眼我就回去了,给家里人说过了。” 王兴华也站了起来:“我带你到菜市扬里去看看。 之前你说你临时摆摊要转乡,我就没跟你提,这会你想租地方了,只要你愿意花钱,地方还是能租的到的。” 老太太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站起身出了屋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在那里坐了半天,口袋里的鸡叫唤了两声她才回神。 打算弄开看看。 要确确实实不下蛋了那就是杀了吧,鸡太老了炖起来不好炖,但是那个汤还是很有营养的。 从口袋里把那只鸡给抓出来的时候,老太太脑子里突然恍惚了一下。 她这个不省心的孙子跟谁都说不到一起去,挑三拣四的。 这跟花溪倒是挺有话讲的。 这就要命了,该不会真的对人家有点什么想法吧? 样貌那是没得说,但对方毕竟是有过男人的,还有一个孩子。 今天之所以搞这么尴尬,就是因为对方年前给介绍了一个模样什么的看着都还行的。 结果一打听,才知道对方是嫁过的,据说嫁过去才个把月男人就病死了。 娘家给接了回去,这过了半年又开始给找对象了。 老太太气不过,她孙子要人有人要能力有能力,又不是那种不会过日子的二流子。 虽然说今年已经二十六,年龄大了一点。可大一点怎么了?又没有过三十,怎么就轮流到说二婚的地步了。 王兴华也不愿意,甚至前所未有的生气。 因为他跟对方见过一面,感觉印象还不错,谁能想到底下还藏着这样的事。 就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王兴华一点都不想提这些事,大过年的真的晦气。 讲真,他对寡妇没有什么成见。 如果有成见的话他不会这样去帮助花溪。 但结婚是两码事。 一开始得说清楚。 愿不愿意那就看眼缘。 一开始什么都不说,见过面之后都打算再见一次就定下来了还是不说,结果是他们打听到这个事,怎么能不生气? 从屋里出去之后,花溪也没骑自己的自行车。 天寒地冻的,不如溜溜达达的走着舒坦一点。 王兴华大概是被憋疯了,一出门就在给他讲今天这个事儿的始末。 “我婆鬼迷心窍了,总觉得门对门的靠谱,靠谱什么呀?那女人就是个坑人的老祖宗,说话夸张的,黑的都能说出白的,狗屎都能给你夸出一朵花,嘴巴里没有一句靠谱的。 从我刚刚二十出头就给我介绍对象,这么几年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就那一个人就给你介绍了这么多啊?这么多,你没有一个相中的?你眼光这么高要求这么高啊?”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也不是,怎么能全都是我的问题呢?是真的不合适。” 当然,他一开始没那个心思,就觉得自己还年轻,要多挣点钱,钱是最可靠的,女人是最不可靠的。 毕竟他有一个生下他就跑了的妈。 后来这两年也算是比较稳重了,手上也稍微宽裕一点,那就想找个合心意一点的。 但是这两年给他介绍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真的是被憋疯了,他大伯,二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和气的很,实际上一天到晚就想看他笑话。 他婆对他是很好,但是年龄大了,生怕在死之前看不到他成家有后,一天到晚的催他。 搞得他有时候想说点什么都不知道跟谁说。 这会真的有些憋不住了。 言简意赅的跟花溪大概的说了一下。 花溪恍然大悟:“你是嫌弃人家嫁过人了,不是姑娘了。” “不完全是这个,我生气的是他们一开始没说,给我介绍对象的那个媒婆也没说。 还是我托人打听出来的。” 第101章 头头是道 王兴华突然沉默了。 好在花溪也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都快到菜市扬了,王兴华才突然开口。 “也不是说看上没看上,见过一面,就觉得还行吧。 我也老大不小了,有个差不多也该结婚了,再蹉跎下去真的要当老光棍让人笑掉大牙了。” 他难得下定决心,却出现了这样的变故。 他婆生气,他也生气。 长叹了一口气道:“不说这些了,市扬这边是有房子租的,外面是没有的,外面这边上早几年刚刚修起来就被镇上的人抢光了。我那会儿也没钱,也没什么经济头脑,都没能弄到。” 他大伯和二伯在外面一人弄了两间。 他还是后来脑子里面才有一点点觉醒,在市扬入口还算比较挡道的位置弄了这么一个摊位。 “只有市扬里面有,你看前面这里,这些是空的,对门那里那也是空的,还有那边两间以及中间那一块摊位边上的一点地方。” 今天大年初六,街上闲逛的确实不少,但是开门做生意的真的不多。 就算是门市,也就零零散散的开了那么几家,时不时的有小孩一窝蜂的跑进去买点炮仗之类的东西,在一窝蜂似的嬉笑着跑出来。 “如果我要租的话要找谁呢?这都是人家买下来的吗?” “拐角这一家是买下来的,买下来没有自己用,之前租出去,但是从头年就空了出来。 边上的那一点不算一个摊位,那只能算半个,那边那是个卖菜的,今天没过来,大概走亲戚还没走完。 因为没人用,所以这半个也被他们占了去,实际上他们只出了一个摊子的摊位费。 那边的两间因为不挡道,所以当时没卖出去,还在政府的手里。” 花溪转了一圈都看了一遍。 那两间她不考虑,实在太偏僻了一些。而且边上是杀鸡,哪怕没有开门那股子味道都很浓郁。 她卖吃的东西,非常不合适。 那就只有这个半个摊位和那个拐角的门面房。 “摊位很便宜,而且只有一半,一年差不多几十块钱就够了。 拐角那个地方价格有点偏高,以至于到现在还没租出去。 最重要的是门口有几个常来摆摊的,老是死皮赖脸的堵在人家门口,赶都不好赶,之前那家在这里做买卖的三天两头跟人家吵。” “这样还要那么高的价格往外租啊?”感觉都不是很合适。 她想放东西,那半个摊位肯定不行。 放在那里跟丢在大河坝有什么区别? 但是这边,先不说房租的问题,就这个老跟人吵架的事花溪听着都有点打怵。 她不是个会吵架的,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情。 “租房的要的是租金,才不管被人租去之后怎么用。” “那高了也没有人要啊。”价格高,而且还有麻烦。 “那得看你卖什么。你如果卖面皮的话就不存在。 回头你就去弄个架子,整个铁皮的案板搭在那里,最好是再打两个灶在门外边,直接把前面那一片都占上,固定了之后就不会有人再过来。 东西放在那里,也没有哪个敢过来给你搬走。 屋里面放一点桌椅板凳,两边的门一打开,敞亮的很。 就算有个小摊子在另一边挡着,对你影响也不大。” 花溪打量了他好几眼:“我觉得你对这些事情好懂啊,随时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这算是在夸奖自己吧,还是变相的讽刺? 王兴华莫名的有点不好意思,伸手的挠了挠头,掩饰自己现在的这份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是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心里有什么嘴一张就说出来了。 你觉得行就行,不行你就当我放了个屁。” 人家只是让他帮忙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他还在这里给出谋划策起来了。 这个臭毛病真的是改不了一点啊。 “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呀。”主要是花溪自己也不懂,就觉得他说的头头是道。 “那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这个房租是多少钱啊?或者你帮我引荐一下,跟对方碰个面。”她其实不太敢跟陌生人打交道。但是为了做点买卖挣点钱,已经不是她敢不敢的事了。 就算是不想不敢,也得鼓起勇气迈出这一步。 “行啊,离我们不远,就在上面转弯的那里,等会回去我就带你过去问问。” “这大过年的就这么上门,是不是不太好?” “那怎么着,你还得给人家买点人情送上去? 什么都不认识,你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有事儿说事儿就行了。你去租他房子,这就是给他带财去了,还有比这更合适的礼吗?” 来都来了,天寒地冻的,能办成的事就直接办,拖来拖去没那个必要。 王兴华就是这个做事风格,太直接,完全不讲什么人情世故。所以很多人都不喜欢他。 表面上还算是客客气气,背后嚼舌根子的多的是。 说的最难听的就是到底是个没爹没妈的,老太太能拖着带到这么大没被饿死就已经不错了,还能指望长个什么人样? 看了一圈就这样,花溪也想早点定下来,趁着正月份街上没有多少人把这个事情固定下来,后边也算是稳定了,她也就不慌了。 在路上的时候,王兴华还在跟她说门市的好处。 “弄完之后你那里弄两口锅,天天掐着时间过来开整就行,没必要费事巴拉的从家里弄。 就算是背集你不开门,下乡去也可以在这边做了直接带走。这边交通多方便呀,不像你们那里还隔着一条河。 等到四五月涨第一扬水的时候就把桥给冲走,来回你还得扛着。” “我就是想着来回跑,来不了那么早。” “生意是死的,人是活的,能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呗。钱又挣不完,有的挣就行了。” 说完之后接连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王兴华伸手搓了搓鼻子,嘟囔了几句:“肯定是那谁又在骂我了。”当面说了他还不解气,回去之后背后地又在说他。 第102章 挨打 他跟花溪前脚走,后脚两口子就出来了。 毕竟就隔着一堵墙,门挨门的,又开着商店,今天开着门。花溪上门人家在屋里看见了。 花溪可不是第一次上门了。 能憋到现在才问老太太已经很不容易了。 “娘,刚刚那姑娘是谁呀?是年前给兴华介绍的那个吗?”那会儿看着对门的那个走的时候黑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还以为又黄了。 这一转脸就带着个年轻女人有说有笑的去街上了,实在是让人没法不好奇。 只能这么试探的问一句。 “不是,别瞎说。”老太太烦着呢。 “那是先兴华自己处了一个?”来了几回了,年前她还碰见王兴华帮人去占摊位,也是个在街上做买卖的,就是不知道是哪里人。 “人家孩子都会走路了,一天到晚别瞎说。” “啊?孩子都会走路了。那她男人是干什么的?哪里人啊?也是街上的吗?怎么没见过呢?”结过婚孩子都有了,来来回回的都是一个人,跟别的单身男人说说笑笑的,这…… 老太太不想跟这个儿媳妇多说,但越不说越会猜呀。 长得怪俊的一个年轻小媳妇,跟王兴华走的挺近啊。 两个人该不会有点什么吧? 原本是怀疑两个人该不会有点什么吧,说来说去就成了两个人肯定有点什么了。 花溪还不知道关于自己跟王兴华的流言蜚语在以王家为中心的圈子里悄悄的蔓延开。 毕竟她很忙,而且认识的人又少,一时半会儿也传不到她跟前来。 连续跑了好几天,还欠了一屁股的账,最后才把那个房子给弄好。 房租真的是太贵了,最起码对于花溪来说是真的贵。 虽然说是在菜市扬里面,但是一年也要好几百。 转角的地方虽然有两道门,但是那里面最多也就能放个四张桌子,墙角再放点炉子什么的就塞的满满的。 她的钱不够,其实是打算想放弃的。 房租一年一交,交了房租之后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兜里比脸还干净。 这让她心里发慌,很没安全感。 也不是不能借。 但是她除了问高家人借,也想不到别的地方。 之前因为高明川的事,高明海搭进去不少钱,她虽然大概的记了个账,但那个账目记得并不细致。 就这不仔细的欠账到现在都还没开始给还。 这又干干净净。 花钱真的像流水一样。 看出来因为钱不够的窘迫和犹豫,王兴华大方的不止花溪震惊,就连王兴华自己也震惊。 “还差多少我可以借给你。”都花了那么多钱置办家事,租下房子了。 他也不怕人跑了或者是赖账。 他只是开这么个口,真要把钱借出去,花溪肯定要给他写借条的。 熟悉归熟悉,欣赏归欣赏,愿意帮也归愿意帮,但是关于钱的事情,他向来都谨慎的很。 可以热心,但是绝对不做冤大头。 于是花溪欠下了一百五的巨账。 一下子感觉压力巨大。 王兴华这边回去跟他婆提了一嘴,毕竟这是一笔比较大的开支,还是要说一声的。 结果被老太太拿着拐棍不客气的敲了一顿:“我看你真的是鬼迷心窍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挑来选去我以为你要找个天仙,结果还不是一个死了男人托儿带母的寡妇入了你的眼。 你这个混账东西,以前只当是你眼光高,现在才知道分明是早早的就瞎了,脑子也没长全乎……” 王兴华怕把她气个好歹出来,所以被连打带骂脑子嗡嗡的也没敢跑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 “她写了借条的。大家认识一趟也是有缘,我帮个忙怎么了?怎么就能想的这么龌龊呢?” “帮忙,我怎么就没见过你跟别人那么热心肠过?你肚子里有多少肠子装了多少屎我还能不清楚?” 打小就抠的跟什么一样,一毛不拔,这么些年就没见他这么慷慨过,突然一下子就善心大发了? 这些背后地里的事情花溪不知道,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她是真的很开心。 虽然手上捉襟见肘,但是一样一样的将这么个小店铺添满,她感觉心头是好长时间都没有过的踏实了。 再稍微准备一下就可以正儿八经的做买卖了。 今年争取把账还了,明年手上宽裕了,就可以在镇上租个能住的地方,她也就有选择性了。 镇上的事情弄了个差不多,家里的事情也得安排。 她需要去找高明海。 虽然她真的不想去,但不得不去。 过了初五山里的人也忙起来了,大部分人家趁着圈里的猪还没接上槽都要把圈里面沤了一冬的粪全部都给刨出来。 把头年堆出来沤的差不多的粪好好刨刨翻翻。 这个活干完之后,留的冬地就要开始收拾了。 花溪到梁上的时候,老太太还坐在灶房里继续烤火。 弄了一根布袋子勒在英英的腰上,远远的拽着她让她一点点的挪步,同时防止她摔倒。 花溪喊了一声娘。 老太太转脸看了她一眼,满是褶子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回来啦,今天怪早。” “今天该收拾的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所以早一点。” “那什么时候正式开工呢?” “明天可以晚一点去,把该准备的准备好,后天刚好逢集,一早就开始了。” 老太太听的稀里糊涂的不懂她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大哥跟大嫂都去地里了吗?”花溪把英英抱了起来。 “你大嫂应该去地里了,你大哥在猪圈那边传粪呢!” 花溪哦了一声:“那我去看看,有点事找他们说一声。” “那你去看看呐。”老太太对这个大儿子无比的信任,毕竟这个家就是老大撑起来的。 花溪要做什么她也听不懂,去跟高明海说说也行,高明海懂就行了。 能不能做高明海心里自然有一杆秤,回头会用她能听得懂的方式告诉她的。 花溪抱着英英往外边走,一脚刚刚踏出门槛又被她喊住。 “今天又没有太阳,天寒地冻的,你别把她带出去吹感冒了。 你要去说事你就去说,或者你去喊一声回头来坐在火边上慢慢说也行,还是屋里有点火暖和一些。” 花溪觉得她说的也在理,打算把英英放下来。 谁知道英英两只小爪子抓着她的衣裳不撒手,大半天没见到人了,这会儿正稀罕着呢。 花溪打算就这么着。 或者看看高明海忙不忙,不忙的话就回灶房里来说,当着老太太的面对方言语间还能正经一点,还能勉强正常的说说话。 外面就他们两个人,花溪觉得对方不开口就那眼神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出了灶房门还没走两步就看见高明海往这边来了。 高明海来也没想到她这会儿回来,就是干活干渴了打算回来喝点水。 稍微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好事情发生了一样。 “今天这么早啊?” 第103章 女人了解女人 花溪嗯了一声,等他再往进走几步,就闻见了他身上那股农家肥的味道。 没有任何的不适。 山里人一年到头在地里忙活,一年到头都要跟粪土打交道,在别人眼里觉得臭气熏天十分恶心的东西,对于庄稼人来说直接就是个宝。 高明海似不经意的从她跟前走过,往屋里去:“你是在弄你那个摊子,还是在弄别的什么?”他这几天忙起来了,也没有时间没有合适的理由去镇上看看。 花溪抱着用英英跟在后面:“是在弄那个摊子,之前不是不固定,早晚的又来不及占位置,还得麻烦别人。 所以趁着这几天人少去镇上转了转,在菜市场里面找了个小门市,打算固定下来。” 高明海提着热水壶正准备倒水,手轻轻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租了个小门面?” 就连老太太也惊讶的很:“镇上的门面不便宜吧?” 花溪叹了口气,在板凳上坐下来,把英英放在了地上:“是不便宜,贵的有点吓人。年前忙活了那么长时间,攒下的这一点钱全部都交了房租了。” 老太太没做过买卖,听她这么一说就紧张起来:“那能赚的回来吗?” 她不知道花溪手里有多少钱,早些那会儿用又因为高明川的事情到处奔波,上下打点花了不少。 听徐许桂芳背后地讲,光他们也搭进去了不少钱。 花溪从头年天热的时候就在往镇上跑,每天能卖不少的样子,但是能赚多少都是自家人,没有谁有那个心眼子去悄悄的算一笔账。 他们没有那个技术,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做那个买卖,没有必要去算人家赚了多少钱去眼红人。 想听花溪这口气,怕是得大几百块钱。 要是几十块钱能搞定,谁不想去弄点门面卖点啥? “能吧!”能肯定是能,但是花溪不想把话说那么绝对,种庄稼都够保险的了还要看天吃饭,天气要是不好再勤快种的再好都收不回来。 做买卖也是一样,好坏这会儿谁也不敢把话说那么满。 不过为了安老太太的心,还是又补了几句。 “我去年试验了那么长时间,感觉这个买卖还是能做的。 现在有了放东西的地方,可能会比以前更好一点。房租是贵了一点,但是现在稳妥不操心了。 就是英英,还得麻烦您帮我照看着,我自个要忙,实在是没有办法把她带在跟前。” 老太太乐意帮她看孩子。 都是女人,女人了解女人。 孩子在哪心就在哪。 至少目前她是这么认为的。 花溪转脸看着高明海:“上回我跟大嫂提了一下,就是那个田和地的事情。 我一个人就两只手,精力有限,既然选择了去镇上做买卖,家里的田和地就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再种下去,所以我来问问你能不能接手?” 高明海一碗热水端在手里半天,听了她这话之后才抬眼看她:“想好了?”眼神里满是无奈和挣扎。 “想好了,地方都租好了。”把跟许桂芳说的那些跟高明海也说了一遍:“就留一点房后的菜园子,其他的我都不种了。” 甚至于根据情况,要是生意能好的话她连家里的几只鸡都不想喂了。 养这些长嘴的东西,不管走哪里都是一种负担,早晚的都牵挂着没给喂到嘴里去。 有英英这么个牵挂对于她来说都足够了,再不想操心别的。 当然这个话现在不能说。 家里清理的太干净在别人看来就是她要跟高家撇清关系。 开玩笑,她就算是一夜暴富了,那里的一草一木一把黄泥土都是高明川留给她的,她都不可能舍弃的。 但架不住人心复杂,胡乱猜测。 “行,你不种,那我就来种。”反正他也就只有种地的出息了,不过现在的地要是多起来,那就得动点脑子种了。 “农业税和公粮我会交的。”至于提留款,目前就花溪一个人负担不大,高明海也没有很大方的大包大揽,那样的话他总觉得有点过于明显。 “你有没有想过去找村上把英英的户口落实一下。” 花溪摇了摇头:“她上学之前弄好就行了吧,要去弄的话就要给高明川销户,没有人来找我之前,我不想主动去办这件事情。” 户口本上有那么个名字跟没那么个名字如今对于别人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但是在花溪眼里还是很重要的。 听她这么一说,屋里的娘俩都沉默了。 高明海的声音过了好半天才重新响起来:“也行。”户口这个东西只要不影响上学就行。 反正现在也不可能再给分田地了。 “还有一件事。” 花溪斟酌了一下。 “你说。”高明海听的很认真。 “我是想好好干的,毕竟投了那么多钱进去,我感觉我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我想能不能,让翠萍去给我帮忙,我给她开工资。”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了,花溪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一股脑的都说出来。 “我这两天也要去打听了,镇上的工资,在小饭馆里的人帮忙的,三十五到四十块钱一个月,管吃不管住。 我给她开四十,吃住都跟我在一起,逢集早上我骑车带她去,下午忙完了我们再一起回来。 不逢集她就不用跟我过去,我去转乡自己就能行,她在家里帮我带着英英。” 英英马上就要到处跑了,老太太自个一直带花溪是不放心的,有高翠萍能换着帮忙带一下会省心很多。 这是她能给高翠萍的最高的工资了,除去房租,这是店里面最大的开销。 要是换一个人,她肯定是舍不得。 但是这是自己的侄女,而且高翠萍实在是懂事又让人省心,她特别喜欢。 钱没花在外人身上,多一点也不碍事。 高明海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你能想着让她去跟你见见世面这是好事,工资这话就不用再提了,别说是我,就算是你大嫂在这里也不可能同意的。 哪有自家人挣自家人的钱。 她在家里也就是扯扯猪草,现在成亮不上学了,她去给你帮忙成亮在家里照管那几头猪就行了。 能来回给你做个伴,我们在家里也放心一些。” 主要是他不放心,他总觉得花溪离他们这里越来越远了。 迟早有一天会把这里撇的干干净净。 但不管怎么说,高翠萍跟着她总比她一个人独来独往要好的多。 有点什么他们也能多少知道一些。 第104章 她要去见世面了 花溪怎么可能让高翠萍给自己白干呢?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是一年到头都要早出晚归都要帮她干活的。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饭,也没有白使唤的人。 “我知道你跟大嫂一直都很照顾我,我也得照顾一下翠萍。 她也十六了,在家里也待不了几年,身上也得有一点钱,以后不管嫁到哪都能有点底气。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会虚来晃去,一是一,二是二。 这样说了就是真心实意的,不是来试探你的。 我说话算话,只要翠萍愿意来就行。我就是先跟你和大嫂说说,回头你们再问问她的意思,毕竟这早出晚归的,也不是三五天的事。” 高明海不再跟她揪扯这个问题,回头他会跟高翠萍讲的。 “打算后天就开始,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吗?” “明天下午过去准备。”她还缺个石磨,镇上没有卖的,她在琢磨是不是要把家里的这个搬走。 想了想还是否决了。 那石磨不是他她一个人的,是她跟高明江他们家共用的。 弄走了人家怎么办? “那明天下午你带着翠萍一起去吧。” 花溪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因为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才刚刚开始,又是新的开始,兵荒马乱的,她一个人都不知道弄哪头的事,有一个人陪着她,给她打打下手再好不过了。 这个事情,高明海也知道花溪心里的顾虑,所以花溪走了之后他又跟老太太详细的说了说。 在花溪面前没法说出口的话,在自己儿子面前就没有那么多顾忌。 “花溪的心野了,咱们家留不住她了。”老太太想着想着眼睛就开始发酸:“老幺对她那么好,这才多久啊?”百天都还没过呢。 “想多了,她也只是想把日子过好一点,有这个门路总比两眼一抹黑要强的多。 我头年腊月的时候去赶了几个集,东西只要合适了钱是真的好挣,不管咋样,也比在家里种地来钱快。 她一个年轻女人,不会耕不会刨的,力气也比不过男人,在家里种地确实太吃力了。 有这个手艺去挣钱,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凡事都要往好处想,不要想那些不好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好好的对她她能感觉得到。 就算是有一天她真的有合适的要离开这里,咱们也努力,体体面面的,这样也能有几分情面。” 高明还在劝他娘,但何尝又不是在劝自己。 话说的平稳,心里就跟刀割一样。 他希望花溪能过得轻松一些。 所以,花溪在镇上能找到门路挺好。 可同时他也知道,花溪去了镇上,就真的离他越来越远了。 但是他什么都不能说,更不能阻止,甚至于在对方需要的时候他得帮她。 她就一个人了,想干点什么要是连自己都不站她那边,日子要怎么才能过得下去。 心里面一想起这个事情就跟打架似的,揪扯在一起理不出个头绪,没完没了。 这个事情是傍晚都回来了坐在家里吃饭的时候高明海才说起来的。 他是说给高翠萍听的,也是说给许桂芳听。 “你幺娘的意思是需要你长期给她帮忙,一个月给你四十块钱,还给你管吃。 你要想好,答应了不管怎么样就得坚持到底,好好帮忙,要是不能坚持你就不要答应。 这个工资在哪里都能找到人。”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饥肠辘辘的高翠萍抱着碗,拿着筷子都忘了往自己的嘴巴里喂饭。 很快反应过来之后忙不迭的开口:“能坚持啊,怎么不能坚持啊?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好不容易砸我头上,怎么能送给别人? 不过,还管我吃呢,一个月四十块钱是不是太高了?”一个月四十,十个月就是四百,一年他就有好几百块钱。 她长这么大见到的钱就是十块,还是大年初一的时候第一回见。 几百块啊。 许桂芳想了想:“四十确实是太高了,米面才几毛钱一斤,得卖多少斤面皮才能挣回来那点工资。三十吧,也不能不要钱,不要她肯定不乐意,少要一点。” 高明海目光在她娘俩身上扫了一圈:“这个你们自己要想好,想好了自己去跟花溪讲。别到后面又觉得低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管干什么不能因为钱的事情搞得不愉快。” 高翠萍嗯嗯的点头:“那绝对不可能,我感谢她还来不及呢。” 开心,她也是能天天去镇上的人了。 她也是每个月能拿到工资的人了。 看着两个弟弟,眼里亮闪闪的在那里炫耀。 羡慕吧,可惜你们没机会。 要不是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这会儿就想去找花溪,问问她在镇上到底租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以后需要自己干些什么活。 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高翠萍就往底下跑。 身上穿着只有三十初一的时候才舍得穿的那件布丁很少的旧棉衣,还套了一对洗的很干净的袖套在袖子上。 花溪带着英英在灶房里,刚刚摸到碗就听见她的声音:“幺娘,幺娘,我来啦!” “这么早啊,你吃了饭了没?” “吃了,我爸说的,说你今天就要去镇上忙了,让我跟你一起去。”高翠萍跟她也不见外,熟门熟路的进了屋,在火边上坐了下来。 “我们今天去干什么呀?” “准备明天要卖的东西啊。” 花溪快速的吃完饭,收拾碗筷的时候高翠萍已经把英英带回自己家了。 高翠萍长这么大都没有往镇上去。 显得激动的不行。 花溪用自行车带着她,她坐在货架子上一开始紧张的不得了,手死死的拽着花溪的衣服,坐了一段自行车之后就渐渐的放开了。 叽叽喳喳的,嘴里一路都没有停过。 花溪一直十分有耐心的回应她。 镇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呢? 花溪也给她描述不明白。 只能让她到了地方,自己用两只眼睛去看。 一条算是比较宽阔的水泥路也是国道是必经之路,贯穿了整个小镇。 两边全部都是低矮的瓦房,木门。 偶尔能看见两层三层的楼房,那实在是少之又少。街道一共就那么长,转两个弯过一个桥就到了尽头。 但是在高翠萍这个第一次到镇上来的小姑娘眼里,这个地方是真的大呀,她要是一个人来,说不定真的能走丢了。 尤其是从火车桥底下经过的时候,刚好有火车从上面哐且哐且的经过。 高翠萍坐在自行车上回头在那里看,看了好半天,一直都到菜市场口上了,火车早都没影了,她才回神。 第105章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大正月的又是背集,菜市场里面空荡荡的。 花溪连人带车在自己租下来的房子跟前停下来。 “就是这里了。”把自行车扎在一边不挡道的地方,拿着钥匙开了门。 高翠萍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门外在拐角处的灶上:“这是新打的灶呀?”看起来跟家里的灶不太一样。 “嗯,以后就直接在这边做就行了,不过早上就得早一点来了。” 这个早还要根据情况,这个情况要她们来几次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上人,什么时候有人来吃饭,都得靠着自己多试验几次摸清楚了。 在这之前要把该准备的准备好。 屋里面放了两个炉子,最里面拐角那里堆了一大堆蜂窝煤和好几大袋子的块煤。 边上还有花溪前几天过来的时候,每次都捎过来的小木块,专门用来引火用的。 这边就只能用煤了,木柴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堆放,也没有太多的渠道。 真要用的话也得花钱买才行。 她打算两种换着用,到底哪种合适,时间长了就知道了。 “我们这会要干什么呀?”一共就四张桌子,每一张桌子四个方向都摆着一张条凳。 “今天主要是先熬油,把要用的辣椒还有调料,水什么的都煮出来。晚一点要揉上一大坨面,走之前给洗出来。” 这两天天气冷,洗出来之后放在那里等明天早上过来沉淀的刚刚好。 天热就不行了,天热了要不了多久洗出来的面浆就醒了,根本放不到一晚上。 只能当天现洗现做,甚至都不一定能行。 “要开始做面面皮吗?” “对,暂时只能做那个,这边没有石磨,我已经托人帮我打听了,但一时半会怕是弄不到,还要再等等。” 房子已经租下来了,就等于每一天都有开销了,总不可能关着门等那一样东西。 高翠萍这瞅瞅那看看,把外面转了一个遍。 “我们都有门面了,光卖这一样吗?” “我还想熬点稀饭跟面皮一起搭着卖。”有吃不饱的,刚好喝上一碗稀饭,漱个口。 面皮卖五毛,稀饭卖上一毛就行了。 蚊子再少也是肉,稀饭要不了多少成本。 所以她买了一个三眼的炉子。 “今天还要炒上两锅面。” “是要做油茶吗?” “对,做点油茶卖,那个简单又方便。”他们这边的人喜欢这个,尤其是冬天天冷的时候都爱喝上一碗。 山里面大多数人家都会炒面,没条件的就炒简单点,有条件的就精细一点。 花溪要卖钱,那势必就得稍微精细一些了。 “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卖点面条抄手什么的?”反正有这么一间房子,置办了这么多东西,只要是吃的,高翠萍感觉都行吧。 她幺娘的手艺还是很好的,反正她就挺喜欢的。 花溪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之前倒是没想到这个,也不是不行。不过这才刚刚开始,先一点一点的来吧。”饭要一口一口的吃,生意也要一点一点的做,一口气哪能吃成一个胖子。 她主要还是卖面皮,烧一锅苞谷珍珍稀饭,再加上一小锅油茶就足够她们忙的了。 能卖掉就不错了。 “我现在干什么?烧点热水?”那还有一大筐子的碗,还有几个大盆,都得洗一洗。 “对,不过要先把炉子点起来。”熬油放炉子上最合适。 熬完了之后把茶壶放上去,热热水。 “啊,点炉子,这个我不会啊。” 不会那就学啊。 花溪一开始也不会,他们山里的人谁用过炉子? 还是王兴华教她的。 生炉子开始总要烟熏火燎一阵,燃起来了,把煤球放进去就不用管了。 至于刚刚打的灶那就更好烧了,因为柴煤两用,所以加了通电的鼓风机。 别说是高翠萍,花溪也没见过呀。 到底是个什么原理她也说不清楚,只知道火要是不够旺就插电,里面就跟个风箱一样自动就转起来了,火焰一下就上来了。 总之比她以前在老家看见的风箱又好用多了,主要是不需要专门有人去扯,唯一不好的就是耗电,电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高翠萍又长见识了。 灶上的火烧起来是为了炒面用的。 面是昨天就准备好了的,一半白面一半苞谷面。 但是还需要炒上一点花生核桃和芝麻,炒香之后去皮剁碎,到时候要加在一起,这样熬出来的茶会更加的香。 “幺娘,这锅你开过啦?”看起来油光水亮的。 “嗯,昨天就开过火了,熬了一次猪油。” 油茶里面要放麻花,麻花这东西镇上有专门炸的,花溪不会弄也不打算自己弄。 什么都自己去弄的话,那得忙死了,批发就是一条很好的路。 还得放一点点猪油提香,这个昨天她就已经弄过了。 面不能炒太透,铲出来之后也得不断的翻,直到里面不太烫手的时候才能停止。 不然的话,堆放在一起也会烫焦了。 “幺娘,这油已经烧开了,” “你把下面的那个门关上,小火继续烧,菜油要多烧一会才能把里面那个味儿烧掉,炸出来的辣椒才会更香。” 高翠萍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花溪把炒面来回的翻了好几遍,确定不烫了之后才收手,端起来放进了屋里的桌子上。 然后去那个拐角的架子上翻腾了半天。 又是葱又是姜,弄了点水清洗了之后切成段。 感觉锅里的油熬的差不多了之后,垫着毛巾给端了下来,坐了一壶水上去。 把切好的葱姜全部丢进油锅里。 高温的油瞬间就将姜丝和葱段炸的焦黄,散发出一股香味。 花溪拿着笊篱把扎透的葱姜捞出来的,再把大半碗的调料丢了进去,然后才倒辣椒面。 “这样弄温度会不会还是太高了,糊了呀?” “不会让它糊的。”花溪拿着手里的碗,把碗里的一点东西倒进了油锅里。 已经微微焦黄的辣椒,瞬间就没有刚才翻滚的厉害了 “这是,醋?”高翠萍还从来不知道炸辣椒的时候里面还能放醋。 “嗯,会让炸出来的辣椒油颜色好看一些。” 何止是好看一点,简直香死了。 各种调料的味道混在一起,在油锅里过了一下之后,香气四散。 王兴华还没到跟前呢就闻见了。 “这是在弄什么呀?这么香。已经开始了?” 高翠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花溪:“幺娘,有人来了。”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花溪嗯了一声,手里的动作没停,转脸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没有去转乡啊?” 第106章 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没有,我今天去进货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刚刚到家就喝了口水两只脚就不听使唤的往菜市场跑。 他给他婆说的是有点事儿要出来办。 但是到底有啥事儿,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出了门两条腿就往菜市场跑。 “县里的批发市场开门了没有啊?” “早就开了,人家那些挣钱的人比我们勤快多了。”还有的大年三十还开门的。 “整了这么大一桶油辣子?闻起来怪香啊!是有什么秘方吗?你这跟谁学的呀?” 王兴华这个跟炮仗似的,犯病式问话方式又来了。 噼里啪啦一大串,也不管人家好不好回答。 花溪道:“你都说了是秘方了,我还能告诉你啊?” 王兴华一噎,伸手尴尬的挠挠头。 “没有什么秘方,就是市场上卖的那些大料,随便的抓了一点丢在里面,加了一点葱姜,增加一点香味。” 就是醋,也得这样熬,免得全是寡淡的酸,调味的时候都掌握不好。 “这是谁呀,你雇的人吗?” “没有,我侄女,过来给我帮忙的,叫高翠萍。” 哦,高家那边的大侄女啊。 王兴华看了看在那洗碗的高翠萍:“那我先去忙了,这会我在这里好像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忙你的吧,这几天已经帮了我太多了。刚刚才从外面回来,有时间还是歇歇吧。” 王兴华摆了摆手走了。 高翠萍看着他走远了才吭声:“我想起来了,他是不是就是那个经常到河对面来换苹果的那个啊?” “对啊!不逢集的时候他就到处跑。” “你们怎么认识的呀?看起来还很熟的样子。” “他一天到晚到处跑,认得他的人多啊,刚好我到镇上来做买卖遇到了他几次,一回生二回熟嘛。 呐,他那个水果摊子就在前面那里,桥洞底下最挡道的地方。” 高翠萍站在门口往那边看了一眼,离得不远啊,十米都不到的样子。 王兴华说要去忙,也没有走,在摊子跟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高翠萍往那边看了几眼,一转身王兴华还在往他们这边店里看。 脑子里又想起来前两天他婆那句恨铁不成钢的话:“你跟谁走近一点不好,你非要跟一个寡妇走那么近,难不成你真看上她了?” 王兴华伸手摸了摸脑袋,当时有多嘴硬,这会就有多心虚。 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苗头啊。 今天说起来没有多少活,但干起来也不少,花溪在那里边干边琢磨,查漏补缺,又添置了几样东西回来。 一直到把面洗完之后放进屋里,把能收的都收进去,这才锁上门带着高翠萍走了。 回去的路上高翠萍就跟她讲:“这样也不行啊,这会天冷,面浆能放的住,过段时间天热了,时间长了,等第二天早上过来面浆怕是就醒了。” “我让人帮我联系石磨了,暂时先这么过渡一下,后面还是打米浆比较合适。”洗面真的太费事儿了 吃起来确实口感好,但综合条件不允许,也没办法。 做生意这个事都是做着改动着。 后面根据情况再说吧,这会都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开始,想那么多没用。 “那我们明天早上几点钟出发呀?” “尽量早一点吧。就往天开始干活的那个时候。”天麻麻亮出发,等从这边过了河,走到能骑车的大路上多少能看得见了。 花溪也没有个手表,掐不出时间,但是估计了一下,带个人的话,从家里出发到镇上差不多得一个小时。 到镇上就差不多大亮了。 说起来是早,但是赶着赶着就不早了。 “那我明天早起来。” “不用起来太早,外面天见亮差不多,我要送英英过来呢!” “哎呀,那么早,她还没睡醒呢,抱过来冷飕飕的。” “那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家里,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家里没有人怎么行?我到时候拿小被子给她裹着,不碍事。” “那你还不如让她直接跟我婆睡就行了。 这会儿这么冷,抱来抱去的弄生病了不好。”高翠萍灵光一闪:“要不然你干脆搬上来跟我住吧,带着英英一起。 我们走了之后就让她睡我床上,早上我妈跟我婆都在家,谁都能照看着,免得你不带着睡又不放心又舍不得。” 花溪猛然一捏刹车,差点从车子上把两个人都甩出去。 “不用,不方便。”开玩笑,她自己又不是没有家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跑去梁上住,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高翠萍被吓了一跳。 “幺娘你慢点,我不跟你说话了,免得你骑车分心。” 分心不是因为她说话,而是因为有些不合适的话的内容。 高翠萍去了镇上一趟,回来这样那样的说都说不完,嘴巴都停不下来。 许桂芳道:“那你明天就早起来,别拖你幺娘后腿,过去干什么学有眼色一点,勤快一些,可别人家使唤一下你动一下。” “知道,我是那种没眼色的人吗?”她一直都很勤快的好吧。 许桂芳也在跟高翠萍说同样的话:“要么就把英英放这边,傍晚回来有时间过来坐一会儿陪一会儿就行了,要么就过来跟翠萍一起住。 早上那么早,这会儿还冷的跟啥一样,把孩子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给挖出来,来来回回的折腾。” 高明海不参加意见,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花溪舍不得孩子,但也不可能上来住的。 原因他比谁都清楚。 他也不希望花溪到家里来跟高翠萍住。 早晚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他怕自己又忍不住。 那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过几天看看,花溪自己看情况,能想的通就把孩子直接放他们家,傍晚忙完了回来一起吃个饭,把孩子哄睡了再回去也不是不行。 但是这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要怎样还得看花溪自己。 第二天早上花溪来的时候,就高翠萍跟高明海起来了。 这会儿天还冷着呢,就算是地里面的活陆陆续续开始干了,也不会起来这么早,冻手冻脚的怎么干活? 花溪把睡得正香的英英塞进了高翠萍还有余热的被窝里就准备走。 高翠萍喊了她一声:“幺娘,你等下我,我去上个厕所。” 花溪在灶房门口的路边上站了一会。 就听见高明海在身后轻声问她:“置办了那么多东西,钱能够吗?” 第107章 准备工作 高明海再没吭声,转身走了。 刚刚没走多远高翠萍就从厕所里出来了:“走走走,爸,你跟妈注意点英英啊,别让她醒了把尿尿我床上了。” 高明海站在灶房后边看着两个人从小路上下去,没有多大一会儿就迎着晨曦推着自行车出现在了西边的田间小道上。 许桂芳从屋里出来:“两人已经走了?” “嗯,刚走。”高明海转身看着微微发亮的天:“你起来这么早干什么,还早得很。” “起来煮饭呀,煮了饭吃口热乎的就一大早上了,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这一天两顿饭跟完成任务似的,不吃那是不行的。 腊月天还能懒散一点,稍微起来晚一点。 一到正月开了春,懒不了一点了。 高明海跟她讲:“今天吃了饭去花溪留的那点地,给收拾出来吧。” “点苞谷还是种洋芋?” “一半种洋芋一半点苞谷,我之前往地区那边来回,半道上看见人家县城附近那些平原地区的人都在种蔬菜,弄大棚,外面弄的那个跟塑料纸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咱们镇上有没有卖的。” “你也想弄大棚?” “我想试试看呢,这样季节能早一点,种出来的东西能弄到镇上去卖,比死板硬套的一年两季庄稼要强一些吧。” “那你让花溪帮忙问问呗,她连门面都能找得到,镇上她比我们熟悉,说不定能打听到呢。” 钱是个好东西,谁都喜欢,许桂芳也不能免俗。 她一想到年前腊月底那几天卖魔芋卖出来的钱,再听高明海这会这么说,心里就火热。 毕竟有两个儿子呢,以后要是结婚,他们这边老房子都不够住,总还要一人给盖两间起来,没有钱怎么行呢? 所以,但凡有可能挣钱的事情她都大力支持。 花溪到镇上的时候手指头都冻木了,突突的疼。 毛线手套真的不起任何作用。 “这个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暖和起来?”钥匙往锁眼里插的时候,几次都没弄进去,手都不听使唤了。 还是高翠萍把钥匙接过来开的门:“回头有时间了,我也学一下自行车,到时候我带你呀,我们两个换着骑。”那样每个人都能捂一会手,不至于紧着一个人冻成这样。 “也不知道炉子里面的火熄没有。”昨天到下午走的时候就换的煤,这会儿看不见什么明火了,但还是烫的。 “感觉才断火不久,还挺耐烧的。” “这玩意也不便宜呢。”花溪倒了点热水洗了个手,手指头更疼了。 得先把炉子上的火生起来。 “生那个三眼的炉子。” 高翠萍这边弄炉子熬稀饭,花溪就去生锅底的火。 烟囱里面刚刚冒烟,王兴华就开着三轮车到市扬口上了。 车上的东西都还没往摊子上卸,下车抬脚就想往这边来。 “这么早啊?” “我们这已经不算早了,还有一堆活要干呢。”花溪抬了个头又低下,继续忙:“倒是你,货都是现成的,摆上就能卖了,这么早来干嘛?冷的跟什么一样。” “今天逢集呀,不管什么时候逢集都是早早的摆开。卖东西的要把东西摆好等着顾客上门,哪有顾客蹲在摊子面前等你过来摆货的。” 卖水果也有竞争好不好?那口上门对门的两家卖水果的呢,又不是他一家。 “需要帮忙吗?” 花溪站起来往桥洞下看了一眼。 “你赶紧去忙你的吧,把货卸下来,你那个大三轮车赶紧弄走,不然一会堵在那里人家要骂你了。” 她这里的活哪有王兴华能干的? 就算是有,也不能麻烦人家。 各有各的事儿。 “你等会饿了喊一声啊,” 王兴华正准备走,听她这么一说又回头:“咋了?你给我管饭啊?” “对啊,今天开门第一天,给你管饭啊。” “就一天啊,我还以为以后饿了就能往你这儿来呢。” “没睡醒吧,大早上的,谁天天给你管饭?”她看起来是那么大方到没边的人吗? “就知道你不可能,抠门的跟啥一样?”不过,一顿也行。 回头花钱买不就行了。 在哪吃饭不是吃啊,花给别人还不如花给她呢! 完全忘了他婆天天中午在家里做饭,会给他送过来。 花溪忙着呢! 锅底的火起来之后顺带的又烧了两块煤进去。 添上水之后才去弄面浆。 三个桶满满的,倒出去一大半的水。 随后看着卖豆芽的来了,去买了一大包过来,先给别人开了个张。 蒸面皮之前,得先把豆芽烫出来,把面筋给蒸出来。 “幺娘,炉子上烧水还是弄什么?” “那边有个大钢筋锅,放在三眼炉子上烧水熬稀饭。” 小炉子就放在案板边上,我等会儿要放锅上去,得熬点醋。” 这会天冷就得吃点热乎的。 不止面皮得热,调料水也得热的才行。 不然的话,出锅要不了一会儿就凉了。 二十斤面粉,她昨天洗出来手都冻成胡萝卜了,不知道今天能卖成什么样。 “那油茶呢?” 花溪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炉子买少了。 “油茶等会儿在锅里弄,边上不是还有一口锅。”另外一口锅也得烧起来了,这会天已经大亮了,陆陆续续的都有人了。 面筋还没出锅就有摆摊的过来问:“老板,你这里都有什么饭呀?” “有油茶,有面皮,不过还要稍微等一下,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 来了又走了。 还好只是个别在问。 要不然花溪就该琢磨着下一集来的更早一点了。 蒸面筋还挺麻烦的,另外一口锅里面的水都烧开了,面筋还没熟。 水开了,把面搅进去,这玩意儿也得有点技巧。 边撒边搅,不然会出来疙瘩。 也不能撒太多,毕竟是粮食,长得还挺快,太多了一会儿就糊的不像样子了。 但是太少,清汤寡水的也不行。 面撒进去,那一层炒熟了的芝麻就飘起来了。 再切上一把葱花增个味儿。 至于麻花,那就是等有人来吃的时候再往进放了。 第108章 关不住自己的两只脚 这边面皮出锅没一会儿,花溪就让高翠萍给他端了两碗饭过去。 一碗面皮,一碗油茶。 高翠萍实在有些看不懂她幺娘,两个人关系这么好吗?对人也太好了一点。 早上都还没开张呢,这两碗饭送过去就几毛钱没了。 她不懂也没问,花溪也不可能主动说话。 陆陆续续的就来人了。 花溪在那里忙,高翠萍也忙了起来。 稀饭锅里已经下了粮,昨天下午剁碎了腌制的辣椒她弄开看了一下,还行。 “家里面其实还腌了不少,该再带一点过来的。” “家里要留着自己吃啊,真要带到摊子上来要不了多久就用完了,家里吃什么呀?”那东西方便,吃个面条吃个苞谷糊糊再方便不过。 而且是因为自己吃的,里面调料放的也足,香的很。 两毛钱一碗的稀饭,大可不必了。 没错,花溪打算涨价了。 她熬的是苞谷糊糊,稠糊糊的一大碗两毛钱不算贵,还有辣椒酱下饭。 天气冷的时候吃上一碗,先不说能不能吃饱,暖和呀! 等老太太过来送饭的时候已经一大早上,太阳都爬起来老高,王兴华已经开了张,做了好几单生意。 并且早就已经吃饱喝足。 老太太骑着家里的脚踏三轮车过来的时候,王兴华才想起来这是来送饭了。 但关键是,他还不饿呀! 他问老太太:“婆,你吃了没?” “吃了,哪回不是吃过了才给你送过来的,赶紧吃吧,这一大早上。” 王兴华看了看热气腾腾的粥和包子:“我这会儿还不太饿。” 老太太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年纪轻轻的消化就不行了?”昨天傍晚吃的饭,往天这会早都嚷嚷着饿的不行了,跟个饿狼似的。 怎么突然就感觉不到饿了,身体出毛病了? “我那会儿去花溪那边吃过了,她说为了感谢我,请我吃的。”他也不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好吧。 花溪这个人虽然是爱计较了一点,抠门了一点,但是还是懂有来有往的。 老太太深呼了一口气,砰的一下就把小锅给盖上了:“那感情好,要这下省粮了。 就是不知道就请你这一回啊,还是以后能天天给你管饭啊。要能天天给你管饭我也省烧你那一口水了,家里也能省点粮。” “哪能让人家天天给我管饭,人家开门做生意呢,你咋净想美事儿呢?”完全听不出他婆话中的情绪。 “今天这里人也不多,冷的跟什么似的,这下边又晒不到太阳,要不然你回去?” 这边有人帮忙看摊子的话,王兴华就不想在摊子上守着,就总想乱转。 他怕自己管不住两只脚,又转到花溪那去了。 做生意就是卖什么吃什么。 早上饭两个人轮流吃的,高翠萍吃的是面皮。 自从花溪做这个的时候,他们时不时都能吃到。 但大部分都是拿回去自己调的。 “幺娘,我觉得你弄的这个真的好吃。”费事儿是费事儿,但味道是真的好。 他们也放了酱油醋,放了盐,辣椒,但拌出来的口感远不如这个。 她幺娘是真舍得放,一碗要给放一大勺辣子油,看起来红彤彤油汪汪的。 有的人直接连底下的醋汤都喝了。 有的人剩下了,高翠萍收碗的时候往桶里倒都觉得可惜,都是油啊。 在家里她敢这样倒不挨骂才怪。 “舍得放东西才好吃,舍不得放东西那肯定就要差点意思。”花溪也舍不得,但是她已经琢磨出来门道了,抠抠搜搜的是做不长久的。 “中午饭就这样了,下午饭咱们回去吃啊,我妈说了让我们回去吃饭,她给你一起煮上。” “那得看情况,看看今天做的这点能卖多少出去。”生意没有想象中的好,但是也还行。 虽然有了门面,但是还跟年前在桥洞底下一样。 论碗也论斤,做的比较灵活,陆陆续续的一直在忙,也没闲下来。 这会儿能闲下来吃饭,那就是锅里的米浆已经全部蒸出来了, 在案板上叠了厚厚的两摞。 花溪吃了口饭烤了烤手就开始拿着新买的刀切。 切面皮的刀跟自家的菜刀还不一样,好长好长,拿在手里还挺沉。 但是这样切出来特别的匀净。 到中午十二点点过,大半锅油茶陆陆续续的卖完。 一锅稀饭也卖的差不多了。 只有面皮还剩下不少。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这会天冷,而且又是大正月的,市扬上看不到什么人,能卖出这些东西花溪其实已经满足了。 到下午两点过,市扬上就彻底的没人了,就连摆摊的也开始收摊。 花溪往市扬入口那里看了一眼,那里的摊子都还没动,大概是要再守上一阵的。 王兴华没在摊子上,只有老太太在。 高翠萍已经麻溜的把收起来的碗筷都洗干净放起来了。 就连锅里也收拾干净。 “没卖完啊,怎么办?” “带回去咱们自己吃。”也没剩多少,一大家子要光吃这个都还不够呢。 “我们明天还来吗?” “明天背集不来,我也不打算早过来。”这会儿在乡下去换这个东西根本就没有人吃,只有等天热起来了再说。 还没完全收拾妥当王兴华就过来了:“怎么样啊?” “还行。”本来这个集就没有多少人,能卖这些东西出去就已经不错了。 “明天还过来吗?” “你明天摆吗?” “我明天不摆,我明天下乡去转转。” “你最近下乡生意怎么样啊?” 说起这个,王新兴华就伸手挠头:“真不咋样。”说难听一点,有时候都还不够他开车的油钱。 但是他最近不想在家里待。 待在家里真的好烦啊! 他婆一天到晚都在叨叨给他找对象的事。 因为他最近气不顺,甚至连媒婆的都能换了,信誓旦旦的说这一次一定要给他找个好的。 好不好的,王兴华下意识的瞅了瞅花溪。 他其实已经没有那么想找了,但是这话他不敢跟她婆说。 因为他清楚他婆是什么意思,就是想赶紧给他定下来,让他断了心里面那一点点刚刚冒出来的念想。 但是他不想。 第109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千方百计的找借口往跟前去,拦都拦不住。 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 还能怎么样? 她总不可能跑到人家花溪面前去说难听话。 自家孩子管不住自己的两条腿,说别人有什么用? 她只能另想办法绝了王兴华的念头。 这寡妇,尤其是带孩子的寡妇,那心不是轻易能捂透的,是不好娶的。 不撞南墙不回头。 等撞了南墙,回头也不是当初了。 花溪真没有一点心思。 高明川才死了多久啊? 她压根就没想过再找,更没有想过人家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她一个嫁过人拖着孩子的女人,人家王兴华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小伙子呢。 所以,心无杂念的该怎样就怎样。 王兴华站在边上跟她说了两句话,看她忙前忙后的手都没停,有心想再去帮她干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才合适。 总觉得心里鼓鼓囊囊的,脑子里面也不得劲。 反正做买卖的时候老惦记着想过来看看,跟人家说两句。 说两句吧,就不上不下的。 “那个石磨,已经跟你联系好了,一个老石匠,但是大概得大半个月之后才能去取。”价格就那样,到哪都是那个价格。 花溪点了点头:“我最近都是洗面,等半个月也好,手上多少有两个钱,不然我还没钱给人家付呢。” “没事,要差的话我帮你垫着,反正借多借少都是借。” “这话说的,我这个人能不欠人钱尽量不愿意欠人家。 欠人家的钱我感觉我睡觉都不踏实。”她真的是内忧外患,里外都是债。 也不知道今年忙一年,能不能把账给抹平了。 洗刷完了之后今天就算是彻底的结束了。 炉子里面还有没烧过的煤。 “你那边火盆里是不是还有火?这还有两块煤没有燃透,就这么丢在这里浪费了。” 王兴华探头看了一眼。:“我拿盆子过来夹过去”还能燃老长时间,就这么封在里面真的浪费了。 老太太看着他来回的跑,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懒得搭理他。 王兴华自己跟她解释:“煤没有烧过,放在那里浪费了,等后天早上过来帮她弄两块底煤引火就行了,我又不占她便宜。” 老太太:呵呵! 收拾利索了关门回家。 倒是比昨天到家的时间还早。 许桂芳才刚刚从山上回来,抱着一抱引火柴还没走到灶房门口。 高翠萍就从底下路上上来了:“我回来啦。”不止人回来了,手里还提着没有卖完的面皮。 “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集上没人了,收拾收拾就回来了。” “你幺娘呢?” “当然是先回去啦。我跟她说了,等会儿她就来了。”孩子在他们家呢,肯定会来的。 高翠萍说着把手里的面皮提进了屋。 “晚上煮什么饭啊?” “煮龙肉你吃不?”许桂芳一年到头的煮饭,最讨厌别人问她煮什么饭。家里就那些东西,转来转去就那样,还能有什么? 高翠萍翻了个白眼,提着东西进了屋:“咋一下就这么暴躁了?今天做的面皮没卖完,还剩了些,幺娘让我提回来。所以问一下,你看看怎么弄?” 许桂芳把柴火丢在灶台后面,过来看了一眼:“还剩了这么多?” “是啊,这月份集上没有多少人。” “那我再调点面浆烙几张饼吧,烧点浆水汤。有人愿意泡饼就泡饼,有人愿意吃面皮就吃面皮。”一大家子人呢,饭量一个比一个大,剩下这点看着不少,但也是不够的。 高翠萍四下看了看:“我婆呢?英英呢?” “我也刚刚回来,门都是关着的,估计是上哪串门去了。”都这时候了,太阳都过去了都不知道回来。 正说着呢,英英那叽叽嘎嘎的声音就传过来 老太太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背着她 不厌其烦的跟她讲:“听话啊,不要皮,手要抓住婆,不然要摔下去了……” 高翠萍觉得她婆也是大好了,都不用一天到晚的烤火,还能带英英去串门了。 刚刚到院子里,高翠萍从她背上把茵茵接下来就看见花溪也上来了。 人一多,院子里就热闹起来。 有花溪在的时候英英乖的不得了,就喜欢让她抱热乎的很。 当然,如果她一天到晚在家里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一大家子只有高明海跟高成亮爷俩还没回来。 花溪抱着英英进了灶房,跟许桂芳说了一声:“我本来说回去弄口吃的,翠萍说你给我煮上。真不用给我煮饭 ,不能给我带孩子还要给我管饭,那像什么话?” 本来不想来的,但是已经说过了不来不好,那么就跟许桂芳说一声以后别这样了。 “这话说的过于见外了,一家人还能说两家话?就你一个人能吃多少一点,就多碗水多双筷子的事儿,你回去自个还得弄半天。” “我真没有跟你见外,我这个时间不准。明天背集,我后半天才去街上准备后天的东西,那边啥都有,可能直接就在那边吃了。” 她不想天天过来吃饭,给人添麻烦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她不想待在高明海眼皮子底下,有一种坐如针毡的感觉。 好在高明海这段时间也算是比较安分,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同坐在一块,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两只眼睛,时不时的就要去看看花溪,想方设法的跟她说两句话,依旧让花溪觉得头疼心虚的很。 今天大概是在地里累了,回来看见花溪只是招呼了一声随后就一直在外面坐着。 高翠萍在那嘀嘀咕咕:“我爸也不嫌冷,坐在西墙角喝西北风。” “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他又不是傻,冷了他自己会进屋。” 吃完饭高明海才开口跟花溪讲:“想麻烦你点事儿。” 花溪愣了一下:“你说。”高明海这么客气倒是少有。 “你帮我打听一下,看看镇上有没有卖塑料薄膜纸的。” “塑料薄膜纸?” “对,就是那种底下平原地区扣大棚用的那种塑料薄膜纸。” 第110章 难得默契 塑料薄膜纸这个东西因为平时不用,所以花溪还真没留意镇上哪里有卖的。 第二天下午太阳偏西,花溪自己骑车去了镇上。 菜市扬还有两家卖菜的,就连王兴华家的摊子都在。 老太太自个守在那儿的。 花溪从边上经过的时候停下来招呼了她一声:“表婆,背集也摆啊。” “摆,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摊子摆开能卖一点是一点。”王兴华出去该转乡的转乡,她在这里守着摊子,两不耽误。 “今天一个人吗?你吃了饭了没有啊?” “今天不逢集,出摊出的晚,吃了饭才过来的。”等下午王兴华回来收了摊回去再煮就行了。 “那你先忙着,我也过去忙了。” “去吧。” 花溪蹬着脚踏子划走了。 她下午来就是揉面然后洗面,就这么一个件事,再没有旁的。 干完之后就往回走,刚刚走到半道第二个下坡的时候听见有人喊自己,还好才刚刚往下走,要不然还真刹不住车。 倒是没想到半路上还能遇到王兴华。 “都这个时候了你才往回走啊?” 两个人倒是难得的默契,打招呼都能异口同声的说出同样的话来。 一个脚还踩在脚踏子上,一个人还坐在三轮车上,两个人都噗嗤的笑了。 “今天怎么样啊?”花溪先问了一下。 “就那样,我打算下一次就不去了,这月完了再说。一天到晚到处跑,浪费油啊。” “对了,你知道咱们镇上哪有塑料薄膜纸卖吗?” “塑料薄膜纸?你又不种地了要那玩意干什么?” “我帮人打听的。” “有是有,不过那玩意儿不便宜。看他要的多还是少,要的多的话不如去县里批发,要便宜一些。” “那你回头有时间帮我问个具体的价?” “行!”看在时不时能去混个早饭的份上,这都不是事,他大伯家就卖这个。 “谢谢啦!” “不客气,我走了,你赶紧回去吧,都快黑了。” 帮忙这个事,花溪觉得王兴华是真的靠谱。 对比了一下镇上和县城的价格。 高明海算了个账,要是去县里面买,是要省好几块钱。 毕竟他要的不少。 花溪本来不是多事的人,但一听他要这么多,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买这么多是打算干什么呀?” “之前我们往地区去,快到跟前的那一片,你还记得吗?他们那边都种大棚蔬菜,我们这上面的小镇上甚至我们上面的县城很多卖菜的都是从那边去拿的。” 花溪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们这边的地都是山地,似乎没有那么合适。” “我想把近点的地弄一块出来试一下。”往年他不敢这么想,因为家里人多,田地有限,但今年种了花溪的地方,他觉得倒是可以试一试。 “这个季节,打算做什么呢?种洋芋是不是来不及?我记得大棚洋芋应该是头年腊月就栽上了。” 到三月底四月初,比正常洋芋早一个半月就挖出来卖了,那会儿是一年里洋芋价格最高的时候。 高明海看了他她一眼,突然发现好像说起这些事来的时候花溪就不会跟防贼一样防着自己。 起码这一刻让人觉得很开心,很轻松。 “我打算去种子站看看能不能多买一点种子,用大棚弄一点菜苗子出来卖。” 这会儿种上,过了清明之后就可以卖了。 辣椒,西红柿,茄子,还有葱,包菜这些都可以试一试。 菜种的价格不高 试错的成本不高,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种上一片,剩下的种点别的,到时候有什么卖什么吧。 花溪有些意外,不过,想一下确实可行。 高明海真的很聪明,脑子转的很快,做什么也很稳当。 他想做什么事情只要起了念头,想方设法都要达到目的。 到县城去是要省几块钱,但是除去来回的车费划下来也省不了多少了。 因为一点塑料薄膜专门跑一趟县城,其实也不是那么划算。 许桂芳想说让花溪帮忙,有没有认识的人往县城去,帮忙捎一点回来。 被高明海毫不迟疑的给拒绝了。 “这点小事不值当费事巴拉的去求人欠人情。”花溪能找谁?除了那个王兴华还能找谁? 他知道自己管不了,也没有立扬去管花溪跟谁来往。 但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一些琐事让花溪去找对方。 心里有了主意之后,从许桂芳那里拿了钱,挑了个逢集的时候背着家里攒了鸡蛋就去了镇上。 既然要干,就早点干,季节不等人。 卖了鸡蛋时间还早,感觉太阳才出来没一阵,高明海把篮子里面的麦草在河边上倒掉,背着空空的篮子揣着钱上了大桥。 他来买东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寻个由头过来看看花溪那个店。 只说是从入口一进去要不了多远左手边就到了。 到底在什么地方他还不知道。 刚刚到菜市扬口上就看见了王兴华。 他原本打算假装没看见直接过去。 毕竟对方也不见得就认得自己。 结果还没到跟前那小伙子就一脸热情洋溢的跟自己打招呼:“来赶集啊!” 高明海哎了一声停下脚步子:“生意咋样?” “刚刚过完年没啥生意,就先这么凑合着。” “那也比闲着强。”高明海看着不远处,他好像看见高翠萍了。 “我去那边看看,你先忙着。” 王兴华应了一声。 高明海背着篮子就往市扬走。 花溪这会儿正忙着呢,忙着从锅里揭面皮出来。 屋里四张桌子有两张坐了人。 生意说不上多好,但是也有的做。 高明海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目光一直随着花溪打转转,花溪背对着他忙着,压根没察觉到。 还是高翠萍从屋里出来迎面看见:“爸,你来赶集啦!” 第111章 以劳抵债 听见高翠萍的声音,花溪转脸就对上了高明海的目光。 “大哥来了,屋里坐着歇会吧。” 高明海没跟她客气,点了点头在屋里的一处角落里坐了下来。 高翠萍凑过去问了一声:“爸,你想吃点什么?” “我在这儿坐会儿,等一下就走,不吃什么,早上在家里吃过了。”人家开门做生意呢,他怎么能在这里吃饭? 吃了饭给钱花溪不可能要,不给钱他又过意不去。 他都这样说了,高翠萍也不可能劝他。 一转身花溪就端着碗从外面来了。 将碗里的面皮放在他面前:“在家里吃了也这么长时间了,在这里再吃一碗也不会撑着。 你尝尝我这个跟在家里吃的有什么不一样。” 来都来了,都走到这里了,她就是卖这个东西的,不能抠搜到连一碗饭都不招呼人家吃。 别人就算了。 高明海好歹算是自家人。 高明海愣了一下:“吃过了才来集上的。”感觉给他都浪费了,他听高翠萍说要卖五毛钱一碗呢。 “倒也不用给我省一碗饭,这样的话,下回我都不好意思到梁上去吃饭。” 这些来来往往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细算。 细算的话就没法来往,跟谁也不要来往。 高明海心情十分复杂的吃了一碗面皮,和大多数人一样,珍惜的连下面的汤底都喝了。 吃完饭之后也没闲着,帮着把边上那张桌子也给收拾了。 高翠萍麻溜的招呼了人到另外一张桌子上坐下,把饭给人舀好递到桌子上的时候,他已经把碗给洗了。 高翠萍看的瞠目结舌的,真的是头一回看见她爸洗碗。 当然也不是说他爸不勤快,主要是都勤快在地里面了。 家里的活她长这么大,基本就没看见对方做过。 不过她随即想到她爸那个不喜欢占别人便宜的性格。 可能是因为吃了她幺娘一碗饭不太好意思,所以以劳抵债? 倒也能说得过去。 花溪外面还忙着呢,所以也没有主动过来跟他说话。 高明海去外面跟她说了两句。 “我今天来是去买那个薄膜纸的。”像是专门来给花溪汇报一声一样。 “嗯,买的多的话回去还是花点钱坐车吧,走回去要老长时间,太费劲了。”一大捆还是有点分量的。 高明海应了一声:“那你在这里忙着,下午早些回去,跟翠萍俩路上骑车慢点。” 他没按着许桂芳说了好几遍的意思让花溪帮忙找熟人过去看看能不能便宜点。 他只要知道地方,知道价格自己能去。 至于花多少钱,想要那个东西,该花钱就得花钱。 价格他自己能讲就讲,不能讲,自己权衡一下能不能买。 就算是找个熟人过去,又能省多少钱,还平白的欠人家人情,着实没有必要。 高明海前脚刚刚走不久,后脚王兴华就过来了。 花溪拿着抹布把手上的水擦了擦,看了他两眼:“你摊上不忙啊,又到处跑。”她发现王兴华这个人真的是闲不住一点。 还好有个老太太能帮他守一下摊子,要不然,不知道憋成什么样? “我看见你大哥了,他是不是来买薄膜纸的?” “对啊!” “那怎么不喊我呢?喊我的话,我带他去,还能便宜一点。” 花溪压根就没想起来这一茬。 这会他提起来了倒是想起来了,不过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不用了,让他自己过去讲价就行了,能讲多少是多少。”她跟王新华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也知道王兴华跟他大伯二伯家关系不好。 因为这点小事情,没有必要。 她都这样说了,王兴华也不好坚持,只嘟囔了两句:“总归是要便宜点钱的,能省就省一点,我大伯他们两口子那黑心的很,跟周扒皮没啥区别,做个生意抠搜的不行,能从他们手里讲下来价那都不是一般人。” 花溪觉得高明海还是可以的。 那确实不是一般人。 高翠萍看着他走远才开口:“这人倒是真的热情的很。”就是废话多的不得了,说十句话有六句都不是很中听。 而且听说那卖东西的是他的亲大伯。哪有背后地这样说自己亲大伯的。 花溪嗯了一声:“就是嘴不好,心肠是很好的。”关键在于要熟悉了才能知道他心肠好不好。 大部分一接触就能被他那张嘴劝退。 真要不收敛,难搞 不过这也不是自己要操心的事儿。 高明海回去的时候也没坐车,能省一点是一点。 来赶集的绝大部分都是他这样。 如果出门的时候带的东西多,那少不得花点钱坐个车。 回头去的时候没有什么负担了,都是走回去的。 农村人,把钱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走回去也不过就两个小时。 回去之后就开始着手弄了。 苗子育在花溪那块留下准备种洋芋的地里面。 那地方离家近,地势也平坦,一半沙土,一半黄泥,算是二合土,不干不湿的,正好。 高明海背了好几背篓粪耙在里面,底肥整的足足的。 然后根据菜种的种类弄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又去山里砍了竹子回来,一劈两半个,从左插到右,再把塑料薄膜纸从上面带过去,四面压在土里。 弄了这玩意儿之后,高明海他们两口子就像是得了什么心病,早晚都要去看看,不看总觉得心慌的很。 花溪只知道已经弄下去了,倒是去看过一回,后面就再没有理会。 育苗这个事情她一窍不通。 像豇豆,黄瓜,南瓜这些东西,都是到清明之后丢在土里面埋上,自己就能出来。 但是像辣椒,西红柿这些,哪怕手上再没有钱,都得花个三两毛去买一点回来栽上。 因为自己不会整啊。 尤其是西红柿,茄子这种,她连种子长啥样都不知道。 过了正月十五这个年就彻底的过完了,一天一天的就快起来。 正月出去,阳历就进入3月,天气一下暖和起来。 早晚虽然还凉,但是到了中午太阳出来棉袄已经穿不住了。 门前的樱桃树悄无声息的就开了花。 英英身上的棉裤总算是能脱掉了。 一脱掉笨重的棉裤,两条腿一下子就利索起来,说能站起来跑就能站起来跑了。 于是就更让人操心了。 第112章 不可能轻易改嫁的 王兴华把定做的石磨用三轮车给拉回来,直接给送到门口。 那玩意儿看着不大一点,实际上笨重的跟啥一样。 花溪忙不迭的上前搭手。 王兴华抬在最重的那一头:“你小心一点啊,过去轻轻的先放,别压到你的手指头。”忘了再找一个人过来,不然的话也不需要花溪动手。 太重了。 “放哪儿啊?就放这里吗?挡不挡道啊?” 这不是废话吗? “不挡道就放这,下边台子都支好了。”找了砖头,还弄了一点水泥给抹上的。底下的下盘放上去之后还得再抹一下。 他们山里都是用黄泥抹的。 这边花溪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黄泥。 最大的那个高翠萍也过来搭手,三个人才给弄过去。 短短的几步路,震出来一身汗。 “这玩意儿弄来了就解决大问题了。” 压根就不需要提前来揉面或者是泡米。 可以米和面的一起做,早上早早的来,烧点热水,泡米也很快,面不需要揉那么多了,更快。 不然的话,天气越来越暖和,到了清明后边隔夜就不行了。 “好了 ,你这需要的家伙什可算是置办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去转乡啊?”说不定还能同路。 “我打算从明天就开始了。”磨都弄过来了,不得赶紧派上用场啊。 高翠萍问:“你早上来这么早,一个人能行吗?” “能行,怎么不能行,只要能看到路就行了。天气暖和了,亮的也就越来越早了。这边做好了带出去到下午我就能直接回去了,不用往镇上跑了。”花溪哪知道王兴华心里的那些小九九 ,一门心思想好好挣钱。 “你那个自行车带那东西去转乡还挺费劲的,你要不要用我们家的三轮车?” “你那个三轮车你婆不是在用吗?我弄去用了她用什么呀?” “我都一大早上把摊子给她出好了才走,她守摊子的,又不用。” “那我也用不着,我自行车骑习惯了,我觉得还行。”她可以在这边边蒸边切,切好了放在铺了干净塑料纸的篮子里,到时候光给人家过秤就行了。 除非他她手上又攒的有钱了自己能去买一辆三轮车,不然的话,不想去占人家那个便宜。 高翠萍在边上边干活边瞅着他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她总觉得这个王新兴华对她幺娘殷勤的有些过分。 该不会是看上她幺娘了吧? 心里这么一想就收不住了。 然后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 但是她也不好直接开口去问她幺娘,毕竟她幺大才刚刚过了百天。 一直到下午,高翠萍都沉默的不行,一句话都没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花溪回走的路上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声:“翠萍,你怎么了?我感觉你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啊?没,没有啊,可能是昨天晚上睡太晚了,今天早上起来的早没睡醒。”她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个事,惊恐的发现她幺大不在了她幺娘还很年轻,说不定跟谁看对眼了就会改嫁,说不定就不在他们家了。 “那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晚上还是要早点睡,不然早上起来那么早是真没精神。”花溪也没有想太多。 高翠萍应了一声又没了下文。 随后强打精神问花溪:“幺娘你明天早上也要早起到集上去,又是大老早把英英从被窝里挖出来,不然真的考虑一下,让她在我们家跟我婆住算了。 孙女跟婆住这不是常事吗?我小时候也跟我婆睡呀。 我婆开了春精神头还不错,她睡觉又警醒的很,比我妈强多了,肯定能给你照看好的。” 再加上英英晚上又不需要吃什么,就是给把两回尿,好带的很。 不然的话,你这天天早上那么早,没必要。” 花溪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到底年纪小,藏不住事。 晚上花溪哄了英英睡觉之后走了,高翠萍就探头探脑的出来了。 喊了许桂芳一声:“妈。” 许桂芳把屋里外面都收拾妥当,正准备进屋睡呢,看她这样:“你怎么鬼鬼祟祟的跟做贼似的,像个人一点。” “这是什么比喻呀?我幺娘走了?” “这不走了半天了吗?走的时候还跟你打招呼了。你这孩子到镇上去见的什么世面呀?怎么还越见越傻了呢?” “妈,我问你个事儿。” “你说啊?”这么郑重其事的让人觉得怪怪的。 “我幺大百天已经过了,你说我幺娘能给他守多久啊?” 许桂芳没想到她要问这个,愣了一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小姑娘家家的,把你自己的事情管好就行了。” “不是,我也不小了,我虚岁都十七了。你能不能不要老拿年龄来搪塞我,好好回答我问题啊。”她心里面有事 找不到个合适的人讲就憋得慌。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问一声,这都回答的什么呀? 许桂芳叹了口气,干脆也不着急进屋了,在堂屋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你幺娘跟你幺大感情好,一时半会不可能就随便改嫁的。”一个女人一辈子找到那么一个拿自己当宝一样的男人,多么的幸运有多么的不容易。 遇到一个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哪能那么容易再遇到一个。 “那万一,我是说,万一要遇到一个年龄合适,对她也很好的人她要是动心了呢?” “不然我说你年龄小,不懂事儿。 等你以后嫁了人就知道。 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心里分量是很重的。”尤其是女人的身体一开始给过谁,那个人分量就是最重的。 “你幺大拿你幺娘当宝贝疙瘩似的,你幺大那个人除了命不好,其他啥都好。就算有个人看上了你幺娘,他也不会像你幺大当初喜欢你幺娘那么纯粹了,总会要考虑这样那样。 而你幺娘,更不可能那么早的就把你幺大忘了。就算是时间长了,记忆稍微淡化一些,被人给打动了, 真的能走到一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幺娘又不是个傻子,相反她聪明的很,而且还那么能干。 之前那么恼火都熬过来了,现在自己有了门面,自己有手艺能挣钱能把日子过起来了,只会想着越过越好。 不可能再去给自己增添半分烦恼的。” 高明海在外面听的一知半解的,一脚迈过门槛问了一声:“谁给谁增添烦恼。” 第113章 完全不担心被偷师 “在说翠萍她幺娘,有那个本事把日子过好就不会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嫁了,给自己增加烦恼。”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翠萍突然问,谁知道什么情况。” 高明海看了高翠萍。 高翠萍下意识的没有继续:“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这个事,随便问一下。” “这些事情跟我们说过就算了,不要在你幺娘面前瞎说。愿不愿意替你幺大守那是她的事,别人都是瞎操心。 她愿意守着咱们就是一家人,就好好待她。真要不愿意,有了合适的,我们也不能干涉人家。” 高翠萍什么都不说高明海也清楚。 绝对是那个姓王的,狼子野心藏都不藏了。 在镇上大概是三天两头的献殷勤,在花溪面前晃悠。 就连高翠萍这样的小姑娘都能发现异端。 不然不会突然问出这话来。 但是他知道又能怎么样。 他没在眼面前,他不能守着花溪。 就算是在眼面前又能怎么样? 心里再不愿意,都得按着嘴上说的那样冠冕堂皇的去做。 人啊,这辈子都这样虚伪,在一些自己在意的事情上只能言不由衷,永远都光明磊落不起来。 “我知道了,我又不傻,肯定不会当着我幺娘的面去问的。” 高翠萍回了屋。 许桂芳他们两口子也进屋躺下了。 “翠萍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是不是花溪在镇上有什么情况了?” 高明海看了她一眼:“想那么多做什么?顺其自然。 就像你说的那样,她是个聪明人,这日子怎么过她有自己的主张,别人想再多都没用。” 嘴上这样说,可被眼皮遮挡起来的目光全是心事重重。 花溪被高翠萍给说动了,当天晚上就把英英留在山上过夜。 第二天早上花溪都没等天亮,打着手电骑着车子就去了镇上,等到镇上也不过才麻麻亮。 一个人干活的话还是挺忙的,所以她不敢来太晚了。 不然等到一大早上的活都还干不出来,还怎么出去转? 花溪直接烧了锅,烧了一大锅热水泡米,烧锅的时候顺便的把炉子也点了起来。 在炉子上熬了点稀饭。 饭熬上了之后就开始揉面。 揉好之后要醒一会儿,她才歇了口气。 王兴华开着三轮车过来的时候老远就看见她那烟囱上在冒烟了。 花溪也不着急,这玩意儿也不是急的事。 干了这么久也算是有经验了,怎么样掐着时间不浪费把活都干出来,她最清楚。 等锅里的米浆蒸完了之后,面浆就彻底的沉淀好了。 五层的蒸笼一次性可以蒸五张出来,还是很快的。 一边守着火一边看着锅,还能一边吃着饭。 王兴华站在案板外面看着案板上那厚厚的两沓子:“你这速度还挺快啊,早饭都吃到嘴里去了,这得来多早啊?” “也没有太早,比逢集的时候稍微早一点点。” “早上还是有点冷吧?你都不瞌睡啊?你来这么早骑自行车能看到路吗?天天走这么早孩子怎么弄啊?”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孩子家里有人照看,骑自行车,自行车前面我绑了手电肯定能看见啊。”选择性的回答吧。 “那你几点钟出发呀?” “什么时候弄好什么时候出发。” 看起来像是快了,但还要好半天呢。 这会天冷,面皮揭出来也凉的快,凉了才好切。 “我还想看看能不能跟你走一路呢。” 花溪惊讶的看着他:“你跟我走一路干啥呀?你去的地方我又去不了,而且我那脚踩的两个轮子跟你那烧油的三个轮子能跑一样快吗?”该干啥干啥去吧,大早上的就别在这里跟她开玩笑了。 “那你打算今天去哪?” “我今天就出了镇子往我们那边往回头走,走到哪算哪。”原本也没做多少,这么久没去转乡了,去试试看。 王兴华挠挠头走了,想套话没套出来。 花溪是个思想很简单的人,脑子里向来没什么弯弯绕绕。谁跟她说话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往深了去想,只听表面的。 所以,王兴华绕着弯子想找机会往跟前凑,到底是没能成。 在那磨磨唧唧的磨了半天,花溪还没弄完,老太太看他那样不仅没能收敛,反而愈演愈烈了。 “你今天不去转乡?不去的话,我……” “去,怎么能不去。”王兴华根本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走。 不去转乡就得面对相亲的事情。 还是转乡吧。 相亲,他不想,真的腻了。 天暖和起来,乡下的生意还是能做的。 花溪骑着自行车,一左一右绑着两个篮子,一路走一路叫卖。 路两旁的麦苗开春之后疯长,一天一个样。 裸露在外的冬地也都收拾出来了。 地里面随处可见干活的人。 花溪路上还真碰见王兴华了。 人家可不像她那样用嘴巴喊,人家带了喇叭用喇叭喊,声音传出去老远。 “换苹果!换梨!换包包菜!” 到了眼下这个青黄不接的季节了。 地里的菜都陆陆续续起苔子开花,洋芋还长在地里没到吃的时候,就连盐菜都见了底又不到腌制的时候。 最多的就是一点浆水一点辣椒酱凑合着。 王兴华就拉着包菜带着水果一起换。 没别的,主要就是便宜。 谁家都能吃得起,一换一口袋。 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在辣椒酱和浆水菜吃的够够的时候,换点包菜见见绿。 既然遇见了,花溪还是跟他打了个招呼。 “怎么样啊?” “就这样,这个村还是年前来的,有一段时间没过来了,所以还行。”主要是换菜换的还行,水果也带着换出去了一点。 主要还是图便宜,他一般带到乡下来的都是挑拣出来装成袋的,一袋一袋的好整。 虽然论斤赚的不多,但加起来还行。 跟别人王兴华没有什么话讲。 但跟花溪一说起来做生意上的事儿,那是滔滔不绝,头头是道。 要不是花溪还要继续往下个地方去,他能翻窟窿倒水的啥都讲出来。 完全不担心被对方偷师了。 第114章 再遇林正清 花溪边走边在那里琢磨,王兴华跟自己干的不是一样的东西,但经验不是不可以借鉴。 比如王兴华说的,时不时要换点东西,或者时不时要换点地方。 一个地方不能三天两头都去,要隔一段时间再去。 因为不管是水果也好还是面皮也好,这都不是必需品。只是尝个鲜,可代替的东西太多。 花溪深以为然,觉得很有道理。 换品种对于她来说不是那么现实,她也不知道除了面皮再做什么好,那么就只能换地方。 骑着自行车边走边换,一次也去不了太远的地方,走不了太多的地方。 今天去这里,下一次就可以去别的地方,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菜市场的生意也渐渐稳定起来,不管是来赶集的还是镇上的人都知道,市场大门进去有一家卖面皮的。 老生意逐渐的多了起来。 花溪的心也跟着逐渐安稳了起来。 河坝里换苹果换包菜的车来了两回,荒芜的山头便彻底的换了颜色。 花溪从镇上回去,车子往门口一放就往梁上跑,去看孩子。 倒是没想到这段时间一直早出晚归的许桂芳和高明海都在。 也没变天,这么早在家可是一桩稀罕事。 “都在啊,地里都忙完了。”想想也不可能啊。 这个季节地里就没有忙完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活需要干。 花溪招呼的是许桂芳,先开口说话的却是高明海:“哪能忙的完呀?” 说着看了花溪一眼,顺手拿了个板凳放在边上,没招呼她坐,但是意思用行动表达出来了。 英英在费劲的推她的木头车子,花溪要伸手抱她她拒绝了。 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是不稀罕大人抱的。 花溪就在那条板凳上坐了下来。 许桂芳这才跟她讲:“今天上半天去那个菜苗地里扯草了,看了一下长得的还不错,你大哥说下一集就可以赶集去卖。” 说这话的时候许桂芳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眉开眼笑的:“我们在商量卖什么价格合适。” 花溪听了之后也很开心:“忘了问一下集上什么价格了,明天逢集我让翠萍去问问看。”这两天镇上已经有卖菜苗的出现了,不是很多,就那么一两个。 “你后面那块地腾出来了没有?” “还有点萝卜和菠菜,还没有到割的时候,得再晒几个太阳。 我那也不着急 ,如果苗子长得好的话到时候扎两个摊呗。 大哥还是去大桥底下,那里人多。让翠萍拿一点在菜市场,摆在我们那个门口,有人要了可以顺带的卖一下。” 菜苗子,这是个季节性的东西,有了就得赶紧卖 不然过季节了之后就没人要了。 清明节一过,连续个把星期不下雨,一下子就热起来。 早上还算是很凉快,骑车的时候身上要穿个厚衣裳,不然凉飕飕的。 中午的时候花溪都穿单件了。 正是长苗的时候,该腾出来种的都要开始种,不能耽误一点。 花溪那点菜园子里是不着急的。 她知道许桂芳问自己是什么意思,让她从这边拔菜苗走。 她等人家卖剩下的有了拔一点栽上就行了,真不着急。 这边有个高翠萍给看着,花溪过来看了一眼,跟高明海他们说了几句话。 两口子就等着太阳偏西一些又要去田里,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忙。 花溪今天回来的早就是想把换下来的厚衣裳还有床上的那些东西都去洗了,晒干了收起来,就算是了一桩事。 这样那样的凑了一大篮子准备出门,老二家王翠英也提了一篮子从屋里出来了。 “今天回来的怪早。” “对啊,回来把家里收拾收拾,你今天也在收拾屋?” “这两天太阳好,趁着还没有彻底的忙开,赶紧把厚的洗了都捡起来,也算是了一桩事。”想的都一样。 妯娌俩刚好一起,刚刚从小路上过去,到底下院子边上迎面就碰上了一个许久不见花溪都差点忘了的人,林正清。 还是跟唐雪英一起的。 看见他们两个人,花溪挺好的心情一下子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之前闹了那一出之后林正清就出去了,连过年和家里长辈去世都没回来。 唐雪英一个人在家里,花溪早出晚归的也很少碰见她。偶尔碰见了,花溪都当自己没看见,招呼都懒得打。 那会儿林正清闹离婚对方不愿意才跑出去的,没想到这会儿回来了,两个人又走到一块了。 想也是,毕竟是两口子,一个被窝睡了这些年,还是有感情的,天大的事情过去的时间长了也就过去了。 花溪没有关注过他们两口子自然不知道里面的底细。 王翠英却是知道的不少,只不过从来没在花溪面前主动提起过。 毕竟他们前门院子斜过去就是林正清家。 人家也住了一大院子呢,家里那点破事这个不说那个会说,稍微一不注意就能听一耳朵。 这会儿遇到了依旧是谁也不搭理谁,在那条路上擦肩而过。 林正清的目光不受控制的斜过去看了花絮好几眼,只是脚步子并没有停顿。 感觉花溪跟头年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看起来精神了不少,眼睛里好像又有了曾经高明川还没出事之前的光彩。 只斜着扫了几眼,林正清就知道,哪怕已经闹的那么难堪,他依旧没能死心。 没有发生过什么关系就罢了,毕竟睡过了,念念不忘也属正常。 “两口子打算离婚了,唐雪英让林正清他娘给林正清发的电报,让回来去领离婚证。” “不是不愿意离吗?” 倒不是说唐雪英对林正清有多么情根深重。主要是这年头,女人离了婚根本就无路可走,无处可去,再加上那孩子都那么大了,唐雪英也舍不得。 “这都纠缠了这么长时间了 ,大概也是想明白了 。 听说唐雪英啥都不要,只要孩子,把孩子带走。只要林正清愿意,就回来去把证领了。 早先林正清他老娘不同意,说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是他们林家的孩子。这会儿人都已经回来了,估计是同意了。”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儿子更重要,毕竟那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 林正清还年轻,离了之后过个一年半载的再重新找一个也不是啥难事儿。 要是就这样拖着,拖来拖去难过的不只是唐雪英一个。 至于孙女,只要自己儿子身体没有问题,迟早还会有的。 第115章 都别好过 她也不是那种一点事情就非得压在心里往深处去想的人。 可是这种事情根本就控制不住,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洗刷完之后院子里晾了一圈,然后拿了镰刀提着篮子去后面地里给鸡割草。 回来的再早时间也不是那么宽裕,依旧是忙个不停。 林家一家子愁云惨淡了这么长时间,林正清终于回来了。 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唐雪英也没有之前的那么针锋相对。 说不上是有多高兴,但很平和。 下午饭的时候还多炒了两个菜。 喊了林正清:“明天就去领证,今天我们喝一杯吧,也算是好聚好散。” 到底生活了这么多年了。 当初也是到了年龄,一个该嫁,一个该娶了,就那么凑凑合合的凑合到一起去了。 可就像许桂芳说的那样。 感情是相处出来的。 尤其是女人,跟一个男人被窝里一睡,身体给了人家,心也就从此给了人家。 唐雪英不是个大肚的,对于自己的男人看的就像眼珠子一样。 所以,早先林正清开玩笑说的那些话她才会当真放在心里 林正清口口声声说是开玩笑,可是唐雪英更相信自己的感觉,她知道林正清说的是真的。 离得这么近,花溪是个什么样子的她也不是不清楚。 林正清每次看见花溪那眼神那说话的语气,她能看得懂的,能听得出来。 闹到这个份上,她后悔吗?根本就不后悔。就算是再重来一次她也忍不了。 对着她一天到晚吆五喝六的,对别的女人温柔的都能掐出水来,她也不是死人更不是木头做的,她也是会恨会难过的。 唐雪英此刻只有恨,恨林正清恨花溪。 她兢兢业业辛辛苦苦经营着这个家庭,却被这对狗男女毁的一干二净,一无所有。 离婚,离了婚她能往哪里去? 她一想就知道那日子会有多难过。 她不会有好日子过,谁都别想好过。 不是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吗? 呵呵! 她就不信,两个人真的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在过了那么一段鸡飞狗跳的日子之后,林正清离婚的念头坚定的如同河坝里的石头。 为了这个回来的。 这会儿唐雪英难得的这么平和,就像他们当初刚刚结婚的时候一样。 让林正清也动容了几分。 不管怎么说,他们在一起也过了这些年。 “好!你想要孩子你带走,家里还有点钱,你也带走。” 唐雪英笑了笑了,努力的把眼里的眼泪憋回去。 给他斟酒:“没想到这个时候你倒是突然变大方了,我也不会跟你客气。孩子,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你年龄也不大,以后找到合适的想生几个生几个。对于你们来说生孩子你们就是一开始费点劲的事,不吃苦不受疼的容易的很。 至于钱,你给了我也不可能推脱,我要养孩子,也要过日子。再说这个钱也不是你一个人挣来的。” 说完主动的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来,喝吧,别浪费这些菜。这会天热了,过了夜就不对味了。”这日子过一天就得省一天。 “离了你去哪里?” 林正清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唐雪英冷笑了一声:“都到这份上了,你还管我去哪里不去哪里。不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离吗?你打定了主意要干的事,还能管我死活?” “我自然不会想管你,我是想知道孩子会被你带到哪里去。” “不管在哪里,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吃的。总比留在这里等你以后再找一个后妈进门虐待她强的多。” “你这个人真的是……” “我是真的想在走之前跟你好好吃顿饭,好好喝两杯,所以就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让人不愉快的话了。” 晚些的时候花溪把英英接了回来。 天热了,一天到晚的动,身上总是汗滋滋的。 锅里烧了满满一锅热水,花溪边跟她说话边在那里忙活。 “要乖一点啊,等会儿咱们洗个澡。” 小孩子见了水那就跟见了命一样,是乖不了一点的。 放进那个盆里,就跟小鸭子进了河里,欢实的不行,两只小爪子在那里不停的乱刨,按都按不过来。 就这么一会功夫,灶房门口那个地面上洒的到处都是水。 花溪把她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她还不乐意,撅着屁股不愿意起来,瘪着嘴在那里哭。 花溪对着她的屁股拍了两下:“老实点 啊!”然后套了一件花衣裳在她身上,把她抱着去了睡房里,放在了床上:“拿着小鼓玩,不要乱爬,摔下来会疼。” 英英硬扒拉着她不撒手,不愿意自个待在床上。 花溪干脆的就坐在床边上哄了她一阵,把人给哄睡着了,拿了毯子搭在她的肚子上。 这才找了一身单薄的衣裳拿着,打算去快速的擦个澡。 不擦洗不行,刚刚给孩子洗了个澡,弄了她一身的水,衣裳都湿了半截。 再加上出了汗,黏糊糊的。 临近农历月中,月亮一晚比一晚亮。 天刚刚黑下来,月光也随之洒下来。 整个小院里像是镀上了一层银光。 隐隐绰绰的看不真切,却又不是那么黑暗。 那会花溪在屋里听着外面还有走动的声音,这会儿外面都已经彻底静下来。 高明江家的后门已经关上,应该是已经睡了。 山里面的人没有啥大事的时候向来都是早睡早起。 花溪进了灶房。 把灶房门闩起来,开始脱衣裳,然后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怎么会有一股酒味儿呢? 家里边只剩下过年的时候喝剩下的那点酒放在橱柜里,她一直没再动。 身上就剩下里面一件贴身的背心,下边一条三角裤。 她借着灯光往橱柜跟前走,想看看是不是放时间长了酒瓶子坏了还是咋弄的。 刚刚走到跟前,一道黑影就从灶台后头一下子窜了起来朝她扑了过来。 “花溪!” 花溪吓得尖叫一声踉跄的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板凳。 绊了一下摔了过去。 也不知道磕在哪里了,连爬带滚的就往外面跑。 林正清! 喝醉了酒的林正清! 那会儿她隐约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根本就不是高明江他们在走动,而是这个畜生。 他怎么敢的? 第116章 她脑子里还是很明白的 力气大的出奇。 花溪刚刚拉开门闩就被他抱住,两只手抓着身前丰盈之处,满是酒臭味的嘴随之凑了上来。 花溪吓的情急之下猛然往后一撞,后脑勺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脸上,趁着他本能抽回一只手捂脸的那一瞬推了他一把挣脱,一把拽开了房门冲了出去。 慌忙之下根本顾不得自己衣不蔽体,朝高明江家后门跑过去,使劲的砸门。 高明江才刚刚躺在床上,听见后门的动静,一下子就爬了起来,翻身下地,连灯都没开就朝外面冲去。 一把拉开了门,花溪一下就扑了过去。 “二嫂,救命!” 高明江一把扶住她,抓住了她光溜溜的胳膊,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见了后面追过来的人。 酒气熏天。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正清你这个畜生!” 高明江一下子就冲了过去,直接将人掀翻在了门口院子里,一拳就砸了下去。 王翠英已经爬起来了,慌忙间扯了一条下午刚刚收进屋还没来得及收拾起来的毯子,把哆哆嗦嗦的花溪给裹了起来。 “怎么弄的?这是怎么弄的?” 花溪浑身都在打哆嗦,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眼泪顺着脸往下滚。 说的再也不哭了,可根本就忍不住。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给英英洗了,洗了个澡。 把她抱进屋,哄哄睡了。我就想着将就那水再兑一点,自己也洗洗。刚刚脱了衣裳他就从灶台后面窜出来…… 二嫂,二嫂,我不想活了,我没法了……”害怕归害怕,但是这会儿花溪的脑子已经清醒起来。 她不知道林正清喝了点酒,怎么会跑到自己家里来的。 她也没有那个空闲去想很复杂的事情。 她只知道从屋里跑出来的那一刻,这件事情就捂不住。 闹开了,那就只能往大了闹。 至于名声,她是很在意,但这会已经没法在意了。 林正清不是高明海。 面对高明海,她心中忌惮,她在意的多所以也被拿捏的容易。 但是林正清算什么东西,她不在意。 她宁愿搭上自己的名声,也不能让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 鱼可死,但是网也得破! 而且她在赌,赌高明海那一丝她从来都没有信过的真心。 赌他不管是为了她花溪还是为了他自己都会妥善的处理这件事情。 如果处理不好,她有自己的退路,她搬去镇上,离这远远的,名声的好与坏都不会影响她的日子过不下去。 心里明白归明白,害怕也是真的害怕。 哪怕这不是第一次了,她依旧忍不住浑身哆嗦,手脚发软。 那是她住了这么些年的地方,该是最安全,最可靠的地方。 谁能体会得到那种家里面随时都有可能冒出来一个人的恐惧。 王翠英死死的抱着她:“花溪,花溪,你别怕,你别害怕。还有我在呢,有你二哥在呢,那个畜生他不敢。” “高成勇,高成勇,赶紧去去梁上喊你大伯。”这个事情不能这么算了。 林正清这个狗东西,一回来就出这样的幺蛾子。 上一回还说是唐雪英冤枉了他。 这一回又怎么说? 这不是三更半夜,这才刚刚入夜没一会儿,当他们一家子都死人吗? 欺负人欺负到家里来了。 高成勇撒开腿就往外边跑,路上看见拐角的地方有人影晃了一下,他也没注意,一门心思的去喊人。 “高明江,你收着点打,别打死了,叫他好好的疼,狠狠的疼一下,让他脑子清醒清醒。” 王翠英气归气恨归恨,理智还在。 家里已经有一个高明川失手出了那样的事,千万不能再有第二个了。 花溪也想镇定下来,可这会根本就镇定不下来。 从之前几次在高明海那里吃了亏之后,她现在后门都直接封死了,再也不会去图方便从后门进出。 万万没想到天才刚黑一会儿,林正清胆子这么大直接钻进了她灶房里。 还有养了半天的那条狗,有什么用啊? 高明海就不说了,自家人,三天两头的给它喂饭算是彻底的养熟了。 林正清这大半年都没有露脸的生人到门上来也不叫一声,这会也不知道死哪去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她不知道的是,养的那条狗这会儿倒在鸡圈边上早都没气了。 王翠英一直没撒手,一直抱着她,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别害怕,花溪,别害怕,我们都在呢。” 嘴上这样安慰着花溪,其实她心里也是战战兢兢的。 谁都知道一个女人在家日子不好过,但她从来没想过难过到这份上。 怪不得上一回唐雪英跑过来闹。 林正清这个畜生真的有那种心思,不然也不可能喝点酒就摸上门来。 这件事情真的很棘手。 不闹开,这口气咽不下去。 这么一闹开,花溪的名声以后会很难听。 高明海来的很快,比高成勇跑的都快。 过来的时候林正清已经彻底的醒过来了。 喝醉了是喝醉了,但是被高明江按着几拳下去,除非是死了,不然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醒了之后脑子是断片的,根本不知道之前发生了啥,只知道有人在打自己。 两个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高明海看着两个人扭在一处,没有理会,直接到了高明江家后门那里,看着被王翠英抱着的在那里打哆嗦的花溪。 “怎么回事儿?”高成勇喊他的时候说的稀里糊涂的,只说他爸跟前面姓林的打起来了,因为他幺娘。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没说,全靠高明海脑子里一通乱猜。 “还能怎么回事?喝了点酒不是个人了,天才刚刚擦黑就狗胆包天的摸到花溪屋里去了。” 高明海看了花溪一眼,捏着拳头,咬着牙转身就去了外面。 他一上去林正清再厉害了都占不到便宜了。 “去拿个绳子来。”高明海喊了高成勇一声。 兄弟两个按一个男人还是按得住的,直接拿着绳子把林正清给五花大绑了。 第117章 就怕她想不开 这会儿还不算晚,后边动静这么大动静,前边路两边的住户都听见了。 有那喜欢看热闹的早就爬起来了,就是没到跟前来,远远的站在夜色中暂时探探究竟。 还有的已经跑去喊黄桂华了。 高明海跟高明江兄弟俩一起上手,一个摁着一个捆,那场景就跟卖猪的时候差不多。 林正清被摁着捆起来,整个人已经彻底的清醒了。 “高明海!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高明海一巴掌就扇了过去:“你这会儿清醒了吧?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吧?你问我干什么?我就在这陪着你,等天一亮,我们去派出所走一趟吧!”高明海说话的时候目光不受控制的往高明江家屋里看了一眼,许桂芳也过来了,进去看花溪。 都闹开了,那就注定不能善了。 既然不能善了,那就不妨直接闹大一点,让队上的人看热闹看个清楚,也让林正清好好的长点记性。 屋里,许桂芳也在征求花溪的意见:“这件事情轻不得重不得——”他们谁都没法替花溪做主。 “怎么就轻不得重不得了?”花溪整个人都很激动,但是心里已经比之前镇定多了:“天才刚刚黑,我在自个儿家里,他喝点酒到我家里来对我动手动脚,我要去派出所,我要去找政府,我要去告他强奸!”就算是没得手那也有这个举动。 花溪知道真的要这样去干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她得表态,得有这个决心。 她不能再忍,都闹开了还忍什么忍。 过于的忍耐只会让人得寸进尺,只会让人将过错都归结于她身上。 至于那一次,林正清应该是不会不打自招,他要真的发疯说出来,花溪想了,要疯大家一起疯好了,谁也别想好过! 许桂芳现在最怕的就是她想不开。 她能这样大声的说出来,不管行不行,许桂芳都松了一口气。 “好好好,那就让你大哥二哥把他弄去派出所,我们找公安,我们经公,这个事情不能这么就算了。”强奸犯,就算是未遂,那也要蹲几天,也足够丢人现眼的了。 比起这种丢人的事情,花溪这个寡妇招惹的是非任谁添油加醋颠倒黑白说破了天也不算个啥了。 黄桂华的骂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当然,不可能是骂别人,是在骂林正清。 怎么难听怎么来。 听见她的声音许桂芳就麻利的出了屋。 黄桂花往跟前去,许桂芳到半道上就把她截住了。 “表婶这是想干啥?” “林正清这个鬼迷心窍的小畜生,喝点酒把脑子都喝没了。丢人现眼的东西,不如打死算了。”黄桂华能咋弄,到这会儿她脑子都还是蒙的。 早上才刚刚到家,说好的两个人明天去领证,今天一天都是和和气气的,咋就突然出了这么一桩丢人现眼的事情呢? 喝醉了? 这是喝了多少马尿喝成这样,喝的脑子都丢了。 被人当场摁住,她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圆不回来这个事情啊! 花溪,对,花溪。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情还得找花溪。 可惜花溪被王翠英看着,根本就没让她到外边来。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没成,那吃亏的也是女人。 外面乱七八糟的,要真闹起来,谁知道姓林的那些狗嘴里面会吐出什么玩意出来。 万一刺激到花溪,再整出点啥,那就真的麻烦了。 许桂芳根本就不给她接近林正清的机会:“这就不劳表婶你费劲了,就算是亲娘,打死儿子那也是犯法的。我们有事说事,说不清我们就经公,去派出所慢慢说。” 高明海兄弟俩跟俩尊镇门石一样抱着膀子站在边上虎视眈眈的看着陆陆续续过来的人。 原本早就该静下来的院子里这会儿真的热闹极了。 屋里透出来的光亮,手电的光亮,火把的光亮,来回的晃动。 叫人远远的看着这些杂乱的光亮就能感觉到是出了不小的事情。 高明海原先说天亮那是留了余地,但是那个余地是给花溪留的,可不是给林家人留的。 花溪已经表了态,他自然不打算等到明天早上。 他好歹为了高明川那个事情奔走了那么长时间去过那么多地方,世面还是见过了的。派出所晚上也是有人的,报案也不一定非得去镇上,乡镇府也是有人管的。 他看着跟黄桂华一起来的林家的林正清的几个叔伯。 “说那些没意思,我们去派出所,去派出所说。”要不是家里老的老少的少,就他跟高明江兄弟俩,这会儿就该找人去乡政府,去报案。 他一开口,林家老少就知道这个事情无法善了,这个事情已经丢人现眼了,丢人也只能丢在他们这个队上,丢到这个院子里,哪还能跑去派出所。 林正清他大伯深呼吸一口气,喊了高明海一声:“这个事情我知道都是那畜生的错,但是闹开了对花溪也不好。她本身就够不容易了,再坏了名声,以后就更加不好过,于子女也有影响。” 高明海冷笑了一声:“表叔这话有意思,威胁我?花溪是我们高家的人,她什么秉性我们自家最清楚。更不要说今天晚上这个事情是那样闹开的。 名声,名声对谁都重要的很。花溪有子女,林正清没有?有他这么一个喝酒就往别人女人屋里钻的爹,我就不信他的子女以后不受影响?”人受委屈都是因为太在意太顾及。 没有在意的豁出去了,那谁也别想拿捏。 花溪在屋里那一句话表了态,高明海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老头一开口,身后兄弟几个就知道不妙。 其中一个站在人后跟自家小辈讲:“打手电,赶紧去河对面把张成全喊过来,再请个人去大队部后边将李明兴也请来。” 这个事情想要在这个院子里压下来绝对没可能。 对方不在乎名声不在乎脸面,没有短处给他们拿捏,横冲直撞的根本就没想过要有缓和的余地。 现在就只能找人来周旋一下这个事情了。 还有谁比张成全这个队上早先的生产队长以及李明兴那个村支书更合适呢? 至于这黑天半夜的要跑去花溪河对面找人,比起林正清这个事情,这都不算什么。 第118章 软硬兼施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林家这一窝人多了,有糊涂蛋也有聪明的。 林正清被绑着塞了嘴,酒彻底醒了,脑子也回笼了。 这会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了。 唐雪英这个贱人,她是故意的! 哄着自己一杯又一杯的喝,把他灌醉了还贴心的把他带到花溪这边屋里来。 一切都是那个女人蓄谋已久的。 完全不觉得本身就是他心不正才让对方有机可乘的。 是真的喝多了,这会儿脑子清楚了,但是不续航,一想事情就又开始空白。 只有身上那火辣辣的疼痛感让他不断的清醒一会儿又一会儿。 他大伯还在继续输出:“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林正清这是喝醉了把脑子给丢茅坑里去了,才做出这种混账事情。万幸没有真的出啥事情。不管咋样,事情发生了总归是要解决的。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会儿你就是再打一顿,我们这一家子老老少少也绝对不多说一句。 留口气就行。这件事情是他对不住花溪,他得给花溪道歉,得赔罪。”他们就在这堵着,就不信高明海兄弟俩真的能把人从这个院子里带出去去找什么派出所。 这会儿说的倒是像人话了,可惜高明海也好高明江也好,谁都不想听。 他们兄弟三个都好好的是时候,哪怕四队高家就还剩下他们这一房,也没有哪家敢仗着人多这样欺负人的。 如今少了一个高明川,高明海兄弟二人这会儿总有一种人少势单的感觉。 但是这个节骨眼上,输人不输阵。 “道歉就不必了。要是道歉什么都能解决,杀人也不犯法了。高明川也不会被判十二年,不会好好的人去,被抬着回来了。更不会让林正清起这种狼子野心!”高明海说着转身一脚就踩在了林正清的脚踝上。这一脚带着浓郁的个人情绪。 花溪,那是他放在心头,对方不高兴他连气都不敢喘得到女人。林正清这个狗日的,杀人要是不犯法,高明海现在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了。 林正清感觉自己的脚脖子好像被踩断了一样疼,疼的惨叫一声,可惜嘴巴被堵着的,连叫唤都叫唤不出声。 当着林家的人做出这样的举动就是告诉林家人,和解不了。 哪怕就是一个队的,前后院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和解不了。 他高明海任何事情都可以客客气气,都可以退让,这件事情不行。 得罪就得罪了。 高家跟林家撕破脸了。 以后来往不来往的都不重要了。 林家有小辈看不下去了。 自家人总归是向着自家人心疼自家人的,之前打骂过了就不说了,当着他们的面还这么猖狂,欺负他们林家没人吗? “高明海!你把他嘴上那玩意弄开。杀人不过头点地,是他的错,你给他一个道歉的机会。就算真的杀人放火了要判刑,那砍头前也得让犯人自辩一下,你把他都绑起来了,还把嘴巴堵住是啥意思? 青红皂白只能你们说,不让他开口是吧?” 这话一开口就捅了马蜂窝了。 高明江听不下去了,往前一站:“来来来,我们兄弟俩就在这,就不取你能怎么地?你算个锤子你跟我大哥这样说话。自辩?自辩那也得去派出所当着公安的面,你算老几?我高明江能立着站在这里你们就别想往前一步,除非从老子尸体上踏过去!” 他就是再没见过世面也晓得这会儿要把林家人拦住。 不管后边要咋处理,这会儿绝对不可能让林正清这狗日的跟林家人有任何接触,还有后边花溪家灯亮着的灶房,再有具体解决方案之前谁也不能进去。 红口白牙说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子虚乌有嚼出来的事情也太多了。 既然闹开了,那就要干干脆脆的掰扯个清清楚楚。 说完他看了一眼高明海。 晃动的光亮照的高明海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去乡政府报公安。 但是林家人的意图他看的清清楚楚,来了这么多人,老老少少有一个算一个,把院子口堵的死死的,打的就是不想让他们闹大,不想让他们把人带出这个院子的主意。 他在脑子里飞快的盘算着。 早先闹革命的那些年,男女关系抓的格外的严,强奸罪不说直接枪毙,绝对是可以牢底坐穿。 后来土地到户之后,风气渐渐就没早先那么好了。 随着城里那些歌舞厅明里暗里的盛行,男女关系也比早开放的太多了。 就现在这种事情,农村屡见不鲜,大多数都是为了名声忍了认了,鲜少有直接大张旗鼓的闹开的。 就算是闹开了,正儿八经去报案的也不多,大部分都是私了,或者村上出面打圆场直接将事情给压下来。 农村人,对公安对派出所那种地方有一种本能的敬畏。 别管什么事情,只要公安上门,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要是被带走,别说关上三五月,就算是带去问个话,那也绝对是丢人现眼令祖宗蒙羞的事情。 更何况林正清这种举动,当场被抓个正着,强奸未遂那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关起来那是必然的。 不管遂了还是未遂,林家出了个强奸犯那是洗不掉的。 林正清这辈子是完蛋了。甚至于林家其他人也会被波及到,名誉上有损那是必然的。 以后只要有人提起他们,就会有人说:林家?是出了个强奸犯的那个林家吗? 他心里清楚,林家也不全都是傻蛋,也清楚的很。 林正清大伯直接拿着拐棍给了刚刚说话的那年轻人一拐棍:“不会说话就闭上你那张破嘴。” 深呼吸一口气企图跟高明海继续说情,完全不在乎对方油盐不进:“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早先那会儿你爹还在,我们在生产队的时候你该有印象,我跟你爹关系是最好的。这么些年,不管是你们家还是我们家,大事小事都是相互帮衬着来的。 我也没想到家里出了这么个畜生玩意。但是不管咋说这个事情都是要处理的,都得有个结果不是?这件事情受到伤害的是花溪,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帮她做决定,你让许桂芳去问问花溪,问问她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她开口,我再不说二话。” 第119章 无法善了 “不用问花溪。”许桂芳再次开口:“花溪的意思很简单,报公安,现在不是旧社会,不是谁说有理就有理,不是谁想乱来就乱来。现在不是干什么都有那个什么法律吗?什么结果都该让公安来判,别人谁说都没用。” 这时候,林家人都希望花溪能露面,能说句话。 哪怕一句话不说也好。 房前屋后的住着,谁是什么样的秉性大家都心知肚明。花溪是个心软好说话的人,只要她露面,黄桂华他们给她说点好话,当着几个院子里的人的面做好保证,没准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事情发生了归发生了,这日子总还是要继续往前过的。 一个人过日子难,总有需要左邻右舍搭把手的时候,只要不是糊涂蛋,就不会把事情做绝了把路走绝了。 可惜高家人严防死守,防的就是这个。 根本不可能让花溪露面。 别管保证不保证,如果不将林正清扒下来一层皮,三言两语就把这个事情糊弄过去了,那以后高家就是个笑话,花溪也会活成个笑话。她一个人住在这个院子里更加的不安全。 队上这些男人,别管有媳妇没媳妇的,谁都能来欺负她。 男人,说好听点是个人,但那也只是明面上看起来是个人罢了。 “哎,高明海,你是个聪明人,你也应该清楚,不管这个事情最后是什么结果,哪怕就是你们现在气不过直接把人打死,我们也不可能让你们有报公安的机会的。” 兄弟俩妯娌俩都在这,剩下的都是一窝不中用的小孩蛋子,这黑天半夜的,他们人围在这里不放他们出去。 报公安? 做梦呢! 却忽略了,高明海家还有一个大事小事都不怎么在人前露面的老太太,还有一个跟花溪风里来雨里去跑了好几个月镇上的高翠萍。 人上了年纪本身就没那么多觉,更何况高成勇上去喊人的时候也都才刚刚睡下。 高明海爬起来就往下跑,动静那么大,老太太隔着一扇门怎么可能听不见。 她也爬起来了。 把高翠萍他们姐弟几个都给喊起来了。 她听着说是花溪出了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能出什么事情? 老太太心里七上八下的,哪怕知道高明海已经去了,哪怕对这个儿子从来都很信任,这会儿心里依旧难安。 她喊了高翠萍:“你看看家里还有没有手电,你跟我下去看看。” “没有,我妈拿走了。我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弄明白了就回来给你讲,你别去了。” 比高翠萍更快的是高成亮兄弟俩。 被吵醒了,底下院子里有热闹看啊,那还等什么呢? 反正有月亮光也不算太黑,为难得了老太太为难不了小孩子。 高成亮和高成才才刚刚跑到院子口上就震惊了。 这么多人,啥事啊?值当这个时候都不睡觉都跑起来看热闹。 正准备往里面钻就被高翠萍一手一个给拽到边上去了。 “悄悄的,别出声,先听听看到底咋回事。” 这么大的阵仗,一看就知道事情不会小。 她心跳的突突的,完全控制不了。 几个小的跑下去之后老太太也没进屋,就坐在屋后坎子边上看着底下火把晃动,一分一秒都难捱的不行。她活了大半辈子,已经有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高翠萍从底下气喘吁吁的回来,还没到跟前她拄着拐棍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谁?” “婆,是我。” “弄清楚咋回事了?” “弄清楚了。”高翠萍一五一十的跟她讲了,老太太气的浑身哆嗦。 “现在姓林的都起来了,都堵在那不让报公安,我爸跟我二叔在那看着林正清,我感觉走不掉。我从前门去找了高成勇,我们俩去,我带他去找公安。他们越害怕报公安我们就越得去。林正清他大伯叫人去找对门张老汉了,还叫人去找村支书了,我们还得跑快点。我回来跟你说一声我们就走。” 说完都不等老太太回应,风风火火的就跑了。 老太太回屋在那站了一会儿,随后出门锁门,拄着拐棍摸索着从小路上往底下院子里走。 她有好久没走过夜路了。 虽然说是个睁眼瞎,倒也没全瞎,比那真正的瞎子还是要好很多的。 林家一群老不死的不就是欺负他们家人少吗? 人少咋了,人少也不能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欺负了他们家的人还想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还没死呢! 张成全来的速度挺快的。 七十多岁的人了,被林家两个小伙子打着手电给架过来的。 一开始只知道这边出了点事情,一路上边走边听两个小子说,到跟前才算是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你们俩个王八羔子,怎么把老子弄过来的怎么送回去。你们这些破事我不管。”喝二两猫尿就钻到人家高家媳妇屋里去了。事情还没办成,让人跑了出来闹开了。 女方闹开了,这事情还能善了? 善了了女方以后在这队上还怎么生活怎么抬起头做人? 这件事情他管不了,怎么管都里外不是人。 林家喊他过来干什么他清楚,但是他不能,因为干了会缺德。 “别,表爷,这件事情你一定要帮帮忙,我们队上说话最有分量的就是你了。我们也知道这个事情肯定是林正清的错,但是不管咋样都要解决。 高明海他们弟兄两个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谁说话都不好使,除了表爷你,没有其他人了。” 张成全早年参过军,后来退回来之后在队上当了生产队长,从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威望高的很。 高明海他们这些人打小就是被他训出来的。 后来年龄大了才退下来,也才不到十年的事。 退下来之后队上的队长就成了高明海。 高明海对他一向都很尊敬。 知道林家让人去把他找来的时候就知道,报公安那是不可能了。 但是,知道归知道,他的态度是不可能变的。更何况刚刚老二跟他说的,高成勇已经去了……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许桂芳招呼了一声:“表叔你来了。”转身就进高明江家拿了板凳招呼对方坐下来。 第120章 没有那个胆子 张成全没推辞,来都来了,这浑水他已经一脚踩进来了,只能往里面走了。 坐下来之后问了高明海一声:“花溪呢?人没事吧?” “在老二家屋里呢,遇到这种事情,跑是跑出来了,但是咋可能没事呢?她本来就是个胆小的人,遇到这种事情神经病都能吓出来,情绪也不稳定,所以暂时就没让她露面。 我让老二媳妇先陪着她,等她镇定下来,也等公安来了,再出面把这个事情的详细情况说一说。”谁说把他们几个堵着就不能去报公安了。 他们高家无论老少,就没有哪个是孬种,也没有哪个真的就是个棒槌。 他跟张成全说话倒是没有那么冲了,三言两语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个差不多。 但是说的这个听在林家人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张队长哎,这大晚上的麻烦你实在叫人过意不去,我这也是没有一点办法了,家里出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你说我能咋弄?”黄桂华那口气到现在没能放下来,反而被高明海三言两语又拔高了:“千错万错,都是我老太婆的错,是我没把他教育好。他挨打也是他应该的,就是现在再叫人打一顿我也不能有二话。 我没教好, 那就让别人来教。 换做我,我打的比这还狠。但是打归打骂归骂,这个事情就算是拖到明天早上天大亮一样还是得解决啊。” 这件事情,林家理亏,姿态放的很低。 当然,一开始也不是没想过姿态高一点把高明海给压下去。 不然林正清大伯开口咋能又软又硬的说那些屁话呢?那可不是老糊涂了, 那分明就是人老成精有意试探。 可惜高明海这个平时看起来很有礼很好说话的人这个时候完全油盐不进谁都不认。 那就只能服软,软到足够打动对方为止。 许桂芳招呼成全坐下来那是礼节,那是尊敬。 林家这些人,那就大可不必了。 张成全转脸看着高明海:“报公安了?” 没报公安还好说,他可以试一试,但是都报公安了,他来也不起作用啊。 这可不是别的丁点小事情,是足够把人弄去劳改的大事情。 他就一个乡下人,能跟法律碰还是能跟人家公安碰啊? 他没有那么头铁,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报了。听见出事情我就先让家里的孩子去乡政府了。走快一些这会儿怕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话是由人说的,怎么说他说了算,真真假假才能起作用。 林正清大伯听的当场闭眼直接想拍大腿。 高明海个龟孙子速度太快了。 那他们一群人堵在这里堵了个啥啊? “高明海,你听我说,这个事情真不能报公安。你们家老幺那也是跟林正清一起长大的,穿开裆裤的交情,两个人一直好的跟啥一样。这回是林正清错了,吃了猪油蒙了心。 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保证,你现在就打,狠狠的打,打死了我们也没有人说二话。他烂命一条,就是死了那也是活该,做错了事情他该受罚。 但是报公安这个事情——” “表叔!”高明海不想跟他扯皮,不想听他这些没完没了的废话:“你年纪也大了,现在也不早了,该休息休息去吧。说个难听的话,他喊你大伯也不是喊你爹,他好也好不好也好其实跟你关系不大。你能这个时候过来帮他说这些话都仁至义尽了。 公安我们报了,也必须报,私了那是不可能的。 你现在就是说再多也不起作用了。这一来一去这么远,人家来了你们就是有那个能力有那个胆子半路上拦也得能拦的回去才行。” 就他们队上这些人,听见公安跟老鼠听见了猫一样,谁有那个胆子? 反正他高明海是没有。 “公安不是给哪一个人服务的,人家总会按规定来办事的。不是我去请就来,来了我叫人回去人就能回去的。”所以,死了那条心吧,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听的人脑壳疼。 他不想听,他只想知道花溪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了,也不知道伤到没有。 肯定是吓的不轻。 村支书李明兴也来的怪快。 没办法,不跑快点不行。 出了这种要命的事情,不跑快点谁晓得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一不注意都有可能出人命的事情。 他刚刚到,老太太也拄着棍子一瘸一拐的到了。 拨开看热闹的人,满腿的泥,刚刚到院子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老三,我的儿啊!你这才走了多久啊,就有人欺负她们孤儿寡母。你长这么大谁家的忙你没给帮过,谁能记得你的好。老天爷不长眼,好端端的人说走就走了。老天你收人的时候也长长眼,遍地的畜生你愣是看不见呐——” 李明兴只觉得脑瓜子突突的疼。 这村支书他真的是一天都不想干了,谁爱干谁干吧! 这个事情真的不好整啊! 尤其是听边上你一言他一语的说高家已经去乡政府报案了。 这简直是要命。 这个事情他不知道就算了,他知道了,处理不好他还得挨骂说不定还得被处分。 林家这一群酒囊饭袋! “表婶,表婶……” 忙不迭的先去扶老太太起身:“已经报了公安了,我们等公安来了再说。”先别哭啊,哭的他脑瓜子疼。 老太太不是不给他面子,毕竟这是村支书呢,他们三六九的都得跟村上打交道。 “大半夜的辛苦你跑这趟,我晓得你是个讲理的,你能知道孤儿寡母的有多不容易。 我就在这里坐着,我听见这事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这哪还能站的起来? 这个事情要不给个说法,我就当着公安的面一头撞死在林家这一窝子面前。反正我也这把年纪了,也活够本了……” “那也先起来先起来,许桂芳赶紧把你妈拉起来,这才刚下过雨不久,地上还潮的很,坐久了要出毛病。” 许桂芳只能上前装模作样的去扶老太太:“娘,这件事情我们占理,花溪是受害的那一个,现在队上村上的人都来了,等一下派出所的人应该也会来,总有一个能说理能讨回公道的地方。” 一家人个个都是人精,李明兴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看着在院子口上看热闹,还依旧没散的人:“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半夜三更的这个热闹有啥好看的?田里的活都忙完了?明天不用早起了?” 随后看了捆的跟粽子一样的林正清,又看了看黄桂华:“既然已经报案了,那就留两个能说上话能做主的人在这等着,等公安来了再说。 现在先啥都别说,先好好想想等下说些什么能起作用。” 对方态度已经摆出来了,现在说再多都是废话。 他看了高明海一眼:“虽然公安还没来,但是我来了,我总得见见花溪,了解一下事情的原委,你说是不是?” 两个人也算是关系不错,高明海也没为难他:“花溪在老二家屋里,让许桂芳去看看这阵缓过来一点没有,能行了你就去他们灶房坐一会儿。大晚上的还麻烦你跑一趟,实在是对不住。” 第121章 态度坚决 衣裳能挡住她的身体,给予她一些体面,但是却没法完完全全的挡住她此刻的狼狈。 十五瓦的灯泡散发出来的光亮没有一百瓦那么强,可她那双红肿的眼睛是那么的清晰。 她招呼了李明兴和张成全一声,然后在许桂芳和王翠英的陪同下靠在墙边上坐下来。 老太太也进了屋,进屋就抱着花溪哭了起来:“我的儿啊,吓着你了。那个畜生 ,叫公安拉去枪毙!你放心,只要我还有口气在,谁也别想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 屋里的人又劝了劝,这才算彻底的安静下来,可以开始进入正题了。 “高明川以前跟林正清关系一直不错,来往的也多,对方时不时也来家里吃饭,但是我们没有单独相处过。偶尔说几句话也是高明川在的时候。 我第一次主动去林家找他,是头年耕田栽秧的时候。我想着大哥二哥家也有田地,都忙着,加上高明川的事情他们一直在操心,我实在不好意思一点事情就去找他们。 想着林正清跟高明川关系好,就想能不能麻烦对方帮我把那点田耕一下。 刚刚到门口才说了两句唐雪英就阴阳怪气的说话难听的不行。我也不是个傻子,能听出来话音的好坏,就没再去麻烦他,后面因为那个事情路上遇见了也是能避开就避开。” 花溪的声音不算大,但是也不小。 后门都开着,外面的人虽然不能全部都听的清清楚楚,但是也能听个八九不离十。 林正清蜷缩在那脸上血色尽失。 不过没有人注意他。 他没想到花溪一开口把那么早的事情都提出来说了。 想着当初那个晚上那一扬他之后反复了许久的梦,想着他一直放不下的那一晚上。 他感觉自己可能真的完了。 花溪只要说了,他这个强奸的罪名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但是花溪怎么会说呢。 被强奸过跟未遂那区别大了去了。 她只是这一次能豁得出去,不代表她能把之前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大大咧咧的全部扯开弄的人尽皆知。 林正清可以不要脸,她还是要的。 “当初闹那样,早就不来往了,就是路上遇见他们两口子也不打招呼的。 我也没想到天才刚刚黑,我给英英洗了澡,抱她回屋里才把她哄睡,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灶房里的灯一直亮着呢,他能有那么大的胆子摸进屋里藏在灶台后边。 我进去打算洗澡,门是闩上的,进屋还没开始洗就觉得有点不对,总闻着有股子酒味道,就像是家里酒瓶子打翻了一样,我是打算去看看呢,还没走到橱柜跟前他一下子就从灶台后边窜出来了。我撞了他一下跑出来到我二嫂这边来求救,后来就是这样了。” 花溪脸上不知道在哪擦了一块,可能就是一开始摔了那一下蹭到了哪里。 这会儿已经红的很明显了,火辣辣的疼。 李明兴斟酌了一下尽量委婉了一些:“除了脸上,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花溪没反应过来他问这话什么意思,只单纯的以为是字面上的意思,坦坦荡荡的把裤腿往上卷了一点,到膝盖那:“一开始被吓到了往后退挂在了板凳上摔了一跤,膝盖破了皮,其余的没有伤了。” 李明兴跟张成全对视了一眼。 这回由张成全开口:“你大哥让人去乡政府报公安了,再等上一阵人应该差不多就来了。” 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确实是委屈了你,任何人都没办法代替你表态。所以我替林家那边问问你的意思,能不能让林正清来给你赔个不是,你再打他一顿也行,再让他们家给你赔偿一点。你想要咋赔你尽管开口,他们不会说半个不字。 这个事情就这么了了,以后有我活着一天,有李明兴这个大队书记在一天,队上无论谁都不许再议论这个事情,更不能说你半个不字。你看看能不能行呢?” 花溪微微垂眸,再睁眼看过去的时候眼泪又流了下来:“表爷,我知道你还是顾着我顾着高明川的。按理说你的意见我该听的,都是左邻右舍的,闹过了这个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私了,我就是要经公。公安来了,这个事情咋算咋判根据规矩来。 我花溪虽然没有男人,但是我还是想做一个行的端坐的正的人。我就是再穷,也不稀罕拿自己的清白来换那么点东西。 这一回私了了,那下一回呢?谁能保证没有下一回?这种事情 ,闹到这份上都能私了,那以后谁都能来欺负我谁都能来踩我一脚。我就是死了我也没有脸去见高明川。” 私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现在心里只有恨,不止恨林正清,恨欺负过她的所有人。 “我总还是要在队上过日子,总还是要把英英养大的。这回是我幸运逃出来了,二哥二嫂也出来的及时。我能次次这么幸运吗?真有那么个时候,你们会咋说我?说我本身就不检点,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说的话一开始倒是很客气,可到了后面就一点都不客气了。 很坚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不可能有。 高明海已经叫孩子去报案了,花溪对他怨也好恨也好,这会儿他们是统一战线,是花溪唯一能依靠的力量,他们必须立扬坚定的站在一条线上,绝对不能拖后腿。 张成全叹了口气看了李明兴一眼,抖了抖手里的烟枪站起来:“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花溪坚决不愿意和解,跟林家说一声,安心等公安那边来吧。” 就看看他们那边能不能想办法,跟乡政府那边通通关系。 公安一来,把人带走那是必然的了,就看关多久的事了。 院子里安静了那么一瞬,没过多久,黄桂华的哭声就在院子口上响起来:“这个冤孽啊,这一天天的都叫啥事啊——” “爸,爸,爸爸!”高成亮的声音响起来:“灰灰死了,没气了!” 花溪养的狗死了? 第122章 矢口否认 天黑了,鸡圈边上月光照不到,黑漆漆的。躺一条死狗大概也只能等天亮之后可能才会有人看见。 但是谁让今天晚上比较特殊呢。 因为这个事情很多人看热闹。 原本睡下的小孩也都跟着爬了起来。 大人之间的那些事情一个个听的一知半解的,细究就感觉不出来有什么意思,于是你掐我一下我拽你一把就在人群后边你追我赶的打闹起来。 不经意间就跑去了鸡圈那儿。 纯属意外。 谁能想到踩到了一只死狗。 死一只狗不是什么稀奇事。 人都会死何况是狗。 但是事情凑到一起了,而且这条狗死的蹊跷。 口吐白沫,就像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高明海周身都泛着一股子戾气。 让许桂芳打着手电,他转身去高明江家里拿了一把刚刚磨过不久的菜刀出来,当着众人的面给那死狗当扬开膛破肚。 那架势叫人瞧着总觉得他手底下被划开的不是一条死狗,而是林正清那个人一样。 狗胃里面还有刚刚吞咽进去没来得及消化的肉。 前后一联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正清这根本就不是醉酒之后搞事情,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哪怕花溪养得到这条狗基本上不咬人,但是对方依旧害怕黑天时候它发出声音,所以提前趁着花溪不注意就给下了药。 胃里面但凡是别的,高明海都不会这么想。 问题是胃里面是肉。 这年头人都没有多余的肉吃,怎么可能有喂狗的份。 说个难听的话,狗能活下来靠的不是人喂,全靠吃屎。 他一手拿着刀一手去拽被捆在那的林正清,把塞对方嘴里的东西扯下来,眼神看着对方像是淬了毒的匕首冒着寒光。 “给你机会,在公安还没来之前好好狡辩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了达到自己龌龊的目的,狠毒到这个地步?” “我没有,我没有!”林正清的嘴巴总算是解放了,但是他却感觉比之前被堵着更加的难受,完全喘不过气来:“高明海,我不说假话,都到这份上了,我不说假话。我确实是喝多了,感觉有人在我耳朵边上一直在念叨花溪,我喝断片了,我只记得喝酒的时候是在自家屋里面,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花溪这来的。 我跟高明川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一直好的跟什么似的,他不在了我只有给花溪帮忙的份,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呢?” 他看起来急于为自己辩解,但却依旧不糊涂。 未遂跟造成事实那是完全不一样。 既然未遂那就还有机会。 没有造成事实,光靠嘴巴说事构不成证据的。 就算是公安来了也不可能凭着一个人嘴里说的就把他给抓了。 他现在只能咬死醉酒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干。 别说是死了一条狗,就算是边上死了个人那也只能是凑巧,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高明海聪明,但是林正清也不是个傻子。 张成全人老成精,转身就问黄桂华:“他傍晚跟谁喝的酒?唐雪英呢?”他说怎么感觉怪怪的,现在才反应过来,闹的这么大,唐雪英这个当媳妇的竟然不见人影子。 “就是他们两口子自己喝的酒,那阵没看见人我还去喊了,也醉的不省人事的,这阵还在酒桌子上趴着呢!” 林家有人接了一句。 这下,张成全就有些看不懂了:“我听说两个人头年就在闹离婚,林正清要离婚唐雪英死活不愿意,这是两个人又和好了?”这也不是啥稀奇事,两口子嘛,床头打架床尾和才是正常的,哪有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记死气的。 这会儿这边还焦头烂额的,黄桂华实在不想再提自家的那些糟心事。 但是张成全是他们请来帮忙的,不回答人家显得过于失礼,于是言简意赅的回了两句:“没有,我大概是上辈子杀人了,这辈子遇到这孽障。唐雪英除了性格不好,其他没啥不好。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孩子也教育的很好。 到他这就不行了,说不过就不过了,跑出去就不回来了。这回还是唐雪英先松了口,说愿意离了,才把他弄回来的。谁能想到这才回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张成全跟李明兴面面相觑。 这—— 谁家两口子要离婚了还能坐在一起喝酒,相互把对方喝的醉成这个样子啊? 感觉好怪。 狗死了,花溪半晌都没能回过神。 随后离开这里的念头在脑子里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她坐在高明江家后门外:“这次是狗死了,它替我挡了灾,那下一次呢,是不是轮到我了?” 声音不大,却足以边上的人都听见了。 “别胡说!”许桂芳比高明海的速度还快:“队上有这种坏心的人无论如何也得给揪出来。不然大家都别想好过。谁要是不注意言语上冒犯了她得罪了她,谁晓得她会不会再动手。 这种要命的事情干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花溪说的人心里毛毛的,许桂芳听起来是在阻止花溪,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比花溪说的更加的骇人。 高明海盯着林正清不放。 “这些话我一个字也不信。除非你跟我说个一二三出来,不然这就只能是你干的。你是喝了酒,但是醉没醉除了你自己还有谁清楚呢?谁知道你是不是虚张声势,为了达成那不能见人的目的故意的。” 林正清身上疼的不行,也正因为疼的不行,所以让他脑子更加的清醒。 “我承认我这么出现在花溪家里是我不对。但是你也不能红口白牙的冤枉人。我一个喝酒喝的连地方都分不清楚的人我能干啥啊?高明川就算是不在了,花溪也还是你们高家媳妇也还要喊你一声大哥,你不能这样往她身上泼脏水。” 高明海真的被他给气笑了:“真的是长见识了。”这真的遇到对手了。 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倒是没想到,反应速度竟然这么快,这种境地竟然还能反咬一口,真是个能人。 第123章 多数都是私了 林正清大口的喘着气。 别看他嘴上说的头头是道,心里其实还是很害怕的。 不开口的时候他脑子一刻也没停下来过。 外人猜不透,但是他知道的比这些看热闹的人要多的多。 唐雪英,唐雪英这个恶婆娘,没有什么是她干不出来的。 什么好聚好散,分明就是蓄谋已久。 他甚至想过自己这会儿要是把唐雪英说出来,说不定事情就解决了。 但是他却始终坚持着没说。 他不想到这份上了还被人嘲笑说他输不起,这种时候了还跟自己媳妇相互攀咬。 没有人会信的,就算是有人会怀疑,也不可能信一个大字不识的女人能做到这份上。 一个被窝里睡了这么些年。 唐雪英狠起来有多狠他以前觉得自己挺清楚,这会儿才知道他所谓的清楚不过是自以为。 林正清此刻突然就想大笑几声了。 天衣无缝啊! 这女人跟他过了这些年真的是屈才了。 张成全喊了黄桂华和林老头去边上说话,凑在那嘀嘀咕咕。 “这个事情说起来可大可小。那阵我们问了花溪,人是醉醺醺的进她灶房了,她跑出来的及时,除了绊了一下身上有点刮伤其他没有任何问题。 捉奸捉双,两个人到现在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关系,这就没有最有力最直接的证据。这些事情嘴上说的再多都没有用,要讲究实际性证据。 这点林正清做的就挺好,坚决不能松口不能认。这样就算是乡政府那边公安来了也不能随便抓人。” 张成全这么大年纪了,经见的事情也不少了。 这些事情早先也不是没发生过,那会儿抓的那么严格都要讲究证据。 现在早不如以前的时候,更好弄。 “但是你们也别高兴太早。这件事情不管是个什么原因,林正清一个大男人黑天半夜的跑到人家家里去是事实。 你们不占理,态度还是要放低点,等阵我豁出这张老脸跟那边承情,你们可千万别拖后腿。我说了这个事情可大可小,要看你们咋做了,态度太重要了。” 这边,李明兴也把高明海叫去边上:“你来,不需要你跟站岗似的守在那。我在这,谁也不能把林正清放了,不然他就是跟我李明兴作对,有本事以后任何事情不要来通过村上。”这也是给那些心里愤愤不平的林家人敲个警钟。 既然找了他就得配合他按着他说的做。 要是自己心里有小九九打了他的脸,以后任何事情都不要想再让他出任何的力。 高明海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挪步去了高明江家门口,挨着老太太坐了下来。 不经意间已经看了花溪好几眼。 心里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拽着的一样,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这个事情已经发生了,万幸花溪反应的快,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你这话说的我老太婆就有点不爱听了,啥叫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依你这样说,得让他的手了才算?还是说把花溪一条命搭进去才算?到现在,那是花溪积德行善老天爷保佑叫她勉强逃过这一难,但是林正清狼子野心是事实!”老太太张嘴就将话截了过去。 她也不是傻子,李明兴一张嘴她就知道对方要放什么屁了。 这倒是很符合他的做事风格,和稀泥。 但是这个事情是和稀泥能解决的吗? 她年龄大,说话不好听李明兴也没法跟她计较。 耐下性子的跟她同时也是给花溪和高明海在说这个事情。 “我也不是为林正清说话。我虽然是林家那边喊过来的,但我到底还是这个村上的干部,干啥事情都得讲究个公平公正。 我不能保证一碗水一下子能端多平,但我也不可能故意向着哪个说话。不管是你们也好还是林正清他们家好,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这个事情解决了,不至于说些没名堂的坏了我自己的名声。 这个事情说起来想起来确实糟心的很,但我说的也是事实,最坏的事情没发生,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他林正清的幸运。 换个方向说,但凡他跟你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了,你身上有他亲自造成的伤害,那这些话我都不会说。 但凡他没喝醉酒跑你屋里去,这些话我也不会说。 基于现在的事实,他完全推脱不认,一口咬死自己喝醉了。所有的都是从你自己口里说出来的,除了他醉酒出现在你屋里,其余的你提供不了任何有力有用的证据。等阵公安来了,你不信,到时候跟我说的绝对错差不大。” 农村里这些事情,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就算是来了也是调解,能私了的私了,不可能真的就把人抓走的。 随随便便就把人抓走判刑,那不得乱套了? 他说的有理有据,在扬的人都沉默了。 花溪又在那哆嗦起来,半天才开口:“那你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他因为喝醉酒跑到我屋里来对我动手动脚他不承认我说了就不算了,我就得这么认了,这么吃了这个哑巴亏?”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也没有这个意思。” 沟通起来真的好费劲啊! 不过李明兴就是干这个的,早就已经习惯了。 “我是说,这个事情就我这个不是很专业的人看来,证据不足。对方也不傻,虽然理亏,但是他们不可能认,扯来扯去最后也达不到你们的预期,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喝酒干了坏事就能不受惩罚了?喝了酒杀人那也不是故意的了?”花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这会儿又被气的脑子嗡嗡的。 “不然人家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呢?说个不好听的,这种事情除非是第三个人把你们两个人一起在床上按住了,还在行为过程种,那就是最有利的事实。但凡你让他得逞再让他提着裤子跑了这个事情就不好弄。 话糙理不糙,你不爱听也没办法。 我跟高明川高明海也不是打一回两回交道了,我就算是不向着你们我也不可能向着他们。” 第124章 我陪着你 花溪再不开口说话。 到这份上了,她无话可说。 院子里安静的有些吓人。 明明那么多人,愣是没有一个开口的,都在等。 高成勇跟高翠萍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跟在公安身后跑过来的。 没办法,对方骑着自行车,一个骑车一个打手电,一共来了两个人。 他们就只能靠两条腿在后边撵。 要不是过了河这一段不好骑车,加上两个公安对这边路况不熟悉,他们还真撵不上。 因为公安的到来,安静了好半天的院子再一次喧嚣起来。 林家大部分人都回去睡觉了,毕竟真的不早了,熬不住了。 还有一部分还留在那,想等个结果。 等在跟前的除了黄桂华剩下的要么是跟林正清一辈的关系好的,要么就是近房的长辈。 老远看见有手电光齐刷刷的都往远处看。 推着自行车公安还没到跟前就被林家人给围住了,七嘴八舌的说这个事情,吵的人脑瓜子嗡嗡的。 “报案的是谁?” 高明海跟李明兴一前一后到了跟前。 把人请去了院子里。 来了自然是要了解情况,报案的是谁那就谁先说。 高翠萍跟高成勇蹲在边上大口的喘气。 高明海当着公安和所有人的面又把花溪之前说的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随后又添了几句:“花溪从屋里跑出来求救对方还跟在后边紧追,无奈之下家里人跟对方动了手。把人制住之后一直在这看着,后边屋里也没让人进去。” “那就去屋里看看。” 花溪这才站起来迈步朝灶房里面去。 大木盆里的水还在,她脱下来的脏衣裳还丢在一旁的洗脸架上。 先前等待的时候花溪心里煎熬极了,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整个人都快要炸开了一样。但是到了这会儿她反而镇定下来了。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就在这里闻见了有酒味,我橱柜里有半瓶酒,是我男人在的时候喝剩下的,我一直放在橱柜里。我以为橱柜里进了老鼠把瓶子弄倒了还是碎了,打算去看看,才走到这里,对方一下子就从灶台后边窜了出来。” “你估计对方是你进边上那屋哄孩子睡觉的时候进来的?” “对,我在那边屋里当时隐隐听见有脚步声走动,那会儿天才刚刚黑下来没一会儿,加上家里养的狗也没见动静,我以为是我二哥二嫂他们在外边,所以就没在意。谁能想到是他。而且,我养的狗死了,胃里面还有没消化掉的肉。 我怀疑有人投毒,故意给我毒死的。” 花溪说着说着鼻子又开始发酸,根本就忍不住一点。 “你跟他们家平时有什么来往没,或者说有没有什么过节?” “没来往,我男人在的时候跟对方关系好,他经常去给对方家里帮忙,我们家有时候忙不过来对方也会来帮忙。但是我个人没去他们家串过门,我男人死后两家更没有任何的来往。 至于过节,早先我男人那会儿在监狱里的时候,我找对方帮忙耕田,大早上,在他们家门口问的,他媳妇不乐意,说话也不好听,所以就算了。后来吵过一回架,他媳妇说他经常半夜出去,一出去就是好久,说怀疑跟我勾搭上了。 当时闹的很凶,后来也是和稀泥一样不了了之。我花溪虽然死了男人,但我也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吃不下去饭了。更不要说我男人才过世不久,连一周年都还没过。 我要是跟他姓林的勾搭上了,叫我不得好死!” 公安点点头,边上那个拿着笔在飞快的记录什么东西。 “我们还得去对方那了解一下情况。” 高明海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往外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那怔怔的不动弹的花溪,脚步子顿了一下喊了她一声:“花溪,来外边。” 人不在眼皮子底下他心里难安。 花溪缓缓转身跟在外面出了屋。 公安去跟林正清那边了解情况,高明江在跟前,事情始末他比高明海更清楚,高明海就没往跟前去。 站在灶房门口,在花溪出来的时候又喊了她一声:“花溪,无论今天是个什么结果,你都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就算是像李明兴说的那样,公安也建议私了,不会轻易把林正清带走,他也 会想办法把对方扒一层皮下来! 花溪站在那没吭声。 纤瘦的身躯在灯下一片投影。 她看着不远处在一起说话的人,听着林正清在那言辞凿凿的否认对自己起过不好的心思,再三强调跟高明川关系有多好。 这一刻她就觉得真脏啊! 人也脏,心也脏。 自己也一样,都不干净。 都是心口不一的东西,敢做不敢当的畜生。 了解完了情况就要了解当事人诉求了。 其中一个提议到林正清家再去看看,要了解,那必然得了解全面。 就是走过扬也得走全乎啊! 一群人呼啦啦的就跟着去了林正清家,除了林正清这个当事人。 两个公安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咋回事,一来就在急吼吼的了解情况,跟他了解情况做记录的时候竟然也没叫人把他身上捆着的绳子解开。 他身上捆的那玩意要有多紧就有多紧,这么长时间了,感觉血脉不流通,整个人都快要麻掉了。 花溪没去,走到坎子边上蹲了下来,双臂叠放在膝盖上,下巴放在手臂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幺娘!”高翠萍在她边上蹲下来:“没事的啊!不会有事的。我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回去住了,我跟你过,我陪着你,等英英长大了就不敢有谁再欺负你了。” 花溪转脸看了她一眼,目光是高翠萍看得懂的委屈,又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老太太也在跟其他两个儿媳妇商量:“我下来了就不回去了。”黑天半夜的,她眼神不好,摔了两跤才摸过来:“我以后就跟花溪过了。你们两家的孩子我都给你们带大了,轮也该轮到她了。她做她的买卖,我在家跟她看个门还是能行的。虽然我没出息帮不了其他的,但是只要我老婆在在一天,这种事情就绝对不可能再发生第二回。 以后我要是死了,埋还是得你们埋。” 第125章 听起来就像是说笑话一样 两口子一起喝的酒,林正清都能醉的连家门都找不到摸到人家屋里去了,她一个女人醉的不省人事根本叫不醒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装醉可比装死装晕容易多了。 她谋划了很久了,总算是把林正清弄回来了。一切都按着她想的那样,林正清那个酒量本身就没多大,他本身心里就有鬼,灌醉了拿着花溪一哄他乖的跟养的一条狗一样。 唐雪英心里恨啊,原来有多恨哄着他往花溪那去的时候就加倍的恨。 一切都按着她的计划在走。 她打算好了,等屋里有点动静她就去闹,闹的人尽皆知,最好把两个堵屋里,那就是人赃并获,两个狗男女谁也别想逃掉。 谁能想到林正清个窝囊废这么没作用。 到嘴边的鸭子还能飞了。 到这一步,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一开始的设想,她也不知道该咋弄才好了。 但是有一点她很坚定,那就是这件事情跟她没有关系,她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 任由谁也别想攀扯到她身上。 她对林正清早就已经失望透顶。 说什么不忍什么感情未免可笑。 都要离婚了,哪还有那玩意。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是林正清的问题,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也是一个竭尽全力想挽回男人心的可怜女人。 来的两个公安都是男同志,唐雪英装醉不醒,别人也拿她没办法。 在吃饭的地方看了一圈,什么收获都没有,又回到花溪家院子里。 两个人在一边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下。 黄桂华他们这会儿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 虽然张成全信誓旦旦的跟他们说只要放低姿态,态度好一些,坚决不认这个事情,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是不会把人带走的。 但还是怕啊! 农村人,多少人一辈子都不会经历这样的事情,都不可能跟公安打一回交道的。 两位公安也没留情面。 证据归证据,但是这个事情到底啥情况明眼人一看一想就能知道个差不多。 两家隔着这么远,中间还有两家人呢。 就算是喝醉酒糊涂了找不到自家门了也不可能越过人家那两家,走这么长一截小道跑这边来,还那么巧,刚好人家洗澡的时候提前摸到人家屋里躲着。而且看门狗早不早晚不晚的这个时候死了,这就更蹊跷了。 但是心里再清楚,对方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而且矢口否认,他们也拿人没有任何办法。 农村里就是这样,一天到晚稀奇古怪的事情多的不得了。 他们也不是刚刚工作的人,时间长了打交道多了也自有一套应对方式了。 这件事情不管林家承认不承认,那绝对是有错的。 对于犯错的人,而且是这种男女关系原则上的错,他们当然没什么好态度。 所以对着林正清的时候就没什么好态度:“你可以啊,喝了点酒连自家门都找不到了,还能跑这么远跑到人家屋里来。”嘴上说的巴巴的,拿谁当傻子呢? “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是啥行为,晓得不晓得会有啥后果?” 林正清脑袋摇的都快掉了:“不知道,我啥都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就不会在这了。花溪,花溪,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高明川,我真该死啊!” 两位公安相互对视一眼,这还遇到滚刀肉了,有两下子啊! 花溪从坎子下来,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蹲下来与他目光平视:“之前我只是恨你,现在,我是真的瞧不起你。” 林正清看着她,嘴唇哆嗦了几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别人听不太明白,但是他最清楚。 花溪冷笑了几声,人无语到极致的时候是真的会想笑啊! “公安同志,这种情况能判吗?” 她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把林正清送进去。 出气也好,杀鸡儆猴也好,都得送进去。 可是她也清楚,李明兴那会儿说的也是实话。这不是光她嘴皮子一动就能行的。 两个公安因为对方是女同志的缘故,又遇到这种事情,从来了之后就没有跟她单独谈过。 这会儿该了解的都了解了,当事人的意愿也是要听听的。 所以喊了她:“我们到边上去说。” 花溪心里一沉,没有拒绝的理由,跟了上去。 对方还没开口就先叹气:“我们虽然不是女同志,但是知道你遇到这种事情也一样的气愤。但是,” 花溪静静的看着他们,远处的灯光没法完全照到他们站的位置上来,成了她的背景。 凌乱的头发,发红的眼,纤弱的身躯,叫人看着好像下一刻就要倒过去一样。 两人突然就不知道咋开口了。 这种事情真的是需要一个女同志来沟通更加的合适啊! “这种不好说,幸运的是没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对方喝了酒这是事实,矢口否认自己的行为,归结于酒后无意。你们双方各执一词。这种事情,正常来说我们没法把人带走立案,能私了的话还是希望你们私了。 当然,这个事情他们不占理,他们再否认闯进你屋里这个是事实,抵赖不掉。你有啥要求尽管提,我们在这给你调解,尽量让你满意。” 没直接说也明示的差不多了。 不能带走判刑,那就狮子大开口。不能让对方直接肉疼,那就间接的,换种方式让对方疼。 但是花溪这会儿哪能想到这些呢? 她只知道恶没有恶报。 到这份上了,她整个人都豁出去了,只因为她跑出来对方没有真正得逞就拿对方无可奈何。 这听起来就像是在说笑话一样。 她没文化,没见识,听不懂。 “就是说你们也没办法,不能拘留也不能判刑是吗?” 两名公安面面相觑,随后又回答她:“我们觉得这个事情私了最合适。”农村里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有没闹出来的,有闹出来的,基本上都是私了了。 花溪的心彻底的死了,伸手抹去掉下来的眼泪:“那真的麻烦你们跑这趟了。” 说完转身就朝自家门上走,还没走几步脚步子就快了起来。 高明海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反应过来的,但是依旧没能来得及。 “花溪!” 花溪当着公安,当着村支书,当着高家和林家人的面冲出去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一头撞在门前柱子上,整个人从坎子上直接摔了出去。 她听人说只要想死,方法有无数种。只要足够用力,是能撞死的。 这个世界她怎么努力都活不好,那就别执着了,她还是去找高明川吧! 第126章 万一赖上他们 但是再一想,任谁遇到这种事情怕是也难想得开。 高明海平时压着装着,这会儿脑子里嗡嗡的根本再装不了一点。 花溪又不是想吓唬谁,是真的不想活了,头上撞破了好大一块,往外冒着血。 脑子里嗡嗡嗡的跟打雷一样。 说没意识了好像还有,但是说有意识又似乎没有。 “花溪,花溪!” 不止他,回过神来的人都围了上去。 花溪已经喊不答应了。 高明海没精力管这个事情怎么解决了,抱起人就往院子外面跑。 “如果林正清不能判,那我就去上诉。乡镇府管不了就去镇上,镇上管不了就去县了。我就不信了,总有一个能让老百姓说话的地方!”说完抱着人就走了。 许桂芳也赶紧跟了上去。 老太太反应过来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哭骂出声:“老天爷啊,真的不叫人活了。我好好的媳妇活生生的叫人逼死啊——” 王翠英也想跟去呢,被高明江喊住了:“你干啥去,你别走,家里事情还没完呢!”老大两口子已经去了,没有比他们两个更可靠的了。 剩下的这个事情还没解决,咋能就因为这么一下都跑去了呢? 花溪重要,这个事情也重要,哪头都需要人。 “我大哥的意思也是我们一家子所有人的意思。林正清,你最好祈祷花溪没事,花溪要是有个好歹,你们一家子都得给抵命!” 这个事情要咋整啊! 公安头疼,村上的人也头疼。 几个人凑在那商量了半天。 “这样,我们先把人带回去,具体情况还需要明天天亮都上班了大家商讨一下,我们能处理就处理,处理不了就往上报。”这个大概就是要看花溪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虽然说一些事情不可能因为老百姓胁迫就改变,但是要有个万一,比如牵扯到人命什么的,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事情已经超出了可以私了的范围,也超出他们这种值班公安能在现扬解决的范围。 带走就意味着拘留,带走的人那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回来的了。 这是林家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黄桂华忙不迭的开口:“我们在这等花溪,等等看是啥情况,不行我去大队去镇上去医院,我去照顾她伺候她。这本来也没有啥,林正清是喝醉了酒,跟她没有啥关系,谁说都不可能说她啥,咋就这么想不开呢!” 她再聪明,这会儿也失了分寸。 人的脑袋是多么的重要,那么狠,直接撞出血了,所有在扬的人心里都突突的乱跳。 只觉得就算是不死,以后怕是也得有后遗症。 万一真的有个好歹,他们这下真的是说不清了。 万一要是赖上他们,林正清这辈子都别想解脱。 “你们在这等我们不可能一直在这等。既然对方不愿意和解,态度坚决,人我们只能暂时带走,有啥话明天八点之后直接到乡政府来说。” 见过坚决的刚烈的,没见过这么坚决这么刚烈的。 不过,千人千面,各有不同。 大多数人都把名声看的比命重要。 其他的事情都能稀里糊涂的算了,这种事情——哎! 林正清这会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亲眼见到花溪跳河自杀过。 那次是他把人捞上来的。 这是第二次,冲击力远超于上次。 因为这次他是那个始作俑者。 两个公安就将就捆着他的绳子直接拽着就走。 林正清跟傻了一样一步一步的跟在后边。 后边有他娘的哭声,也有孩子的哭声。 后悔吗?后悔的。 却不是后悔那个事情。 后悔的是,他不该回来的。 高明海抱着花溪疯了一样往大队部那边跑,许桂芳跟在后边一脚高一脚低的根本撵不上。 这会儿都半夜了,卫生室哪有人啊。 “花溪,花溪!”他一直喊着对方的名字,但是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花溪再怎么瘦也是个大人,没有一百也有九十,分量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能负担,但是走远了也不轻松。 花溪河岸汛期被冲的坑坑洼洼的,全是乱石堆。 高明海心慌的完全失去了分寸,一脚高一脚低的往前跑。 许桂芳打着手电撵上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河岸上了去大队部的大路,路上摔了两跤都没能延缓他往卫生室跑的速度。 这个时候,院子里的门都紧闭着,黑漆漆的。 高明海把花溪交给了许桂芳:“你带着她在这边等一下,我去后梁上找大夫。” 半夜三更的,卫生室的大夫也回家睡觉去了,并不住在这里,得去家里找。 “手电,你把手电拿着,手里拿根棍子,我记得他们那边院子里养了狗,没栓,也不晓得现在还在不在。” 黑天半夜的跟做贼一样,万一被咬一口就恼火了。 已经够乱了,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高明海应了一声拿着手电急匆匆的走了。 许桂芳到这会儿心里都砰砰的乱跳,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坐在地上,抱着花溪的上半身,心慌意乱。 学着高明海那样不断的喊花溪:“花溪,花溪,花溪啊,你这姑娘咋就这么傻呢?有啥事情都是会过去的。那么个烂人,你咋能不顾你自己呢?你不顾自己你也想想英英啊,你也想想高明川。 他那么早就走了,你不得好好的把他那份也活出来啊!他就只有英英那么一个后,看在他对你那么好的份上你也该好好的努力把英英给养大啊! 咋能说想不开就想不开,咋能干这么极端的事情呢? 我晓得你在害怕啥,但是咱们能想办法啊!别人说啥都没有用,咱们自家人相信你,咱们过自己的日子,不能去管那么多想那么多。 过日子总是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说,那就没法过。不止你,我,还有好些女人,那日子都没法过——” 她絮絮叨叨的跟花溪不停的说着话,大概是希望自己聒噪一些能把对方吵醒。 嘴上说着劝解的话,心里也茫然的很。 如果她是花溪,她觉得自己大概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女人,一旦坏了名声,这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 天杀的畜生啊! 第127章 一个也好 要不是熟人,经常打交道,要不是听说人命关天,他真的要跟高明海翻脸。 垮着个逼脸外面的衣裳都没来得及套上就跟着过来了。 开了灯看着脸上那血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咋弄这样了?” 这种事情不是什么能随便宣扬的事情。不管是谁的错,说起来都不是那么光彩。 所以一路上高明海只说伤情,来龙去脉一字没提。 这会儿大夫问起来了他才言简意赅的说了说:“出了点事情,撞柱子上了。” “嘶,这么狠,不想活了?”大半夜的闹腾啥呢?一想就不是啥好事情。 他认得花溪,主要是高明川早先那个事情太大了,村上哪个都知道。 人已经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日子肯定难过。 但凡孩子大一点,媳妇丑一点就算了。 偏偏孩子还小,媳妇长的如花似玉的。那脸那身段,好些没结过婚的大姑娘也比不上。 这就像是一块煮熟了没人看着的肉,但凡是个苍蝇都得往跟前凑。 “大夫,她这——”许桂芳问了一声。 大夫先给清理伤口:“我只能给止个血简单包扎一下。你们最好还是送去县医院,人家那边有仪器,给好好检查一下。人现在处于昏迷状态,伤在脑壳上,太危险了。我这给检查不了。” 拽着林正清的公安从院子外边过的时候不放心,来了一个人看了一下,结果刚刚到门口就听见对方这么说,直接建议:“那就赶紧送去县医院。”可千万别闹出人命,不然这个事情就真的更不好解决了。 甚至还喊了另外一个,把身上为数不多的一点钱掏出来:“赶紧先送县医院。你们队上有没有三轮车?村上有没有,找个车。” 不仅得找车,还得找个会开车的。 折腾到县医院天已经麻麻亮。 下车的时候花溪是有点意识了,但是并不清醒。 就跟做梦一样,一个很难受的梦,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就难受的天旋地转的,还恶心的不行,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县医院是有仪器的。 检查结果出来的也快,脑震荡没跑了,颅骨还有轻微骨折迹象。 后边那个高明海没听说过,但是脑震荡他是听说过的,据说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 他一路跟着医生到办公室,反复的问了好多遍。 这种伤到脑袋的事情医生怎么给他作保证呢。 医生也是人不是神,只能看伤治病,不能手一动就给恢复原样。 该用药用药,该治疗治疗。 “撞击的力度比较狠,短时间的意识丧失是必然的,后面肯定会醒过来的。要根据她醒过来之后的具体情况再进行诊断。你们该准备钱准备钱,该交住院费交住院费。人送来了,我们就是干这个的,肯定是要尽最大努力的。” 高明海拿着医院的初步诊断证明走了。 他不止要回去准备钱,他还得回去处理事。 花溪醒过来的时候早就已经大亮。 眼睛倒是睁开了,人还是木木的,想动,但似乎整个脑子都很重,完全动不了。 实际上她半途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情况了,只是她这会儿没能记起来。 那会儿醒了,许桂芳喊了医生过来给看了一下,她很快又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外伤明显,头皮出血,红肿,淤青蔓延至眼部和脸部,这就是颅骨骨折的表现。所以她不停的昏睡也是正常的,因为这会儿她头还晕着,身上也没劲——” 许桂芳是个很能干的媳妇,但是再怎么能干也只局限于家里那一点点地方,她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连镇上都没怎么去过,更何况是县城,更何况是县医院。 以前家里有什么事情都是高明海出面解决,她不需要操心一点。 现在,高明海要回去处理那头的事情,就留她在医院里看着花溪。 大夫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但是凑在一起她又完全听不懂。 心里实在是慌的不行。 光在说症状,症状她也能看出来,道理她也都懂,能不能说说到底该怎么治疗,能不能好起来,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啊? 问医生,医生再一解释,她心里更没底了。 病房里没有人,空荡荡的。 也不知道是住院的人少还是说因为比较严重需要安静刻意这么安排的。 外面骄阳似火,太阳却照不进来。 在家里觉得已经有些热了,但是待在病房里许桂芳觉得凉飕飕的想打喷嚏。 早上天不亮就到的医院,她也一宿没睡,趴在病床边都睡着两次又醒了。 挂的水也早都挂完了,外面的太阳都快落下去了。 这一天都快结束了,但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 家里,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家里现在都乱套了。 高明海从县城回来家都没回直接坐车坐到乡政府下的。 刚好,黄桂华也在那。 哪怕这会儿真的不想跟高明海再多掰扯一句,但是出了这么个事情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打招呼:“花溪咋样了?” 虽然都快晌午了,但是她也才刚刚来。 主要是家里也一团糟。 早上天刚亮就跟“醉酒”醒过来的唐雪英吵了一大架。 既然是打算领证离婚了,人她给喊回来了,好端端的喝什么酒? 人家结婚的时候喝酒那叫喜酒。 马上要离婚了喝酒叫什么?丧酒? 她不抱怨还好,一开口那就彻底的给了唐雪英的发挥空间。 除了过程有些偏差之外,结果也有一些偏差,其他都还好。 林正清喝了点酒跑去了花溪屋里跟人动手动脚? 花溪撞柱子差点死了? 唐雪英听着都觉得很爽,都差点憋不住想要大笑三声了。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花溪这么一闹,分明就是想弄死林正清。 倒也合了她的意。 不能一箭双雕,弄一个也好。 本就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加上之前因为花溪跟林正清闹过,出了这么个事情她能愿意? 一早上骂声都没停过,什么难听骂什么。 偏偏黄桂华连回嘴的底气都没有,一张老脸都丢尽了,恨不得也学花溪那样,死了算了。 第128章 命中注定 这个时候,昨天晚上值班的公安已经回去了,值班室里是一个生面孔。 高明海言简意赅的说了家庭住址,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以及昨天晚上去处理事情的公安的名字。 对方从值班室出来带着他去了边上的办公室。 高明海来是告状的,他拿着花溪的诊断结果来听派出所的解决方式,如果还是昨天晚上那样和稀泥,他转身就要去乡政府党支部办公室了。 流程他还是懂的,他不越级,他一级一级的来。 乡政府要没有一个明确的处理方式他就去找人写诉状去法院了。 告状那就不只是告林正清了。队上的,村上的,派出所的处理方式跟这个事情都有关系,那是都要写上去的。 不止要告,他还要去检举。 他一个小老百姓,贱命一条。 轻易他不想得罪人,毕竟还要苟活几十年呢,少不得要跟这些人打交道,面子上的和气还是要维护的。 但是,到这份上了,他也不管那么多了。 这口气别说花溪,就他自己不出也顺不了。 就算是捅破天,他也要试一试,绝对不后悔。 今天逢集,菜市扬的面皮店却没开门。 王兴华一早上都心不在焉的。 那女人把赚钱看的比什么都重,不管逢集还是背集一天都不肯歇,逢集怎么会没来呢? 昨天路上遇见她还说要试着再增加点品种,比如抄手或者酸汤面什么的。 是家里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吗? 不种地了呀!也没听说队上谁结婚谁死了要过什么大事情。 王兴华心里想着,不然明天背集转乡的时候就去花溪他们那边吧,虽然前几天才刚刚去过一回。 只是要明天才能去,今天还没过去,这时间过的也太慢了吧! 花溪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彻底的黑了,病房里的灯只开了一盏,光亮不盛,但是能看清。 她一动,许桂芳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花溪,花溪你醒了?”这一次看着眼珠子好像动了,这是真的醒了吧? 一整天昏睡,没吃没喝。 头上的外伤用了药,然后挂水,医生也没给开吃的药。 花溪半天才出声:“大,大嫂!”她的目光扫了一圈:“我们在哪?” “在医院,在县医院啊,花溪,你简直要把人吓死。” 不知道是不是躺太久了的缘故,花溪只觉得浑身都疼,想起来,结果刚刚一动眩晕感一下子就袭来,她趴在床边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可惜胃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吐出来。 “花溪,你别动,你好好躺着,我去找医生来给你看看,看看你现在什么情况,能吃什么东西。” 许桂芳身上还有点钱,高明海一回去就没来,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住院手续是办了的,钱只交了一点,肯定是不够的。 许桂芳这个连账都算不清楚的人,让她独自面对这些事情真的太为难她了。 晚上医院里有值班的医生,来的倒是很快。 问了花溪好些东西,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她视觉的清晰度,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她的反应速度,说话吐字的清晰程度,随后交代许桂芳。 “醒了还是要平躺着,注意她呕吐的次数和呕吐的详细情况。醒了可以吃东西,不过尽量吃容易消化的食物,不要吃辛辣,不然会因为味觉刺激增加呕吐次数。 说话的时候也尽量声音小一点,去厕所要慢走缓行,人要陪着。睡着了你也要注意一些,你陪床一定不能睡死了。 家里人就来了你一个吗?你一个人不行啊!” 许桂芳道:“有点远,晌午时候回去拿钱,怕是没有车过来了,应该明天一早就来了。” 许桂芳是这样想的,但是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现在一无所知。 想也知道没有那么容易。 而且,高明海办事情,她到现在都摸不清楚看不透。 这会儿医院食堂已经关门了,许桂芳也不知道该去哪给花溪买点吃的。 就只能问了人家出了医院在边上商店买了一包奶粉买了个茶缸子回来给她兑了奶粉喝。 奶粉是好东西,有营养。 许桂芳是这么认为的。 花溪头晕的厉害,恶心的感觉挺重,一茶缸子豆奶粉刚刚喝下去一半就又吐了。 许桂芳吓的要去喊医生,她没让。 “我躺一会儿,躺一会儿就好了。躺一会儿我喝点白开水。”这样总不会恶心了。 “大哥回去了?” 她有气无力的问着。 许桂芳收拾好在床边上坐下来,抓着她的手,在虎口那里一点点的摁着。 她以前听队上的老大夫说人手上穴位多,筋脉多,不舒服的时候摁一摁会好很多。 具体怎么弄她不清楚,这会儿也不过是求个心里的安慰罢了。 “你好好在医院里待着,好好养伤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你不要管也不要去想。 花溪,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你自己是真的。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任何事情都没有你自己的身体重要。 只有你自己好了,你才有机会有能力去努力,努力去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 身体坏了,自己受罪不说,什么都别想了。 我们虽然嘴上巴巴的说着会照顾你,可谁又能一直照顾谁呢?你没有依靠,你得自己保重才行。 以后,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别再脑子犯浑干这种事情了。人活在这世上都是来还债来受罪的,那口气不是说你想咽就能轻易咽的。要真的那么容易,不晓得有多少人都不想活了。” 花溪看着她,听着听着眼睛里不由自主的就蓄满了泪水:“大嫂!” “对不起,大嫂,对不起。” 许桂芳愣了一下,吓了一跳,忙不迭的伸出粗糙的手去给她擦眼泪。 “啥对不起对得起的,咱们是一家人。你年纪小,又遇到这些事情。我没法替你,能力有限。你只要不嫌我这个嫂子干啥笨手笨脚的,不嫌弃我啰嗦就行了。你嫌弃也没用,跟谁成为一家人那也是命中注定的。” 第129章 别可能告赢的 她越说花溪越难过,眼泪跟决了堤一样翻滚着怎么也擦不完。 花溪的那声对不起早就想说了,一直憋到这会儿再也憋不住了。 可能真的是因为伤到了脑子的缘故吧。 她反手抓着许桂芳的手,眼里是许桂芳看不懂的内疚和歉意。 花溪只是觉得自己背负的太多了,太累了。 觉得人活着真的太难了。 不是心里想着努力就能行。 不仅仅是因为林正清这个事情,太多太多了。 让她原本坚定的心动摇,让她再一次萌生一了百了的心思。 许桂芳叹了口气,她实在没有哄人的经验。 家里孩子要是这样她就要逮着揍了。 干脆上了病床,侧身歪在花溪边上,尽量不动她,却能把她护在怀里。 她本身身量瘦小,比花溪还要矮一点,看起来不像是护,倒像是两个狼狈不堪的女人在相依为命一样。 “要听话,你咋不听话呢?活着一天日子就得过一天。这过日子只有往前看往前走的,咋能老回头去看过去,看着看着还走火入魔走不出来了呢? 你看,你又不是没有过好的本事。 我一个大字不识的,从生下来就爹不疼娘不爱的也熬到现在了。你比我是不是要强很多了? 你识字,会算账,有手艺,能挣钱。多厉害啊! 以后挣了钱把英英养大,你就什么事情都不愁了。” 要命了,人家大夫再三嘱咐病人要静养,情绪不能大动,怎么还哭上了,还哭的收不住了。 “我还想着,等你稳定下来了,帮你大哥在镇上也看看,他也是个聪明人,一直在家里种地也挣不到钱。他没什么手艺,但是脑子也算是灵活,看看能不能在镇上找个出路。 我又没怎么去过镇上,就算是去我也是东南西北都摸不清楚,还得指望你。 翠萍有你带着我是不操心了。但是那两个小的,还得操心好多年。 这世道一天一个样子,再过个十来年等他们要成家的时候还不知道又变成了个啥样子。 不管咋样,手上有钱总是不会错的。 手有余粮心里才不会慌。 你少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好好养着,千万别落下什么后遗症。 英英指望着你,我也指望着你。我希望你有出息了我也能跟着沾点光。” 这些话许桂芳从来没拿出来说过。 这会儿说这些一部分是为了安慰花溪,一部分是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一家人呢!花溪好了她也能好。 花溪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抓着她的手越发的用力。 花溪觉得很难受,疼,脑子疼,但是心更疼,疼的她有些喘不过来气,就像是高明川刚刚断气那会儿那种感觉。 许桂芳越说她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你大哥回去拿钱去了,我们两个,一个是伤员,一个是睁眼瞎,哪一个他都不可能放心,明天一早肯定会来。等他来了,这个事情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也就能知道了。 现在什么都别想,想喝想吃就跟我说,不然就继续睡。” 第二天来的不是高明海,是高翠萍。 她真的是世面越见越大啊! 先是去了镇上。 现在又能自己挡车跑来县城了。 她爸也真是放心啊。 她也不识几个字,身上还带着好多钱,也是真的放心啊。 心里腹诽归腹诽,高翠萍也清楚,家里那事情更复杂更需要人处理。 一路上高翠萍都没敢跟车上其他人一样 闭眼打盹,身上有钱呢,根本不敢。 还好这姑娘性格虎了吧唧的,也不晕车,睁大眼睛看了一路的风景一直到县城汽车站下了车,逮着人问了一路问到了县医院。 许桂芳正在琢磨都这个时候人咋还没来,就听见有人喊:“妈!”回头就看见她站在病房外面探头。 一回头,看清楚了,高翠萍就大大咧咧的走进来了。 “幺娘,你咋样了?好点了吗?” 花溪嗯了一声:“好点了。”知道难受了。 头晕,却越晕越清醒,想睡根本睡不着了。 许桂芳问:“你爸呢?他心咋这么大,咋能让你自己来呢?” “他忙着呢,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长嘴了,跑不丢。”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她二婶比她妈好不到哪去,她二叔留在家里,家里还有一摊子要照看。 毕竟她爸要忙别的事情。 “我先去把住院费补上?” “你去,你好好算账别算错了。” “知道,医院人家算账不会算错的。”高翠萍嘀嘀咕咕的出了病房,不只是去交钱,还去详细的又问了花溪的情况。 去了好半天才回来,然后才坐在病床边上跟花溪说话。 “我带了五百块钱过来,我爸从家里拿了两百过来,还有三百是黄桂华给拿的。 我爸拿着你的诊断结果去派出所了,说要去法院告他们,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爸让我跟你说好好养伤,你在医院里每住一天他们家就一天别想安生。 你不要心疼钱,一定要把身体养好了。哪里不舒服就要去跟医生讲,该检查的检查,该吃药的吃药。” 别管什么情况,人得好了才行。 至于镇上的生意,谁都没提。 高明海说了,关一天门有一天的损失,这个都要算进去。 别管公了还是私了,都要扒对方一层皮。 高明海不是吓唬谁。 他这个人就是吃了没什么文化的亏,不然那真的如同蛟龙入海,一定能整出一点名堂来的。 别说他心里对花溪有非分之想,心里看重。 就算是没起那心思,弟弟不在了,弟媳妇身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村上和乡政府那边是个人都说,就算是去告也一样是让对方破财,法院的判决那都是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甚至还不如私了得益多。 法院是看证据的地方,现在别说证据完整不完整,而是压根就没有。 受害人陈述经过是有了,但是整个过程对方都对她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没有得力的佐证。 唯一一个对方晚上无故出现在她屋里,但那是基于醉酒,而且对方自辩完全否认。 告,不可能告赢的。 第130章 谣言四起 知道的说她是受不了这份屈辱不想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达成目的以此胁迫执法人员。 说句个更难听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她自己撞上去的,跟任何人都扯不上关系。 要是真的撞一下就能让原本不需要被判刑的人被判刑,那不得乱套了。 但是高明海不甘心啊,花溪这罪不能白受。 要不是受了无法忍受的屈辱,谁没事干去撞柱子玩? 一边跟林家在乡政府扯皮,一边放出风声说已经将人告去了法院,并且已经受理了,顺带的跟各方自己认识的人打听,想综合人家的意见听听看,这个事情到底怎么弄才更合适。 一下子整个队长整的一天到晚各种谣言。 谣言还挺详细,连诉状怎么写的都传的明明白白。 据说除了强调强奸未遂已经构成犯罪事实,连狗都写进去了,声称是一扬故意的有预谋的强奸,醉酒只是林正清达到目的为撇清自己的手段。 除了要求重判,还要求对方补偿花溪住院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以及事发之后生意无法继续造成得到各种损失费,加起来好大一笔钱。 林家没人不信,因为这跟高明海在乡政府的要求一模一样。 零零总总算下来上千块不说,还坚决要求把林正清关进去。 用黄桂华的话说,这跟讹人有什么区别。 她没那个胆子当着高明海的面说,林正清这会儿还在乡政府那边关着呢。 她的态度都低到地底下了,就差没跪下来给高明海磕头了,但是高明海就跟狼一样死咬着不放。 求情管用,那要法律干什么? 当初高明川那真的是失手无意的,对方可是上船行窃,最后闹出了人命。 他带着花溪给对方家里下跪磕头什么事没干过,谁放过他们了? 平时你好我好大家好。 出了事,谁还管你是什么亲朋好友左邻右舍。 李明兴受黄桂华所托为了这么个事情专门来找高明海。 “真告了?” 高明海矢口否认:“没有的事。你们这不是在处理着,我咋可能走别的路。” 否认的这么干脆,不像是他的作风,李明兴认定他在撒谎。 不过这个谎也撒不了多久 法院受理了总会有传票来的。 “那这个事情你到底是咋想的?” “我就是那样想的,我没多说,事情摆在那里,要是能把林正清关进去关个十年八年,我们不要钱也行。” 他又不靠这个事情发财。 李明兴被他气笑了:“还十年八年,我跟你这么说,拘留已经到顶了,最多十五天,那是规定。 你有个差不多就行了,光进去这十五天都已经够重够让他吸取教训的了。” 山里人把名声看的比命重要,又稀里糊涂的分不清楚拘留跟判刑的区别在哪,总觉得被带走没回来那就叫劳改。 哪怕只是一天那也是劳改犯。 足够一大家子一辈子抬不起头。 就这也是乡政府那边基于事情本质和人情道德重罚了。 “至于那个钱,太多了,估计也难达到你预期。我听说花溪住院林家已经送了几百块钱去。 住院费用他们承担了,后续精神补偿还有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这样损失那样损失,再赔个五六百顶天了。 你做事情向来有分寸,我跟你说的是实心话,没有一句虚的,你心里要有个数。 有事情咱们就处理事情,别整的山大海宽的。 我再去帮你争取一下,争取让对方再让让步多赔你们点精神损失费。但是他们家啥情况你也看见了的,别报太大希望。 还是那话,这些事情你也听说过不少了,能私了没有人愿意经公,因为完全达不到预期。” 花溪河对面那个转乡换苹果的又来了。 大喇叭一吆喝,到处都能听的到。 生意是真的差啊! 前不久来了一次也是,这样那样凑凑合合的换了一点,前半年这生意是真不好做。 这边一路到头四个队呢,人也不少,但是都是精打细算过日子的,换一口袋苹果都跟啥宝贝一样,不会隔三差五的浪费粮食来整这个的。 没生意,要是放在以往王兴华就换地方了。 大喇叭喊半天没人来不走那就是纯粹的浪费时间。 但是今天不一样。 王兴华在等人。 就算不是生意,哪怕过路的人也好。 他起码能跟人拐弯抹角的打听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连续两天都没去集上开门了。 等了半天倒是有人路过了,但是王兴华认得,那个是高家老大。 这就没法开口了。 就算是再拐弯抹角也不行。 一个大男人跟人打听对方的弟媳妇,王兴华怕被当做流氓直接捶死在这河坝里。 高明海也看见他了,毕竟那么大一辆三轮车,还有那么大生意,不聋不瞎都能看见。 但是看见了高明海也没心情理会他。 王兴华主动招呼了他一声他也只是点点头,提着个口袋急匆匆的就走了。 王兴华摸到县医院去已经第四天。 花溪额头上的伤已经结痂,但是状态依旧还不是很好。 王兴华提着两口袋东西到病房门口的时候高明海刚好也在。 他是来城里办事的,刚好借此机会过来看看花溪,也跟她说说事情的进展。 正在说话,就听见敲门的声音。 病房里几个人看见王兴华都惊讶的不行了。 看看对方,又看了看花溪,好在高翠萍反应快,忙不迭的上前伸手接东西招呼他:“王老板咋来医院了?” 这声老板喊的,王兴华听着浑身都是毛毛的。 “我转乡的时候听人说花溪住院了,今天刚好来这边进货,顺便来看看她。” 许桂芳也跟着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拿了板凳招呼他坐下。 “麻烦你大老远的跑这么一趟,还破费买了这些东西。” 花溪也觉得怪不好意思。 王兴华这人平时最爱算细账,真的挺抠的,这回来买了这么多东西,难得这么舍得,背后地怕是要心疼好久。 “你人来就行了,还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也没啥,批发的,便宜。” 这话说的几个人都看他。 明明是来看病人的,明明他平时跟花溪来往说话也挺自在的,但是这会儿不知道咋回事就感觉特别的紧张,感觉人家都在看自己,哪怕不开口也给他一种三堂会审的感觉。 大概就是人家说的做贼心虚吧。 谁让他对人家有想法呢? 第131章 就是这么可笑 花溪道:“可能还要在医院里待一段时间。”不看见王兴华还好,看见王兴华花溪就想起了她市扬上的门面。 这要耽搁好久了。 “那你好好休息,不要着急出院,钱挣不完,身体比钱重要。”别的他也不知道说啥,感觉说啥都不合适。 事情的始末他也知道个大概了。 这年头,寡妇难活。 他认识花溪也这么长时间了,对方不是那种勾三搭四的人。 林正清是个啥样子王兴华脑子里没有印象。 但是他琢磨着根本不可能。 那家伙绝对是见色起意想占人家便宜遇到个刚烈的没能得手。 花溪绝对不可能看上他那种有家庭的男人的。 花溪眼里只有钱,一门心思都在挣钱,哪有那个时间精力去勾三搭四。 真想找个男人嫁了那也不是找不到,犯不着去勾搭那么一个拖家带眷的招人骂。 既然高家要打官司,那就不能着急出院,能多住一天是一天。 不能犯糊涂干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当然,在王兴华看来花溪已经犯了最大的糊涂,咋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呢? 但是当着高家人的面,再加上花溪现在这样了,这话愣是憋回去没说,说了跟火上浇油有什么区别。 花溪应了一声。 王兴华就不知道该说啥了,挠挠头站起来跟高明海讲:“我跟花溪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也算是朋友,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别的我不行,有个三轮车,上哪去还是比较方便,一些跑腿的事情我还是能办到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高明海点头:“谢谢你,真有那需要我不会客气,说不定哪天真的会麻烦到你。” 别管对方对花溪是不是有那种想法,高明海都不可能在医院病房里跟人家说啥阴阳怪气不得体的话。 他一个成年男人,不是毛头小伙子,这点脑子都能丢了。 人前的体面还是要尽量维持的。 “那你好好休息,我车上还放了货,走久了不放心。” 花溪应了一声:“谢谢你来看我,开车路上慢点。” 王兴华点点头:“我晓得。” 高明海把他送去了外面。 王兴华出了病房脚步子就慢下来:“打官司不是那么好打的,我听说对方不认账,拘留时间一到可能就放回去了。” 高明海不会对一个不熟悉的且对花溪有心思的男人说实话。 “不好打也要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事关一个女人的名誉,甚至差点把命差点都搭进去了。我们不强硬一些,以后都有样学样谁都想欺负她。她一个人带着那么小个孩子本身就够不容易了。 而且,” 高明海看着王兴华:“你前天在河坝里待了那么长时间,跟那么多人打听过了,以一个局外人说闲话打听出来些啥东西你该比我清楚吧? 农村里,人言可畏。 哪怕花溪差点死了,也架不住有人在身后煽风点火说是弄非。 要是因为难就算了,那不是坐实了人家说的那些?” 王兴华叹了一口气:“或许,或许——” “或许什么?” 或许花溪找个人嫁了,重新组建个全乎的家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但是这话这会儿不能说。 “没什么,我走了,不用送了。” 心里是不想的,但是嘴上要这样说,两只脚还得配合着动。 高明海也没送多远,就走到楼梯口上脚步子就再没往前挪。 他当然知道官司不好打。 从古到今,老百姓想从这个渠道去找属于自己的公道那都难的很。 但是嘴上不能这么说。 回头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高翠萍的声音:“哇,他拿的水果看着好像都是他摊子上卖的最贵的啊,还有麦乳精啊,这也太大方了吧?” 许桂芳问:“那谁啊,你们咋认识的?” 这会不会不太好? 不是她对花溪有什么看法,主要是这回的事情把她整的有点害怕了。 这女人除了自己的男人,真的轻易别跟别的任何男人沾边。 不然就跟沾了蛆似的,恶心人不说,甩都不好甩掉。 “就经常来我们河坝里那个换苹果换包包菜的那个生意客啊!” 高翠萍先回答了。 花溪慢慢开口:“认识好长时间了,头年开始卖面皮不久就认识的。他婆认识高明川他爹。下暴雨刚好在他们门上躲了一阵雨就认识了。 确实挺抠,少见他这么大方。不过人挺好,也爱帮忙。以后找机会还回去吧。”人一辈子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欠的人情只有安心还不会没有机会的。 高明海从外面进来:“情况大概就是那么个情况。现在还是安心养伤,我会把事情处理好。”至于咋处理,他没细说。 队上那些风言风语,更不可能提。 许桂芳还不知道,忧心忡忡:“要是提前把人放出来他会不会跑了?” “他能跑哪去,他跑了他还有老娘,还有子女,除非他都不要了,除非他这辈子都不回那个地方来了。他不是嘴硬死活不承认吗?啥都没想过啥都没干他跑啥?” “花溪现在稍微好一点了,我跟翠萍留一个在这就行了吧,不行就让翠萍留在这,我回去,家里一摊子这么几天了,不在跟前总叫人不放心。” 该来了解情况的也差不多都来过了,花溪今天看起来确实精神了不少,脸上也没之前那么青那么肿了。 花溪也道:“大嫂跟翠萍不管谁留在这边就行了,我感觉我好多了。”虽然还难受,但是不至于不能自理不能离人。 真没必要都在这守着她。 “那让翠萍守在这吧,你跟我一路回去。” 家里还有那么多鸡,还有三头猪,还有那么多田地,眼看马上都要忙收忙种了,确实不能都守在这。 安排好了高明海又叮咛花溪:“我去看英英了,娘在那边看着呢,鸡她也给你照看着,家里你别担心。” 花溪嗯了一声看着他:“谢谢你。” 花溪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挺可笑的。 一边极力的想跟对方划清界限,一边根本没有办法不依靠对方。 家里的大小事情都得对方帮她操心。 就是这么可笑。 第132章 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花溪的这一撞,撞到了高明海的心窝子里,每每一想到对方决然的去寻死,高明海心里都会忍不住微微颤动。 从之前失态的把花溪抱去卫生院然后送来县医院之后,他几乎不敢在花溪身边多待,更不敢看她那双死灰一般的眼睛。 仿佛,他才是那个将花溪逼上绝路的罪魁祸首。 许桂芳也叮咛了高翠萍两句,然后在跟在高明海身后走了。 这几天高明海都是早出晚归的,老太太要照顾孩子,住在花溪家不回梁上去了。家里的鸡和猪都靠着两孩子,吃饭要么王翠英上去喊到家里去吃,要么就是高成亮自己凑合着煮。 也是十三的人了,复杂的不行,但是熬个稀饭煮点面条还是没问题的。 只要家里有弄好的粮食,反正是饿不死了。 许桂芳跟去医院,高翠萍也跟去了,高明海跟疯狗似的乱咬,都以为花溪不行了。 这会儿看着许桂芳跟着高明海回来了,又有人开始暗戳戳的打听开了。 怎么应付这些人许桂芳压根都不需要高明海刻意的叮嘱,有问必答,答的有技巧的很。 “醒了,不醒我也不得回来。说起来还是离不开人,但是家里还有这么一摊子我不回来也不行。毕竟不是三几天的事情,以后需要照顾的时间还长着呢!” 一家人,当然是要相互照顾的。 花溪在高家一天他们就要照看一天,这话说的也没半点毛病。 “这么说起来还怪严重?” “伤的不是别处啊,那是脑壳,里面骨头都折了一时半会儿咋能好的利索。医生说了是会有后遗症的。不然高明海咋能气成那个样子。 姓林的就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没种东西,就是个祸害,害人一辈子,放在谁身上也不可能愿意他。” 花溪好不了了的传言很快就在队上扩散开。 伤到了脑袋,据说头盖骨都撞凹进去了,是真的不想活了。 倒是抢救过来了,但是也好不了,后半辈子都好不了了。 队上传开了,花家庄那边也知道了。 是高明海亲自去给说的。 花溪人家有娘家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必须得去跟花家说一声。 一听出了这样的事情还得了。 黄绣云哪还能待的住,啥都不管了,当时就要去县医院。 被两儿子给劝住了。 县里面多远了,他们都没去过。 花溪既然选择继续留在高家那就是高家人。 这件事情不止关乎她的名誉,也关乎高家的名誉,高明海既然专门跑这一趟,那必然就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他们只能配合不能添乱。 但是高明海这一趟来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去添乱的。 蛇有蛇的道鼠有鼠的道。 高明海这几天走的脚板心都起泡了,咨询了这个又问那个,起诉这条路行不通那他就走别的路。 花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娘家人上门讨个说法那是天经地义。 林正清还在拘留,花溪先出了院,是高明海找人绑了滑竿抬回来的。 也没人好意思凑到跟前去看。 老远看着花溪脑袋仰着耷拉着,跟断气了似的。 从小路上到住户院子边上一路上有人远远的招呼都没到跟前去看。 反正高明海找了院子里两个帮忙的,到底啥情况转身都能知道。 花溪是两个嫂子一左一右从滑竿上架进屋里去的,老太太哭的前边院子里都能听得见,好像花溪已经断气了一样。 倒是坐实了花溪好不了了的传言。 其实高明海想的是,直接把花溪抬到林正清家门上去,就赖着他们家。 但是念头刚刚一起来就被他给掐了。 这个办法行不通。 花溪刚刚进屋躺下,黄桂华就提着东西上门。 “我来看看她,真的是遭了大罪了,我一想起来这心里都觉得疼。” 王翠英可没有许桂芳那么会说话,她向来直接:“花溪现在那个样子,还是别看了吧。 要真心疼的话,不如好好想想这个事情要怎么弄吧? 事情是因为你们林正清起的,花溪原本的日子就难过,这一下子落下这么严重的后遗症,以后别说是挣钱养孩子,自己吃喝都困难,你就说这个事儿怎么弄吧?” 光嘴上说心疼,拿出诚意来啊! 不然让人觉得跟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啥区别。 提着一点点东西过来,不就是想看看花溪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吗? 她今天就堵这里,就不让看。 胡搅蛮缠,谁不会呢? 黄桂华没见到花溪本人,但还是把东西留下了。 这都一个多星期了,头上结的痂都开始慢慢掉了,头上的红肿,脸上的青乌也退的差不多,留下斑斑点点的紫色和一大片的蜡黄,看起来还是有点吓人的。 靠在自家床上,捏着英英的小手,花溪心里面其实茫然又焦灼。 高明海说他会解决,但是到现在为止依旧没结果。 让她自己,她自己似乎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打发走了黄桂华,有老太太在屋里守着,高明海才进屋,就在门口的写字台边上就停了下来,距离拉到了最远。 “我一开始是想借着这个事情起诉的,花溪不能白受这个罪。 但是村上和乡政府那边都说,这扬官司没有胜算。 我觉得他们是在唬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拿了林家的好处。 我又跟别人去打听了,问了不少人,还去镇上司法所问了,都说难赢。” 高明海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花溪在看。 他怕花溪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再做出什么极端的举动,以至于眼睛都不敢眨。 “所以,这个事情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私了?” 老太太替花溪问出了声。 “嗯,私了,但是在最终了结之前我会努力用一些方式给林家施加压力。 派出所那边已经答应了十五天拘留,这已经是最高期限了。 前几天我去了花家庄一趟 把你这个事情跟你家表婶说了说。 这不是小事,娘家人总是要露面的。” 第133章 娘家人上门 可不是黄绣云一个人来的,儿子媳妇都来了,近房的花家人都来了。 气势汹汹的那架势跟要抄家一样。 林家院子里的人老远看着田坎上来了一大群人就觉得不妙,去通知林正清赶紧躲起来。 但是这个事情不是躲起来就解决的了的。 花溪现在到底是个啥情况没有人知道,在这边出了事情,娘家人势必要来撑腰的。 这种事情在农村屡见不鲜。 对门有人来喊张成全的时候,这老汉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什么都听不见。 他都这把年纪了,咋老是要去面对这种事情啊! 高明海个王八羔子,够歹毒。 这是一招接着一招要把黄桂华他们娘几个往绝路上逼啊。 黄桂华生了两个姑娘两个儿子。 姑娘早都嫁出去了,嫁的都还不错。 然后就是林正清,还有一个老幺年龄也够了,这两年一直在张罗亲事。 这一出接着一出的,男人又早早的死了,那老婆子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张成全老胳膊老腿的也走不快,跟大队的两个干部前后脚到的。 花家庄的人真的横啊,到跟前二话不说就是一通砸,林正清家的大门都被砸没了。 要不是林家近房人也不少,两边僵持着,林正清这会儿不定成啥样了。 当然这都是局外人的想法。 他们要是不来,花家人也不是傻子,也不可能真的主动跟林家人动手,他们不会干那不占理的事情。真要动手了那也是被迫的。 就算是砸那也是砸的不值钱的玩意,主打给对方添堵。 李明兴头都大了。 “这件事情确实是林正清的不对,他也得到教训了。而且高家那边也上诉了,今天法院的传票都下来了,半个月之后就要开庭审理。既然走法律途径那就好好走法律途径,你们这么干说白了就是给高家帮倒忙。 万一你们人多一闹再出点事情,到时候法院咋判?” 花庆安道:“一码归一码,我们是来给花家姑娘出那口恶气的,跟高家有啥关系?高家去告状那是他们家的人叫人欺负了,跟我们有啥关系?少在这胡扯淡!” 娘家人是干啥的?娘家人就是来撑腰的。 至于法院咋判,那是法院说了算,小老百姓哪能左右的了。 “花溪万幸没被他真的给祸害了,万幸还有口气在,真的要是死了,我们找谁说理去。法院能不能枪毙姓林的?枪毙了能不能叫花溪活过来?” “就是,花溪的命可比他那条烂命贵重多了。” “花溪是没男人了,但不是家里没人了。高家养的狗不会咬人,还有花家呢,姓花的还没死绝呢!”狠起来连高明海一起骂。 多少有点借机抒发个人情绪的意思了。 花家庄那边可不是黄绣云一个老太太组织的,是请了花家辈分最高的,花溪都得喊太爷的老头带人过来的。 山里面这些事情,龙有龙的道,鼠有鼠的道。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不是仗着人多来打家劫舍的,就是得逼林正清个龟孙子承认他做的烂账事。 敢做不敢当的烂货。 在开庭之前亲口承认了,那风险就小的多了。 要一直矢口否认,就算是有意愿的诊断证明在,胜负也只能五五开。 只能按着民事来,构不成刑事。 “我们今天这么多人来,不能白来,林家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反正林家家大业大,家里粮多,也不差他们这一二十口子人的口粮。 有什么他们吃什么就行。 什么时候达不成目的,他们就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反正有人管吃管住。 林正清拘留了半个月直接放回来了,林家有钱去派出所交罚款,对赔偿的事情只字不提。 想把人捞回来时间长了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想都别想,绝对不可能! 罚款什么的跟高家有什么关系,住院费也只是出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高明海垫进去的。 剩下的就是医院去了一次,出院来了一回,提两包奶粉两瓶罐头就算完了? 看高家人长的像个要饭的? 张成全试图跟花家老太爷沟通,彼此年龄都大了,都是土埋脖子根的人了,或许会好说话一些。 可惜,高明海去了一趟把整个事情的始末事无巨细的都说了一遍,重点的强调了那么几个人,这个张成全就在其中。 老太爷知道这就是个专门和稀泥的,看起来人模狗样,实际上是偏向姓林的那边的,反正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张成全确实是代表林家来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花家庄来了这么些人,一看就不能善了,按着之前商量的路子那就行不通了。 这个事情不能拖,他们拖不起了。 必须快刀斩乱麻,就这一两天,不,最好是今天就能有个结果。 不然拖下去,损失会越来越大。 俩老头你来我往假惺惺的客套了半天才步入正题:“其实到这个份上说来说去就是钱的事情。” 花老太爷轻轻提起耷拉着的眼皮:“倒也不仅仅是钱的事情。林家那个小子要是承认了,直接进去蹲上几年,我们也是可以不要钱的。我们花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也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什么钱都想要。” “那还是说钱吧,我能看出来,老哥哥也是个敞亮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说个数,我去沟通,咱们把这个事情解决了。 大忙天的,谁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耗着.” 地里面的麦子都黄了,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得割回来,不止得晾晒打出来,还得赶紧把地腾出来,该插秧的插秧,该点苞谷的点苞谷,季节不等人。 错过了,影响下一季的收成。 靠着土地吃饭的农民,谁也耽搁不起。 花老太爷也不,直接竖起一根手指头,随后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下再举起一个巴掌。 “你疯了?” 张成全可没认为对方说的是一百五。 一百五能解决的问题不会闹到现在这个程度。 “一千五,少一个子都不行。你去跟姓林的说,让他自己算账。 不行我们就住在这不走了,等阵把花溪也接过来,反正到现在都还没好利索,后遗症那么明显,这辈子都好不了了。事情是因为他起的,他得负责。” 第134章 漫天要价 这药还没停,谁知道还要吃多久,这个钱林家得 出。花溪身体不好没法干活,这娘俩的生活开支他们得出。 要不了几年英英要上学了,花溪身体不好也没本事去挣钱了,这个钱林家得出。 这落下了病根,后边有啥问题——” “老哥,你这不是想解决事情的态度。” 花老太爷就不吭声了,就平静的看着张成全。 高明海当时说的是一千块钱。 剩下的五百是老太爷自作主张加上去的。 本身就是扯皮的事情,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事情,干什么那么实诚。 就狮子大开口怎么了? 谁让对方理亏。 既然公家的路子走不通,走私了的路子,那当然是越狠越好,狠点对方才能长记性,周围的人也才能长记性。 不疼不痒的起什么作用,不够人笑话的。 这年头为什么那么多人怕劳改,一个是名誉问题,还因为监狱那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只要进去那至少得脱一层皮。 南山村这边的人更怕。 因为他们这边有进去的,高明川那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活蹦乱套的人,进去了还不到一年就没人样了,没多久命就没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 活是人的本能。 早先闹饥荒的时候那么苦,吃观音土都想活着。 何况现在自己种自己吃,虽然清贫,但是已经比早先的时候好很多了。 有盼头,谁都想稳稳当当好好的把这一辈子几十年过到头。 林正清因为这么个事情被关进去,虽然说不能重判,但是也足够他喝一壶了。 任何时候乱搞男女关系还强迫型的都是令人不齿的。 虽然他嘴上不承认,但是别人可想法那就多了,谁也不是傻子。 所以,关了这么些天放出来,也是没了人样。 刚刚进屋,连收拾一下都没能来得及花家人就上门了。 黄桂华虽然气他,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再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责怪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闹腾了这么长时间了,总要解决,责怪已经不起任何作用。 赔钱,要是赔点钱能解决了也好。 但高家狮子大开口不是一点钱就能行的。 尤其是,他们家里现在没钱了。 出事之后第二天唐雪英带着孩子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回了娘家。 花溪住院送去的钱那还是黄桂华攒了很久打算以后给自己打棺材用的,正儿八经的棺材本。 外面闹着,就像是在抄家一样乱七八糟。 到了这份上黄桂华反而不急了:“先去后门上洗个澡换身衣裳,把胡子刮刮。” 说完,她自个儿去了外边。 这件事情最终表态还得他们自家人出面,近房的人只能从中斡旋。 刚刚到门口就看见了正在跟林正清他隔房大伯说话的张成全。 “我问了,花家那老东西说一千五,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对方眉头拧的就像是棕绳打了结。 “高明海上回在公社说的一千!”花家这个老东西,坐地起价太狠了。 “我也说了,但是人家说高家是高家,花家是花家。花家得姑娘在高家被外人欺负了,这个账他们还没跟高家算。这个事情高家做不了主。” “那也不能他们说多少是多少。 一千五,想钱想疯了?这年头生活负担这么重,哪家有那些钱?这哪是想解决事情,这跟讹人有啥区别。” 张成全也为难。 是,人家是狮子大开口了,但是这不是林家自己干了不好的事情把短处送到对方手里让人掐着喉咙讹他们吗? “反正这个事情我看了,你们别想花三两百块钱就解决了。” 黄桂华叹气:“家里是山穷水尽一分钱都没有了。” “那不是人家高家或者花家该考虑的事情。” 你有钱没钱的跟人家有啥关系? 说个不好听的实话吗,人家是来讨债的,不是来做慈善的,还得同情一下可怜一下你。 这边闹的这么厉害,高家那边连面都没露。 还是李明兴指使跟他一起来的文书跑去地里面好说歹说才把高明海从地里面拖回来的。 高明海才刚刚到跟前就听见了林正清的声音:“我认,她想要多少钱我都认。我虽然是喝醉了酒,但是我的行为确实对她的名誉造成了影响,现在还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影响。 赔偿是应该的。” 他看着身后眼泪婆娑拽着他不想让他脑子再次发晕继续说下去的老母亲:“我林正清也没死,也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不可能这辈子那点钱都挣不到。” 被关起来这些天他想了很多。 虽然不见天日受着折磨,但是脑子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 不管高家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花溪那天晚上那一撞是真的,当时人就昏死过去了也是真的。 脑袋不是别处,留下后遗症的可能性太大了。 他到现在还没见到花溪,不知道具体情况。 但是后遗症这个东西不好说,不是当下光凭着眼睛就能看出来的。 有好几个瞬间他甚至想着这个事情就这么拖着,高家要是想让花溪赖上自己那再好不过了。 反正他跟唐雪英也是真的走到尽头,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就算是花溪落下了后遗症,哪怕以后脑子不清楚了他也是愿意叫她赖上自己的。 但是回头一想他就觉得自己可笑的很。 先不说高家愿意不愿意,至少花溪是不可能愿意的。 他就别在那自作多情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与其因为这个事情纠缠不休,不如就这样吧。 早些解决了。 “但是我现在没钱,我可以同住村上和我们队上德高望重的人的面打欠条,一千五,三年内我给花溪。 我还有一个条件,我要去看看花溪。 这件事情是我引起的,不管咋样,我欠她一声道歉。” 哪怕没钱,这些话也说的足够敞亮。 可惜花家庄的人心里那口气不可能就这么一下子就都散了。 李明兴问高明海:“你还有什么要求?” 高明海还能有什么要求。 他这段时间腿都快跑断了,脚都跑麻了,不就是为了这么个结果吗? 第135章 平静的过分 等他得知花家老太爷狮子大开口直接涨价涨了五百对方也答应下来的时候,他觉得他要重新审视一下林正清了。 “欠条,没什么保障性啊。这年头只要脸够厚,欠钱的就是大爷。而且花溪在医院里的医药费他们都没给清,后续还要继续吃药,营养费什么的。” 开玩笑,闹了半天就给他们一张白条? 就算是有村上担保,高明海也不愿意。 事关别人他可以周全可以大方。 但是事关自家,那绝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全部打欠条那就是个笑话,绝对不可能。这件事情要解决得拿出实际的诚意,光嘴上说的好听没意思。” 没钱?不管是真的假的,跟他无关,自己想办法去。 给花溪打欠条?那也能给别人打。 凭什么主意就非得全部打到花溪头上。 花溪就那么好说话好欺负? “高明海,你别得寸进尺,太过了。他能爽快的答应这个一千五简直了,你就当他关了十来天脑子坏掉了,你现在最好是见好就收。” “这话说的,我怎么就得寸进尺了。我也没说不同意,我只是说不能全部打欠条啊!你光问我,我这一关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而且现在是花溪娘家人出面跟他们在扯,你来问我能起个什么作用?” 花家来人也在那嘀嘀咕咕的商量着呢。 花庆安兄弟俩觉得这个姓林的本身人品就不好,说的话根本不可能相信。 欠条那玩意拿着都烫手。 人家要是厚着脸皮不给你,到时候谁三天两头到门上来要这个烂账? 他们这么远,各有各的事情。 指望花溪,要是能指望的住能被人欺负到这份上吗? “没钱还不好办?家里总有粮食吧?喂的有猪吧?牛有没有?没有还有这么几间破房子,拿来抵好了。” 这几年计划生育罚款,还有那个农业税提留款要不到不都是那样整的吗? 公家都怕个人欠账,更何况他们小老百姓。 花家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可不小,故意让边上的人都听见的。 黄桂华听见这话脑子里就嗡嗡作响。 土匪,这一个个的都是土匪。 转身就去问哥哥嫂子借钱,拉着林正清挨家挨户的去赔笑脸,写欠条。 花溪这会儿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就是不大精神。 这么多天了,差不多缓过来了。 但是后遗症也不是没有,很明显。 时不时想说一句话,张嘴就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晚上还睡得特别沉。 要知道她之前就算是农忙的时候累死了也不可能睡得沉的什么都不知道,梦都没有一个。 后悔吗? 花溪自己也不知道。 就连老太太都发现了,她的眼神都没有之前那么活泛了。 整个人整张脸都带着一股子木讷感。 但是老太太将这归结于她还没好。 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吗? 更何况是脑袋上的骨头。 至于能不能长好,老太太觉得一定能。 遇到事情既然避不开那就只能往好了想,多想想说不定就成真了呢? 一天到晚尽想些不好的,自己吓自己,好人都能整出毛病来。 花家人今天来直奔林家,连花溪这院子都没顾得上来。 原本已经能下地的花溪这会儿又遵从高明海的叮嘱重新躺回床上。 想要别人相信一件事情,那就得先让家里人都相信,甚至连自己都相信了,别人看起来才会更加的真实一些。 这边的谈判已经到白热化程度。 林正清去筹款了。 花家老太爷在那坐镇。 花 庆安兄弟俩抱着膀子一左一右的跟护法一样在边上站着。 高明海也在。 黄绣云抽空就带着儿媳妇去了花溪那儿。 花溪躺在屋子里没开灯,窗户被一块拼接的花布帘子遮挡,外面的阳光透不进来,显得屋子里有些昏暗。 屋子里还有药味儿没散,让人闻着都觉得喉头有些发苦。 黄绣云连外孙女都没抱,绷着脸跟高家老太太招呼了一声就直奔花溪的睡房。 两个儿媳妇犹豫了一下没跟进来,留在了外边。 年前腊月那一回跟花溪闹的很不愉快。 原本想着花溪那么硬气当时一走以后就再不来往了。 谁想到这才不到半年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不为别的,为了自己的男人,这一趟她们也得来。 就算有可能说不上话,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是气势到位了,她们的态度也摆出来了 一家人,关起门来怎么闹都行,但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家里人被外人欺负。 到门口了,两个人主动的停下步子,在外边跟老太太说话,顺便哄英英玩。 “还是她那年出嫁我们送亲来了一回,有很长时间没来这边了。当时还没有这个院子呢!” “是啊!” 俩人在外边跟老太太说话。 黄绣云在屋里跟花溪说话。 一声花溪喊出口,眼泪跟决了堤的洪水一样拦都拦不住了。 她坐在床边把花溪搂过来抱在怀里泣不成声:“真是造孽。高明川那会儿还在,被判了之后我就一直担心这个事情,谁能想到到底还是发生了。” 她也是从一个人过来的,一个人日子有多难过她再清楚不过了。 花溪从出事的那天晚上就有一种想靠在谁身上放声大哭一次的想法,但是没有谁可以。 后来在医院里,被许桂芳抱着哭了一扬之后,这种想法就没了。 这会儿听着自己母亲的哭声,她也能感觉到心里难受,但是眼睛里涩涩的,一点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就连脸上,也看不出来有难过的样子。 她反而伸手去拍黄 绣云的背,跟哄小孩一样:“别难过了。”难过起什么作用呢? 一切改变不了的事情,难过都是多余的。 “人家不是说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个坎过去了,说不定以后就能一直顺顺当当的了。” 这话听起来没错。 但是从花溪嘴里说出来就觉得诡异的很。 黄绣云脸上还挂着眼泪,人已经愣住了。 第136章 钱难借 “连我算上二十个人。” 本家近房都来了。 这大忙的天,能来这么些人相当了不起了。 “哦,这么远,这么热的天,难得来一趟。我这个样子今天是不好下地了,灶房房梁上挂的有腊肉,娘你去帮我挑几块,挑个三四块烧了煮了招待一下,叫英英她婆帮你烧火。 都这个时候了,估计早都饿了。” 来这么一趟,不管结果咋样,她都做不出来叫人空着肚子走的事情。 “橱柜里有前些天我买的粉条和腐竹,也泡一些,你看着弄,炒也行,拌也行。 收拾好的粮食也在橱柜里。 后边地里面洋芋应该也能挖了,不行去挖一点。 缺啥你问英英她婆,她知道在哪。” 正说着呢,高翠萍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来了。 “表婆。”招呼了黄绣云一声然后站在门口跟花溪说了一声:“我妈说等那边说的差不多了,到时候让表婆表婶他们都去我们梁上吃饭。” 他们知道今天林正清要回来,也知道今天花家庄要来人闹林家。 所以早早的躲出去了。 但是该做的准备都做了。 昨天晚上就烧好了腊肉,今天一大早天没亮就磨了豆腐煮了魔芋。 都大老远的来了这么一趟。 这会儿地里面的菜苗子都才长起来才刚刚开花,没有啥能吃的,就家里这些能利用的拼拼凑凑糊弄一下。 但是咋样也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回去。 那以后高明海是再没有脸去走动了。 花溪还没开口黄绣云就拒绝了:“我们马上也要煮饭了,就不去麻烦你们了。”开玩笑,二十来口人呢,哪怕就是苞谷糊糊那也得不少东西。 “这有啥麻烦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幺娘身体还没好,她要是好着我们一家子就直接来混吃混喝了。 幺娘你要是觉得人多不好意思过去,回头你把你熏的猪蹄子拿一个去,我跟我妈都老喜欢啃那个了。你要是舍得提两个去我也能厚着脸留下来。 你要是还过意不去你把口粮干脆也提着算了。 放心,人多的事情,我妈这回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这个时候了,人多的饭也不好煮,我们已经提前准备了,就不要推辞了吧?” 花溪缓缓的点头:“好!不推辞。” “那我来背你去梁上。” 花溪嘴角一弯总算是有了点笑意:“我还能叫你背我,压的不长了。我又不是自己不能走。” “那不行,我爸说了,最近你就算是能走也不能在人前走,尤其是今天。” 做戏要做全套。 “娘,你去灶房拿我说的那些东西给她让她先提回去,有啥不够的就到底下来拿,我等阵过去。” 事情还没处理好,还没说个子丑寅卯出来,离吃饭也还要一阵,她不着急上去。 黄绣云带着高翠萍去了灶房。 其实高翠萍就是嘴上那么一说,真不是许桂芳的意思。 她就怕她幺娘客气,所以提前把话说出来把对方拒绝的路子给堵死了。 但是拿东西她真不想拿。 拿回去要挨骂。 但是花溪话都说出来了。 黄绣云也觉得本该如此。 虽然他们在外人面前口口声声说人家高家没把花家得姑娘照顾好。 但是花家姑娘嫁的那男人已经不在了,别人哪个能照顾? 都各有各的家,各有各的不容易。 “不要了,真不要,要不了那么多,我妈没煮那么多肉。” “要的要的,都是一家人,不能算那么清楚。你幺娘那会儿还在跟我说让我洗三块肉,捡肥的洗了煮上。这猪脚熏过了就剩下一层皮,一点油都没有,你跟你妈爱啃,那这两个就都拿去,还给留了一个呢。 肥肉也得拿上,不然就两只猪脚算啥肉。 你到底是年龄轻不懂。 这人跟人之间来往是算不清的,要么不拿,要么就得拿合适,不要干那上不上下不下的事情。 到时候双方互相心里都不舒坦。” 什么不拿欠的是人情,别人会记着。 拿了又拿少了,一个觉得给了不欠了,一个又觉得拿少了对方还得承情,时间长了就都是矛盾。 人跟人相处本身就复杂的很。 除了这两样,还开了橱柜拿了粉条和腐竹。 自己女儿的东西黄绣云是舍不得这么霍霍,但是也比去欠别人大人情强。 既不能欠人家高明海两口子太多,也不能让他们一个庄的人有意见有话说。 高翠萍感觉自己就像是来扫荡的一样。 空着手来,两手不空的走。 黄绣云喊了两个儿媳妇:“我还得去那边看看,你们跟翠萍去梁上,帮亲家大嫂做饭,打打下手啥的。” 花庆安媳妇往屋里看了一眼:“小妹她咋样了?” 咋样了,不知道自己进去看? 黄绣云到底没把这话说出口:“精神不好,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养的回来。” 那边老老少少都坐在林正清家门口的石头坎子上,大门两旁,还有的人口渴了直接去人屋里水缸找水喝。 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都在议论这个事情。 时间对于他们来说过的很慢。 别看都在这堵着,心早就飞回去飞到庄稼地里去了。 林正清那会儿看着挺豪气。 林家一开始看着也很齐心的样子,怎么借点钱就这么磨叽上了呢? 这年头,能好说的都是跟钱不沾边的。 跟钱沾边的那都不可能好说。 更何况这个钱借出去,一年半载林正清是还不了的。 得多好的关系,手上多宽裕才能舍得把一分一毛攒下来的钱借给他。 更何况因为他的这些烂账事情让整个林家都在队上抬不起头。 外人面前维护归维护,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怨着呢! 尤其是家里有儿子要找对象的,那简直气死了。 有林正清这么个名声不好的,给儿子找对象都要为难死了,还借钱? 不说别人,就林正清的亲弟弟,最近那张俊秀的脸一天到晚都沉着不见一点笑脸。 所以林正清把这辈子的保证都做了,把这辈子的头都低了,也只在近房凑了两百多块钱。 这点钱明显是达不到花家人满意的。 黄桂华心一横,转身往屋里去,却被一直守在门口的小儿子挡住了去路。 第137章 行得正谁也不怕 花家老太爷打头,后边跟着黄桂华,再后边就是高明海,林正清跟黄桂华也在其中。 一路人跟送嫁一样排成长长的队伍到了院子里。 林正清进了花溪的屋子。 这是高明川离开之后他第一次堂堂正正的进花溪家。 身后跟着高明海,跟着黄桂华,跟着好几个人。 就像是被押解即将上刑扬的犯人一样。 屋子里开了灯,花溪靠在床头双眼无神的看看他又挪开了目光。 林正清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就感觉有些喘不过来气。 半天才开口“对不起!” 花溪冷笑一声没开口。 林正清把零零整整五百块钱递到她面前,还有一张他自己签字且按了手印的欠条。 “我现在只能凑这么多。”借了,还有他弟弟结婚的钱,都拿出来了。 为此那会儿家里又闹了一扬。 他弟弟真的是把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一遍,还要跟他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断绝关系。 要不是花家看着他们也确实山穷水尽松了口,黄桂华当扬就能吊死在自家大门口。 好像就是只做了个过扬。 林正清只来看了花溪一眼,听了对方一声冷笑,给了钱和欠条,做了保证,随后就干脆利索的离开。 脚跨出花溪家堂屋门槛的时候他跟自己讲:林正清,这都是报应,是你生出觊觎之心管不住自己的报应。 花老太爷叹了口气,叮咛花溪:“人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前怕狼后怕虎。 你只要行的正,谁也不怕。 真要让人欺负上门,花家也不是都死绝了,能来给你做这个主。 那欠条你好好的收着,三两年他给了你就不说了,要不给你就直接上门去闹上门去要。 人得自立才能过得好。 本身没什么本事,看起来软巴巴的,过路的狗都想咬你两口,何况是边上的人。” 花溪郑重其事的应了一声,下地跟他道谢:“是我不好,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给我操心。”这还不是她的亲太爷,能跑这一趟全看在她娘和兄弟的面上。 “人家说一根筷子易折断,百根筷子抱成团。 花家的姑娘,咋能随随便便让外人欺负了? 你也不用谢我,我也没有几天好过了,不管我在不在,我都希望我们花家庄的人不要一团散沙,能牢牢的抱成团。” 花庆安他们点了头,黄桂华和高老太太这才招呼大家上梁上去吃饭。 又是一阵推辞,但是盛情难却,再加上确实饥肠辘辘,还是去了。 花溪是两个嫂嫂扶着上去的,虽然她这会走路其实不需要人,但是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王翠英老下午从地里面回来家都没回,直接在山上搭手帮忙了。 还在路那头黄家院子里又借了桌椅板凳来,弄的跟坐席似的。 把花家人弄的反而不好意思了。 “这,真的是让你们破费了。” 高明海跟高明江兄弟俩一起招呼人。 “这叫啥破费呀?是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才对。 这也是缘分,要不是遇上这个事,你们10年8年都不见得能到我们这儿来一回。 就随便饭,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一定要多多包涵。” 实际上也就那么几个菜。 腊肉锅里还是各样干菜炖了一大锅,煮熟的了肉弄起来跟豆腐烧了一大盆。 随后泡的粉条跟腐竹还有魔芋又拌了一盆,再炒个门口留着都没舍得吃的包菜。 没什么花样,但都实打实的饭菜。 高明海还提了五斤苞谷酒。 可惜花家老太爷发话不喝,要赶夜路,没人敢去厚着脸皮讨酒喝。 花家人吃完饭走的时候是打着火把走的。 从这边走回去也得三四个钟头,回去就半夜了。 没有火把不行。 老太太带着英英在后边屋里睡了。 从花溪出事都是老太太白天晚上的带着,现在晚上已经不闹了,乖的很。 花溪一个人靠在床头,手上是林正清给的那五百块钱,有零有整。 最上边就是那张欠条。 花溪看了很久,缓缓起身,将两样东西放进了柜子里。 到了农忙的季节,逢集的时候人越发的少了。 菜市扬的小吃铺关了大半个月的门,这会儿总算是开了。 王兴华魂不守舍了这么一段时间,一大早的看见门开了,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货都没卸就往跟前跑。 高翠萍在外边忙着往灶腔里添柴火,花溪在收拾屋子。 谁也没想到会耽误这么久,早先弄的炒面什么的没收好,有点味儿了。 花溪打算收起来弄回去喂鸡。 虽然心疼,但是闻着都有味道了的东西肯定是不能吃的,要是把人肚子吃坏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可算是开门了!” 高翠萍抬眼看了他一眼:“王老板早啊!” 王兴华还没来得及回答,花溪就从屋里出来了:“过来啦!” “我看你这边门开了,过来瞅一眼。看起来是好多了。”不止好多了,看起来比前段时间白了点,脸上还有点肉了。 就是感觉没什么精神,眼里不是很活泛。 花溪道:“能来开门做买卖肯定是好了。你跟表婆说一声,上午别做饭,等下过来吃。” 她带了煮好的腊肉过来,等下再买点菜,等锅腾出来了再炒两个。 王兴华上次去县医院看她,花了不少钱,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了。 “啊,你要请客啊?” “对啊。”高翠萍站起来把话接了过去:“我幺娘专门从家里带了腊肉来招待你。” 王兴华笑道:“那行,今天有口福了。” 还想再说点什么,那边就有拉菜的三轮车在入口处拼命的摁喇叭。 王兴华急匆匆的跑过去卸货,顺带的又回去了一趟跟老太太说了一声去花溪那吃饭的事情。 “半个月没来开门了,一来就请你吃饭?” “不是请我,是请我们,我们!” “我知道是我们,但我也知道我老太婆就是个顺带的。” 不会,对方也有那想法了吧? 王兴华叹气:“她前段时间不是住院了吗?我去进货的时候顺带的去医院看了她一下,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她那个人最爱斤斤计较,一点都不愿欠人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还真不知道。”老太太接了话才反应过来:“你啥时候还跑去县医院探病了?”她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第138章 闲下来容易得富贵病 “啊?我没跟你说吗?” “你说了吗?还能是我老太婆老年痴呆了?” “哎,那可能是我忘了。反正就这么个事情,等下你直接过去就行,别在家里煮饭了。” 他就是回来打个招呼,咋还这么多事情了呢? 他那一箱子一箱子东西还在货架子底下放着没摆呢,万一被谁顺手牵羊了咋整? 王兴华骑着车子就跑了。 锅里一边蒸面皮一边炒面。 天气热了,面皮还是很好卖的。 哪怕赶集的人不多,但是街上的人上午饭都喜欢熬稀饭,拌个凉皮那简直太寻常了。 自从花溪开始论斤卖,这玩意再不是独一门的生意,也是大部分人家时不时都能吃的了。 面炒好之后在锅里熬了半锅。 猪油放进去葱花撒进去,油茶的香味一下子就荡开了。 “也不知道现在有几点了。”花溪琢磨着:“不行回头去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卖钟表的买一个挂店里面。” 她们自己干活也能掐个时间。 有来赶集的歇脚的时不时问个时间她们都没法回答。 总之得有那么个东西才能方便一点。 “我看见桥那边有个店里挂的有,好多种呢,连卖带维修的那种。” 不过,应该不会便宜。 “回头去问问。” 赶集的少,但是一大早来店里面吃饭的人也不是没有,陆陆续续的。 两人虽然时不时的在说话,但是手上一直没停。 有经验了,也都知道先干什么再干什么了,活排的满满的,但是也不乱。 就是花溪觉得有点难受。 真的是躺了大半月没怎么动,整个人都躺废掉了一样。 也不是什么体力活,还没干咋样呢,先是脑袋发胀,随后站在那切面皮竟然有些站不住了。 恨不得再长两只脚出来替换着用。 人真的是不能安逸太久,不然真的容易得富贵病啊! 天热,愿意吃热面皮的就不多了,炉子上的调料水熬好了之后也不必一直坐在上边,直接放在案板边上的架子上。 空出来的路子高翠萍就开始准备做饭。 在煤炉子上焖米饭,她已经多少有点经验了。 趁着这会儿店里面没有吃饭的顾客,摊子上也没人来买东西,花溪又去割了点新鲜的肉,买了一把青辣椒和两个西红柿。 她带了点腊肉,又带了两块前几天许桂芳煮的魔芋,还有几个鸡蛋。 加上她摊子上有焯好的豆芽,再炒个小炒肉,四个人四个菜一个汤也就差不多了。 “幺娘你还买辣椒啊,知道你要吃辣椒,我早上走的时候就带一点的。” “你们家辣椒都能吃了?” “能吃了,我爸不是种了一块大棚?我昨天下午钻进去看了一眼,里面不少东西都能吃了,随手摘了点。” 要不是这几天家里割麦子实在太忙,她爸就要往集上跑来卖菜了。 “下午回去的早的话我也去看看。要是多的话,明天下午你去摘,后天我们来的时候带一些来放门口带着卖。” 反正这会儿除了早上一来要干这干那的,等到八点过活就干的差不多了,没有那么忙了。 菜又不是小孩需要人哄,堆在边上有人看上了要买就说个价给装一下过个秤就行。 家里面这段时间确实忙的很,而且是三五天都忙不完的那种。 高翠萍眼睛一亮:“可以可以,下午回去我就跟我爸说。” 其实不用说她也觉得她爸妈会同意,就算是不同意那也是怕耽搁她干活耽搁她幺娘的生意。 但是就今天这会儿看起来,天一热,还真没多少人。 早上六点半第一个顾客上门,到这会儿太阳都爬上来老高了,高翠萍掰着指头算面皮卖的也没二十碗。 好在外边时不时称出去一些,不然真叫人心里有些发慌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们关门太久的缘故。 好些人也是从这边经过看见了才来的,还有好多不知道他们开门了呢! 豆豉炒肉的香味,青椒的香味儿从小饭馆里散出去,飘的老远。 勾的王兴华肚子里的馋虫都快复苏了。 他们家也不是吃不起肉,但是闻见花溪炒菜怎么就那么香呢? 根本坐不住。 但是不知道什么情况,他婆今天竟然没来帮忙看摊子,他自己一个人守着摊子也没法到处乱转,只能忍着。 花溪这边饭菜都弄好了,站在门口往菜市扬口上看了一眼,还是王兴华一个人,老太太没来。 不过,这会儿这个生意,卖水果真不忙,一个人完全够了。 那么大年纪了,不忙的时候在家歇歇也挺好的。 问题是她说了要请人家吃饭的,咋没来呢? 王兴华不靠谱没回去喊? “幺娘,是夹点菜给他送过去,还是喊他过来吃啊?” “你帮我过去喊一声吧,顺便问问他婆怎么没来。” 花溪拿着筷子把碗里的鸡蛋搅开,等锅里的西红柿汤煮起来,然后缓缓倒了进去。 等飘起一圈蛋花就将锅端起来。 高翠萍到水果摊子上喊了一声:“王老板,吃饭啦!” 王兴华嗷了一声:“这么快啊?” “不快,这都一大早上了,你婆呢?你没回去喊啊?” “喊了,但是没来,我估计她不会来,我们吃我们的。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他婆对他跟花溪来往意见大的不行,他现在很多时候下意识的都不会在老太太面前提起花溪。 要不然也不会忘了说去县医院看花溪的事。 今天这事他说了,主要是花溪的一番心意,总还是要传达一下的。 但是老太太没来,连摊子都不管了。 态度还真的是坚决啊! 高翠萍把人喊到就不管了,溜溜达达的跑了。 边上杂货摊子的老板娘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小王啊,你跟卖面皮的那家是亲戚?” 还专门来喊吃饭啊! “嗯 算是吧!”算不是。 只能是朋友。 但是街上这些人一天到晚闲的蛋疼,嚼是非不比乡下人差。 男人跟女人要是说朋友,那在她们眼里一定是见不得光的。 想着花溪这才经历过那样的事情,王兴华的嘴巴是这辈子没有过的谨慎。 第139章 对门的邻居 花溪把饭菜放在最里面一张桌子上,再有人来吃饭,也不影响人家。 “哟,真这么丰盛啊!”三个人整了四个菜,两个都是肉。 “专门答谢你,请你吃饭,总要有点诚意。” “王老板请坐,不要客气!”高翠萍还把板凳往跟前挪了挪。 毕竟这是她们在镇上有点事情说一声就能出心帮忙的人。 热情点是应该的。 王兴华看了高翠萍一眼:“跟你商量个事,咱们都这么熟了,能不能别一口一个王老板的喊呢,听着好别扭。” “那不然喊啥呢?” “你喊我表叔。” 高翠萍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要不是看在花溪的份上,真想把手里的碗从他头上盖下去。 “大我十岁的表叔?你这人看着挺老实的,咋还能拐弯抹角的占别人便宜呢?” “那你幺娘不也才大你十岁。” “那一码归一码,我们是一家人,你又不是。” “那喊名字吧!”王兴华心虚,不敢在这上边得寸进尺。 高翠萍瘪瘪嘴没理会他,把盛好的饭放在他面前。 王兴华端起碗不客气的往碗里挑菜:“我就不坐了,摊子上不能一直没人。” “没事你吃你的,我在外边帮你看着。”花溪也没法安心在屋里吃饭,外边时不时的就会来人买东西。 王兴华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整个人还带着一股子颓靡之气。 “这会儿又没人,你坐屋里吃饭歇歇,我过去了,不够我会来盛的,不跟你客气。” 即便如此,高翠萍还是用干净的筷子又往他碗上边盖了好几块腊肉,担心他不好意思。 “今天饭要剩啊!”本来就煮的宽裕,又少一个人。 花溪拿了个小板凳在外边门口坐下来:“剩了下午带回去。就算是只有一个人,做饭也没有那么标准,也是时不时会剩的。能热就热一下吃了,再吃不了就喂狗。” 说完,手上端着碗,脸上却愣了一下。 想起来她喂的狗已经不在了。 高翠萍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了。 脑子一转在那打岔:“幺娘你这个魔芋拌的好好吃啊!我感觉我不用吃饭光吃这玩意就能整一碗。” 花溪这才回过神:“真要你吃你就不想了,那东西吃多了胃上刮的难受。” “难受也想吃,因为嘴巴馋啊。”说完这个,她突然想起来:“你说既然这会也能做魔芋,为什么每年都到腊月份才开始啊?” “一个是这会魔芋正往出长的时候挖了就浪费了,还有一个是这会儿天越来越热,煮出来都不耐放。 你看咱们带的这点,一直换着冷水漂着,都不能再继续了,已经煮了好几回了。” “那要是整个冰柜那不是夏天也能煮了。这东西冬天挖出来不埋土里跟苕一样也是能放好久的吧?” “这不好说,也是要看季节的,你看不管是洋芋还是苕,到季节不放土里也会发芽,一发芽就没用了。 而且……” 花溪看了她一眼,打破了她天马行空的幻想:“魔芋煮好就算是一直能卖三毛一斤,多久才能买到个冰柜?” 他们整个镇上都还没看见过那东西,还是之前在县城看见的。 “说的也是。”冰箱,他们真不配那玩意。 打算买个钟表,花溪就放在心上了。 她现在是这样,不管大小事,只要想起来一定得想办法做了,不然就会一直在心头萦绕,晚上做梦都是那个事情,在梦里来来回回的忙活都没有个结果。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受伤之后的后遗症之一。 反正之前她是没有这种毛病的。 门板还没全部合上,对面的杂货铺就传来了砰的一声响。 女人尖锐的骂声从店里面传了出来。 “就你个吃软饭的窝囊废——” 声音时高时低,听的太清楚,砸东西的声音倒是听的清楚的很。 高翠萍边关门边往那边看:“又吵起来了又吵起来了。” 这女人真的太厉害了。 对门那个杂货店老板姓关,是个女的,店开的挺大,一共有三间,里面各样的东西卖的很全。 平时是个爱说爱笑非常热情的人。 至少在花溪她们这些“左邻右舍”看来那是个再热情不过的人。 她男人姓高,还是一位老师,在镇上初中教书。 是一个十分温和的人,经常大早上过来开门,顺带的在花溪这边来喝一碗油茶,也算得上是老顾客了。 凑热闹听八卦是每个人的天性,高翠萍也不例外,恨不得把耳朵竖起来,听听对面那个姓关的又在骂什么,这回又是什么事情把这位老板娘给点炸了。 假装不经意间转脸,看见那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沉着脸,跟平时温和的样子判若两人还是有点吓人的。 最重要的是脸上那红印子,好像是巴掌印,挨打了啊? 花溪拽了她一下:“走了。我等下还要去桥那边看看钟表。” 不然早上来太早人家没开门,中途太阳一出来她就不想出去转,总觉得镇上的太阳比乡下的毒,一晒脑子就晕晕的。 高翠萍推着车子跟着她往市扬外边走。 车把上还挂着口袋。 里面是中午剩下的饭菜还有没卖完的一点面皮,以及有些坏了的炒面。 王兴华看着两个人从摊子前边经过招呼了一声:“这么早就往回走了?” “市扬上都没人了,早点关门,家里还有一堆活呢!” 虽然今年不种地了,但是头年种进去的得收回来啊! 两人出了菜市扬,高翠萍骑车带花溪。 她不喜欢念书,但是不代表是个笨的,学这些还是很快的,两天时间就能稳稳当当的骑车了。 现在来回已经可以带花溪了。 小姑娘,这个年纪,正是有活力的时候,吃饱喝足,总觉得一身有使不完的牛劲。 “高老师好像被打了,那个巴掌印好明显啊!姓关的这算不算是正儿八经的母老虎。” 她虽然不念书,但是对老师这个职业带着一股子滤镜,天然的敬畏。 觉得老师就应该是高老师这样儒雅的有礼的。 姓关的真就是个泼妇。 第140章 农忙时候 好女人遇不到好男人,好男人遇不到好女人。 花溪叹了口气:“人家两口子的事情少听少看少议论。大多数都是驴屎蛋子表面光。我们外人只能看表面,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到底是啥情况。” 跟大家都能相处的好,对上门的每一个顾客都有耐心,偏偏对自己性格很好的男人没耐心? 这世间事从来复杂,谁能说的清楚呢? 听王兴华说那姓高的还是关家的倒插门女婿呢!不对,不能完全算倒插门,是童养夫,从小在关家长大的,学还是关家供出来的,还上了师范呢! 关老板自己就上了个初中。 这里面很多事情真的就只有自己清楚,多少事情都是不能说的。 花溪也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明白呢? 买了一个四方的新款装电池的钟表耽误了好大一会儿。 主要是挑选和讲价浪费时间。 每每需要花钱的事情,在花溪这都难以爽快。 总是要再三挑选,价格跟人讲了又讲。 钟表店老板认得她,在她那吃过饭,但是不熟,被她磨的简直都没脾气了。 “开门做生意就是赚钱的,不可能做亏本买卖。你还价能不能松一点,张口都还到本钱里边了这个买卖还咋继续啊?都是做买卖的,我能够本钱就给你了,真不需要这样。” 还是卖面皮好啊。 五毛就是五毛,也没见有人问三毛五卖不卖。 花溪提着新到手的钟表走好远了还在想是不是被老板给哄了。 这个季节地里是真的忙的很,早上一睁眼天还黑着就要下地,晚上打着火把都还在干。 就连学校里的学生都放忙假回来帮忙了,所以背集的时候高翠萍也得下地。 哪怕戴着草帽,露在外面的手和脸依旧被麦灰和汗水灼的又疼又痒。 两个人从镇上回去还早,太阳还没落山,高翠萍跟花溪说了一声到家换了身衣裳拿着镰刀就上了山。 闲的时候她过去帮忙带茵茵,这会儿不行,这会儿得忙地里。 工资她这个月不会接那么多了。 她婆早晚得都还要带着茵茵回来帮忙煮饭呢! 花溪回去之后老太太带着孩子在梁上。 中午的剩饭花溪留下自己热了。 剩下的面皮留出来打算晚上给王翠英。 然后拿着镰刀也下了地。 到了这个季节,没有谁能正儿八经的歇口气。 “我幺娘说棚里的菜要是熟的多你暂时没时间去的话,傍晚摘好,我们早上走的时候带着放店门口卖。” 许桂芳听着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高明海给否决了:“不用,也就是最近这一段时间,忙完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啊?那不是长过了?我觉得我幺娘说的那办法挺好的,又不是外人。”总不至于不放心吧? 家里今年要种她幺娘的田地,还养了三头猪,任务量一下子比头年艰巨了好多。 哪是一时半会儿能忙清的。 “早上她还得带着你,你自己多重自己没个数?还能带其他的?” 高翠萍愣了一下,哦,她把自己给忘记了。 高明海计划了一下:“先把麦子收回去,收回去就没有这么紧了。 背粪耕地我可以背集的时候干。”这意思很明白了,麦子收回去之后,他就要去赶集了。 许桂芳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除了不会耕地 力气活都会干,就像是背粪,只不过她背的背篓没有高明海的大,一次性背的没有高明海多。 但是种庄稼她也种了二十来年了,早就有很成熟的经验了。 不管怎么忙,都是需要循序渐进的,急不得。 地里的活要紧,挣钱也要紧。 他们花了不少钱去买塑料薄膜,早先卖苗子只卖够了本钱,想赚钱,就得靠后边这些东西了。 “但是田里面的秧不能耽搁了,那不是一个人的活。” 高明海也清楚:“等麦子割了看看老二家咋安排的,不然就先去给他们栽。”继续换活,打麦子需要人帮忙,栽秧也得人帮忙,人少了一点活成几天的干太磨人了。 高成亮整个人都晒的跟泥鳅似的黑黢黢的,连同一边的高成才一起,看着前边还没割的面子幼小的心灵崩溃又愈合愈合又崩溃。 “这还得多久啊?” “这块地我们努点力,明天一天能割完,还有一块,估计得两天。” 今年他们的地多起来了,干的自然就久了。 还有一块地是他幺娘的,也得帮着割回去呢! 背集花溪是打算去转乡的,这会儿天热农忙,乡下换面皮生意很好。 但是她还有头年种进地里的麦子没收回来。 油菜都是她大嫂带着高翠萍他们姐弟三个给打回来的,不能麦子也指望人家。 毕竟这一季收回来的庄稼还是她的。 花溪今年的麦地没跟高明海家的在一起,错开了。 两家连在一起的那地,早先都是要点苞谷都点苞谷,要种麦子都种麦子。 花溪头年是苞谷 按理说应该种一季麦子换一茬,但是她却将麦子种在了靠近河沟边上那块二合土地里。 这边土质最好的就是黄泥地,最重要的庄稼都是在那块黄泥地里翻来覆去调茬种。 花溪突然来那么一下,其中缘由没法单一的拿出来说。 高明海来去从河沟边上的小路走的时候都要经过那块地,每次都会不由自主的看一眼。 地里面那麦子上长出来的麦芒就像是花溪身上努力伸出来想扎他的刺。 背着麦子往回走的时候还没到跟前就是一愣,到了跟前又歇了口气。 背上背着累的像小山一样的麦子不到地方没法放下来休息。 只能接着手里的拐耙子杵在那缓了口气,朝上边看了一眼喊了一声:“花溪!” 花溪知道他过来了。 这会儿底下河沟里安静的很,有过路的人走动的动静还是能听的很清楚的。 但是她背对着河沟在干活,听见了也假装没听见。 她现在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跟高明海相处了。 之前一段时间就害怕,害怕看到他,哪怕离的很远她依旧鬼迷心窍的有那种对方在盯着她看的感觉。 她感觉高明海的那双眼睛就像是一双手,随时随地都能把她身上的一层皮扒干净。 过于冒昧。 第141章 有没有想过重新找一个 似乎他们什么都没发生过。 高明海还是早先那个进退得当,十分有礼十分靠谱的大哥。 但是花溪知道,这人疯起来有多可怕。 那一本正经的面容下藏着一个跟他表面截然相反的灵魂。 现在她好像没有那么怕了,却更加复杂了—— 她听见高明海的声音叹了口气,伸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转身假装刚刚听见对方的声音:“大哥?你速度还挺快,这就回来一趟了。” “家里人多割起来比较快,趁着这会儿太阳快下去了,早点往回背还能跑两趟。你们今天回来的挺早,生意怎么样?” “很一般,集上人不多,太阳一大更是看不到几个人。”花溪蹲坐在地边上借着说话的功夫歇了口气:“做的也不多,没人了就早点关门,还有这么点麦子,总要趁着天气好先割回去。” “等后边湾里那一块割完就要来割你这块了,计划好的。” “你们活多着呢,这点麦子就不用麻烦了。到打的时候帮我操心一下,跟二哥他们一起打了。”反正她就这点,柴油机过来的时候顺带。麦子分出去就行了,麦草她今年也不管了,除了铺草需要换,要用一点,剩下就是时不时需要引火,到时候她去垛子上随便拽一点就够了。 倒也不需要费事再找地方整个麦草垛子起来。 “你身体还没好!” “好了,当时没要命就死不了。再说,伤的是脑袋,又不是缺胳膊少腿了,脑壳就算没有以前那么灵活,这一点体力活还是能干的。” “别胡说八道,哪有自己咒自己的?” 花溪无所谓的咧了咧嘴:“没有那么灵。”随便说说都能灵验,那她要天天诅咒一圈。 随后就起身开始继续忙了。 她就这么一块麦子,也不着急,每天下午忙完了回来割一点要不了两三天也就结束了。 割麦子对于她来说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她也是从小干活干大的,也不是没干过活的娇贵人。 就是背起来累人一些,不过也还好,她又不苛刻,也没有什么压力,少背一点多跑几趟也就弄回去了。 边忙活边计划,想着想着自己在那愣了半天,手里的镰刀架在麦子上半天都忘记了动弹。 她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之前她会想着今天熬一熬也得尽量的把麦子割完,晚上加班打手电打火把也得给背回去。 明天就又能干别的了。 力量有多大不知道,反正是心大的很。 现在,现在这个脑子是真的不一样了,有点自知之明了,也懈怠了不少。 说不清楚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是不管好坏,人活着这日子就先这么过着吧。 天热了亮的越来越早了,早上骑车也没那么受罪,迎着晨风,反而让人觉得有些惬意。 市扬里面有的门市背集也是要开门的。 就比如对门的杂货店,跟花溪这边格局差不多,但是人家那是一串三间门边,一左一右带着两个拐角。 针线,毛线,鞋子,袜子,雨伞,布匹,甚至还有锅碗瓢盆啥都卖。 据说那是人家早在市扬刚刚修建起来的时候就买下来的,连底带上都是人自家的。 开门就能营业的生意,除了需要的本钱大,没别的其他的毛病。 至少不需要像花溪这样早早的天都没亮就起来,然后泡米,揉面,打浆,忙的跟陀螺似得。 花溪也在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那运气攒下一笔钱,跟对门一样在镇上买到房子。 底下做生意,上边住人,那样就不需要来回的跑了。 她没有那么大的心,买不起三间,能有一间她就知足了。 到时候英英上学了就能来镇上上学,再也不用担心花溪河到了汛期发大水过不了河了。 天一亮起来没一会儿,太阳还没露脸,威力先释放出来了,整个世界亮堂堂的。 对面开门了,依旧是高老师开门。 他一年四季不管上班不上班好像都起来的很早。 随后就是关家那个老太太。 接着才是关老板带着刚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儿下楼。 家里条件好,小姑娘养的也好。 一年级,刚刚六岁,上学上的算是很早了。 身上穿着时髦的小裙子,早上上学前还要单独吃了早餐才愿意去学校。 高老师抱着她穿过菜市扬直接送到学校门口。 最近学校都放忙假了,镇上的学校也不例外。 不上学,但是依旧这个点起来。 花溪还没忙完就听见对面关老板的声音,这次是在骂孩子。 高老师没进去,而是到花溪门口来打了个招呼:“要两斤面面皮。” 花溪应了一声给切好,焯过的包包菜叶子和豆芽还有面筋一样抓了一把添在里面。 出去换面皮这个是不送的,所以高老师跟她道了谢。 花溪并不在意。 这是她早先就打算好的,出去换的时候也带着卖,还是五毛一份,带着一个店里面的碗,面皮加上一点搭头,调料是她提前准备好的,用食品口袋一个一个装好。 这样有舍得花钱的买过去就能直接吃,不需要那么费事。 这还是早先小学那边春游的时候一群学生大清早过来买面皮带去山里春游给她的一点启发。 弄完了之后太阳已经彻底出来了。 她关门落锁正准备出发,一转身就看见王兴华他婆站在身后。 默不作声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摊子不看了? 花溪不知道她盯着自己在瞅什么,瞅的她心里毛毛的。 试探的招呼了一声:“阿婆,是要吃饭吗?” 老太太摇摇头:“有点事情跟你说。”她实在忍不住了,早就想找花溪聊聊了,但是王兴华个小兔崽子,一早上磨磨唧唧的这才刚刚走没一会儿。 花溪都准备出发了,这会儿不可能再请她进屋坐,站在门口扶着车子道:“有什么事你说。” “我就想着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做点买卖也挺不容易的,有没有想过重新找一个?” 第142章 没那想法 “没有想过,嫁人这种事情,一辈子一回就行了。”更何况高明川刚刚走,她压根就没想过这些事情。 “前段时间你家里发生的事情我听王兴华回来说了几句。 女人这辈子,最难活了。尤其是身边没有男人的女人。 不管是在村子里,还是在外边,一点大的事情想弄好总要比男人难上很多。 一不小心就坏了名声。 我看着你也是个好姑娘,就是命不太好,过的也不容易。我认识好几个媒人,你要是有想法,我让人给你好好挑一个。不挑那山里的了,就挑镇上的或者附近的。” 花溪实在是不知道该说啥好了:“我真没那打算。”王兴华都多大了都还找不到合适的对象,老太太再热心也不该操心到她身上来啊! “你真打算给高家那娃儿守一辈子啊?” 花溪嗯了一声:“也不是守,是我没那想法。” 她虽然死了男人,是个寡妇了,也不是说有个男人就行了。 更不是说非得要个男人。 “表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这个事情你就别操心了。不早了,今天做的东西还不少,我得走了。” 花溪觉得自己把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跟她做过多的纠缠,推着车子就走了。 车子把头上绑着一只扩音喇叭。 出了镇喇叭就响起来了:“卖面皮!换面皮~” 比起人的声音,喇叭里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温度,但是穿透力够强,能传出去老远老远。 亮堂堂的世界说暗就暗起来,正值中午最热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的看起来十分厚重的一块云死死的遮住了太阳,像是有预谋一样,乌云在这之后迅速从四面八方移来。 任由太阳在里如何的挣扎都冲破不了乌云的围追堵截。 可即便太阳不露面,天依旧热的很,闷热,闷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花溪推着车子,带着草帽,汗水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往下淌,感觉跟熬油似的想把人熬干了。 这会儿这个天真不好说,总觉得会有一扬大雨,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下。 院子里还晾晒的有麦子。 出门在外心里也没法踏实。 但是又不可能不做买卖了专门跑回去一趟。 这个天,谁知道会不会下呢? 毕竟都干了这么久了,正常来说,一扬雨是要酝酿不少时间的,太干 ,没那么容易就下下下来雨。 从一处溪流边上过的时候花溪在水潭边的阴凉处歇了会儿。 折了两张麻叶,一张先丢进了水潭里,一张卷成了个小斗,在水里涮了涮,舀了水上来喝。 喝了水,因为流汗过多引起的胸闷气短到底好受了不少。 她抄了点水出来洗了把脸,也没着急马上出发,趁着这会儿没有太阳简单的把车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 今天做的不算少,所以她跑的也远,跑到南山村下边一个镇上来了。 这边她来的少,不是很熟,也正因为如此生意倒是挺好。 带了二十来份调料已经差不多了。 散称的还剩下一点,也不多了。 这会儿往回走,走另外一边,公路附近要是有人还能再喊喊。 刚刚从边上的泥巴路推着笨重的车子上了公路就起风了。 这会儿有风倒是很凉快,可惜花溪知道头顶云层这么厚,这会儿要是开始刮风下雨的可能性可太大了。 她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不会淋雨这个事情,首先停下来翻了塑料纸把装粮食的口袋给裹起来。 下雨,最要紧的是粮食,淋湿了不是发霉就是出芽,这会儿天气太热了。 人反而不碍事,不会发霉也不会发芽,淋湿了还凉快。 当然,这是基于没办法的时候,只能这样。 这半道上人生地不熟的,可没有地方避雨。 还有家里那点麦子也让她记挂,雨还没下下来她就没心思再继续了,干脆骑着车子就往回走。 这会儿这个天变脸比男人脱裤子还快,上一秒艳阳高照,下一秒乌云密布,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阴晴不定的。 风一吹起来,花溪那纤瘦的体格完全扛不住,骑着车子往前走根本走不动,感觉车把都摁不住,大风再冲刺一把能直接连人带车给她掀翻。 大雨常见,这么大的风除了三四月吹黄沙,其余的时候还真的是少见。 花溪只能被迫的在拐弯的地方停下来,扶着车子,整个人都趴在把头上,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咒骂着突如其来的鬼天气,一边祈祷着能正常一点。 中午有一阵没有太阳,也不知道山上干活的人回去吃了饭是不是又下了地。 家门口晾晒的麦子有没有人收。 要是淋了雨,原本收回来就算是挺干的麦子又要晾好久才能打。 许桂芳他们山梁上那两亩二合一沙地努努力就能割完,吃完饭看没有太阳时真的准备下地的。 老太太带着茵茵在梁上吃完饭打算去底下院子,说了一句:“院子里这些麦子,要是下了怕是来不及收,这阵这个天下起来不得了。” 高明海想了想,指挥几个孩子跟他一起把早上老太太一点点铺出去的麦子又搬回房檐下。 好久没下雨,麦子割的挺干的,少晒半天没啥,要是淋一扬,那得好几个太阳补。 “花溪今天也不知道转到哪去了,看见天暗不晓得往回走了没有。” 老太太一手拉着英英一手拄着拐棍驼着背嘀嘀咕咕的从小路往底下院子走。 高翠萍在后边接了一句:“不见得会下,干太久了,这雨不一定就能下下来。” 不然她宁愿淋雨,都快热死了。 这才收麦子,跟入伏了一样热。 动不动就是一身汗。 高成亮在她后边喊:“上坡了,姐姐你跑哪去?” “你先上你的,我去底下把幺娘那点麦子给弄坎子上去。”拿着工资呢,就是不拿也得给操点心。 刚刚收完出门,风说来就来。 这扬雨势必要下下来了。 第143章 直接挑明 雨点在脚尖前边落下炸开,就是一小滩水花。 将整个世界打湿也就是顷刻间的事情。 雨水在花溪的头顶汇聚成线,顺着她的头发和脸颊往下淌。 灼的人没办法睁眼。 花溪艰难的推着车子往上坡走,身后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她也没在意,将车子努力的靠边。 喇叭接连响了好几次。 花溪就燥了。 这么宽的路,她又没挡路,按什么按?神经病! 猛然扭头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按着心里想的骂出来,身后的车子看她停下也停了下来。 王兴华打着一把黑乎乎的大伞从驾驶室跳了下来,手里的伞被大风吹的左摇右摆,不仅挡不了雨反而还成了负担。 “别愣着,把筐子弄下来塞我车上,赶紧到驾驶楼躲躲。”随后因为伞在手里直接被吹翻干脆合起来放弃了. 几分钟后,花溪总算是进了驾驶楼。 两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王兴华砰的一声关门,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找了毛巾出来给花溪:“快擦擦头和脸,一身的水。” 好像他自己不是一身水一样。 花溪伸手去接,接了个空,王兴华拿着毛巾直接毛手毛脚的上手了,嘴里还叨叨不停:“今天怎么跑这边来了,跑这么远。” 花溪愣了一下,抬眼就对上了他那极为认真的目光。 两人都是一愣,王兴华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虽然他什么也没干,没干任何他觉得出格的事情,但是拿着毛巾给一个女人擦脸这就已经够出格了。 而且,侧身过去,两个人离的那么近。 不注意就算了。 偏偏这会儿注意到了。 “花溪,我——”王兴华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十分厉害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完全压不住了。 他只需要再稍微近一点,再近一点就能压住她,一低头就能亲到她。 做前段日子在梦里他对她做的那些不能描述的事情。 花溪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但是这地方空间就这么大,她能缩哪去? “我自己来吧,谢谢。”强作镇定的从王兴华僵在那儿的手里接过毛巾,把头发和脸都擦了一遍。 “早上正准备出发的时候你婆过来找我了。” 花溪主动开口打破了驾驶楼里的窘迫。 “啊?她来找你干什么?”王兴华心里一下子升起一股子不祥的预感。 “她说看我一个人挺不容易的,问我有没有想法再找一个,她认识不少媒人,可以帮我介绍。”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 原先没察觉是因为介于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她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再加上王兴华恪守着距离,还算是有分寸。 但是这会儿。 她感觉出来了。 对方是有那么点苗头了。 不管这苗头是什么时候有的,发现了就得直接掐死。 免得以后没法相处,过于尴尬。 虽然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但要牵扯到男女感情这个事情上来,花溪宁可不交这个朋友。 跟男人之间的这些纠葛让她现在对这些事情都怕了,简直过敏。 王兴华心头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起来,他就知道,他怎么都绕不开他婆。 一天到晚操心他找对象,口口声声说他不成家死了都不闭眼。 但是他好不容易愿意了有喜欢的人却百般阻挠。 口口声声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可人跟人总是不一样的,花溪跟别人也是不一样的。 这是说服不了他,从花溪这里下手了? 他是老太太养大的,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人向来百依百顺。 但是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早先升起的旖旎心思在这一刻早就荡然无存。 “你,你是怎么想的?她可能,可能是因为我前段时间大概得提了一下你家里发生的事情,所以起的念头。” “我?我没想过再找。”花溪把头发打散擦了擦,又顺手绑起来,她不喜欢披头散发的。 “一个人日子不好过,家里还是要有个男人才行。” 花溪沉默了一瞬,把毛巾还给了他。 “我知道,但是我就是没打算找。 我死了男人,带着孩子,再找又能找个什么样的呢?不管找谁,对方都像是在可怜我接济我,仿佛是我跟了人家才有一条活路一样。 我不做摇尾巴要饭的狗,也瞧不上那些本身就只能找个寡妇还高高在上的。” 她就说,当初去王兴华家避雨老太太还是很热情的,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越来越陌生了。 她转乡骑自行车,王兴华开三轮车,从来没约着一起走过,但时不时都能碰上。 之前只当是巧合。 就连早上老太太突如其来说那些话她一开始也只当是热心肠。 但是这会儿她一下子就全部想明白了。 分明是对方对她这个寡妇动了心思,老太太早就看出来了。 所以才拐弯抹角的跟自己说那些话。 老太太肯定不愿意自己的孙子找个带孩子的寡妇。 她能理解。 王兴华听了这话之后忙不迭的开口:“不是,不是那样的。怎么能是摇尾巴要饭呢?结了婚两个人就是一家人了。而且而且肯定是,肯定是相互要看对眼了才能在一起。 你还这么年轻,现在也不是早先,也没有说男人死了得守一辈子啊!就算是高明川在天有灵,他也不希望你一个人剩下大半辈子都这么辛苦的没有依靠的自己一个人过吧?” “是啊,他肯定不希望我难过。可谁说一个人的日子一定只有难过,两个人的日子一定好过呢?这世上只有一个高明川,我跟他结了婚,再不会有第二个了。” 向来嘴皮子利索得理不饶人的王兴华突然就沉默了。 花溪叹了口气,看了他两眼:“你也老大不小了,好好操心一下你自己的事情,别操心我。 我努力挣钱,希望这一半年能听见你的好消息。到时候结婚可要请我,我早早给你准备好礼钱,去喝你喜酒。” 王兴华看着她张张嘴,在那一刻像是变成了哑巴。 不然人家怎么总说最毒妇人心。 花溪这女人嘴巴真毒,跟刀子一样专门往他心窝子里扎,完全不管他死活。 第144章 已经过了懵懵懂懂的年龄 王兴华也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但是此刻他怯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没有办法直接跟花溪讲他喜欢人家。 人都明确的说了不打算再找。 说了再找不到高明川那样的了。 也瞧不上找不到大姑娘只能找寡妇的男人。 他又何必再把那些话说出来自取其辱。 没直接说出来,花溪也松了一口气。 真要是不管不顾的说出来,她也不可能答应。 她跟王兴华不合适。 而且她说的都是实话。 抛开有些问题不谈,高家人其实是很好相处的,无论老少对她都不错。 再找一个,先不要说性情如何,两个人以后能不能过到头,就家里那一摊子她都不能适应。 王兴华的家庭环境也算是比较简单的, 单光那个老太太她都搞不定。 一个对自己有成见的长辈横在中间,别说她对王兴华没那方面的意思,就算是喜欢,最后也得散。 更何况王兴华这个性格,普通朋友挺好的。 真要两口子过日子,花溪觉得自己可能三天两头都在生气。 安稳日子不过,干什么要给自己找气受? 确实,家里没有个男人是难了一些,但是过日子最终靠的还是自己。 她想过了,高明川他娘现在搬下来住,自己也算是有个作伴的人了,也能给她带着英英。 她也不用担心一转身家里再钻个谁进去。 有个人作伴跟没有还是不一样。 至于婆媳矛盾, 花溪没想过。 因为她跟高明川在高家过了那么几年,就没遇到过。 老太太是啰嗦了一些,但一般都是一些小事,大多数都是不吭声不发表意见的。 有什么事情都是找自己儿子说,让两口子去商量,她不会跟儿媳妇说不好听的。 而且她早出晚归的,相处的时间也不多。 等英英大一点上学的时候她手上就能有一点钱了,到时候看情况。 如果买不起房子就租房子,尽量到镇上来上学。 孩子大一点的,家里就等于多了一个能管事的人。 那她就更不用害怕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情况,再也不可能找一个像高明川那样好的人了。 可她也不想委屈自己。 人就是这样,年龄不一样,想法不一样。 她经历了这么多,早就不是十七八岁懵懂天真的小姑娘。 不至于说走一步看十步 但是自己想要什么还是很清楚的。 王兴华半天才开口:“估计要让你失望了,今年不一定能行。”心里,就很难过。 这女人怎么这样呢?捂不热! 随后又一想,人家也不知道他有这想法啊! 只能怪他自己。 “那你加油啊!一晃一年,一晃一年,年龄是经不住蹉跎的。”过了三十真的就不好找了。 外面的雨噼里啪啦的打在车上,地面上很快就积攒了很多水。 王兴华烦躁的拨动了一下雨刮器。 随后发动了车子继续往前走。 花溪心知肚明他在生气。 但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谁也不是傻子,点到为止。 能继续做朋友那最好,如果不能也没有必要为这些事情交恶。 只是不适合做夫妻,没有那缘分,又不是说对方人品不好。 到了往南山村去的路口上,王兴华把车停了下来。 “再等一会吧,这会雨还大。” 花溪往外面看了看,周围山峦被浓雾笼罩,外面的雨噼里啪啦。 “没有多远了,这雨还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呢,反正已经淋湿了,不碍事儿。 遇见你可真的太幸运了,少走好一段。”主要是外面的风没有那么厉害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家里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那,那你自行车拿下去就行了,筐子和粮食什么的,我给你顺便拿镇上去,明天早上今天捎去菜市场。” 似乎还跟以前一样,但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 花溪一如既往的不跟他客气。 “也行,那你开车慢一点啊。”两个人都湿漉漉的坐在车上,实在是过于尴尬。 这个天,虽然热,但淋湿了依旧不舒服。 等雨停得等到什么时候? 因为她在车上人家穿着湿衣裳在车里耗着,让人多过意不去。 王兴华把自行车从后面车上给她弄下来。 “不要操心我,你自己也慢一点。” “那筐子里面还剩了一点面皮,你拿回去看看能吃了就把它吃了,吃不了的话就送人吧。这种天气没法隔夜,隔夜就没用了。” 花溪挎着淋湿了的口袋推着自行车走远了。 头都没回。 王兴华跟傻子一样站在雨地里,任由大雨再一次将他打湿,雨水冲刷着他,点点滴滴的往下落。 “雨这么大还往回跑,找个地方躲一下啊,这一身淋的。” 花溪回来的时候老太太正堵在堂屋门口,把英英圈在堂屋不让她出来, 免得一不留神她就跑雨地里去踩泥巴玩水。 高翠萍也在边上,不过是在做针线。 过了个年又过了半年,跟花溪来回的跑,高翠萍整个人看起来比头年的时候更稳当了。 门口堆的满满的全是麦子,只留了个进出的地方,婆孙二人跟门神似的堵的进门都困难。 花溪把自行车放在了高明江家后门房檐下:“走到半道上的时候下了,下的太急了,哪有那么方便说能找避雨的地方就能找到。” 这场雨大的,一星半点的地方都避不了一点,除非进人家屋里。 门口的麦子,麦穗朝墙根,茬子朝外,都被扫湿了一半。 “妈妈!”英英听见她的声音在屋里急的不行,更想出来了,但是外边哪有地方。 高翠萍把手里的针线暂时放下:“幺娘我去给你兑点水你洗个头?” 晴太久了,刚刚下下来的雨脏的很。 淋湿了的头发不好好清洗一下容易长虮子。 “不用,我自己弄就行了,顺便换一身衣裳。” 刚刚走到堂屋就被英英抱住了腿。 花溪一身水淋淋的也没法抱她只能由着她跟猴子似的抱着自己的腿,沉甸甸的拖着她进屋,把口袋放进屋里,拿了换洗的衣裳再拖着她出来。 第145章 跟谁过不是过 冲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哪怕头发依旧湿漉漉的,但是感觉好受了很多。 王翠英听见花溪的声音从前边院子挪到了后边,边干活边跟她说着闲话。 “你那个猪圈真的不用了吗?” “不用了,实在是忙不过来。”养猪虽然是一年接一年,但是也劳神的很。 “我前几天还在跟你二哥讲,不行趁着这会儿猪价格便宜,再买两个猪儿子,但是没有地方关。 我想着你那个圈,最近一两年要是不用的话我用一下。”地方实在是太窄了。 这么多家人卡在这个地方。 也就花溪他们在最边上地方能大一点。但是她又不可能开口跟花溪讲,让人家匀给她一坨地方去修两间猪圈。 在住房边上修猪圈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儿。 “用一下就用一下呗,不是什么大事,空着也是空着。 里面的粪大嫂他们不是早都弄出去了吗?你想啥时候用都可以。 不过这会再添两头的话,忙的过来吗?”8月底就开始正儿八经的秋收了,田地里的活一茬接着一茬的。 老二他们两口子是养了两头猪的,这会都老大了,他们这几年都是这样,养一头杀一头。 “这段时间猪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勤快点应该没有问题。地里面的那些瓜叶,还有那些南瓜,黄瓜什么的,还有苕叶子。 我听人家说还有卖猪饲料的,吃了那个东西,猪不皮,能睡能长,你听说过没?” 花溪连猪都不喂了,哪听说过这个东西啊? “靠不靠谱啊?” “应该没有问题吧。我还是听大嫂说的。说是大哥从镇上买了一点,价格倒是不低,但是感觉真的有效果。” 这个话谁还真的没听那两口子说起来过。 不过既然人家都已经用了,那应该就没啥问题。 “大嫂他们家养的那母猪开始跑槽了。” “啊?”花溪看了一眼还没回去的高翠萍:“你们家母猪带去配种了?” “对呀,前天去的。估计这两天太忙了,忘了给你讲。” 主要是高翠萍自个没记起来,她还是个小姑娘,给母猪配种这种事情大人也不可能深刻的给她讲,她还是听见高明海他们两口子说话的时候听到了的。 高明海不可能跟花溪讲这些。 花溪这两天跟许桂芳都没碰上面。 那可真的是好事儿。 “不过她那母猪还小呢,头年腊月买的,虽然喂的也不错,长得也还可以, 但是这会最多一百斤出头的样子,骨架子也不大。 人家说头一窝能正儿八经的怀上就不错了,不一定能下很多。” 但即便是这样也依旧让人眼热的很。 老大人家是个有头脑,有魄力的。 做什么事情有计划要稳当。 母猪养了,又种菜,这要不是忙着,天天都得去赶集卖钱了。 只有他们,不识字,也没有那胆量和头脑,更没有技术。 一天两顿饭,一顿三大碗,一点都不能少,想找个挣钱的路子却比啥都还难。 河坝里的淘金的船据说还在招工,但是有个高明川在前,高明江不愿意去,总觉得那鬼地方晦气的很。 找不到活干,没有来钱的路子,就靠着家里的那点田地,什么时候手上才能有钱? “那个猪饲料真的那么厉害?” “我觉得可以,他们家养了三头猪这会长得都挺不错,比早两年到这会儿看起来要肥不少。” 光吃草跟人光吃菜没有油有什么区别? 那肯定是不长啊。 可见这个饲料真的是好东西。 妯娌两个坐在那里闲聊,说的全都是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王兴华开着车早就回到了镇上,他没有直接去摊子。 先回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在屋里绷着脸坐了好半天才起身去的菜市场。 背集的时候本身就是碰运气。更何况又下了这么一场雨,市场上的生意也算不得多好。但没办法,做生意就是一个守,守得住才行。 好在老太太一把年纪了,也不是年轻人那么浮躁,还带着针线活呢,守个摊子算什么? 王兴华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到了摊子上。 老太太一抬眼:“哟,怎么还淋雨了?”开着车呢,驾驶楼塌了? 王兴华没吭声。 在摊子上站了一会,看着外面空荡荡的大街,再看看里面空荡荡的菜市场。 除了少数坚持背集还在摆摊的人,买东西的是一个都没有。 他看了一下手表:“快4点了,收了吧。” 是不早了,又是下雨天,感觉要黑了似的。 边上虽然还没开始动,但这玩意儿也是一个看一个。有一个撤了,后面陆陆续续也就跟着撤了。 摊子虽然摆的大,但东西并不多。毕竟背集生意是个什么情况,他们自己心里也有数。 收起来快的很。 王兴华是个碎嘴子,从小话就多。 有一种一会不说话就会死一样的感觉。 可今天却格外的沉默。 来了之后就说了那么一句话,再没有第二句。 老太太就觉得怪怪的。 一直到摊子收了,回了家准备做饭王兴华还是那副要死不活,像是嘴巴被封起来的样子。 老太太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声。 “你咋弄的?发烧了。”甚至还想伸手去摸一下他的额头,看看烫不烫。 王兴华往后退了两步,深呼吸一口气:“没有,只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这几天要是不忙的话,再帮我找找媒人吧。” 他想过了,他也是要自尊的,不是那种死乞白赖的人。 喜欢归喜欢,但他喜欢难道就非得强求别人也喜欢他吗? 他今年都快27了,花溪的男人死了还不到一年。 就算是人家愿意找,那至少也得等到三周年过了之后而不是现在。 三年他等不了。 最重要的是三年,他怕等到那时候依旧没结果,他赌不起。 那女人说的那么决绝,没有半分余地,好像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高明川一样。 让他看不到一点希望。 他又何必那么执着。 跟谁过不是过。 可跟谁过和跟谁过,能一样吗? 第146章 心里没底 虽然耽搁了打麦子的时间,但也实打实的算得上是及时雨。 河沟里的水接上了,趁着晒麦子的空档该浆田的浆田,见缝插针的挤时间把秧栽到了田里,又了一桩事。 高明海赶集的事情也提上了日常。 也不管早上有没有露水这个事情了,早上四点多两口子就爬起来下了地。 这会儿洋芋家家户户都能挖了,已经不值钱了。 但是正常来说辣椒,茄子西红柿这些还没到能吃的时候。 有塑料薄膜遮着的地里面升温快,那西红柿早都熟透了,都有些熟烂掉了。 高明海觉得要是都摘下来,能不能卖的完不知道,他自己一个人怕是弄不到镇上去。 他跟许桂芳讲:“不然等阵你跟我一起去镇上?” “我?我又算不来账……”这又不是走亲戚,这是去卖东西。 “我算账,你会数钱就行了。” 许桂芳真的是个奇人,数钱数的可清楚了,一分一毛一块也算的清楚的很。 就是不会加减乘除。 高明海觉得她不是学不会,就是脑子有惰性。 “这点得都摘了,不然一天一个样,下一集怕是没用了。”烂了的菜,猪都不吃。也不敢喂,万一给吃个好歹那还了得。 “带这么多,不知道能卖出去吧。” 高明海心里也没底,高翠萍跟花溪回来都说这几天集上人少。 “不管便宜贵贱,能卖几个钱是几个。” 下一集又能摘不少了。 就辣椒,茄子,西红柿三样,摘了满满的两筐子。 两口子回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看着已经麻麻亮的天,把高成亮喊起来,交代了一声就背着往集上去。 这个季节本身就没有多少人来赶集,大桥下边倒是有些人在,那是常年在那杀鸡卖猪的,天气一热臭气熏天。 要不是有需要,基本上没人往那去。 卖菜更加不能去了,得往菜市扬去。 高明海想着先去市扬里面,把东西放在花溪那,然后再找地方,但是到了镇上过了桥才发现,河堤上边零零散散有不少摆摊的。 “就在这吧,我去跟人打听一下。” 打听一下桥上摆摊是个什么摆法,跟早先在大桥底下有没有区别。 打听了一下之后知道没有什么区别,乡下人来做买卖的临时摊子不需要租金,但是需要交税。 这个税按天收,一毛到五毛不等,得看你卖什么东西,占地方多少。 这会儿摆摊的人少,这地方大早上看着还行,等到太阳一出来火辣辣的照着,就没人了。 高明海把准备好的蛇皮口袋拿出来铺在地上,一样一样的倒上去。 “你看一会儿,我去市扬买点食品袋。”想要挣钱就得先花钱,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早先卖东西不需要袋子,都提着篮子来,但是就从头两年开始兴起那玩意。 高明海打算稍微买一点,然后去花溪那看看有没有什么小一点的家什可以挂在秤钩上用的,装菜秤菜,就算是能买到袋子也能省一个是一个,没有人问他不会拿出来。 “那你快去快来!”许桂芳心里没底,他一走都不知道该咋弄了。 花溪知道高明海他们今天要来市扬上卖菜。 说好的要是没有合适的地方就过来摆在她门口。 这会天才刚刚亮,跟高翠萍两个人忙着呢,暂时还没记起来这回事儿。 对门的杂货店刚刚开门就开张有了生意。 高明海拿着买好的塑料袋去了面皮店。 喊了花溪一声,随后也没自来熟的进去,就在案板外边站着。 花溪转脸:“大哥来了!边上那里留了地方,你看够吗?” “不用,我摆在河堤上了,我看摆摊的都在那。摆在你门前挡道,影响你做生意。” 高翠萍从屋子里出来:“都摆好了吗?摆好了你过来那边怎么弄的?” “你妈也来了,在那边看着,我过来找个能往秤钩上挂的篮子。” 花溪哦了一声,喊了高翠萍:“把装豆芽的那个拿给你爸。”刚好上边系了绳子,挂起来方便。 目的达到,高明海就没在这边多留。 但是许桂芳还是觉得等了好久高明海才过来。 “咋去了这么久,刚才有人问价呢,我都不知道咋弄。”她不知道行情,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这阵弄来镇上能卖多少钱一斤。 她甚至连秤都不认识。 这跟鸡蛋多少钱一个完全是两码事。 “去花溪那耽误了一下。” 高明海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 许桂芳看着他篮子里装的:“这是什么东西?” “扩音喇叭。”高明海把喇叭放开,高翠萍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辣子茄子西红柿,便宜卖了,一块钱四斤!” 许桂芳被里面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随后问:“一块钱四斤?”这划多少钱一斤来着? “全部卖一样价吗?” “嗯!”高明海把声音往小了弄一点:“全卖一个价,说是比市扬上零卖要稍微便宜点,但是这样或许能吸引人,卖的快一些。” “那人家要是不愿意要四斤咱弄?” “那就三毛一斤。” 许桂芳第一次赶集卖东西,心里真的是一点谱都没有啊… 别说她第一次赶集卖东西,就高翠萍天天往集上跑心里也没个什么谱啊! “也不知道好不好卖。”弄得她在店里面忙着心里都不踏实,总是记挂着。 花溪觉得问题不大:“别小看镇上人的购买力,需要吃菜的人还是不少的。早上刚刚摘的菜新鲜,比摊子上又要便宜几分钱,会有人买的。” 而且一定会有人算那个经济账。 一斤省几分,一块钱四斤就要省一毛多。 这年头,无论是城里还是乡下,都是算着过日子的,一分一毛的省。 今天她们也挺忙。 早上才六点多就不停的有人来吃饭,陆陆续续的到这会儿都没有停。 等店里面暂时没人,已经九点了。 太阳都已经爬的老高了。 花溪喊了正在收拾碗筷的高翠萍一声:“放在那里我收拾,你去河堤上看看你爸妈他们什么情况了。” 第147章 赚钱啦 两口子正在那里忙呢。 被人挑拣剩下的一点断了的辣椒,还有几个品相不太好的西红柿。 要知道,早上两个人各自背了满满的一筐子菜,到这里来也不过就是7点多的样子,两个小时,算得上是卖的一干二净了。 在河堤上卖菜的生意没有哪一家比他们更好了。 那个喇叭是起到了一点作用,但也不全倚仗喇叭。 喊了几声之后有人上摊子了高明海就把那玩意给关了。 一个是河堤上地方有限,不顾及两边的摊子,也得顾及一下对面的门面。 太吵了,人家会有意见。 第二个,这个价格比别人便宜,喊的人尽皆知的,买菜的人倒是高兴了,卖菜的人就恼火了。 他就是想卖点菜,还没想去得罪人。 但价格还是按照喇叭里喊的那个价格卖出去的。 任何时候都不能忽略人,想占便宜的心理和喜欢看热闹的性格。 只要有人围上来,那基本上就是越围越多。 只要有便宜可占,那基本上都是争分夺秒,抓紧时占。 所以一点菜直接一窝蜂的抢了。 王翠萍过来的时候,两个人收拾的都差不多。 “带了多少菜啊?这都卖完了?”边上人家还摆着呢。 许桂芳头上都是汗,原本就被晒得黢黑的脸这会被太阳照的发红,眉开眼笑:“完了,卖完了,卖的便宜,早卖完早了事。” “可以呀!我幺娘说,让你们弄完了过去吃饭。” “才刚刚这个时候吃啥饭呀?回去吃饭也来得及。” “你们坐车回去吗?” “说的那什么话?来的时候花钱坐车,回去空着手还坐车,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太阳这么大,家里还有那么多活,你早点回去早点忙不也挺划算吗?” “家里那些活早晚干都一样,但是钱能随便说挣就能挣得到吗?” 高翠萍觉得自己这个嘴皮子怎么练都说不过她妈。 “反正我幺娘说过了,而且你第一次到镇上来,你连她的店在哪里你都不知道,你要不去看一眼,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说完之后往那边瞅了一眼:“那边是卖什么的?”怎么这会还有那么多人围在那里? 高明海这才开口:“卖衣裳的,我刚刚还在跟你妈讲,收拾好了过去看看有没有她能穿的。说便宜的很,你看那么多人都在那里挑。卖了一大早上了,人一直没断过。” 他那会儿上厕所去转了一圈,卖的都是很轻薄的衣裳,一块五一件,真的不贵。 虽然他不懂针线,但是他知道一身衣裳得多少布,一身衣裳的布得多少钱,更不要说还要功夫钱了。 也不知道人家在哪里弄的货,怎么能卖这么便宜。 “这不都收拾好了吗?那赶紧的去看看,看看有没有你们能穿的,我给你们买。” “哎呦,现在是有钱人了。”高明海忍不住打趣了她一声。 高翠萍嘿嘿笑:“贵的买不起,便宜的还是能买得起的,挣钱干什么呢?挣钱不就是给你们花的吗?” 她是一个很省的人。 天天回家住,吃住都在店里,基本上没有什么用钱的时候,最多就是身上来的时候买点卫生纸。 还想再攒攒,等年底的时候要买个自行车。 当然现在看这个情况,她觉得凑的差不多就可以去买了。 买个自行车给她爸骑,这样的话,免得赶集总是走路一走几个小时。 不过这个事情高翠萍谁都没讲,连花溪都不知道。 一家三口去了不远处卖衣裳的那里。 高明海背着两个筐子站在边上,看着母女二人去挑衣裳。 “妈你挑,我付钱。我再给我婆和幺娘买一身。” “你要给你婆买你就挑,我要我自己付钱。”许桂芳还不知道今天卖了多少钱,但是一件衣裳还是能买得起的。 卖钱了,心里开心,也就大方了。 抬眼看了看高明海。 高明海笑了一声:“看我干什么?你喜欢你就挑,挑好了我给你付钱。” 也不知道人家下一集还来不来,反正家里不管老少衣裳都没有富裕的,迟早是要添的。 高翠萍一去不回,花溪还有点担心。 但是店里面这会就她一个人,不时的还有人来吃饭或者是买面皮,她也走不了。 高明海那个菜摊子今天早上生意好的,好多人都知道。 出去溜达的王兴华也知道。 要是之前早就跑到店门口来找花溪说了。 肯定要说你大哥跟大嫂在那边卖菜,好多人呐。 但是今天愣是憋住了,下意识的往那边看了几回,到底管住了自己的脚,再没往跟前去。 他婆说了,既然下定决心要找对象,就不要跟人家来往的那么频繁。 当然,也不是说不来往了,朋友是朋友,有事情能帮上忙的也可以去帮忙。真的要是遇见了该打招呼的,还是像以前那样打招呼,不用刻意生分了。 但一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有事儿没事儿找着借口就往人家跟前凑。 锅里面的抄手刚刚捞起来,给人抬到桌子上。 高明海一家三口就到了。 “幺娘,我爸我妈来了。”高翠萍手里提着口袋笑的眉眼弯弯,开心的跟捡了钱似的。 “哎呀,大嫂赶紧来,赶紧进屋里来,外面晒得跟啥一样。” 许桂芳站在门口看看这看看那,感觉自己的眼睛又不够用了。 “这还添了这么多东西啊。”这得花多少钱啊? “不添咋弄呀?都是必须要用的。今天可以啊,菜卖完了。”花溪看着摞在一起,搭在高明海肩膀上的筐子有点惊讶。 “对!”高明海看着她眼里带着笑:“听你的果然没有错,稍微卖便宜一点就有很多人来买,还有人在问下一集还来不来。” 花溪没有注意他的眼神,又或者是注意到了刻意的避开了:“那是好事啊,下一集继续。” “就怕下一集人家也降价了。” “下一集再说下一集的话。生意这个东西看运气,当然,要长时间做也看口碑。 东西好,价格实惠,态度好,总是会有优势的。” 第148章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大嫂,你想吃面皮还是吃抄手?” “不吃,在这儿歇口气,喝点水,看看你这个地方,等一下就回去了。”人家开门做生意呢,他们两口子都在这儿又吃又喝的算怎么回事儿? “那哪行啊?都啥时候了?你们回去又啥时候了?都能吃晌午了。” 花溪不管她了,自己做主往锅里添了一点火开始煮抄手。 包的有多的,卖不完也放不到明天去。 面皮这个东西从她开始做,只要是卖不完的都带回去,不是分给这一家就是分给那一家,时不时的都能吃到,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了。 许桂芳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你别忙活了,留着卖钱呢。” “那也得吃啊。人家花钱买着吃,咱们不用花钱还舍不得吃啊。” “咋可能不花钱,你是哪样不是买的?” “赶紧安心的坐着吧。” 话刚说完就有人在门口问了:“老板,这里有啥饭?” “面皮,包谷珍珍,抄手,面条都有,屋里来坐。”油茶已经卖完了。 别看这个天气现在越来越热,那个烫乎乎的东西大早上喝的人还不少。 花溪每次都生怕剩下了浪费。 所以最近做的都不多,都是老早就结束了。 赶集的人背着篮子就进了店。 “面皮多少钱一碗?” 没问清楚价格,都不敢落座。 高翠萍利索的回答: “面皮五毛 面条五毛 抄手七毛。” “那来碗面皮吧!”总算是坐下来了。 高翠萍先拿碗给舀了一大碗菜豆腐汤送上去。 清汤,免费的,给别人当水解渴。 顺带的给她爸妈也一人舀了一碗先喝着。 花溪在外面利索的把面皮调好,她给端进了屋。 “幺娘,刚刚去河堤上看见有外地过来卖衣裳的,可便宜了,我知道你没时间过去,所以给你买了一件。” “你还给我买衣裳啊。”花溪有一点点惊讶。 “嗯,我给你买衣裳咋了?一个月那么多钱,贵的买不起,便宜的还是可以买的。”要不是想攒钱买自行车,稍微贵一点的她也能行的。 “多少钱一件啊?” “一块五,是不是不贵?” 花溪眼睛一亮:“那等一下我把抄手煮好了,你陪你爸妈吃着,我去看看。” “还要再买吗?” “我去给你婆买一件。”给她带孩子呢,从她进门到现在都没看见老太太穿过一件新衣裳,都是缝缝补补的。 “我给她买过了。” “你买那是你的心意,我买是我的心意,不一样的。” 行吧。 两个人在外面叽叽咕咕的,屋里的人也没听见。 花溪直接找了大碗,调了汤底,一人给整了一大碗抄手。 随后让高翠萍看着门:“我去去就来。” 这么长时间了,高翠萍也差不多能行了。 虽然她自己总觉得自己还是不太能行。 花溪也没有在那边多耽搁。 不过过来的时候,高明海两口子已经吃好了。 “我们得回去了。” “太阳这么大,回去的时候坐个车吧。” “不碍事,戴的有草帽。” 在花钱的这件事情上谁也别想说动许桂芳。 花溪也不管她了。 人家是可以回去了,她们这还早得很。 一般都是两点之后才会关门。 两口子冒着太阳走了,热肯定热,但是许桂芳心里开心啊! 地里面种的东西能卖钱,一个集卖了应该有十来块吧? 这可是一笔不得了的收入,往年哪有啊? 她还买了新衣裳,她自己挑的,男人给的钱,怎么能不开心呢? 太阳晒一点算什么? 屋子后边堆放杂物的架子上多了一个食品袋,里面是一件像是的确良又不太像的浅色短袖。样式看起来挺年轻的,不是上了年纪穿的那种花里胡哨的。 口袋是花溪第二个集才发现的。 怎么会有人把买的衣服放在她的架子上呢? 花溪还专门问了高翠萍一声:“这个是你放在这上面的吗?” “啊,没有啊,我买的上个集我就拿回去了。” “不是你看见边上有口袋放起来的呀?”有人过来吃饭丢三落四的忘记东西太正常了。 她们通常都会给放在后面的架子上,只要找过来就会还给人家。 “不是,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高翠萍看了一眼:“这样式怪好看啊,幺娘,很适合你呀!”淡粉色的短袖,领上还是带花的。 花溪要是不说,高翠萍就算是看见了也会以为是花溪去买给自己穿的。 “那就先放着吧,看看回头会不会有人来找。”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花溪的声音突然变得淡漠了许多。 高明海知道花溪会来找自己。 所以被喊住一点都不意外。 花溪手上提了个布口袋,除了她只有高明海知道里面提的是什么东西。 “你什么意思啊?” “就是一点心意,又不是多贵。”他早上过去的时候看见人家在那里卖衣服原本是去凑热闹的。 但是到那里看见那件衣裳,脑子里就想着花溪穿上它的样子。 问了一下价格,也不贵,所以鬼使神差的连想都没想就直接买了。 然后揣在怀里回到摊子上,谁都不知道。 “我会努力挣钱,等有钱了,给你买好一点的。” 花溪被他气笑了,要不是大白天的怕太惹眼,真的想连口袋直接砸在他的脸上。 深呼吸一口气:“大哥,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高明海嗯了一声,往边上走了走。 这个位置很空旷,四面八方都能看见。 不怕别人听见。 也不怕别人看见。 坦坦荡荡。 高明海在地边上坐下来:“你要跟我谈什么?” “我们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高明海看着她:“这样是哪样?” “高明海,你能不能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花溪提着手里的口袋:“我有手有脚,能穿得起衣裳,就算我穿不起,也不该让你来给我买。能不能有一点分寸? 这段时间, 我还以为你想通了 ,不会再跟之前一样发疯,谁知道你还是个神经病。”说完直接把口袋丢过去。 高明海伸手接了过去:“你不要,那我就留着吧,也算是个念想。” 花溪气的恨不得拿石头砸死他,念想你妈呀! “你大嫂穿不了这个颜色,翠萍也穿不上,她比你胖一点。” “大哥,好好的跟大嫂把日子过起来,行不行? 咱们一家人就跟以前一样,能不能不要让我为难? 你要再这样的话,不管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我都不会再留恋这个地方。我会带着英英走的远远的。哪怕就是出去要饭,也绝对不会回头。” 第149章 回不去了 高明海沉默了好久,花溪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正准备走的时候他又开了口:“我一直在努力,你感觉不到吗?我在努力的离你远一些,不为难你,不勉强你,努力的把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自己的家里,放在你大嫂身上。 但有些事情不是光努力就能行的。 我的心意你是明白的。 就像学习 谁都想好好学习,考个好学校,找个好工作,端着铁饭碗坐办公室。 但是真正的能考出去的有几个?努力有用的话,就没有这么多种地的了。 我不勉强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但你也不要勉强我把你彻底的放下。 花溪,我只是生错了时间,生错了年代,出生的太早,把你错过了…… ” 说完突然上前几步。 花溪下意识的后退 对方把她刚刚丢过去的口袋重新塞到她手上,提着锄头大步的离开了。 跟谁在一起怎么能一样呢? 心从来都是没法控制的。 高明海也没办法。 他只能努力的克制。 他不敢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欲望去赌,赌花溪继续默默的承受。 高明川还在的时候花溪有盼头有顾忌才会忍。 如今高明川不在了,他很清楚,花溪早就没有什么在乎的了,甚至那个孩子,她都能说放下就放下。甚至自己的命,她也说不要就不要。 他不敢。 眼下这样虽然难过,但是最起码还在跟前,还能看见,就挺好。 至于衣裳,他没觉得自己做错,应该的。 只恨自己这会儿还是太穷,给不了对方更好的。 天气越来越热,地里面的菜一茬一茬的摘。 不过隔天就要去集上一趟,倒是不如一开始那样每天都能摘下来很多。 许桂芳除了第一次去了一趟镇上,第二个集就没再去。 一个是高明海自己能行,第二个是家里活也不少,老往镇上跑活干不出来怎么行? 秉持着有进有出,高明海不止逢集就去卖菜,还往种子站跑了好多趟,地里面连上茬的空心菜,萝卜 ,油菜什么的都冒出了头,就连秋茬的豇豆黄瓜也发芽了。 这一批是到九月底十月初的时候能收获的菜, 那时候苞谷开始掰了,地里面很多菜都扫尾,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正正好。 许桂芳是不操心这些的,家里有一个可靠的人操心就够了,她就扛着锄头指哪刨哪。 过了七月入了伏,天更热了,雨水也跟着多了起来。 各地都下雨,这里不下那里下,花溪河里的水说涨就涨起来。 今天背集,花溪依旧是早早的就走了。 但是到了傍晚却没能回来,花溪河上游据说昨天暴雨一直没停,洪水过境,两边被淘金的船挖来的大片的乱石堆被冲的一马平川,看不出一点痕迹 连靠近河边的庄稼地都没能幸免。 说是一条河 但是站在家门口老远朝两山之间的河段看去就是一片汪洋。 花溪也没想到早上走的时候好好的,下午回不去了。 整个花溪河翻江倒海的。 还好镇上还有个店,不然真没地方蹲。 回店里,又是一身水。 骑自行车没法打伞,披塑料纸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炉子里的火还燃着,她把门敞开,让屋里通通风,散散煤味,打算等下关门洗一下然后就着火把衣裳烤烤,随后又觉得不现实,干脆把炉子提去了外边。 随后重新关上门撑着伞出去了一趟,回头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个口袋,是一床崭新的床单。 她其实是想去买一床棉絮的,但是问了一下价格又没能狠心买。 不是买不起,就是舍不得。 家里结婚的时候高家给准备的,娘家陪嫁的,好几床。 这个天气,晚上睡觉有个什么搭一下就行了,棉花被子派不上用场。 更何况店里面连个床都没有,她回不去也只能把板凳拼一下暂时凑合。 要不是身上衣裳湿了怕晚上冷,她可能连床单都舍不得买。 隔着一条大河就是这点不方便,一到汛期的时候说过不去就过不去了。 这雨三天两头的下,这一次不知道又下到什么时候才能停。 她没回去,虽然高翠萍在家,老太太带孩子也不是那么不靠谱,但心里依旧焦灼的很。 舍不得多花一毛钱的人这会儿已经在想着在镇上租房子这个事儿了。 那条河里的水一旦涨起来至少得个把星期才能消下去,回去就过不来,后来就回不去。 生意肯定是不能停的,上一回停了半个月好多的顾客过了好久才又慢慢回来的。 租房子,还是得租个房子,得跟人打听一下,看看附近哪里有合适的。 还得打听一下房价大概多少钱。 住房肯定比门面便宜,但是她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一个人在店里面想这想那的,最后到底架不住,早上起的太早,裹着毯子在板凳拼成的简易床上睡了过去。 外面的雨一直没停,房檐水滴滴答答的淌。 外面的敲门声把花溪从睡梦中吓醒。 一下子坐起来之后,脑子里哄哄的,心跳声也是砰砰的,半天才缓过来,清楚自己没有在家里而是在店里。 “谁?” 敲门声还在继续,不是别人家,就是她的店门。 她打开手电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还不到凌晨一点。 她住在这里只是个意外,谁会在这种半夜三更的时候敲门。 哪怕屋里放着刀,她都不敢爬起来拿在手里去开门。 她自己有多少点本事自己还是很清楚的。 高明海打着手电翻了两座山绕路从镇上大桥那头过来的。 花溪河突然涨水,人没回去,家里老少没有一个放心的。 他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身上还好,裤腿和鞋子湿的透透的。 一路上心里都不安稳,走了几个小时到了镇上,直奔菜市场。 他从门缝里看见屋里有亮光闪过来着。 “花溪!在不在!” 花溪愣了一下,甚至还掐了自己一把。 这又不是他们队上,高明海怎么会来的。 她一下子坐起来,开了屋里的灯。 随后才去开门。 “大哥?你怎么来的?”花溪河那么大的水。 高明海深呼吸一口长气,悬了一路的心在看见她之后彻底的落回了原位:“从我们那边翻山绕路过来的。” 第150章 说到做到 花溪听说过从南山村到镇上有一条路,要翻好几座山,甚至要从他们花家庄那边山后绕,要走老远的路。 她只是听说从来没有走过。 是真的没想到高明海会冒着大雨打着手电翻山越岭的跑到镇上来,只为了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让她十分的惊讶,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是本能的没有了之前的那些戒备。 高明海把斗篷放在外面,蓑衣也拿下来放在边上控着水。 花溪开了一扇门,屋里的的灯光把外边照亮了一点,外面的灯没开,哪怕房檐水一直在淌,雨水声不断,她的声音依旧放的很轻:“身上是不是都湿了呀?” “就裤子湿了一点,穿的草鞋,湿了也没事。” 当然身上也不干就是了。 虽然穿着蓑衣,但是雨一直都没停,再加上从树林里穿梭,树叶子上面都是水。 “你摔跤了?”花溪把炉子门打开,打算让他把鞋子脱下来冲一下然后烤烤,一转身就看见他膝盖上的泥。 “啊,没事,那条路很少走,好多年不走了,不太熟。”再加上天气又不好,三更半夜的。 花溪怔怔的看了他两眼,随后又像是刚刚惊醒一般瞬间将目光收回:“我这么大个人又不是个傻子,河里面涨了水过不了,我肯定不会去过的。”河床加宽了那么多,她哪敢啊? 花溪把炉子上的水提下来,找了个盆给倒进去:“你洗一下手和脸,然后把脚也冲一下,看看摔破了没有,天亮我去给你拿点药。” “没事,就磕了一下还值当去拿药。”山里人,谁不是三天两头磕磕碰碰的,早就习以为常了。比起这个,他更关注的是:“你在这边怎么睡的?” 花溪往屋里指了指:“就那样,用板凳拼了一下,买了条毯子搭了一下。还好有这么个店,不然都不知道该往哪去。” 高明海叹了口气:“是啊,还好有这么个店,不然就算是找到镇上来,也不知道该上哪去找你。 娘担心的不行了,翠萍跟你嫂子也坐立不安的,原本是要跟着一起来的,我想着这天不好,路上又不好走,太远了,就没让她们跟着来。 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没看到你人总归是不放心。 你去继续睡吧,我自己弄。” 花溪这会醒了还有什么瞌睡。 “你把鞋子放边上烤着,我给你在门边上搭两条板凳,你躺一会儿。”不说晚不晚的事,走这么长时间,两条腿也受不了。 “你睡你的吧,我不困。” “怎么可能不困?” “那你给我拿两条板凳放外面吧,我烤一会儿,困了在外面躺一下就行了。” 下雨天外边凉快,半夜也没有蚊子,有个地方躺一下就行。 他说到做到,不会给对方增添心里负担的。 他不睡,哪怕他说在外面躺一会,花溪下意识的也不敢在屋里躺着。 “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点吃的。”总不可能刚刚来又撵人家回去,她又不是那种心很硬的人,根本干不出来那种事儿。 不管怎样也得凑合到天亮了再说。 “不饿,你别忙活了,快去睡。天亮逢集,还做不做生意了?”这雨不停,应该也没多少生意吧? 花溪却道:“做,每样少弄一点。不然在这闲着也是闲着,万一有人来呢? 而且这个天也说不准,说不准天亮了雨就停了。” 开店容易守店难,干什么都是这样。 不管是天晴还是下雨,都是要吃饭的。 花溪没打算睡,干脆拿了板凳坐在门里面跟他说话。 高明海在她的催促下十分听话的把鞋子脱下来拿水冲了一遍,哪怕是草鞋,依旧把脚泡的发胀。 湿了的裤腿卷起来,膝盖上的皮蹭掉了好大一块。 花溪眼尖的看见他手掌好像也破了。 嘟囔了两声,高明海没听清,回头看了她一眼想问她在说什么,想了想又没问。 难得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坐一起说话,他不想节外生枝。 “这会儿这个天不好说,实在不行跟人打听一下看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房子,租个住的房子,总不能天天睡板凳。 休息不好第二天怎么干活呢? 这个雨,年年都要下过八月十五,那会儿到了晚上就冷了,这样肯定不行。 等到冬天也是,尤其是腊月份,那会儿人多,你逢集背集都要开门,天天出门那么早,就算是翠萍跟着你也没法让人放心。 主要是太冷了。 租个房子,翠萍给你作伴,你也不会害怕。” 高明海在那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 花溪是真的很惊讶。 租房子这个事情她已经在考虑了,就是还没想好跟家里怎么讲。 没想到高明海先提出来了。 “但是娘带着英英在家我也不放心。我想着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宽敞一点的,把她也接镇上来。” 实际上她知道这不可能,老太太三个儿子都在山里,她不可能因为带小孙女就跑来镇上。 叫人说起来不好听。 老年人都看重这个。 “娘跟英英你别操心,不放心就让她们俩回梁上去住。你那几只鸡让你二嫂顺便帮你喂了,她不喂就抓去梁上。” 大不了分开关着,就是捡鸡蛋的事情。 至于家里其他人,他除了需要给老太太做一下思想工作,也不需要跟谁解释很多。 他不想看着花溪早出晚归那么辛苦。 “再说,主要还是应对天气,又不是一年四季都住镇上,大年三十总还是要回去的吧?” 高明海之所以这会儿提起这个事情,一个是因为天气摆在这里了,不是说想克服就能克服的。 花溪一个年轻女人自己在镇上他不放心,总要有个安稳的能落脚的地方,万一天气不好回不去也有个安顿的地方,他也能放心些。 那会儿他说这个着急那个不放心,其实最担心的就是他。 还有,他清楚,花溪搬到镇上是迟早的事情。 能在镇上挣到钱,家里再拖着,那就是拖后腿。 “那肯定了。我这几天也有这个想法,但是迟迟没下定决心。 本来就已经麻烦你们很多了,我要是三天两头不回去,英英就全指望你们操心。”总会过意不去的。 “麻烦什么?你不是给翠萍开了工资的?”一个月几十块,一个劳力累死累活的干也挣不了那些钱。 花溪想了想:“那我回头找人问问看。” “好不好打听?”不会又得找那个姓王的吧? “好打听,在镇上来了这么久了,认识的人比原来多多了,租房子这种事情还是好打听的。” 花溪已经想好问谁了,看了高明海一眼:“光在说我的事情,你呢?” 第151章 生意上的事情 “我?我怎么了?” “我听翠萍说家里继续又种了不少菜,是打算一直卖下去了吗?” 高明海嗯了一声,把烤干的脚收回来放在了板凳上。 “种地只能是不饿死,想挣钱是挣不到的。 想挣钱就得想别的办法。 咱们山里,除了在田地上做文章,一时半会儿我还真的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自产自销,成本低,主要就是人工。 加上会算一点,掐着季节,多少能赚一点。 说起这个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带头跨出这一步,我还真没想过到镇上来卖点啥。” “这话说的,你本身就是个很聪明的人,迟早的事情。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想过在镇上弄个固定摊位吗?桥上那块可能摆不长了,我听说要搭棚子,租给人卖衣裳啥的。 市场里面这会儿想想办法还能弄到摊位,到后边怕是就难了。 有个固定的摊位,虽然是要多花点钱,但随时都能来摆也挺好的。” 高明海摇摇头:“我那个暂时不能弄固定摊位,摊位就得守,你大嫂不行,我一个人没有那么多时间。 如果桥上不让摆临时摊子了,那必定还会有别的地方可以。我等天亮了去转转,找人打听一下看看,实在不行了再说。” 确实是需要一个稳妥的地方,但是市场上位置好的地方都被人占了,空出来地方他也转过,不是太能看上。 他卖菜向来都是给钱就卖,早上满背篓来,下午空背篓回去。感觉不是很适合扎在菜市场里面。 家里那么多活,赶集也是速战速决,没有那么多时间从早到晚的耗着。 但是摆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有老生意了,还是需要一个稳定的地方,大家都知道,早上起来提着篮子就往跟前来才行。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 地里面的菜已经种上了,肯定得弄来卖才行。 而且,尝到了赚钱的甜头,不可能停下来的。 他打算八月十五一过就开始挖魔芋煮魔芋,甚至可以做豆豉,做豆腐。 山里人家家户户都会做的东西镇上的居民未必会,不管咋样,先试一试再说。 这样那样的,样数多了总有能卖钱的。 他还打算买辆自行车,这样来回跑方便。 不过这个还没跟许桂芳讲。 自行车可得不少钱。 虽然从清明前后到现在陆陆续续的都有进账,但是一下子拿出几百块买自行车,他还没讲都能想象到许桂芳会心疼成什么样了。 “又要赶集,又要忙地里,能忙的过来吗?今年还养了三头猪。” “确实有点忙,今年真的是意外,赶一起去了。 要是知道今年种菜能卖钱,去年腊月不会那么早买猪,也不会一下整三头。”多一张嘴,得多吃不少东西。 何况还有一头牛,他们跟老二家现在一家放半年,天晴下雨的都得照顾到。 原先有高翠萍在家,猪和牛都不需要他们操心,现在高翠萍跟花溪来镇上了,家里有个高成亮,高明海总觉得儿子不如姑娘靠得住。 小的那个现在放暑假也能帮衬着放牛扯猪草,但都没办法完全靠得住。 要不了多久就开学了,开学了之后就只有下午放学之后那一会儿时间了。 “不过已经坚持到这会儿了,接下来就是秋收,秋收结束了就能缓过来了。看看过段时间母猪能下几个,要是争气,明年我们除了它就养个过年猪就行了。” 不能这也想那也想,两只手再能干,都有限。 “是要舍一部分,不能哪头都抓,大嫂太辛苦了,一年到头就没见她喘过气。” 高明海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人活着哪个不辛苦?难道你就不辛苦?起早贪黑刮风下雨的在外边跑,还说别人。” 他们好歹老少一大家子,花溪就自己一个人。 花溪不吭声了。 高明海在外面倒了过去:“把门关上赶紧睡吧,我困了。” 他看了,他要是不睡,花溪根本不可能去睡。 所以主动让对方把门关上。 花溪站起来把屋里那条毯子拿出来丢给他:“外面挺凉的,给你盖着。” 高明海接住想扔回去,可惜花溪没给他机会,哐的一下关了门。 高明海从外面听见好像还闩上了。 他看了看手上的毯子,缓缓的躺了下去,搭在自己身上,眼睛闭上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笑意。 感觉没睡多大一会儿就有了动静。 门开了,花溪起来泡米揉面。 屋外睡着一个人,她怕打扰对方睡觉,所以暂时没开灯,动作也很轻,但是高明海挣扎了一阵还是清醒过来。 借着屋里的光亮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五点多了。 市场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雨倒是停了,但是房檐水还在断断续续的滴滴答答。 他把毯子叠起来,板凳放进屋里。 “醒了?要不然你在屋里再睡会儿?” “不用了,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这要怎么弄?我给你搭手。” 花溪想了一下:“你帮我揉面?会吗?”说实话,她到高家这么几年,还没见过老大做饭。 “会,多少面粉,软一点还是硬一点?” “一块纯白面的,要擀抄手皮子。 一块玉米面的,稍微加一点白面,切面条用的。” 这么一说高明海心里就有数了。 男人做这个活手上有劲更利索一些。 花溪拿着泡好的豆子去石磨上磨,时不时的往屋里看一眼,说实话还挺意外的。 因为高明海看起来还挺利索。 高明海也没想到花溪这边这个小饭馆花样还这么多。 要磨豆浆点豆腐,里面放点苞谷米慢慢熬。 汤另外装着给吃饭的人喝。 炉子上还熬着稀饭。 还得弄下饭菜。 弄完了之后就开始洗面。 总之一睁眼到天大亮就跟陀螺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天刚刚一亮就有人来吃饭,真要一个人那必定是手忙脚乱。 好在高明海很久没做过饭,但是底子还在 擀面条 擀抄手皮他还都能行。 大早上的吃抄手的人不多,要么是油茶,要么是面节节,要么就是苞谷珍珍。 面皮都卖的不多。 虽然雨停了,但还是有影响的。 六七点来吃饭的,基本上都是早上要去上班的。 大部分家里人会在家里做 但也有部分人嫌麻烦舍得花那几毛钱在外面吃的。 高明海对花溪这个生意又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第152章 得把她安顿好 正忙着呢就听见王兴华的声音:“高大哥,你咋来了?这么早?” 花溪河涨水了,他以为花溪回去了今天开不了门。 谁知道刚刚到地方就看见门是开的。 除了花溪好像还有个男的,摊子摆好了之后到底还是没忍住过来看了一眼,原来是高明海。 “昨天往回走的时候河里就已经过不去了,所以我在店里凑合了一晚上。” 高明海把话接过去:“河里的水涨的有点吓人,她一个人在外边也没回去,家里都不放心,我绕路过来看看。” 随后很自如的跟王兴华说话:“最近生意怎么样?” “不行,这个天气真要命,卖不出去也换不出去,还烂的快的不行。” 花溪抬头往他摊子上看了一眼,愣了一下:“那谁啊,你对象?” 王兴华摊子上有个人,不是老太太,是个年轻姑娘,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衬衫,正在往这边看。 王兴华一下子就卡壳了。 看了她好几眼才嗯了一声。 花溪眉开眼笑:“恭喜恭喜啊!” 都带摊上来了,这是确定下来了吧? “什么时候能喝你喜酒啊?” “不大办,就自家吃个饭认一下人就行。回头我喊她来跟你打招呼。”说完转身就跑了。 “有对象了?”高明海觉得自己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甚至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小人心作祟,想太多了。 人家对花溪其实没那方面的意思。 “对啊,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之前没听他说起过。”自从上次花溪说开了之后 王兴华就别别扭扭的很少往这边来了。 路上也很难偶遇到了。 按这个时间算,这速度还是很快的。 她就说嘛,但凡别那么挑剔,还是能找到的。 “麻烦了人家很多回,我还想着他结婚了去送个礼,没想到居然不办酒。” 王兴华不是不想办,而是没法办。 他找的这个对象有点特殊。 家里实在穷,拿了他八百块钱的彩礼,没有一毛钱的陪嫁。 过了礼之后人家姑娘直接就跟他这么来了,连一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就这么来了。 都住一屋了,还怎么办? 这不是个笑话吗? 他自己也没想到这次这么快。 他一松口老太太立马去找人。 就几天时间就选中了目标,把这个事情定下来了。 挺聪明一个姑娘, 就上了一学期一年级,时不时去学校偷听,竟然也认得不少字,还能简单的算账。 人五官长的不差,但是因为家庭条件的缘故,几乎不会做什么成气候的饭,针线也不会。 整个人面黄肌瘦的。 这年头说对象谁不是历经千辛万苦。 早早定下来,然后一遍一遍的往老丈人家跑,去帮着干活表示诚意。 但是在他这通通没有。 对方家里缺钱,他给钱,直接把人带走了。 反正挺复杂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也是个可怜人。 被父母送这家换彩礼送那家填窟窿。 所以 ,王兴华想着不办就不办了吧,这日子就这么过。 他这边还是准备了的。 家具是早早的就打了的。 人带过来之后还带着去城里照了相,给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买了两身衣裳。 又给买了一块手表。 老太太的意思是等以后孩子办满月的时候一起办。 这些,花溪一个外人哪知道呢? 一直到面皮全部蒸出来她才歇了口气,回头一看时间又是一早上了。 “这个天怕是难晴起来,雾气还那么厚。你回去的时候还是绕路吗?” 不可能一直蹲镇上吧? “嗯,绕路,花溪河过不去。不过,你一个人能行吗?”不行的话他就再跑一趟,把高翠萍给送过来。 反正下成这样,地里面的活根本没法干。 “能行,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最近天气影响,生意都不是多好。” 看起来样数多,繁琐复杂,但是做的数量都不多。 有人帮忙就快一点,没人帮忙她就一样一样的慢慢来。 急不来,急也不起作用。 高翠萍来不了她也没办法。 “我去转转,跟人打听一下摊子的事情。” “那吃了饭再去。” 高明海也没拒绝。 一家人,客气来客气去的没什么意思。 吃了饭高明海就走了。 蓑衣和斗笠都没拿,拿了花溪店里面的一把伞,那就是走之前还要过来。 花溪一个人守着摊子。 就忙了早上那么一会儿,买菜的人陆陆续续的往市场里来,散称个两斤三斤的。 别说,下雨天还真的有人来赶集的。 毕竟下雨不忙,天一晴就忙起来了。 有来买东西的,也有卖东西的。 时不时都会有人来吃饭,毕竟菜市场就这么一家小饭馆。 市场外面倒是有,但是能少走两步谁也不想多走两步,反正价格都差不多。 而且市场上这家还挺实惠 。 虽然人陆陆续续的,但是花溪一个人,忙里忙外,由始至终也没能完全闲下来。 高明海这一去就不见人影了,一直到下午快两点,整个市场上基本上看不见什么人了。 花溪把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往对门看了好几眼。 她打算去问问关婷,女人跟女人之间好说话。 那女人虽然性格不好,但跟外人相处还是挺爽快的。 花溪跟她打过几次交道,很客气的一个人。 有时候闲的从门口走,也会站在那里跟她闲聊几句。 正准备过去,高明海从那头回来了。 花溪迈出去的脚步子又收了回来。 不自觉的问了一句:“怎么去了这么久?” “转的远了点。”又开始下了,高明海把滴水的伞挂在了墙外面的钉子上。 “我跑了几处,看了几处房子,有一处我觉得还挺好的,你这边几点关门?关门了带你去看看。” 花溪愣了一下:“速度这么快的吗?” 她以为高明海出去转了这么久是去弄摊位的事了,没想到是去给她看房子去了。 “来都来了,总要把你安顿好,我心里也能踏实一点。”机会就这么一次,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借口再来一趟了。 除非天晴之后河里的水消下去他能过来卖菜,还能再抽时间找到机会。 第153章 她在这看家 高明海给花溪找了房子在下边老汽车站和粮站中间那个地方。 离王兴华家不远。 一个小巷子进去,到后边靠山边的地方有一个院子。 高明海之所以看中这个地方,是因为两边都是人家,而且这一家跟别人家的格局不一样,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还有一个大铁门。 边上有个围墙,铁门从里面一锁,还是挺安全的。 跟前后左右老式的土墙不一样,这是砖墙,据说修起来十来年的样子。 院子也不大,不到十个平方的样子,里面有个压井,收拾一下或许能用。 说是院子,倒不如说是个过道,右手边进去就是厨房。 直对面就是堂屋,一直走进去以及右手边是两间住房。 地方不大,但是紧够住了。 “这地方怪宽敞,我一个人也住不了那么大的地方。”吃喝都可以在店里解决,主要就是晚上睡个觉。 “翠萍会过来陪着你一起住。你一个人在镇上谁能放心?再说租房子也要看眼缘,如果觉得合适想要租下来那一租至少一年。 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至少得买个吃饭的桌子,还得要一张睡觉的床。 总归是要置办东西的。你要一直在镇上做买卖那肯定就得一直有个房子住。 现在就你们俩。 等英英大一点了,能听懂话你能自己带在身边了,肯定要把她接过来。就弄一间屋子孩子过来了住不开。” 高明海做事是这样,要么不做,要么总会往长远的打算。 当然不至于走一步看十步,但是走一步再往前看个一两步他还是能做到的。 花溪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也很在理。 高明海道:“这两边都有住户,包括前面巷子跟前都是人家,再加上院子这里有一道门。 如果真的租下来,等天气好了我来集上去买点油漆重新给你刷一下,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人了。” “这多少钱一年啊?”这个也很重要。 “问了一下价格,暂时要八十,我琢磨着要是确定下来还能再讲讲价。”不知道六十块钱能不能拿下来,八十的话是有点高了,要攒好久才能攒到八十块钱呢。 河坝里挑沙一整天才能挣块把钱,八十啊! 花溪听到这个价格都觉得肉疼。 “我要再想想。” 高明海嗯了一声,这个事情确实要再想一想。 “房东住在哪里?” “人不在这里,据说是在省城那边。钥匙放在亲戚家的,就前边过道往外走右手边那一家。 真的要租的话,院子里的锁肯定得换。给钱的时候得写个协议。 钱最好是一年一给,协议可以多写几年,免得后面又涨价。”当然,这个是高明海自己的想法,具体情况的话还得坐下来面对面的相互商量。 这又不是个一块八毛的东西,几十块钱呢。 “总之你先考虑一下,或者你有认识的人让再帮你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也行。 对了 ,先去买床棉絮吧,别弄感冒了。我得回去了,不然的话到家又半夜了。家里面的人不知道你啥情况,我这一来再不回去就跟葫芦娃找爷爷似的走一个没一个。” 他其实是想让花溪现在就想好,哪怕今天不回去了,他帮着你安顿下来也更放心一点。 但事实上,这明显不可能。 所以他先得回去跟家里讲一声。 这会已经不早了,下久了的山路实在是难走,一脚高一脚低,稍不注意就打滑,到家天已经黑了好久了。 他这一去不回来,家里人怎么可能不担心。 原本就担心个花溪,现在好了,一下子要担心两个人。 天黑好久许桂芳都还没睡,坐在堂屋里点着煤油灯纳鞋底子。 听见外边有动静,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回来了?” 高明海嗯了一声,在院子边上的草上蹭了鞋底子上的泥。 然后在檐沟里涮了涮才上坎子把早就已经湿透的蓑衣取下来。 真沉,取下来整个人一下子就松了一截。 “我去给你弄饭?” “不用了,吃了饭才往回走的。” “花溪在店里?” “在店里,你们都是自己吓自己,她又不傻,怎么可能不要命的贸然过河。”说完拿了挂在墙上的伞:“我去底下跟娘说一声,你先睡。”不去跟老太太说一声,对方怕是整晚上睡不着觉。 “那也不急于这一下,你把身上湿衣裳换了再去。” 高明海摆摆手走了。 黑灯瞎火的,孩子早就睡了,老太太根本睡不着。 担心啊! 听见敲门声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开了灯,听见高明海的声音她才出来开门。 “咋这个时候才回来?” 高明海把伞放在门口,进屋在堂屋里坐下来:“你也不想想多远了,那条路走的人又少,不好走。 早上她那还怪忙,我帮着干了一阵,然后又出去转了转才往回走。” 老太太问:“这么大的雨还开门啊?有人吃?” “有,虽然就上半天有人 但是那一阵还怪忙,一个人有点恼火。这个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晴,晴起来河里的水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去。 我再想等明天看看,要是不下了就等等,要是再下我就还是绕路把翠萍送过去。 她一个人在镇上不行,有个人搭把手到底能好很多。” “那住哪啊?她那店多大?能住人?” “就是考虑这个事情呢!眼下她自己一个人,用板凳拼凑着睡板凳上的。 翠萍去了两个人一起睡板凳? 更别说这雨下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晴。年年这个时候下雨 这个把月河里的水也下不去,来回都让人操心。 我想着,不行在镇上给她找个稳妥点的房子,你带英英也跟着住过去,她不用来回跑,孩子在眼皮子底下,你也能照看她,大家都放心。” 老太太沉默半天摇摇头:“我哪都不去,就在她这里住着。昨天夜里雨大,有几处都漏雨,我半夜爬起来找东西接的。 这房子才修起来几年啊?不能没人住,没人住败的更快。 房子要是败了,这个家就没了。 你不是说送翠萍过去,那明天就再跑一趟吧,有翠萍走哪都跟着她,房子给找稳妥一点,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带着孩子在这跟看家,花溪总会时不时回来的。 要是都走了,连同她埋在后边树林里的儿子,都丢了。 第154章 咋又来了呢 许桂芳也不知道高明海这男人到底在干什么,说是去跟他老娘说一声,一去不回了。 躺在床上没一会儿眼皮就有些抬不起来了。 高明海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困的不行,想问什么来着,反正是记不起来了。 早上天亮之后倒是没下雨,甚至隐约让人觉得还有点太阳,凉快了一天,似乎又热起来了。 有经验的庄稼人就知道,这是晴不起来了,后半天肯定还是雨。 吃早饭的时候高明海就跟高翠萍说这个事情:“你幺娘昨天还在开门,下雨天还有人去赶集,早上那一会还挺忙的。 这个天就这样了,就算是晴起来三五天也过不去,你要不要去给她帮忙?去的话我就送你过去。” “去啊,开门的话肯定每样都得做,早上那会还忙得很,她一个人就两只手哪能干的过来。”原本是没办法的,那条路她找不到。但是她爸要送她过去的话那就好办多了。 许桂芳问了一句:“去了住哪里啊?都在店里面的板凳上睡?” “她在找房子了,我刚好过去看看,最好是能搭把手把她们两个都安顿下来,不然这一天到晚的让人操心的很。 天一晴起来,地里要忙了,没时间管她们。”他说的平淡的很,完全看不出来他有多担心。 许桂芳可知道,老太太最怕的就是花溪不回来了,这租房子:“娘知道吗?” “知道,昨天晚上就给她说了。人往高处走,她有那个出息在镇上挣钱,家里不能拖她后腿。” 随后又想起来自己的事:“我打算买辆自行车。” “啊?”许桂芳和高翠萍还有两个小的,一家四口齐齐看着他。 “那辆自行车说是要几百块呢。” “我问了,两百八,但是这个钱得花,不能每一集都坐车去。车费钱还是其次的,关键等车太浪费时间了,回头来的时候路上也耽搁时间。 等开学了家里又少一个使唤的人,忙起来你一个人也不行。”收种这种体力活,扛大头的还得男人。 “那就买呗。”首先发言的就是高翠萍:“我给你出一半的钱。”过完年就跟着花溪一起去干活,拿了几个月的工资了,她身上也有点钱了,就是还差点。 “有点钱你就搁不住。”许桂芳说了她一句。 高翠萍嘟囔了一声:“又没花在别处,我本来就想攒钱给我爸买辆自行车。不投资哪来的回报,光想着挣钱,光进不出哪行啊。” 许桂芳也知道这个理,但是挣钱不容易,攒钱更不容易。 攒钱这个事儿是有瘾的。 钱攒到手里心里就踏实,一下子拿出去好多心里就发慌,特别的难受。 但是她也清楚,这个钱确实得花,高明海说的在理。 “什么时候买?” “什么时候水退了能过去了再说。等阵去地里再摘点菜我带着,能卖一点是一点。” 许桂芳觉得也行,那么多菜吃不完,继续下必定要烂掉:“茄子西红柿什么的还好,吃不完也能喂猪。 辣椒是真没办法,你多带点那东西走。” 随后又喊高翠萍:“你把你换洗的衣裳带着,然后去你幺娘那看看她外边放的有没有干净衣裳,给她也带一身。” 花溪今天才发现,别看背集的时候市场上没有多少人。实际上她卖这个,早上这么一会儿根本就不受什么影响。 舍得花钱来吃饭的跟逢集和背集没有什么关系。 逢集主要是多了周边和山里来赶集的,但是农村来赶集的,能舍得花钱的并不多。 她关门关的挺早,跟对门的关婷说好了今天去看房子。 所以高明海他们父女俩过来的时候,门是关着的,人不在。 “会上哪去呢?”等了半天人都没来。 “有可能是去找房子了,不着急,再等一等。” 父女两个一身湿漉漉的,就跟流浪汉似的蹲在门口。 花溪也没想着高明海回去了又跑过来,毕竟离得那么远,又在下着,确定自己没啥问题的话应该就放心了,不会再过来了。 谁能想到跑了一圈之后还没到跟前,老远就看见门口蹲着的人。 “你咋,你们咋来了呀?” “我爸说你早上都挺忙的,怕你忙不过来,我自己过来又找不到路,所以他送我过来的。” 看着湿漉漉的两个人花溪忙不迭的开门:“这天气,再忙也忙不到哪里去。来了多久了呀?有没有拿换洗的衣服?拿了的话赶紧轮流进屋去换吧,要拖起毛病了。” 这回高明海还没有再穿蓑衣,父女俩都披的塑料纸。 但也没能遮多少。 高翠萍进屋换衣裳的时候,花溪看了看他:“怎么还带菜过来?”还带了不少,一人背了一个筐子 。 “不带过来就要烂到地里了。既然来一趟就不能总是打空手,能卖一点就卖一点。你不是每天都要弄下饭菜吗,也能拿去用一点,总比花钱去买要强的多。” “那我又不是自己吃,是拿去卖钱的,回头还是要称一下给你钱。” 高明海看了她一眼:“非要跟我算的这么清楚的话,还是别要了,去别人那买吧,我不挣你的钱。” 花溪闭嘴了,说不过,只要这人一开口,她从来都没有说赢过。 高翠萍开门出来:“幺娘,你去哪了呀?我看你跟对面那个老板起过来的。” “我去看了一下房子,对面关姐带我去看了两处。” “怎么样?” 花溪下意识的又看了高明海一眼:“我觉得还是昨天那个稍微好一点。” 可能是先入为主的缘故,今天看了两处,都觉得不如昨天那个。 “那等会就过去再跟人讲讲价,把那个地方定下来?” 花溪想了想:“行,等下过去看看最低能什么价格拿下来,有个差不多就定下来吧。”不然他们三个人,晚上要怎么住?全部都趴板凳上吗? 第155章 瞎热心什么呀 “你们这是几个人住啊?” 高明海没想到租个房子还有这种问题:“一家三口人住。你们租房子,还要算人数吗?”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就怕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过去,我们这也是负责任嘛!这两个是?” “我妹妹,跟我女儿。” 高翠萍站在边上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不是她跟她幺娘两个人住吗?不是弟媳妇儿吗?怎么成了妹妹了? 好在她也不至于笨到这个时候开口插嘴 。她爸这样说,自然有这样说的道理。 “昨天也看过了,今天我又带她们过来看,毕竟不是我一个人住,肯定要她们也看看,看过了觉得这个也还行,一家人能住的开。 就说个合适的价格。能行,我们就写个协议,今天把这个事儿定下来。” 开始讨价还价模式。 花溪发现自己虽然在做买卖,但是跟人讨价还价这个事儿她还真不行。 远不如高明海。 人家要八十,他张口就直接给人砍到四十。 “这镇上打零工一个月才多少钱?咱们就不说零工了,就说周边的石棉矿,钢厂,砖瓦厂,里面的正式工一个月工资才多少?” “不管工资多少,你这是一年的价格,住的又不是一个人。你住两个人或者是一家人都可以。八十也没有格外要,你这太狠了一下,砍到四十。”简直要把人气笑了。 最后,五十五成交,签了三年的协议,钱是一年一给,但是这三年房租不会变动。 高明海的心眼子留了一个又一个,明明只有两个人住,他开口就说是一家子,让人知道家里有男人,不只是女人住。 协议写了三年。 现在什么东西都在悄悄的往上涨,房租肯定也是会跟着涨的。 一年一个价,一年一个价绝对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时间长了不好弄,但是三两年绝对没有问题。 弄完了之后,趁着天亮着就闲不了,得去打扫卫生,得去添置要用的东西。 锅碗瓢盆什么的,暂时不要,吃喝在店里就能解决。 但是,床那是必须得要。 于是就分头行动,高明海去找人修理院子里的压井,高翠萍留在家里打扫卫生。 花溪去看床置办眼下必须要用的东西。 高明海道:“可以暂时先买一张床,你跟翠萍两个人住,我又不常来,给你弄好明天下午应该就回去了,晚上在店里也好凑合。 不过,被褥是一定不能省,不能凉着了。” 但是等天都快黑的时候,修压井的人都走了花溪才回来。 床买好了,买了两架床,买了两床棉絮,还有床单。 别说高明海,高翠萍也没反应过来啊。 随后忙不迭的去搭把手把床给搬进了屋里。 屋里人家还是粉刷过的,虽然旧了,但是稍微刷一下也比家里的土墙干净。 把床弄进去放着就行了。 都是一米五的双人床,两个屋里各自摆了一张。 高翠萍酌了半天才开口问了她一声:“幺娘 ,这床不便宜吧?”虽然抬起来没什么重量,看起来质量也不是特别好的样子。 但是好像是新式的,上面还包了一层布,带图案的,怪好看。 “不便宜,但已经是最便宜的了。三合板的,感觉不是很结实,也不知道能睡多久。”她甚至有点担心睡着睡着会不会就塌了。 “不是说买一张就行了吗?” “买两张优惠的多一点,反正迟早要用的。”房子都租下来了,她也没办法那么缺德的自己住在房子里面睡在床上,让人家高明海继续在店里的板凳上趴着。 “棉絮我买了两床,暂时先在上面铺着,家里面我有新的被里和被面都还没用。 我想着就不需要再不花那个钱了,将就一下,等水退了回去拿就行了。上面有毯子铺一下,身上穿一件外套,晚上睡着也不会冷。” 就这不算房租已经花了两百来块钱了,这种花钱如流水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好在,钱花了东西也置办回来了。 “我们睡哪个屋啊?” “你跟我睡靠厨房的这间屋吧,让你爸睡后面那屋子,等他走了你就睡后面去。” 都是大姑娘了,一直一个人睡着,两个人睡不习惯。 花溪担心高翠萍不习惯,也觉得自己不会习惯。 这也是她买了两张床的主要原因之一。 “走了走了,去店里弄点饭吃,都这个时候了。”天都黑了还没吃下午饭,早都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了。 大门已经被洗刷过,希望明天能别滴雨,晾干了刷一层漆。 门锁已经第一时间换了,高明海把三把钥匙都给了花溪。 三个人打着手电往店里面走。 “又开始滴点了。” 这个雨一下起来没完没了,实在让人烦躁。 “早上还剩的有什么吗?” “豆腐还有一点,过去用汤煮个面条?” 高翠萍道:“都行!”能吃饱就行。白米白面的,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最后回头看了高明凯一眼:“爸,你明天还是要去河堤上摆摊吗?” “明天看情况,如果不下了就去河堤上,如果下的话,就在你们门口吧。” 能卖多少算多少。 “那你自行车什么时候买啊?” 花溪转脸看了一眼高明海:“要买自行车啊?” 高明海嗯了一声,跟在她后边:“有个自行车来回方便一点。” “你会骑吗?” 高明海其实会,但他没有自行车,可以说不会。 “之前试过,但还是感觉不怎么会。” “那要不然找时间用我的车子学一下。”说完这话之后花溪就后悔了。 瞎热心什么呀? 别的就算了,她的自行车是高明川给买的,连一点水她都舍不得沾,生怕钢圈生锈了。怎么可能舍得让高明海拿去学着骑。 学自行车的人摔跤是再正常不过了, 万一摔上一跤把车子给她摔坏了怎么办? 好在高明海也没答应:“等天晴了河里的水消下去了我就来买自行车,买了之后再说,”这倒是让花溪松了一口气。 第156章 哪有那么多喜欢不喜欢 菜市场口上一大早上才看见有人,王兴华姗姗来迟。 高翠萍跟花溪讲:“都九点了才来,摆什么摊啊,还不如不来。”懒死算了。 要知道今天可是逢集,早上天上也没下,市场上的人还不少。 花溪头都没抬,忙着呢:“你还小,不懂。” 谁刚刚结婚不是早上爬不起来。 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就好,跟小姑娘没法说。 “咦,那姑娘是谁啊?” “他媳妇。” “媳,媳妇?这么快就有媳妇了?” 花溪麻溜的揭开盖子,把热气腾腾的面皮一张一张揭在案板上。 随后握着大刀砰砰砰的切开,筷子挑进汤汁里,高翠萍给端进屋里。 这天虽然下雨,但是也没到冷的时候,却依旧有人喜欢吃热面皮。 出来的时候就听见花溪在讲:“也不快了,据说从二十相看到现在,好几年了,总算是成了一个。” “不是说他一直没看上,没遇到喜欢的吗?” 花溪手上的动作停了一次,笑了一声:“人这一辈子哪有那么多喜欢不喜欢的。 女人到了年纪就该嫁了,男人到了年纪就该娶了,然后两个人凑在一起过日子,不过都是为了把日子过下去罢了。” “那你跟我幺大不就是相互很喜欢吗?” 花溪闻言半天都没开口,看着远处湿漉漉的房顶,看着更远的云雾,好久才出声。 “我们不一样,我们那样的不是没有,只是太少了。一辈子遇到一次,遇到一个已经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一场雨持久的一直到九月一开学报名,天才算是彻底的放晴。 花溪河的水翻滚的跟黄河的水一样汹涌。 河两岸的苞谷被水泡了整整半个月,这会儿的水就算是慢慢退下去了,被淹过的庄稼也难再抬头。 有学生需要去对面学校上学的,这会也只能望洋兴叹。过不去根本过不去,只能推迟去报名了。 早熟的苞谷已经收回去了,晚熟的还要一段时间,谷子也还早。 所以这算得上是秋收之前难得的空闲时间。 一晚上时间,水就退下去不少,这会儿那就是高成勇他们这样的男孩子的天地了。 一大早一睁眼就提着桶往河坝里跑,什么放牛扯草那是不存在的,就算是被大人骂这一早上也不能去。 刚刚退水之后好东西多啊,从上游冲下来的小鱼小虾小螃蟹,都是平时费劲吧啦都难弄到的好东西。 机会不能错过。 但是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是没有这个闲工夫去关注这些的。 自从知道背集市场上也有生意之后,花溪天天都在开门。 她已经在镇上住了半个月了,没有下乡也没有回家。 晚上做梦都能梦见英英哭着在喊妈妈。 下午关门之后跟高翠萍一起推着自行车去了河堤上:“这个水,少说得三天之后才能过得去吧。” 高翠萍摇摇头:“难,就我们俩过河的那个水平,最基本的水要彻底的清了,能看见河口在哪里了才能回去,不然太冒险。 我过河是最不靠谱的,尤其是水浑的时候,看一眼就会晕。” “我也一样。”她被水差点冲走过,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所以,不能着急啊,能平平安安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英英在家里有我婆看着呢,我妈跟我二妈时不时也会照应着,不会有问题的。” “希望晴起来就别再下了,马上要收了,再下下去这半年就白忙活了。” 但是天气的事,谁也不好说。 她们还没回去,高明海跟许桂芳先来赶集了。 一个是要来买自行车,一个是地里面的菜糟蹋的太多了。 这一趟,两个人背了两背篓,七八样。 除了辣椒,还有黄瓜 南瓜,豆角,豇豆,茄子…… 要不是带不上,高明海还想着掰一点青苞谷来试一试。 早先地里的早苞谷出来的时候他就来卖过,一毛钱一穗,快的很。 闭着眼睛算账都知道比搓下来晒干了值钱。 河堤上果然是不让摆了,用铁丝网拦成了一道一道的。 菜市场里面比较偏僻的那一道划作了流动摊位。 这一段时间因为天气的缘故,加上农忙,来摆摊的暂时不多,知道这个地方的也不多。 过来买菜的,也不多。 高翠萍带着两口子过来看了一眼:“我觉得你们还是听我幺娘的话,今天先在店门口摆着,回头想办法租个固定的摊位,天气好了逢集背集都可以来。” “今天东西太多了,挡在你们前面,你们还做什么生意?” “卖的又不是一样的东西,咋就那么犟呢?赶紧走,早点摆开,早点开张,不然的话卖不出去,你们走的时候还得背回去。” 她们卖饭的,只要有地方能进去,人都是坐在屋里吃饭,跟门口有什么关系? 门口那地方是有点挤,但是往门口摆一摆也能凑合。 慢慢的天大亮就开始上人了,高明海也不再坚持。 花溪在那边忙着呢,有高翠萍跟着她就不去操心这两个人了。 那会看见过来之后她就把炉子什么的往门槛边上挪了挪,地方已经给腾出来了,剩下的她就不管了。 自家的菜,不贪本钱,垫进去的只有力气和汗水,所以卖的灵活。 高明海话不多,但是说话温和又客气。 哪怕换了地方,还有人认得他。 “哟,挪到市场里面来了,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 “我们住河对面的,涨水了就过不来了。现在外面不让摆了呀,只能暂时到里面来。” “你生意这么好,该弄个固定的摊子。” “有那打算,但是又怕在市场里面弄个固定的摊子生意反而不好。” “那有啥呀?做生意不都是做的口碑吗?不管卖便宜的还是卖贵的都是一个道理。 你只要菜新鲜,不要太死板卖那么贵,到哪都有人买。” “确实,等忙完了就去寻摸一下,看看有合适的摊位了,弄一个。” 合适的摊位,花溪还真知道一个。 关键在于价格,还有位置,有点特殊。 她在犹豫,要不要跟高明海讲。 真要租下来了,又是一抬眼就能看见。 她还是有点担心,相处时间长了,来往的多了,又出什么幺蛾子。 之后这么一段时间以来高明海就像是以前那样规矩又守礼,还是那个很有礼貌又有分寸的人。 曾经的那些荒唐就像是一场不为人知的噩梦,那么的不真实。 不看高明海也得看她大嫂,那么善良淳朴的一个女人,帮了她不知道多少,因为她受了好多委屈。 有机会她不应该顾虑这顾虑那的,该帮着留意的。 第157章 十窍开了九窍 高明海一抬头,这真的是遇到熟人了,熟的不能再熟了。 花庆安也来赶集了。 “家里种了点菜,吃不完,刚好赶集就带过来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卖。 家里开始忙了吧?” “马上要开始忙了,我过来赶个集买点东西。” 随后往花溪那边看了一眼。 花溪忙着没注意,高翠萍倒是注意到了,招呼了他一声:“表叔,赶集啊,屋里来坐。” “大哥!”花溪看见他还是挺开心的。 家里人不常来街上,来街上要么是需要买家里用的东西,要么就是家里的鸡蛋什么的攒够了,要来街上卖, “这么早啊?还是来卖鸡蛋吗?”有段日子没见到了。 “你大嫂在桥底下卖鸡蛋,我顺便给你捎点菜过来。” 他知道花溪在镇上做生意,家里的地都交给人种了,就一点菜园子地都没时间回去收拾。 所以只要来镇上,家里有什么都会给捎一点。 也不一定是他给的,有时候是老二家给的。 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娘让帮着捎过来的。 不只有地里面长的,偶尔还有鸡蛋什么的。 “有菜,我能吃多少啊?我自家菜园子里这样那样的也种了一点的。还有你跟娘说,鸡下的蛋她留着自己吃,吃不了吃她就拿去卖,不要再给我捎了。 我自己家里也养的有鸡呢,英英她婆在家里给我照看着,我不缺鸡蛋吃。” 家里孙子孙女一大堆,鸡蛋那么有营养的东西,老给她送,时间长了又是矛盾。 “这次就没给你捎,怕你又给她买这买那的。”上一次给捎鸡蛋过来,花溪转身就给塞了一双解放鞋和一件衣裳在篮子里。 他们本来是想帮花溪减轻一点负担,这弄得还增加她的负担,就没必要了。 花溪见状松了口气,把他带来的黄瓜辣椒什么的倒进了屋里的篮子里。 “大嫂也来了,你跟她说一声,忙完了不着急回去,在镇上转转,中午过来吃饭。” 哥哥跟娘都来过店里了。 嫂子还没来过呢。 虽然说因为上一次的事,之前闹得不愉快的那点东西已经翻篇了,但花溪心里清楚跟之前是不一样了,多少还是有点隔阂在。 她大哥家跟高明海他们家不一样,掌握经济大权的是她嫂子,来赶集的大部分时候也都是她嫂子。 但是人家从来都不往她这边来。 卖东西直接去桥底下。 买东西也是需要什么买完就走,来菜市扬基本上都是绕着走。 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还在怄气还是咋的? 其实花溪已经不在乎那些事情了。她现在过得很好,有这么一个小店面能自力更生,可进可退,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更不需要扒着娘家不撒手,三六九的回去打秋风占他们的便宜。 所以她也搞不懂对方是个什么情况。 花庆安本来想拒绝的。 但是花溪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我大哥跟我大嫂也难得来一趟,刚好大家都在,就简单吃个饭。 我嫂子还没来过我这呢,去喊一下。” 花庆安想了想:“那你就别整复杂了,你这卖什么我们吃什么就行了,有口吃的就成。” “行行行,肯定的,这么多菜呢。” “那我先过去看看,鸡蛋卖了,把要买的东西买了就过来。” 说完又往高明海那边看了一眼,一直在忙着呢,这卖菜的生意倒是挺不错的,但是再看一看,也不是每个摊子上都能不错。 高明海今天生意总体来说还是挺好的。 卖菜卖了这么久了。 花溪第一次看见高明海做生意的样子。 不像那种很飘的人,夸夸其谈。 也不是那种不会说的问一句答一句沉默寡言。 感觉就像是在队上的时候给人当支客一样,如鱼得水镇定自如。 不管男女老少,只要到他跟前来,说什么他都能接上茬。 摊子上的人一早上基本上没怎么断。 还是之前卖菜的那个办法,一块钱几斤。 但因为种类比较多,所以斤数都不固定。 到摊子上来的,喜欢算细账,都想省那个几分一毛的,还有在那里讲价的,倒是热闹的很。 许桂芳站在边上跟卖菜的也能说到一起去。 她虽然不会算账,但口齿伶俐,待人热情,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看摊子招呼人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花溪喊了高翠萍一声:“我觉得有时间你还是好好教教你妈算个账啥的。难的不会,简单的加减乘除学一下。” “就我这水平,只能自己凑合,咋教她呀? 我妈那人就是十窍通了九窍,就算账这上面一窍不通。 但凡能学会早就会了。 你看她说话待人处事不都是跟我爸学的,青出于蓝胜于蓝,别说家里了,就左邻右舍的谁嘴皮子也没她利索。 但算账就是学不会,我爸又不是没教过她。” 她觉得他们姐弟三个人,学习都遗传了她妈。 干别的都行,就是那些知识,灌都灌不到脑子里去。 一点也没有遗传到她爸那个学习的聪明劲。 “我在想,你爸妈他们都能过来了,我们是不是也能回去了?” “我觉得可以了,不过,后面你还要去转乡吗?”最近断断续续的下雨,很久没去了。 “不了吧?天气凉快了农村里吃这个的就少了,出去也换不到多少,我算了个账,不如在这边开门卖的钱多。” 再加上她做这个也有一段时间了,也知道在哪里买到粮食,粮食不缺,生意能做下去,她也没有必要风吹日晒的去受那个罪。 不如好好的把店开着,做这个长久生意。 有时间她回去陪陪英英,收拾一下家里。 “我觉得这样也行。我爸要去买自行车呢,不知道他要买个什么样的。” “那肯定还是得我这种大杠的,后座高一点,两边绑东西方便。”有那种女士的中间弯杠,算是比较轻便,但也只是骑起来比较轻便。 整个比原来老式的自行车矮了一截,带东西不好带,感觉也没有原先这种的扎实。 “这会儿人不太多,你帮我看着一点,我再去买点肉。”喊人吃饭呢,总不可能真的就简单的意思一下,炒两个菜是必须的。 菜都现成的,倒是不需要去买,但是肉肯定得割一点。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天,门口的房檐遮不住太阳的时候,市扬上的人渐渐的就少了下来。 最忙的时候就过去了。 高翠萍在那边忙着接水洗碗,花溪照看着外面,顺便进去把屋里的卫生打扫了。 高明海带来的菜下去了不少,没有卖完, 但是整体来说已经很好了。 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重新摆了一下。 还没弄好,屋里就传来了炒菜的香味。 第158章 王兴华的小媳妇 也没有格外的弄什么,割了肉弄了个红烧肉。 根本不会,还是跟对门关婷学的。 口头教学,这是第一次上手。 就跟腊月份杀猪的时候做那个烧腊一差不多。 花溪大手笔的割了两斤,烧好之后,用一个铝铁饭盒装了一点起来。 下午要回去的,她打算带回去给老太太。 一个人在家带孩子这么长时间,家里虽然挂的有腊肉,但估计是舍不得吃的。 就连鸡蛋,通常也是一顿只放一个,都弄给英英吃了。 还有一个西红柿炒鸡蛋,青辣椒炒了一个黄瓜,又炒了茄子。 花庆安既然是答应了,那肯定要把他媳妇的思想工作给做好。 两个人买了东西都快十一点了才过来。 花溪很热情的招呼了花庆安媳妇。 像是又回到了以前。 吃饭的时候花庆安就说起来花老太爷:“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忙季。”希望能撑到天冷的时候,那会儿不忙了,而且天凉,不管是停灵还是酒席都能方便一些。 花溪问:“怎么突然就这么严重了?上一回到南山村去我看着还挺精神的,说话面不红气不喘的。” “毕竟年龄大了,七十多快八十的人了,身体有毛病那是很正常的事。就跟用久了的机器一样,看着还在转,但是说散架,也就是那么眨眼的事。” “那到跟前了记得通知我一声。” 先不说老太爷给她帮了那么大的忙,嫁出去的姑娘,近房长辈去世是要回去送礼吊唁的。 跟娘家人走动,可不仅仅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之间的走动那么简单,近房红白喜事都要来往的。 “那肯定要通知你。 真的要咽气了,舍不得要来镇上采购,不会不跟你讲的。” 不过,他们那边知道花溪在镇上做买卖的人并不多。 等花庆安他们吃完饭走了,花溪才跟高明海两口子讲:“那地方你们也去看了,一时半会还没人过去。后边肯定有人过去的,形成气候了,到那边买菜的人也不少。 但是稍微来晚一点就没有位置了。附近的村里面有点吃不完的瓜果蔬菜拿来卖的太多了。 要想长期做这个,必须得有个稳定的地方。” 高明海叹了口气:“市扬上剩下的地方我之前都看过了,确实不太行。” 他卖这些东西又不可能像花溪一样专门去租个门面,没有那必要不说也起不了个什么作用。谁买菜会往屋里走啊?都是在摊子上,三两下就解决了。 越挡道市口越好的摊子越抢手,早都被人占了去,轻易都不会转让的。 花溪抬了抬下巴:“斜对门关家那里有一个拐角要往外租,你要吗?要的话再去问问,看看人家租出去了没有,要是错过了就没有了。” 拐角有半截是挡道的,还有半截到了巷子里。 但只要有半截在外面就足够吸引人了。 “他们那怎么要租出去?” “谁知道呢?可能是两边太宽了,看不过来。” 高翠萍接了一句:“这个我知道,他们家老太太病了,病的怪严重,在住院呢。要轮流着去照顾,店里面经营不过来,所以想把边上租出去一点。” “不会是连边上那间房子一起租吧?”许桂芳看了一眼,那间房子没开门。 “不会,我听说就只租外面。那房子应该是要另外租,说是边上要给留个走道,所以说前面只有半截,侧边那一溜可以用,就看你们能用多少。” 那是个小巷子,进去就是在卖菜的那个区域,一般有人走捷径,会从那儿经过,但是走的人很少。 “那,你帮我引荐一下,去问问?” 花溪点头:“行,那我现在就去问问。” 那地方挺挡道的,她还是前段时间找住房的时候跟关婷闲聊几句听对方说起来。 这么久没见动静,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可惜的是关婷这会不在家,去医院了。 她爱人在家里。 花溪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对方从屋里出来。 “花溪啊,要买什么吗?” “不买什么?上天听关姐说你们家边上那个拐角要出租,我想问一下租出去了吗?” “啊?应该还没有吧。我还不清楚,等她回来了我问一下。” “关姐不在家吗?” “去医院了,要不了一阵就回来了,等她回来了我喊你。” 已经开学了,他就中午这一点休息时间,等会就得去学校。 在去学校之前关婷肯定会回来的。 “行,谢谢高老师。” 但是这一等,等到高明海收摊对面也没见动静。 “我们先去看看自行车。”不管摊位能不能租到,自行车是一定得买, 这也是他们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之一。 “我也想去看看。” 家里要添大件了,高翠萍激动的很。 “去吧,这会儿又不忙了。你们要是觉得对面那地方可以,我回头等等再问问,价格差不多就先给你们租下来。” 许桂芳忙不迭的掏钱给她:“那就劳烦你帮忙再看看。” 买自行车就是为了赶集,没地方哪行。 “急啥啊?”花溪拒绝了:“八字还没一撇,等问问看再说。” “那我们先去看看。” 一家三口走了,有个背篓没背,该是打算等会儿还要过来。 花溪收拾了一下在那等了半天都没见有人来,擦了擦手拿了钱去了入口处王兴华家摊子上。 总算是近距离的看见了王兴华的小媳妇。 是真的小,据说领证的年龄都还不够。 面黄肌瘦的,头发带着点自带卷缩在头顶。 不过笑起来看着挺好看的。 跟老太太在看摊子。 王兴华一直没见人影。 “表婆,我称点苹果。” 这个季节到了水果成熟的时候,苹果,桃子梨都很便宜,一块钱都能买不少。 花溪很节约,但不属于死抠的那种。 就算是抠她也是对自己抠,对身边的人还是很舍得的。 “这就是王兴华对象啊,长的真好,叫什么名字啊?” 新媳妇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回答。 老太太笑的满脸褶子堆放在一起:“姓姜,叫姜芹。” 随后拿了食品口袋给花溪,又跟孙儿媳妇介绍花溪:“跟你说过,就斜对面那里的老板,花溪。” 第159章 新买的自行车 最近好像都没有看见对方的人影。 “对啊,现在家里又多了个人,刚好能跟我作伴,我们两个守着一个摊子就行了,他就到处去跑一跑,赚一点是一点。” 都待在一起咋行? 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 这要是再怀上了,明年家里就又能添口人了,肯定是要努力挣钱的。 这个孙媳妇虽然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但人还算是聪明好学,简单的账也会算,她趁着还能动弹再带两年。 等有了重孙子她就在家里带重孙子了,生意上的事情就让他们年轻人去弄了。 如今她也算是称心如意了,所以心情很好,说话又恢复了原先那笑眯眯的样子。 给孩子找对象就得找年龄小不经事的。 这样的姑娘就是一张白纸,好教。 而不是嫁过人生过孩子尝尽酸甜苦辣的,永远都不可能跟着男人的步伐走。 “那你们先忙着,我过去了。” “行行,你也忙着。” 花溪提着两个有点分量的口袋回了店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镇上只有一家卖自行车卖电视机的,货比三家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买两三百块钱的大件是需要点时间的。 主要是磨价格。 但是这东西,买的没有卖的精。 要不是高明川早先买过一辆自行车,对于价格心里有点数,对方开口要价还真的要被吓住了。 磨了大半个小时,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遍,两百七拿下来。 最重要的是前面的装了个篮子,这是花溪那个车子上没有的,然后又要了个气筒。 家里有自行车,没有打气筒肯定是不行的, “爸,你行不行啊?要不然在街上溜溜?” “街上人来人往的,咋溜啊?” “那你不溜溜你怎么回去啊?推着回去啊?买了自行车不会骑,还得推着回去,简直就是个笑话。 我给你扶车子,你溜达两圈,好歹让我看看能行不能行。” 许桂芳也赞成:“说的在理呀,我还当你会呢。我记得以前她幺大买车子的时候你们在底下院子里学过。 这一晃又这么几年了都没碰。你试试看呢,能骑稳当了再说。不然谁放心让你带着那么重的菜往集上跑啊?” 哪怕她这会儿着急回去干活, 心里急,脸上也很稳当。 没有比骑车这个事情更重要的了。 安全很重要。 会骑也很重要。 总不能花了这么多钱买个摆设放在家里吧? “行行行,那我就试一下,你们是继续转一转还是去花溪那里等我?” “我们转我们的,你学你的。” 高翠萍不放心:“真不需要我给你扶啊?” “不需要,原来学过一点,底子还在呢,熟悉一下就好了。” 许桂芳问:“我们要等花溪一起吗?” “肯定要一起呀,那河里的水还大着呢,你放心她们两个后边自己来?”高明海说完,推着车子一脚踩上去,往前滑了一截,试了好几遍,到底还是骑了上去。 晃了好几下,看的后面两个女人心惊肉跳的,紧张的感觉那一瞬间都不会呼吸了,随后慢慢稳下来了才松了一口气。 高翠萍看着他稳稳当当的骑走了才跟着许桂芳往回头走:“着急啥呀?我们走过去看看还有没有人,正常逢集的时候三四点关门,我幺娘说今天回去要早一点,应该也快了。” “房子都租了,以后还要像之前那样天天往回跑吗?” “那不然呢?待在镇上也没啥事儿。我回来还能帮家里干点活。我幺娘那,英英在家里呢,她也不放心呀。 后面进了冬腊月,冻手冻脚的时候应该就不会天天往回跑了,骑车子太冷了。下午还好一点,早上老早起来真的冻死个人。” 话又说回来了:“其实我也想买个自行车,买个那种轻便的,女士的,我幺娘不往回走的时候,我可以自己往回走。” 那会儿她带着钱呢,她爸愣是没让他掏。 她手上的钱这会儿也能买辆自行车了。 话刚刚出口,许桂芳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肩膀上:“有两个钱你就捂不住,你来回跟你幺娘换着骑,有自行车还买啥呀?钱装在你口袋里烧的慌是吧?” “我就这么一说。” “你是我生的,你心里面想啥我还不清楚。但凡你嘴上能说出来的,那在心里面不知道都过了好多遍了。 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的是。有挣钱的机会好好珍惜,挣到钱好好攒在那里。 你手上有点钱,以后成了家自己也硬气一点。” “那我在娘家挣的钱,还要带到婆家去啊?” “在娘家挣的钱是你的,带到婆家去那也是你的呀。怎么花你自己说了算,别人还能勉强不成?自己的钱要是都守不住,真的是白养了你这些年。” 行吧。 娘俩嘀嘀咕咕的,顶着太阳往市扬那边走。 高明海骑着车子比她们速度快的多。 直接进了菜市扬到了店门口。 “这不是骑的挺好吗?”一点也不像个新手。 “之前没上手,我心里没底。行不行上手才知道。你这边几点关门?” “你们是等我跟翠萍一起吗?” “嗯,一起,河口上的水冲的还挺厉害的,下午消下去多少也不清楚,一起回去心里踏实一点。” “也弄的差不多了,不过我还得回去一趟,我扯了点布打算给英英做衣裳的,这趟回去得带回去。”家里有缝纫机,做针线方便很多。 “大嫂和翠萍呢?” “后边呢,应该快来了。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吗?外面这些要弄进去吗?” “外面炉子什么的都要拿进去。” “东西都卖完了。” “稀饭什么的早都完了,面皮还剩下一点。早上本来做的都少,又剩下了。”要是再熬个个把小时应该是不会剩的。 但是家里人等着呢,那就没有那个必要了。 回去的路上,高翠萍骑着车子带着花溪。 高明海骑着车子带着许桂芳。 许桂芳没坐过自行车,本身又瘦小。往货架子上跳的时候,跳了几次才上去。 头一次坐自行车,还是自己男人带着自己。 许桂芳虽然花了钱但心里真的高兴的很,而且还新鲜的很。 虽然货架子有点硌屁股,但是跑得快呀,风从脸上往过刮,带着立秋之后的凉意,沁人心脾。 第160章 那是你男人? 英英这小丫头,花溪在院子里喊了她两声,她蹲在那里抬头看了两遍,第三遍才反应过来。 妈妈一声就往跟前跑。 花溪刚刚把车子靠的坎子扎稳,她一下子就扑过来抱住了花溪的腿。 花溪伸手把她抱起来:“想我了没?” “想!” “小花猫!”玩泥巴抹的满手满脸都是。 正说着,老太太从茅厕里出来了。 “娘!”花溪喊了一声。 “回来了啊,翠萍也回来了吗?” “都回来了,今天大哥跟大嫂去赶集了,我们一起回来的。” “河里的水还是不行吧?” “小很多了,不然的话也不敢过来。晚上再消一晚上,我估计明天早上就能更消停一点了。” 花溪抱着英英上了坎子:“还没有弄饭呢吧?” “还没有,正打算去做呢。” “晌午我大哥跟大嫂然后也赶集了,两边的哥哥嫂嫂都在,就割了点肉烧上,留了一点出来,等会放在锅里蒸一下。 还有点面皮,烧个汤煮一下差不多就够了。” 随后就把买的水果提出来交给老太太:“给你买的,不要舍不得吃,要是咬不动,就切成小块。” 老太太牙齿掉了一点,但整体还算好,特别硬的东西比如锅巴什么的没法吃,差不多的还是都能吃一点的。 “你挣钱也不容易,花这些钱干啥?家里有吃有喝的。” “就这个季节最便宜,买一点甜个嘴。 ” “二嫂他们这么早就下地去了。” “晾了两天了,差不多能下地了。家里又是猪又是牛的。”后半年该老二家放牛了,反正天晴下雨都别想消停。 花溪抱着英英哄了一会。 稀罕劲儿过了,小丫头又自己去玩了。她提着东西进了屋。 门窗都敞开着,屋子里依旧带着一股子雨后的潮气。 “有几次那雨大的跟什么似的,屋里漏雨了吧?” “漏雨,接了好几处。等到年底的时候,不管是你大哥还是你二哥得喊过来上房上去看看瓦,把上面的树叶子扫一扫,有坏了的瓦片,得换一下。”房子跟人一样,年年也得保养维修一下,不然时间长了就不行了。 上房这个事儿哪怕花溪再不想求人也得找人。 他们这边的风俗,女人不能上房顶坐房脊,不吉利。 没有人想过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人人都是这么遵守的。 花溪想着,不管是真是假她也不敢上。爬那么高,站在房顶上往下看脑子都发晕,感觉一睁眼一闭眼就得从上面掉下去,怕是晚上都会做噩梦。 到时候看看高明江有没有时间,这人做事也挺稳当的。 不过这都是腊月份的事了,这会儿暂时不用去考虑那么多。 过了八月十五就没有大雨了,雨只要不是下的很急,她这个房子漏的还是不厉害。 高明海自行车已经买了,这件事情就算是揭过了。 高翠萍现在心里不念叨自行车的事儿了,开始上心她爸的摊位。 不过她也知道这个事情她不行,还得她幺娘去。 花溪记着呢,第二天倒是遇到关婷了,问了摊位的事。 “你要租?” “我给家里人租,租来卖菜。” 关婷就想到头天在她门口买菜的:“你男人?” “啊?不,不是不是,是我男人他哥。”花溪心惊肉跳的忙不迭的解释,说话的速度从来没有的快:“家里种了不少菜,一年四季都有,原先在河堤上摆着,现在那边不是摆不了了。市扬里面那要很早就得去占位置,他们赶不及,所以要弄个摊位,相对稳定一点。” “先说好,我这一年一租,他租下来摆不摆是他的事情,能不能挣钱也是他的事情。” 不是她瞧不上乡下人,有的乡下人就是特别的喜欢扯皮,斤斤计较。 她愿意跟花溪来往,一个是门对门的,最重要的是花溪这小媳妇说是乡下人,但是做事情大气周到,人也和气。 关婷自认为自己也是个周到和气的人,反正就是喜欢这样。 “那肯定,现在租摊位也好租房子也好都是一年一租。” “现在啥都涨价,咱们门对门的,我也不好过分的要高,但是明年要是行情涨了我也是会涨的。” 她这个人做什么事情都喜欢把丑话说在前面。 如果说迟早要得罪人,还不如一走就给得罪了算了。 “那肯定了,不管什么都得跟着行情来。”花溪表示理解。如果有一天人家的面皮都涨到了一块钱一碗,她也不可能卖五毛呀,又不是个棒槌。 花溪也不是不知道行情,在街上蹲了这么久了。 关婷给她的价格不低,那也没贵到哪去。 主要是她那间屋门口只能用一半,另外一半在巷子里面去了,算不上挡道的市口。 花溪帮着垫付了钱,高翠萍知道拿下来之后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转身就把钱塞给了她。 “回头记得让你爸给你报销啊。” “那不用。原本就是想给她买自行车的,结果买自行车的时候我妈掏的钱。 这个摊位费就算是我对家里的一份心意。” 她从小就懂事,他们那边的日子有多难过,她是最清楚的。 山里面的人,除非真的有那个头脑有那个条件,能坚持把书念出来,从山里面走出去,到城里去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否则的话,一辈子都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跟土地打交道,一辈子汗都流干了,就跟那鲜猪肉熬成的老腊肉一样也只能混个温饱。 她幺娘来镇上做买卖愿意带着她,她不知道多感激,多激动啊。 现在她爸妈也愿意尝试着到镇上来卖点什么,她当然要大力支持。 她爸妈都还没有四十呢,还有几十年好活,只要能走出来,拼上一把,总能过上一段好日子的。 怎么着也比一直守在那个地方,在田地里面刨食强。 第161章 两个嫂嫂的理想 这场雨下的实在太久了,不管是花溪河还是村子里的小河沟,里面的水一时半会都不会那么快退去。 傍晚, 山上干活的人回来都会去河边上洗漱一下。 当然不可能像三伏天那样直接往河里一坐,这会水已经开始凉了。 但是洗个胳膊洗个腿还是能行。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提着篮子端着盆,里面都是干活的时候换洗下来的衣裳。 劳累了一天,在河边上洗洗衣裳,说说闲话,也是山里面的人的主要消遣方式之一。 花溪也是早出晚归的 好久都没有来小河沟了。 队上的有的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见过她。 她是跟王翠英一起过去的。 倒是没想到,高翠萍跟许桂芳也在河坝里。 不忙不节的时候,妯娌三个很少凑在一块。 既然凑在一块了,那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河沟里面人不少,但也都是三五成群,关系好的凑在一起。 花溪跟边上的人打了个招呼就在高翠萍的呼唤下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小勇那个事儿弄好了没?” 许桂芳开口问王翠英的时候,花溪就愣了一下。 “小勇,什么事儿啊?”她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好多事都不知道。 王翠英干脆一次性回答她们两个人。 “想跟人学个手艺,找了师父了,等打了谷子之后就送他过去拜个师。” 这年头跟跟早先拜师的时候区别不大,一个徒弟半个儿,师父那是要拿着当爹一样孝顺的。 去拜师,要给师父准备礼 还要去磕头。 逢年过节也得送礼,还得在那边帮着干活。 一门手艺,少说也得个两三个年头才有点头绪。 不过高成勇这会儿年龄还不大。 他既然有这种想法,王翠英他们两口子还是很支持的。 学个手艺,以后当个手艺人,不求大富大贵,最起码吃喝不会愁,饿不死。 看花溪就知道。 “那挺好啊。” “其实我是想让他去跟人家学做包子什么的,或者去找个厨子拜个师,以后就算是没有那出息靠着手艺做点买卖也能混个温饱。 死活不愿意去。” 许桂芳道:“男孩子没有几个愿意整天围着锅台转的。 你想归你想,我还想让他们都能考学,去找个正式工作呢,问题是他们自己不想,有什么办法呢? 他既然想,你就送他去,他想学的东西就一定能学好。 木匠我觉得也挺吃香,做个桌椅板凳,打个柜子,打个床,只要手艺学精了,也能挣到钱。” 现在干啥不得向钱看齐呀? 没有钱日子难过。 王翠英叹了口气:“那只能是这样了。我跟他爹都是无用之人,给他挣不上什么家业,还得靠他自己。对了,大嫂,你们家那猪该下了吧?” “就说最近这几天呢,一直没见动静,弄得人心慌慌的,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你大哥时不时都要爬起来去看看。” “听说最近猪价涨了。”花溪接了一句。 “这会儿要下了,过八月十五之后就满单月了,那会价格肯定会更好一点。”王翠英真的有些羡慕:“还是大哥跟大嫂你两个人厉害啊,屋里外头一把抓,哪里都能来钱。” 不像他们家,高明江那个脑子就跟榆木疙瘩一样,跟老大和老幺长得完全都不对称,跟那个算盘珠子一样说一下动一下。 “你们也够可以了,小勇是去学手艺,家里就剩下你们两个人。又忙地里,又喂了那么几口猪,能忙的过来吗?” “忙不过来也得忙啊,总要为他以后打算。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他这辈子才刚刚开始,路还长着呢。 别的不说,成家的时候当父母的总要表示一下,房子总要弄一下。 据说现在彩礼都涨到大几百了,跟疯了一样,再过个几年,又不知道什么光景。” “你们家只有小勇一个还好点,我们家这三个,想想都头大。” “翠萍是个能干的姑娘,又不需要你们操心,还有两个还小着呢。” “说小其实也不小了,比你们小勇才小多少一点?这一年一年快的很,有苗不愁长。我们就那几间屋,真要成家了都住不过来。 而且你也知道的,树大分支,儿大分家,一屋住不了两代人。”当然,年龄大了干不动了另说。 她跟高明海今年三十九,再过十年八年的也才四十九。 怎么都还有一二十年好活呢,不可能到跟前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好好的挣点钱,到跟前看看有合适的地基,一人给他们修两间房子。等到他们成家的时候,到家就把他们分开,各过各的。免得搅和在一起,时间长了受不完的气。” 就像他们兄弟几个就是这样,结了婚就着手分家的事。兄弟跟兄弟之间没有什么龌龊,妯娌之间也相处的跟亲姐妹一样。 跟婆婆之间也很少有红脸的时候。 这就是榜样,许桂芳觉得自己以后也得这么干。 “那应该是没问题的,大哥是个有头脑的,又会操心。不像我们这,什么事情你不操心都不行。 你说都是一个爹一个娘生的,差别怎么那么大呢?”是不是因为老二的缘故,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怀的时候营养没跟上,所以没发育好,缺点啥? 这话王翠英在心里面已经反复的过了好多回了,可惜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许桂芳道:“这人跟人就讲究一个平衡,遇到我这么一个榆木疙瘩他不操心你看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吧。 你们呢,都比我聪明能干,家里自然要你们操心了。” 女人在一起除了说家里说男人,那就只能说收成说地里。 但无论哪一样,花溪发现好像自己现在都插不上嘴了。 男人她没有了,田地她也不种了,于是就在边上边洗衣服,边静静的听着。 “大嫂,你们今年打算哪块留冬地,哪块种麦子?” “花溪头年种了麦子的那一块,要留着换茬,山上那一块打算栽油菜,我们三家挨在一起的那黄泥地,要全部都种成麦子。”他们家的加上花溪的刚好连片,耕地好耕一些,再加上黄泥地是他们这边土质最好的地了,不种麦子怎么办? “不换茬能行吗?” “一季两季的有啥问题?” 王翠英想了想:“那干脆我们的那块地也继续种麦子算了。” 第162章 倒霉的嫂子,发疯的牛 种麦子的时候,天已经彻底的冷下来了,因为逢集要去赶集卖菜,干活的时候都是后半天加上背集的时候再干。 所以高明海两口子把活抓的特别紧。早上天不亮起来弄口饭吃就下地,中午连饭都不吃,牛草都是带到山上去的。 高成亮扯完猪草回去煮了饭,背着给送到地里去。 耕地耙地都还好,男人嘛,尤其是经年累月干活的男人,手上本身就有劲,扶着犁头耕地问题不大。 最重的是要把笨重的梨和耙子从山下扛到山上去,还要把锄出来的粪一背篓一背篓的背上去。 耕好之后撒到地里,再用耙子来回的耙开。 这种时候女人的活就轻松很多。 拿着锄头把边边角角耙不到的地方刨一刨,免得把麦子压在下面出不出来。 其余的似乎就没有什么事情是适合许桂芳干的了。 撒麦种这种事情她也不行,高明海自己来。因为她那个手不是那么听使唤,总是撒不匀净。 而且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 总觉得男人干的要比自己好一些。 这大概就是人家说的有靠头的缘故。 这一片地从底下 早上天不亮就出门,一直到傍晚太阳彻底的下去才准备往回走。 高明海在那里收拾东西,能装在背篓里的就装在背篓里。 像耙子这些东西他得扛着,麦子已经耙的差不多了,明天就不用来了。 许桂芳自己拿着锄头过来把边头边角的土疙瘩再敲一敲就差不多了。 所以这些背到山上来的家当全部都得弄回去。 许桂芳在上面伺候牛,牛拴在坎子边上吃草休息,这会要往回走了就得把绳子解开,盘在它的头顶的角上。 免得人背着东西跟不上它的脚步,绳子踩在它脚底下摔跤。 毕竟山路难行。 两个人隔着两个坎子一上一下的还在说着明天要赶集的事儿。 这会儿正常来说地里已经没有什么菜了,又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 但是他们家有。 他们今年田里面都没有种油菜,全部种的菜。 种了半亩田的蒜苗,还有河沟两边的地里面撒的萝卜,入伏的时候就撒了,这会扯出来卖正合适。 还有田里面的包菜和芹菜都可以卖了。 谁也没想到平时很乖顺的牛在许桂芳去给它盘绳子的时候突然就发了疯,猝不及防的脑袋一甩。 许桂芳嘿了一声,要不是脚底下站的足够稳当,直接被它甩到坎子下面去。 伸手生气的拍了一下它的脑袋:“你这个畜生玩意发的什么疯啊?老实一点,歇了这一下午了,回去再给你添料,让你好好歇几天。” 牛这个东西,只有季节上的时候才有用。平时就是吃吃喝喝,需要人伺候, 不过这几天也很累就是了。 高明海听见动静抬眼看了她一眼,心里没有了的突突猛抽了两下。 “你把手松开,等下我来。” 他话才刚刚出口,许桂芳都还没来得及回应,原本很乖顺的牛突然往前一顶,尖锐的牛角一下子顶在她的胸口上,头再一甩,直接把她抵到了石坎子上,接着又是一抵一甩,把她一下子从坎子上面甩了出去。 “高明……”许桂芳第一下就疼岔气了,还没喊出来人就疼厥了过去。 高明海反应的速度已经足够快,却依旧迟了。 失去禁锢的牛发疯似的在麦地里乱蹦,很快就朝树林里冲去。 底下和上面地里还没回家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有的帮忙追牛,有的往跟前跑。 “许桂芳,许桂芳!”高明海连爬带滚的冲过来,许桂芳躺在那已经没有了动静。 高明海那么镇定的一个人这会儿也镇定不了了,抱着许桂芳就往山下跑。 瘦小的人被他抱着像是没有分量一样,耳边有人在跟他说什么,叽里呱啦的,他一句话也没听清。 从家门口过的时候连脚步子都没停一下。 但是刚刚到家的高翠萍却看见了。 “爸,啥情况?”没人回答她,下一刻她就反应过来了,撒开腿就跟了上去。 花溪河挡住了去路,高明海这会才感觉到两条腿是软的。 “许桂芳,许桂芳,你睁开眼吭个声,你别吓我!”声音都在打颤。 可惜对方没能给予他回应,胳膊腿都是软的耷拉着。 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碰一下对方的鼻子,看看还有没有呼吸。 那么高的坎子掉下来,被牛抵了两次,会是个什么情况他这会不愿意去想,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人送到医院里,医生肯定会有办法的。 他没脱鞋也没挽裤腿,只是停顿了一瞬缓了口气就直接抱着人从河里趟过去。 过了河才被高翠萍追上。 “爸,爸,怎么回事儿?妈她怎么了?” 高明海感觉自己呼吸都是困难的,喘不过来气,说话很费劲。 “牛发疯了,你妈被牛角给抵了。” 高翠萍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像是被雷劈了似的。 “牛怎么会发疯呢?我妈怎么会被牛角给顶了呢?” 高明海懒得跟她解释,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跟她说话,抱着许桂芳继续往前跑。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去医院,赶紧去医院。 花溪听人家许桂芳被牛给顶了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准备睡了。 还是听王翠英说的。 他们去帮着找牛的。 高明江他们几个跟着高明海跑,去大队那边没有找到车,随后找了个平板车几个人帮着轮换着推着许桂芳往镇上跑。 主要那个情况,人家有三轮车也不敢借给他们。 万一要人死在车上了,晦气不说还怕扯不清楚。 发疯的牛不是那么容易找的,更何况还钻进了树林里去,所以王翠英和高成勇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老太太听的整个人都懵了。 半天才反应过来,就看见花溪打着手电往外走。 “上哪去?” “上梁上去看看,看看翠萍在家没有,然后我得去医院,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然晚上觉都睡不好。 好端端的牛怎么会发疯呢? 被牛角给顶了,说当时人就没动静了。 花溪只觉得心里跳的厉害,慌的不行,害怕的不行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才好。 但是她感觉自己得去看看,的抓紧时间到医院去看看。 第163章 儿孙满堂只是奢望 天黑了,她一个活的如同惊弓之鸟天黑就不敢出门的人这会儿完全没感觉到这条路上有多么吓人。 她只是想着许桂芳,心就已经怦怦跳的忙不过来。 千万千万,好好的,一定没事的。 她在心里反复这样跟自己说。 可她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光从她二嫂嘴里讲出来她听到的就能感觉出来有多么的凶险。 希望虚惊一扬,希望她大嫂人没事。 但是等她赶到医院的时候,才发现祈祷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只能说,人各有命。 人倒霉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理由。 总是那么猝不及防的,让你想都想不到。 原本以为人这一辈子,苦也好累也好,一年一年的慢慢的也就熬到老了。 可是,有的人想这样到老都实现不了。 医生的话在病房里回荡:“要么你就送去县医院试试,我们这边可以帮忙给你往那边送。 但是如果你想让人死在家里,不如现在就把人带回去吧。” 撞的太狠了,骨头断了两根直接刺穿了心房,胸口都憋进去了,救不回来了。 现在也就还是吊着一口气没咽下去,大概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想也是,这么年轻,未了的心愿可太多了。 她自己也不甘心就这么咽气啊! 即便是医院里的医生,比起常人来说也算是见惯了生离死别,这会儿都有些难受和遗憾。 真的是明天和意外谁也说不上到底是哪个先到来。 他们医院是没办法了。 县医院有没有办法他不知道。 但是很有可能在去的路上就得咽气。 高翠萍趴在病床跟前死死的抓着许桂芳的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花溪站在她身后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女人,眼泪跟决堤了一样往下滚。 在心里祈祷面前这一切就是一扬梦。 就跟她曾经遭遇的那些不幸一样,都会成为过去。 像噩梦一样,会醒来的。 醒来之后一切都没发生。 她大嫂还是好好的,爱说爱笑的喊她:“花溪啊,她幺娘 ,你要好好的,我还等你混出个人样帮我一把,好好沾一下你的光呢。” 说了都要好好的,那大家一起啊! 少了谁都不完整。 这样怎么能算是好好的呢? 高成江贴着墙在那儿站着,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医生的话他也听见了。 虽然难过,但依他的意思,不如回去吧。 都到这份上了,镇上医院束手无策,县医院也不能保证,不如回去。 死在家里总比死在路上要好的多。 他大嫂对那个家付出了十二万分的努力,半辈子的心血都在那个家里。 她自己怕是也不想最后一口气咽在外面。 床上的人在这个时候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许桂芳有意识之后就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疼。 喘不过气来的疼。 所以下意识的呻吟出声。 这一出声,嘴里边竟然有血流出来,直接是控制不住的往外在冒。 以至于她嘴里发出声音在没有人能听得清。 高翠萍直接被吓傻了,一声一声的妈喊着,哆哆嗦嗦的再喊不出第二个字。 高明海大步走到跟前,俯身在床边上蹲下去,耳朵凑过去轻声的喊着她的名字。 “许桂芳,许桂芳,我在呢,你别害怕,我在跟前呢!”他伸手抓住许桂芳的手,能清晰的感觉对方的手在用劲,却又怎么努力也使不上劲。 “呵…呵…回……”回家两个字,那么简单,此刻从许桂芳嘴里说出来却那么的难。 疼,疼的她脑子里面一阵一阵的空白。 她自己能感觉到不行了,那口气上不来了。 “回……”嘴里每动一下就呼噜呼噜的,说话的声音被往外冒的血泡子直接打散,根本就聚不起来。 “好,好,回,我们回,我们回家!”高明海死死的握住她的手,生怕她的手指头一下子失去了力量,松散开了。 高翠萍崩溃的一下子大哭出声。 “不回,不能回啊,妈,我们去县医院好不好?爸,你救救她呀!我们去县医院,我们去县医院!” 她到现在都还不能接受她妈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不能接受自己早早的就没有了妈。 为什么不去县医院?为什么不能试试? 她还没成家。 她妈妈还年轻。 她攒了钱看好的衣裳还没来得及给她妈买。 她还说等正月份不忙带着她妈去县城好好转转。 一年忙到头,要好好歇歇,她们一起出门去见见世面。 她还有很多很多愿望都没有来得及实现。 她还没来得及孝顺她…… 可是她说了不算。 高明海俯身轻轻的伸手从许桂芳的身下穿过,小心翼翼的把她抱了起来。 男人眼里只有怀里的女人嘴上不断涌出的血,触目惊心,全是红。 许桂芳努力了半天总算是把眼睛睁开了。 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却始终说不明白。 高明海像哄孩子一样哄她:“我带你回去啊,成亮和成才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呢。 咱们回去,好好休息一晚上,休息好了就好了。这段时间你太累了,也该好好休息了。” 那是许桂芳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 她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说不出话,但是她能努力的轻轻点头。 眼里好像还带着笑,但是有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顺着脸颊跟嘴上和下巴上的血融合在了一起。 没人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不甘和遗憾吧。 她还很年轻,日子越过越有盼头,男人也是个能靠得住的,儿女双全,已经胜过这世上许多人了。 可她还是有点贪心,不想这么早的就走了。 她还想跟高明海过到老。 她还没看到高翠萍出嫁。 她想修的房子还没修起来,两个儿子还小。 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一个人活到儿孙满堂不是常态,对于她来说竟然也是奢望。 第164章 送葬 可还没到板车跟前,高明海的脚步子就停了下来。 那个努力的用手拽着他的人就这么一会会儿就松了手,嘴里不断冒出来的血染红了两个人的衣裳。 手无力的沉落下去。 身体这一瞬间像是彻底的没有了主心骨,完全瘫软下去。 高明海的腿一软,一个踉跄,抱着她跪倒在了医院大门口的地上,张了张嘴,好半天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爸?”高翠萍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喊了一声,甚至上前去扶他。 花溪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他的目光不对,死死的盯着怀里的人,整个人像是僵在了那里一样。 三两步到了跟前一把拽住许桂芳已经垂下去的手:“大嫂!” 高翠萍这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一把抓住许桂芳 “妈!妈!” 哭天抢地的声音接连在医院门口响起。 一条人命就是这样的脆弱,就那么眨眼的功夫,说没就没了。 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还在跟高明海说麦子种上了 就还剩了一点红苕,挖回来也带去街上看看能不能卖。 不能卖的话干脆洗干净弄去花点钱打成苕粉,带去街上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格。 公粮已经交过了,今年因为种了花溪的田地,余下来的粮食比往年要多一些,除了一家人的吃喝还能稍微卖一点。 高明海还在跟她讲,花溪那边收粮食,经常跑去人家那里买,自己家里的粮不着急卖,花溪那边要是需要的话让她带走就行了。 反正花溪也是那种不会占别人便宜的人,市扬上卖什么价就会给他们什么价,这些事情压根也不需要担心。 有粮食还能愁卖不掉啊。 谁能想到突然就出了这样的事呢? 许桂芳这算是横死,年纪轻轻的,要是按照早年当地的习俗,连口棺材可能都没有。 但是现在毕竟不比早年了。 更何况,许桂芳来高家已经二十来年了,含辛茹苦,生儿育女,有功劳也有苦劳。 高明海撑着一口气带着高成亮披麻戴孝的跑了一趟许家,把娘家人挨个的都请了一遍。 又让高成江去请了阴阳先生,随后自己又翻山越岭的跑了一趟找了手艺好的木匠来给做棺材。 这是要大葬。 随后就高明江带着高成才在那支应着。 还有王翠英和花溪搭把手跑前跑后。 当天夜里把人带回去一下子不管老少都没能合眼。 第二天一早就请了人上山去砍木料。 棺材要现做,还得加班加点的,不然根本就来不及。 好在是因为出了意外死的。 要在家里停留一个星期,不然的话真的来不及。 花溪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回去之后跟王翠英时不时都要进屋看看。 许桂芳静悄悄的躺在那里就跟睡着了一样。 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听不见她平日里时不时就有的笑声,整个家里面即便有很多人,也依旧感觉空荡荡的。 高翠萍天不亮就骑着自行车跑去了镇上。 天大亮,太阳刚出来没一会就满头大汗的推着自行车跑回来了。 昨天晚上送回来之后,花溪和王翠英给许桂芳梳洗 。 换了一身她那一次赶集一家几口在那个摊子上挑的新衣裳。 没错,是新衣裳,买回来许桂芳就没舍得穿。 她一天到晚的干活,身上不是汗就是泥,哪里舍得穿这么崭新的衣裳? 她想留着,万一有个什么事走亲戚,或者万一高翠萍过两年嫁人的时候再穿。 谁也没想到,她这身只花了一块五买的人家处理的衣裳这辈子只能在死之后穿在身上。 高翠萍听人家说过,人死了是要穿寿衣的。 可她妈连六十都没有,不是寿终正寝,又有人说不能穿。 她一大早骑着自行车跑去了镇上,给从头到脚的买了一身衣裳,就活着的时候可以穿的那种,从里到外,薄的,厚的都有。 这是她前几天出去转悠的时候看上的,原本打算她爸哪天卖菜结束的早了把他也拽去看看,看看她妈穿着合身不合身。 凡事,没有早知道。 “这样,她到了那边的时候,冬天,夏天都有衣裳穿,不会冻着了。我还给她买了好多纸钱,多烧一点给她,让她怎么花也花不完。 人家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小姑娘站在床边,边流泪边轻轻的讲:“到哪里都不能缺了钱,希望她到了地下不要再那么抠抠搜搜的,有钱就使劲花,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不说大富大贵,最起码的吃喝不愁。” 说着说着就又哭出了声,哭声压过了话声,哆哆嗦嗦断断续续再也说不成句了。 这辈子她没有妈了。 她妈走的这么早,下辈子,她们怕是也没有那母女缘分了。 棺材还没做好,堂屋先收拾了出来。 两个条凳,一张门板。 上面铺着草帘子。 草帘子上铺着一条干净的床单,人就暂时的放在那上面。 跟前得有人一直守着。 最怕的就是有老鼠趁人不注意把尸体给咬坏了。 所以跟前是不能离人的。 高成亮跟高成才到底还小,虽然说母亲离世让兄弟两个一下子成长了不少,可年龄到底在这儿了。 白天不停的要跪,尤其是高成亮,白天还得被高明江带着挨家挨户的去磕头请客,晚上还要守灵。 吃不消的。 高翠萍里里外外的要跑腿。 花溪就跟他们轮换着在堂屋里守着,时不时的给换一柱香,换一对蜡烛。 老太太眼睛都快哭瞎了。 头年冬月的时候,她送走了儿子。 这还没有过一周年,大儿媳妇又没了。 她反复的回想,自己这辈子也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怎么就像跟遭了报应一样,连一家子平平安安的过日子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成了奢望。 英英的头上顶着孝布,迈着小短腿艰难的翻过门槛,然后在花溪边上的麦草上坐了下来。 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她这么大的孩子根本就弄不清楚生啊死的。 但是她能看得懂大人脸上的悲切。 她看见哥哥在哭,姐姐也在哭,婆婆在哭,妈妈也在哭。 于是她自己也跟着难受起来,嘴巴一瘪也跟着哭起来。 花溪伸手把她抱起来,抱在怀里,下巴搭在她稚嫩的肩膀上,眼泪簌簌下落。 第165章 丧事 “幺娘,猪圈里的母猪像是要下了。”她也不懂,就是感觉不对劲,猪屁股上吊着什么东西。 花溪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高成亮,吸了吸鼻子,伸手把脸上的眼泪抹了一把,起身叮咛了他一声:“我出去有点事儿,你在这里好好守着,我一会就回来了。” 说完抱着英英就跟着高翠萍出去了。 等她们过去的时候,高明海已经在那里了。 “爸,母猪是要生了吗?” 这会儿原本是没有功夫照看这些东西的,但没办法,这是一家子的心血。 哪怕有人已经不在了,日子还得继续,其他各个方面都得照顾到。 高明海嗯了一声:“已经下了,肚子里还有。你们忙你们的去吧,这边我自己弄。” 很难想象一个没有喂过母猪的大男人给母猪接生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许桂芳在的话,有许桂芳给他搭手,倒也不显得突兀,可这回就只有他一个人。 花溪看了看他,收回目光,喊了高翠萍一声:“走吧,你爸在这儿呢,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只能捡自己能做的事,尽一份心尽一份力。 屋外,有木匠砍凿的声音砰砰砰的断断续续的响。 还有说话的声音此起彼伏。 找来的杀猪酱在支客的指挥下去圈里把还没有开始怎么坐膘的猪拖了出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那撕心裂肺的叫唤声戛然而止。 帮忙的人,你说一句他说一句,有不得不说的,也有闲着在那里说闲话的。 除了灵堂里,外面哪里都很热闹。 这便是人,活在这世上最后一扬热闹了。 送上山,埋进土里 从此就跟这个世上再没有什么关系了。 丧事有条不紊的在操办着。 高明江这个弟弟跑前跑后的总揽大局。 高明海沉默的像个木头桩子,刚刚给母猪接生完,还生了火将湿漉漉的小猪给烤了烤,都送到母猪身边了。 无力的耷拉着两只黏糊糊的手从猪圈里到外边来。 有人喊他,他就嗯一声。 这个红白喜事都能给人安排的井井有条的男人,到了自己身上也成了人家嘴里说说的算盘珠子,拨一下动一下。 高明江急匆匆的走过来问了一声:“下了几个?” “六个 。”这原本是天大的好事儿。 如果许桂芳还在的话,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那挺好,前面那个木匠活已经干完了,是现在给结钱,还是过后给送过去?”一般来说都是事后给钱,但离得有些太远了,趁着人在这,手上有钱的话直接给人家结算了,免得过后还得跑一趟。 他大哥现在这个样子,不像是事情办完了就能到处跑的人。 就像精神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高明海道:“现在给吧。”伸手摸了摸口袋,完全都没想起来自己的手有多脏。 口袋里空空如也,才想起来他只是个挣钱的,不管钱。 下意识的喊了一声:“许桂芳!”没人回的应,对上高明江惊愕的目光,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许桂芳已经没了,在那躺着了,过几天就要埋进土里了。 随后在高明江的注视中沉默了一瞬,去厨房舀了水洗了个手,抬脚进了屋。 许桂芳虽然算账不太利索,但是家里的钱高明海从来都没有管过。 从许桂芳进门就交给了她。 男人负责挣钱,女人负责攒钱。 是从上一辈就传下来的。 不管用多用少他都是从许桂芳那里开口要,从来都没有自己去拿过。 许桂芳没有说家里有多少钱,他轻易也不会问。 他知道钱放在哪里的。 一个铁皮酒盒子,外面刻的牡丹花,那就是许桂芳的宝贝,家里的户口本,家里的钱,一些票据,都放在里面。 高明江半天才收回目光,在那里站了半天,心里难受的不行。 他感觉他大嫂这一走,像是把他大哥的魂也带走了一样。 平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这会都不像他了。 许桂芳来高家这么多年,很少回娘家。 爹死了,娘年龄也大了,腿脚不便利,跟哥哥嫂子关系也就那样。 但是,这一回许家还是来了不少人。 来的气势汹汹。 高翠萍作为孝子打头带着弟弟跪在半路迎接,娘死舅大,娘家人这个时候是最重要的。 哭声从小河沟开始,一直到山梁山就没间断过。 王翠英站在花溪边上看着长长的一队人举着花圈往这边来,目光落在打头的那个弓着背的老太太身上,心里突突的:“大嫂她娘来了?” 这来的人也太多了,一眼看上去乱七八糟的少说有十几二十个,两张桌子都坐不下。 这让她想起了之前花家人来林家闹的那回。 眼下这架势不遑多让。 总有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花溪没见过许家人:“那是大嫂的娘?” 头发全白了,穿着打着补丁的藏青色斜襟衣裳。 走进来看着确实有那么两分相像。 白发人送黑发人,按理说老太太不该来的。 别说老太太,谁都没想过许家会来这么多人,让人猝不及防。 毕竟许桂芳嫁到这边来之后,两家来往很少。 这么些年回去的次数一个巴掌都用不完。 高明海之所以带着孩子大老远的跑一趟,主要是这个事情太突然,牵扯到一条人命,该让人家家里人知晓。 过去磕头的时候,也只是给舅舅舅娘外婆磕头,许家进房全部都没请。 所以说,高家这边怎么也想不通。 但是不管怎么样,人已经来了,就得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招待。 许家老太太还没走到门口,一声“我的儿”喊出口就扑了过去,身边跟着的姑娘和儿媳妇一边扶着她,一边哭的撕心裂肺。 整个灵堂里全是此起彼伏的哭声,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花溪作为弟媳妇要跟王翠英去劝,英英这会被别人抱着,站在门口看热闹,小丫头被这阵势弄得一下子就懵了。 孝子磕头烧纸,里面的人什么时候不出来,高翠萍他们姐弟三个就要跪到什么时候,前面那个火盆里的纸就得烧到什么时候。 第166章 来者不善 夫妻两个,无论哪一个先走,另外一个都不可能披麻戴孝,更不可能在边上守着。 甚至有些扬合还得避开,这边的说法是,人刚刚死的时候,煞气特别重,就怕死一个再带一个。 像他这样时不时在边上守着的还真没见过。 花溪嘴巴没有许桂芳那么会说,也没有许桂芳那么有耐心。 她不是不会劝人的,尤其是许家来的女人 老少都是边哭边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话里话外都在说自己姑娘死的突然死的蹊跷。 这就让她有一种不想管对方死活的感觉。 她大嫂死的确实是突然,他们一家老少没有一个能接受的了。 但是这会儿再说别的,是不是过分了些? 但不管过分不过分的,想要稳稳当当的把人送走,就得低伏做小,忍着。 好在不止他们妯娌俩,支客也算是比较有经验的,早先跟高明也是老搭档了,看着架势不对,就找了比较有经验的妇女进去帮着劝。 在灵堂里折腾了几乎个把小时,花溪陪着哭,跟着劝,感觉把能说的话都说干说尽了,总算是把人劝出来了。 高翠萍到最后直接不哭了,跪在那里木着脸,把边上裁好的纸钱一张一张的往火盆里扔。 等人都出去了,花溪他在边上悄悄的喊他们:“先起来,缓一缓。” 高成亮沉着脸:“早知道就不该去请他们的。” 他也这么大的人,也不是听不懂话音。 他妈死了他真的很难过,但是谁能想得到。 他外婆,舅舅,舅妈,姨姨,话里话外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妈还能是他爸还能是他们家虐待死的? 要真有那样的事,娘家人这会来说个话,撑个腰,出口气也来不及了。 活着的时候都没有什么来往,死了在这里装什么样? 王翠英狠狠的叹了口气,站在边上跟花溪讲:“大哥今天晚上这一关难过了。许家这些人,看着都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 花溪朝高明海看过去,只见他坐在干草上,垂眸,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只有花溪从未见过的狼狈。 花溪有些担心,但是她帮不了任何忙。 “应该不会吧?孝子跪堂前,他们真要搞点什么事情,为难的只有三个孩子。 但凡还有点脑子,还有点人性,都不会干这事。” 支客亲自招待许家人,没喊高明海,就以一个邻居,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劝了劝许家老太太。 “许桂芳真的是我们这左邻右舍家喻户晓的能干媳妇,不管老少,只要提起她谁都得竖个大拇指。 高明海也是个仁义贤惠的,两个人过了这些年,就没见吵过架红过脸。 眼看着几个孩子今年大了,这日子越来越好过,谁也没想到突然出这种事。 早上还在跟我们打招呼,说说笑笑的,傍晚说出事就出事。 一个人一个命,你有啥办法? 她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啊,这一走主心骨都没有了。 不说别的,孩子可怜啊!我这几天在这里,看着那三个小的从早到晚的轮换着守在跟前眼泪都没干过,我看的心里头都好难受。 这要是没有这一茬事,几个孩子哪能受这个罪? 人还年轻啊,也不是没有年纪轻轻走的,都是草草埋了算了。 但是高明海是个有情有义的,念着自己媳妇的好,该走的脚步都走到了。” 所以有个差不多得了。 女儿都死了,跟许家有关系的就剩下高翠萍他们姐弟三个。 这是姐弟三个最难熬的时候,别说关心不关心的话,最基本的不要去刁难人家。 以后这条路愿意走了还能走。 真要闹僵了,这条亲戚路就断了,何必呢? 来了这么多人,总不可能都是糊涂蛋,总有一两个明事理的。 高明海没了媳妇,几个孩子没了妈,这个时候把娘家人的谱就过分了。 许家从一开始就觉得高家条件好,对于许桂芳到了高家之后三五年都不回娘家不帮着娘家意见大的很。 这一回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说什么徐桂芳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许家养了那么大的姑娘没落到一点好,必须得让高家给一个说法。 说白了就是想趁着机会趁火打劫。 但没有这样办事的,这真要说开了就是个笑话。 许桂芳怕是死了都得气活。 支客在这边劝说了半天,许家没有一个表态的。 随后就又去找了高明海:“媳妇儿死了,但这日子还得过。别的不看,你得看着三个孩子。 别跟丢了魂一样,你得打起精神,把这一关过了。 等会说话的时候他们真的要过分了该翻脸翻脸,没什么大不了的。许桂芳在的时候就跟他们不来往,可见他们有多差劲,更别说现在人已经没了,以后的日子还得你守着三个孩子过。 他好你好,大家都好。 他不仁你也不需要客气。你放心好了,大家都有个眼睛,能看得见。” 高明海点了点头,他是暂时缓不过来,但并不代表他没脑子了,不是谁想来拿捏就来拿捏的。 如果不能让他顺利的安葬许桂芳,人死了还要拉着死人说事,他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好在等到正儿八经走流程的时候,许家人到底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除了老太太一直在那里哭,许桂芳的哥哥还有大伯在那里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就算完事了。 没有时间让他们多耽搁。 支客贼精贼精的,安排的时间都是掐算好了的。 娘家人说完话之后就要入殓,当然外面来帮忙的就要开席了。 这些都是按照请来的先生掐算好的时间来的,谁也不能耽误。 晚上入殓,虽然不能穿寿衣,但是高翠萍还是给买了一套死人用的东西。 褥子,被子,还有棺材上面的罩子。 在门外边围观的妇女在那里叹气:“不然说一个人一个命呢。许桂芳这个命啊,原本多好啊! 但凡要是不出这么个意外,她享福的时候还在后面。 你看这姑娘才多大一点,这么有出息,这么孝顺……” 议论的声音从身后隐隐的传进了高翠萍的耳朵里,温热的眼泪从眼里再一次夺眶而出。 是啊,如果没有这个意外,她妈妈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人这辈子哪有那么多如果啊。 棺材里面放着柏树枝。 请来的人在阴阳先生手里的锣鼓嘴里的经文声中将停放了好几天的尸体装进了棺材。 放进去的那一瞬间,几个孩子妈的一声就扑了上去。 花溪边哭边抱着拳打脚踢往上扑的高成才往回拽:“听话,你要听话,不能让你妈走的不放心。” “妈啊!我没有妈了……” 第167章 有心无力 原先停在这里的时候就跟人睡着了一样,可往棺材里一装,盖子一盖。 那就是真正的阴阳两隔了,再也看不见了。 “妈,妈……” “我的儿啊!” “大嫂!”老老少少趴在棺材上哭的死去活来。 那个女人小小的个子,顶起了家里的半边天。 不只是他们自己家的,还有花溪这里的。 除了高明川,许桂芳是花溪在这个家里最在意的人。 可她在意的人没有一个能陪着她到老的,都早早的就走了。 有一瞬间花溪甚至在想要不要去找人算个命。 算算自己是不是个扫把星? 在意谁,谁就命短。 其实最该死的是不是自己呀? 如果是她死了,其他人是不是都能好好的活着? 屋里的哭声惊天动地,高明海满身狼狈的站在他屋门口,整个人就像个提线木偶,彻底丢了魂。 高家门上热闹了好几天。 可这样的热闹谁都不想要。 停放过人的那个堂屋,哪怕有太阳对着照着,也给人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冷清的让人有一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高明海坐在堂屋门墩上,看着高明江指挥着孩子,还有帮忙的人帮着收拾桌椅板凳,将借来的家什一样一样的归还。 王翠英她们拿着大扫把,把院子里里外外,边边角角都仔细的扫了一遍。 办酒席是这样,热闹了之后,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就像主家人的心一样。 “大哥!”高明江转脸,不经意间看到他,犹豫了一下,抬脚往了他跟前走来。 在对面的门墩上坐下来:“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过日子是要往前看的。 大嫂不在了,这个家里的担子就更重了。 翠萍还没有出嫁,成亮和成才都还小,就像那房子一样,你就是那根顶梁的柱子。” 他是真的怕他大哥这口气缓不过来。 山里人不讲究那些情情爱爱的 。 高明江更不懂。 但是他知道两口子一个被窝里睡着,睡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大嫂走的太突然了,她还有那么多愿望都还没来得及实现,你是她男人,有义务帮她去实现。” 高明江不是个能说会道的。 说这些话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脑子。 说了好半天,高明海才嗯了一声,总算是有了点回应 ,让他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牛怎么处理了?” 到这会高明海才想起来问这个事儿。 他知道都在担心自己。 但是他没那么脆弱。 日子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发疯的牛自然是不能留,当时好多人一起才把它给制服,腿当扬就打断了,联系牛贩子卖掉了,等一下我让王翠英把钱给你送过来。” 买牛的钱是三家集资的,卖了牛当然是要分三份。 耕地的牛,都是能寿终正寝的。 但发疯的牛是个例外。 被打折了腿,不管能不能好,以后都没办法再耕地了,只能被宰了吃肉。 也算是一命抵一命了。 高翠萍走了过来,两只眼睛肿的都眯成了一条缝,看着他的目光全是担忧。 喊了他一声:“爸,锅里烧了一大锅热水,你去洗洗吧,换一身衣裳去休息一下。” 高明海身上穿的还是前几天在地里干活的衣裳。满裤腿的泥蹭来蹭去都蹭干净了。 身上都有味了。 头发也是乱七八糟的,满眼的红血丝。 这几天他都没有回屋里睡个踏实的觉。 要么在灵堂里守着,要么沉默寡言的在门口坐着。 他想了很多事,好的,坏的,正经的,荒唐的。 他那会儿跟花溪发生关系的时候真的想过要离婚。那是他此生唯一一次放纵和任性,想按着自己的内心和喜好活一次。 许桂芳没地方去,他就把这个家交给许桂芳。 他想带着花溪走的远远的。 这是他那会最疯狂的想法。 后来他倒是清醒了,也是被花溪硬生生给吓醒了的。 他知道,无论自己心里有再多的想法都不可能实现。花溪由始至终是清醒的,不可能陪着他一起疯。 后来他想,那就这样过着吧,把人放在心里,在自己家里好好过日子。 这样最起码那个女人就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一抬眼就能看得见。 他努力把日子过好,也能力所能及的帮对方一把。这样谁也不会被伤害,谁也不会被为难。 他这一辈子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只有在男女之间的感情上多了这么一个不能宣诸于口的人,多了这么一个一生都得藏于心底的秘密。 他这会儿在想,这大概就是报应。 是他过于贪心,老天对他的惩罚。 可是如果真的要报应该死的人是他呀!怎么能是许桂芳呢? 他虽然不喜欢那个女人,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许桂芳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他已经习惯了对方在耳边唠唠叨叨,精打细算。 他回头看了看屋里又看了看外面,没有了那个人,房子还是那房子,却总感觉没有家的样子了。 高翠萍的声音打断了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 他站了起来往灶房里走。 造房的案板上还有好多没有还的家什,不是高明江家的,就是花溪家的,全部都是站着的。 里面放着剩下的菜。 少部分是上过桌倒回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最后剩下的席面。 农村里的席面都是估计着来的,宁愿多不能少,总会剩下那么一两席。 “你二娘跟你幺娘呢?” “刚刚下去。” “英英也带下去了吗?” “带下去了吧?我婆好像还在屋里呢。”老太太从出事那天晚上就回来的,一直在原先那屋里住着。 “没跟着一起下去啊?” 高明江已经在屋里跟老太太在说话了:“我得回去了,你要你下去不?跟我一起。” “我,我暂时就在上面住着吧,我怕我走了,你大哥一个人不行。” 这后面这日子到底要怎么弄,老太太心里也稀里糊涂的,没有个方向。 她想着怎么着也得得等老大缓一缓,缓过来了再说。 儿媳妇很重要,儿子也很重要。 她一把年纪了,哪个都想顾着,却有心无力。 第168章 搬去镇上 一共还有六只鸡,还有两只在下蛋,其余的都不下了。 这段时间价格已经好起来了,不行就提去街上给卖了,两只下蛋的鸡带去镇上。 她那个巴掌大的院子里,靠墙边上有一个不大一点的花台子,她也没有那闲情逸致去种花。 要是能弄个笼子,刚好可以把两只下蛋的鸡关在那里。 没错,她打算暂时搬去镇上了。 他大嫂不在了,高明海一个人拖着几个孩子过日子,她没办法那么自私的再让老太太带在下面帮着她带孩子。 老大家也得过。 卖菜的这个生意,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但不管能不能继续,老太太都得留在梁上。 最基本的可以操心一下家里,早晚能做两顿饭,里里外外能给打扫干净。 过日子少了那么一个人怎么能一样呢? 至于她自己,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还残留着她跟高明川的过往点滴,舍不得肯定是舍不得的。 但是一到晚上她就有点害怕。 哪怕几道门都闩上,哪怕老太太也在家里看着,她也经常半夜惊醒。 总觉得睡着睡着床前就站了个人。 那种惊悸的感觉让她很多时候都惊恐的半天都缓不过来。 她大嫂不在了,她担心以后这日子更加的没法安稳。 或许是她自私,是她小人之心。小人之心就小人之心吧。 英英已经两岁整了,也能到处跑了,她带到店里去吧。 这么大多少能听点话了,带在面前看着教着。 家里这边,时不时回来一趟照看着就行。 后面的菜园子地能种就种一下,不能种就交给老二家种。 忙种忙收的时候她能帮上忙就回来给两家帮帮忙。 暂时只能这样,她也只能这样。 过了寒露就是霜降,过了霜降天一下子就冷起来了,骑车子来回跑也遭罪的很。 以前就不说了,没有那个条件。 现在租了这个房子,这段时间断断续续的每次过去都带点东西,那边大概也能过的起来了,没有必要再找罪受。 英英被抱在怀里不乐意,妈妈的喊着,两只爪子推着她的胳膊要下地。 花西收敛了自己的思绪往灶房跟前走了两步,把她放下来。 “乖一点,不要乱跑哦。” “哦!”她开了灶房门进屋,缸里面还有半缸水,拿着水瓢舀进了锅里,打算烧点水洗漱一下,然后回屋再收拾一下就睡觉。 这么几天她也没能踏实的睡过觉,甚至于晚上都没能回来躺一阵。 基本上都在梁上,困的时候就在灵堂边上的麦草上靠在那里眯一会儿。 这会儿事情办完了,那种疲倦的感觉一下子全部都上来了,感觉头重脚轻的。 锅里的水才刚刚冒烟,高翠萍就过来了,两手不空的。 “幺娘!” 花溪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怎么没有休息啊?” 这几天都累的不轻。 “我爸让我把灶房里的菜给你送些过来,我二娘那边我二大刚刚往回走的时候已经给过他了。” “这会儿天凉了能放,你们留着吃。” “我们能吃多少,坏了就可惜了。我给你拿的都是留下来的没上桌的。” 花溪顺手接了过去:“也不早了,回去吧,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日子该过还得过。 这世上原本就有没有谁离了谁就过不下去的说法。 她拿着,明天带去镇上,中午热一热都能吃。 “那我把英英带过去啊,我婆说她暂时先在梁上住着,让我给她收拾两身换洗的衣裳,把英英也带到山上去。” “我去给你收拾,英英就不带了吧。我想明天去镇上就把她带去镇上,她这会儿也能到处跑了,多少能听懂话,我带在身边会好很多。 这样的话,天气冷了我也就不用来回的跑,天气好的时候回来看看就行了。” “那明天早上我们走的时候还早得很,她还没醒呢。” “那就用毯子给她裹起来,反正醒不醒的我都得背着她。” 花溪说着进屋去给老太太收拾换洗的衣裳。 高翠萍就在门口的坎子边上坐了下来,爱说爱笑的人这会也显得木木呆呆的,看着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头只提了一口袋衣裳上去,把花溪的意思跟老太太说了一声。 老太太不放心:“你们早上要走那么早。说租的房子跟你们干活的地方也不在一块,你们早上去干活的时候她还睡着,醒了家里连个人都没有咋行啊? 再说了,这会儿能到处跑了,一天到晚只要睁眼就不闲着,你们去干活,哪能顾着她……”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放心不下,随后被高翠萍打断:“那你说咋整?英英已经两岁了,能听懂话了,当妈的带在身边教这不很正常吗? 而且这天会越来越冷,要是在家的话,我幺娘就得来回的往家里跑,下午回来,早上去,万一……” “万一啥万一,就这么着吧。”高明海一锤定音:“她要带着就带着吧,家里也没什么了,就那几间房子,总不能把人困死在那里。” 他知道他娘在想什么。 但是,真的没必要。 这个也放不下,那个也放不下,能都抓在手里吗? “爸,那明天……” “明天该干什么干什么。”高明海的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身上原先那身又是泥又是汗又是血的衣裳换了下来,看起来比先前似乎已经精神不少了。 许桂芳不在了,以后这个家就他一个人撑着了。 他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就一蹶不振,就过得不如人了。 第二天早上还没到点,高翠萍就听见外面有动静了。 昨天睡得早,这会儿差不多也能醒了。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随后开了灯出去看了一眼。 她爸已经起来了。 “是要下地去拔菜吗?” 今天逢集来着。 她以为她爸怎么着也要在家里缓一缓,不会那么着急的往集上去。 “嗯!”摊位费交着,地里面还有那么多菜,总要弄去卖的。 剩下的活,从街上回来慢慢干就是了。 “那我也去。” 高翠萍转身就往屋里跑,披了件衣裳,胡乱的梳了一下头,灯都忘了关,背着背篓就出了门。 花溪都收拾好了,把英英绑在背上,高翠萍才急吼吼的过来。 第169章 事情不断 “英英换洗的衣裳。”鸡倒是想带,但是今天带不上:“我想把几只不下蛋的鸡带去卖了,但是今天感觉带不上。” “那明天我回来带。” 这样也行。 “真的不在家里歇歇吗?” 这件事情对于一家老少来说,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打击都挺大的。 花溪不确定高翠萍这么快就能缓过来了。 “不歇。”高翠萍帮她推着自行车出了院子。 “我妈在的时候我想歇就歇,可现在我妈不在了,怎么敢歇呢? 我婆年纪那么大了,都还一心在为家里打算。 我爸也会一天天老去,我两个弟弟还那么小,怎么敢歇呢?” 大早上的,听的花溪心里酸酸。 “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一个人一个人的活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不要把别人的压力都强加在你自己身上。 你也还不大,还是个孩子呢!” 高翠萍咧了咧嘴,没有再说话。 早风有点凉,吹的她鼻子发酸,眼泪要掉下来了。 花溪也没再开口说什么。 刀子不割身上感觉不到疼。 许桂芳于高翠萍就像是高明川于她一样,都是她们生命中特别重要的人。 即便是人总有一死,迟早都要死,但是这样猝不及防的死,谁都无法接受。 说什么都显得多余,只有时间以毒攻毒,把硬生生的伤口强行的一点点愈合。 倒是高翠萍,过了河好像缓过来了,又继续跟花溪说话。 “幺娘,你要把英英带去镇上的话,我可能就没办法帮你带她了,店里面忙完我得回去,家里面还有一摊子,我爸一个人不行。” “那有什么关系呢,你按照你的计划来,实在要忙不过来我能帮上忙的,我也会回去的。” 这个根据高明海的意思,他要是忙不过来,花溪觉得那点地分一点给老二家也可以。 就看他想抓哪头了。 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总是需要取舍的。 “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要再给我开那么高的工资了,以后每个月少给我开十钱。” 人家累死累活的,从早干到晚,干苦力一个月才多少点钱,她就干那么点手上的活,差不多都是大半天时间,还管饭,拿那些钱真的不合适。 花溪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到时候再说吧。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 “就因为是一家人,咱们要长长久久的相处,所以关于钱的事才要说清楚。 我们家不容易,你一个人也不容易,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妈已经不在了,有些话我都不知道该跟谁说了 ,幺娘我好像只有跟你说了。” “嗯,如果有什么话,有什么事儿,没办法跟你爸说的,可以跟我说啊。以前你不都是这样吗?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难,只有两头忙的时候确实很忙,不过我想你爸肯定有他的计划,他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 家里就还剩下一个年猪,还有母猪,年前先辛苦一点,好好的喂着,等把那一窝猪儿子卖了,后面再看情况。” 如果真的要实心实意的做买卖,家里少了一个人,就不能揽太多,喂一点鸡,喂一头过年猪就足够了。 但是,这只是花溪自己的想法。人家过日子要怎么过,人家自己心里有打算,轮不到她在这里指手画脚瞎建议。 高明海暂时还没考虑这些。 他到集上的时候要晚一些,菜弄回家之后还要整理,需要花一些时间。再加上他这个东西摆在摊子上就能卖钱,不需要像花溪那样来的那么早。 花溪看着摊上有人实在意外的很。 这父女俩真的,太拼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至少有事情做,脑子里没有那么多闲暇的时间胡思乱想。 就前几天高明海那个状态,谁看了都觉得担心的很。 这会儿知道来卖菜了,总归是一件好事情。 “你看你爸要不要喝水?喝的话,你给他找个缸子,倒一缸子过去。”来一个人就要招呼,一早上不停的说话,看着都觉得口干舌燥的。 高翠萍一直都没闲着:“不用管他,他渴了知道自己找水喝。”她是拿着工钱来干活的,不是给自家跑腿的。 花溪就这么一说,随后就转移了话题:“如果有个折叠的床就好了,早上可以让英英睡觉,等她起来之后折起来靠在这边上又不占地方。” 这么一点大,放在底下住的那院子里她还是不放心的。 主要是不可能那么准时的掐着她醒来的时间回去。 一点大的孩子在陌生的地方醒来之后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是会害怕的。 小孩子被吓到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这会儿她用三根板凳拼在一起,靠着墙把孩子放在上面。 总觉得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她才能放心。 等过段时间天冷起来了就不行了,这样会冻着的。 “之前你去看床,卖床的那里没有吗?” “那会也没想起这个事,根本就没有注意。” “那回头去问一下,能折叠的小床应该不会贵到哪去。” 两个人站在那里说着话就有顾客上门了。 “老板,来碗面皮!” 听见熟悉的声音花溪抬眼看:“咦,是你呀!” 有些日子没见到王兴华了。 “你今天挺早啊!” 王兴华懒懒散散的进了店:“我哪天不早啊,我天天都很早好吧?” 花溪往斜对面的摊子上看了一眼,已经摆开了,王兴华媳妇在那儿看着呢。 “你自己吃啊,不管你媳妇?” “等会儿她自己过来吃,我们轮换着来,吃完饭我就得出去了。” 八月十五一过,集市上就热闹起来。 他逢集的时候也不出去转乡,开着三轮车在大桥下面又扎了一个摊子。 不过花溪没有时间出去转悠,并不清楚。 “你这一下子又关门了一个礼拜啊?” 哪怕王兴华现在不在市扬上守摊子了也知道花溪没开门。 他到底还是没管住自己的脚步子往南山村那边跑了一趟。 听说是花溪婆家的大嫂出了意外,死了。 高家这一两年真的是,事情不断啊! 第170章 不能失去分寸 之后看了他一眼:“你是端到摊子上去还是在这边吃啊?” “肯定在你这边吃啊,端来端去的多麻烦。”他好不容易才有勇气到这边来,一说话就不想走了。 说实话,他有点后悔。 他不应该那么冲动,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表明心意,对方也没有直接拒绝,他就偃旗息鼓心灰意冷,转身又做了别的选择。 一脚踏上另外一条路,想回头我没机会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很危险,是不对的。 他现在有媳妇儿了,有家室的男人该一心一意的把日子过起来,不应该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但有时候知道归知道,脑子是管不住心的。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从心里面有这个苗头开始他基本就不往这边来,甚至借着要养家糊口的名义天天往外面跑。 不想在市扬上待着,想着时间长了总会拉开距离,彻底的断了念想。 但是花溪一不开门,他就担心对方出事。 关上几天门突然又开门了他就管不住自己的脚往这来。 “那你就去屋里坐啊,站在这里干什么?”挡路! 自从知道对方对她有那么一点苗头之后,花溪也不太习惯跟他单独相处。 虽然知道他现在有家室了,应该已经彻底的歇了心思,但是花溪本能的觉得得更加的注意了。 她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跟单身男人来往过多名声不好听,跟有家室的男人来往那名声更不好听。 这成年男女之间,无论熟悉还是不熟悉,不管是言语上还是行为上都得努力的保持距离才不会失去了分寸。 “大碗还是小碗啊?” “来一大碗!”王兴华去屋里了。 花溪从蒸笼里揭了热气腾腾的面皮出来,拿着刷子利落的刷了油,拿着刀哐哐哐的几下就切好了。 碗是高翠萍给端进去的。 “把孩子也带过来了呀?”他还是第一次见花溪的孩子呢,要是之前他肯定要舔着脸给小孩个见面礼。 但是现在总觉得不合适。 高翠萍道:“是呀,这会儿能到处跑了,带她到镇上来转转,见见世面啊!” 花溪转身把蒸笼里剩下的面皮都揭出来,然后把笼布一层一层的铺好,把米浆均匀的铺了上去。 王兴华磨磨蹭蹭的吃了一碗饭,最后把钱直接放在了桌子:“我走了,你忙着。” “去吧去吧,都一大早上了。” 至于人家媳妇还会不会来吃饭,这不是花溪能过问的事,当然她也没记起来。 反正最后那小媳妇没过来。 太阳刚刚冒个头,店里面人还多着呢,来个人就能看见屋里角角那里睡了个小孩。 吃饭的人有讲究的都会放低声音,但也有不讲究的,结伴来的,坐下来嘴巴就闲不住,高谈阔论,饭都堵不上嘴。 英英哼哼唧唧的醒了。 高翠萍赶紧用毯子裹着她抱到外面的下水道跟前把了个尿。 小丫头睡得迷迷糊糊的,被老太太给带习惯了,冷不防一睁眼看见高翠萍还没有反应过来。 瞅了好几遍,那眼神迷迷瞪瞪的让一早上情绪都不太好的高翠萍到底没忍住笑了。 “还在做梦啊?不认得我啦?” “姐姐?”大一点的到底好,最起码睡到自然醒,跟前有人,醒了也不哭不闹。 “还有妈妈呢,看看,在那里忙了。我给你把衣裳穿起来,弄点好吃的给你好不好?” 英英点了点头。 刚刚睡醒,实在乖的很,一点也不像平时在家里调皮捣蛋的皮丫头。 高翠萍麻溜的给她穿起来,把板凳上收拾了,弄了个盆子给她洗了手和脸。 花溪趁着给人家端饭的空档,进来了一趟。 “醒了呀?肚子饿了没?” 英英嗯嗯的点头:“饿了。”小孩子是一睁眼就要吃,但是又吃不了多少。 显然她还没有弄清楚怎么今天一睁眼妈妈也在姐姐也在,这地方也不像是在家里。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妈妈和姐姐都在,在哪就显得很无所谓了。 花溪出去给她弄了个小碗,没有放辣椒,给她弄了半张热面皮,里面放了一点芝麻油。 底下有没有放土豆丝或者是豆芽,看起来就一点点,给她拌匀端进屋放在她面前。 英英打小就是个小饭桶,那会儿还不会走路的时候自个吃饭就吃的好的很。 这会儿是更不需要问,只需要弄个小围裙把前面挡着就行了。 拿着勺子在那坐的端正的很,桌子有点够不到她干脆就站起来直接趴在桌子上往嘴里扒拉 花溪再出去抬眼就看见高明海在摊子上人多的不得了。 他自己种的菜,每天都是半夜三更的现去拔的,新鲜的很,价格也卖的随意。所以在这边扎了摊子之后生意慢慢的又好起来,每一集都好的很。 花溪喊的高翠萍:“你要不要去给你爸帮个忙?” “不用,一个人能行。”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总不可能天天去帮忙。 拿着这边的工资,干自己家里的活,这算怎么回事? 中午饭方便,花溪带了过油的瘦肉过来,切好的辣椒和蒜苗一炒,煮上一点挂面就行了。 饭还没有煮好,高明海那边已经收摊子了。 还不到十一点带来的菜已经卖完。 之前没有这么早,至少得十一点过,大概是因为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没来的缘故,他的那些老顾客们格外的热情。 他把剩下的食品袋还有秤这些不往回拿的东西放在花溪这。 “饭马上好了。” 高明海想说这会儿还早,回去吃。 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说了一声好。 “你从今天起就不回去了吗?” “嗯,暂时不来回跑了,过段时间,等给他烧周年的时候回去。对了,家里面的鸡我想弄到镇上来。” “那你那个院子里要弄个圈。”养鸡倒不是多么大的事,毕竟养的不多,也不占地方。 “是要弄一个地方,把那两只下蛋的鸡养着就行,剩下的最近价格有个差不多我打算卖了,已经很久不下蛋了,再养下去也是白搭。” “也不用全卖了,留一只吧,就算是一直不下蛋,等到年底的时候也可以自己炖着吃,省买了。” 高翠萍从屋里出来:“那我明天早上过来的时候给你带过来。” 高明海问她:“你还要回去?” “我不回去在这边干什么呀?家里面那么多活,收了摊子我就回去,骑我幺娘的自行车。 等一下吃了饭你先走吧,路上慢一点,不用等我。” 她都安排好了高明海还能说什么呢? 原本就是一个让人很少操心的孩子。 现在主意越发的正了。 这样也好。 第171章 命硬克死人 “你慢点啊,有车从对面来的时候你别慌,挨着公路边走就行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自己也注意一点,防人之心不可无。 虽然两边都是住户,但是你自己在院子里的时候最好把门从里面锁上。 我你就不用担心了,又不是头一次骑自行车,带着你来来回回都跑了那么多趟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你早上一个人也不要太早,路上能看得见的再说。 早上吃饭的哪有那么早啊,都差不多七点多才上人呢,那些活我慢慢干就行了。你什么时候来都行,千万不要半夜三更的往这边跑,让人担心。 干什么都要稳着一点啊。” “好好好,我知道了!要不要我带着你们娘俩一起过去啊?” “不用,我带着她溜溜达达的就过去了。刚好带着她转转,不然一进院子院子门一关就那么大点地方,也没得玩了。” “也行,那我就先走啦!”高翠萍牵着车子往脚踏子上一蹬,跟马踏飞燕似的,轻巧的落在了座子上,骑着车就走了。 花溪教英英举着手在那里跟姐姐再见,她大概是也没听见,只给这娘俩留了个背影。 花溪把英英放下来,一手牵着她提着一大包东西慢悠悠的往市扬外面走。 刚刚走到菜市扬口上迎面就碰见骑着三轮车过来收摊的王兴华。 还没到跟前,王兴华就踩了刹车 “你这是?不打算回去了?” 这么长时间因为他刻意的躲避两个人很少打照面,所以花溪在镇上租房子这么长时间他竟然不知道。 他刚刚看见那个高翠萍骑着自行车走了, 花溪带着孩子还溜溜达达,看起来不准备回去的样子。 “对呀,租了房子,省的来回跑了,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所以把孩子也接了过来。” “房子租在哪里的呀?” “就在转弯的那下边,靠近粮站那一片。” 那离他们家不远啊! “你自己带着她行吗?” 这话问的。 “行啊,有什么不行的,你先忙着,我走了。”花溪感觉有两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就没跟王兴华多说,转脸对着老太太和那小媳妇笑了笑带着英英就走了。 这会儿虽然还没有穿棉裤,但是刚刚能到处跑的孩子走路就像跟一个小鸭子一样,脚步子没有那么踏实,一晃一晃的,实在有意思。 花溪很久没有有这么悠闲的带着孩子转悠了。 只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小家伙都能跑的这么快了。 好些天没回这边小院里来住了, 核桃树上的叶子落了好些在院子里。 这院子什么都好,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上厕所不方便。 这边的厕所是公厕,十几家住户共用一个厕所,在小院子边上下了台阶右拐过去大概十几米的地方。 厕所边上就是垃圾堆,秋冬还好,镇上的人也算是比较自觉讲究 ,谁有时间就回去收拾一下,垃圾定时会有人来拉走。 夏天就糟糕些,好在两边有点树荫,人再勤快一点,问题也不算大。 秋冬都还好 大人住在这边还好,有了孩子就必须得弄个小桶,带盖的那种。 教会她掀开盖子蹲在小桶上面尿尿,尿完之后再盖上。 花溪想着那种搪瓷做的小痰盂最合适不过了。 回头抽时间去看看,这过日子都是过着想着,用到跟前了少不得就得置办。 进院子之后把院门从里面用锁挂上。 小丫头这瞅瞅那瞅瞅愣是没瞅明白这是咋回事儿。 花溪把手里的东西提进屋,有娘俩换洗的衣服,也有下午要吃的东西。 这边有两个灶台,里面的锅都还是好好的,房主走的时候是用东西裹起来的,保存的很好。 不过花溪过来的少,所以一次都没有用过。 有一个炉子是她搬过来之后准备的,偶尔过来住的时候烧个开水或热点东西。 毕竟大部分时间都在店里,正常的时候两顿饭也都在店里能解决了。 只有背集的时候关门关的早,过来就会简单弄点吃的。 这会儿过来要重新生火。 花溪蹲在那里,英英凑过来伸手搂着她的脖子,稚声稚气的问:“妈妈,这什么?” “炉子,烫手!” “英英啊,我们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 ” “住介里!”对于她来说住在哪里都行,只要身边有妈就可以了。 花溪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继续忙活,把换出来的煤渣收在口袋里放在大门后边,万一要用。 不用的话,稍微攒多一点就提到厕所边上的垃圾堆倒掉。 炉子的火升起来了,先坐了一茶壶水在上面,随后她关上了门。 这边砖房最好的就是不像家里房子的门槛那么高,孩子屋里屋外跑起来也不吃力。 反正院子门锁上,花溪也不用担心她跑出去,就在屋里收拾东西。 拿来的换洗的衣裳都塞在床底下。 这个床结实不结实另说,是挺方便的。底下是空的,里面大概有两个木头箱子的空间,可以放一些衣物被褥什么的。 外面的天渐渐的暗下来,市扬上早就没人了,也就门市里亮起了灯,人还在坚守。 王兴华他们早就把摊子收回来吃晚饭了。 姜芹到这边来有段时间了,依旧是怯生生的,不过总体来说比之前活泼很多。 但是老太太跟王兴华说话的时候她依旧很少插嘴,只在边上静静的听着。 这会儿说的就是花溪他们家的事。 “说是她大嫂死了被牛给撞死了,你说好端端的这叫什么事?”话头是老太太先挑起来的。 王兴华问了一句:“就是那个卖菜的他媳妇?” “对。” “那他这可以呀,头天埋了媳妇,第二天就上街来做买卖了。”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总不可能他媳妇死了他也跟着去死吧?上有老下有小的哪个不得养?菜总不能烂到地里头,这日子离了谁都得继续往下过。” 王兴华总觉得这最后一句话很怪,就像是在敲打自己。 钻进了被窝之后姜芹才开口问:“你跟花溪很熟啊?” 王兴华愣了一下:“算是比较熟吧,认识很长时间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时不时的就能听见你们在说她。” “哦,她情况比较特殊,去年的时候男人没了,今年她大嫂又死了,一个人带着孩子做买卖,很不容易。”也没时不时吧?他是好久没提起花溪了。 “连续两年家里都死人,她这个命挺硬啊!” 王兴华的眉头一下子就皱巴起来:“胡说什么呢?一个生病死,一个意外死的,而且都分了家,又不是一家人 。” 他的语气有点重,姜芹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在那里结结巴巴的解释:“我也是听家里大人说的,如果家里老是有人横死,必然是有人命硬刻的。” 第172章 夜有所梦 男人对女人的渴求是原始的,与生俱来的。多数时候都会无师自通,只不过因为经验不足莽莽撞撞。也因为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少了几分耐心,没有了所谓的水乳交融。 姜芹年龄还小,身子还很青涩,有些禁不住对方的横冲直撞。 能让她感觉到舒服的时候很少,多数时候还是有些打怵的。 但是男人和女人不就这么回事儿。 她的认知里,结了婚,不让自己的男人碰自己是不对的。 结婚不就是两个人睡一个被窝一起脱光了做那事。既得有夫妻之名也得有夫妻之实。 不让自己男人碰,总不能让别人碰。 自己男人不碰自己,难不成去碰别的女人? 初尝女人滋味的男人总是有些不能自拔,再加上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就跟那刚刚开始犁地的牛一样,精力充沛的很。 这个晚上,王兴华难得的没有缠着她做那事儿。 姜芹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有些担心有些难过。 她总觉得对方好像是生气了。 反复的琢磨着自己说的话,是因为自己说对方命硬的缘故吗? 她也没觉得自己说错呀,他们那边的人都是那样说的。 再说了,只是比较熟,又没有什么亲戚关系,说一下怎么了?至于生气吗? 王兴华是生气了,还是很生气的那种。 要不是想着姜芹的情况,他甚至怀疑她是故意那样说的。 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些话都不能说。 说出口的东西就不是秘密,传出去那还得了,花溪有那么个名声日子会更难过。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怎么理都理不顺。 也知道维护别的女人有些莫名其妙,因为别的女人跟自己媳妇生气更不对。 但知道归知道。 脑子就像开了闸一样,记忆如同洪水般倾泻而出,拦都拦不住。 以至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姜芹睡的迷迷糊糊的被撩拨的身体软了下来。 年龄小的人瞌睡总是很死,哪怕期间被人抱着亲,有一只手在身上像是虫子一样乱爬,她也不过是翻了个身又睡了。 做梦好像都在跟男人干那事。 只是梦里的男人跟王兴华平时是不一样的,格外的温柔格外的有耐心,原本有些害怕的事情难得的顺其自然,听不清身上的男人在说什么,她只觉得身上像是烧起来了一样 烧的她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第一次感受到了做那事的时候的快乐。 余韵还未散去,王兴华已经清醒了,躺在那看着黑漆漆的屋子。 他明明是做了梦,梦里下着瓢泼大雨。 花溪一身淋的湿漉漉的从外边跑了进来,就那么一下子撞进了他怀里。 屋就是他们这屋,整个世界就像是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湿漉漉的衣裳裹着那妙曼的身体,勾勒出女人清晰的弧度。 王兴华呼吸逐渐急促,伸手抱住了她,她微微抗拒,最后还是乖觉的趴在了她怀里。 有过女人了,也算是有经验了,于是半推半就的就那么水到渠成…… 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要让王兴华形容却又形容不出来,总之整个人都亢奋不已,起起伏伏横冲直撞,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对方的名字。 谁能想到在最后一瞬他一下子清醒,趴在那愣了半天,心跳如雷的翻过身就这么躺着。 原来是做梦了啊,原来不是她啊! 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 夜风带来的凉意依旧很重。 背集高明海不去集上,但是他依旧起的老早。 高翠萍那屋里灯刚刚亮他就起来了。 “爸,你还要去集上?”如果还去那是不是就晚了,菜都没准备呢! “不去,我去帮你抓鸡,怕你不行。” “我咋不行啊,这会儿天没亮,鸡看不见,都在架上呢,一抓一个准。” 高翠萍嘟囔着跟在他身后打着手电去了底下院子。 天还没亮,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早上的风已经有点寒噤噤的了。 父女俩跟做贼似的钻进了鸡圈里。 “家里没有人,这个圈里面养点东西真的来个贼,半夜三更的也没人知道。” “所以处理了也是好事。”高明海拿着手电照了照。 “我幺娘说有四只不下蛋了,要弄去卖了,下蛋的还得留着,忘了问她哪个下蛋哪个不下蛋了。”这要怎么抓,抓错了咋办? 还在嘀咕呢,高明海把手电丢给她,上去一手一个在鸡叫声中就将其从架子上拽下来塞进了蛇皮口袋里。 抓了四只:“好了,先拿去卖,剩下两只回头我有时间去给她那院里弄个鸡圈再说,暂时弄上去丢我们鸡圈里养着,免得你婆为了两只鸡来回的跑。” 高翠萍打着手电往口袋里面看了看,看着几只长的差不多的鸡:“你怎么知道哪只下蛋哪只不下蛋?别抓错了。”把下蛋的鸡弄去卖了就可惜了。 “知道,我昨天问过你婆了。”做什么事情不得提前准备? 两个人提着鸡往回走,身后是空荡荡没人住的屋子可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的圈。 梁上的鸡还睡着,圈里就多了两个外来者。 “骑车慢一点。”东方发白,看起来是快亮了,但是还没彻底的亮。 “迎面要是有车来你就停一下,那个灯太刺眼。” 没骑几天自行车,经验倒是很足。 高翠萍哦了一声,又架了一口袋剁好的木柴在货架子上,随后才推着车子走了。 花溪比她更早,早早的就背着英英,提着两块烧的正好的煤往店里面走。 大街上时不时有风吹过,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好在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路灯,也还算好。 有门半掩着里面有灯光传来 那也是早早起来做吃食的店。 一点点亮光让黎明早起行走的人微微心安。 第173章 总归是不放心 高明海家住在山梁上,有些地在更高的山上,有些地却在田边跟着河沟不相上下的地方。 红苕那东西就跟石头蛋似的特别有分量,随便扒拉一个都沉甸甸的。 高成亮今年十三,虽然已经很能干了,但那双肩膀依旧很稚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让他背个猪草背个牛草就已经是极限了。 就算正忙的时候,他干的也都是割麦子掰苞谷的活,从地里往回背最多就是往回走的时候带上一趟,紧着他的力气来。 所以背红苕这个事就是高明海的事。 他去赶集,高成亮就早早的背着背篓去把剩下的苕藤子割回来喂猪 然后自己先刨着。 这孩子除了不喜欢读书,其他都能干好,就煮饭现在也是像模像样的了。 只是因为一天到晚都在干活,饭量还是那么大,却比之前上学的时候瘦了很多,有点往麻杆发展的趋势。 高明海忙完了回来就有活等着他干,堆成堆的红苕一趟一趟的往回背。 两边的肩膀被经年累月的磨 到了这种时候依旧能磨的一道道的印子,皮都得翻起来点。 背回来之后暂时不忙往地窖里放,先堆在堂屋角落里,回头要稍微挑选一下。 没有伤口没有破皮的装在篮子里,用绳子吊到地窖里窖起来,这样能放到开春之后栽红苕的时候,只要没有水什么的滴进去,基本上不会腐烂。 放外面就不行了,烂的快的很。 有破皮的也烂的快,还会连带着边上其他好着的一起烂。 这是个说皮实也皮实,说娇气也娇气的东西。 因为是背集,高翠萍回来的早的很,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个口袋,自行车刚刚扎稳当就跟老太太嘀咕:“早上我就说了肯定分不清,我爸说了肯定能行。 说是问了你,知道哪只鸡下蛋哪只鸡不下蛋。 结果弄去街上正要卖的时候这鸡直接蹲在那里下了个蛋出来,我幺娘又舍不得了。 留在那喂吧,鸡圈有没有弄好,我琢磨着也不合适。 忙完了,下午还得到处去给鸡弄草,也是个麻烦事,家里还有两只呢,干脆就给她带回来了。” 老太太听着她嘴里叨叨,听的一愣一愣的。 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高明海有问过自己底下的鸡下蛋不下蛋的事。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忘了。 老大总不可能胡说,既然说了就肯定有这回事。 她看着高翠萍拿着的鸡蛋:“家里逮上来的鸡今天也下蛋了,你爸也没说错,你说的这个肯定是之前停蛋的鸡,又想开了开始继续下了。 早知道就不用那么着急带过去,卖了可惜了,万一过两天那几只鸡又下了呢?” “那没办法了,已经卖了,谁让它们没有这只聪明,没把握住机会呢!” 把鸡直接丢进了鸡圈里,拿着鸡蛋进屋,就看见屋里堆了一大堆红苕。 “背回来这么多了!” “那肯定了,你爸早上老早起来一直来回的跑啊,就没停过。” “还剩下多少啊?我也去看看去。” “不知道呢,你去看看吧。”她也得准备着煮饭了 山里面就一天两顿饭,干的尽是出力气的活,估计早都饿的不行了。 家里面挖了红苕,肯定是要给花溪带一点去的。 高明海也顺便带一点去街上卖。 他那会儿栽这东西的时候就打算好的,所以他的苕跟别人家的都不一样,除了自留的老品种还增加了新品种。 这个新品种当然是花了钱去买的。 那种红皮的,沙地里挖出来的,光溜的很,里面是白瓤的,一口咬下去又面又甜。 还有那种黄心的,就算是不弄熟了直接生吃也甜的很。要是放在火里烤出来直接沁出来糖汁,甜的很。 挖回来肯定就要弄到集上去卖,留一部分开春当种子就行了。 如果能卖的好,那就全卖了。 山里面谁也不稀罕顿顿吃这个,时不时的吃一顿还行,还是钱更实惠一些,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马上要霜降,河里的水已经有了那种刺骨的感觉,背着东西过河那滋味真叫一个不好受。 高翠萍自个儿在河边上穿着袜子弄好了之后推着车走了好远脚上才感觉有点温度。 回头忙完了就喊高明海:“爸,都到这会儿了,也不可能再有很大的雨了吧?花溪河里的水再涨也涨不到哪去,就不能早点动员队上的人修桥吗?” 也不知道他们那里哪辈子才能修一座大水都冲不走的大桥。 用木头棒子搭的桥,年年搭年年垮,周而复始,一年里面总有大半年是没有桥的,非得两只脚在河里趟过来趟过去的。 按理说是可以的,但是现在情况又不太允许:“再等半个月吧,等把红苕都挖回来彻底的闲下来了再说。” 虽然是件小事情,但是里面的弯弯绕绕却不少,不是高翠萍这样头脑简单的小姑娘能懂的。 队上不少学生要去河对面念书,不为大人也得为孩子着想。 只不过不能太早了。 这会儿他要是去动员,不用想就知道队上的人会怎么说。 毕竟他已经听到了不少的风言风语。 都在说他们天天赶集发了财。 过早的去动员,只会叫人觉得是为了方便他们自己。 “你要是嫌冷,就跟你幺娘在镇上住着,不要来回跑,这会儿家里也差不多忙完了,没有多少活要干。” 牛也没有了,家里的猪杀了一个,猪儿子给配了饲料,也吃不了多少草。 两头猪和鸡高成亮他们兄弟俩就能照顾的妥妥当当的,他只是需要给操心一点就可以了。 地里也没有什么活,主要就是照看菜地,他自己就能行。 最重要的是,高翠萍在这儿的话他也能放心一点。 两个人怎么着也比一个人强。 英英那么一点大,连半个人都算不上。 其他的他倒是不用担心,就是早上的时候花溪起来的太早了。 他之前汛期的时候在镇上也是待了两个晚上的,早上那会儿到处黑灯瞎火的,要从底下走去菜市扬,好长一段路。 别管是农村还是镇上,哪里都有好人都有坏人。 总归是不放心的。 第174章 感觉有些不妙 只要愿意干活,家里就有干不完的活。 本来她妈已经不在了,家里少了一个主要的劳动力,她要再躲懒不回去,家里面的人就太辛苦了。 弟弟都还小呢! 而且家里还留着她妈妈的气息,虽然她也清楚一个人在家里的痕迹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的淡去,但是她不想那么快。 父女俩在那里说话,花溪就没插嘴。 逢集的时候除了早上特别忙,后边陆陆续续的也没法完全闲下来。 再加上有了英英这么个小东西,这几天在店里面待熟了,一眨眼就跑去店外面,操心的不得了。 说完了之后,高明海才喊她:“你那几只鸡,翠萍说给你养在家里,就不弄过来了吧? 本来说从家里给你捎点竹子过来搭个鸡圈,但想了一下逢年过节你总要回去的,这边要是养几只鸡你回去都待不踏实,这边扯草也不方便。” 这话高翠萍之前也跟花溪说过。 花溪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也没想过到镇上来就不回去了。 说的有道理的话她是会听的。 “也行,就是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都是娘在家里照看着,你好好的就行,其他这都是小事。” 农家无大事,可一桩桩小事累积起来就不得了。 过日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花溪想起了家里的田地:“家里的牛已经卖了,还要再买吗?”还有那么多田地呢,没有牛是真没办法。 她虽然不种地了,但是如果买牛钱不够她也可以继续凑份子。 毕竟到了季节的时候抢天气,家家户户都要用牛,借很难借到。 高明海沉默了一瞬:“开了春再说吧。”他现在不能听谁提到牛这个事。 再说现在暂时也来不及了。 他们两家人总要放头牛,调教好的成年的牛不好买,价格也高的很,不是他们能负担得起的。 一点大的小牛,买过来要养好久才能正儿八经的使唤。 他们养的那头牛已经养了六七年了,是一头公牛,性情一向很温和。 早先高成才小一点的时候甚至还趴在牛背上骑过,一天到晚山上山下的驮着他都没出问题。 谁能想到说发疯就发疯。 人没了,牛也没了。 长毛的东西不会说话,谁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高明海一想到这个事心里就难受的像是没法呼吸了一样。 “回头我会去跟老二商量的。” 这个事情也是头疼的很,继续养的话就多一个负担,不养田地不好种。 好在今年已经忙完了,已经到这份上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农历十月底,河里的水冷的渗骨,上学的孩子小腿肚子都裂口子冒血了高明海在听见有人说架桥的事之后,才组织队上的男人去架桥。 他组织他也得动手,总要起个带头作用,免得背后地闲话更多。 任何时候都不缺得红眼病的人。 笑你无恨你有。 见不得人不好过,也见不得人好过 哪怕桥和路一样,都是大家在走,可就有人那么无聊,整天盯着别人的脚步子,算计着你走多了他走少了,出了力气不划算了。 花溪河的水到了一年之中最小的时候, 河口也到了最窄的时候,大桥依旧是在老地方。 两边要用石头垒个桥墩子,中间要用两个木头连接起来才够长度。 无论哪一样活都不是那么好干。 垒桥墩子需要出力气。 搭桥则是需要下河的。 桥墩子高明海没参与,去赶集了,搭桥面他就得上了。 用别人半真半假的话来说,谁让他们走的最多呢。 家里的孩子都还有寒暑假,放假的时候就不会过河到对面去。 只有他们高家人早晚的都要从上面过。 他不出力谁出力啊? 高明海第二天一露脸就有人跟他开玩笑:“老高现在成了大忙人了,说不定啥时候就成镇上的居民了,再也不用受这个罪吃这个苦了。” 高明海假装没听出来对方话里的意思:“冲着你说的这个我也得努力了。不吃馒头也得争口气啊!” 有人问他:“种菜弄去镇上是不是很好卖啊?” 高明海每次去镇上都是半夜三更起,没有几个人能经年累月的吃这个苦。 只知道他每次天麻麻亮就带满满两筐子,下午回来的时候筐子都是空的 带去的菜不管便宜贵贱都变成了钱。 早就有人想跟他取经,只不过是不好意思直接开口。 “我要是说好卖那肯定是在坑你,你也不是没去赶过集,镇上有多少卖菜的你也知道。 我要是说不好卖你肯定也不能信,最好是你自己去试一试。” 他们平辈的多数都是没念几天书的,就有那会算账的也没有那个持之以恒的魄力见天的半夜三更往镇上跑。 只不过总想着别人可能有什么不愿意说的捷径。 想不劳而获是不少人的本能。 高明海说话向来滴水不漏,说完就不管那些,该干活干活。 也不是没干过这个活,这不是平时来回走动的河口,只是河面最窄的地方。 最深的地方水都到大腿上,下河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弄好,两条腿在河里泡的都没知觉了,连同裤子也是湿的。 上岸之后山风一吹 一股子寒气从脚底直往上冒。 老太太早早的就烧了一锅水在那等着了,又把火引着让灶房早早的就暖和起来。 高明海回去用热水泡了泡,换了条干净的裤子,在火边上又烤了半天身上才有了点温度。 但是感觉起来依旧很冷,他就觉得有些不妙。 第二天早上差点没爬起来,完全是硬撑着去地里的。 这会儿地里白菜,包菜,花菜,蒜苗,大葱什么的都出来了,种类越来越多了。 打算卖菜,把握好季节,几块田轮换着来,就没有耽误的时候。 高翠萍在镇上住着了,嫌过河水太凉。 没人跟着他,自然也没人听见他那喷嚏一个接着一个的打。 不知道是不是骑车子的缘故,到镇上把菜卸下来摆好他还感觉身上热乎乎的,暖和的跟不是冬天一样,一边打喷嚏一边打哈欠,只想睡觉。 昏头昏脑的几次都算错了账。 这是他做买卖以来第一次半道跑店里面来喊高翠萍。 第175章 有点害怕 花溪抬眼就发现他不对劲:“是发烧了吗?”眼睛都是红血丝。 脸上倒是看不出来,但是整个人都不是太对劲。 高翠萍伸手在他额头上上试了一下:“烫的跟火炉子一样了,赶紧去药铺,我去给你看着。”说完,接了他手里装零钱的口袋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高明海有点不放心,担心她照看不过来。 卖菜跟卖饭不一样。 男男女女都别管新的旧的,惯会挑三拣四。 抬脚就跟了上去。 花溪喊了他一声:“上哪去,那边就说诊所,刚刚开门,快去找大夫看看。” 高明海迈出去的脚步子听话的转了个方向朝诊所去了。 高烧,三十九了,直接给打了一针,然后才包的药。 打针这种事情对于高明海来说真的是个新奇的体验。 他的身体一直都挺好。 以前偶尔受凉,最多就是咳嗽几声 要不了两天就扛过去了。 没想到只是下个水一下子就这么严重。 从诊所回店里,坐下来喝药,整个人都跟散架了似的,再组合不起来了。 花溪给他倒了水:“先喝药,喝完了休息一会儿看看情况,不行你就拿钥匙回那边去睡一觉。高明海嗯了一声,把纸包里的药倒进嘴里 就着开水,好几遍才吞进肚子里。 “翠萍那屋有吊针瓶子,你走的时候提一壶开水过去,然后捂着好好睡一觉,看看能不能发点汗。” 虽然不懂,但是老一辈传下来的经验,感冒发烧要捂汗,出汗了就算是彻底的退烧了。 要是烧的厉害一直还不出汗那真的是挺危险的。 高明海又嗯了一声。 趴在那没动。 花溪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这样的高明海是她没见过的。 心中有个十分奇怪的念头:原来他也会生病,也会这么的脆弱。 对,就是脆弱,让花溪诡异的觉得他此刻特别的乖。 有这种想法之后花溪就觉得自己大概是也有病。 高烧的不止高明海,还有她,脑子都烧坏了。 高翠萍不在,屋里进来的客人要招呼,外面的锅里要照看。 她实在是分身乏术。 再一会儿英英也醒了,花溪感觉自己的手都不够用。 更顾不上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喝了药,高明海感觉更困了,好像昨天晚上没睡似的。 脑子昏的不行。 但屋里不时的进来人,他又强打起精神站起来,帮着把桌子上的碗收了去盆里顺手洗干净给拿去外边放在案板底下。 花溪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真担心被高明海抱着的碗。 虽然不贵,但也是花了钱的。 “你歇歇,我能忙的过来。” 高明海真没看出来她能忙的过来。 那边一直到早上来买菜的散的差不多,高翠萍才松了一口气。 她嘴皮子也是个利索的,但是感觉依旧没有得到她爸妈的真传,人多了七嘴八舌的这个喊那个问,实在招架不住。 不由得再一次佩服她爸。 趁着没人来,她回来了一趟,就看见他爸趴在英英睡觉的那个角落里在打盹,身上裹着一床被子。 “让他去底下屋里睡,他死活不愿意,饭也不想吃。你喊他起来,喝点稀饭,然后把他弄回去让他好好躺着睡一觉。 这段时间太累了。” 身体累,心里也难过的时候,是最容易生病的。 参照自己,花溪在这方面有经验。 “能不能不犟,赶紧去睡,我那屋被子也是新棉花,暖和的很,睡一觉下午指不定就好了,你还想不想回去了?” 可能确实是年龄大了,年龄大了就会变听话。 花溪没把他使唤走,高翠萍还没发火,语气重了点他就拿着钥匙头重脚轻步子打飘的走了。 高翠萍绷着个脸不高兴:“我还没见他像这次一样正儿八经的生过病。那个破桥,明年不架了,爱咋走咋走去。” 花溪摇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事,你爸是队长,而且你弟弟还在上学。除非队长不干了,明年冬天之前一家子都搬镇上来,你觉得可能吗?”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我只是看着他那样子觉得真难受,又觉得有些害怕。之前我总觉得天大的事情都不怕,我爸肯定能搞定。 长这么大我没觉得这日子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现在才一点点的感觉到他其实也不是什么都行,他也是个普通人也会随时倒下。” 这个花溪不好接她从小没有爹,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样子的。 高明川死的早,高明海是别人的男人,无论谁她都代入不了。 高明海这一发烧还挺严重,昏昏沉沉的倒过去就起不来。 中午高翠萍收了摊子给送饭过去就没吃几口。 打针吃药感觉都没太大效果似的,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 十二点刚过,花溪就使唤高翠萍:“你再去看看你爸什么情况,实在不行就把他弄去医院挂水,别省那几个钱。” 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高翠萍也不放心,看着店里面不忙了,骑着她爸的车子急匆匆的走了。 虽然看起来就是风寒,但是这玩意也不好说,烧太狠迟迟不退也是会出别的毛病的。 花溪真的怕了。 高明川不在了,她大嫂又去的那么突然,高明海,高明海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事情。 不然这个家就真的完蛋了。 高翠萍走了之后,花溪也是心不在焉的。 平时英英老是往外跑,她都有耐心一遍一遍的往回哄。 今天就特别的不耐烦,凶了一顿。 小丫头已经很久没有被她凶过,就像是被扇了两巴掌一样难过的不得了,瘪着嘴在那里哭了半天 。 花溪也没有理会她,自个儿在那哭够了跟小狗似的又跑过来,伸手去抱花溪的腿,妈妈妈妈的喊着。 高翠萍这一去就没见回,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人弄到医院去了。 花溪心里不踏实,也没办法安心的在店里守着,早早的把门口收拾利索打算回去看看。 但走到门口就看见院门外边挂着锁,不知道是去医院还没回来,还是说两个人都回去了。 花溪以为家里没有人,开了门让英英进去,随后才关上门。 把剩下的东西放进了灶房,刚刚进屋就听见咳嗽声。 是从高翠萍睡的那间屋子里传来的,是高明海的声音。 花溪往跟前去,在门口喊了一声:“大哥?” 第176章 失态 花溪把灯打开:“翠萍呢?她没带你去医院吗?” 高明海头晕脑胀的坐了起来:“没有,现在几点了?” “应该有三点多了。” 高明海坐了起来套上鞋子:“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说着就往外面走。 很难说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从门口过的时候就像是崴了脚没站稳,一下子就撞过去。 花溪吓了一跳,伸手去扶他,一下子就被他摁在了墙上。 “花溪!” 花溪伸手抓住他胳膊推他没推动,实有些生气了,加重了语气:“你起来,站好了!” 高明海却没起身,反而伸手直接抱住她:“花溪,我好难受,好难过……”花溪试了几次都没有把他推开。 正恼怒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落在了自己的颈窝里,热乎乎的。 哭了吗? 她想象不出来高明海会哭。 许桂芳下葬前的那几天,家里的哭声都没断过,高明海也没哭。 怎么这个时候流眼泪了? 她见过对方的聪慧,沉稳,甚至于疯狂,这是第一次看见这人如此的脆弱。 像个小孩子需要依靠。 心里的恼怒散去,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些烫手:“烧糊涂了吗?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高明海的鼻子涩的有些出不出气,贪恋的抱着她,眼泪一颗一颗的往她颈窝里砸,轻轻的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带着一分哽咽,两分沙哑,加上滚落的泪珠子,砸的花溪心尖打颤,再也硬不起来,脑子里全是对方这几年的不容易。 好在,高明海即便是生病失态也是一个极为克制的人,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猝不及防的暴露出来之后又迫不及待的遮掩。 深呼吸一口长气,像是要把花溪整个人的气息都吸进自己的身体里。 随后站了起来:“我没事,我感觉好多了。”就是可能脑子还不是不清醒,到底没有克制住,失态了。 “好什么呀?你看你还烫的很,打针吃药怎么不见起效果呢?你这样子我觉得得去医院,你要听话,不去医院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去?” “不想回去了!”高明海松开她,却没放开她,手握着她的指尖,握的很紧。 身上滚烫的热烫的花溪觉得手心发疼 连带的自己身上好像也热起来要出汗了。 “那我送你去招待所,不想回去也不让你住这里。”高翠萍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该不会跑回去了吧? 这姑娘是真的心大,把她爸丢这里自个跑回去。 真要有点什么,她首先都对不起那孩子对自己的信任。 真要回去了,她肯定不会让高明海住这里的。 或者高明海住这里,她带孩子回去住。 家里就他们两个,花溪心里还是害怕的。 万一有点什么。 毕竟是有先例的,让她没法不怕。 最重要的是现在这个情况不知道怎么回事还跟之前不一样了。 高明海没有再强迫的跟她发生关系,但是这手拉手的看着也不清白。 他们是能这样黏黏糊糊手拉手的关系吗? “手松开!” 高明海无力的靠在门框上,跟随时要倒过去了似的,手上却死死的握着她,就是不松。 不开口,用行动表明态度。 “你还是害怕我。” 花溪听着他好像有些委屈的声音简直要被气笑了:“你觉得呢?我该不怕你吗?” “你怕我对你做点什么,你不相信我……” “我该相信你吗?谁生病了不去医院抱着弟媳妇在那儿哭的?” 高明海笑了一声,那声音让人听着觉得真难受:“都这样了,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不去医院花那个钱,我好多了,刚刚是睡太久迷糊了。我去洗把脸清醒一下,清醒一下就好了。” 刚刚一下起来,眼前发晕,缓一缓就行了,那个药还是起作用的,没有上半天那么难受了。”这算是对他先前失态的解释,欲盖弥彰的解释。 花溪趁着他手上松动忙不迭的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无视英英在一旁好奇的眼神,抬脚就往外走。 “我还以为你给烧傻了呢!” 高明海和英英一前一后就是一大一小两个跟屁虫:“要真的烧傻了怎么办?” “问我做什么,问你自己啊,街上的傻子你又不是没见过,日子好过吗? 去不去医院?不去我就不管你了,我去看看翠萍到底跑哪去了,也不去店里跟我说一声。” 高翠萍回去了,她觉得她爸那个样子没法骑车往回走,在那睡就在那睡着吧,趁着能睡着好好休息一下。 她回去给家里说一声,免得她婆和两个弟弟担心,傍晚吃过饭再过来就是了。 她是跟高明海说了的。 说的那会高明海睡得迷迷糊糊的,一阵冷一阵热,感觉像是在做梦似的。 这会儿花溪回来了,给他倒了水让他又吃了药,比刚才稍微清醒一点了。 “她回去了,傍晚再过来。” 听他这么一说,花溪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烧成这样了都不老实,刚刚问你还说不知道。我真该心狠一点,不管你才好” “你是那种心狠的人吗?” “我可不是以前,我现在比以前狠多了,你给我老实一点!” 高明海看她那假装凶巴巴假装强悍的样子就觉得有意思。 蹲在那洗脸洗着洗着笑出声来。 他已经很久了很久没有开心的笑过了。 花溪被他笑的有些恼怒,转身进了屋。 高明海打算起来把水泼掉,结果腿上没劲没能一下子站起来,反而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花溪从屋里出来他已经爬起来了,还是打算往回走:“家里一堆事儿,不回去不行。” 知道高翠萍傍晚会过来,花溪倒是没有那么害怕了。 因为洗过脸清醒了的高明海是真的清醒了,又回到平时那个看起来很正常的样子。 第177章 只想抱抱你 花溪没让他走。 “行了,继续去睡吧,谁离了谁不能转一样。 这会儿家里能有什么活?明天背集你又不赶集,不需要去地里拔菜,歇一天怎么了? 翠萍说你中午都没怎么吃饭,我们下午也没吃,我简单煮一点你好歹吃一点,生病了不吃饭怎么能好?” 嘟囔着就去了灶房。 高明海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屋:“要做什么?我给你搭手。” “你老老实实的去躺着就算是帮忙了。” 那必然不能,高明海在门边上拿了板凳坐下来,拽了一根葱两瓣蒜在手里剥。 他只是在发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花溪回来了的缘故,还是说药真的生效了,这会儿比中午好不少了。 “算了,煮点面条好了。” 她正常没有关门这么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店里面吃了才回来。 家里油盐酱醋倒是都有,也不是不能做,但是想着高明海现在那样,只能简单的做点清淡的。 英英从外面跑进来把几个小板凳往一起推,玩的不亦乐乎。 高明海靠在门边上跟个门神似的,神色有些恍惚。 他觉得自己好像喝醉了,又像是没睡醒。 总觉得不是很真实。 就像是置身于梦里一样。 有一个家,家里有他也有她。 在这里就只有他跟花溪,这样的机会真的太难得了。 哪怕不能一直看着对方,时不时能听见声音能感觉她就在自己跟前,心里也是踏实的。 不是没有欲望,只是被克制着,并且悄无声息的在疯狂滋长。 花溪不是没察觉到他的目光,察觉到了也只当没察觉到。 有什么东西在不经意间悄无声息的就一点点变了。 花溪忙的时候没注意,但是闲下来总是能想起来,想起来就彷徨不安。 她知道那些事情是不该的是不对的。 可是她却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干脆利落的去恨他。 那几滴眼泪砸的她脑子也跟着乱了。 知道他生病喝药没胃口,也没煮别的,煮了点清汤面。 里面就放了一点点油,一点葱花,一点虾皮,鲜的很。 按着店里卖出去的标准做的。 面条也没放多少,一大碗,一半面条一半汤。 汤里面放了不少姜,直接剁碎了熬里面的。 “吃完要是身上有热乎乎的感觉就赶紧去睡,发点汗。” 高明海嗯了一声。 因为喝药的缘故,吃什么感觉都是苦的,但是舍不得浪费一点。 英英跟他吃的一样的东西,吸面条吸的可有劲了,声响特别大。 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各吃各的,没说话,却感觉热闹的很。 花溪收拾好碗筷 没听见堂屋有动静 当他又睡了,进去才看见他懒洋洋的靠在墙根角坐着。 这人,花溪觉得自己真的是怎么也看不透他。 每次觉得他就是这样的时候,转身他就又出现不同的样子。 在家教育孩子一板一眼的,说什么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自己也是以身作则,干什么都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 谁能想到他人背后会是这样的。 生个病跟整个人都散了一样。 “不舒服就去床上躺着,屋里凉嗖嗖的。” 高明海没动,花溪也以为他靠在那就是不想动。 正准备进屋,一股子力道一下子就拽着她朝边上倒过去。 随后落在一双结实有力的臂弯里。 花溪只觉得心怦怦的跳,吓的。 一下子就生气了,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高明海也不躲,就那么硬生生的被扇了一巴掌。 花溪自己先愣住了。 “你不知道躲?” “我躲什么?你能有多大劲?” 真的是有一定贱的属性的。 可惜花溪读书少,一时间词穷 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形容他。 “解恨了吗?要不然再给你打一次?” 高明海说着就收紧了手臂,把脸凑过去。 轻轻的在她脸上蹭着,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呼吸间温热的气息烫的花溪心尖发颤,伸手推他好像都失了力气。 她心里慌乱的不行,怎么也镇定不下来:“高明海,你松开!” 她自己大概都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声音多么娇媚,含羞带怯的多么勾人。 早跟当初那个决然赴死歇斯底里的女人判若两人。 高明海觉得自己的克制在这一刻尽数土崩瓦解,却又深刻的明白还不到时候,只能默默的把碎裂的克制悄无声息的捡起来努力的拼凑。 他像先前那样低头将自己整张脸埋在她的颈窝,以此掩饰自己眼中藏不住的欲色以及疯狂。 半天才轻轻开口。 “乖一点,别动,我就抱一下,不做什么。”再动,他不确定自己还能忍得住。 毕竟,离上一次发生关系已经过了很久了。 面对着自己爱着的女人,什么自制力,那简直就是扯淡。 分明就是随时蓄势待发变成禽兽。 他能感觉出来,花溪对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但是还不到时候。 现在不该也不能。 花溪被他气笑了:“你还想做什么?” 前一刻病的跟要死了一样,后一刻又能厚颜无耻的动手动脚,人怎么能善变无耻成这样。 高明海满脸认真:“就是想抱抱你,心里能踏实一点。不然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悬空着的一样,不知道该往哪靠。” 他之前对花溪,什么都想做。 现在真的只是想时时刻刻看见她,像现在这样抱抱她,跟她说说话,这样他才觉得心里是踏实的,人是不孤单的。 对,就是孤单,这种感觉在许桂芳还在的时候就有,许桂芳去了之后更严重。 在的时候,虽然不是什么都能跟她讲,但是怎么过日子还是有商有量。 不在了,什么都没法讲。 哪怕老娘还在,哪怕儿女双全,都不行。 不一样啊! 第178章 浑身是毒 “高明海,你这个老流氓!” 花溪不动还好,动一下,高明海就没忍住倒了一口冷气。 不是他抵着她,而是她无时无刻的在诱惑着他。 哪怕只是轻微的接触,依旧让他溃不成军无法自拔。 他把人勒在怀里舍不得撒手。 说不好是想让她继续动还是让她别动。 “松手,松手,英英在看了,你松手!” 心慌意乱的努力了好半天在高明海的配合下把人推开了,起身想逃却没能逃开,被他拽着手在他边上坐了下来。 手被高明海握在手心里,滚烫的体温捂的她指尖都在冒汗。 高明海就像是一团火一样,这会儿想要连她也一起点燃了。 花溪的心尖打颤,身体也在轻轻颤抖。 她有些害怕,因为她发现她现在总是不由自主的会对高明海软下来。 甚至于被抱着,她竟然有一种就那样静静的靠一靠的想法。 但是她心里又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是可耻的,是不应该的。 高明海说他整个人是悬空着的,可花溪又何尝不是。 没有一个她能依靠的人。 多少次她都想有个人能让她靠着歇一歇,或者大哭一扬。 但是没有啊!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高明海把她搂了过去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我,”他斟酌了半天才缓缓开口:“我说过喜欢你不是骗你的。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有反应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不用害怕,我说过你不愿意我不会再强迫你做那样的事情。 花溪,其实你心里也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你也是想的对不对。” 花溪只觉得这会儿脸上跟指尖一样也是火烧火燎的。 “不,我不想。” “你想!”高明海歪头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脑袋:“因为你需要,一个人有多孤独我以前体会不够深,现在能完完全全的体会到了。” “能不能别说这些胡话。大嫂才走多久……” “我知道,老三走了,你惦记他,觉得我们不能再发生那些。你大嫂走了,我们也不该再发生那些。 但是两个人再一起不是非得做那些事情。 我很多时候都很羡慕翠萍和你大嫂。 你什么话都能跟她们说,可以不设防的对她们好。 她们只要想,时刻都能陪着你跟你在一块。 只有我不能。 我只是想陪着你,也想你给我陪着你的机会,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花溪暗戳戳的想甩开他的手,可是试了几次都挣脱不了。 干脆破罐子破摔。 “可是这样是不对的。你都不知道我每每面对翠萍和大嫂的时候我有多心虚有多内疚。 大嫂对我那么好,我一边贪恋她的好一边偷了她男人。 翠萍那么信任我,可我却跟她爹有苟且。 我一想起来就觉得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账,是个不要脸的……” 高明海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不许胡说。是我不够克制,强迫了你。以前她们不知道,以后她们也不会知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你不愿意,它就是永远的秘密,我活着的时候守着你,死了我带去棺材里。” 他知道他跟花溪这辈子都不可能,就连他也没了当初孤注一掷想要带花溪远走高飞的勇气。 “你都不知道我想跟你说说话有多难。要不是这次生病……”高明海叹了口气,喉结微微动了一下:“我觉得真的值了,知道你心里有我一点点位置,我就是这会儿就死了也值了。” “没有,没有,你别胡说!”花溪一下子站起来,依旧没能甩开他,反而又被他拽回去横坐在了他腿上。 “好好好 没有,没有,是我胡说八道。” 这改口改的多么敷衍。 双臂从花溪腰间穿过 ,箍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 花溪努力了,放弃了,她跟自己讲,就这一次,谁也不知道,就他们两个人。 她想试着往后靠靠。 哪怕明天一觉醒来她的良心遭受到更深的谴责,那也明天再说吧。 她真的很累。 她不止一次在想 如果自己男人还在,她开心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朝着他笑,不用担心被说在勾引谁。 她难过的时候可以放肆的趴在他怀里哭 ,不用担心遭受各种谴责。 可是高明川不在了,她连哭都没法大声的哭,笑都没法肆意的笑。 可还没试她又清醒过来,身子在对方怀里坐的笔直,似乎企图以此表达自己的决心。 “花溪,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我知道你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但是你不要怕。 我会陪着你,除非有一天你离开高家,有了真正能托付后半生的人。 如果没有,我就陪着你,直到我老了不能动那天。 你想在队上,我就在队上,你想来镇上,我就来镇上。 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要顾虑,哪怕对我也是一样。” 花溪觉得高明海这男人浑身是毒,尤其是那张嘴,简直就是剧毒。 而她似乎在不经意间已经中了毒,还无解。 “我想成为你的依靠,而不是负担!”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魔咒一样,震的她心底发慌 进退两难 不知所措。 直到高翠萍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幺娘,我回来了,开门!” 原来外边暮色已至,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花溪一下子站起来,推高明海:“你进去躺着!” 高明海叹气,握了握她的手:“别怕,不躺也没关系,吃了药是有效的。生病总是会好的。” 花溪不管他了,慌慌张张的去了外面开门。 “冻死我了!”高翠萍推着自行车哆哆嗦嗦的进了院子。 “吃了饭了没有啊?快进灶房去烤烤,炉子上有火。” 高翠萍把车子扎在房檐下没直接去灶房:“吃了,不过幺娘,我想吃你煮的酸汤面 又酸又辣的那种。”说着直接从身后抱住花溪,两只手插在她胳肢窝里:“嘿嘿,先给我捂捂。”没大没小。 花溪被她从身后一抱浑身一僵 ,随后又努力放松开来:“能捂暖和吗?你这一身寒气。” 她真是个会作孽的坏女人,越来越会装腔作势了。 第179章 心虚 “应该好一点了,那会儿我给煮了点吃的吃了。你去看看他,我去给你煮面条。” 花溪这会儿面上看着镇定,心里其实根本镇定不下来,又慌又乱,七上八下。 虽然高翠萍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她总担心对方看出点什么。 她需要时间和空间缓一缓。 高翠萍哦了一声松开她进了屋。 花溪抬脚就进了灶房,直接拧开了水龙头抄冷水洗了一把到现在依旧滚热的脸。 高明海其实觉得躺下不躺下的都无所谓不过花溪这样要求他就这样做。 屋里没开灯,黑咕隆咚的。 高翠萍站在门口喊了一声:“爸?” 他应了一声。 “好点了没有?” “嗯,那会儿喝了一碗放姜的面汤出了一身汗,现在感觉好多了。” “那我开灯了哦!” 高翠萍把屋里灯打开,凑到床前看了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真的没有那么烫了哎,我怎么没想到姜能发汗呢?还是我幺娘厉害。 我回去跟我婆说了,家里你不要担心,等好一点了再回去,回去也好好休息一下,后天少赶个集也没事。 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我感觉我现在回去都没有问题。” “哪能啊,外面都黑了,骑车不安全。我幺娘给我煮了酸汤面 你要再吃一点吗?” “不了,你在家没吃饭?” “吃了 但是刚刚我幺娘一问我感觉又饿了,现在跟饭桶一样,饿的快的很。” 高明海看了看她:“在长个了,吃长饭,很正常。” 花溪也是这么觉得的,都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可太清楚了。 十五六,就跟饿狼一样。 不然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呢! 所以给煮了满满一大搪瓷碗。 “炉子上水是热的,吃了去烫个脚能暖和点。” 高翠萍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先睡吧,给我暖被窝,嘿嘿(〃''▽''〃)!” 花溪摇摇头进了屋 ,给英英洗漱,教她蹲在痰盂上尿尿,然后洗了屁股把她塞进了被窝。 她自己也脱了衣裳钻了进去。 被子里冷嗖嗖的,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时候不觉得,生过孩子之后就觉得怕冷,冬天的时候睡觉特别的煎熬。 她睡觉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挂高明川身上。 男人就像个火炉子,暖和的很,到了半夜能捂的她浑身冒汗。 但是现在人不在了,她只觉得冬天越来越冷,越来越煎熬。 等高翠萍洗漱完进屋,外面彻底安静下来,高明海这才起身,开了屋里的灯,去外边墙角拿了包纸进屋。 夜色靡靡,掩盖着一切不为人知的心意。 时间一天一天的很快就到了冬月底,到了要给高明川烧周年的时候了。 花溪头天下午跟高明海他们一起回去的。 大包小包的都塞在高明海装菜的那个筐子里。 老太太算着日子呢。 早早的就去底下院子把屋里通了风,晒了被褥。 “幺娘,回去就去我们那里吃饭吧,我婆说你好久都没有去吃她煮的饭了。” 早先的时候高翠萍喊花溪每次都要把她妈给端出来,一喊一个准,花溪根本就没办法推脱。 现在她妈不在了,就只能把老太太喊出来了。 花溪念着高明川,自然就念着老太太,不可能拒绝。 有段时间没回来了,之前搬去镇上就没跟老太太商量,再加上有些关系在不受控制的继续变化,说实话,花溪是有点内疚并且心虚的。 所以这次回来买了不少东西。 除了给高明川要烧的纸钱,给老二家买的水果,还给老太太买了一件棉衣。 老太太没有女儿,就剩下这么两个儿媳妇。 最能操心的儿媳妇不在了 。 最贴心的儿子也不在了。 高明江注意不到这些小事。 高明海再怎么周全,现在一个人照顾一大家子也周全不到哪里去。 老太太这几些年都是缝缝补补的,没穿过新衣裳。 上一次还是高翠萍给她买的新衣裳,花溪又给她买了一件。 她就跟许桂芳一样会过惯了,一直没舍得穿。 谁能想到花溪会给她又买一件新棉袄。 棉衣这么厚的东西,跟夏天穿的那种处理的衣裳是不一样的,一看就很贵的样子。 老太太高兴归高兴,她一想到花钱就心疼了半天。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一天到晚都蹲在家里哪也不去,有火烤着也不冷,给我买啥衣裳,瞎糟蹋钱。 手上要是宽裕了,还是要攒在那里,英英上学,花钱的时候还在后面, 或者你自己买两身也行。”年轻人不比老年人,要好一些,穿新衣裳正常,她这一大把年纪了真没那个必要。 花溪挨着她坐在那里看着高成亮他们兄弟俩把英英提来提去的,跟拎小鸡似的。 “钱要挣,要攒,也得花才行,只有花钱的时候才想挣钱才有动力。 为什么要挣钱,不就是为了吃想吃的穿想穿的嘛… 我也不缺衣服,还有好几件呢!”她身上穿的还是高明川给她买的,藏青色的西装,领子上还绣着花,里面套着一件高领毛衣。 这会儿穿这个其实已经冷了,尤其是骑车子的时候,外面就需要套个大衣或者棉袄,但干活或者烤火的时候穿着正好。 大衣弄脏了不好洗,万一在哪里烫一下就是个窟窿眼,她得心疼死。 高翠萍从那里路过,从老太太身后抱了抱她:“婆,你看我幺娘对你多好,她自己都舍不得穿都要买给你穿,我都没记起来给你买一件新袄,她都记着了。” 第180章 她想让我爸再找一个 “在家里能住多久啊?” “今天晚上住一晚上,明天给他烧周年,明天傍晚过去,后天刚好逢集。后天一大早走也行,就是早上怕下霜,带着英英不好骑车。” “那是,下午比早上稍微好一点,下午去好,早上太冷了。走的时候记得把鸡蛋带着,家里又攒了不少了。” “也不能光给我,你自己留一点,家里还有两个孙子呢!” 现在日子没有以前那么难过了,两家都有来钱的路子,倒不需要像以前那样一个鸡蛋都抠抠搜搜的。 “有,鸡天天下,不缺他们吃的。” 饭已经煮好了,就是简单的浆水炒洋芋丝。 老太太提前炒好了,锅里还温着水,他们回来只需要下挂面就行了。 难为老太太眼神已经不行了还把洋芋丝切的那么细,那么匀净。 “婆这个手艺,我再怎么学都学不来。”高翠萍切的洋芋丝永远是一头大一头小,匀净不了一点。 “这哪叫什么手艺,这是熟能生巧,只要刀利索,多切一切慢慢就好了。” 吃完饭外面天已经黑了。 高翠萍拿了手电跟高明海说了一声:“爸,我送我幺娘下去,我在那边住了,不回来了。”她幺娘说一个人在家住着害怕,高翠萍一直记得。 早先有她婆陪着,现在她去陪着。 “去吧去吧,随你咋安排。”随后看了看花溪:“我明天中午早点下来裁纸。” 花溪嗯了一声:“不耽误你干活就行。” 她本来是要去找高明江的,高明海这样说了,那她就不用去找了。 这边给去世的人烧的纸是用正儿八经的人民币印过的,然后裁成一张一张的,跟电视里面演的剪的那种圆孔的纸钱不太一样。 这边有讲究,给死人烧的纸,一定要男人去裁,女人裁的纸,据说烧下去之后只有半截,那边用不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从哪来的讲究,反正人人都是这么说,人人都是这么信的。 花溪不想高明川在那边没有钱花,烧一回纸还只能收到半截,少不了就得麻烦别人而且还得一直麻烦。 花溪最近总是想起高明海,尤其是高明海那次生病之后,她觉得高明海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样,却又跟以前不一样。 细说却又说不上来。 记得早先的时候高云海做事也很周全,但是一直是个很严肃的,严肃的让人有点害怕。 起码在花溪心里是这样感觉。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她就更加的害怕对方,尤其是私底下遇到的时候,真的时时刻刻都是战战兢兢的。总担心对方下一刻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来。 虽然,好像她的担忧从来没发生过。 一开始是因为嫂子和侄女让她明明不愿意面对这个人,却经常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这个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又不是这样了。 总是想着想着清醒过来自己骂自己没事瞎想什么,高明川才走刚刚一年,那是高明川的大哥,他们之间任何的举动都是荒唐可耻的。 包括她这会儿脑子里想的这些。 但是脑子跟心有很多时候是真的没有一点默契啊! 高翠萍跟她睡在一起,也没睡着,翻了个身。 “幺娘,你有没有发现我爸突然变老了?” “啊?”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花溪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我妈的百天都还没到,短短一段时间我觉得我爸老了一大截,那天带他去理发的时候,我发现他都有白头发了,腰板好像也没有那么直了。” 花溪真的没有发现。 即便她现在也没有那么怕对方了,但她也不可能没事儿干就盯着人家瞅。 “人都会老的。” “可是他才三十九啊,离老还好远呢,离六十都还差老远呢!” “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吧,我有时候就觉得我自己也老了一样”可她明明才二十六,连三十都还不到。 她依旧能清晰的记着高明海上次生病的时候抱着她掉下来的眼泪说出来的话。 他说他好难受好难过。 花溪不知道他当时指的是什么。可这几年,真的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对方在周旋。 原本过日子已经不容易,何况还有那么多的事情一茬接着一茬。 “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没有那么大的压力呢?” “不要想这些。”花溪伸手隔着被子拍了拍她:“人活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压力,只有自己看开了才能解脱,别人是帮不上忙的。” “不是这样的,有个人分担,会好的多。 我婆前两天才跟我讲,说,想让我爸再重新找一个。” 这下花溪就更加的震惊了:“你妈百天还没过,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要知道,她大嫂到这家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是老太太一手一点点的教出来的,跟自己的姑娘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才多久啊? “她也没有明说,但我听出来了,是这个意思。 ” “那她是怎么说的?”聊别人的八卦特别的振奋人心,花溪原本就睡不着,这会儿更加的精神了。 “她说家里没有个女人是不行的,我爸还不到四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还有几十年要过,不能一直一个人。 我也不是傻子,我听出来了,心里很不舒服,但我什么也没说,因为我知道她说的也是有道理的 家里有个给我爸洗衣做饭的人,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他,肯定比他一个人好的多。 不管是我,还是成亮和成才,都不可能一直陪着他。 倒也不是不能一直陪着他,但竟是两代人,想法啊什么的都不可能一致。 但是转过身我又想不通了,为什么非得再找一个呢?一个人就不能过了吗?我幺大不在了,这都一年了,你一个人也过得好好的。”高翠萍说到这里翻了个身,看着睡在边上的花溪:“幺娘,你想过再找一个吗? ”才二十多岁,比她爸年轻多了。 第181章 这个事情在于高明海 “没有,一个人的命是定的,没有那么多的幸运。你幺大那么好的一个人,这辈子遇到他就是我的幸运,遇不到他那么好的我何必再找? 真有像他一样好的,也不会看上我。 没有必要因为这些事情给自己增添烦恼, 你看我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 当然,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我是这样想的,不代表你爸就是这样想的。”高明海那人,说话真真假假,花溪自认为没有那本事看透。 “那我也不知道我爸到底怎么想的,我又不可能去问。 我知道我婆什么意思,我觉得她是在试探我能不能接受。 我当然不能接受,我妈任劳任怨的为这个家操劳了这么多年,才死了多久啊? 但凡久一点我都不会这么膈应,虽然说她只是这么说一说,但嘴里说就代表心里起了这个念头。 即便我在家也待不了几年,就会有自己的家,我也没有办法忍受我妈支撑起来的家里多了另外一个我不熟悉的女人。 幺娘,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她心里真的矛盾的很,复杂的很, 这些话她也不知道跟谁说。 原先的时候,她在队上还有好姐妹, 后来天天往镇上跑之后也没有什么时间来往了,好久都不来往了。 再说这些话也不能给人家讲。 “怎么能说自私呢?这不是人之常情吗?每个人都有自己很在意的人。 你婆在意自己的儿子,想给他找个伴,这也是人之常情。 你心疼自己的妈妈,不愿意让另外的女人占据你妈的位置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婆婆现在起了这个念头,说再缓一缓,我估计最多等到明年。 不见得就能等到我妈过周年说不定她就要跟我爸讲,开始张罗了。” “倒也没有那么容易,其实这个事情主要还在于你爸,看他愿意不愿意找。你再担心都是多余的,也是在给自己多余的找思想负担。 他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主意一向很正, 他如果愿意找,不需要你婆婆给他操心。 她如果不愿意,你婆再操心都不起作用。” 这个家里如果说谁能易如反掌的拿捏老太太,那非高明海莫属。 “那你想不想让我爸再找一个?” 这话听的花溪心里咯噔一下,浑身都在冒冷汗。 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高翠萍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高翠萍问了她还是认认真真回答了。 “我不知道,这是你爸的事情,我一个当弟媳妇的怎么能掺和呢?不过,在我心里,你妈是无可替代的,谁都比不上,谁都没法比。” 大嫂这个称呼给了徐桂芳,花溪就不愿意再给别人。 就算是高明海再找,她觉得也不可能再喊别的女人一声大嫂。 这是对大嫂的侮辱,也是对许桂芳的不敬。 但是她又觉得或许找一个,高明海就对自己断了念想,她也,也不至于一头撞进去越走越错。 以后就真的能桥归桥,路归路了呢? 但是,再一想,又觉得心烦意乱。 心里五味杂陈,乱的很。 高翠萍道:“我妈不在了,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也能过。我感觉我们一家包括二娘还有你,还有我妈,都是很好很好的人,都很好相处。 就像你说的,人这辈子运气是有限的,万一真的动了念头又没有那运气找个性格不好的,那以后就不得安生了。 别说找一个我爸能好过点那话,怕是会更难过。” 说着又翻了个身,长叹一声:“你说的有道理,主要还看我爸,我要怎么才能知道他想不想找,又要怎么去打消他再找一个的念头呢?”真的是十六岁的年龄操着六十岁的心。 “你都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念头,就在操心打消不打消的事儿,是不是太离谱了? 这些事情,走一步算一步,顺其自然吧。 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提前忧虑没什么意思。” 高翠萍又开始在那叹气,花溪都快睡着了她突然又出声:“幺娘,跟你商量点事呗!” “嗯,你说呢!” “我想,是我这么想的啊,去年我妈在的时候那个魔芋卖的不是挺好。今年也马上进腊月了,我们周围魔芋也不少,我在想要不要继续煮了卖。不卖感觉又少挣了一份钱,卖的话我爸要种地要赶集感觉也弄不过来。” 花溪没吭声,静静的听着她的下文。 “我在想能不能把魔芋挖了直接带去店里,那边石磨,锅什么的都有……”高翠萍已经琢磨好久了,就是不好意思开口,这会儿说出来觉得怪难为情。 “你放心,绝对不耽误你做生意,就下午忙完了,傍晚的时候我做。” 一年四季,最挣钱的时候就是腊月,她不想错过了。 店里面有灶,那两口锅还挺大,她琢磨着够用了。 煮好了,带去那边院子里,那边也有灶,早上起来稍微煮一下热乎乎的就能弄去卖。 她这么拼这么有上进心,花溪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高翠萍年龄虽然小,性子偶尔也很跳脱,但是她这个年龄处事已经很周全了。 从许桂芳去世,她老往回跑没再给带英英开始,一个月就只愿意要三十,花溪怎么给她塞她都不接。 后边在镇上住着了也不愿意要,说是她爸每次逢集晌午都要在那吃饭,就当给她爸交伙食费了。 “行啊,问题是你会吗?” “我让我爸教我。”她看过过程,目前为止眼睛是会的,脑子也会了,但是手会不会还不知道,得试过就知道了。 她还没跟她爸商量,先要跟她幺娘说好了才行。 不然根本没有办法。 魔芋那个东西都是水,早上起来还得煮热看起来才新鲜,她爸一个人就两只手,忙不过来也带不上。 挖出来带去镇上煮是最稳妥。 把肚子里的话都掏出来说了,然后美美的睡了。 第182章 一晚上没安生 老太太当时就是突然想来,然后跟孙女说闲话来着,当然也有试探高翠萍的意思。 儿子的很重要,孙女和孙子的想法也很重要。 毕竟都大了,如果不能接受,到时候家里弄得家宅不宁的也不好。 但她心里还是希望儿子再找一个的。 高明海根本就不知道他老娘已经在给他操心重新找媳妇儿的事了。 早上刚刚起来就在跟高翠萍讲:“我烧一块腊肉,吃了饭你洗了煮上,差不多了给你幺娘切一块送去,她好带去坟地。” 腊肉还是头年的,都到这会儿了还有两块。 高翠萍大胆的建议:“要不然两块都烧了?反正也要杀猪了。我们今年,还是要杀猪的吧?” 高明海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从外面进来的两个儿子,嗯了一声:“杀。” 小孩子都喜欢吃肉,听说要猪肉,一个个高兴的眉飞色舞的。 高成才拽着书口袋就跑了。 “爸,我跟你商量个事。” 在那弄火的爷俩齐齐看她,不知道她又要说什么。 “我们是不是可以煮魔芋了?” 这东西,高明海原计划麦子种上之后就开始煮的。 但是一场意外彻底的打乱了他的计划。 接二连三的这个事情那个事情弄的他分身乏术的,一晃眼冬月马上就要结束了。 咳嗽几声:“再看吧。”他怕自己心有余力不足。 “不是,我的意思是……” 太阳早就爬出来了,照的整个世界都亮堂堂的。 花溪难得回来,王翠英也高兴的很,早上又没有开火,被拉去家里吃饭。 也就是简单的苞谷糊糊,多碗水多双筷子的事情。 英英拿着小勺子舀着加了咸菜的苞谷糊糊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 吃的满腮帮子都是。 “你那地里我栽了点蒜撒了点菜进去,下午趁太阳好你去拔一些。”王翠英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 她这纯属先斩后奏。 花溪有段时间没回来了。 地里面还是清明节前后种的,八月十五之后就荒了。 两家的菜园子挨在一起,王翠英看她迟迟没动静就一起收拾了,种了菜。 “我跟英英也吃不了多少点,回头我拔点蒜苗就行了。”她去看了,一块地收拾的整整齐齐,什么都有。 “你还种吗?” “暂时不种了,没法来回跑,太冷了。”就她自己一个人还能克服,带着孩子就克服不了一点了。 为了那点菜园子,来回跑实在不值当。 “刚好跟你那地挨在一起,你看种什么合适就种什么,暂时不用管我。” 她不缺菜吃。 老大家种菜,卖什么她就有什么。 早先给钱高明海生气不愿意要,不要就不要吧。 时间长了她脸皮也变厚了。 反正就是一笔糊涂账,根本没法算,算不清。 刚刚吃完饭,高明江碗一放拿着柴刀就上了山。 王翠英收拾好了准备出门去扯猪草,高明海就过来了 王翠英招呼了他一声:“大哥来了!” “嗯,过来帮着印一下纸钱。” 王翠英这才想起来需要男人印钱这个事。 不过老大已经来了,她就懒得去使唤自家男人了,这正怕是已经进了林子。 “那你们先忙着,我去地里了。”在家也帮不上什么忙,她当嫂子的也不可能去坟地里给小叔子烧纸。 “去吧,你忙你的去。” 花溪没想到他来的这么早,招呼了他一声:“吃饭了没有?” “吃了,早上怎么没有跟翠萍一起过去吃饭?” “早上饭在二嫂家吃的。” “那下午饭过去吧,翠萍在家里煮腊肉, 等会儿烧纸的时候,给老三带几块过去,他喜欢那个。” 花溪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其实我也准备了。” “那也没关系,谁还嫌肉多啊?他不会嫌弃的。” 花溪没答应也没拒绝,她从镇上带了肉和酒,还有点心和水果,倒是不用刻意等人家锅里的肉。 “昨天晚上没睡好?” 他看花溪眼睛有点肿,一对青眼窝子。 花溪嗯了一声:“跟翠萍说了半夜的话。” 睡着了就做梦,一晚上没能安生。 她有段时间没梦到高明川了,她怀疑是去了镇上离的有点远的缘故。 一回来就梦到了,一闭眼就感觉人还活着似的。 “你们俩天天在一块还有那么多话说?” 高明海说着话就要咳嗽几声。 上次折腾了几天才彻底的退烧,退烧之后就一直在咳嗽,药也断断续续的在吃着,说不出来有效果没效果。 “怎么还在咳啊?”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怕是要什么时候暖和起来了什么时候才能好。” 大冬天感冒本身就难好。 更何况他隔天就要早早起来骑着车子迎着寒风往镇上跑。 他无比的庆幸之前借着下雨的时候让花溪在镇上租了房子,要不然这一天早出晚归的还得了。 “大嫂不在了,小姑娘也大了,有很多话藏在心里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跟谁说。话赶话的说起来可不就越说越多了。” 高明海长叹一口气,苦笑一声:“是啊,让你费心了。”也就比高翠萍大了十岁,却生生的高了一个辈分,早早的经历了一堆事情。 “这话说的见外了。” 那就不说了,说正事:“在哪里裁?” “弄外边来吧,外面今天太阳不错,光线好一些。” 花溪转身去灶房里搬桌子。 高明海也跟着进屋,就站在她身后, 花溪的手才碰到桌子角,高明海突然开口:“我来吧,去把纸找出来。” 花溪转脸差点踩到他的脚,高明海伸手扶了她一下,随后又松开,伸手搬了桌子就往外走。 纸也不需要找,昨天才买回来,就在堂屋门后面放着。 花溪跟在他身后出了屋,去堂屋那边把口袋提出来。 桌子摆在院子里,花溪从口袋里掏了一张一百块出来。 这是她专门去邮局那边换的,今年才刚刚出来。 早几年的时候都是十块十块的。 “拿这个印?”一百块的钞票市面上还少见,高明海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对,拿这个印,虽然只是个意思,但是这个面额大。”以前一张纸只能当十块钱,现在一张能当一百了,肯定是不一样的。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高明海照着做就行了。 拿着一百块钱的人民币在铺开的草纸上面挨着挨着的印了一遍,把钱还给了她,拿着刀顺着印子给裁开。 专门跑一趟就是为了这个事,做完了之后跟花溪说了一声就走了。 他有很多活要做。 要多砍一点柴,遇到合适的还得用斧头劈开,有时间的话就让高翠萍带到镇上去。 花溪那边有烧柴火的灶,用起来方便一点。 早上高翠萍说的那个事情,他觉得也不是不行,但是一做起来上山砍柴的时间就更少了。 第183章 小伙子生气了 要是正儿八经寿终正寝的,有儿有女,到了三周年的时候会给刻个碑立上去。这也算是一件大事,是要请客的大办的。 高明川显然不符合这种情况,只能是最亲的人在这一天烧点纸钱,祭拜一下。 至于立碑,那只能等英英以后大了,花溪立不了。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讲究。 她虽然答应高明海,但并没有等高翠萍把肉给送过来。 昨天在镇上就准备好了。 有酒有肉,水果点心,一样一样的摆放在篮子里,连裁好的纸钱一起塞了满满的一篮子。 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拉着英英,娘俩慢悠悠的上了山。 英英这瞅瞅那看看,稚声稚气的问她:“妈妈,去哪?” “去看爸爸。” “爸爸?”显然,又过去了一年时间,小孩子的脑容量装不了那么多东西,她对原本就不熟悉的爸爸更加的不熟悉了。 高明川的坟跟前长了不少野草,之前收拾过一回又长出来了,不过这个季节都枯了。 花溪还是手动的用镰刀收拾了一下,该砍的砍,该剁的剁,连同地上厚厚的枯叶也一并刨开堆的远远的 不然等开了春野草疯长,坟头都能给盖没了。 而且最近也没有下雨,今天天气虽然不错,没有什么风,烧纸之前还是要收拾一下,万一要把树林给点燃就麻烦了。 收拾利索了,她才把篮子里的纸钱掏出来,将准备好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摆上。 虽然埋的不远,但是这一年她过的也不轻松,似乎一直在忙啊忙,没有几个时候能停留,能专门来看看高明川的。 不在跟前,这日子过着过着,是真的会把对方淡忘的。 可那把火点起来,纸钱一点点的化为灰烬,花溪的眼泪还是不由自主的又落了下来。 她轻声跟高明川讲了很多话,告诉他自己会好好的,会好好把日子过起来的。 高翠萍就像她妈妈一样勤快,不是那种会偷懒的人 把腊肉煮到锅里,跟老太太说了一声,让注意着锅底的火,随后就背着背篓上了山。 队上留的冬地不少,即便是冬天猪草也还是比较好扯的,只不过扯猪草冻手。 太阳出来的时候会好很多。 高成才还没放假。 高成亮吃了早饭早早的就上了坡。 虽然说,猪儿子已经卖了,家里就还剩两头猪,但是一背篓猪草也得一晌午时候才能扯的出来。 熟门熟路的就找到了高成亮,一片地里除了他还有队上好些小孩子。 都是十来岁的样子就不上学了,这个季节要么扯猪草放牛,要么就跟大人进林子砍柴,反正是不会闲着。 “你不是在家里煮肉吗?咋来了?” “煮在锅里了,让婆看着火,我也来扯一阵,帮你攒点草,明天你就可以去耙树叶子捡柴火。”她想着,要真的开始做魔芋,她首先是回不来,她爸也得耽搁,没有那么多自己砍柴。 高成亮扯了扯嘴角:“你自己都安排不过来,还安排上我了。” “你还需要我安排啊,我这不是顺口说了句实话吗?” 姐弟俩凑在一起在地里面铲草:“说实话,家里我感觉是真的忙不开,现在淡季还行,等到忙季的时候恼火的很。 最迟等过年的时候,我爸他们肯定要商量买牛的事儿,家里那么多田地,没有牛肯定是不行的。 到时候又多了一桩事。 你有没有想过跟爸说说把那个母猪给卖了,养个过年猪就行了。” 说这个话,高翠萍是算过账的,母猪一年两窝,在争气的前提下猪娃子能卖个几百块钱。 不争气的话,那就白养了。 但是他们现在真的弄不过来。 地那是必须要种的,他们可以帮她幺娘把地种了把公粮交了,但是要想把他们的地再弄给别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看天吃饭,说减产就减产,产量本身又低,没有人愿意费那么大劲头去承包别人的地。 菜摊子一年到头也能卖些钱,虽然没有细算,但绝对比养猪合适。 倒不如少养这些东西,把必须种的地种好,好好打理菜园子,有时间也能歇口气。 高成亮愣了一下,一下子就不高兴了:“你疯了吧?一年别说两窝,一年就是一窝那也有钱挣。 扯猪草又不费事,我们那田里面一年四季菜都没断过,就烂菜叶子都差不多够了。 再说了,这猪是妈买的,她才死了几天你就想把猪给卖了。你在镇上待了几天是不是已经飘了?” 一会儿一个主意,哪来那么多屁话。 “我就这么一问,你这什么语气啊?我不是想着你跟爸忙不过来嘛…” “那也用不着你操心, 你干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他一年一年的大了,总要起到点作用。 也没有别的本事,喂猪他还是能喂好的。 都指着他爸卖菜的那点钱,谁能保证长久。 这第一窝就下了六个,人家都说是个主贵的,怎么能卖掉呢? 他爸有他爸的计划,他姐有他姐的事情做,都在挣钱。 他不能什么用都没有。 高翠萍站起来提着背篓走了,跟他保持距离,再不想凑一块了。 一天到晚忙的跟个泥猴子似的,瘦的跟个麻杆一样。 年纪不大心不小,这头也想抓,那头也想抓,能抓哪头的是? 人的力量总归是有限的,钱能挣得完吗?干什么都能挣钱总不能什么都去干吧? 不愿意卖就不愿意卖,她也只是那么一说,那么凶! 等把肉弄好,老太太拄着拐棍送到下面去的时候花溪带着英英已经从坟地里回来了。 “这么早就烧过了?” “去的早,烧过了,肉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我什么都给他准备了。” 老太太下来了也没走,坐在板凳上晒太阳跟她说话。 花溪把屋里的被褥都抱出来又晒了晒。 “已经晒过两个太阳了。” “那也再晒晒,估计要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了,那会儿不知道还有没有好天。” “那不一定,家里要是杀猪的话 ,你总要回来吃个饭帮着煮个饭。” “还要杀猪吗?”花溪有些意外。 第184章 狗嘴里吐不出好话 那会儿没到季节没法熏,怕坏了,都做成了过油肉在坛子里装着呢。 “那我也不太清楚,回头要问问你大哥,我是听他早上说了这么一嘴。” 今年家里怎么说呢? 卖猪儿子卖了钱,卖菜也挣了钱,也不是说手上有多少钱,但至少比往年强很多了。 所以,留下的这头猪不打算卖了,杀了算了。 孩子都在长身体的时候,没有油水不行的。 所以说,许桂芳就是个没福的,受苦受累这么多年,眼看着日子稍微好过一点了,说走就走了。 老太太坐在那,心里这样想着。 眼下已经冬月底,离腊月也没几天,一到腊月这一天天的就快了。 太阳刚刚偏西,花溪就把晒的东西收进去,放好之后锁门带着孩子跟老太太一起去了山梁山。 锅里的肉汤散发着香味。 里面炖着晒过又泡过的萝卜干和干豇豆。 肉早早的就捞出来了。 家里人都还没回来,花溪看着日头,掐着放学的时间添水煮了米饭。 只是煮个饭,老太太就没管,太阳还没完全下去,在外面看着英英撒欢。 花溪把米泡上之后锅底就没着急续火,拿了个篮子去了堂屋,把窖上边的木板子掀开,打了手电跳了下去。 要捡点红苕出来洗干净跟米饭搭在一起蒸。 刚刚进窖就听见高明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进地窖捡苕了?那挺深,她怎么下去的……” 花溪也没管那么多。 打着手电在地窖里看了看。 今年红薯收成不错,陆陆续续的卖了不少,但是窖里依旧还有很多。 她喜欢吃红皮白瓤的,高翠萍喜欢吃黄瓤的,时不时都会丢锅腔里烤两个,或者直接削了皮生啃。 下一次窖干脆多捡两个好了。 高明海进屋蹲在外面看着她:“胆子真大,里面黑乎乎的不害怕?” 花溪站在地窖里拿着手电乱晃:“大白天的,在屋里,怕什么?”又不是看不见。 高明海稀罕的看着她现在的模样,似乎不像平时那样时刻设防,有点孩子气,少见的鲜活。 实在是不忍心挑破事实打击她,却又不得不开口:“关键是,你下去了能上的来吗?” 花溪一下子傻了眼,她没想过这个事情。 高明海家这窖有些年头了,还是刚刚解放土改的那会儿挖的,又大又深。 哪怕底下窖了东西,边上挖了两个简单的踩脚的台子,那也不是谁都能踩着上来的。 空着的时候得下梯子下去。 窖的有东西的时候垫高了,但是想踩着两边的台子上来也得腿够长,胳膊还得有劲,手抓在外面的边缘猛然一用劲就跟翻单杠似的一下子翻上来。 许桂芳到家这么多年就没下过地窖。 花溪憨不楞登的直接跳下去了。 压根就没想起来这回事。 高明海蹲在那一说她这才想起来。 下来倒是容易 出不去了。 看着她愣愣的样子高明海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花溪觉得那真的是嘲笑,太刺眼太刺耳了。 “我就不该上来煮这顿饭!” 高明海不笑了,伸手捂嘴开始咳嗽,这次是假装的:“没事,你捡你的,我在这等一下,拉你上来。” “家里不是有小梯子吗?你帮我把梯子放下来?” 那肯定是不行的:“空的可以,但是底下窖了苕,梯子放下去避免不了破皮。” 花溪叹气。 捡好了之后先把篮子递了出去。 打算自力更生先自己试一下。 踩着边上的台子两只手能够到外边的边沿,但是很勉强,使不上劲。 高明海伸手:“我拉你吧,就你胳膊上那点劲儿出不来的。” 花溪要强,不想对着他低头,但是现实不允许。 末了还是伸手把自己的手交到对方手心里握着,然后把她从里面给拽了出去。 往外走的时候高明海忽然出声:“花溪,你知道你刚才像什么吗?” 花溪停下脚步转脸看他:“像什么?”问完她就后悔了。 果然,高明海下一句就应证了那句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像刚刚过门莽莽撞撞的新媳妇!” 花溪磨牙,恨不得掐死他。 可惜老太太就在外面,就没在外面她也没那个胆。 瞪了对方一眼抬脚就去了外边。 高明海把篮子提去了外边跟老太太说了一声。 “趁着还早再去一趟。”他刚刚背了一趟柴火回来。 既是跟老太太说,也是在跟花溪说。 花溪没管他,一门心思的煮饭。 米饭焖在锅里,听见锅盖下边崩开了,才把锅底的火撤到边上那口锅里。 把肉汤舀起来,切好的腊肉倒进锅里,加上一把蒜叶和葱花,倒了一碗豆豉进去,油汪汪的炒了一盆。 就着锅里的油,加了点干辣椒,又炒了包菜。 豆豉炒腊肉那个味道真的重,窜的到处都是,别说大人,小孩子闻着都馋的不行。 英英跑进来抱花溪的腿:“妈妈,肉,要七肉!” 花溪把没炒过的腊肉切了一小片塞她嘴里:“都是油,不许用手抓。” 英英嗯嗯点头。 肉刚刚吃到嘴里,高成才就闻着味儿回来了。 还没到院子里,声音先传过来了。 “我回来啦!” 老太太坐在墙根脚晒即将要落下去的太阳:“还得敲锣打鼓的迎接一下?” 都是看太阳掐点的,这边高成才进屋,那边高翠萍也回来了。 正常干活太阳不落山不回家,问题是她们吃了饭还得回镇上,那就得早一点了。 高明海去了山上一趟也回来了,头上还顶着两片树叶子。 吃饭的时候高明海才说起煮魔芋的事:“我等下先挖一点明天带过去,明天下午在你那边煮一下试试看。 就是又要给你添麻烦了。”当着自己老娘和儿女的面,话说的可客气了,就连眼神也很规矩,和平时没有任何两样。 第185章 新自行车到手 别的一个字都不敢说,怕多说多错。 她不像高明海那么会装。 人前像个人,人后不像个人,两副面孔怎么换都行。 高翠萍跟他讲:“那挖了我们直接带走吧。你明天要带菜过去,装不了那么多。” “一个自行车驮三个人,还怎么带?” “挖够明天煮两锅的就行了吧?”回头她再骑车回来驮。 不过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真的得买自行车了,不能老是骑着她幺娘的车子在路上来回跑。 她是心仪那种新款的女式自行车,但是想要带东西,还是二八大杠的更加实用一些。 往镇上去的时候就在跟花溪说这个事情了。 “买,你想买就买。买你喜欢的觉得合适的。” 花溪知道她想买辆自行车很久了。 “我明天就去买!” “要跟你爸说一声吧?” “要说的。”虽然她觉得她爸不会反对,钱也是她自己挣的自己攒的,但毕竟是一笔大开支,都是一家人,肯定要说一声的。 紧赶慢赶,到了镇上天已经黑了。 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今天一天明明什么都没干,花溪还是觉得乏的很。 炉子早就凉透了,需要用热水,还得生炉子。 这一晚上睡得早,但是依旧没能睡好。 做了一晚上的梦,高明川跟高明海兄弟俩轮换着在梦里出现,一晚上醒了好几次。 休息不好,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萎靡的气息,就跟生病了一样。 别说高明海,就高翠萍也不时的往她脸上看。 “幺娘,你是不是病了?” “应该是没休息好。” 没休息好?高翠萍很疑惑,昨天晚上睡的很早啊! “做噩梦了?”只有这一个可能。 “也,也不算是噩梦。梦见你幺大了。”这两晚上都没能消停。 都说人死了在天有灵,是能感应到尘世间的事情的。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不然这么长时间没梦见了,偏偏周年的时候频繁的梦见呢? 做梦的时候花溪是真的不想醒啊! 梦里高明川还活着,他们过的那么幸福。 可每次都是梦着梦着,高明海突然出现,又或者明明是高明川,突然变成了高明海,让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以至于她白天本身就没什么精神,再看见高明海就想到他扰人美梦,梦里就那么讨嫌,就带着一股子怨愤气。 可惜高明海并没有感受到她的怨愤,偶尔看懂了她飘来的不善的眼光也只觉得有意思。 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抵就是这样。 对方翻白眼他都会觉得是在对他抛媚眼。 花溪不知道他心里都在想些什么玩意,就算是知道,知道也没办法。 魔芋这个东西花溪跟它的缘分仅限于吃。 根本就没办法碰,所以帮不了一点忙,也因此根本就不存在给她添麻烦不添麻烦的事。 下午这边锅腾出来就可以做,但是高明海也没着急弄,就算是罢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没人了,陆陆续续的还是有人进来吃饭。 高翠萍兴奋了一晚上,能憋到现在实属不易,看他总算是闲下来了,就跟他说买自行车的事情。 高明海没有什么意见,他跟许桂芳不一样,把钱看的重,但是捏的不死。 自行车是个大件,买了就能用很多年。 不用高翠萍说那些理由高明海就能想得到,来来回回跑,没有自行车肯定是不行的。 一直用花溪的,花溪不会说什么,但是人不能不自觉。 “那趁着这会儿不忙我跟你去看看?” “嗯嗯,看看,迟早都要买,不如早点买。我不太懂,还得你给我把把关。” 高明海跟她确定了一下:“确定要买大杆的?买了可就不能换了。之前不是一直想要轻便的?” 高翠萍本来很确定,被他这么一问又不是很确定了,少有的三心二意起来。 转身又去找花溪:“幺娘,你说我到底是买个大杠的还是买个新款轻便的?” 花溪道:“不考虑别的,买个你自己喜欢的。自行车都能带东西,但是跟人一样,不管是大杠还是斜杠,承受能力都有限。 自行车就是自行车,没法当拖拉机用,主要还是为了来去方便。” 高翠萍明白了:“那我跟我爸趁着这会儿不忙了去看看。”等下他们又要干活了,等干完人家早就关门了。 至于明天,大概是没时间,她爸不可能一直在镇上,得回去,家里还有一摊子要忙。 “去吧,这会儿不忙了。” 买了,就了了一桩事,免得总是记挂着。 父女俩走了,花溪就边看摊子边看孩子。 英英在刨她的皮球,皮球滚桌子底下去了她也跟着钻桌子底下去。 花溪给薅出来她还不乐意,哇哇叫:“球,皮球!” “皮球皮球,你看看你的爪子,还有衣裳,脏不脏,都不漂亮了!” 高明海买东西细致,但是不磨迹。 上次去过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 所以两个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买了心仪的新自行车高翠萍高兴的感觉头发丝都要飞起来了。 “幺娘你看,新款,凤凰牌的。” 花溪眼睛一亮:“好看哎,多少钱?” “两百二!”要三百呢,讲价讲下来的。 果然还是得喊她爸一起去,她自己根本不行。 花溪也看上了,主要是颜值。 不是印象里的那种黑乎乎的颜色,是米白色斜杠,前边配着个浅色的车篮子,看起来优雅又洋气。 如果她要买也能一眼看上,只不过她有,那么喜欢也最多只是多看两眼了。 “好看吧?” “好看!” “感觉也怪扎实带个人应该没有问题。回头去看看那个小椅子,买一个,没事就可以带着英英去溜达了,不用背着抱着的了。” 高明海喊她:“好了,钱也花出去了,现在该挣钱了,别在那炫耀了,放那你回头慢慢稀罕。” 是不早了,都四点多了,市扬里除了卖东西的,已经彻底看不到买东西的人了,一眼能看到头,空荡荡的。 “开始开始!”高翠萍把她的宝贝自行车停在另外一边不挡道的地方,拿了围裙和袖套往身上招呼,开始干活。 第186章 消息灵通 虽然说起来流程简单,但还是要点技术的。 光魔芋是不行的,里面还要加东西。 在家里自己吃,里面加萝卜和碎米,一起磨成浆,加适量的碱煮出来。 卖的话,碎米不用加,萝卜是一定要加的。 多少斤魔芋多少斤萝卜多少碱都是有比例的。 想要做出来的东西好一点,就得按照比例来。 这边在干活,花溪也没着急回去。 她在屋里做饭。 煮魔芋看起来工序简单,做起来挺麻烦。 魔芋坑坑洼洼的,洗也不好洗,只能把表皮那一层刮掉,然后再切下来,切成筷子头大小的小颗粒。 切完魔芋,切萝卜。 这个事情都是在高明海的口头指挥下高翠萍来弄的。 下午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没什么力度了,高翠萍两只手冻得通红。 花溪找了一个搪瓷盆夹了一块没有烧过的煤,又加了几块木材在里面,给她弄了一盆火。 往常这个时候都关门了,今天到这会了门上还在忙。 市扬上也没什么人了,陆陆续续的都开始收摊。 好些天没有露面的王兴华又溜溜达达的过来了。 “这是在干什么?煮魔芋啊?” 说话的时候他都不敢看花溪。 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他总觉得自己不干净,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所以已经很久没有过来了。 大家都挺忙的,过来不过来的花溪也不在意。 只是偶尔有多余的菜会拿去摊子上直接给老太太。 她知道王兴华之前对她有意,但那不也是之前了吗? 之前男未婚女未嫁,有想法正常。 现在人家有媳妇了,好像都怀上了,她就不会再去多想。 能在镇上安定下来做买卖,真的是多亏王兴华帮忙和引导。 这份情她任何时候都会记得。 所以,当寻常朋友一样相处来往没什么不好。 这会儿看见他来了招呼了一声:“王老板,忙完啦?” 一下子把王兴华就整的不好意思了:“忙啥呀,过来收摊子呢,看你这边还没关门,好奇,所以就过来瞅一眼。这是要打算做魔芋卖了吗?” “对啊。”高翠萍没有抬头,但不耽搁嘴巴说话:“明天就要开始卖了,王老板要记得照顾一下生意啊!” “那肯定啊,等你们明天早上摆出来我就来买。”大部分人都好这口,镇上的人勤快的都会到河坝边上边边角角的捡点菜园的地多少种一点菜。 但是魔芋这个东西是真的少有。 平时也没见有卖的,只有年底这会有, 所以也算是吃个稀奇。 “这个做起来是不是挺麻烦的?” “还行,习惯了就好了。”高明海已经把石磨洗好了,弄了个桶过来接在下边:“这会儿才开始,等煮好差不多就半夜了。”他说了半夜,大概也就是晚上九十点的样子。 听他这么一说高翠萍都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要到那个时候啊?” “对啊,你以为那么容易啊?每次我们在家做的时候,做好你都睡得打呼噜了。”什么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这个东西磨起来特别不好磨,涩的很。 加了萝卜还好一点,要不然直接推不动。”别看那个石磨谁都能用,但是磨这种东西基本上都是他。 因为真的太费劲了,手上没点力气还真的不好整。 对面的高老师也跑过来看稀奇。 “磨的什么东西啊?” 王兴华跟他比较熟:“魔芋啊!”不敢再多看花溪,再看耳根子又要发烫。 他只当只要不经常见时间长了那点乌七八糟的心思就会淡,可现实好像完全不是那回事。 他甚至变的越来越敏感。 “魔芋是这样弄的?” “对啊!” 高老师笑着问花溪:“我们都在这里围观,算不算偷师啊?” 花溪还没回答高明海却笑起来:“哪能看一眼就偷去。” 花溪道:“当然算呀!高老师这个脑瓜子可聪明了,说不定看一眼就会了。 真要学会了,下次我得去跟关姐再学一道菜。” 关婷手艺好,最主要的是人家家庭条件好,从小吃的喝的穿的都是山里面没有见过的。 厨艺这个事情, 见识也很重要。 花溪跟她挺能说到一起去,跟她学了好几个菜。 当然不是跑到人家家里去看的,是聊天的时候口头指点,她自己琢磨出来的。 “那你得跟她说,我可做不了她的主。” 但凡在边上多待一段时间就知道他们家是个什么情况。 他是远近闻名的怕媳妇,耙耳朵。 王兴华问:“今年还是那个价吗?” “还是那个价吧!”今年其他物价都没怎么涨,所以还是随大流。 “你们那的魔芋挺多啊?”王兴华记得去年卖了好几个集。 “也不多,就我们几家人的园子地里的一点。” 门边上的人过来看稀奇,凑在一起你一言他一语的在那里说闲话。 这些人消息都灵通的很,哪里房子往外租,哪家生意特别好,哪个地方的房子往外卖,都一清二楚。 花溪听他们说起了河堤那里:“那是往外租,不卖吗?” “你想买?”高老师看了她一眼问了一句,没等她回答又继续说:“那地方还是租,不过可以长租,价格不高。但只是个棚子,四边都是敞开的,就跟市扬里的摊子一样,早上摆开下午收,不然晚上没法收拾。 你做小吃肯定不是那么合适。 而且那一片规划的是杂货区,我估计卖衣裳鞋子的会多一点。” 说白了就是给镇上的居民提供个创业的地方,减少一点生活压力,少一点无业游民少点偷鸡摸狗的事情。 第187章 一起走走 再说你做吃的做的是口碑,味道好,实惠,一传十,十传百的时间长了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别折腾啊!” 花溪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挣点钱把日子过下去,又没有什么大志向,难得稳定下来,根本不可能想折腾。 就是偶尔想着,要是有合适的地方,有合适的机会,买下来就是自己的了。 所以听说点风声少不了要好奇的打听一下。 高老师有些惊讶的看了看王兴华,就觉得他跟花溪说话的语气过于的熟稔随意,随后一想着别人说的两家好像有亲戚,就又什么都没说。 高翠萍切完了,总算暂时的解脱一下。 蹲在那里烤了一会手,感觉手上虽然回温了,但是手指头疼的不行。 花溪帮不上忙,就在那里准备煮饭。 中午那一顿向来都是店里面卖什么吃什么, 下午饭基本上都是米饭。 昨天吃的肉,今天就简单的凑合一下,炒了个洋芋丝,凉拌了豆芽和菠菜, 烧了个西红柿鸡蛋汤,还是为了给英英泡饭用的。 吃饭的时候外面都快看不见了。 吃饭总算是能歇口气,高明海叮咛高翠萍:“虽然你那个车子比较轻便,但是骑的时候还是要注意点稳一点。 早晚下霜路上滑,尽量不要在路上来回跑。 腊月份公路上来往的货车也多,宁愿停下来避一下也别去抢那个一分半秒的时间。 本身这路也不好走。” 好几处山下坡,那坡度还是很大的。 高翠萍嗯嗯点头,心情持续性的好。 还是小姑娘呢,买了那么贵的东西,又是她想了很久的,哪怕是她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依旧激动的很。 花溪问高明海:“地里面的魔芋能够吗?” 也没有刻意的去种那个东西。 高明海道:“先卖卖看,不行的话去收一点。切的时候把那个头稍微留厚一点,我拿回去埋地里,明年冬天就又能挖了。 不然靠种子刚刚发出来的要长好几年才能长这么大。” 他自己有主意,花溪就不管了。 吃完饭天已经彻底黑下来,锅里小火继续烧着,还没有完全成型。 英英打着哈欠往花溪怀里钻。 高明海道:“不早了,你带她回去休息吧,这边可能还得要一阵才能好。” 没必要都等在这边。 花溪站起来正准备走,看了了靠在墙根脚在那烤火的高翠萍:“翠萍带英英先回去睡吧,都忙一天了。” 早上起来的老早,一天都没停下来,晚上还是要早点休息的。 “我再等一会儿,干脆连黄豆和米一起泡上再走,明天早上也就不用急急慌慌的起那么早了。” 冬天水凉 黄豆泡一夜都不一定能泡胀,还需要加热水,压根也不怕泡馊了。 再说,她这两晚上睡觉睡的实在折磨的不行,也乏,却不是很想早早的就去睡。 高翠萍确实累了 ,累了,加上吃饱了,就蔫了,根本不想动弹。 听见花溪喊她半天才爬起来扑过来抱她:“幺娘你真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花溪笑了一声:“去吧,这会儿街上应该还有人。”再晚就没人了,走夜路她还不放心呢! 高翠萍推着她的宝贝自行车,把英英拎小鸡一样拎上去骑在上边:“带你坐车车!” “你小心她两只脚别夹里面了,别仰后边去了。”高明海叮咛了她一声,人狂必出祸,干什么都得稳着点好。 “知道,我又不骑,推着她走。”明天她就去买那个小椅子,绑在自行车上走哪都能骑着带着溜。 这还差不多。 高翠萍走了,花溪把该泡的泡了,发现她就是留在这也没什么事情干,最多就是给高明海做个伴。 “早知道该跟她一起回去的,我在这也不起作用。”就是时不时往锅底添一点柴火。 有煤块在里面 耐烧的很,压根用不着时刻看着。 高明海正在用准备好的竹篾把已经凝结的魔芋划开,这东西要划开在锅里小火焖一阵,彻底成型之后再划一次放到碱水里再煮一次就算是成功了。 要划的四四方方的才有卖相。 “怎么能不起作用,起大作用了。” 花溪靠在那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 “你陪着我我感觉干活都有劲。” 花溪是个破坏气氛的能手,呵呵一声:“说的我不在跟前你干活都没劲了,你干脆连饭都别吃了。” 就会满口胡说八道死灌迷魂汤。 高明海也不在意,只要能说话,她说什么都行。 “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 花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手想拿刨火棍敲死他。 对面的门关上了,但是楼上的灯是亮着的。 高明海时不时说两句逗她,并不过分。 两只手该忙自己的就忙自己的,看起来恪守着自己大哥的本分,是个再踏实能干不过的人。 等全部弄好捞出来,把锅收拾干净,花溪已经抱着膝盖坐在小板凳上靠在那打盹了。 对面楼上的灯也灭了,隐隐还有光亮,约摸是人家家里的电视机传来的光亮。 楼下就只有他们一家外边灯还亮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 “花溪,花溪!” 花溪抬头,迷迷瞪瞪,看得高明海想伸手去拉她起来,微微一动还没伸出去又忍住了:“好了,我们回去了。” 花溪站起来,进屋看了一眼,满满两大盆魔芋块,放在靠墙跟脚的地方。 墙壁上的钟,指针刚好指到十。 “都这个点了!”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嗯,先回去吧,明天我跟翠萍早过来,你多睡会儿,等英英醒了再一起过来。”早上天寒地冻的,天不亮就往起来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花溪看他连火都倒进炉子里 煤也放过了 水也添满,她打了个盹人家做了一堆的事情。 “不用。”关上门,落了锁才想起来高明海把自行车放在店里没骑。 “不骑车?”花溪回头问他。 高明海道:“不骑,明天还要过来,把煮好的魔芋弄去那边院子里,放这边挡路。”其实就是想跟花溪走走。这个时候,整个世界都休息了,就他们两个人,一起走走。 花溪没意见,晚上冷,骑车冻手,坐车喝风,不如走路,回去脚都是暖的。 “我们现在早上也不像天热的时候起来的那么早了,都是麻麻亮才起来往这边来。 冬天黑的早亮的晚,又不洗面,就少一件事情,没有那么紧张,也就没有必要起来那么早。” 第188章 夜谈 “不行,米浆蒸出来的要软一些,适合蘸料吃热的,凉的就没有洗面出来的那么筋道,多少还是差了点意思。 冬天基本上都是吃热的,夏天吃凉的多。 其实冬天也有想弄回去自己凉拌的,但是少,于是我就偷懒了。” 主要是洗面要手沾水,一边又一边,冬天这个水温,没有谁能招架的住。所以过了霜降就不洗了。 “这不算偷懒,这叫不做无用功。做什么都得看划得来划不来。买的人少,就不值当去遭那个罪。” 花溪本来瞌睡着,这会儿走到桥头寒风一吹,彻底的清醒了。 “你说,要不要回去问问二嫂,也来镇上做点什么?” “嗯?”高明海有些惊讶:“你觉得她能做什么?”老二媳妇也是个聪明人,但不是那种有魄力的。 花溪想的好,但不一定能成。 “也不一定非得有什么手艺才行啊,可以去县城批发市扬看看,批发点什么东西来卖卖。腊月这段时间感觉卖什么都能挣钱。 河堤上现在有位置,是个机会 下手晚了就没了。我要不是做那个走不开,都想再租一块地方弄点东西卖卖。 哪怕就是租一年用腊月一个月也值了。” 高明海觉得花溪真的 ,聪明的时刻让人意外。 “我明天回去问问。我觉得你这个想法真的能行。要去打听一下什么时候开始对外出租,租金多少,合适的话租一间下来。 她要是不愿意来,或许你可以自己弄。” “我自己?”花溪看了他一眼:“我自己就两只手,干哪一边的是?” “确定要干,确定好卖什么,地方租下来就在你现在那个店门口挂个牌子,再招个学徒工或者勤杂工。 招一个给你帮忙的,然后让翠萍去看另外的摊子……算了,这样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而且时间掐太紧了,累人。” “怎么说着说着就算了?我觉得这个想法还挺不错的。腊月份卖什么合适呢?卖炮仗,对联?糖果好像也可以,需要去批发市扬看看才知道。” 高明海问她:“不是说让你二嫂来?” “你明天回去问一下呀,她来不来这个钱都要赚!下一个背集我就去城里看看去。” 真是个行动派。 一说挣钱,浑身都是劲。 “财迷!” “你不是财迷?”虚伪。 高明海在她身后笑。 一前一后的走着,两道人影被路灯拉的老长,时而分开,时而又重合在一处。 想法确实很不错,但是高明海给她简单的算了个账,她又觉得她二嫂大概是不可能答应的,就连她自己也有点打退堂鼓。 “先不说卖什么,先说摊位费,就那么一小块,差不多三米半的样子,光靠着前边那一点摆不了多少东西。想卖货就得有阵势,我觉得至少可能得两间。 就算是一间,租金不会低于菜市扬一个摊位。 就算是在你那一起住着不租房子,早上摆晚上收,自行车是不行的,估计怎么着也得个脚踏三轮车……”这些都是钱,是需要前期投入的。 更不要说进货,没有大几百块钱的货,根本铺不开一个摊子。 高明海虽然只是卖菜,但是一样通百样通。 他付出的是劳力,没有去批发菜,成本就是摊位费,所以没有什么压力。 花溪付出的是技术,前期的设备置办,以及房租,这来来去去投资也不小。 别说让王翠英一下子掏大几百块钱来铺底,就花溪现在一想到又要掏那些钱都会打退堂鼓。 她今年开销好大,正月的时候租房子置办一堆东西,还欠了王兴华钱,随后又租院子,买家具又花了好多,欠王兴华的钱前不久才还上。 等到正月份她又要交房租了,又是一大笔钱。 拮据的她一下子清醒了。 “算了,暂时先这样吧!” 说着话,短短的一段夜路已经走到了末尾,花溪都还没察觉他们已经进了巷子。 身后有个人跟自己说话,黑咕隆咚的巷子她竟然也没什么害怕的感觉。 直到一只受惊的老鼠一下子窜出来从她脚背子爬过去。 花溪后知后觉的一下子往回退了两步:“什么东西!”差点不会呼吸了。 高明海伸手揽住她:“没事没事,估计是老鼠。我手电照的太远了,该照你脚底下的。” 花溪那口气呼出来了,老鼠啊,那没事了,她不是很怕那东西,小时候还逮过。 到院子口上高明海才道:“我明天回去问问,但是我估计她是不会做的。你要是想,可以试试,就是会很忙。 钱不够的话我……” “不用不用!”花溪忙不迭的拒绝:“我只是时不时的异想天开,现在想完了就清醒了,我还是踏踏实实干我自己的事情吧。” 高明海不说她差点都忘了,一说她才记起来,她还欠着对方的钱(╥﹏╥) 门是从里面挂起来的,花溪在外面喊了好半天高翠萍才惊醒,迷迷瞪瞪的出来开门。 “几点了呀?”她感觉自己都睡了一觉了 “十点多了,赶紧去睡,别凉着了。” 外面天太冷了,高翠萍哪怕裹着棉袄出来的,腿上也只是穿着一层秋裤,哆哆嗦嗦的就跑进去了。 棉衣一扒,直接钻进了被窝。 其他的什么都顾不上,然后一暖和,眼睛又睁不开了。 花溪也去了屋里,看她蜷成一坨贴着英英就没喊她。 拿着钥匙开了那个小木柜子,把里面装钱的铁盒子拿出来,底下还有个小本本,是她早先记的账。 最开始一笔一笔全部都是车费,还有买东西的钱,那都是她过后记下来的高明海在那段时间垫付的钱。 加起来可是不少,光有记录的就有好几百。 也正因为加起来数目不少,所以她一直想还一直都没能还上。 甚至于那时候拿了林正清几百块钱的补偿,想用那个钱给还了。 但当时事情才刚刚发生,总觉得心里膈应,干脆就拿去信用社存了。 她把盒子里的钱还有今天带回来的钱数了数,也差不多够了。 拿着本子拿着钱出了屋子。 既然想起来了,就把这个事情了结了。 高明海刚刚看了炉子里的火,把茶壶重新坐回去,打算回屋拿双鞋子出来洗脚。 走到堂屋就被花溪喊住了:“大哥!” “怎么了?” 第189章 假装不懂 “算账,算什么账?”难得的高明海半天没反应过来。 “就那会儿,高明川出事的时候你上上下下到处去求人打点花的那些钱。 有的我听说了就记下来了,有的我不知道也没听见你说就没记,反正我记下来的就这么些,你看看还有没有印象,有没有漏记的?” 高明海的面色沉静如水,听着她在那叭叭叭的说,半天深呼吸了一口气。 就像他说的那样,不管花溪说什么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好的。 他可以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要让自己的目光总是落在对方身上让人怀疑。 也能克制着看到花溪的雀跃和欢喜 。 但是到花溪这么一板一眼的跟他算账的时候,就让他有一种对方时时刻刻都在努力的跟他划清界限的无力感。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非要跟我算的这么清楚?” “什么?”花溪自顾翻着账本,一条一条的给他看,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这会儿心情是多么的不美妙。 “这些账怎么到现在都还记着?这能算是账吗?不提你,那是我弟弟,我娘年龄大了没办法因为他的事情奔走负担,那就只有我这个当哥哥的。 花钱也好还是别的也好都是我应该的,跟你没有关系。 就算是要还,这个钱也应该是他还给我,而不是你来。” 人都已经不在了,还把花过的钱记这么清楚干什么? 花溪有的时候就很较真:“夫债妻还,他不在了我还在。大哥,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无论是钱也好还是别的也好,欠了之后我连瞌睡都睡不踏实。” 高明海真的是有点生气了,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继续再说下去。 花溪被他吓了一跳:“干什么?” 声音不由自主的就小了下来,甚至还本能的朝后看。 哪怕那门出来的时候她顺手带上了,但是就隔着一道门,外面有什么动静里面是能听见的。 她怕高翠萍还没睡着怕对方听见他们不正常的声音,怕高翠萍悄无声息的从屋里出来看见她最尊敬的和她最信赖的长辈拉拉扯扯不清不白。 花溪觉得自己这几年的日子已经够糟糕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失去。 剩下的东西真的是少之又少。 她不想再失去了。 她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承受那种。 高明海连拽带抱的直接给她弄进了屋关上了门将人抵在了门后。 “高明海,你干什么干什么?你疯了?翠萍在家呢!” “在家就在家,听见了就听见了,没什么大不了!”他故意吓唬花溪。 这个女人胆子其实不大,很多时候都很怂,只有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吃定他了一样。 花溪气的脑瓜子嗡嗡的:“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为什么每次都要用这一招? “这要取决于你说什么。” “我又哪里惹到你了?”花溪愤怒的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了。 高明海是故意吓唬她的,但生气时也是真的。 但是一看见她掉眼泪又马上心软了,甚至还有一股子内疚。 “没有,就是不想让你算来算去的算那么清楚,跟别人当然要算的很清楚,但是跟我不用。 我都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 每个人都有活在这个世上不停奋斗的意义,我奋斗的意义,一个是家庭的责任,还有一个就是你。” 鬼扯,哪怕他说一百遍花溪都不可能信也不敢去信。 “可是我想算清楚,不想欠人什么,更不想欠你的。 如果不还给你,我总会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还债,都是因为我跟高明川欠你的,因为还不上,所以你用了另外一种方式索取!”到底还是一股脑的说出来了。 天地良心,高明海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他没想到花溪心里会是这样想的。 脑子气的嗡嗡的还得手忙脚乱的去给花溪擦眼泪。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不能这样想,怎么能这样想呢?别哭了,你别哭,是我不好。” 眼泪这玩意哪是说想流就流,想不流就不流的。真要能收放自如,花溪都能去当演员了。 高明海抱着她,慌乱的伸手去擦她的眼泪。 粗劣的指腹刮的花溪的脸发疼。 看着她眼角的红痕高明海下意识的一愣,随后手上的动作更加的轻,像是在小心翼翼的拭擦眼珠子似的,生怕控制不好给戳破了。 末了忍不住双臂收紧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愿意信?是喜欢是喜欢,跟别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关系! 花溪,如果不喜欢,只是单纯的想欺负你想占有你想跟你发生关系,我有无数次机会,也能找到无数次机会。 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 我也不年轻了,也不是那种张口就来的毛头小伙子。 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别说我不想你张口闭口的总惦记着还我钱,我甚至都想着要是可以现在挣的钱都交给你让你帮我存着管着。”那样才像是他和她是一家。 可惜只能心里想想,开不了口,也不能开口 。 “如果说你觉得把钱给我心里会好受一点,那就给我吧。手上需要用钱的时候一定要记得给我讲,一定要第一时间想到我。 不能不跟我张口偏偏去跟人借钱,就比如说那个王兴华什么的。” 最后那半句话说的满嘴酸气。 花溪猛然抬眼,眼包着泪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高明海看着她现在那样子彻底挪不开眼了:“我知道他以前喜欢你。”现在那臭小子看花溪的眼神也不清白,躲躲闪闪的, 只是他不愿意点破。 他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鸟笼子把花溪关在里面。 花溪该有自己的朋友有正常的生活正常的来往。 所以他看得懂,却装不懂。 第190章 希望能带给她快乐 花溪听了他这话愤愤扭过头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 “别乱说,人家现在有媳妇!” “嗯!”那又怎么样呢? 他自己是男人,自己还不清楚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尤其是心动过的女人,且还能时刻见到。 得不到,更想要。 心里想的和身边守着的未必就能是一致的 只是有的人能克制有的人无法克制。 有的人有机会,有的人始终找不到机会。 “反正,如果有事情如果需要钱,要第一个想到我,不能想到别人知道不知道?”说完就低头要亲她:“知道不知道?” 那带着一点点哭腔的声音激的他有些忍不住。 花溪慌忙伸手捂住他的脸,应付一样的回答:“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了!”把钱往他手里一塞,往下一滑,从他的胳肢窝底下逃脱了。 高明海没有再进一步的去逼她,看着她拉开房门落荒而逃长长的叹了口气 回到屋里花溪心里都还在怦怦跳。 高翠萍已经睡熟了,看的花溪好羡慕。 当姑娘的时候就是好啊,无忧无虑的,睡觉都能睡踏实。 不像她,醒着心慌,睡着也不安稳。 高明海第二天把煮好的魔芋弄到这边院子里来用清水漂着,然后又去菜市扬那边的市扬办咨询了一下才回去。 走到下边批发部那里突然停了下来,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然后从自行车上下来到了商店里问了一声:“老板,有棒棒油吗?” “有。” “雪花膏呢?”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想起来买这东西。 但就是买了,还一买好几盒。 他昨天晚上才注意到的,然后越想越深。 他比花溪本身就大很多,如果自己不注意,会老的更快。 他不能让花溪还没彻底的接受他就开始嫌弃他。 脑子里不期然间想起早先他们做的时候的情景。 也不止一次了,她有多娇多嫩他再清楚不过了。 之前没注意,大概是伤到过她吧?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他希望带给花溪的是快乐,希望她能喜欢,却不希望她疼。 刚刚走到大队部院子外面那条路上的时候,就遇到大队的李明兴。 “你这么早上哪去的呀?” 高明还没有说实话:“公路上有点事。”跟人相处就是这样,真真假假,不能太实诚,否则最后肯定会倒霉。 他不可能说是昨天赶集没回来在镇上住了一晚上。 回头叫人说起来又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这里有你们家老三媳妇的一张汇款单,你帮着给捎回去。” 高明海愣了一下,随后就反应过来了:“行啊!”有谁能给花溪汇款?一汇款竟然有两百块,十有八九就是林正清了。 这个钱真的是不拿膈应,拿了也膈应。 但毕竟是会给花溪的,他还是把汇款单好好的收起来,打算第二天带去镇上。 也没在大队那边多留,跟李明兴闲扯了几句骑着车子就回去了。 虽然基本笃定王翠英不可能愿意跨出这一步去试一下。 但是花溪开了口,他再想想老二,还是专门去了底下院子里一趟当着两口子的面把这个事情说了一下。 果然不出他所料,高明江对做买卖根本不感兴趣。 “我有自知之明,没有那个脑瓜子,这辈子大概就是种地的命。” 就连一贯比较强势的王翠英想法也跟他是一致的:“干啥都得掏本钱,我们又没有技术,又没有头脑,做不了。 难为花溪还能想着我们,心意只能心领了。 你们好好忙吧,要需要帮忙,不嫌我们碍事挡道的话,这腊月里家里不是太忙,能走一个人去给你们搭把手。 开了春就又不行了,说忙就忙起来了,田地才是根本,丢不开的。” 高明江难得跟他大哥开玩笑:“大哥,你好好干啊,等你发达了都不用种地了,把你那田地交给我种呗!”他除了下地干活别的啥都不会,也动不了那个脑筋。 高明海叹了口气,没有在直接应承他。 田地是根本他也知道,一时半会的他也甩不掉:“也不是外人,不跟你们两个说那见外的话,种地啊,种一辈子也就只能说是饿不死,想要攒点钱实在是太难了。 虽然说你们只有小勇一个,但是这过日子处处都得花钱,不动点头脑想想办法是不行的。 有机会还是得试一试。 不说你们帮衬着他,至少以后上了年纪不拖后腿。 要不然的话等到像老娘那个年纪,什么都干不了了,身上又没有钱,干什么都得等着他。 别看我们这一代人是过来了,但各种的心酸只有自己能体会到。 这个世道一天一个样,天天都在变,等到他们成家的时候又不知道是怎样一番光景。但无论如何,有钱才是底气,没有钱啊什么时候都难过。” 这个道理谁都懂,高明江不是个傻子。 可从小过到现在都是这样过的。 不是谁都能果断的跨出那一步尝试着去改变的。 该说的说了,当大哥的也就只能操心到这份上了。 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 日子得自己过,谁也代替不了谁。 做买卖这个事,一开始肯定有困难,各种困难。 可干什么不难呢? 都是克服着咬牙坚持着来的。 吃不了那个苦,那就只能永远在原地打转了。 就像高明海,这天寒地冻的头天傍晚早早的就把两个小的弄去地里跟他一起把第二天要带走的菜都拔出来。 免得半夜上了霜冻住了根本就弄不出来。 早上天刚麻麻亮他就得骑着自行车拖着笨重的菜筐子往集上去。 两只手比早先在家干活的时候更加的粗糙,口子裂的更多。 手套那一层根本就挡不住腊月间的风霜。 可是什么日子一开始不都是顶着风霜往前走的。 顶得住的穿过那片冰天雪地总能迎来明媚春光。 顶不住的,如果被吓退了,那就永远在那一亩三分地自以为舒适的地方团团转。 等到集上的时候,身上倒是热乎乎的,两只手和露在外面的地方冻得直接都木了。 穿着棉鞋的脚也僵的都不愿不听使唤。 花溪看他过来了顺手把屋里的火盆拽出来:“先烤烤,炉子上有热汤去喝一点。” 她也是冰天雪地的早出晚归过的人,可太清楚这种滋味了。 更别说高明海上次生病一直没好彻底,时不时还咳嗽。 就这个情况,年前怕是真的好不利索了。 高明海嗯了一声,下意识的去看她。 昨天一天没见,昨天晚上他就没能睡好,这会儿见到了,心里又踏实了。 活了几十年,第一次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就连高明海都觉得好稀奇。 花溪却不看他,明明也在关心他,却连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第191章 权当积德行行善了 到冬月底的时候就开始在摊子上放火盆了,冻手的时候能烤烤,不然一大早上根本守不住。 花溪这店里也有火盆,不是给她们用的,是给吃饭的人烤的。 “魔芋煮好了吗?” 高翠萍道:“煮好了,捎过来了,就在那个桶里,不知道够不够?” 高明海搓着发疼的手指头到跟前看了一眼,还热乎着:“差不多够了,今天才第一天,先试一下。” 随后问了花溪一句:“对门那里你有没有给他们送一点?” 花溪背对着他边忙边回答:“送了,昨天就送了。 昨天早上过来带了几块,对门关家送了两块,王兴华那边送了两块。就是吃个稀奇,毕竟都知道开始做了,多少是个意思。” “行,我知道了,你送了我就不送了。”他在人家关家门边上卖菜,时不时的有点新鲜的东西都会给对方送一点,多少是个意思。 人跟人之间就得有来有往,抱着吃亏的态度才能长久。 毕竟想在一个新的地方立足各方面都得考虑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简单说了两句话他就去忙自己的了,这会儿天已经大亮了,虽然说市场里还没人,但是摊子得摆开了。 有东西在摊子上卖着才会有主顾上门。 他走了花溪才狠狠的松了口气,伸出冰冷的手贴了贴自己的额头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下,别老想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店里面早就已经忙开,多干点正事吧! 冬天的时候,尤其是到了腊月里,逢集的时候生意好。 大早上的天寒地冻的谁都想来喝一口热乎的,油茶这东西格外的好卖。 夏天的时候一个集只能卖小半个锅,冬天的时候得煮一大锅。 里面的大桌子上还熬着苞谷糊糊,菜豆腐稀饭,高翠萍在那里忙个不停的擀面条,切出来的面堆成了一座小山。 一碗苞谷糊糊两毛钱,一碗菜豆腐面节节三毛。 但是吃这玩意的还不少。 因为下饭菜拌的好。 拌菜现在已经成了花溪的拿手绝活,泡菜炒个洋芋丝,凉拌豆芽,凉拌包包菜,凉拌萝卜丝,再加上一个辣椒酱。 菜豆腐这个东西,家家户户其实都会做,但是小锅做跟大锅做是两码事。 大锅熬出来的汤香味格外的浓郁一些。 中午饭她们大多数都吃这个,虽然清淡,但是格外的合胃口。 只有英英不喜欢,小崽子重口味,喜欢吃面皮,喜欢吃面条,喜欢吃抄手。 一定的有盐有味的才行。 吃饭的时候高明海把那个汇款单交给了花溪:“抽时间去邮局取了吧!” “汇款单谁寄的钱啊?”不需要回答,高翠萍就反应过来了:“是林正清吧?”只有那个人少他幺娘的钱。 花溪嗯了一声:“应该是他。” “地址是省城那边,他在那边干活?跑的还怪远啊!”他们这边这会很少有去远处干活的,主要外面听说挺乱的,不安全。 先不说干了活能不能拿到钱,万一运气要是不好碰到地痞流氓,小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这个林正清,能在外面弄到钱,有两下子啊! “谁知道呢?”花溪不想提这个人。 高翠萍喝了一口热汤:“我前几天在路上的时候遇到唐雪英了。” 花溪更不想提这个女人。 “她不是去娘家了吗?”唐雪英娘家在山那边,离这远的很,不过也是这个镇上的,赶个集翻山越岭的很不容易:“这也能碰到?” “不是,她应该在这镇上来了,都傍晚的时候了,我看她是从砖厂那边出来往镇上这边来的。” “是在砖厂干活吗?” “那就不清楚了。” 在哪干活都跟他们没关系,反正闹成那样,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来往。 所以她碰到了也没提,怕惹她幺娘不高兴。 要不是这个汇款单,她都记不起来这一茬了。 花溪手里的饭才吃了一半就又来人了,赶紧放下碗招呼人:“表叔来赶集啊,今天吃点啥?” 山里人赶集舍不得花钱,但是路远了,一来一回就要一天,不吃是不行的。 所以什么便宜管饱就来什么。 “要一大碗苞谷糊糊。”面皮好吃啊,但是那个太贵,舍不得。 “行,你先坐下烤火,马上就来。” 腊月里赶集的人就多了起来。 别的买卖不做,家里面攒的有鸡蛋的,养的有鸡的,腊肉省着还没吃完的,都趁着这会价格上来了到镇上来卖了钱换一点酱油醋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不管是花家庄还是南山村,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花溪在这里开了一家小吃店。 吃饭不吃饭的都要过来歇个脚。 当然,大部分人都是要过来吃饭的,还有舍不得花钱的花溪也不在意。 就是多一条板凳的事,有热开水或者是热汤给舀上一碗,免费的。 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做生意图的是人气图的是口碑,不能斤斤计较。 全当自己积德行善了。 说起来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店里面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 天气冷了就加了两个搪瓷盆,放在屋里边里面放着点碳,多少有点火,屋里还是挺暖和的。 过来赶集的人被这天寒地冻的气候弄得哆哆嗦嗦,进来喝口热汤烤烤火,人气特别的旺。 最麻烦的就是英英,越来越熟就越来越捣蛋。 别的还好,主要就是担心她碰到火盆把哪里给烫着了,又怕忙起来一眨眼她跑到外面去。 背集的时候人少还好,反正周围都认识,她就算是个街溜子一样到处窜都没什么问题,不会离开大家的视线。 逢集的时候外面人太多,真的恨不得拿个绳子给她绑上。 高翠萍都整的有些心力交瘁:“实在不行,我回头回去的时候把她给带回去吧。 我婆在家里除了烤火也没啥事,高成才也快放假了,腊月节人太多了,送回去比较稳当一点。 不然一眨眼让人抱跑了可咋整啊?”她都不敢想。 花溪觉得这样也行,这孩子不会走的时候可省心了,一会走路遍地跑,淘神的不行。 说她听不懂话吧,你凶她她还是能长点记性的。 但是过不了几分钟又原形毕露。 也不知道小孩子都是这样的,还是说就她这样,实在是让人头大的不行。 正头大着呢小家伙就又跑出去了,刚好撞到了到门口的花庆安。 花庆安伸手就把她抱起来,英英愣了一下吓得哇哇叫:“下来,我要下来!” “我是大舅舅,不认得了?” 小丫头记性好,忘性也好。 再加上花庆安真不常来,偶尔来镇上也不是次次都会到花溪这里来。 所以别管什么舅舅,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撅着屁股挣扎着就要下去。 第192章 不太能拒绝别人 花溪喊了他一声:“大哥来了!”满手的油,只能口头招呼。 花庆安抱着英英往屋里走,在门边上把背篓放了下来。 看着屋里一屋子的人,花溪跟高翠萍里里外外两个人忙的抬头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这人这么多,她一个人到处跑不安全呐!不行的话等会儿我回去的时候把她带回去吧,让娘帮你看一段时间 。” 就这么一个肉疙瘩,养到现在可不容易。这可是个宝贝,也是他妹妹的唯一精神支柱,万一要有个啥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花溪手里忙着,嘴里回答着他:“我那会儿还在跟翠萍说,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帮我把她带回去,让她婆继续帮忙带着。 她婆在家里这会儿也没事儿干,一天到晚的都在屋里烤火,老大家那个小的也马上放假了,能跟她玩。” 带孩子谁带谁知道。 想的挺好,带在跟前真不是那回事。 再大一点,能上学前班了可能就会好一点了。 这会儿真让人头大。 好歹,过完这个腊月。 开春暖和了忙起来了店里面就没这么忙了,再接过来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不是还没放假吗?她这个年龄正是好动的时候。 你让她规规矩矩的在屋里烤火那根本就不可能,你们家那表婶眼神也不太好,感觉身体也不太好,能行吗? 你要是不放心,那就当我没说。 要是放心的话,你就收拾两身换洗的衣裳,等会走的时候我就给带回去。 我们那院里人挨得紧,小孩子有多,冬天这会也没啥事,能看住她。” 花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那就要麻烦你跟娘费心了,她这么大的时候不好带,太操心了。”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你也不要不放心。初六的时候家里杀猪,你回去吃泡汤,觉得能行了就把她继续放家里,不能行的话你就再给带回来,反正也没有几天了。” 这是专门来喊花溪回去吃泡汤的。 “娘今年喂的那个猪可好了,肥的很。” “初六杀猪啊,你们一起吗?” “是想一起杀,但也不知道一天杀三头杀猪匠能不能行。 到跟前看吧。就腊月初六,那天不是背集吗?你早点收了摊早点回去。 喊你大哥跟你侄女一起,过去热闹一下吃个饭。”既然都在,正儿八经的亲戚,肯定是要招呼到位的。 花溪看了看高翠萍,又看了看远处正在那里忙着高明海:“老大肯定不会去的,我到时候跟带翠萍回去,她还没去过我们那边呢!” 高翠萍是晚辈,她当长辈的带着串个门很正常。 带着高明海算怎么回事? 要是她大嫂在还好,两口子一起招呼。 现在不在了,她男人也不在了,处处都得避嫌。 更何况花溪现在越来越心虚,人前的时候恨不得离高明海十万八千里,一天到晚都生怕言行举止哪里不得当,被人看出点什么。 说话眼睛都不敢往对方身上看。 高明海有自知之明 ,即便他其实是非常想去。 能陪着花溪一起回娘家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可这世上是哪有那么多想就能行的。 这辈子是注定不可能了。 所以哪怕花庆安专门过去招呼了一声,他也委婉的拒绝了。 并且顺杆子来招呼对方过几天到他们家去吃饭,他们也要杀猪了。 他都拒绝了,花庆安怎么可能答应? 两家虽然是亲家,但高明川这不是不在了吗? 要是花溪养的猪,杀猪的时候喊他们去还能行。 高明海这,毕竟是隔了一层了。 花庆安打算走的时候就要把英英带走,所以就在店里多待了一会。 一个是要等花溪忙完回去给英英拿换洗的衣服,一个是要跟英英熟悉一下,免得这小崽子不愿意跟他走,又哭又闹的还不好整。 高翠萍有些不放心 悄咪咪的跟花溪讲了好几遍:“真的要带走啊?英英那么一点大,跟他们都不熟,过去晚上见不到熟人,不知道得哭成什么样子。” 说的花溪也开始动摇了。 “要不然明天你就带回去给你婆,这么远,他们走路来的,回头去还得背着这么个小肉疙瘩,也挺恼火的。”是她那会儿被烦的考虑不周,忙的昏了头没想起来这一茬。 但是她要怎么跟她大哥说呢? 花溪这个人有一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很多时候都不太能拒绝别人。 尤其是是沾亲带故的在别人出于好意的时候更不好拒绝。 总担心这顾虑那。 那会儿她都答应了,她哥在这里耽误了半天就为了跟英英熟悉一点。 这会儿她又改口不让带,好像她不放心人家似的。 不过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跟花庆安专门说了一声:“你别看她白天很好说话好带的样子,到了晚上闹的很。 不行我还是明天送回去给她婆吧。 家里面冬天说是不忙其实也不可能闲着。” 带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两条腿会到处乱跑,都不敢错眼,一转眼不是磕了就是碰了,不是拉了就是尿了。 “我怕她晚上哭起来,妈在那里哄不住,还是算了吧。” 花庆安又不是个傻子,他是真心实意想帮花溪分担点负担。 但是他自己也清楚,在家里他要上山砍柴,他不可能看孩子,不是他老娘就是他媳妇给操心。 这些事情寄希望于别人身上都不是百分之百的靠谱。 万一真有个磕了碰了的好像也不是那么合适。 带别人的孩子跟带自己的还是不一样的。 花溪不放心,那就算了吧。 既然不带英英走,那他就得走了。 “我回去了,这会儿天黑的太早了。到跟前了你早点回来啊。千万别又买这买那大包小包的,人回来就行。不然的话你回来娘又得数落你。” “知道了!” 第193章 百日祭 知道归知道,但是回娘家怎么可能空着手呢? 不止不能空着手,要是带高翠萍去吃饭的话还得多买点东西。 大嫂二嫂那里多少要意思一下,最主要的就是她娘。 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回去,回去一次总要给买点东西。 还有花家太爷那,上回都说要死了要死了,结果又缓过来了。 这会儿说又能下地蹲在那里烤火了,既然回去一趟总要买点东西去看望一下。 因为她欠下的人情债她不能假装不知道,全部让她娘跟哥哥去还。 有了回去的打算,心里就开始盘算了。 高明海收完摊过来高翠萍就在叽叽喳喳的跟他讲,要跟花溪去花家庄吃泡汤的事情。 “我也不能空着手去,是不是还得买点人情?” 高明海点了点头:“确实是得买点东西。” “不用。”花溪忙完了难得闲下来,把英英给薅过来抓着她的爪子在给她洗手。 “到时候你跟着我回去就行了,小孩子要买什么人情?到时候我会买的。” “哪有我这么大的小孩子啊?” “那你喊我幺娘,跟英英有什么区别?哦,就是年龄上的区别。” 高翠萍嘿嘿(〃''▽''〃):“爸,我们什么时候杀猪啊?” “他们初六,我们初八的时候吧,回头我回去了跟你二叔商量一下,具体的过两天再说。 对了,今天忙完了,明天你要跟我回去一下。” “回去?”回去干什么?还没问出口高翠萍就反应过来了,明天是她妈妈的百天了,要回去烧纸。 所以说,人只有活着才有意义,死了还有什么意思呢? 人死如灯灭。 才过了多久,活着的人忙忙叨叨的差点连百天都给忘了。 “是清早去烧吗?”花溪问了一声。 她记得高明川的百天就是大早上去烧的。 “十二点之前都行。” “那明天就不开门了,我也回去吧,回去给大嫂送点纸钱,这个应该没有什么忌讳吧?” “没有,你比她小,这能有什么忌讳?”每个人每个人的心意,哪有那么多的瞎忌讳。 他明天也要去的。 像他们这一代和上一代,两口子其中一个死了,烧纸祭奠这种事情都是后辈人去,另外一个是不会去的。 不然没儿没女的怎么会说断了香火呢?说的不就是这个事情。 但是,高明海不想理会这些没有用的规矩。 没什么意思。 养个小猫小狗没了都还要惦记好长时间呢。 更何况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人。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遵守不遵守都是个人的意思,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不过,又要耽误你一天。”最近生意正好着呢,接二连三的耽误。 “不是你说的钱是挣不完的吗?人活在这世上也不可能只是挣钱这一件事情啊。 再说了,明天刚好又是背集。” 但凡换一个人,但凡许桂芳对她没那么好花溪都不可能想着回去给她烧百天。 但许桂芳就是许桂芳,虽然大字不识一个,虽然连账都算不清楚,虽然过日子过得抠抠搜搜,一天精打细算。 但是没有第二个她那样,没有任何人能替代她在花溪心里的位置。 打算明天回去,那今天就得把活干完,该准备的给准备好。 也没有什么要准备的,香烛什么的家里都还有,就是买点纸钱。 活着的时候日子不好过,死了之后祭奠的时候又是水果又是点心的。 其实不过是成全了活着的人那么一点点心意,求了个心安。 死去的人哪里能感觉得到。 第二天天不好,阴沉沉的,还有风,感觉比下霜的时候还要冷,就跟要下雪了一样。 早上饭刚过,高明海打头高翠萍跟在后面, 花溪把英英放在家里,也提了个篮子跟在后边上了山。 她也带了东西回来,除了一点吃的就是纸钱,没有跟高明海他们混在一起,算是她对她大嫂单独的一点心意。 高明海打头在坟头跟前蹲了下来,划开火柴,点燃纸钱放在坟前的盆子里。 三个月了,哪怕家里的老少已经开始正常生活,再也没有起初那么难过了,但这会儿几个孩子跪在坟前看着那冷冰冰的坟头依旧流泪不止。 花溪听着高翠萍他们几个轻轻的喊着一声声的妈,眼泪也忍不住的往下滚。 她在心里不断的喊着大嫂,跟她说着对不起,说着说着直接跪倒在地趴在那失声痛哭。 许桂芳活着的时候,花溪不敢明目张胆的跟她说对不起。 许桂芳死了,花溪依旧不敢。 心里面铺天盖地的内疚没有因为人不在了而减轻,反而越来越重。 在她心里,不管曾经是不是被强迫的,都是她对不起许桂芳。 几个孩子不懂,但是高明海太懂了。 他清楚花溪为什么哭,但是他却连一个字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 对不起许桂芳的不是花溪,是他。 坟前的纸钱燃尽,高翠萍站起来之后伸手擦掉脸上的眼泪去扶花溪:“幺娘,我娘要是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她走了之后你还这么伤心。 你能记着她,能来看她,我觉得她已经很高兴了。我们回去吧,英英还在家里等着你呢!”看着花溪哭成这样高翠萍跟高成亮也难过的不行。 花溪深呼吸几口气才站起来,默默的看了看那光秃秃的坟头,看了半天才开口:“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去英英她爸那里再待一会儿。”两处离的不远,站在这边就能看见。 高明川的周年才过了不久,坟前还有之前烧纸前留下的痕迹。 不年不节的,正常是不会有人来祭拜的。 但花溪既然回来了,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篮子里准备的纸钱没烧完,原本就给他准备的也有。 花溪一个人在坟前点了纸,蜷缩在边上默默地看着火焰将纸一点点的吞没直到纸钱全部烧完化为灰烬,到最后连灰也全部凉了。 她总算是换了个姿势往后靠了靠,靠在高温川的坟头跟前,就像那个男人在的时候坐在她身后抱着她一样。 没有像在许桂芳坟前那样失声痛哭,眼里全是难过和茫然。 甚至还在冰冷的坟头上蹭了蹭,就像以前在那个男人怀里一样。 要是让旁人看起来,大概觉得她不是疯了就是鬼上身了。 “高明川,我该怎么办呢?你来我的梦里告诉我该怎么办好不好?”她每天只有忙起来的时候心里才能踏实,只要一闲下来,脑子里就很乱 明明知道那是不对的事…… 她理不清的时候总是在想,如果高明川还在就好了,如果他还在就好了。 高明海站在上方看着她,看了好久,终归没上前去打扰。 第194章 扫房脊 花溪从坟地里回去,高明海刚从房后把家里最长的梯子给搬出来。 老太太喊的高翠萍:“过来把英英看着,我跟你爸下去。” 花溪刚好从后边提着篮子过来,问了一声:“这是要去哪啊?” 高明海回答:“反正今天耽误一天,趁着你在家,把你那个房梁给你扫一下。”找点事情干,忙起来,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会不会太早了?”以前都是年代,过了小年才开始除尘,不止扫房顶,屋里也得扫。 “不早了,都进腊月了,一天一天快的很,就怕后面没时间了。” 年年腊月都要扫房顶的。 山后那些被风吹过来的枯枝烂叶,以及长在上边的青苔都要收拾一下,免得堆积厚了下一个雨季水走不通倒灌进屋。 雨季的时候大概哪些地方漏雨也得有个数,那些对应的地方的瓦要好好检查一下,有漏洞的有裂缝的地方该补的补该换的换。 “刚好你回来了,帮我递一下瓦,娘说你那屋里有好几个地方漏的还挺厉害。也不知道是野猫把房顶的瓦刨下来还是瓦片裂开了,得扫干净了之后看看才知道。能换的就一次性换了,不然下一个雨季漏的更厉害。” 老太太跟在后边:“我也下去看看,我知道哪里漏的厉害,给你讲讲,不然你满房顶乱窜,别把好的都给踩碎了。” 高明海无奈极了:“那肯定要满房顶的窜一遍,过水沟里边都得扫,处处都得到位。我都翻了这么多年的房顶到现在你还不放心。” 花溪忙不迭的把篮子放下,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跟了下去。 这是她的家她的房子,高明海主动帮忙她怎么能无动于衷。 高明海在房顶上扫,花溪也没闲着,先进屋把重要的地方能盖的都盖上,免得房顶的尘土从缝隙里掉下来。 就像高明海说的那样,错过这几天后边就真的没时间了,得一下子忙到大年三十。 要扫干脆一次性扫干净。 屋里房顶和边边角角的地方都扫一遍,蜘蛛网小虫子什么的都能扫下来。 厨房最脏,房顶和墙壁上烟熏的黑灰都得扫,房顶上的两块玻璃瓦还得弄下来清洗,去年都没收拾,脏的都快看不见了,一点都不亮堂了。 流程花溪是清楚的很,早两年都是这样过的。 高明川上房,底下这些活都是她自己干的。 忙起来,之前再怎么难过,都随着山风一起散了。 花溪套了一件拿碎布拼凑起来的围裙,又套了袖套,然后先去屋后抱了瓦片过来。 老太太拿了根棍子进屋,汛期她在家里住着,知道哪里漏雨,找准了地方举着棍子敲敲瓦片,高明海在外边能听见。 敲过的地方那自然是要格外的关注的。 “花溪,递瓦!” 高明海在房顶上喊了一声,花溪就把准备好的瓦片放在篮子里提着踩着梯子爬上去,到房檐边上托着篮子,他蹲在上边把里面装着的瓦片接过去。 “得多少?碎的多吗?” 高明海看了看她一次性提上来的数量:“有好几处都不行,再提三次。” “那我能一次性给你弄上来吗?我想趁着你还没到灶房那边先去挑点水回来烧了,等下到灶房的时候好洗亮瓦。” “行!你慢点,一次少拿,太沉不好上梯子。” 高明海拿着扫帚边扫着瓦沟边注意着梯子下边。 花溪还没到跟前他就停下来往房檐边上来,蹲在那等着她到跟前,伸手把篮子接过去,然后再还回去。 这是个需要耐心仔细的活,不是只拿着扫把扫那么简单。 等到高明海扫到灶房跟前,都快傍晚了。 灶房更费事,烟熏火燎的房上脏的不行,要把上边透光的玻璃瓦拿下来花溪在屋里洗干净,再顺势递上去重新盖起来。 落下来的黑色烟尘厚厚一层,屋里清扫擦洗就得好半天。 花溪从坟地里回来一直都没能停下来,就连吃饭都是老太太跟高翠萍做好的。 就高明海想的那样,难过不难过的,忙起来就忘了过了也就没那么难了。 腊月初五下午忙完,高翠萍跟高明海继续在煮魔芋,花溪牵着英英去了王兴华家水果摊子上,老太太和那小媳妇不在,就王兴华自己。 这两天都是他自己,原本两个摊子到腊月份正卖钱呢好像又变成了一个。 不过花溪很忙 没注意。 “咦,你婆跟你媳妇呢?回去了?” “早上就没过来好吧,都是我自己在这边。你现在是大忙人,忙的连抬头往这 边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了是吧?” 这话说的酸溜溜的,花溪虽然没品出来酸,但是总感觉怪怪的。 他媳妇怀上了,反应挺大,最近老太太都专心在家照顾孙媳妇,其他都靠后。 哪怕腊月天生意好的不得了,也能放得下。 真的是…… “进腊月了,忙不是很正常,你不也忙着。逢集背集都没闲下来。给我称点水果,要便宜的那种。” “挣钱了还吃最便宜的,抠死你算了。”又开始嘴欠了。 “说的你多大方一样,是不是这边这一点,给我拿个袋子啊,你做不做生意了你?(▼へ▼メ)?” 王兴华慢悠悠的扯了一个食品袋给她:“别在那捡,那都是人家挑剩下的了,捡这边的吧,给你算批发价。” 花溪看了看要处理的那筐子里的苹果,没剩下多少了,是很没卖相了,自己吃还能行,送人是有点不太能拿出手。 “不要你算本钱,你给我稍微便宜点就行了。我买的多,这个口袋不行。” 平时一点点就算了,小便宜占了就占了,她送点东西回去也差不多就扯平了,太多不行。 王兴华有些意外,重新给她扯了口袋:“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能买多少啊?” 花溪挑挑拣拣:“差不多得一样十斤吧!”苹果橘子梨,这个季节就这些东西。 也不知道王兴华说的本钱是多少,但是她要走好几家,差不多是得这些。 王兴华这一刻心里更加复杂了,觉得自己真是艰难。 好不容易碰到个大客户,还是个自己舍不得挣对方钱的大客户,绝了。 “买这么多干什么啊?” “我娘家明天杀猪,我要回娘家。好久没回去了,回去要走的地方多,少了不行。” 怪不得。 要吃泡汤啊?王兴华两眼放光,想去! 可惜他也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跟花溪也没什么关系,想屁! 第195章 雪花膏 “那你捡你捡,捡多少都行,真不会赚你钱,你明天吃泡汤的时候帮我带块猪血回来呗!”杀猪的时候自家煮的那个猪血炖白菜真的很香。 虽然市场上卖猪肉的那里提前打个招呼也能买到,但是总觉得差点意思。 “你喜欢吃那个啊,好啊,给你捎点来。” 随后算账的时候她才发现,卖水果利润真的离谱。 尤其是这种统一进回来又挑选之后分三六九等卖的,真赚钱啊! 看着她吃力的提着几大口袋东西,高翠萍都震惊了,高明海忙不迭的上去帮忙接过来给放回屋里。 “明天要走的地方不少啊?” “是啊,自家就得三份,还有本家长辈那,上次大老远的跑一趟耽误一整天,不回去就算了,回去一趟总要有所表示。” 人跟人,都是你有来我有往才能长久。 谁也不傻,不可能热帖。 她虽然心疼钱,但是也清楚有些钱必须得花,是绝对省不了的。 天刚刚才黑,花溪就和高翠萍带着英英回去了,把高明海一个人丢在了店里。 前车之鉴,花溪才不想再留下来等他。 一个是留下来她其实起不到什么作用,都是高明海自己在忙。 还有一个是,她觉得自己还是要警醒一点,尽量少跟对方单独相处。 人前还好,很正常。 就他们俩的时候花溪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像是在悄悄失控,让她心里很慌。 当初爽快的答应高翠萍让把魔芋弄来镇上煮的时候她没想过那么多。 只想着都是一家人,想挣钱是好事,她这么个地方能帮上对方的忙也是好事,压根就没想到做这个会到很晚,晚到高明海不方便黑天半夜的回去要跟她们住在一起。 想到之前被拽进屋抵在门后的事情,花溪心里就不受控制的怦怦乱跳。 回去洗了脸,高翠萍掏了两盒雪花膏出来,还是崭新的,塞了一盒给她:“幺娘,抹点这个,脸上手上应该都能抹。” “呵,小姑娘长大了,知道爱美了,开始抹雪花膏了啊?” 花溪以前也抹,手上脸上早晚都要抹,高明川总说她又嫩又娇,香香的,总是叫人忍不住想把她吃干抹净。 后来高明川出事,她就再没那心情去打扮自己。 再后来一个人开始扛起一个家,早出晚归。 做生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一天到晚的沾水。 今年比去年好很多,租了房子,不用早出晚归的骑车,守着灶台 ,手竟然没冻,就是手背还是裂了。 高翠萍也没抹过这玩意,开了盖子剜了一坨闻了一下:“真香!不是我买的,我爸买的,说看我跟我弟脸都裂了,听人家说抹雪花膏能好他就买了。” “给你和你弟弟买的你拿来镇上他们用什么?” “家里还有,买了好几盒,他说是去批发部买的,买的多能算批发价。所以我就拿了两盒,我们一人一盒。 我发现我妈不在了,我爸没人管了,一花钱直接放飞了。 再批发价也得要钱啊,真的是自己赚钱了拿钱不当钱了。”说着伸手在脸蛋上胡乱的抹开。 花溪伸手给她搓了搓:“要摸均匀,揉仔细点才有用。你爸还是很会过的,买这个不也是心疼你们?” 一进腊月的天还算好,天天都是晴天。但太阳出来也没什么温度,山风刮的还厉害的很。 花家今天要杀猪,天还没亮就有动静了。 三头猪打算一天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干脆就找了两个杀猪匠,泡了两个桶一起操作。 摁住打杂的人手是够的。 请客一天请,准备了四张桌子,近房的老老少少都给喊过来。 农村杀猪年年都是这样,比过年的时候热闹多了。 不过正常也就是自家两桌,今年这是例外。 之前花溪的事情,麻烦了一堆人大老远的跑了一趟,那会儿都忙,趁着杀猪都请来谢谢人家。 花溪还是头年差不多这会儿回来的,整整一年都没回娘家了。 杀猪,她肯定要回来帮忙,所以初六这天就没开门。 头天就把要带回来的东西买好了,第二天早早的就带着高翠萍去了花家庄。 高翠萍有点不好意思,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着她幺娘屁股跑去吃泡汤,这跟几岁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我以前经常跟着我娘我哥哥屁股后面去蹭饭。只有很近的关系才会请才会去,远一点的肯定是不可能去的。 没有结婚没有嫁人的都是小姑娘,去吃个饭怎么了? 高翠萍长这么大很少跟着大人去走亲戚:“我还没有去过花家庄呢,跟我们那边有什么不一样吗?” “比你们那边可能还要穷一点。”花溪实话实说。 “啊?”这实话倒是出乎了高翠萍的意料。 “这么惊讶?南山村那边过了河走不远就是公路,我们那边从公路上下去过了河还得大半个小时都不一定到,而且都是山路。” 要不然那么挑剔的花家人怎么可能把花溪嫁到南山村,除了高明川这个人确实不错之外,地理位置上多少还是要强一点的。 过完河之后路也算是大路,但不怎么好走,进沟就是盘山路,有的地方宽有的地方窄。 还在陆陆续续的修着。 去的时候骑自行车是一件很吃力的事,因为都是上坡。 干脆就推着走。 要不是有一段公路能骑,回头来是下坡也能凑合骑,骑车真的不如走路。 推着自行车真的是一种负担,特别恼火。 花家庄在山坳里,老远就能看见起起落落的房屋在纵横交错的阡陌尽头。 虽是隆冬,青山都休眠了一般带着黑沉沉的气息,可是山坳间的田地里,油菜,麦苗,以及菜园子里的各种蔬菜依旧长的很好,连同藏匿其中的杂草一起释放着勃勃生机。 还没到家门口,老远都听见门口有人在说话,这会儿虽然还早,但是门上已经热闹的很了。 “咦,小姑,是我小姑回来了!”花庆安家的牛牛眼尖的很,花溪还没到跟前老远就认出来了。 随后一阵风似的带着一串孩子往院子下边跑。 第196章 热切的目光 花溪回娘家,高明海在家也没上山。 到家早饭刚熟,吃饭的时候高明海喊高成亮:“晚点去地里,在家给我搭把手。” “干什么?” “得把家里的房顶扫了,你帮我递一下瓦片。” 这个高成亮虽然年龄不大, “我们也扫这么早吗?”以前他妈在的时候年年都是腊月底才开始扫。 “嗯,要早一点把这个事儿办了,等到过了腊月十五街上的人会越来越多,我打算背集也出摊。” 那会儿背集比平时逢集人还多。 高成亮知道年底正是挣钱的时候,只要能挣钱,背集去就去呗!但是—— 他挠了挠头:“我们地里的菜够吗?”他们年底就种了两块地的麦子,连油菜都没种,近处的田地全部都种了菜。 挖红苕的那块地还用塑料薄膜早早的就种了洋芋,这会儿苗都多高了,但是离开花结果还早,那是年后的事情了。 田地里的菜都是按季节又抢着季节,基本上都是这边拔那边种,但他感觉依旧有点跟不上速度。 “肯定不够,我算了一下,每个集赶集到年底差不多轻轻松松的把地里的菜卖个差不多。”种上的需要一定的生长周期,冬天天气冷,就算是加了塑料薄膜依旧长得慢的很。 “我打算杀了猪之后要去一趟县城,去那边看看有什么东西是年底能卖的,到时候带着一起卖。”他卖了这么长时间的菜了,再加上卖猪儿子的钱,也有一定的积蓄,可以试一试。 种菜卖菜只是跨出去的第一步,但是迈步子不可能只迈一步。 做生意这个事情就是在能稳打稳扎的情况下适当的还是要往前迈一步做一点改变的 ,不能永远在原地踏步。 种菜卖菜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只是眼下最适合他们的活而已。 高成亮是真的佩服他爸,脑子转的真快。 他只知道可能地里面长出来的适合上市面上去卖的菜不够,根本就没想过抽时间去城里再批发一点,带回来挣个差价。 现在他爸这样说他都不知道年底到底买什么合适。 他真的是没有遗传到他爸的一点头脑,也不知道他弟弟遗传了多少。 “我还没去过县城呢!”到底还是小孩子,再怎么懂事稳重,心中依旧有向往和憧憬。 “那你想去吗?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高明海对于几个孩子向来很包容。 现在不忙了,也不像之前那么拮据,这个孩子虽然说不愿意听他们的话继续念书,可也只是不愿意念书而已,其他都挺好,这一年也实在是辛苦了。 带着去城里转转也没什么,全当见见世面开开眼界了。 高成亮犹豫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还是不去了吧,我等忙完了快过年的时候跟我弟一起去镇上赶个集。” “也行,晚一点我去看看你二叔在不在,跟他商量一下杀猪的事。 等杀了猪,年前不忙买接槽猪,就剩下一个母猪了,地里的菜叶子都够吃了 。你也不用天天往山上跑去找猪草。” “那我就去砍柴,你天天都在街上的话,肯定没时间砍柴了。” “嗯,就我们后面那松林里的青杠树,橡子树可以挨着砍,砍了你堆成一堆一堆的放在那里,等开了春我去往回背就行了。” “堆在那里会不会有人顺手牵羊?” “不会,我们的树林你成片的砍过路的人就知道,不会有人顺手牵羊的。”一个才十来岁,一个快四十岁,父子俩人说起家里的活已经有商有量的。 老太太问了一声:“你的魔芋煮了多少了?我看我们门边上这几天被你挖的差不多了,带过去的都煮了吗?” “没有呢,还剩一点,但也不够。 傍晚忙完了得去问问老二他们有没有多的要卖的我收一点,再问问黄家那边,我估计得收个一两百斤。”宁愿稍微多一点也不能少,到腊月底那东西更好卖。 他心里有数老太太就不管了,她也管不了。 她现在唯一的用处就是吃完饭拉着英英拄着拐棍去串门,到黄家院子里说了要收魔芋的事情。 回头自然会有人瞅着高明海在家来打听具体情况。 他们这边条件就这样,想找个来钱的路子不容易,但凡闻着点风声,那必然不会错过。 这样算起来今天又是很忙碌的一天,高明海半点都没法耽搁。 还好留了高成亮在家里帮忙,在他一步步的指挥下高成亮也配合的有模有样的。 高翠萍今天倒是难得的歇下来跟花溪去玩了一天。 就算是她妈在的时候,她很小的时候也很少这样。 因为她妈跟娘家不走动,也没有什么亲戚来往。 上一次花家人浩浩荡荡的来了那些给花溪撑腰,高翠萍觉得自己真的是长见识了。 原来娘家人还有这样的,还有这样的用。 这一回去又长见识了。 她幺娘在家里过的真肆意,哥哥嫂子对她都好好,看起来好热情啊! 当然,不止对花溪热情,对她也热情。 一个因为她说是花溪婆家的侄女,难得来一回。 另外一个是,高翠萍过完年就是十七的大姑娘了。 高翠萍身高样貌都随了高明海,高挑,浓眉大眼,这两年渐渐长开,原本就是个爽利的性格,跟花溪在镇上做买卖锻炼的越发大方有礼。 这样的姑娘谁不喜欢? 哪怕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是家里有儿子到了说亲年龄的都有想法,家里没有的,总有亲戚是需要的。 都明里暗里的跟她说话,目光总是不断的落在她身上。 所以她才会觉得花家庄的人格外的热情。 就连花溪的大嫂也在拐弯抹角的跟花溪打听:“不知道她以后想要找个什么样的。” 花溪没想那么多,按着自己想的实话实说:“是个很能干的姑娘,性格也好,长的也好,肯定是要挑一挑的,别的不说,条件肯定要比他们家好一些。 不可能前山再嫁到后山,至少得往公路上走一走了。” 就算是镇上的居民,在花溪眼里高翠萍也是能嫁的。 第197章 这些话不合适 现在早就不是早些年的时候了,吃不起饭,为了有口饭吃,公社边上的镇上的姑娘还有往山里去的。 现在早就不是当初那种形式了。 花庆安媳妇就不吭声了。 她从大山里嫁过来的,她能说的的对象自然也是她娘家那边的,没希望。 高翠萍起初是不明白这些的,但是有的人不含蓄就喜欢直接,当面问她家里开始给她说对象了没有,想要找个什么样的。 她又不是傻子,还能不明白? 大大方方的回复人家:“我妈才过世不久,暂时不考虑这些。婚姻大事家里大人说了算,要按自己想的,那可能是要找个近点的,贤惠点的,以后要照顾家里的老父亲。” 有人问她:“你还有俩个弟弟呢,哪需要你照顾。” 高翠萍道:“弟弟是弟弟,我是我。都是一样生出来一样养大的,各凭心意。” 她不喜欢人家说有弟弟就不用管父母了。 别人家什么样子她不知道,他们家从来都是一视同仁。 更何况她是老大,大两个弟弟那么多。 难不成有弟弟她就能不管父母了? 难道弟弟是吃粮食长大的,她高翠萍是喝西北风长大的? 一听高翠萍这样说,一群暗戳戳打听的女人顿时彻底歇了心思。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还没嫁就想着以后要帮衬娘家,这样的姑娘再怎么好也难整。 高翠萍本来是没想那么多,但是耳根子一下子清净了她就明白了。 大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像她幺娘那样无所求就能对人好的太少了。 大部分人跟人之间的热情都是有目的的热情。 不过这些她没跟花溪提,就像花溪也不会在她面前提一样 。 在花溪心里,她是晚辈,还小呢,年龄不够说这些话就不合适。 大包小包回去的,回头走的时候也是两手不空。 花溪要猪血,老太太就一点都没留,把猪血煮好了全部都给了她。 花庆平给了她一整副心肺,心肺汤好喝,但是他媳妇不会弄也没耐心弄,他自己就更不行了。 不如拿来送人,也不值几个钱。 老大家给了一包过油肉,花溪喜欢吃杀猪的时候切碎过油的瘦肉丝。 黄绣兰要再给花溪肉花溪就没要,已经够多了。 花溪想花钱在她这买点肉那必然更是不可能,娘俩之间存在什么买不买的。 末了就把整副猪肝让花溪带走,又给了一条猪尾巴,让拿回去炖了给英英吃,还割了一刀肉,让拿回去包饺子。 这会儿天冷了,这些东西都能放得住,也不怕过夜就坏。 这些东西第二天早上去店里的时候花溪就弄去了店里面。 有的东西是留着自己吃的,但有的东西是要分一分拿去送人的。 不值什么钱,但总归是个意思。 高明海早上刚刚到摊子上,高翠萍就顶着一寒气跑了过去,边给他打手摆摊子,边跟他呱呱呱的讲。 “爸,我跟你说,花家的门户好大啊,随便杀个猪就摆了四桌。我们高家,这个队上就剩下我们几家,还有的近房有在别的队上,有的离老远,感觉四分五裂的。天大的事情都凑不齐四桌人。” “花家门户是很大。他们那一片基本上都一个姓,不像我们村子是杂姓。”他去过两次,第一次就是去给高明川求娶花溪的时候,第二次就是之前去花家庄求助的时候。 那条路他也算是走过了。 过了下午两点,最忙的时候过去了,高明海毫不犹豫的收了摊,没有跟别人一样还在那里守着。 收完之后送东西过去花溪那边都还在陆陆续续的忙着:“你这么早啊?”怎么感觉越来越早了呢? “都卖的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一趟,娘在家里帮忙收了魔芋,我去带一趟过来,一来一回你这边就忙的差不多了。”魔芋今天也别煮了,根本来不及。 “那要不要再吃点东西?”骑车子驮东西来来回回那是个费力的事。 说完之后吸了吸鼻子疑惑的看了高明海一眼,她好像闻到了一点熟悉的香味。 一瞬间她怀疑自己鼻子出了问题。 高明海没有留意到她的目光:“不吃了,中午不是吃过了,你跟翠萍先忙着,我晚点再过来。 对了,那边的钥匙给我用一下,我带过来魔芋直接放那边院子里。” 高明海这个人有时候挺自觉的,那个院子里的钥匙有三把,一把给了高翠萍,剩下的两把都在花溪这,花溪不主动开口给他也不要,这回倒是难得开口要了一回。 “放院子里会冻烂,你去把堂屋收拾一下堆放在堂屋角上,屋里面到底要好一点。”花溪去了屋里把钥匙拿给他。 高明海应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高翠萍问了一声:“爸,你跟我二叔商量好了没有?我们到底哪天杀猪啊?” “明天。”所以他今天才这么急忙忙的收摊,得把明天的活都得干出来。 高翠萍要是不问他差点都忘了跟花溪说,真的是忙昏了头了。 杀完猪之后还有的忙,猪油得炼,内脏得翻洗,砍下来的肉得腌制,反正明天一天肯定是忙不完。 镇上的活也不能耽误。 是有点焦头烂额的感觉的。 “那我们是不是今天就得回去呀?” 高明海飞快的看了花溪一眼:“傍晚回去也可以,明天要早一点,原本说要先杀你二叔他们的,他们在那边做饭,我没答应。 所以明天还是杀我们的,杀完我们的才去他们那里,早上要很早。”以前都是这样的,杀猪的时候一天杀两家,吃饭在他们家吃。 他暂时没打算改,除非有一天他真的搬到镇上来,家里面再不喂猪了那就另说。 花溪从屋里出来问了一句:“那还需要买什么东西吗?” “不需要,菜什么的家里多的很,调料什么的无非就是那些,家里应该有。我回去看看,缺的话我就顺便再带一点就行了。”说完推着车子急匆匆的就走了。 第198章 不知道该忙哪头 高明海他们家杀猪向来就是两桌,除了他们自己家兄弟和杀猪匠,就一路之隔的黄家那边能来三四个人。 别看两边不是一个队上的,但相处的比跟底下院子里姓林的姓张的要好的多。 一个是离得比较近,还有一个是黄家老太太跟高家老太太原本是表亲,沾着这么一层关系就更亲热一些了。 因为就回去住这么一晚上,花溪没回自己家,被高翠萍死缠烂打的拖去了他们家。 “你一个人回去还要铺床有什么意思啊?折腾不折腾?你就跟我去睡怎么了?我们俩又不是没睡过,你身上一到晚上凉成那样,我给你捂一下呀!” 反正从煮魔芋开始晚上她都是跟他她幺娘睡一个被窝 感觉已经习惯了,睡的时候嘀嘀咕咕的说一会话还怪有意思。 要是一个人睡反而还感觉不习惯。 高明海也跟了一句:“翠萍说的有道理,就住一晚上,真的难得麻烦,傍晚还有活要麻烦你。” 他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花溪心里就控制不住的发慌。 推着自行车往花溪河对面走,头都不敢抬,问了一句:“下午有什么活呀?” “回去要去地里拔菜,把明天的菜都弄回来,摘好,淘洗干净。我让老二早上就过去帮着把黄桶给泡了。”杀猪匠也去找了:“早点煮了饭吃了就开始挑水,尽量今天把几个锅都添满。” 当然,挑水这是他的事情,来来回回的挺远的,一趟一趟的很需要时间。 干这种出力气又耗费时间的活,就要耽误其他的活了。 也不是第一次杀猪,花溪大概也清楚,确实很忙,想了想就答应下来。 反正她跟高翠萍睡的,料想高明海也不可能在这会儿在自己家里面当着孩子丧心病狂的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明天一天能忙的出来吗?” “能忙多少是多少吧!”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把油熬出来,把肉腌出来,剩下的家里能弄的就留在家里让老太太指挥着高成亮干。 弄不出来的就带走,带去镇上抽时间慢慢的弄。 别看就这两样活,工程量也大的很。 “明天早上杀了猪之后,大锅腾出来了就在大锅里面熬油。”这玩意儿是个慢活,太耗费时间了,早弄早了事。 这些事情就算是许桂芳在的时候也是他在安排,早已经成了习惯。 花溪回去最高兴的莫过于英英。 小丫头在镇上待了一段时间待习惯了,突然又被送回来,难过了好久。 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跟妈妈睡和跟婆睡那是完全不同的。 被高成才照看着正在院子里撒欢似的撵着皮球跑,看着有人上来了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往远处瞅了一下随后就往院子底下跑:“妈妈!” “你别跑!你慢点!”底下的路稍微宽一点,看起来是个大路,但往小河沟去的那是个斜坡,大人就算了,小孩子跑起来可吓人了。 花溪把她抱住放在自行车桌子上推着她往上走。 高成才就跟在后面帮忙推着自行车。 几个人一回来家里就热闹起来。 “你哥呢?” “去地里扯猪草了。”随后喊了高明海一声:“爸,我们家那个母猪,我婆说又能配了。” 啥意思他不懂,反正他只知道配了之后就能怀猪儿子了。 高明海哦了一声:“知道了。”事情真的是一茬接着一茬,搞得他都不知道该先忙哪头了。 高翠萍把自行车往墙根角一扎,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就去灶房里找个老太太:“婆,我们回来啦!” “回来了回来了,刚好饭也快熟了。” “给我们做饭啦,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回来的?” “做了,你爸走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了,不然我咋知道?”要杀猪了,儿媳妇和孙女都是勤快的人,不可能假装不知道待在街上不回来的。 杀猪都是大早上,早上天寒地冻的往回走肯定不合适,那必然就是下午这会儿。 所以她早早的就开始弄饭了,别管好坏,回来都能吃口热乎的。 “煮的啥呀?”高翠萍伸手就去掀锅盖。 “能有啥?早上我们煮的苞谷糊糊,晚上不是米饭就是面,”他们家现在也是好过起来了,米面是不那么缺了,而且这里一年四季都有菜,不愁菜吃。 花溪抱着英英进来喊了一声娘。 老太太笑了起来:“回来了!锅里蒸的米饭,你爱吃那个红苕,蒸了不少。” “咦,还是儿媳妇重要,爸,你看看我婆,对我跟对我幺娘完全都是两样。” 高明海笑了一声:“你就是个惯会作怪的人精。” 花溪笑了起来,把英英放下:“要炒菜吗?” “锅里我蒸了盐菜,我还淘了点包菜,要炒一下。” “那就赶紧弄吧。”高明海舀水去外面洗手:“吃了饭还有好多事儿呢!” 仓促的吃了一顿饭,说起来还早,但外面的暮色已至。 高翠萍背着背篓跟花溪一起还有高成亮三个人都跑去了地里 高明海他们家这个菜园子越整越大了,里面的种类也越来越多了,花溪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来过了。 “上一回还是你爸开始育苗的时候,我来看过一次。”那时候她大嫂还在,夫妻两个人忙的井井有条的。 现在这个田明显都不一样,虽然里面的杂草刚刚拔过,一看就是高成亮来扯猪草的时候拔的。 田坎看边上还有不少,完全不像以前收拾的那么干净。 “要弄哪些啊?” 花溪看了一下:“能吃的都来一点吧,不要扯太多。”就两桌人,每样两盘要不了多少。 还从街上带了豆芽,还有留下来的一点魔芋,粉条之类的。 等从地里回去已经看不见了,高明海已经把家里的几口锅全部都灌满了水,过来坐在火边上跟他们一起摘菜。 刚刚坐下来就喊了花溪一声:“跟你商量个事。” 花溪脑子懵了一下,她眼茫然的看着他:“有啥事儿是要跟我商量的?”就离谱。 老太太跟几个孩子大概也是这样想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的打量。 花溪整个人都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就地埋了,闹的哪一出啊? 第199章 不知道该跟谁商量 “今天你也去看了,田里面的菜有些接不上了,我感觉要卖到腊月底最后一个集挺难的。而且等过了腊月十五之后逢集背集人都挺多,按理说逢集背集都可以去赶集。 那会儿没有东西卖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挣钱。 花溪暗自深呼吸一口长气,感觉自己死了的心又活过来了。 原来说的是这个事。 人吓人,真的是会吓死人的。说话能不能有个先后顺序别这么大喘气? 其他老少几个人目光也收回来了,原来说的是做生意的事,跟他们没关系,反正他们也听不懂,该干啥干啥吧。 “那你打算怎么弄呢?” “原先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上次听你说让老二两口子去镇上卖货,我心里就有了一点想法。” 老太太听了这话抬起来头:“让老二也去镇上卖东西,他那个榆木疙瘩一样的脑袋能行吗?”说是这样说,但都是儿子,她心里还是希望老二能开窍能争气一点,也去镇上做点什么。 她不是那样的老古板,当然也是因为有高明海的鞭策。 树挪死,人挪活。 能去镇上干什么要守在这个山沟沟里,吃屎都比大路边上的人费劲。 高明海看了他老娘一眼:“能行不能行的去试了才知道,关键他们两口子没有一个人愿意去试的,我也只能给个建议,不愿意去也没办法。 再说做买卖这种事情不是说想去做就能做好的,都是各凭本事。 谁也不能给他打包票去做了就一定能挣钱。 所以,他不去就不去了。” 这个事情一个是话撵话的带出来了,还有一个是趁这个机会算是跟老太太说过了。 以后要是老二两口子后悔也没有话讲。 毕竟他们都操心到位了,自己不拿主见不愿意去,怨不了旁人。 花溪安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我想等猪杀了,趁着哪天背集的时候去县城看一看那批发市场那边有什么是能卖的,带回来试一试。” “那你心里面大概是怎么想的?” “我想着也不能卖杂了,我是个卖菜的,摊子上要是没有了新鲜的菜那就再弄些干菜,总归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 像对联呀炮仗呀,这些东西也能卖,但这样的话就太杂了,如果年前卖不掉的话年后不好处理。 总不可能自己一个大门上贴上五六七八副, 大年初一早上炮仗放个没完没了吧? 今年,许桂芳不在,他们家不放炮,也不贴对联。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买点干菜都很合适。 “你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了问我做什么?我对这个也不是很懂,可能还没有你懂。” “我这个想法还是从你那得来的,自己心里也没有谱,也不知道跟谁说,也不知道问谁。” “那你就自己拿主意,稳妥起见的话可以先去看看,多拿几样,每样少拿一点先试两个集看看,什么好卖什么不好卖试试就知道了。 反正还有时间,也不着急, 这样风险也小一点。”花溪斟酌了一下,把自己的想法轻声说了出来。 高明海还没开口,老太太先发表意见:“我觉得花溪说的是有道理的,先看看,少拿一点,就是费点事多跑一趟多花一点车费钱,也比跟狗揽八堆屎,吃不掉一下子弄很多把钱压进去强一些。” 她只是觉得这个有道理,并不是懂做买卖的事。 高明海认真的点点头:“说的在理。” 说话的时候看了看高明海,又看了看花溪,从高明海成家之后她就没再管过家里的日子要怎么过,当家做主的都是高明海。 这些年,她从来没见过高明海有事这样坐在那跟家里人这样商量过,甚至带着几分抱怨和不肯定,说不知道该跟谁商量该跟谁说。 “爸你是打算逢集背集都要在街上卖东西了?”高翠萍的脑子这才转过弯。 “对,其实一年到头不管做什么买卖都是腊月这一个月最挣钱。我想努努力试试看,能多挣一点是一点。” “那家里咋办呀?” “家里我会安排妥当的,不需要你操心,你忙你们的就行了。” 活要一点一点的干,如果有很多活干不走的话,那就看一下轻重,捡重要的来,权衡利弊减最划算的来。 第二天早上要早起,晚上把菜摘好,淘洗干净之后火就灭了。 英英还是跟老太太睡着。 花溪本来想带着睡的。 老太太没让:“后面一直到过年你估计都没有时间回来,还是别招惹她了。闹腾了好几天好不容易这会儿晚上安分点了。” 花溪想了想也是,带着睡一晚上明天走了之后晚上又要哭。 还是别折腾了。 “你大哥在那里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千万多担待。有什么需要他干的你也不要不好开口,都是一家人,出门在外相互帮衬是应该的。” 又在那里吃又在那里住,老三活着的时候还好,毕竟是亲兄弟。 我 弟媳妇到底又隔了一层,老三又不在了。 虽然知道高明海做什么事情一贯都进退得当,还有分寸。 但是老太太觉得自己当长辈的不管咋样态度还是要摆正,该说的客气话还是要说的,不能睁着眼睛装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娘说的这话就见外了,都是自己家人,什么添麻烦不添麻烦。 从高明川出事到现在一直是大哥在给操心,我是一点主意都没有,我欠他跟大嫂的情这辈子都还不清。 再说了,从他去卖菜我就没到集上去买过菜,都是吃他从家里带来的,也没算过账。 他在那里吃饭,自己带菜哪算得上是给我添麻烦。 就在那里住一下,也不是没地方住。 他自己的事儿我是一点都帮不上忙。” “我听他说生意挺好。” “是啊,那一片不止他一个卖菜的,但就他的生意最好。大哥是个厉害的,感觉他干什么都能干的好。”这话花溪说的真心实意。 跟老太太说了一会话,花溪才从她屋里出来,准备回屋。 高明海那屋的门已经关上了,但肯定还没睡,因为灯没有灭,有光线从门缝里透出来。 这会在干什么呢?当然是为了睡前多的那一件事。 偷偷的拿了雪花膏在自己的手上和脸上反复的搓,甚至于床头边上还放了一双旧手套。 搓完了之后把手套戴在手上这才关了灯,钻进了被窝躺了下来。 他实在是太忙太累了,累的沾床就睡觉,再也没有精力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第199章 一个盆子里洗脸 杀猪对于小孩子来说是一件十分热闹的事情,对于大人来说也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一年到头就这会儿油水是最重的时候。 同样也是最忙的时候,尤其是家里的女人。 好在高明海做事一向井井有条,头一天把需要的水都挑回来了。该要烧的柴火也都弄过来,码在灶台后边。 第二天早上也没有喊家里人起来,自己爬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 花溪是早起来习惯了,而且睡觉也警醒习惯了。听见外面有动静一下子就睁开了眼 。 屋里黑咕隆咚的,边上的高翠萍呼吸平稳,还睡得正熟。 她半天才反应过来今天家里杀猪,自己没在镇上,也没在自己家里,而是在高明海家跟高翠萍住在一起。 她蹑手蹑脚的下地,稍微动了一下高翠萍就醒了,人还有些迷迷瞪瞪的,眼睛都还没睁就问她:“幺娘,是该起了吗?” “还没有,还早,你再睡一会吧。”早上这会儿起来就是烧火烧水,不需要那么多人。 在镇上开店,一年到头天天都是黑灯瞎火的往起来爬,难得能多睡一会儿。 高翠萍哦了一声,心无旁骛的又睡了过去。 花溪穿戴整齐把头发打散在屋里摸着梳好了之后才出去。 灶房里的火已经生了起来,就连灶腔里的火也是燃着的。 她又跑去房后边烧猪食的大锅跟前看了一眼,高明海在那里正往锅腔里添柴火。 “这么早啊?” 高明海回头看了她一眼:“也不早了,都五点了,这一大锅水要烧好长时间。一天要杀两头猪,早上就得早一点,不然下午到老二他们那就来不及了。”说完又咳嗽了几声。 对于他时不时的咳嗽,花溪感觉都已经习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只能像他说的那样或许春暖花开就好了吧。 “那我去灶台后面看火了。” “嗯,去吧,屋里暖和一点,锅里的水应该热了,可以舀了洗漱了。” 花溪应了一声,转身就从房檐边上拐过去进了屋。 天没亮呢,这会是真的冷啊!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层霜,就连房檐下没结霜的地方那泥巴也感觉硬邦邦的,踩在脚底下有些打滑。 花溪顺手在灶房门口的木头架子上拿了洗脸盆进屋舀了水,端出去蹲在院子边上洗脸。 毛巾打湿刚刚敷在脸上高明海就过来了。 花溪看他在边上蹲下来,胡乱的擦了一把脸,把毛巾丢在盆里涮了一下:“我去给你重新舀水。” “不用 ,我就这样简单洗一下就行了。” “我洗过了!” 高明海看了她一眼:“水又不脏,洗过了怕什么?” 花溪看着他抬脸看着自己笑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伸手去拽盆子。 结果一下子就被他拉住了手按进了温热的水里。 微微粗糙的手指捏着她的指尖,那种心慌的感觉一下子蔓延开来。 花溪轻轻一用力就又从他手里挣脱了。 猛然一下站了起来,另外一只手上的毛巾直接砸在了他脸上。 高明海捂着毛巾笑出声。 花溪骂了一句神经病转身就往灶房里跑。 坐在火边上烤了半天心情才平复下来。 屋里准备了足够的柴火,只需要往灶腔面添就行了,高明海倒是再没有继续跟进来刺激她。 直到锅里的水冒鱼眼花高明江两口子上来了。 老太太也起来了,家里总算是有了点别的动静。 高明江一来就到处去找柴火,不消片刻功夫就在外面的泥巴地边上弄了一大堆火起来。 黄家那边帮忙按猪的人也过来了。 杀猪匠在外边问:“水快开了没?” “马上开了。” “可以进猪圈了吧?” “应该没有问题了。” 几个男人在外面说着话,高明江就从外面进来了。 花溪站了起来招呼了一声:“二哥!” 高明江嗯了一声:“来看看水。” “差不多了,锅底的火大着呢,马上就起来了。” 高明江又出去,几个男人嘀嘀咕咕的在说着杀猪的事情。 等杀猪匠把工具摆放好,案子搭稳当,又看了泡的黄桶之后几个人就去了猪圈那边。 老太太在那里喊花溪:“弄个桶去接猪血,里面要放点盐,添点水,出来的猪血稍微嫩一点。” 花溪答应了一声,麻溜的准备好了东西放到案子边上,喊了王翠英一声:“二嫂,接猪血的桶放在这里了,你回头跟他们说一声啊!” 然后转身就朝屋里跑。 她最怕杀猪的时候那个动静,猪叫唤的时候她都得躲的远远的捂住耳朵,更别说让她蹲在边上去接猪血。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场面实在是太吓人了。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叫唤声。 南山村这边讲究猪要杀个叫。 叫的越响亮越好。 杀猪匠在那里夸刚刚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头发从屋里出来的高成亮:“高成亮今年立了大功了,这猪养的怪肥,回头把猪尾巴给你单独剔下来,让你婆给你炖着吃。” 高成亮还有点懵懵的,下意识的开口想说:“是我妈的功劳。” 话说了一半又住了声,才想起来他妈不在了。 逗他玩的那人下意识的收住了话头,话音一转说起了别的。 猪的惨叫声落地,这边已经进进出出的开始往外提热水了 暂时没有花溪她们什么事儿,就要开始准备早饭了。 王翠英已经把他们头天晚上泡好的黄豆拿去石磨上开始磨了。 花溪也没有闲着,又去洗了个手穿着围裙在身上问了老太太一声进屋去面口袋里面弄了灰面出来。 先烫了苞谷面,然后再裹灰面,揉了一大坨在那里。 把灶房里的桌子腾了出来擦洗干净。 “这是要擀面条吗?”王翠英提着一大桶豆浆从外面进来看着这阵势问了一句。 “要擀面条,吃这种大锅饭擀出来的二合面会更香一点。” 高翠萍难得多睡了一会儿,这会儿姐弟三个人已经收拾妥当了。 看着花溪在那里忙忙不的到跟前:“幺娘,我来我来,干这个活我还是很有经验的。” 说的是实话,花溪就交给她。 转身问王翠英:“二嫂,你们那边准备什么时候开始烧水?”如果忙的话就先回去忙,这边她自己还是能团的转的。 “还要等一会,家里面的水昨天都准备好了,这边把猪往起来挂的时候我回去烧水都来得及。”烧太早了凉的快,没那个必要。 她有安排,花溪就不操那个心了。 今天这边忙得很,不知道傍晚的时候能不能天黑之前回到镇上去了。 第200章 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王翠英在那里过滤豆浆,擀面条的活被高翠萍给接了过去 但是花溪也没有闲着,开始早早的准备下饭菜。 菜都是昨天淘洗好的,这会儿主要是看着锅空着,该烧油的烧油,该焯水的焯水。 家里的辣椒罐子早都空了。 高明海早出晚归的,老太太在家都是凑合着做饭。 花溪带了店里用的辣椒面回来,烧了好些菜籽油,呛了葱姜进去,香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然后抓了一把大料丢进去,将香气四溢的热油倒进了罐子里,浇在了辣椒面上。 早上要用,下午也要用。 油辣子是现在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东西,时不时的拌个菜或者吃个面条都不能缺。 人吃不饱饭的时候,就一心想着怎么去把肚子吃饱。 等能吃饱之后想的就多了,就想着不管哪一样都能吃个味道。 王翠英边滤豆浆边跟花溪说话。 “到腊月里了,店里是不是越来越忙了?” “还行,比天热的时候好很多。” “菜市场的菜也不知道涨价没有。” “你想买什么呀?能放得住的就提前买,或者我帮你买了放那里。到腊月底的时候估计是要涨价,年年都是这样。”不然人家说有钱难买腊月货呢! “这会儿也不知道买什么,杀个猪零零碎碎的东西都能吃到年底去,菜园子里的菜也不缺。但是回头还是得去赶个集,看看能买点什么。” “打算什么时候去赶集?” “那得腊月二十以后,那会儿什么东西都涨了,鸡的价格也该涨了吧?家里还有几只公鸡可以弄去卖,还攒了一点鸡蛋。” “要杀猪呢,小勇该回来了吧?” “提前给带信过去了,说一早往回走,连他师父一起请过来,请人过来吃个泡汤,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早饭。” “家里今天还有贵客呀,那你可得好好发挥了。” “能好好发挥个啥,不就是一点油一点盐,左右就是那么个意思。你这打算给弄什么菜呀?这些菠菜都要烫了吗?” “趁着这会锅闲着,全部给烫了,反正下午是要用的” 她甚至已经开始用空出来的菜刀开始切魔芋了,片出来的魔芋薄如蝉翼,晶莹透亮的。 “我本来想着今天小勇带请他师父回来吃泡汤,就在我们家弄了。 老大固执的很,非得让在梁上吃,都是自家屋里在哪吃不是吃,也不知道他在坚持个啥。” “可能是想早点杀猪,腾出手来早点收拾,明天还想去赶集吧。” 当然早一点杀肉早一点砍下来,也能早一点进锅。 如果杀的晚了,等把肉砍下来都半天晌午了,收拾其他的东西收拾出来天都黑了。 “不是我说他,实在是太拼了一点,一个人就两只手忙哪头的事,总要有个轻重缓急,钱又挣不完。” “那能多挣一点还是要努力多挣一点的,毕竟一年到头只有一个腊月。” “你们现在是越来越好了,都有来钱的路子了,我这……” 花溪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真不打算去镇上试试摆个摊卖点啥吗?反正你也说了腊月里也不是很忙,砍柴的事情就交给二哥,你去试试看呢!” 又不愿意大胆的去跨一步,又要在那里抱怨。 “真的能行吗?”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啊,不试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不行呢?可以先少少的弄一点,就学大哥一开始那样,找个人多的地方摆个摊。 要不了多少本钱,就是早上起来早一点,冷一点,受一点冻。 试过了真的不行,那以后想起来也不后悔。” “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高明海当时来说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一口否决了,后来王翠英是有点后悔的,跟高明江抱怨了好几次。 高明江就是个闷葫芦,任由她怎么抱怨就是不吭声。 这会儿又提起这一茬了,王翠英其实是有点心动的。 主要花溪说的在理,少弄一点试一下,不行就当花钱买了个教训,以后再也不瞎折腾了。 可万一要是行了呢? 老大跟花溪在镇上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日子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好。 他们就在家里守着那么点地,是真的很难过。 “这也不好说,回头你要不要去问一下大哥?他要去县里进货,或者你们可以跟着一起去看一看。 眼见为实,只有看过了打听过了才能下决定,现在想都是都是瞎想。 别的时候就不打算,咱们就做腊月底这半个月的买卖,垫不了多少钱进去。就带上换洗的衣裳,什么也不用带,我那有住的地方。” 英英那里有个单人的钢丝床,睡一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小家伙被送回来了,那个床就弄回到院子里,直接放在堂屋。 回头让高明海睡堂屋,让她二嫂睡里面屋里去。 总归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不需要来回跑的折腾,也不需要去给人家来回的送车费。 她只能做到这些,其他的她也没有办法。 早上饭熟,肉已经砍下来了,这速度已经相当的快了。 高成勇跟他师父回来的真的是时候,应该是天不亮就出发,刚好赶上早饭。 吃完饭之后这边的人还在闲聊,王翠英喊了高明江,两口子风风火火的就回去开始烧水,准备他们那边。 人一多吃饭厉害,洗碗也是一件大工程。 高翠萍在哪里收拾,花溪让高成亮给她把棉衣袖子往上推了推就开始就着杀猪匠的刀去剔下午要用的肉。 有人跟她说话她就应两声,没人说话她就专心干自己的活。 好歹都是熟人,就算是说话也是很平和的,问问她在镇上的情况,很少有没高没低跟她乱开玩笑的。 再加上高明海在,但凡别人跟她说两句就被高明海不动声色的把话头挑开。 花溪也乐的轻松。 先用最边上空出来的锅把猪血给煮了,等凝结成块之后,划成一块一块的捞出来。 老太太今天就是坐在灶台后全程在那里烧火。 高成亮也歇了一口气,稀罕他姐姐的那辆自行车,偷偷摸摸的在院子里推一圈又一圈,还把英英塞里面推着一起转圈圈。 第202章 转移火力 这日子少了谁都能过起来。 今年许桂芳不在了,就跟去年高明川不在了没什么区别。 过年猪还是杀了,和以前一样,还是办了两桌,甚至于桌子上的菜比往年还要丰盛一些。 谁让今年确实挣到了一点钱呢? 底下院子里的猪撕心裂肺的叫唤起来,梁上锅里的肉已经炖上了。 花溪完全不得闲,把砍下来的板油和猪下腹用水翻来覆去冲了几遍,切成小块小块的切了两盆,全部都倒到了后边的大锅里。 熬油有讲究,锅里面要加上一碗水,然后再把油块倒进去,盖上盖子,锅底烧小火慢慢的煮。 把里面的杂质随着那点水全部煮透,剩下的就是油,一点一点的从肉里面渗出来。 灶房里的香味和房后锅里的油香味混合在一起,散的到处都是。 人多凑在一起,喝酒是避免不了的,哪怕高明海很忙,心里一堆事,家里请了人帮忙,依旧得在桌子上稳稳当当的陪人家坐一坐喝两杯。 他以前隔三差五的累了的时候都要倒一点,喝上个一二两。 但是从许桂芳过世就再也没喝过酒,累了都是倒头就睡。 今天人多,再加上高成勇的师父也在,劝来劝去的就喝上了。 就连老太太也难得的坐在桌子上被人劝着喝了两杯。 酒气一上头话就多了起来,从高明江说到了高明海。 “一个人的日子终归是难过的,我也不是要催你,只是这岁月不饶人,快四十的人跟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到底是不能比的。 翠萍还没嫁人,成亮跟成才也都还小,家里总得有一个能给你操心的。别的不说,洗衣做饭,缝缝补补总要有个人帮你分担。 现在我还能勉强糊弄着,但我这土都埋到脖子根了,总要走在你前面。 我要走了,你咋办呢?你不听我话你让我死了都不能闭眼。” 突然说这种话,还是在酒桌子上当着人面场,把高明海整的措手不及的。 “娘,你喝醉了。” “我没醉,才喝了多少一点,我清醒着呢,你不要拿喝醉的这种话来搪塞我。” 高明海叹气:“没醉就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虽然他们桌子上没有孩子,孩子另开了一桌,但挨着呢! 说实话,这会儿胡吃海喝着,除了花溪跟王翠英她们几个大人,没有人注意他们说了什么。 “我就说说,你心里该有个数。”这不过是开了个头,她也知道不可能一开口高明海就能愿意。 “我心里当然有数,这件事情不要你操心,就这一半年辛苦你给我搭把手,以后不会一直这么辛苦的。” 日子总会是越来越好的,他还是有信心的。 老太太继续唠叨:“我什么苦日子没过过,现在算什么?好到哪去了?我就是不放心你。” “我这么大的人了你还不放心,有什么不放心的。” 高明江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不是你操心的事。”他大嫂刚刚过了百天,说起来不好听。 更何况,老三也去了一周年了。 操心他大哥找不着,那是不是也得操心花溪找不着。 不知道是真的醉了还是真的糊涂了,说话都不看场合。 他这一开口,一下子就转移了老太太的注意力,成功的把火力引到了自己身上。 老太太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的福气在哪呢?就算是下个蛋破壳也得老母鸡把那个壳啄开,推一推,小鸡儿子才能爬出去。 过日子没有成算,不动脑子,什么都等着现成指着孩子自己,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自己男人挨骂,王翠英坐在边上的桌子脸就有些挂不住,但又不可能跟婆婆对着干。 人家骂自己的儿子,她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不厚道的把话题重新往高明海身上引 “大哥,明天还要去赶集吗?不在家歇一天吗?杀了猪,事情还是多的。”她每次杀猪之后要忙好几天才能把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理清楚。 “还是要去的。”做买卖挣钱这个事情是有瘾的,只要你一开始尝到了甜头你就会越来越搁不下。 “我等会儿去拔菜,弄完了回来把肉腌上,明天一早过去。”魔芋都没煮,他已经耽搁了一天了,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不然会影响他后续的计划。 “剩下的活从集上回来了慢慢的干。” 说完之后看着高翠萍:“等下吃了饭,你跟你幺娘早点过去,不然天黑了骑车子不安全。” 花溪也是这样打算。 她这接连耽误了好几天了,接下来是肯定不能再耽搁了。 “锅里的油已经差不多了,油渣我捞起来了,底下的火已经断了,再晾一会就舀起来。坛子我也洗好了。” 老太太喊她:“走的时候带一点油渣走,你喜欢蒸花卷炕饼吃,那个好吃。 心肺什么的你看喜欢哪个你带走,带去街上熬汤。” “心肺就不带了吧,我从我娘那边带的还挂在那里都还没来得及收拾,留在家里边收拾了你们炖着自己喝。” 那东西好喝是好喝,收拾起来太费事儿了。 里面的器官要反复的用水灌的干干净净,把整个肺都灌的发白,然后再一点点的全部剔下来,不然的话就会有一股味儿。 高明川会弄这个,花溪还是跟高明川学的。 这种天气整那个东西太恼火了,动手啊! 所以,好吃也不能多吃。 “那就带点肉,有时间就包点包子,包点饺子,反正你那里锅灶什么都是现成的。 还有家里剩下的菜,你看着也带点过去。” 花溪他们这一桌不喝酒,上桌就吃饭,下桌下的也快。 边上那桌的菜都冷了,又拿去在热锅里给热了一道抬上去。 高翠萍把他们那一桌都撤了,剩下的一点菜全部都倒在了一起。 烧了一大锅水,该洗的先洗出来。 把灶房什么的都整理了一遍。 然后回屋去找了一个罐头瓶子舀了满满一瓶的猪油在里面。 这个她也要带去镇上,就放在她们住的那边,有时候回去煮个面条什么的也方便一些。 收拾好了之后,花溪问高明海:“我们两个的自行车都是空着的,有什么要带的我帮你捎过去。”捎带一趟,高明海就能少跑了一趟。 这种天气这么远的路,来来回回跑实在是太糟糕了。 高明海也没跟她客气,喝酒的人已经散了,该干活的得干起来了:“那你再帮我带一口袋魔芋过去。” “家里还有啊?”她看着之前已经弄了不少过去。 “陆陆续续又收了一点,差不多有一口袋的样子。”今年可能也就这样了。 第203章 天生勾人不自知 家里这些事情弄清已经快到了腊月十五,高明海不敢再耽搁,家里该安排的安排了,该叮咛的叮咛了他就不规律的回家了。 腊月十四一大早爬起来就去了县城。 这会儿别说县城,镇上也热闹的不得了。 虽然说这几年经济条件依旧萧条,生活依旧不景气,但过年这个事儿是千百年来留下来的传统,是刻在每一个人骨子里的。 哪怕就是只买上一把芹菜,也得来转一转。 还有家里到了年底余出来的东西,能卖的也拿来卖一卖。 无论背集还是逢集,无论是桥上还是桥下,人满为患。 唐雪英难得休息一天。 她是一个劳力很好的女人,在砖厂干活,孩子在镇上上小学,她一个月能休息两天。 马上要过年了,娘俩什么都没准备,所以趁着休息的时间一起来买点菜。 到了年底的时候,菜简直就到了天价。 这会儿就买一点大葱,芹菜,回去找点土埋在墙角,这个天气不会长,也不会坏。 她在小学对面那一片老房子里租的房子,天天都要从菜市场经过,但很少进来买过菜。 娘俩过的清贫,大多数时候就是吃一口饭,一点咸菜一点酸菜,凑合着就是一顿饭。 下班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菜市场都收摊了,她会拉下脸去捡一些卖菜的人剔下来的菜叶子,这样那样的也能凑上一盘。 花溪在这里开了一家小吃店她是知道的。 所以就算是进市场,她也下意识的避开这个主要出口。 今天带着孩子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 他们家这个小丫头也是一个很懂事的。 年纪小小的什么都懂。 学习很努力,也很听话,哪怕吃的差穿的也差,但从来都不跟人攀比,也从来都不抱怨。 唐雪英有时候还害怕她在学校里欺负, 她说穿干净就好了吃饱就好了,只要学习好,老师就会喜欢,只要老师喜欢,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她。 但懂归懂,毕竟还是个年龄很小的孩子。 走到路口上闻见小店里散发出来的香味,就抿着嘴巴在那里流口水。 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不远处店门口炉子上冒出来的热气有点挪不动步子。 “妈,我能下个馆子吃一碗饭吗?”她考试考了第一名,唐雪英说要给奖励,但她什么也没要。 可现在她有点忍不住,就想提一回要求。 唐雪英拉着她的手,怕她被来来往往的人群给冲散了。 站在那里看着忙忙叨叨脸上一直挂着笑的花溪。 早先因为高明川出事,面黄肌瘦的人这会好像长肉了。因为没有下地干活,没有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这一年时间整个人都捂白了。 唐雪英不喜欢她,甚至恨她,可也不得不承认她现在看起来比之前还好看还勾人。 有的人,天生就是个狐狸精却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好半天才回神:“是想吃面皮吗?” “嗯!” “那我带你去外面大街上那一家吃,那家是老店,味道可好了。她这边就是个照猫画虎的半吊子,不如人家的。” 当然,她这么会精打细算会过的人怎么可能下饭馆吃饭? 谁家好吃谁家不好吃她一点也不清楚。 可她不会去花溪的店里吃饭。 她从小就要强,到这会儿也不服输。 可是,也有迷茫的时候。 就比如说现在,都是没有男人。 花溪没有了男人反而活的更加的滋润。 而自己,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满是口子的手,再看看脚上破烂的鞋,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不应该的。 困难只是暂时的,她也会好起来的。 花溪店里面坐满了人,你走他来的一直没得闲,时不时就能碰见熟人。 即便是背集,店里面彻底没人的时候也已经是下午三点过。 高翠萍把碗筷收拾完毕,屋里打扫了。 拿了个小板凳坐在火炉边上烤手:“幺娘,你说我二娘能下定决心到镇上来卖点啥吗?” “今年我看是够呛了,就看明年或者后年吧。”这都腊月十四了,前后都没有几个集了,还在那犹豫不决的。 还是那句话,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 这个日子要怎么过路要怎么走全靠自己主意正,别人只是个建议,谁都没法大包大揽。 她虽然在镇上,可一天到晚都在忙,等忙完了也都罢集了,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到街上去转过,也弄不清楚到底什么好卖什么不好卖。 能说的就是他站在这里一眼能看到的。 “也不知道我爸今天什么时候回来,要进些什么货,能不能带的上?你说我要不要去车站那里等他?” “跑去车站干啥?他肯定会在菜市场口上直接下来,你注意在路口,下车一眼就能看见。” “你怎么知道?” “那个车不是要在哪下随时都可以停吗?你爸又不是傻子,就算不带点东西回来他自己也不想多走啊。车站离这个地方还老远呢,要带东西回来,那更不可能了。” “那不需要我去接他的话,我想今天回去一趟。” “怎么了?” “回去带菜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过去看货估计麻烦的很,回来晚了还得回山里去拔菜,一来一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我能早一点,天黑的时候就能过来。 这段时间一直起早贪黑的跟个陀螺似的,我真担心他吃不消。”天天都是半夜才睡,老早就起,高翠萍想想都替他爸累。 花溪扭头看了一下时间:“你要不嫌路上来回跑冷,那你就回去吧,要回去就早点回去,早点回去早点过来,免得我担心。” 高翠萍既然开口了,花溪也答应了,那就干脆利索的付诸行动。 “那我真的走了啊。”骑她爸的那个车子走,筐子什么的都是绑好的。 “你走你的,这边也没什么事,我再守一会儿。你路上慢点啊,尤其是来的时候带菜。 多了带不了你就少带一点,不是那么容易的,后面太重的话车头你压不住,容易翻。” “知道了,我先回去看看,不会太晚的,如果晚一点你也不要担心,实在不行我就明天早上一大早的时候再过来。”高翠萍去架子上拿了围巾往脸上一裹,推着车子就走了。 第204章 心眼子都用到她身上了 花溪自己一个人在店里面待着,背集人多的时候就那么一会,也过了饭点,半天见不到一个人来。 东西也没剩下多少,这会儿纯粹是开着门在等,等高明海回来。 要空手回来还无所谓,带着货回来开不了门挺麻烦的。 大老远跑这么一趟,空手肯定是不可能空手的。 甚至还多买了一个人的票,专门让班车给带货回来。谁让他的东西多呢,不买票人家都不乐意免费给他带。 就花溪跟高翠萍说的那样,车子是在菜市场口子上停的,下车的还不止他一个人,不过他耽误的时间最长。 整整五大包东西,全部从班车底下给掏出来放在路边上。 王兴华转脸就看见了,喊了高明海一声:“你这都弄了些什么呀?” “进了点货回来。” “我还当你一直打算自给自足一直只卖自己家种的菜。” “那不能,还不是没钱闹的,没钱就得出点力。”手上宽裕了想法就多了, 现在又正是时候,他想抓住机会试一试。 “把东西放在这里,麻烦你帮我看两眼。” “行,你好不好弄,不好弄我给你搭把手抬过去。” “我自己就可以。”都是干货,一大包看着挺大不是多重。 要多跑两趟也就弄过去了。 王兴华其实也就是客气了那么一下。 嘴巴动着,人站在那里根本就没动。 要换个人,比如花溪,堆着一堆东西在这里他的脚早都跟嘴巴一起动了。 他也是早上一睁眼就忙,姜芹过来给他送了个饭看了一会儿又回去了。 一直忙到这会儿,虽然不是什么体力活,但嘴巴一直吧嗒吧嗒的跟顾客在说话,也累的不行。 高明海扛着蛇皮口袋还没到跟前花溪就看见了,迎了上去。 “带货回来了,带了多少?” “好几口袋呢,在路边上,你不忙的话过去帮我看一会儿,不要动,挺沉的。” 花溪小跑着去了市场外面。 王兴华已经准备收摊了。 去看了一眼,袋子就放在他摊子前面的路边上,跟他打了个招呼:“收了呀!” 这会儿就算是背集生意也挺好,篮子里早上堆的满当当的果子这会儿已经空下来了大半。 “收了,都这会了,回去天都黑了。”这会天黑的早的很,今天又没有太阳 阴沉沉的刮着寒风,感觉会比天气好的时候黑的更早。 两句话的功夫,高明海就又过来了一趟。 说是挺沉的,花溪拎了一下有点分量,但她觉得自己也能行,帮着扛了一袋子过去。 “明天要开始卖吗?明天开始的话就放在门后边,免得提来提去的麻烦。” “明天先试试看。” “都有些什么呀?” 高明海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听她这么问转身就找了个剪子把袋子给拆开。 “批发了一点粉条,干海带,腐竹,豆耳,还拿了一大捆带鱼” “豆耳?” “感觉跟腐竹差不多,都是豆制品,水泡泡泡开了就能炒,要不要炒一点试试?” 反正他们下午也要吃饭的。 回头看了一眼:“翠萍呢?” “回去了,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她说怕你回来的太晚了又急急火火的往回赶,她趁早回去去田里拔菜。”也算是估算正确了,回来都这个时候了。 “真是个操心的命!” 花溪不喜欢听这话,准确的说不喜欢听他这样说高翠萍:“什么叫操心的命,那分明就是心疼你。” 高明海的手停顿了一瞬,抬眼笑着看着她:“那你呢?” 花溪没反应过来:“我什么?” “你会不会心疼我?” 花溪嘁了一声,转身走了。 这个人,除了做买卖,剩下的脑子是不是都用在自己身上了?见缝插针的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又一次的唾弃自己太没出息,就是一句话而已,当做耳旁风不就行了吗? 全然没有感觉出来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潜移默化的对待这个人的态度早就跟起初全然不同了。 大概的给她看了一下货,高明海拿了两条带鱼出来,又抓了一大把豆儿出来用水泡了。 “这是要下午吃吗?”就他们两个人,还剩的有稀饭,她本来打算凑合一下就算了。 “先试一试怎么吃合适,回头卖的时候才好给人家介绍。”带鱼,他看市场上有一家在卖,是干杂店卖冻货的前不久带回来的,卖的好不好也不清楚,他也是试试,心里没什么底。 豆耳这边市场上还没有,大多都是腐竹,也算是一个新鲜玩意,听说泡的时候肯长得很,具体情况不清楚。 “那这个鱼要怎么吃啊?” “烧一下,回头我来收拾,试一下看看。” 花溪觉得新奇,她还没见过高明海下过厨。 “你会做饭啊?” 高明海回头看了她一眼:“会啊,就是做的没有你做的好吃。”他从小就会做饭,谁让他是老大呢。 家里忙,大人要去上工,下边还有弟弟要照顾,做饭这种基本的活在他还够不到灶台的时候,就踩着板凳开始干了。 许桂芳做饭的那手艺还是他教的。 “没见你做过。” “那等会好好看看。” “我要蒸一点米饭吗?”烧鱼的话,感觉热剩稀饭有点不搭。 “那就蒸一点吧。” 花溪去把刚刚封起来没多久的炉子门又打开,就着壶里的热水泡了一碗米。 “也不知道翠萍今天能不能过得来,能不能赶得上吃饭?” “她什么时候走的?” “这会估计到家了吧。” “那怕是来不了了。”高明海把带鱼剁成一段一段的丢进了盆子里:“回去去地里把菜拔出来还要整理,没有一两个钟头弄不出来,都弄好了天都黑透了,娘不会让她黑灯瞎火的往街上来的。”尤其是带了那么多东西。 “地里的菜还有吗?” “萝卜已经没有了,能卖的蒜苗也不多了,剩下的就是芹菜,胡萝卜还有包菜。” “这几样还能卖多久?” “逢集背集都卖,最多卖过腊月二十就没有了。所以先带着这几样过渡一下,看看什么情况。 如果可以的话,过几天还得去一趟县城多拿一点,再多带几样,不管怎么样,月底的这段时间是不能浪费了的。” 第205章 洗手也能洗出花样来 豆耳是真的能泡发的,别说,那形状长得还真的有点像耳朵。 切上一点辣椒丝,放一把蒜苗炒出来还挺下饭的,而且看起来也挺好看。 至于带鱼,高明海听人家说可以用油直接炸干撒点调料很好吃。 可是他有点舍不得放油,觉得浪费,就直接在锅里小火煎了一下,倒了酱油给烧了。 带着鱼腥味儿的香气散得老远。 对面的高老师溜溜达达的又跑过来串门。 “你们是在整什么呢?” “去批发市场弄了点新货回来,先自己试一下,看看怎么做。” “都弄了些什么呀?” 高明海跟他还挺聊得来的,也不藏着掖着,又不是同行,没有那个必要。 大大方方的给他看了一眼。 “带鱼啊,你手艺怪好闻着,挺香,这个倒是稀奇,也是豆子做的吧?” “对,豆子做的,跟腐竹一样,泡了直接炒就行。” “你们家那小姑娘呢?”平时叽叽喳喳的,这会人不在,感觉耳根子清净的有点不习惯。 “有事儿回去了。” 在这闲聊了几句,看着他们要吃饭,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 屋里的灯亮了起来,两个人坐在桌子跟前 桌子上摆了两盘菜,高明海给花溪加了一个鱼放她碗里,期待的等着她尝一下给出评价。 “怎么样?” “嗯,手艺挺好啊!” 得到了花溪的肯定,高明海觉得一下子就有了信心,不过不太确定:“真的吗?不是哄我的?” 花溪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明明白,她像是会哄这个人的样子? 一盘鱼,花溪只吃了两块,高明海给她再往碗里夹的时候她没要。 “尝尝就行了,留一点给翠萍。” 不是自己家养的,都是花钱买的,就算是自己卖也不可能舍得天天吃这个东西。 花溪就想着大家都尝一尝。 “这个也挺好吃,感觉口感跟腐竹差不多,但又有一些区别。泡的时候你有没有大概的估计一下,一小碗泡出来能有多少?” 这样自己心里有个数,跟人介绍的时候也更有说头一点。 “估过了,还是挺划算的,一斤可以炒几盘子。” “你明天,这个东西要不要炒上一盘放在你那个摊子前面。我没看见市场上有这东西呀,怕人不认,有感兴趣的可以尝一块。” 高明海眼睛一亮,笑了起来:“这还真的是个好主意。花溪,你简直是个宝贝,太聪明了。” 不是,夸人的时候能不能含蓄一点,别这么大大咧咧的直白。 还有那个眼神能不能收敛一点,让人觉得比火炉子还烫人,花溪感觉自己就像要被烤化了一样。 吃饭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吃完饭市场上所有的门都关了,只有楼上零零散散的还亮着灯。 收拾完之后关上了门。 “不骑车了吧?”晚上骑车实在是冻手,这点距离没有必要。 高明海其实很喜欢两个人慢吞吞的在路上走的那种感觉,有一种可以一直那样,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花溪也觉得没必要:“走回去吧,走路比较暖和一点。”说完手插在口袋里先往市场口上去了。 高明海跟在她后头。 斜对门那楼上窗户是开着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高老师站在那窗户跟前看着他们俩一前一后朝市场外面走去。 关婷从屋里出来看着他站在窗户跟前,微微蹙眉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 “这么冷的天,你站在窗户跟前看什么西洋景呢?”外面黑咕隆咚的,寒风嗖嗖的往屋里透,这个男人这个脑子三天两头都不正常。 高老师收回了目光,关上了窗户:“就随便看看。” 看一个死了男人的女人和一个死了女人的男人。 有点意思啊! 他看了关婷一眼,如果自己死了,这个女人绝对转身就会重新去找一个。 如果这个女人死了,高老师觉得自己应该也不可能长长久久的守着。 成年人,又都没了另一半,朝夕相处…… 冒着寒风走回去,除了两只脚是暖和的,整张脸感觉都被寒风给吹木了。 炉子上的火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高明海进屋生火,花溪把围巾放进了屋里,出来看了一眼:“还能着吗?” “应该没有问题。”就算是灭了也能点燃,他现在点炉子已经很有经验。 “这个天好像不对劲,感觉又要变了似的。” “真要下一点也好,地里面是有点旱了。”麦子需要一场雪冻一下。 “但是,天气不好在街上做生意好恼火。”有利有弊吧。 “过来洗洗手,暖和一下。”茶壶里的水是温热的,再把水壶里的水倒进去兑了一下。 花溪在盆子跟前蹲下,高明海也在边上蹲下来伸手去帮她捋袖子。 花溪把手缩回去警惕的看着他:“我不给你洗一盆水,你别仗着翠萍这会儿不在这里得寸进尺啊!” “就洗个手,我还能把你怎么样啊?还能就直接在这里把你给吃了?我又不是老虎。” 但事实证明,就洗个手他也能给你整出花样来。 花溪的两只手伸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略略粗糙的手指头刮着她的手心,就像一只羽毛挠在她的心尖上一样,一下一下的,在心底荡起一圈圈涟漪。 花溪鬼使神差的竟然觉得他的手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粗糙了。就像在挠痒痒一样,不轻不重,刚刚好。 “松开啊!水都凉了!” 她也没有多少文化,但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孤男寡女这一个词,一瞬间她觉得来形容他们此刻简直太贴切了。 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词,所以他们两个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花溪站起来用毛巾把手上的水擦干,没好气的看着高明海:“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吧,翠萍一个人带着那些菜还挺吃力的,你这个当爸的你真忍心。” 这会儿都没来,今天怕是真的来不了了。 一想到高翠萍不来,家里就他们两个人,花溪心里就发慌,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事情。 “不会有事的,她之前带过菜,这会儿已经这个时候了,应该明天早上来了。”有固定摊位,又不需要提前去占摊子,不需要来很早,天亮之后往街上走都来得及。 天气太冷,赶集的不会来那么早,就连镇上出来买菜的人也不可能早早就往出跑。 花溪刚刚进堂屋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你在怕什么?” 她倒吸一口寒气,低头看着还在自己腰间的手,嘴比她的人要硬多了:“我才没有害怕。” 高明海低头,脸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轻声的问:“真的吗?不害怕,我可要……”往前轻轻一探,亲上了她的嘴角。 第206章 难眠 跟年少时那种懵懂热切不同,高明海是疯狂又克制的,耐心细致的,就像大冬天在家里用最细的箩筛筛元宵面一样。 用极致的耐心,筛最细的面,哪怕耗时耗力,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花溪趴在他怀里,隔着厚厚的衣裳,听着自己如雷一般的心跳,为自己先前有些龌龊的想法又羞又恼。 她以为高明海会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的欺负她,哪怕被亲的发软,心里的警惕也不曾消失。 可高明海真的就是抱着她,亲她,乐此不疲。 让她心里最后那一点抗拒悄无声息的消散,甚至于不由自主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高明海此刻还是紧紧的抱着她,生怕一松手她又转身跑掉。 却不知她根本不会跑,她可耻的贪恋此刻的温暖,贪恋有这么一个可以让她暂时依靠的怀抱。 这个寒冬,外边寒风瑟瑟,屋里是暖的,彼此汲取着对方温度的人也是暖的。 高明海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此刻却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一样。 温的时而细致温柔,时而疯狂。 又如同一只大狗狗一样,轻轻的蹭着花溪的耳垂,颈窝,贪恋的抱着她始终都不愿意撒手。 并且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花溪,花溪,我好开心啊!” 她不抗拒他的亲近,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样温柔的声音从高明海嘴里传出来让花溪一瞬间有些不敢置信。 暖暖的裹着她,像是要将她一起融化一样。 以前,他分明是个不苟言笑让花溪看着都有些害怕的人。 花溪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害怕她,甚至一点点的依赖他。 有什么事情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对方,觉得只要这个人在,所有的事情都不叫个事。 她轻轻呢喃了一句:“有这么开心吗?” 声音不大,高明海却听的清清楚楚。 “有。”他无法细说那种感觉,也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自己开心的缘由,只是紧紧的抱着对方,抱着这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在这么一个世界里,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人,按部就班的往前过着。 若是这样一直到头也罢了。 偏偏生命里就出现了花溪这么个例外。 让本该守礼老老实实过完一生的男人忍不住离经叛道生了绮念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意外如今被自己捧在手心里,不再是看的见触碰不到的虚无,让他如何能不开心呢? 看着花溪的双眸,被瓦数并不高的灯照耀着散发着的细碎光亮像妖孽一样勾魂夺魄。 花溪无意识的抬了一次眼,不经意间与他对视了一次便有些惧怕他眼中的灼热,再不敢去看他第二眼。 “杀猪的那天,娘说的话我其实听见了,她想让你再找一个。” 高明海嗯了一声,伸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头发。 “你想我再找一个吗?” 这话说的,好像花溪说想他就真的会去找似的。 “还能找到大嫂那么好的人吗?”人这一辈子幸运也好苦难也好都是有定数的。 哪能次次都遇到那样好的。 “能不能我都不会再找。” 他亲着她的额头,碎发下边到如今都还有一块轻微凹进去的地方。 不知道是第一次因为他撞的还是第二次因为林正清撞的。 不管是哪一次,不管是因为谁,这里大概这辈子都长不好了。 高明海原本欢喜的心一瞬间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拽住,难受的有些没法呼吸。 花溪却半点不知,只觉得他的动作越发的轻柔,好像她是纸糊的,轻轻用力就会被戳破一样。 “可是娘放不下,想让你再找。” 那又怎样呢? 他十七八的时候,耳提面命什么年龄做什么样的事情。 穷的吃都吃不饱,换洗的衣裳都没有多的,他娘也是那样说的。 该找对象了,该结婚了,该生孩子了。 万事一个“该”字,没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不曾问过他自己愿意不愿意 ,喜欢不喜欢。 结了婚家庭的重担就彻底的扛在他身上,一扛就是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家里大小事都是他在承担,都是他在做主。 所以如今,找与不找他说了算。 再不会如当初那样,听之任之。 “她说了不算。我不会再找。谁我都不想再要,花溪,我只想要你。” 堂堂正正也好,偷偷摸摸也好,只要她愿意,他就守着她过剩下这半辈子。 她如果不愿意…… 那他就竭尽所能努力让她愿意。 花溪只觉得这个男人像是有毒一样,哪怕什么都没做,只是一句话,依旧能让人心尖发颤,软了腿。 她没敢应声。 有些事情,细想起来其实还是很复杂的,没法轻易给承诺。 也有可能这辈子都给不起。 在花溪心里,高明海找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她。 老太太不会同意的,几个孩子也不会同意。 前者是为了家里的名声,后者是不可能让任何一个人代替许桂芳在那个家的位置。 花溪狠狠的叹了口气,还摇了摇头。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这个男人的甜言蜜语蛊惑了,脑子不清醒,竟然真的把他说的话放在了心里,细想的这么远。 这一夜,花溪没能睡好。 高明海何尝又不是这样。 他是动了情,且心中早有妄念,想要的更多,却不得不克制,怕吓到花溪,怕这么久以来的等待功亏一篑。 而在村里的老太太也是半宿都没睡着。 她操心高明海的婚事,然而高明海自己却不怎么上心。 虽然担心高翠萍走夜路没让当天去镇上,但是想着高翠萍不去那边一个院子就剩下花溪和高明海两个人。 自己的儿子她她知道,是个本分守礼的,花溪也不是那种不规矩的。 但是情况特殊人言可畏。 回头要是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坏了名声,别说高明海再找,几个孩子都不好做人。 再坚持年底这些日子吧,等过年了闲下来了她得跟高明海好好说说。 一说找对象的事情,二说租房子的事情。 生意既然能做那就是赚了钱的,买不起房子自己租一间,亲兄弟都还要明算账呢! 花溪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什么都去依靠她占她便宜。 第207章 心往一处使 花溪睡觉向来警醒,早上起来的只有早的,从来都不会晚。 但因为前半夜没有睡好,后半夜一下子睡过去,早上差点睡过了头,一睁眼外面都已经看见亮光了,她一下子就惊醒了。 以最快的速度套好衣裳爬起来,开了堂屋的灯,才发现里面屋里也没动静。 她迟疑了一下就没去敲门。 这段时间高明海起早贪黑的她是看在眼里。 难得有一次不用回去带菜,不用早早的骑着车往镇上赶,就让他睡吧。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几乎是小跑着到菜市场的。 市场上陆陆续续的已经有做买卖的过来摆摊了,门市还没开,还算是比较清静。 刚走到入口的地方,就看见自家店里亮起来的灯。 高明海竟然已经在那里忙着了。 花溪整个人都意外的不行。 人家把米浆都已经磨好了 锅底的火都烧起来了,炉子也烧着,水已经冒烟了。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也没有多大一阵。” 没多大一阵,都干了这么多活了,谁信啊? 花溪绑上围裙开始忙:“怎么没喊我?” “想让你多睡一会儿。”虽然也睡不到多大一会儿。 “这段时间怕是多睡不了一点,只能等到过年的时候好好的的睡几个懒觉。” 还没到跟前她就已经想好了,她要睡到自然醒,把这一年都没有睡好的瞌睡全部都补回来。 高明海看着她眼里都是笑:“嗯,那就等过年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 他的目光炽热,又不加半点收敛,看的花溪整个人都热乎乎的。 只能尽力的忙自己的事,不去理会他。 生怕再也理会他他更加得寸进尺。 这在门市里,又不是私底下,让人看出点什么苗头她觉得很麻烦。 没休息好,第二天就没什么精神,花溪干活的时候时不时的就想打哈欠。 花溪那个毛病又犯了,一早上都不理人。 z当然,只是不理高明海,对待顾客还是很热情。 高明海给她搭把手,帮忙的时候目光的从她脸上飘过,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像是没看见一样。 但高明海没觉得难受,反而有些开心。 高翠萍来的也不算晚,天刚大亮就到了门口。 还没从自行车上下来就开始喊人:“幺娘,我来啦!”高明海赶紧去帮她扶自行车。 高翠萍直接把车子丢给他就往屋里跑,呼呼的往自己的手上吹着热气:“冻死我了,冻死我了!”大早上骑自行车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别直接对着火,离远一点,不然回头手指头要疼了。” 这个高翠萍也算是有经验。 还没吭声就看见门后面放着的东西:“这是我爸昨天带回来的,这么多啊?”不是说每样先少弄一点试试看吗? “看起来多,实际不多,干货是虚的,格外的占地方。” “都弄了些什么呀?我过去看看,要摆的话,我帮他弄过去。”得干点活,干点活身上暖和的快,不然蹲在这里烤火越烤越冷,这一早上啥都别干了。 “去吧!”锅里的水已经开了,花溪在弄油茶了。 米浆也好了,稍微再沉淀一下把上面的水弄一点出去就可以直接上锅蒸 。 也不知道那人几点钟过来的,干了这么多活。 不经意间抬头往那边摊子上看,今天摆的紧凑了很多。 弄回来的货就着口袋已经全部都堆放在了台子上。 高翠萍在那里擀面条,花溪腾出来手把醋从炉子上端下来,炒菜的锅放上去,泡好的豆耳滤了水,炒了一盘。 “这么早就弄中午饭啊?”才刚刚开始上人啊! “不是,炒一盘给你爸端过去,有人不知道这什么东西,怎么吃的,问的起来说不清楚,就让人家尝一下。”市场上没有的东西想要打开市场被人接受不只是光靠着嘴巴去介绍。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花溪虽然没有卖过这些东西,但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高翠萍嗯嗯的点头表示学到了,两手都沾着面,却还是勤快的跑了一趟,把炒好的菜给高明海送过去。 中午饭过后,花溪就把昨天下午弄好的心肺放在锅里面炖着。 还没到傍晚吃饭的时候,那个香味就散的到处都是。 腊月这个集市到逢集的时候菜市场人多的都涌不动。 虽然有些东西是市场上没有的,但是人都是喜欢看稀奇的。 生意倒是不错。 “我发现货真的要卖一堆山,卖的单一一些反而更加的吸引人一点。” 粉条他带了两种过来,一种是人家说的红苕压的粉,还有一种说是是洋芋粉,手指头那么宽的。 这东西在市场上来说不算稀奇,干杂店里面都带着卖的,但东西多了就不显眼了,反而是他这样堆放在那里更加引人注目一些。 “那就决定卖这几样了吗?”罢集之后收了摊过来,花溪看了一下他剩的东西,虽然没有卖完,但似乎都不是很多了。 “嗯,暂时就先卖这几样吧。” 赵翠萍问他:“那不是明天还得往城里跑?”总得接得上才行啊。 早上她还说看起来很多的样子,但这东西真的不压秤,就这么一天的功夫就下去了大半。 “是得去一趟,不过这一趟就快多了,毕竟是有目的性的去拿货,拿了就能回来了,不需要到处转到处打听。”不然的话,一去一天还得了。 “那明天还是摆不了。” “嗯,明天我尽量一次性多拿一点,就不能再往这边店里放了,只能放到底下我们住的那地方。”这一次就直接管到年底去了,不能再来回跑,没有时间了。 这些事情都是他们父女俩商量着来,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高明海在做主,高翠萍只是问一问,听一听,全当捡经验了。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今天先吃饭,快饿死了。 今天喝心肺汤啊,还有鱼,我要吃上三大碗!” 要是许桂芳在,肯定要笑她就像个小饭桶。 但是高明海不会,花溪更不会。 “喜欢吃那就多吃一点。”洗心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昨天她在这里等高明海的时候弄了一下午,哪怕坐在火边上手都是木的。 一年就吃这么一回,次数多了,还真的有些吃不消。 “鱼你们怎么不吃啊?” “你幺娘专门给你留的,我们昨天下午吃过了。” 今天就是心肺汤,里面炖的萝卜。 然后简单的炒了咸菜,炒了芹菜豆干,那半盘子鱼是昨天的,蒸米饭的时候一起在锅里蒸热了拿出来摆放在桌子上。 “那我就不客气了。”高翠萍嘴上这样说,但筷子不是这样动的。 还没往自己碗里夹菜,就先给花溪和高明海一人夹了一筷子:“大家都吃啊,还有这么多呢,怎么能是专门给我留的呢?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下口。” 花溪笑了起来:“怎么就不好意思了?” “嗯,不用不好意思,你可是大功臣,帮我大老远的从家里带了那么多菜过来,要不是你我还得黑天半夜的去地里。” 高翠萍嘿嘿的笑:“那我已经是大人了嘛,能干一点的就多干一点,总不能什么都指望着你。”生活的担子太重,高翠萍已经能隐约的感觉到了 她自觉这样的重担不能压在哪一个人身上, 会把人压垮的。 过日子就是齐心协力,你也努力我也努力,相互体谅帮衬着,日子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都是一家人,心得往一处使,劲也得往一处使。 一家人怎么能说两家话呢? 她转脸看着花溪:“幺娘,你说是不是?” 花溪嗯了一声,认认真真的在吃自己的饭。 高翠萍下意识的瞅了她两眼,总觉得她今天有些没精神,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第208章 小姑娘的心事 能休息的时候也就吃饭的那么一会儿,这边饭吃完店门口都还没收拾,高明海就忙了起来。 魔芋到了年底卖的好,他收了不少,堆了一大堆在那里还是有压力的。 就腊月底这么一段时间,一天一天过的快的很,等过完年正月份那个生意真的惨淡的没法说,是指望不上一点的。 所以,能卖的都要在年前这段时间给解决了。 明天肯定是没时间的,去县城一趟,回来之后就得马不停蹄的回村子里去,这个活得今天做了。 花溪把门口收拾好,高明海已经把魔芋洗干净切出来了。 磨起来也挺麻烦,要老长时间。 这会天已经要黑了,做出来不知道啥时候。 高翠萍难得的安静下来,趴在桌子跟前盯着自己的胳膊,在那里发愣。 火盆里的火都快灭了她也没反应。 花溪看了她好几眼,直到磨下来的浆倒进锅里开始烧的时候有了别的动静高翠萍才回神。 “是不是早上没睡好?困了是不是?那就回去早点睡吧。” 高明海喊花溪:“你跟她一起回去吧,这个锅里面的火不需要人守着,我偶尔添一点就可以了。”正对着市场口上,晚上的时候风呼呼的往里面灌,坐在门口冷的很,没必要一直在这里守着。 还得好长时间呢! 花溪伸手摸了摸高翠萍的脑袋,还好不烫,就是看着没什么精神。 “走吧,我们先回去。” 高翠萍哦了一声:“那我们骑车子回去吧!” “真累了呀?”路都不想走了:“那就骑车子回去吧。”高翠萍这姑娘一天到晚浑身用不完的劲,少有这样蔫巴巴的时候。 高明海有点不放心:“你们俩骑车子慢一点。” “放心好了,翠萍这个车子好骑的。”二八大杠她都能驾驭,这种斜杠的轻便车子随便拿捏。 “来吧!上来我带你。” 不知道是不是骑车子的热乎劲已经过去了,高翠萍现在已经不跟她抢着骑车子带人了。 回去洗了脚,脱了外面的裤子坐在床上,高翠萍才把裤腿挽起来,左边的腿膝盖上一个疤,右边小腿上擦了一块。 花溪趿拉着鞋子从外面进来:“你的腿怎么弄的?什么时候摔的?” “昨天下午往回走的时候。” 要多倒霉有多倒霉:“下坡拐弯的时候遇到个从岔路上过来的人,一个急刹车就栽了下去。”还好只是摔了腿,没破相。 不然连婆家都不好找了。 “那你早上来怎么没见你说呢?”花溪去找药给她抹,今天也真的是忙疯了,她竟然没有发现高翠萍腿摔成这样。 “我觉得也还好,就是破了皮,骑自行车谁不会摔跤啊?又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 再说,昨天晚上回去看也没这么恼火,真的就是破了点皮,当时有点火辣辣的,早上起来就感觉好多了。 哎呦,谁能想到不小心又把外面结的疤给磨掉了,啧! 给她涂了药水之后花溪才想起来问:“那对方没事儿吧?” 高翠萍沉默了一瞬:“应该没事吧?”不是很肯定的样子。 这语气惹的花溪看了她好几眼。 “还是稳稳当当的,天太冷了,不要一个人往回跑了。 家里也没有多少菜了,让你爸自己回去再带两趟就差不多了。 我知道你心疼她,觉得他太累了。 但是这一年都这么过来了,不差年底这几天。 说是没有多少菜了,再带个几回就差不多了。二十之后估计就主要卖干货,菜地里没有东西可以卖了,他也就不用早晚的往回跑了。” 高翠萍缩进了被子里嗯了一声,平时哪怕睡觉前都闲不住嘴的人,突然安静下来,让花溪还有点不习惯。 隔着被子伸手拍了拍她:“睡吧,睡一觉,明天就精神了。” 高翠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就留了两只眼睛在外面看着她:“你还不睡吗?” “我,我还早着呢。”她在学织毛衣了,已经有点模样了,刚刚上手兴致高着呢。 这会儿还早,还能戳上一会儿。 先这么织着,等过年的时候有时间或许就快了,开春英英就能穿上她织出来的新毛衣了。 高翠萍有心事,裹着被子在里面滚来滚去的睡不着。 昨天撞了人,对方当时好像没什么大事儿,并且还把她给扶起来了。 关键在于走的时候说的那话:“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市场上那个卖面皮的姑娘,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呢!” 这就很要命了,她不认识人家,但人家认识她呀! 也不知道会不会来找麻烦。 随后她又安慰自己,年纪轻轻长得人模人样的身上穿的也算是周正,就是摔了个屁股墩又爬起来了,不至于跟他们队上的有些上了年纪的老赖皮一样一点事情就找上门耍赖吧? 不至于,不至于…… 于是就把自己给哄睡了。 花溪留意着她呢,看她睡了之后摇了摇头。 姑娘家大了,心思就难猜了。 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上门给说亲了。 高翠萍长得也好,又勤快能干,要不是加着许桂芳这个事儿,再加上一直跟她在镇上蹲着,估计也是门槛都能被媒婆踏破了。 但毕竟过完年就满十七,虚岁是十八的大姑娘了,迟早的事。 她想着上次回去家里那边跟她打听的事又摇了摇头。 虽然高翠萍的婚事轮不到她做主,但是她也不可能开口把这姑娘介绍回花家庄那边。 花家庄外面这么大的世界,总会有更合适的。 高明海回来的时候,花溪还没睡,披个袄子坐在床头,手里的毛衣已经比刚刚拿上的时候织出来好长一截。 听见敲门的声音,她下意识的看了高翠萍一眼,睡得熟的不能再熟了。 家里要真只有高翠萍自己,那个门得敲的左邻右舍都能听见怕是才能把她给震醒。 花溪套着鞋子下了地,去外面开了门。 “骑自行车回来的呀?” “嗯!”他一个人走路有什么意思?不如骑车子还能回来的快一点。 他推门进院子,花溪就着自己的手刚好把锁重新挂上。 转身就给他拉住了手,轻轻的拽着去了灶房里 骑过车子的手冻得冰凉,花溪却没有甩开他,由他握着手指尖在炉子边上坐下来。 十指交扣的一起在那里烤着火,直到两个人的手同时变暖。 第209章 雪花膏的香味 “你先烫个脚吧,我回屋睡了。” 灶房门关着屋里倒也不冷,但确实已经不早了,而且跟在被窝里没法比。 花溪在被窝里捂了这么老半天好不容易有点温度,出来开个门就穿了个秋裤,也没穿袜子,人已经凉透了 。 高明海松开她的手:“去睡吧。”倒是想直接抱着她进屋塞被窝里给她捂捂,可惜现在不行。 “要不然你再泡一下脚?” “不用了,你也赶紧洗洗睡吧,忙一天了。明天去县城,车也没有那么早,你去早了批发市场也没开门吧?可以起来晚一点,不要再像今天早上那样悄咪咪的就爬起来了。” “心疼我呀?”可他也心疼她呀。 他能干的多干一点,花溪就能少干一点。 虽然没办法过于的明目张胆,但是他会尽力而为。 “谁心疼你?少给你脸上抹油。”花溪拉开灶房门就走了。 钻进还有余温的被窝里把袄子脱下来搭在被子上面缩了进去,这个天还是被窝里舒服呀! 高翠萍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像是在说梦话一样咕咕唧唧的。 花溪轻轻的凑过去想听个究竟。 但一句都没听清楚。 刚刚回去躺平。 高翠萍翻了个身,跟猴子爬树似的胳膊腿都缠在了她的身上。 小姑娘睡觉简直了,身上暖和是暖和,但真的从来都没有老实过。 花溪记得自己以前好像也这样,就是生了英英之后才改过来。 坐月子的时候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生怕自己睡觉不老实,翻过去把孩子给压死了。 人真的只有结了婚生了孩子之后才能成长,不由自主的就成长起来了。 早上外面有动静的时候,屋里还是黑咕隆咚的 花溪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看着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光亮就知道高明海肯定已经起来了 她恋恋不舍的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没有喊高翠萍,披着袄子出了门,顺带的把睡房门给关上了。 堂屋里的灯是亮着的,墙上的钟表指针才刚刚过五点,这是半夜起来去解手还是已经起来了不打算再睡了呀? 外面的大门轻微的响动了一声,高明海从外边进来。 “把你吵醒了?” 花溪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感觉整个人都还没有苏醒。 看着大早上的男人蠢蠢欲动。 拉过她搂在怀里亲了亲,随后又松开了手。 “你要不再睡一会吧,还早呢,外面天太冷了,不需要这么早过去。”她正常也得5:30之后,到那差不多6点,市场上蒙蒙亮开始干活。 两个人各干各的,还是很快的。 “不睡了,你再捂一会儿吧,我先过去了 ”高明海推着她往屋里走,走到门口突然将人打横一下子抱起来,直接转身朝他屋里走去,把花溪吓了一跳,抓着他的衣裳:“你干什么?” 高明海低头亲了她一下,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直接把她塞进了被窝里。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就这么抱着她,把人紧紧的搂在怀里不撒手。 “天要是一直不亮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旁若无人的抱着她亲近她。 而不是大白天的大庭广众之下,他要克制,花溪也得避着他。 这话说的,花溪张张嘴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高翠萍还在那屋里睡着呢,那姑娘也是个不睡懒觉的,过一会差不多应该就会醒了。 他们两个在屋里抱在一起滚在被窝里,要是被看见了还得了。 花溪吸了吸鼻子又在他身上闻见了熟悉的香味,这会儿倒是反应过来了:“你居然抹了雪花膏啊?”不是,一个大男人抹这玩意儿,活的也太精致了吧? 被发现了,高明海还有点不好意思。 随后那边不好意思,就不存在了。 低头去咬她的耳朵:“手上裂的太厉害了,怕不小心把你弄疼了。” 风吹日晒的,脸上也老的快,他不想早早的就跟花溪不般配了。 高翠萍醒来的时候,屋里没人了,外面微微见亮。 “怎么都走这么早啊?走的时候也不知道喊我一声。”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又倒回去。 话说回来了,冬天是真的不想起呀 到了店里就更震惊了。 她爸竟然在案板上擀面条,还整的有模有样的,简直没法信。 高翠萍感觉自己好像没醒,应该是在做梦,狠狠的搓了搓自己的眼。 很好,不是做梦。 她爸竟然会擀面条,而且那动作熟的好像做过千百次一样。 但事实上她长这么大就没见她爸干过几样灶房里的活。 “爸,你真的是越来越勤快了 ”感觉她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自己的父亲。他凑过去:“你还会什么呀?”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呀? “我还会吃饭,这个你不也会?你来吧,我收拾一下得走了,第一趟车应该差不多要发车了。” 离得近就是这点好,出门都能掐着时间去赶车。 坐第一趟车上去,等到批发市场那边差不多已经开门,然后直接拿货,拿的多的话可以跟别人拼凑一下找个货车给弄过来。 “去吧去吧。” 高明海正要走,又被高翠萍给喊住了:“爸,你要是拿很多的话,身上的钱够吗?”说实话,她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她爸今年挣了多少钱,只知道这一次过去要备年底这么多天的货,是需要很多钱的。 高明海下意识的看了花溪一眼:“够。”拿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我走了。”看起来像是在跟高翠萍打招呼,实际上是在跟花溪说。 随后大步就朝市场外面走去。 锅里的烟越冒越高,磨出来的豆浆烧开之后 豆花一点点的成型。 天也随着忙忙碌碌的人,一点点亮起来。 黑夜过去,沉寂了一夜的世界总算是彻底的苏醒了。 热气腾腾的面皮从蒸笼里揭出来放在案板上,迎来到今天的第一个顾客。 “老板,这会有饭了吗?” “有了有了,面皮已经好了,要来一碗吗?” “行啊,那就来碗热面皮。” 花溪招呼吃饭的人进门,对方却站在门口半天没进去。 高翠萍听见这个声音,再抬头看见这个人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这到底是来赶集吃饭的,还是真找上门来? 对方看着她笑了起来:“你这什么表情啊?我有这么吓人吗?” 花溪听见这话,转脸看了高翠萍一眼:“你们认识啊?” 来吃饭的人多,人来人往的,除非隔三差五经常来的花溪印象会很深刻,其余的她真的是记不住。 这个小伙子好像是来过,但应该不常来,反正是没什么印象。 高翠萍怎么认识的? “哦,认识认识,就是不熟。”高翠萍胡乱的应了两声往边上挪了一下,对方就直接迈过门槛进了屋,在有火盆的那个桌子跟前坐了下来。 在屋里忙着的高翠萍,总感觉有双眼睛长在了自己的身上,盯的她心里毛毛的。 第210章 小姑娘长大了 “我姓何,叫何兴洪,我知道你姓高,你叫什么呀?” 说他像找麻烦的,细看起来又不像。 高翠萍就不明白了,吃饭就吃饭,哪来那么多的屁话? “高翠萍!”她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惹事儿也不怕事。 何兴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吃完饭,把钱放在了桌子上。 “你们这个店弄的挺不错啊,味道也弄得挺好,生意看起来怪好。”吃了一碗饭的时间,店里进来了好几个人。 高翠萍一直在进进出出的忙。 “那当然了,没那个手艺怎么可能来开店嘛?味道好,那你就多光顾几回好了。” “那肯定。”不用高翠萍说何兴洪觉得自己也会常来的:“你腿好一点了没有?” 高翠萍愣了一下,偷偷的看了花溪一眼,看着花溪在那里忙,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在说话,莫名其妙的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谢谢挂念,好多了。”就擦破点皮,又没有伤筋动骨,值当专门问一声吗? 不过看对方现在这个态度,她原本有一丢丢心虚,这会是全然不怵了。 “其实我是想来看看你,前天是我不对,要不是我突然从岔道上过来,你也不会急刹车摔下去。” “知道就好,这样的错误下次可别再犯了,不是哪个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的。” 高翠萍原本担心对方是来找麻烦的,结果人家一开口是来道歉的,这下她瞬间就理直气壮了,之前心里毛毛的好像不是她一样。 说完之后,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这样有点过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确实是她的自行车怼到人家的车子上。 “那个,你没事儿吧?” 何兴洪其实是想逗逗她的,毕竟自己也算是破了相。 奈何这会儿都还不太熟,话说过分了反而弄巧成拙。 于是只能老实的点点头:“还好,没什么大问题。”他的眼角擦破了一点,这会结了个黑乎乎的疤,还挺明显的。 不用他说高翠萍也能看见。 正因为能看见,所以心虚的看了好几眼。 毕竟那是在脸上啊。 话说回来,这人长得人模人样的还行,那块疤过段时间掉了的话,应该影响不大吧? 要是印子比较明显的话,还真有点影响。 何兴洪脚踝那里也擦破了一块,只不过这个不在明面上,他也不可能大冬天的把裤腿挽起来,专门装作不经意间让高翠萍看见。 高翠萍在店里面待久了,跟谁都能热情的打招呼,周围做买卖的谁来跟她说话她都能大大方方的接两句。 但偏偏遇上何兴洪就有点别扭,说不出来到底是心虚,还是说不好意思,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好在这会已经开始忙起来了,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说话。 何兴洪也不是那种没眼色的,知道了她的名字这一趟也算没白来,招呼了一声就走了。 忙完那一阵,花溪才饶有兴致的打量高翠萍:“你前天摔跤是因为他呀?” “哎呀,幺娘,你听见啦!”那怎么装作忙的跟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没听全,要不然你再给我补充一下?” 原本没什么的,被她这么戏谑的一打去,高翠萍就觉得脑子里轰轰的,脸烫的不行,感觉好像做贼了一样。 伸出冰冷的手使劲的捂了捂:“哎呀!幺娘,你现在怎么一下变得这么不厚道了?” “我什么也没说呀,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去忙了。 有什么事儿你想跟我说就跟我说一说,不想跟我说啊,我也不会勉强你。” 小姑娘长大喽! 花溪看了看自己,总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老了。 忙过了那一阵,高翠萍就凑了过去:“刚来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那天我下坡的时候,他从边上岔路骑车冲过来,我一下子就撞上去了。 刹车都没来得及,然后我看着他的脸擦破了一点,我也摔了。 然后他说什么认得我,还知道我在这里干活。我就提心吊胆的,总觉得他会来找麻烦。 结果今天真的来了。” “不像是个找麻烦的呀,可能真的就是来吃饭的。”冲着高翠萍来吃饭的。 花溪到底是过来人了,对人对事现在没有高翠萍想的那么简单,是会稍微往复杂了想一点点的。 对方可能是看上高翠萍了。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么好的姑娘,像花骨朵一样含苞待放的时候,适龄的年轻小伙子对她有好感,太正常不过了。 不过高翠萍看起来又没开窍,这种事情不好随意点破,点破了就是徒增烦恼。顺其自然就好了,反正高翠萍年龄还小呢。 现在跟他们早几年又不一样了,婚姻似乎更自由了一些,不像他们那会儿结婚前倒是会见面,但基本上见面的时候差不多就已经定下来了。 如果那小伙子要再过来,花溪觉得就有必要迂回的打听一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可能是吧,我也没想到他竟然还给我赔不是,这人还挺仁义的。” 随后又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似乎过于关注对方,说的有些太多了,硬生生的掰了话题说起了别的。 “我们过段时间是不是也要准备过年的东西了?” 她们年底这段时间都回不去。 她妈也不在了。 她婆一个人给两个弟弟弄口饭吃,把家里的鸡什么的照顾着就不错了。 还有个英英,得一天到晚不错眼的看着呢。 “嗯,你想准备点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整点包子之类的吧!”像油炸什么面叶子丸子什么的就别想了,那东西只有在酒席上能吃到。 家里不可能弄的,没有谁舍得去倒半锅油炸那个东西。 包子一年到头难得吃一回两回,也就过年的时候能蒸一点。 “这两天逢集的时候看看肉摊子上有没有卖的猪头和大小肠的,有的话可以去买一点,收拾好了之后煮上一点烧腊,过年就差不多够了。 然后再蒸点包子吧,就在这边弄好,等忙完了回去的时候带回去就行了。” 花溪其实已经打算好了的。 第211章 胆子太大了 “这个不要买了吧?家里有猪头和大肠,还没弄呢。 我听我爸说他洗了之后腌了一下,跟肉一起挂起来熏了,其实猪头肉熏时间长了也没啥吃头,就剩下一层皮了。” 花溪赞同的点了点头:“熏过之后味道就不一样了。” 肠子要做烧腊才好吃,花溪其实是还想做点肉肠,但是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而且她没做过,只听关婷口头说过,上次给她一截,真的好吃。 那玩意就是用小肠灌的,要把里面那一层仔细的刮掉,然后把腌好的肉装进去。 用线绳子扎成一节一节的,趁着天凉的时候挂在那里风干,就像腊肉一样,还挺好保存的。 她今年没有养猪,也没有杀过年猪 ,虽然也不缺肉吃,但年底没有备来年的存货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高翠萍以为她只是说一说,但花溪是真的想整。 “其实肉还好啦,我们二十九回去,晚上就让我爸把肉烧出来,三十早上吃了早饭就把它煮到锅里。 吃腊肉也可以啦,我到时候再买点新鲜的肉回去剁了包饺子,这两年生活条件已经很好了。” 能杀一头猪呢! 她记得他 小的时候这种事情根本就想都不敢想。 高明海今天忙的直接都没到店里面来。 车从下面巷子口上过的时候,他直接让人在那里停下来卸的货,跑了好多趟才把堆在那里的货给搬进了院子里。 住的那堂屋也算是比较宽敞了,超出三分之一都被他给堆放了。 两个人扒拉着看了一下,好像不止头一天卖的那几样,还增加了新品种。 一口袋一口袋的摞在那里跟小山一样。 别说高翠萍,就连花溪看的都觉得好有压力。 “我觉得你爸真的有点太大胆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货,她真的怀疑高明海把自己身上能拿出来的钱这一次全部都花掉了。 高翠萍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我妈不在了,没有人叨叨他,没有人约束他了,感觉直接要上天了。” 说这话,就说明她一点也不了解她爸。 高明海这个人认定了要做一件事情,谁都约束不了他。 以前是没有摸到这个方向,现在有方向了,可不得尽量的大展拳脚好好干一番。 以前他只是想着把地里面的东西带到镇上来换点钱。 现在,他似乎在日复一日起早贪黑的买卖中又摸索到了新的方向。 家里除了留下的一块早苞谷地就是两块麦地,这三块地相对山区来说面积都不算小,距离也不近。 或许可以考虑开春之后把这几块地给别人种了。 他精力有限,自然是哪边能有利就顾哪边。 至于交公粮,以前觉得好像是多不得了的事一样,现在才知道,其实只要有钱也是能想到办法的。 总不能因为给上面交这么点税就把人死死的困在了那几亩地里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花溪觉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年纪真的大了的缘故,白天不能惦记什么,白天惦记什么晚上就会梦到什么。 一晚上都在洗猪大肠,灌香肠,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什么,感觉像是很熟悉,却又分不清楚谁是谁。 像是在笑话她不自量力,又像是在讥讽她竟然跟高明海搅和在了一起,总之乱的不行,糟糕透了。 高翠萍第二天早上爬起来就觉得她幺娘又又又不高兴了。 一个性格向来很好,爱说爱笑少有不高兴的人,性格突然变得阴晴不定的,就很奇怪。 高翠萍也不懂她是怎么回事,但人天生就是擅长看人脸色的,时不时就在打量花溪。 花溪只是没休息好。 早上市场上才刚刚有人,她跟高翠萍说了一声:“你看着点啊,我去买点东西。” 转身去了市场,回头来提了两口袋。 除了一口袋猪小肠,还有一大坨肉,少说也有十来斤的样子,而且是肥的少,瘦的多。 “真要煮烧腊呀?”现在是不是太早了些? “灌肠。”煮烧腊的话,腊月二十五之后差不多,这会煮了要不了几天就吃完了,根本就等不到过年去。 这就超出了高翠萍的认知范围了。 山里面的人吃肉,过年的时候煮个烧腊肉已经算是很讲究了,灌肠是个什么意思她还没听说过。 不过很快她就没那个心思再去探究这玩意了。 店里面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那个姓何的又来。 何兴洪又来了,依旧是吃饭。 花溪这次没让高翠萍去给他端饭,自己送过去的,假装帮高翠萍又道了一次歉,随后假装不经意间问了一句:“听翠萍说你们在半道上遇到的,那你这天天早上出来吃早饭,是住在街上的吧?” 何兴洪嗯嗯点头:“我在镇上上班,住在单位。” 还是个正式工作的? “怪不得呢!就你自己吗?” “对,就我自己,我在粮站那边当会计。” “那你挺厉害啊!”花溪绝对不是恭维,而是实心实意的夸赞。 对方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像是刚刚从学校毕业,最多二十出头。 何兴洪有些不好意思的假装挠了挠头:“也没有很厉害,最后还是没念出来,托了人才找了这么个工作。” “参加工作多久了呀?”还是个家里有人际关系的。 “去年从学校里出来就到单位来了。” 花溪点了点头走了。 到目前为止也不是很熟,对方表现的也不是那么明显。 她就不能问太多,问太多了,显得实在刻意。 站在案板前忙的时候,本能的往斜对面瞟了一眼。 高明海那边真忙啊! 摊子上围了好些人在那里。 花溪觉得他真的天生就是个做生意的料。 脑子转的快就不说了,那个为人处事的态度,还有那个跟人打交道的能力,都让她觉得望尘莫及。 高明海年轻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的花溪没见过,但是看着他如今的样子大概还是能捕捉到曾经的那么一点轮廓。 高明海那个生意是真的好,好的,让边上的买卖都显得有些萧条。 他身后那间房子几个月之前租出去了,是个卖酒的。 关婷总觉得门前还有这么一个摊子,这个卖酒的十有八九干不长。 真的是邪了门,也不是独门生意,怎么就卖啥火啥呢? 高明海从早上把摊摆开到下午收摊嘴巴都没停过,也没敢喝水。 就怕喝了水要去跑厕所,没人替换他。 就连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高翠萍给他抬了碗稀饭过去,刨了两口就又开始忙了,愣是剩在那里了。 收完摊过来之后,整个人感觉都憔悴了一截,说话一张嘴喉咙都是哑的。 第212章 乡里人 高翠萍忙不迭的给他倒水:“赶紧歇歇,先喝口水,润润喉。” 生意好了是好,但人有点招架不住。 哪怕就这么大半天时间 也依旧够呛的很。 高明海灌了一茶缸子热水,才感觉人活过来。 “先简单吃一点?” “不早了,等会儿一块吃吧。”中午那会确实很饿,但一忙起来就把这个事儿忘了,饿过头了也就没感觉了。 “逢集这么忙的话,早上起来之后要早点吃一口,稍微垫一垫。”花溪边在那里忙活边跟他说话:“这样不行,一个人看不过来,翠萍中午过去了两趟,都发现有顺手牵羊。你自己一个人算账都算不过来,两只眼睛往哪边看?” 花溪在想要不要开口跟他建议一下让她二嫂过来帮忙看一下,反正有地方住,按天给开工钱就行。 只要钱的事情利索,别的事情都不叫事。 “临时找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说做买卖这个东西,人多了就是那样,防不胜防的。” 家里人手实在不够,高成亮多少能靠的住,但家里的活也有一堆。 高成才到底还是太小了,眼头也不是那么活泛,靠不住。 “就这么一段时间,不碍事。我再回去一趟,家里的菜就差不多了。 剩下的就卖批发回来的干货和煮出来的魔芋了,会轻松很多,能看的过来。” 高明海其实也想到了王翠英。 但刚刚想起来就被否定了。 他不想院子里再多一个人。 他跟花溪能相处的机会本来就少之又少。 再多一个人就更不方便了。 高翠萍到底是个小姑娘,很多事情都不懂,也算是比较好糊弄。 王翠英不一样,她跟花溪也不一样,别看认不得几个字,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心里的弯弯绕绕可多了,特别精明的一个人。 也就是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到镇上来做点什么,要真跨出来一步说不定还真的能弄点名堂。 他跟花溪现在这样,暂时不想让家里知道。 就算是纸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但也不是现在。 这会早早的被捅破了,他倒是无所谓,为难的是花溪。 “那随便你咯,反正我只是个建议。” “嗯,虽然是累了一点,但是一想到生意好就能挣钱,又觉得没那么累了。” 很多时候,钱是可以缓解疲惫的。 付出只要有收获,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花溪下午才把肠子弄出来,不忙了之后跑去了对门专门的细致的又请教了一下关婷,牢牢的记住了步骤才又回来继续。 那个肠子肠油并不重,但是想要做香肠,那就得尽量的刮掉,肠油虽然是油,但是有一股不能纯粹的算作是臭,但很怪异的气味。 不收拾干净,会影响口感。 这东西又不贵,贵的是要往里面弄的肉,所以就要仔细一点。 然后加上葱姜,陈皮,酒,用水浸泡,泡上一晚上就能彻底的去除肠子原本的味道。 高明海和高翠萍都以为她今天就要做好,谁想到只是把肠子泡了起来,其他的都没动,早早的就结束了。 “就这样了?” “对啊,暂时就这样了,要泡上一夜,明天捞起来把水沥干,肉切成手指头大小,腌制好,明天下午就可以装了。” “爸,我们下午不煮魔芋了吗?” 高明海摇摇头:“今天实在太累,明天吧,明天下午煮。” “明天你不回去啊?” “不回去,明天就开始继续出摊,地里的那点菜再过两个集回去带,到时候你跟我一起,我们两个人一起跑一趟,就能彻底的结束了。” 高成亮早就想去镇上了,早早的就跟高明海说了要去赶个集,还得带着弟弟一起。 山里面,像他们这点大的孩子独自往镇上跑的几乎没有,没有谁敢,也没有哪个大人能放心。 但是高成亮就是敢。 他姐姐一天到晚骑着车子来回的跑,不只能去他幺娘那里干活拿工资买个自行车,还能帮他爸回来带菜过去。 他虽然比她小几岁,但他是男孩子,总不能连女孩子的那点用都没有。 他也是做了准备工作的,也考虑过了 腊月二十九最后一个集去,热闹,他就真的只是想看看热闹,见见世面。 回头来的时候还能坐一下他爸爸的自行车。 他爸那个自行车买了这么长时间了,他一次都没坐过,还不如货架子上一天到晚绑着的那两个破筐子。 到哪里坐车,车费多少钱,到哪里下车,他提前都跟高明海打听的一清二楚。 腊月份虽然人多,奈何他听话呀!一板一眼的按照准备好的来是不会出错的。 直接在桥头菜市场边上下的车,拉着高成才看着桥头上那有些挤不动的人有一瞬间有点傻眼,不过很快就适应过来。 想着他姐姐告诉他们的出门在外嘴要甜,桥头边上就是菜市场,那么就找找看,找不到就哪个人问一下。 只要不是傻子,长嘴就会问路,总归是不会丢的。 “表婶,你知道菜市场在哪吗?” “菜市场,不就在前面吗?”对方打量着这两个看起来怯生生的男孩子:“你们是从乡里过来的吧?自己跑出来玩的?” “我们找人的。”高成亮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我爸在那边做买卖,我们去给他帮忙。”说完抓着高成才就跑了。 乡里的怎么了?乡里的人是看起来要傻一点好骗一点?这语气听着就不太正经,还是先走为妙。 第213章 实践出真知 “幺娘!” 一大一个小两个孩子随着人流进了菜市场,幸好花溪那个位置还算是显眼,正站在外面忙着,一眼就能看见,要不然还真不好找。 高成亮要带着弟弟来赶集的事儿是早早的就跟高明海报备过的。 高明海这个腊月忙的脚不沾地的,该叮咛的叮咛了之后,转身就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没有给高翠萍讲,更没有记得跟花溪讲。 所以花溪看着这小哥俩出现在自己店前面的时候,还是震惊了一下的。 “哎呀!你们俩怎么来了呢?跟谁一起来的呀?” “跟我们队上赶集的人一起来的,他们去大桥底下卖鸡了,我们没跟他们去,直接过来找我爸。” 俩孩子这瞅瞅,那看看,愣是没瞅到他们老子在哪里。 花溪喊高翠萍:“翠萍,你弟来了,赶紧的,喊屋里去烤烤暖和一下,冻得跟啥一样。”鼻涕掉的跟挂两根面条似的。 脸都冻青了。 高明海说他给家里孩子都买了雪花膏,但这样瞅着十有八九就他自个早晚能记得抹了。 这两个小家伙在家里没有人监督,根本就记不得这回事,那脸皴的。 高翠萍也意外的不行: “你们俩咋来了呀?赶紧进来赶紧进来。”站在门口干什么呀?冻的脖子都快缩没了。 “我上次跟爸说好了,最后一天要来赶集的。”他爸爸答应了的,所以绝对不是他自作主张。 高成亮拉着高成才去了屋里。 屋里边这会儿人满为患。 高翠萍就从角落里拿了两个她们自个坐的小马扎出来,把桌子底下的火盆拽了一个过来:“先烤烤暖和一下,等我忙完这会儿,给你俩也弄口吃的。” 在家里很机灵的兄弟俩,到了陌生的地方木木呆呆的,总感觉眼睛有些不够用。 高翠萍这会儿也没有时间管他们两个。 把花溪在外边弄好的饭端进去,一个一个的端到顾客面前,不能弄错顺序和种类。 顺带的要把吃了的碗筷全部都收拾了,把位置腾出来,别的人又好继续坐过去。 看到了熟悉的人高成亮心里才微微松了口气,然后这瞅瞅那看看。 这就是他幺娘开的店,这就是他姐姐干活的地方,好多吃饭的人啊! 大早上空着肚子,那个香味直往鼻子里窜,让他忍不住的就开始流口水。 再一看边上的高成才,原本就年纪小,更没有好到哪里去。 花溪瞅着一点空,一人先给舀了半碗油茶进来:“赶紧拿到手里捂一会儿,喝几口热的,先暖和一下再说。” 这么忙还要照顾他们两个,高成亮一下局促的站了起来,忙不迭的伸手接:“幺娘你忙你的,不要管我们。”能找到地方就行了,肚子饿,多饿一会也饿不死。 等到高翠萍把屋里空出来的地方收拾完,暂时没有人从外面进来才顾得跟他们俩说话。 “你们两个胆子好大,这么多人,也不怕遇到坏人把你们俩之间弄跑了。”简直不得了,不好好吓唬一下不行的。 “不可能,人少才会遇到坏人,人那么多,坏人脑子有病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拐小孩!”高成亮开口反驳。 他是没见过世面,他不是傻子。 高翠萍没能吓唬住他,叹了口气问他们:“想吃点什么呀?” “你们吃了吗?” “我们还早着呢,要把这一阵忙完了才能吃。” “那我们跟你们一起,喝点这个热的油茶已经好多了。” 高成才瞅了一圈:“我爸呢?” “斜对门,你们俩喝完了要不然过去帮他看摊子吧?他都快被人包围了。” “我们又没有卖过东西!”高成亮下意识的否决她的建议。 “什么都得有第一次,没卖过就学。 今天你们就过去帮忙看着,不要让人浑水摸鱼不给钱就把东西拿走,看着这个就行了。 就站在摊子里面,不要到处跑,人太多了不要把自己给跑丢了,到时候找不到你们就麻烦了。” 有两个人两双眼睛帮忙瞅着,到底要好很多。 高明海看见俩孩子过来了,但是就说了一句“来了!”然后就又继续忙了。 真的就只能帮忙看一下,高成才那就不用说了,还在继续蹲他的一年级。 高成亮上了三年级那也是稀里糊涂,慢慢的算账没问题,这么多人快速的算账他不行。 倒不是说他反应有多迟钝,总之不是那种特别机敏的就是了。 慢慢的熟悉了环境之后他也能有点作用了。 比如看见台子上哪样货少了,他能准时的给高明海提一口袋,底下挂着的食品袋没了,他会从箱子里拿一把给挂上去,后面就可以拿着铲子帮着顾客装东西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实践之中不由自主的被带动起来的。 毕竟他只是不爱学习,人是挺勤劳的,不是那种混吃等死,啥也不想干啥也干不好的坏孩子。 第214章 努力多攒点家底子 最后一个集,忙起来就没有喘气的时候,吃饭什么的就别想了。 就连花溪她们自己也没有时间,就着锅底的油茶站在那里一人舀了一勺,喝了一口垫了垫。 今天忙完,所有的东西都得大扫除,相对比起来高明海那个还好了。 别看他上一次带的货多,他都是比较保守的,算过的。 前半天刚过,眼看着有罢集的迹象的时候,能降价的就开始降价。 笑死,腊月底最后一个集,哪怕就是芹菜都比平时要贵很多。 别人都是使劲涨价,他这居然还降价。 摊子前面堵的人多的,就像是要把他抢了似的。 等到街上没什么人了,摊子上的人才散,除了刻意留下来的几根带鱼原本就是装在箱子里没拿出来,剩下的就剩一点宽粉条和一点卖相不怎么好的海带,其他的全部整的一干二净。 穷归穷,但过年意义非凡,就像八月十五的月饼一样,老百姓的购买力实在无法忽视。 店里面人也少了,花溪也没有闲着,把不用的家事弄了两锅热水,该洗的洗干净,该擦的擦干。 等高明海他们收了摊过来,这边也都差不多了。 “卖完了呀!”高翠萍震惊的声音传进了花溪的耳朵。 花溪抬眼看过去,刚好对上高明海的目光。 男人看起来很累,但眼神还是很有精神的,看着她带着笑。 “你们这边怎么样了?” 高翠萍以为他在问自己:“收拾的差不多了,东西也卖完了。”今天最后一个集,人虽然多,但他们这个几乎每天吃饭的人都差不多。 宁愿少一点,不能多,剩下汤汤水水不好往回弄。 所以刚刚罢集就没东西了。 花溪喊了高翠萍一声:“能收进去的东西都收了吧,炉子上的火还有就熄了,我再去买点东西。” “要买什么?”高明海问了一声:“我去买。” “给家里带点水果回去。”花溪把案板底下装钱的盒子整理了一下,0零零整整的收起来,全部装进了口袋里挎在身上。 “你先收拾,我去就行了。” 给家里买的水果,当然得他去。 花溪能吃多少一点,次次都在花钱。 他脚步子飞快,话音还没落,人已经过去了。 花溪正要喊他,被高翠萍给阻止了:“幺娘就让我爸去呗,他这个腊月应该挣到点钱了,愿意花钱就花。” 挣了钱然后去花掉,心情都不一样。 花溪想想也是,挣钱多不容易啊,她干什么要跟高明海抢着去花钱? 什么都是身外之物,靠不住,只有自己身上的钱才是最可靠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高明海回头来的时候提了两大口袋,苹果和橘子。 花溪问了一下价格。 “在王兴华那里买的,都是熟人了,他也没给算贵,还给送了一点。” 只有花溪最清楚,这个没有给算贵,是没有按照腊月底涨价后的价格给算,按平时的价格给算的。 同时她也清楚,之前她去买了两回东西,王兴华说按批发价,不赚她的钱是真没赚她的钱。 “我们等会是不是还要回底下院子里去收拾一下?”前两天弄的东西都拿过去了,没放在店里。 “是呢,赶紧的,东西收完就回去,不然磨磨蹭蹭的等到家天又黑了。” 到这会这个天黑的实在是太早了,太阳落山落的也早,落下去没一会儿天都黑了。 过去之后也只是拿了换洗的衣裳和提前装好的东西。 高成亮和高成才又看到了个新地方,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打量了一圈。 就那么几间屋子,也值当高翠萍带着他们两个里里外外转了个遍。 花溪跟高明海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收拾往回走要带的东西。 花溪收拾好递给高明海让他提出去,接个口袋也能碰到对方的手。 花溪这会格外的敏感,哪怕就是手指头碰一下她心里就砰砰的跳。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无药可救了,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儿。 外面眼看着天都快黑了,正忙着收拾东西往回走呢,高明海应该是不小心的,她怎么能老是想歪呢? 又一次被碰到,她就知道绝对不是自己多想,高明海就是故意的。 花溪忙不迭的缩回自己的手,瞪了他一眼。 高明海提着东西笑着出去了。 到外边眼里的笑瞬间就藏了起来,一本正经的跟个人一样。 喊了高翠萍:“收拾一下,我们走了,别乱转了。” 花溪提着最后一趟,在大门口交给了高明海,然后锁了门,各自坐上自行车往南山村赶去。 “想不想到镇上来?” 高成亮坐在货架子上听见他爸这样问自己有些茫然:“我到镇上能干什么呢?” 高明海:“给我帮忙。” 高成亮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有工资吗?” “你要能靠得住,能独挡一面,像你姐那样,就给你开工资。”人还是要到外面多锻炼,跟人多接触,这样才会越来越灵活。 在家里整天跟泥土打交道,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眼界一辈子就那样不说,时间长了就会待的跟傻子一样。 “那家里的猪怎么办?” 高明海觉得这孩子的脑子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那个圈直接把他禁锢在里面了。 “人跟人都不一定过一辈子,更何况一头猪。” “但那是我妈养的猪!”对家里那头母猪,高成亮格外的执着。 他总觉得那是他妈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应该延续下去。 “ 比起你留着她的猪,我想你妈更希望看着你有出息。”养猪的初衷不也是想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挣点钱让日子好过一点吗? “到镇上来给你看摊子就能有出息吗?”他在家里也没少干活,干的都是他会干的。 他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价值的人,但是听他爸说话这口音好像他没起到一点作用一样。 小少年的自尊心在这一瞬间受到了损伤,不高兴了。 可惜高明海正在前面蹬着自行车,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并且还在继续自顾自的自以为开导对方。 “那你要在山里过一辈子吗?不用着急回答我,你这会儿还小呢 ,想好了再跟我讲。 古语说的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如果你觉得喂猪能喂的好,能把日子过得好起来,也不是不行。” 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没法强求。 他当爹的,只能该说的说,该做的做。 与其指望孩子,不如指望自己。 多挣点钱,攒点家底子。 孩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思想也还幼稚的很,这辈子不一定能走哪条路。 他能做的就是在孩子想换条路走的时候没有那么难,不至于像他当初那样背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第215章 老太太阴阳怪气 车子下了公路,还没到河边就不能继续骑了,汛期的时候把河滩冲的散乱的没样子。 没有被车子经常压过的路坑坑洼洼的,完全不平整,车子上这一点东西推在手里都推的艰难无比更别说继续骑行。 暮色已经很重了,但凡眼神不好使的,这条路都没那么好走。 高明海把花溪车子上驮着的东西都搬到了自己车子上,高成亮和高成才哥俩跟在后面轮换的推着。 赶了个集,真的兴奋的不得了。 尤其是知道车子上推的都是他们过年吃的东西的时候,那更有劲了。 只有老太太拄着拐棍站在院子边缘往路上看了一遍又一遍,哪怕这会儿她那个眼神,就算是路上来人远远的也看不清了。 俩小崽子大早上的就跑了。 虽然说是跟对门的人一起去的,但是人家是老下午就回来了,这两个一直都没见人影。 哪能不担心呢? 镇上老太太好多年都没去过了,但以前是去过的,腊月底的时候人多的很。 锅里烧的煮饭的水开了一遍又一遍。 只有英英没心没肺的趴在板凳上往嘴里吸溜着面条。 她这样大的孩子,饿了就得吃,那是绝对不可能等别人的。 老太太看不清楚,但耳朵灵的很,老远就听见说话的声音。 回来了! 还没转身,几个孩子叽叽喳喳此起彼伏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婆,我回来啦!” “婆,我们回来了!” 老太太拄着拐棍在那里无声的笑起来。 对嘛,就是这样,家里有孩子,热热闹闹的,才像个过日子的样子。 房檐下的灯亮起来,哪怕就是天黑了,也没什么影响。 花溪喊了声娘,自行车扎在那里抱着英英就没撒手。 老太太看着一个不少的都回来了,唠唠叨叨的进了灶房,坐在灶台后面开始添火。 “怎么到这时候才回来呀?” “今天人太多了,忙完收拾了一下就往回走,还是到这会了。” 老太太悄咪咪的跟花溪打听:“你大哥生意怎么样啊?这一天到晚忙的家都不回了。”她有些怀疑高明海没说实话,是不是拿做买卖当借口不想听她叨叨有些事情。 花溪没有抬眼,看着英英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带着笑:“他生意挺好的,不信你问问成亮和成才,今天还好他们两个过去了,还能帮着看一下人,不然直接忙不过来。” “唉,生意好就行,总要能顾得上一头才好。” 花溪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由衷的说了一句:“不管哪一头,大哥想做什么都能做好。” 高明海人刚到门口就听见了她这一句 抬脚迈进的屋:“我刚刚在外面好像听见有人夸我。” “夸你,夸你是个能干人!”老太太说话声音不大,说的每一个字都正常,但是花溪愣是听出来了一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她茫然的看了看老太太一眼,又看了看高明海。 高明海也不是没听出来,只是假装没听出来。 “水要开了呀,还是煮面条吗?”灶台上炒了一大盆菜汤,看起来八九不离十了。 老太太应了一声,高明海刚刚进来转身就又出去,去了堂屋拿了面条过来。 老太太看的直叹气,许桂芳在的时候,高明海什么时候管过灶台的事情。 高明海根本就没在意,他最近一直在街上,他那个生意不需要起来很早,但是花溪跟高翠萍天天都起来的老早。 所以他也不可能多睡,都是跟着一起,去店里面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是干顺手了。 堂屋桌子上直接摆满了。 高明海使唤几个孩子:“别着急在那儿掏,赶紧去洗手吃饭。” 买到家里的东西还能飞了不成? 除了给高成亮和高成才一人买了一件袄,其余的都是吃的。 做的肉肠,烧腊,蒸的包子花卷。 最近无论是逢集还是背集,几个人在下午都没闲下来过。 高明海拿了两大包水果。 剩下的桃酥,鸡蛋糕,麦乳精都是花溪买的。 买给老太太的。 不管怎么说,帮她带着孩子呢,也算是帮了她大忙了。 再说了,她心里也清楚,就这些东西真的吃进老太太嘴里的不会多,大部分都是进了英英的肚子。 手里的碗还没放下,串门的就过来了。 先是高明江跟高成勇父子俩,随后黄家院子里的兄弟俩也跑过来了。 谁让高明海忙的这半个月都没在家里待,这会儿回来了,真的是有些扎眼。 这种跟人你来我往相互搪塞的事情只能他自己去干。 高翠萍也好还是花溪也好都帮不上忙。 等人都走了,屋里早就安静下来了。 高明海长长的叹了口气起身打算去洗漱,刚好碰到从厕所里过来的高翠萍:“你幺娘已经睡了?”吃了饭好像就没看见人影。 高翠萍没多想他为什么要问花溪睡了没睡:“回去了。” 第216章 糊弄高明江 “把英英带走了吗?” “没有,等把屋里东西收拾好小丫头已经爬到床上去了,所以还是跟我婆睡着呢。” “那你怎么没跟她一起过去啊?” “明天大年三十,我过去又搅得她睡不好,让她好好在家里睡一觉吧。” 原本是想留花溪在这边跟她一起住的,但花溪要回去。 她也觉得在这边住着确实没有在自个家里面住着舒坦。她婆起来的又早,外面一有点动静他们都得跟着爬起来。 那个事情之后,高翠萍不觉得队上左邻右舍的还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偷偷摸摸的去欺负她幺娘。 巧了,她面前这个就是。 可惜她到底年龄小,过于单纯,再加上对自己父亲的信任和崇拜,根本就想不到这一茬上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有经历了才会懂。 “嗯,去睡吧。” “你也早点休息啊,累了这一冬天了。”高翠萍一脚跨过门槛,又回头:“爸!” “怎么了?”高明海手里刚刚拎了个旧搪瓷盆。 “你明天早上多睡会儿,起来晚点呗!这样我们都能沾你的光,一起睡个懒觉。”这样的话就不至于被她婆叨叨,说他们都变懒了。 高明海笑了一声:“你想睡懒觉就睡呀,大过年的又没什么事,怎么还拿我当挡箭牌了? 你幺娘把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腊肉也烧好了,明天吃了饭直接煮就行了,晚一点也没关系。” 高翠萍哦了一声就进屋了,这个鬼天气,一到晚上冷的实在不行,半夜连厕所都不想起来上。 高明海转身进了灶房。 花溪关着门在灶房里烤火。 这一冬天屋里都没人住,冷清的不行,火坑里的火一下子升起来,感觉就不一样了。 灶房门从里面栓着,火光照的屋里暖融融的。 她把空荡荡的桌子挪到火边上,从不离身的那个口袋里把钱掏出来。 有差不多两个月都没有去信用社存钱了。 前两天抽时间去交了来年的房租,剩下的都在这里。 五块十块的,一块五毛的,大多都是一毛贰毛的,甚至还有几分的。 最近太忙,都没有天天整理,塞了满满的一包,这会一张一张的整理起来还是要费点时间的。 不过花溪乐意。 这种数钱的感觉只有数过才知道有多好。 忙了一年到头,除了房租,剩下的这都是她的辛苦费,还没有算账。 一开始置办了那么多东西,也不知道回本了没有。 刚刚才整理好,还没来得及数就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谁呀?” “是我!”高明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花溪深呼吸一口气,一下子站起来,三两步到跟前开了门:“你怎么来了?”真的是疯了! 不对,反正只要一回这个地方来,在花溪眼里,高明海就没正常过。 以前是偷偷摸摸的随时随地都能想办法进屋,现在是无所畏惧的这个点了还来敲门。 真的就不能注意一点嘛? 要命啊! “还有事没办完,你已经开始了呀?” 高明海反手把门掩上,却没有闩门,还留了一道缝。 花溪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了个口袋。 “在数钱啊,数清楚了吗?”桌子上摆了一堆就这么把自己放进来,高明海心里面此刻甜的冒泡。 这是否证明花溪已经特别的信任自己,一点都不防备自己了呢? “还没开始呢!” “需要我帮忙吗?” “我这点数还是识,你不要门缝里看人看扁人。”数钱都需要人帮忙了,她还做什么买卖? “那你不需要帮忙,我需要啊,你帮帮我好不好?” 花溪刚刚坐下来,手才摸到钱又被打断了:“帮你做什么?” 高明海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来,把手里的口袋放在了桌子上:“帮我数钱!”那语气,实在理直气壮。 花溪问他:“你不会数钱?翠萍也不会?” “都会,但是想让你帮我数。”想让花溪知道他这一冬天这么忙,挣了多少钱。 高明江轻轻的拉开了灶房后门,蹑手蹑脚的朝花溪他们家灶房跟前靠近。 他刚刚好像听到点什么动静。 这么长时间花溪都没在家里,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倒是无所谓。 但是今天回来了,高明江打上一次林正清那件事情之后就有点敏感。 总觉得是他们不够警醒才闹出那种事,差点整出人命。 所以,哪怕听的不太真切,很有可能是自己听岔了,他也打算出来看一眼。 刚刚到跟前,就看见门缝里透出来的光亮,以及,听见了他大哥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高明江整个人都懵了。 不是,这黑更半夜的,他大哥在花溪屋里干什么呢? 脑子里那一瞬间萌生了无数个可能。 “起早贪黑的是挣了点辛苦钱,之前借你的钱进的货,这会儿卖的差不多了也该还给你了。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年前的账年前了,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的,欠了别人的觉都睡不好。” 花溪张了张嘴,瞠目结舌的看着在那自说自话的高明海,不明白他突然间唱的是哪一出。 偏偏对方还竖着手指头对着她噤声,不让她开口说话。 “那就这样,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中午我过来给老三裁纸……”说完高明海就站了起来,东西也没拿,转身就朝门口走。 高明江转身就跑,一口气就跑回了自己的屋里。 透过门缝看着高明海大步的朝路口上走去,那口气半天才平静下来。 随后有点内疚,觉得自己太小人心了。 他大哥是什么人他还能不清楚吗?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 原来是来还花溪钱啊,那一瞬间他以为两个人有点什么呢! 这会儿他为自己那一刻萌生起来的龌龊心思感到内疚不已。 关了门落了闩,把火坑里的火弄灭了之后,趿拉着鞋子关了灯去了前面屋里。 花溪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再加上高明海突如其来的异常,总算是反应过来那会儿外面有人。 站在门口看着高明海大步远去消失在路口,回头又看了一眼丢在桌子上的钱口袋头大无比。 那会儿也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偷听,这样就能行了吗? 不是,走的时候把钱口袋带走啊,真的就这么丢给自己了? 是不是过于的信任了? 关于钱的事儿花溪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她还是有点单纯了,以为高明海真的走了。 来都来了,戏也做了,人也糊弄了,高明海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呢? 第217章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花溪手里拿着钱背对着火,趴在桌子上看着去而复返的男人。 也没问他为什么走了又回来的这种话, 只是有些好奇:“刚刚外面是谁呀?” 高明海这次进来把门直接从里面给闩上了,看的花溪眉心一跳。 “老二。” 花溪想着他刚才那利落的反应:“你怎么知道是他在外面?”那会儿正说着话呢,她是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难不成这人还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我过来的时候,他们后门门缝跟前有灯透出来。”最重要的是他也没想藏着掖着:“我过来敲门喊你自然是有声音的,今天听不见回头也会听见,迟早会被他发现的。” 过年要回来家在家里过好些天了,至少十天半个月。 他没办法明目张胆的哄花溪到梁上去住在他们家。 也没有那个自制力管住自己不来找花溪。 这回他没在桌子对面坐下,而是挨着花溪坐在了同一条板凳上,从身后搂住了她。 “花溪 ,要是有一天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会害怕吗?” 花溪微微一愣 高明海没让她想太久,也没等她回答:“我会尽量努力,不让他们那么早发现我们的事情。如果真的有一天被知道了,那么你也不要害怕。 是我强迫你在先,你只是个受害者,错都在我,与你无关。” 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 任何事情要么不做,做了就会留下痕迹,总会被人知道的,只是早晚而已。 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他能做的,只是努力的在花溪愿意之前尽量的不要让人怀疑,尽量的不要让家里人发现。 花溪深呼吸一口长气,不想讨论这些,眼下的日子她只觉得很有盼头,不想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过一天算一天,真的到那会儿不能过的时候再说吧:“不是要数钱吗?还数不数了?” “你帮我数!”高明海抱着她就不想撒手,整个人跟赖皮一样:“不数也行,反正就丢在你这里,拿过来了我就没想拿回去。”难得待在一起的大好时光,他不想因为任何事情浪费。 花溪连看都没看他那个布口袋一眼:“你都不怕放在我这里拿不回去了。”就会花言巧语,她要信了她就是脑子有问题。 那是风吹日晒起早贪黑的辛苦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这是用行动证明,怎么就花言巧语了?” “放我这里,你家里要用钱的时候,老人孩子要用钱的时候,你怎么办?”总不能说你们等一下,我去翠萍她幺娘那去取…… 花溪一想到那场面都觉得不寒而栗。 “问你要啊!这样我就又多了跟你说话的理由。”他现在跟花溪正常说一句话,都要动脑子找机会。 想要单独相处,更得要有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花溪转脸看着他:“你今年是三岁半吧?耍无赖越来越在行了。”时而稳重的不得了,时而又幼稚的不行了,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他。 高明海伸手抓住她的手笑起来:“你喜欢我什么样子的?” 花溪想甩开他的手没甩掉:“又不是孙猴子变的,想成什么样就成什么样。再说,谁说我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 “我不信,你就口是心非吧。不喜欢脸为什么这么烫?为什么这么红?”他低头抵着她,轻轻的在花溪的耳朵根摩挲,清晰的感受到了她脸上的燥热,以及她整个人的紧张。 花溪一下子就恼羞成怒了,一只手从他手心里挣脱,合着另一只手一起想将搂在自己腰间的大手拉开,却不想力量的悬殊,折腾半天对方纹丝不动 。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别生气,让我好好抱抱。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一天到晚的连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确实是这样,花溪觉得很累,高明海也一样累。 只要一睁眼就跟陀螺似的,不停的在转。 可人活在这世上有谁是不累的呢? 花溪往后靠了靠,仰脸靠在他的肩膀上寻求片刻的安宁。 火坑里的火彻底的燃烧起来,照的屋里亮堂堂的,暖融融的,让人在这一瞬间都忘了如今已是寒冬,门外寒风簌簌。 两个人这一刻谁都没说话,柴火燃烧的时候轻微炸开的火花声音显得那么清晰。 花溪有一瞬间甚至想着这一刻长存,这日子一直这样安静就好了。 但随后她又清醒起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这根本就是见光死。 “不早了,你该回去睡了。” 花溪想起来,却被高明海握着腰肢没能坐起来:“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在这里陪你。” 他想到了上一次年三十,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可能比这还稍微晚一点,花溪在灶房里喝了酒,他们在火边上胡天胡地的闹了一通。 一想到当时那景,他就觉得坑里的火有些过旺了,烤的人口干舌燥。 “正月份回花家庄吗?”他努力的找了话跟她说。 花溪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回去了,杀猪的时候不是已经回去过了。”前几天她娘来赶集,给她背了一条猪后腿过来,熏的半干的。 她给买了不少东西,也给说过了正月份就不回去了。 她一年到头忙个不停,累的不行,过年这几天她只想好好歇歇,什么都不想,什么人都不招待,好好的缓一口气。 “去年腊月初回去跟家里生气了?” 他一直想问来着。 看花家人的态度,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花溪那个时候,那种情况下提前那么早回来又不可能没问题。 “要不想说就当我没问。”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没出事之前,回去都是客客气气的,我觉得我娘也好哥哥也好嫂子也是挺好的。 什么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样的话都是胡说八道。 但是高明川出事之后就回去了那一遭,我就感觉出来了。 过得不好的时候,哪怕就是娘,就是亲哥哥,也是有顾虑的。生怕我回去不走了,住在家里分他们的田地,影响他们的名声。 女人结了婚,出了门,以前那个家就不是家了,是真的没有回头路了。”有些事情啊,只有经历过了才会懂,不然只听别人说,根本就不会信。 第218章 理智尚存 从高明川出事她就没好过过一天。 高明川刚死的那会儿她觉得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但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有娘,还有哥哥。 有生她的人,有她生的人,她不是背后无人,孤立无援。 再加上其他的事,她脑子里是动了回娘家带着孩子过的念头的。 可到底没能成。 也算是让她又明白了许多事,往前成长了一截。 “没事,都过去了,人长大了其实失去的就多了,失去着失去着就习惯了。 所以人说过日子只能向前看,没法不向前看,不向前看日子压根都过不下去。 所以,不需要走回头路,前面的路宽着呢。 我会一直陪着你,你要是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或者我背着你往前走都行。” 花溪转脸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像是要透过他的眉眼,彻彻底底的看清楚他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明海腾出一只手轻轻的捂住了她的眼睛:“怎么这样看着我?” 眼前一片黑暗,让花溪有些不适应,但她并没有动。 “为什么不能这样看着你?你跟我说了假话,所以心虚吗?” “不是。”高明海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多勾人,让我忍不住现在就想吃了你。” 花溪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就差不多直接说她在勾引他了。 咻的一下转身再不看他,然后扒拉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刚刚站起来还没站稳又被高明海拽回去跌坐在他怀里。 念头已经起来了,哪是她不看高明海就不会异动的。 只听那人轻笑一声,低头凑过去含住了她的耳垂。 花溪轻轻一颤,那一瞬间只觉得有一只羽毛轻轻的划过她的心尖,那股子熟悉的让她有些难以自持的痒,一下子袭遍全身。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这么敏感,以前好像从来不这样。 掐在她腰间的手加重了力道,将她紧紧的勒住。 高明海的手勒在她的腰间,捏着她的手指头轻轻的捏着,在她的耳边轻轻的细细密密的啃食,那种感觉简直要将花溪逼疯。 她反手去推他的脸,捏住他的嘴,企图让他别再继续作怪赶紧停下来。 再这样继续下去,她总觉得有什么即将失控。 一想到有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她就心慌,害怕,想逃。 却不想对方直接连她的手一起啃。 花溪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高明海又下来了,暂时停止兴风作浪,把她往起来托了托,让她整个人都窝在自己怀里。 “闻到我身上的香味了没?” 花溪暂时的轻轻松了一口气:“什,什么香味?” “雪花膏的香味,你上次不是闻出来了吗?” “有没有感觉到我的手,没有以前那么粗了?”他举起自己的一只手在花溪眼前晃了晃,像极了洋洋得意的炫耀。 随后又捏住她的手细细的摩挲揉捏,似乎是在用行动证实,让她切实的感受一下自己所说是千真万确的。 这双手这段时间并不轻松,但是这会儿这么一细看,虎口处还有手指头上的裂口,真的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了。 “你在哪买的雪花膏?效果这么好。” 高明海没有回答她,再一次低头含住了她,甚至忍不住轻轻用力,耳垂上酥酥麻麻的异样感在那一瞬间多了一点点轻微的刺痛,让花溪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人真不是属狗的吗? 怎么老喜欢咬人耳朵! 花溪极力的排斥这种感觉,伸手去捂耳朵,想从他嘴下逃脱。 高明海如愿的松开她,轻轻的掰过她的肩膀让她整个人都倒在自己的臂弯里。 随之就是铺天盖地的亲吻,花溪感觉自己完全喘不过气,像是要溺毙在其中。 却偏偏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艰难的推他:“你,你放开!”别这样。 她感觉到了身下这人蠢蠢欲动的抵着自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再这样真的会失控。 她推着高明海,有些因为没有如愿而气急败坏,手没有顾忌没有章法的胡乱推着他甚至打在他的脸上。 两只脚努力的撑在地上挣扎着想起身离开他,离他远一些,让他平静下来。 偏巧无论她怎么努力,这男人动也不动,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如同着了魔,让人害怕,心悸。 狭窄的条凳压根也容纳不了她这样拳打脚踢的折腾。 失衡使得板凳的一头翘起来,两个人双双摔在了泥土地上。 高明海被垫了底,下一刻一翻身就将她压住。 这是天为被地为床,真的又疯了。 “花溪 你想不想?” “花溪,我可以吗?” 不是没有尝过,不是不知道个中滋味。 是因为尝过,知道,所以他感觉自己此刻真的真的忍得好艰难,有点实在忍不下去了。 原本努力尽量规矩的放在花溪腰上的手最后也没办法再受到控制。 嘴上在询问,手上已经开始不老实,解开了她扣子。 她只觉得小腹突然升起一股子凉意,没有那种粗粝却依旧轻轻的磨着。 “不,不行!”花溪呼吸急促,感觉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