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中也的世界》 1、chapter.1 太宰治最近做了一个梦。 他做过很多梦,但唯独这一次的梦给他的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 梦里出现了一个名为中原中也的少年,而梦的内容则是关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可以说是相遇的过程。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并不算愉快,那个少年一看见他就莫名其妙的冲上来,将他撞倒在地,还一脚踩在了他的身上。 梦里没有出现任何前因后果,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在梦里跟人打起了架,当然他肯定是不会吃亏的。 那少年的异能似乎很独特,体术也很强,只不过他能靠自己聪慧的头脑进行关于对方的行动预判,而且无效化的能力不会让他受到任何来自异能的攻击,所以也并没有落入下风。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梦,痛觉却是如此真实。 他的身体被人一脚踹飞,巨大的冲力让背脊撞碎了墙壁,还被人踩着胸腹在地上摩擦。他后背的皮肤大概已经被碎石划破了,有些刺疼,或许身上缠着的绷带能抵挡一二。身体上受到的伤害也让他忍不住歪头咳嗽几声,口腔里的从喉咙处上涌的血腥味实在让他不适,疼痛感也使他皱起眉头。 他最讨厌疼痛了,但他没有因此而醒来。 梦还在继续,他突然切换成了上帝视角,看着自己的身体跟那少年一边打斗一边交涉,交涉内容却很是含糊不清。他能听见谈话声,某些词让他感觉有点熟悉,却没能在他的脑中留下任何记忆点。 梦就这样持续着,直到一场爆炸发生,他才醒来。 醒来后,太宰治莫名觉得这是一场预知梦,只是因为梦里出现了现实中他从未见过的人。 他回忆梦中少年的模样,那样特别的长相,他只要见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而且,除了那名为中原中也的陌生少年外,还有一个他认识之人在场,就是广津柳浪。 根据已知信息,如果他没推算错误,当时他与广津柳浪大概率是临时搭挡之类的关系。 而且,他还隐隐约约记得一点梦里事件所发生的时间,通过手机上的日期推算,大概就在十几天后。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记得这种东西。 若梦真的会实现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他微微低下了头,眼睛盯着身上盖着的被褥,如此想到。 梦是很容易被遗忘的。趁着刚醒来,记忆尚且犹新,他就拿了张纸准备记录下来,以防自己忘记。 当然,这纸之后是一定要藏好的,或许上面的内容可以进行加密处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重视这场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将它记录,而不是像对待以往的其他梦境那般抛掷脑后。 仔细思考后,他觉得,这或许可以当成是......他无聊时的消遣。 换言之,直觉驱使着他做着这一切。 当他动下第一笔时,他努力回忆着梦中的场景、人物和细节。 至于对话?他早已记不清了。 梦里事情发生的地点应该是在某个十字路口,也可以说是小巷子。那里的房屋很旧,周围环境色调呈现灰黑色,路边堆积着垃圾,大概率卫生条件不好,或许是贫民窟一类的地方...... 当时除了他在那,还有广津柳浪和一个叫...叫什么中...... 啊呀,忘记了,明明刚开始醒来时,对方的名字他还记得很清楚的。 现在再想回忆起对方的长相时,只能抓住脑海里那一闪而过的画面:那少年踩在他身上,身影模糊,只有似乎是橘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格外的耀眼。 嗯,记下来记下来。 太宰治努力的将自己的梦慢慢的整理成文字。 而距离他醒来,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此时窗外的天才刚蒙蒙亮,如果站在外面眺望,还能看见远处高楼上零星的灯光。 到现在为止,他记得的已经不多了。再回忆起会去那里的原因的话,好像是因为......森鸥外的命令? 至于具体的任务内容,已经记不清了。 等再无话可写时,他将手中的笔放下,看着那写了小半张字的纸,沉思了一会儿后,就闭上了眼睛,靠在了身后竖起的枕头上。 昏暗的房间内,阴影打在他的身上,仿佛他已被黑暗吞噬。他的左手忍不住抚上了自己右眼上缠着的绷带,那里似乎还萦绕着血腥味,梦里被人踩过的腹部也好像仍在隐隐作痛,仿佛在预警着什么,他却因为稀少的线索而一筹莫展。 他知道身体的疼痛感是自己的错觉,但那又怎样呢?他感觉到了。 闭上眼睛时,所看见的黑暗被脑子加工成有色彩的梦境画面,但上面的细节早已模糊不清。 在这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太宰都再没有做过相关的梦了。 但他并没有产生焦虑之类的情绪来,而是静静等待着梦中所预示的那天的到来。毕竟做梦的内容是不可控制的,也是无法预料的,与其抓着飘渺无影的东西不放,还不如把握当下已知的东西。 不过,偶尔他也会想,或许那真的就只是个普通的梦呢? 只是一个,在偶然情况下梦见了,现实中从未见过之人的梦。 他也想过不要在意这种虚无的事情,但是心里那种莫名让人在意的感觉无法忽视。 就好像有什么一直在脑子里叫嚣着:不要忽视,不要忽视! 这让他无法不去在意梦境的事情,所以他看着白纸上写下的推算后得出的日期,偶尔允许自己稍微期待一下那天的到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chapter.2 最近突然发生了一件事情: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前首领复活,要来寻找杀死自己的人复仇了。 现任首领森鸥外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决定派太宰治去擂钵街查看消息是否属实。 太宰治也因此拿到了据说是能让干部以下的港口mafia成员强制性听令的‘银之手逾’。 当天晚上,太宰治就做了个跟之前那个让他在意的梦相关联的新梦,梦的内容刚好就是关于这次的‘前首领复活’事件的。 在这个梦里,自上个梦中出现过的陌生人果然又出现了。 而且,他与那赭发的少年在梦里还结成了临时的搭档,最后一起解决了这次的事件。 自知道前首领复活一事后,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可以说是前首领死亡事件中的当事人之一的太宰治就觉得这次事件背后定有某个人的操控。毕竟世界上怎么会有死人复活一事呢?如果真的有这种事情的发生,那本该让人向往的死亡也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太宰治猜的不错,前首领复活果然并非真实存在的,而是有人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的发生。 在梦中,他与中原中也打赌,看谁能先找出幕后真凶。 当然,最后自然是太宰治赢得了这场赌注。 不过,他没料到的是,那家伙竟然是个优秀的直觉系生物。虽然智商偏低(总之是笨蛋蛞蝓!),但还是靠着天生的直觉发现了幕后之人的身份,只比他慢了一点。 但他还是能肯定的说,就算再过一百年,中原中也也是比不过他的。 然后,在他们指出敌人身份,并与那幕后之人开始战斗时,太宰治就醒了。 他是突然睁开的眼睛,醒来时瞳孔涣散,虚虚地盯着黑色的天花板。 他发了会呆,脑子里迅速地闪过很多信息,最后却又归为虚无,然后发现自己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冒了冷汗,身体发冷。汗珠逐渐汇成了小水流,如眼泪般顺着眼角向下滑落。 他深吸几口气后,勉强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让心脏趋于平静。再想回忆起那真正的幕后之人的身份时,却发现自己又一次遗忘了一切。无论是发生的事情还是出现的人,或者其他的一切,都没有让他记住哪怕一点,全部变得模糊不清了。就好像有什么存在,不希望他通过梦境被剧透一样。 ......真是可惜了啊,好不容易有了次被剧透的机会,他却没能抓住刚醒时的黄金时间,及时写下敌人的名字,和其他内容。 不仅如此,在梦里时,他喊那临时搭档的名字喊得很是顺口,可是现在他躺在床上,嘴唇蠕动几下,一个名字就在嘴边,呼之欲出,他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什么字也回忆不出来,什么音节也吐不出来,只能徒劳的将嘴巴张张合合。 他想,这应该真的是预知梦吧,不然怎么会和自己最近的任务相关联呢,而且还与之前的梦有联系,就跟连续剧般。 当然,也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他还从来没遇到过做了两个梦,两个梦里都出现了同一个陌生人的身影的情况,特别是这个陌生人他现实里还从未见过。 那极具标识性的模样还有性格,如果是在现实中,他相信以他的记忆力,就算只是见过一面,他也一定会记住对方的样子。 但在梦里见面就不一样了,毕竟梦的遗忘性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可控的,他现在只记得梦里存在过这样的一个人。 只是有些可惜,虽然已经提前在梦里知道了幕后黑手是谁,他还是忘记了那家伙的真实身份。 他也忘记了那陌生少年的音容,现在只记得对方身上似乎有一处是极为漂亮的蓝色,让他联想到了破晓时的大海以及蓝钻的色泽。 因为森鸥外发放的【调查先代首领复活事件】任务,太宰治去了据说前首领的鬼魂曾出现过的擂钵街调查相关信息。 擂钵街,顾名思义,是一处地形为深碗状的地方。 据说它的形成跟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实验有关。在他脑海深处某个早已被人类遗忘的日子里,不知原因的剧烈爆炸在这片土地上产生了,无数土壤凭空消失,巨坑出现。爆炸的原因不明,发生地上没有留下关于它的任何资料与线索,就连所谓的【擂钵街的形成与秘密实验有关】的说法,也不过是旁人对巨坑焦土的遐想罢了。这只能作为参考意见,而无法彻底证明巨坑的来历。 擂钵街在巨坑诞生后才形成,它成了罪犯、贫穷与黑户的聚集地,生存条件自然不算好,环境卫生也得不到处理。这里是无人管辖的贫民窟,是饥饿、黑暗与冷漠的集聚地,只要进了这片土地,就得做好自己被窥视的准备。 太宰治为了调查任务,来到了资料上记录的一处地方,这里也是仍然模模糊糊记在脑子里的梦中出现过的某个场景——某处普通的十字路口,那个他与叫中什么的少年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确认的证据很简单,仅仅是他觉得像,有熟悉感,那么就能基本上确认是这个地方了。他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 此时他正翻阅着被他奉为名著的某手册等待着什么,与他同行的还有广津柳浪。 出发前他特意算了算日子,发现若是自己没预估错误的话,今天就是第一个预知梦中事情发生的日子。 于是他还特意拿出了那张加了密的纸,回顾了一遍。 现在看来,如果他真的遇见了那陌生少年,以及看见了爆炸,那么就能说明他并没有猜错,那就是预知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chapter.3 太宰治此时正一边看书,一边听着广津柳浪的报告,一心二用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除了港口mafia的势力,还有两大组织,其一是高濑会,其二就是gss......” 太宰治忍不住皱起了眉毛,广津柳浪的话滚过脑子,让他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他暂时找不出问题的所在。 忽然,某个词突然出现在了脑中,他忍不住吐出来:“羊......” 广津柳浪微微皱眉:“羊?...…什么羊?” 太宰治观察着广津柳浪的反应,见对方是真的对这个词毫无想法后,就放弃了继续询问的想法:“......不,没有什么。” 刚刚他突然想起来,梦里的擂钵街,似乎是还有个名为‘羊’的有名组织的,所以才会突然出声。 但通过观察掌握了这里详细信息的广津柳浪的反应来看,他所在的这个世界里,似乎并没有这样的组织出现,但具体内容还需他继续调查。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东西,也无法由这一条信息联想到其他东西......他知道的实在太少,遗忘的又真的太多了。在他之前的相关调查中,他也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羊’组织的信息,唯一有关联的只有资料上的一句“曾出现过流浪孩童抱团现象,但很快溃散”。 然后,直到看见梦里出现过的爆炸为止,他都没有遇见那个梦里出现过的少年。 分明......他们本该今天认识对方的。 完成今日的调查任务后,又处理了一些繁琐事情,太宰治才得到了一点自己的时间。他回到集装箱,躺在床上,眼睛看着昏暗空间的顶部,视线范围内尽是朦胧的黑。他在思考着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梦中的场景和人物,现实中都出现了。但是......唯独少了一个人,那个让自己不愉快的少年。 如果梦没有出错的话,那么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 太宰缓慢转动着眼球,未封口的集装箱,透过出口处还能看见一些外面世界的情况。当视线里外面的环境逐渐暗下来时,他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似乎对一个梦太过于关注了。 啊,这样是不行的啊...... 他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覆盖在心脏上面。透过衣服与绷带,似乎感受到了埋藏在下面的跳动感。 噗通...噗通...... 遗忘的梦境...究竟是希望我知道些什么,还是在故意折磨我呢?难道它是我的罪恶形成的业障召唤过来的吗? 当注意力被集中放在某件事情甚至是某个人身上时,失控的可能性也就悄悄出现了啊。 太宰治闭上了眼睛,然后用手遮住了眉眼。 他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苍白的脸色与黑色西装形成鲜明对比。 最后,一切都如梦里的那样发展着,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人的存在。 太宰靠着自己聪明的头脑找出了幕后之人——兰堂。他成功抓住了对方,但却没能阻止对方的自尽,他也因此而受了不轻的伤,住进了医院。光靠他一个人处理这些事情,受伤是无法避免的。 当他躺在病床上时,他的意识昏昏沉沉的。迷糊间,他又做梦了。 他梦见那个赭发少年后来同他一样进了港口mafia,对方成了尾崎红叶的部下,而他则继续跟着森鸥外。 当两人在港口mafia大楼里的走廊上相遇时,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太宰治就质问着对方为什么会到那边去,而不是成为他的手下。 然后两人就因为这种事情,如同三岁小孩那样叉着腰迈开腿互相骂架起来。 此时的太宰治在质问了中也后,就变成了上帝视角。他看着那正在争吵的幼稚二人组,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样幼稚的人居然会是他自己。 ...好吧,能做出这种事情,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 说来奇怪,他也只喜欢跟中原中也吵嘴了,大概是刚见面时中原中也不收力的攻击让两人之间就这样结了梁子吧,他一看见对方就想吵吵两句,不吵到对方露出不服输又憋屈的表情就不痛快。而且现在中也居然去了尾崎红叶的麾下,不是答应了要当他一辈子的小狗吗,居然不能自觉地成为他的部下,真是不乖的小狗,非常过分! 太宰治认真的思考着,有些事情非常自然的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这些是只属于预知梦的限定知识。 当然,梦基本上是没什么逻辑的,在梦里思考自然也是要遵循这种无序的规则。 而且,等他醒来后,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只是梦而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chapter.4 此后,关于中原中也(由于做梦太多的缘故,太宰治终于记得了这个名字)的梦,太宰治越做越多,但并不算频繁,只不过是随着时间拉长积累起来的次数。 一个持续绵长的梦,算不上美梦也算不上噩梦,对他的精神造成的影响还不如完全自o手册来的大。所以他也抱着一种放任不管的心态去看待——不过就算他想管,也暂时束手无策。 这不是异能的影响,不然在他无效化异能下,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他暂时将这当做是巧合,也许是只针对自己的巧合。他没有兴趣去寻找世上和他这样相似情况的“同类”,也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他这个小秘密。不过,就算把这个事情分享出去,大部分人也只会觉得他是得了癔症,无论什么都会把他和精神类疾病靠边。光是想想这种可能性,就觉得无趣至极。 随着预知梦的增加,他记住梦境内容的能力似乎也得到了提升,现在已经能单凭记忆力记住那些内容了,当然两天之后就会开始彻底的遗忘,这大概是预知未来能力的一点无伤大雅的副作用。 他的现实世界如同梦中那般发展着,偶尔会因为他个人的行为而产生一点偏差,但一直不变的是,中原中也仍然不存在于现实之中。 太宰治也如梦中的那样,或者说,就算在梦里他也是每天尝试自/杀,妄图拥抱三途川,只是结果总是不尽人意。 他有时候会从港口mafia大楼上跳下去,感受濒临死亡的期待与刺激。他期待着陷入死亡的阴影,但内心深处也有一点对意外的渴望。 只是现实中不会有人撞破玻璃冲到空中,只为将他踹进对面大楼里。也不会有人抓着他的衣领警告他,说什么他只能死在对方手上的话。当然,这种话听着还是有些让人发笑的,光靠现在的笨蛋中也可是还做不到这一点。 现实中,他将面临的,只有身体迅速朝下坠落着,坠落时的失重感席卷全身,让他觉得自己像断了线的风筝,还有风灌进衣服时冰凉的感觉,吹得他头发乱飞,有时还会遮挡住自己望向天空的目光。 他最后会掉入下属们早早就准备好的充气垫里,运气好时什么事都不会有,但大部分情况下,他都会得到重伤入院的结局。 因为为了增加看见三途川的可能性,他在跳楼前还会事先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破碎与脆弱。而习惯了这种濒死的感觉后,尝试这种事情就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当然,这一切的行为都是在可控范围内,毕竟现实尚不允许他为所欲为,所以森先生对于他的这种行为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大概对于对方来说,只要他能在负伤的状态下也能完美的践行【最优解】的理念,那么无论他做出什么不算出格的事情,都是可以被包容的。 啊,其实森先生也没有他刚刚想的那样冷漠,虽然他觉得事实应该差别不大......总之,在他玩得太过火时,也是很容易惹怒森先生的。 他记得每一次陷入充气垫后,部下们都会围上来,查看他的伤势,而他只只觉得无趣。这样无趣的事情,他还将尝试许多遍,不然何以给他活着的感觉。 而在其他人眼里,他则是呆呆地看着蔚蓝的天空,眼神空洞。 他知道身边人脸上麻木的表情都是因为自己,他们内心大概会腹诽自己的上司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家伙。 唔......其他人的想法,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与思想了,哪还有精力去关注其他人? 这种预知梦做的太多了,有时候他都快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一模一样的人,一模一样的场景,相差无几的故事走向......这样长期下去,应该很容易让他对虚幻与现实的界限认知变得模糊,即使他知道自己可以分得清。 但是,知道与行动可是两码事啊...... 太宰治慢慢的用手捂住了脸。 他现在稍微有点想在现实里......感受下那种与人极为默契的感觉,而不是靠自己向下兼容去配合别人。 疲惫感,深深的疲倦如潮水席卷着他。 游戏机里的小人通关失败了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玩到大结局后也能有倒带重来的机会。一直循环着这样的循环,被人用按键操控着走来走去,无法靠自己的意愿行事。有时候也有些可悲的意味。 如果里面的小人知道自己被困在了这样小小的黑盒子天地里,一定会难过绝望到宁愿游戏停产,关机不再醒来,这样就不用直面既定的循环结局了。 偶尔的时候,会有这样的想法出现。 对于无聊的任务,只要制定好计划后,接下来就能是属于游戏机的时间了。能够被随时携带的游戏机,又因为随时能抛弃而折损不少台。不过太宰治并不在意这一点,他只是需要它偶尔的陪伴,让自己的手指不那么空闲。 梦里的太宰治,有时候出任务也会带着游戏机。大部分时候,太宰都会和中也搭档着出任务。虽然两个人不是第一次搭档了,刚开始在港/黑被分配到一块参加任务,只以为是巧合,但次数多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是特意把他们安排到一块的。 两人刚开始也到森鸥外面前抗议过,说着“谁想和混蛋青花鱼/黑漆漆小矮人一块做任务啊!”,被森鸥外笑眯眯的一句“这不是关系很好吗”给挡了回去,久而久之也习惯了,在外人面前也会称呼对方为搭档。 任务中有时候等待时间太长,无所事事时,中原中也会借来太宰治的游戏机玩。太宰虽然嘴上会说一些诸如“笨蛋中也的小小脑容量是玩不好游戏机这样高难度的东西的”之类的话,但还是会把游戏机递给他。 当游戏机到中也手上时,里面的小人也好像变得笨拙了。 太宰治喜欢用激将法让中也被激起游戏上的胜负欲,然后试图打破他之前创下的最高纪录,但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事情而挑战失败。 看着中也因为气恼跳脚,太宰感觉心情愉悦到可以一次性吃下五十罐蟹肉罐头。 不过也往往是这种时刻,他最容易从梦中脱离。 也许是因为情绪波动变大,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让他突然醒来。醒来后,周围往往只会有他一个人。 昏暗、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游戏机沉默地躺在旁边的桌子上,与黑暗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chapter.5 时如流水,在人类还未察觉到时就悄然而逝。 十六岁的太宰治,成为了黑手党干部的候选人。 同年,他结识了两位好友,分别名为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 他们经常会相聚在名为lupin的酒吧里喝酒闲聊。 喝酒时,偶尔兴致来了,太宰治就会对两位好友谈论起自己的这个带有预知性的连续梦来,以一种开玩笑式的口吻。 “哦,所以是梦到了一个男孩子成为了自己的搭档吗?”织田作之助歪着头,问道。 “是的!是现实中从没见过的人,却在梦里出现了,真的很奇怪。” “太宰,你难道真的没见过对方吗?”坂口安吾疑惑,道。“如果是持续一年,应该不可能会是没见过的人吧。” 太宰治摇了摇头。 “我可以保证,从来没见过。” 他将下巴撑在手肘上,然后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上玻璃杯里的冰球,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他有着一头如果在太阳底下看会非常耀眼的赭色头发,长相的话......是如果你们见到了,就很难忘记的那种类型...…总而言之,就是长得很有记忆点啦!” 冰球摩擦着玻璃,里面的酒水小幅度晃动着。 “唔......这么说的话,一个现实中从未见过却会一直在梦里出现的人...确实很奇怪啊......”织田作之助陷入沉思。 坂口安吾突然想到什么,略有些无语地说:“太宰,该不会是你奇奇怪怪的自|杀行为做的多了,身上对于死亡的渴望真的吸引来了什么想要亲自将你拉入三途川的鬼魂吧?!”对于这位港/黑的新星之秀,他身上的事情不可谓不多,在港/黑内部广为流传着。 太宰治想象了下,漂浮在空中的中原中也想拉他入三途川的画面...漂浮在空中的中原中也......咦,这么一想的话,他还真的很像一只鬼欸,虽然跟鬼的特征相比下,只有【会飘】的这一点相同。 “说起来,梦里的那个搭档,他还真会飘欸,而且还是那种,可以飘来~飘去~的那种。”他边说着,边用胳膊作了下波浪状,非常形象的~符号。 “诶?!太宰,你千万不要被一只鬼的花言巧语给拐走了啊,我听说有的鬼能借尸还魂,所以完全不希望哪天见到的你已经不再是你,光是想想就感觉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安吾说着,同时搓了搓手臂,好像已经看见那种可怕的情况出现了一样。 “唔,我尽量?” “怎么还会有犹豫啊喂!” “毕竟这种事情也无法预测啦,倒不如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安吾跟织田作应该可以认出‘我’已经不再是我了吧。如果认出来了,那还请务必远离‘我’吧!” 太宰治用手指戳着冰球,脸上则挂着带有一点真情实感的笑容,他看着自己的朋友们,心知这一天来临的不可能性。 不大的酒馆里,有昏黄的灯光与舒适的氛围,以及能相互信任的朋友们。远远看去,就如一副布满岁月痕迹的画面,随着时间流逝而成为历史。 太宰治也曾在现实中调查过梦里这个名为中原中也的人的相关信息,但并没有查到任何东西。唯一可能有点沾边的信息只有某个绝密报告里的一句: 「……□月□日,于上午六点进行编号□□□实验…实验失败,□□能量粒子碰撞产生大爆炸,分析得出……形成巨坑…」。 他现实中知道的不算很多,因为某些东西只有在梦里才能被他想起来,比如中也的某些身份。 他找了中也很久很久,只是总没有在世界上找到这个人,就连同名同姓者都没找到过哪怕一个。就好像,失去了某个契机,对方就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他对某个可能性心知肚明——对方很可能只存在于平行世界里,是只属于平行世界中的他的搭档。这个世界的中原中也还没有诞生,也许此后也不会再诞生。 或许是梦境太真实,他稍微有点分不清了,内心的情感天平似乎也在悄悄倾斜。有时候走在港/黑大楼内部,看见梦里本该属于中原中也的办公室却是其他人待在里面,他会产生恍惚的割裂感。一样的办公点,里面的布局却和梦里截然不同,随时提醒着他,梦和现实没有交接点。 这可真是个,有些糟糕的发展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chapter.6 太宰治并不是每天都做梦,也并不是每个梦他都能清楚地记得所有内容。 醒来后,他总是会忘记一些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关于梦中世界的。 他能确认的只有,梦中出现的人物,现实中几乎都会出现,不过是早晚问题。 记梦的纸越来越多,在经过遗忘周期后又会被他拿出来翻阅,然后选择某个时间段进行销毁。 一次又一次的梦境与现实的重合,让他能够确定这真的可以说得上是预知梦,但可能不是对他这个世界的未来预判,而是对某个跟这里极为相似的平行世界的预判。 或者……也许不是预判,是他在另一个世界里的生活。 他不知道拥有这个能力的自己究竟能不能说得上是幸运,或许去询问其他人,大概会有很大一部分人会表示自己很需要这种能力,哪怕是对平行世界的未来预知。 人的好奇心总是会体现在任何地方。当然他刚开始也有这种好奇与期待,但现在,随着时间的加深,他逐渐要看不清自己的心了,他的思想仿佛蒙在一层雾里,他知道拨开这层雾轻而易举,前提是他要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但很可惜的是,现阶段的他还只是个胆小鬼,他自己也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对于他来说,那层雾厚重而不可撼动,神秘而不可触碰。他好奇,但在没有能力前是不会去主动闯入迷雾中,成为惊慌失措而无助的小鹿,只能徒劳地睁大湿漉漉的双眼站在原地等待无期的救援。 关于未来的梦,发展跟现实略有不同的梦,随着时间拉长,差异越来越大。 太宰曾经通过各种各样的办法去验证这个梦的一部分真实性,他针对里面后期出现的人物,在现实中经过了调查之类的行动。而无论是调查还是问询,都告诉了他肯定答案:梦和现实有一部分重合。 现实和梦境如同两条直线,在某一刻相交,然后愈行愈远。 在提前知道了很多事情后,太宰治并没有放任不管,而是利用这些事情去做了其他的事情,就像蝴蝶效应那般,煽动着自己小小的翅膀,对世界造成着微不足道的影响。但是否能引起巨大的改变,还需要靠时间来验证。 梦虽然短暂,梦里行动的局限性也很大,但所获得的信息量却不算小。他靠着那些知识提前或者更大效益的完成任务,为□□谋取了更多东西,也阻止了很多发展下去将是光靠他一个人难以解决的事件发生,以最小付出收获最大效益,践行着「最优解」的理念。 短短几年间,他的名字响彻整个里世界,人人为他的残忍手段闻风丧胆。 只有他一个人。 太无聊了,这个世界。太宰治时常这样想着。 有时候他也会失眠,失眠的时候,随便躺在哪里都没有区别。夜晚就是梦的聚集地,就算是睁着眼睛,他的脑子里也会开始上映有关梦的画面。 朦朦胧胧的色彩,模糊不清的人影。所有人都出现了,除了中原中也。 他到现在都还是没有记住对方的样子,明明他在梦里看的很清楚,但无法画下来,也记不住。 记得梦里他有次突然意识到了这个事情,就想试着自己动手,为中原中也画幅画像。画画对他而言不算难事,无非就是线条的排列组合,但中原中也的样子他总是画不准。 画到最后,看成图还是乱七八糟。除了上色,其他的都和真人没有一点关系,还把闯进办公室想来找他的爱丽丝给吓得哇哇大叫,声称这是“无论谁看了都会做噩梦的可怕作品”。 后面中原中也也看见了这幅画,像见鬼一样的被吓了一跳,反应十分搞笑,让站在旁边的太宰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眼泪好像都要出来了,他这样的表现也让中原中也越来越恼火,最后两人小小的打了一架。 中原中也也没能把这幅画给销毁,还被太宰治给挂在办公室的墙上挂了好几天,进来看见的人无一不说这是可以堪称「史上最可怕的画作」。 回忆让太宰治无意识中勾起了嘴角,但他在意识到后又很快让嘴角平了回去。 他一直在给自己强调着梦境和现实的区别,即便两者有再多相似之处,但终究是不同的。 太宰在彻底沦陷之前靠着理智拉住了刹车。 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在逐渐模糊,他能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变数从来只有一个人。 某人的存在,就是他区分梦境与现实的方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chapter.7 太宰治虽然知道自己不会随便就沦陷进虚幻与真实的牢笼,但像这样的事情果然还是会对他产生一定的影响。 即使他与原来的模样并无太大差别,却还是被梦中的中原中也发现了些许的端倪。 该说,中也果然是直觉系生物吗...... 他还记得某个梦里的中也突然找上自己,用一脸认真的表情对他如此说道:“太宰,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以同我说,我会帮你的。” 明明那还是经常因为一些小事跟他吵架的中也,某一刻,他的身形忽然变得高大上了起来。即使个子还是小小一只,却已经有了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只不过是普通的一句话,却让他产生了退缩的心理。 他直视着对方钴蓝色的双眼,只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黎明下的海洋。那大概会是一片昏暗阴影逐渐被光芒驱散的海,散发着奇异的魅力引诱着海上的旅人陷入水中。 如果是这样美丽的蓝色,就算身体越来越下陷,即使水已经淹没头顶,口鼻也已经感觉到了窒息感,就算是他也大概没有任何想要改变的想法。 【真不愧是神明啊......】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突然出现在他的脑子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这样感叹,但他确实是如此想过了。 嘛,反正,无论是怎样的想法与疑惑,在他睁开眼后,都会随着梦境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中原中也的呢,他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似乎是对着中也笑了。 他似乎并没有关注中原中也当时的表情,只是对着他微笑着,莫名地想要努力绽放出最好看的笑容。 他当时的脑子里只有想要留下点什么的想法。 据说美好的东西让人难以忘怀,他身上没有符合这种条件的存在,所以只能努力找些自己能做的事情,希望在中也的心里留下哪怕一点涟漪,至少也能证明他曾经在这里存在过,在这里与名为中原中也的少年交流过。 如果这个梦是真实存在的话,他的意思是,如果那边真的是另一个现实世界的话,他希望他能留下些许只属于他的痕迹。 即使这对他而言,仅仅只是梦。或许他对对方而言,也可能是个现实中从不存在的人。他们只是在做着只有彼此出现的梦,而过着没有彼此的生活。 如果是这样的话,中原中也会因此感到迷茫无措吗?会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吗?就像他一样。 但他知道,中也跟他几乎是全然相反的个体,很可能对方简单的脑子根本就装不下这些问题。 不过,如果能记住他这个不存在的人的话,那也还算不错。 梦里的他们并肩作战,完美的完成一个又一个的任务。纵然过程多有艰辛,但也都已度过。他本以为自己在梦里受到伤害之类时就会被刺激着醒来,但事实却不是如此。 他的惊醒毫无规律,有时候就算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也不会醒来,就算受到重伤也不能立即苏醒,还常出现梦中梦的情况。 只不过在梦里受到的伤害,在醒来后都会消失,而且有时候梦见的事情没头没尾,突然发生又突然结束。 ......这梦是如此的真实,他像是同时在过两种人生一般。 他快要混乱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chapter.8 后来,太宰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港|黑的干部,梦里的他也几乎同时成为了干部,中原中也只比他晚了那么几天。 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他都获得了港口mafia里‘历代最年轻的干部’的称呼。 在梦里,他因为这一点狠狠地在中原中也面前炫耀着,看着对方被气的青筋暴起的模样,他只觉得内心十分愉悦。 只是愉悦到一定程度时,他突然就醒了。 睁开眼睛时,他稍微有些精神恍惚。 那沐浴在阳光中的人似乎还在眼前,只是此刻他只能看到满眼的黑暗。耳边咋咋呼呼的声音也成为了错觉,此时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他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压抑而黑暗的空间,充满了真实与绝望。 ......什么都看不见了,空旷的现实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只是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子里面开始播放起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现实和幻想交织。 推开的集装箱出口,有光线悄悄钻进来,但大部分东西还是隐藏在阴影里面。 他就这样一直躺到了天光咋明,但阳光照不到他。他像尸体一样的在阴暗角落里面无表情地躺着。 成为干部的当天,太宰机缘巧合下,收留了一个名为芥川龙之介的孩子。 当他看见那孩子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梦里出现过的角色。梦中对方似乎比现在的样子更为老成,也许是未来的对方可能会有的样子。 芥川潜力不错,只是身体有些孱弱。他是作为自己的直属部下培养的,所以要求比较严格。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推移,芥川似乎开始对自己抱有很大的执念,而且好像还变得有点粘人,无论梦境与现实。 太宰知道这孩子资质上乘,奈何现在尚且棱角分明,达不到他的心理预期标准。 他看得出那孩子望向他的眼睛里隐藏的倔强与期待,知道对方是希望能得到他的夸奖,但他认为现阶段的芥川还需继续磨砺,尚且没有资格得到他的赞扬。因为芥川做事冒进不懂变通,能力掌控的也不是很好,比起夸赞他更习惯批评对方,指出那些不足点。 如果是被织田作收养的话,也许会得到更为健康的生长方式,可惜对方运气不算好,碰到的是他。 大概是一个人独身惯了,他不是很喜欢被人粘着,但芥川却逐渐向这个方面发展着,所以他总是躲着对方走,只有在必要时刻才出面。 现在的太宰,在一般情况下的任务里总是单打独斗,自己调度人手解决一切。 森鸥外先前想为他找名长期搭档,但当时他只是沉沉的与对方对视着,无声的表示拒绝,眼神只透露着一个信息:不需要,也找不到。 他认为,中原中也才该是自己身边最佳搭档的人选,平时能吵嘴来缓解压力,偶尔自|杀还会提供贴身服务,做任务时无需多言,只要几个动作彼此就能心领神会。最重要的是,信任。对方全身心的信任他,不会质疑任何指令,而他也亦是能够安心的将后背交给对方。 信任是廉价的也是高昂的,能得到一个全身心信任自己的人,是极其难得以及困难的事情。 他知道平日里跟随着自己的下属们,有多少人会在最开始时因为他的年纪而轻视他。也有多少人在面临生死攸关的情况下,会质疑他的决定,甚至反水逃跑。 嗯,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事实上,除了刚开始还是敌对关系时外,其他时候,他的搭档中原中也总是最为信任他的。 ......嘛,当然,他也信任着对方。 而且现在,他也没有任何心情和精力去磨合新的人。在这个世界的话,他光靠自己就够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chapter.9 成为了干部后,需要批阅的文件相比从前要多了很多。 在梦里,他可以靠各种方法耍赖,将这些工作都推给中原中也,只是现实中他只能独自完成。 看着那堆有半人高的文件,他觉得头疼不已,但现在又不能像梦里那样直接翘班,他就只能抿着咖啡,争取早日解决。 偶尔他在改文件时,会下意识地喊出中也的名字,喊完后才会想起来,这里是属于他的现实世界,没有那个人的存在。 此时,他会用手扶额,懊恼于自己方才竟然没有分清现实与梦境的区别。也幸好他现在是一个人呆着,没有第二人看见这糟糕的一幕。 太宰趴在办公桌上,用没缠住绷带的左眼随意的看向某处,手指间钢笔翻转,心里已经开始怀念起那些在梦里翘班的日子了。 唉,就算是在睡觉,梦里也全都是文件啊,好在那个世界里有人会帮他解决,让他不至于梦里梦外都得做个社畜。 可惜这是永远不会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情。 某天接到了一个有关夺回港/黑货物的任务,太宰治率领自己的部下们来到了某个港口。 他利用计谋与人心,制定作战计划,然后带领着手下们完美地完成了任务。任务不算简单,不过也还是顺利完成了,只是耗费的时间有点久。 看着被炸毁的仓库和受伤的部下们,他想,若是某人在的话,任务还能完成的更快更完美。 此时黄昏已至,天空中的云彩披着鲜艳外衣。 大海波光粼粼,偶尔能看见表面游曳的小鱼。 站在沙滩上,太宰治抬头眺望远方,他的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黄昏时并不刺眼还犹带着一丝温度的阳光里,绷带也被阳光染成了黄色。 他半阖着眼,静静的在原地站了许久,不知是发呆还是思考。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他垂在身侧的左手,血液顺着黑色的衣袖一滴一滴的落下来,落在了地上,蔓延出一小块血色的曲线。 他的影子在地上被拉的很长。 只有他一个人。 对太宰治来说,很少有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名贵宝石一类的东西,经常会被人作为礼物送到他手上,但对他来说,这些不过是有颜色的矿物,他对这种除了观赏性没其他太大作用的东西并没有过多兴趣。 只不过中原中也喜欢,梦里的中也对这种绚丽的东西表达过莫大的兴趣。 所以有时候,他在现实里拿到了这一类的东西,放在手里把玩时,有时候会透过它想起中原中也,进而想到,如果是笨蛋中也拿到这东西,估计会开心的止不住放手上观赏,还可能兴奋到吱哇乱叫。 光是想想这个可能性就感觉非常好笑了。 他无意识地勾起嘴角,带着不错的心情开始处理最近港/黑内部传播的谣言,囊括来说就是: 「太宰干部似有篡位之心」。 谣言无风自起,但这样毫无更据的话也很容易被澄清,只是幕后主使还尚未找到。太宰的敌人很多,港/黑内部与他存在竞争关系或看他不顺眼者也难以数计。他不确定,不过内心隐隐有一点答案。 最近他风头盛起,不仅解决了某几个牵扯甚广的事件,让港/黑实力壮大,也让更多人看见了他的能力,随着年龄增长而越发出众。 无论是危机感还是其他各种各样的心思,都在各路人马的心中悄然升起。 不过这些都不是太宰治所关心的事情,现在的他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他孑然一身,没有什么过于在乎的事情,其他人的心思,他也没有兴趣去领会。对他来说,光是支撑着自己度过一天,就已经要耗费掉所有的精力。 他的精神和状态都在越来越疲惫,梦境与现实的压力双管齐下,要考虑的事情越来越多,梦境对他的影响也需要去克服。 至少现在,还不是他能随意放任自己的时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chapter.10 十八岁那年,太宰治被森鸥外派去国外办事,处理分部的下属叛乱之事。 这种事情不算很大,但听说那个叛徒背后还牵扯出不少东西,开始变得复杂化,属于分部无法独立解决的事情,才需要他亲自出差一趟。 到异国的第一天晚上,他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刚开始是漆黑一片的,后面才逐渐出现了色彩。他感觉自己似乎是跪坐在地上,鼻间萦绕着散不去的血腥味。 眼前所见极为模糊,只知道有不同的色块在面前滑过。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人,还有人在耳边说话,只是他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听不清。 然后,他突然醒了。醒来时,内心莫名惶恐,却不知原因。 他当自己做了场噩梦,这种时刻也不算少。 之后,在国外的那些天里,他再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了,但也没有做任何的预知梦。 这个情况一直到几个月后回国,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那时候的太宰,在乘上回日本的飞机时,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织田作之助,太宰治最好的朋友,死去了。 当太宰治得知这个消息时,他还在前往汇报此次任务情况的总部的路上。 据说与织田作交手的敌人异常棘手,最后两人同归于尽,且织田作尸骨无存。 太宰治没能见到对方的最后一面,只来得及参加对方草草举行的葬礼。葬礼上的人寥寥无几,他也没有找到安吾的身影。 棺材是空的,墓也是空的,他站在刻着织田作名字的石碑前,对着空无一物的坟祭奠自己逝去的友人。 一切都是那样的匆忙,他还没有做好离别的准备,但离别来的猝不及防。 当他到达任务报告里记录的织田作之助的任务地点时,只看见了满片焦黑的土地。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这里爆炸了一般,将此处碾为平地,寸草不留。 不仅如此,他的好友所收养的那些孩子,也都死掉了。那个他曾经去过的咖喱店,也被突然的大火烧成了灰烬。所有的痕迹都被意外给粉饰了。 他原本想去找安吾,结果发现对方也已经不知所踪。据认识对方的人说,安吾已经失踪好一段时间了。彻底失去消息的时间,还刚好是他回国的那日。 太宰治原本还在调查相关信息,他出国太久,国内却在这期间发生了许多出乎意料的事情,人为的痕迹实在太过明显。待事情有些眉目时,手机上突然收到了一封邮件,来自森鸥外。 看着手机上森鸥外发给他的邮件,太宰治神色不明。 他被首领唤去了办公室。 他站在森首领的办公室里,思索着对方的意图。 直到森鸥外拿出了一张纸。 看着对方放在办公桌上的那张纸,他惊异的睁大了眼睛。 那张纸上写着‘异能许可证’五个字。 他很快就用自己聪明的大脑,串联起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想明白了一切。 一切悲剧的发生,都是因为这张‘异能许可证’。 不不,或者说,所有遗憾的源头,都可以归结在他的身上。 他想起自己这几年,为了区分梦境与现实而在现实中兢兢业业,就连自|杀这唯一的兴趣爱好都快要没时间去做了。他知道自己在港|黑甚至是里世界里的名声极盛。虽然港|黑因他而更加强大,但也因此让森鸥外对他产生了浓烈的危机感。 太宰治估计,就是因为这样,森鸥外才选择做出了【最优解】。明明这件事情还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是只要牺牲掉一个织田作,就能达成更多目的,可行性更高。所以织田作成为了这场博弈中牺牲掉的小棋子。 他还想起了曾经与织田作一起在咖喱店里吃对方最喜欢的特辣咖喱的日子。不像黑/手党的织田作,就这样死去了。虽然有预料过这种时刻,但突然成真,还是太突然了。 距离自己出国到现在,大概也只有几个月的光阴,没想到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还是在他未察觉的情况下。 或许曾经在身边出现过苗头,但因为信任,以及大部分精力被梦境磨去的原因,太宰治并没有多想,而是下意识忽略了过去。 ......他应该再小心些的。 如果能提前注意到那些不对劲,是不是就能避免这些事情的发生了? 太宰治不知道答案,因为现实不允许他重来一次。 他只是低垂着头,身体仿佛被光影切割,有半边隐藏进了阴影里。对于森鸥外的这个行为,他沉默了很久,最后低低说一句: “我知道了。” 太宰治自离开首领办公室后,就继续按部就班的完成着自己的工作,得知内情的人看见他这幅没事人一样的样子,都觉得他和织田作不过是普通的酒肉朋友的关系。不然他脸上怎么连伤心都没有一点,还与往常一样进行着自己的工作呢,当真是冷血无情。 而太宰治等处理了堆积在自己身上的那部分文件后,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 或者说,他只是试图找些事情让自己处理,好帮助大脑继续运转。 而在忙碌的一天之后,夜晚是独属于他的时间。他待在了自己的某个安全屋里,狭小昏暗的空间包裹着他。 他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眼里此时一片荒芜,鸢色的瞳孔也染上了黑,只有脸色惨白。 他并没有因为织田作的死讯而哭泣,只是一个人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待了一宿。 他想,也想他是冷血无情的,友人的死讯也无法让他挤出哪怕一滴眼泪。 但他拿着烟的手指却一直在微微的颤抖。 点燃的烟并没有被吸一口,只是无聊的燃烧着。 烟雾缭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chapter.11 三减一等于零。 这个冰冷的算式,深深镌刻在了太宰治的灵魂里。直到死别生离,才意识到他们还没来得及留下哪怕一张合影,一张能证明那些在lupin昏黄灯光下举杯、在硝烟弥漫的间隙谈论着小说与未来的、短暂而真实存在的时光的合影。 他曾模糊地想过这件事。或许是在某个任务结束后的深夜,或许是在织田作提到孩子们想拍照的时候。但总被“下次吧”“总会有机会的”这样的念头给轻易的打消了。 那时的他,潜意识里还残留着一丝可笑的胆怯,觉得还没有积攒起足够支撑他来合影的勇气,也就没有特意找时间来准备。 不过现在算是彻底失去这个机会了。 织田作之助的那本未完成的小说永远定格在序章,坂口安吾的名字成了港·黑内部最高级别的叛徒通缉令。只有他依旧留在港·黑,一如既往。 这样的结局,他不是没有在脑子里预演过。以他的头脑,早已推演过无数种可能性。但即使是他,也未曾预料到这样的离别来得如此匆忙,如此猝不及防,连一句告别都没来得及说出。 现在的太宰治,只能靠回忆聊以慰籍。然而,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何其短暂。零星的酒吧会面次数,还有任务间隙里的几句交谈,在漫长而血腥的日子里,不过只占据了一小片时间。 靠着绝佳的记忆力,那些场景、对话,甚至织田作指尖香烟燃起的形状,都清晰得如同昨日。但他也比谁都更清楚,记忆又是多么脆弱的东西。没有照片,没有影像,仅仅依靠在脑海中反复描摹,那些鲜活的面容和独特的声音,终将无可避免地被时间给冲刷淡化,直至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个空洞的名字和一团模糊的感觉。 不过他会一直记得那人的存在,直到自身消亡。 港·黑依旧在森鸥外的意志下运转着,任务也一如既往地下达给他。不过太宰治现在的权限足以让他将大部分繁琐肮脏的活儿随意丢给下属,而少数需要他亲自处理的棘手问题,也只要花费一点时间,就能解决。 也许是森先生难得地生出了一丝对工具损耗的顾虑,又或许只是觉得这只失去方向的困兽需要一点时间舔舐伤口以免彻底发狂。总之,他意外地获得了几天喘息的时间。 他站在□□大楼顶层冰冷的玻璃幕墙后,俯瞰着横滨。街道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重复着相似又不同的轨迹,相遇,擦肩,消失。 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在黑暗的小巷,在医院的病床;每时每刻也都有婴儿呱呱坠地,带来新的啼哭与希望。世界不会为任何一个人的消逝而改变它的运转规律。 【我似乎……彻底找不到留在这个腐朽、无趣、令人作呕的世界里的理由了。】 他如此想到。 港·黑没有他,森先生自然能找到新的棋子,会选择做出这种驱逐他的事情,也许已经有了特定人选。 而那个曾让他感到新奇、仿佛窥见另一条道路的预知梦,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他做过了。 这一切,似乎都在无声地宣告着同一个结局:是时候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该画上一个休止符了。 既然如此……何不任性一次,去做那件他唯一渴望也唯一能掌控的事情呢? 如此想着,太宰治深深吸了一口烟,而后缓慢吐出。尼古丁让他的意识更加清醒,他现在却想要大睡一觉。 毕竟,梦里……什么都有,不是吗?织田作还能写着他的小说,安吾或许还是那个疲惫但真实的情报员,甚至……还能见到那个暴躁又可靠的赭发搭档。 他现在有足够的时间去休息了,但他太累了,累得连做梦都显得奢侈。他需要一种更彻底、更一劳永逸的沉眠。 不知在这个夜晚里熬了多久,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疲惫的极限。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头微微歪斜着,意识终于陷入模糊。但眼睑下不停转动的眼珠和微微蹙起的眉头,都昭示着他睡得并不安稳。 时隔数月,他再一次梦见了中原中也。 梦境的开场毫无征兆,如同电影突兀切换的镜头。甫一睁眼,他就已经与中原中也并肩走在一条不知名的光线昏暗的街道上。这对他来说是一场清晰的梦。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身处梦境,却放任着意识沉溺其中。经过数年对自身梦境的摸索,此时的他已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缓醒来的时间,即使意识已清醒地认识到这是梦。 他能见中原中也的声音,似乎在抱怨某个任务的细节。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而且也许这会是他的最后一场梦。所以此时他想做的只有—— “中也,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打断了中原中也的说话,声音轻飘飘的,却没有带上平日惯有的、令人火大的戏谑调调。 中原中也停下了原本在说的内容,侧过头,顺势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他以为又是这家伙心血来潮的恶作剧或者无聊的谜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从不存在于你的世界,但你却能看见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的语气听起来近乎严肃。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是这种问题。他皱起眉,顺着太宰的话想了想,脑子里瞬间掠过一堆关于幽灵、怨灵之类的怪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瞬间爬上手臂。“……为什么?”他下意识地问,随即又觉得荒谬,“难道你是鬼吗?”说完最后一个字,他自己都觉得这想法蠢透了。 他没有等到回答。 沉默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蔓延开来,不过只持续了短暂的一会。 中原中也疑惑地朝旁边看去,映入眼帘的,就见太宰治的脸上绽放着一个小小的笑容。那笑容挂在嘴角,但那双鸢色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空洞的、毫无生气的灰暗。 “是梦啊。”太宰治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我就知道笨蛋中也想不到答案。”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想说这种主观性浓重的答案他怎么可能想得到,那句习惯性的“混蛋青花鱼!”也几乎要冲口而出。但看着太宰脸上那个空洞的笑容和那双死水般的眼睛,所有反驳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一种陌生的、沉重的东西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最终只是抿紧了唇,什么也没说。 “你……” 未尽的话语逐渐模糊在耳边,太宰治听不清,他也没有费力去听。 他脱离了梦,睁开了眼睛。 天亮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chapter.12 接下来的时间里,太宰治去吃了喜欢的蟹肉罐头。这简单的事情却耗费了他许多的时间,因为他没有使用任何交通工具,只是用双腿,一步一步,从安静的海港区走向喧嚣的市中心。距离被他的脚步无限拉长,时间的概念也在变得模糊。 收敛了所有属于里世界的危险气息后,他只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头上还缠着绷带的普通青年,一个在繁华都市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被匆忙人流忽视的奇怪的人。 他将自己的存在感压缩到最低,如同一个透明的幽灵,无声地在这座城市里穿梭着。 到达目的地后,他勉强塞下一点食物,只觉得味同嚼蜡,最爱的蟹肉罐头也在这个时候失去了它应有的美味。 等吃了东西,他又沿着漫长的路,一步一步地走回那个临时栖身的、散发着铁锈和海水咸腥味的废弃集装箱。一来一回间,天色已彻底暗沉下来。 该处理的事情,都已经确保完成。不该处理的事情,他也悄悄动了些手脚,只待未来在某个需要的时刻发挥作用。其余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接下来的时间,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 他走向附近的某处海边。这里不是游人如织的旅游区域,而是一片荒凉的未开放区域,布满嶙峋礁石。 夜幕低垂,四野无人,只有海浪不停歇地拍打着岸石的单调轰鸣声。 他站在潮湿的沙砾上,冰冷的海风呼啸着灌满他的风衣,衣摆猎猎作响。他闭上眼睛,任由着那带着咸腥和寒意的风扑打在脸上,拂乱他额前的碎发。感官在黑暗中变得异常敏锐——风声、浪声、脚下沙砾的触感……一切都是如此清晰。 此时的天空是沉郁的暗蓝色,黄昏的最后一丝暖色也早已被夜晚吞噬殆尽。 太宰治缓缓张开了双臂,迎着凛冽的海风,一步一步,坚定而缓慢地朝着那片黑暗的、涌动的海洋走去。 他的脚印深深浅浅地印在了潮湿的沙滩上,一路蔓延,直至被不断上涨的潮水抹去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冰冷的海水先是漫过脚踝,带来刺骨的寒意。接着是小腿、膝盖、腰腹……身体被那沉重的、带着盐分的液体一点点包围、吞噬。他没有任何抵抗,甚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顺从,任由自己成为大海的一部分。 他慢慢地下陷、下陷,最后连飘在水面上的头发也被海水吞噬殆尽。 窒息感逐渐占据他的喉咙和胸腔,海水疯狂地涌入鼻腔、口腔,带着灼烧般的刺痛。肺部如同被点燃,火辣辣地疼,每一次本能想要呼吸的抽动,都换来更汹涌的海水和更剧烈的痛苦。剧烈的头痛也随之袭来,像有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 ……真讨厌啊,疼痛。 这个念头清晰地划过即将被黑暗淹没的意识,他的眼睛也开始变得模糊。 水,冰冷而蛮横地入侵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没有任何求生本能驱使的挣扎,只是放松了每一寸肌肉,任由重力拖拽着他,朝着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沉沦下去。 大海的深处,是绝对的黑暗。在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的寂静和能将人碾碎的水压。他知道,这里将是他永恒的归宿。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瞬,他突然想到,自己和和某个只存在于梦里的人,做了好几年的搭档呢…… 虽然是在梦里。 那个世界的一切,真是真实得过分啊……织田作,应该也在那边的某个角落里,幸福地写着他的小说吧。 没能看到结局,稍微…有点遗憾啊…… 太宰治如此想着,脑子里面又随之冒出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来。他的身体此时已经沉没黑暗,失去意识前他一直看着海面,暗色的海面。 在彻底昏迷前的最后几分钟里,奇异地,他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从此以后,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痛苦,也没有期待。只有绝对的、令人心安的沉眠。 他缓缓地闭上了那双曾映照过世间无数黑暗与荒谬的鸢色眼眸。 …… … 一切都结束了。 从此,所有的喧嚣、痛苦、羁绊……还有其他的一切,都再不会与他产生一丝一毫的关联。 太宰治从未想过,当自己真正决定赴死之后,竟然还会有醒来的机会。 他的意识逐渐回笼,本该彻底停机的大脑,在某种强大的外力刺激下,不情不愿地重新开始转动,挣扎着为这个本该死透的意识分析着当下的处境。 然而,混沌的思绪还没来得及拼凑出任何有效的结论,一个声音,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的声音,穿透了意识的迷雾,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耳边,正一声一声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喂,太宰!太宰治!醒醒!混蛋,别死啊!听见没有!!!”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 是谁,谁在叫他?在这个连意识都不该存在的地方? 紧接着,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而柔软的东西,带着惊人的热度,紧紧地贴上了他的额头。那触感如此真实,如此温暖。恍惚间,似乎听见了神明的呢喃:“混蛋,别死啊!” 然后他就又失去了意识。 再一次恢复意识时,太宰治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刺目的白炽灯光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感官迟钝地恢复着:消毒水特有的刺鼻气味钻入鼻腔,身下是柔软却陌生的床铺触感。他微微转动眼珠,看到自己身上被换上了一套蓝白条纹的病服。头上的绷带依旧缠绕着,右眼也仍然被熟悉的厚厚纱布覆盖遮挡。 他看着周遭的一切,鸢色的眼眸微微睁大,里面是一片空茫的、近乎呆滞的困惑。 ……怎么回事? 他能百分百确认,自己当时选择的那个时间和那个地点,获救的可能性绝对是零。所有可能影响他计划、有能力且有可能阻止他的人——无论是出于职责、监控还是某种可笑的“情谊”——都被他用精心设计的或大或小的事件牢牢拖住,困在远离那片死亡海滩的地方。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所以,他这是,到了极乐世界吗? 可是,为什么...... 迟来的痛觉像蛰伏已久的毒蛇,猛然苏醒,一口咬在了他的神经上。剧烈的、仿佛要裂开的头痛袭来,让他瞬间闷哼出声,眉头也随之痛苦地拧紧,本能地抬起无力的手捂住了仿佛要裂开的额头。 就在这时—— “咔哒。”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太宰治勉强移开捂住额头的手,忍着剧痛,顺着声音的方向,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去。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这人的肩头随意地披着一件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外套,内里的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标志性的赭色发丝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依旧醒目得刺眼。 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太宰治那因痛苦而紧缩的瞳孔骤然放大,里面充满了纯粹的震惊。 ……中原中也?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森先生的医疗室、某个敌对组织的囚牢、甚至是三途川的渡船……唯独,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个人。这个只存在于他那些早已消失的预知梦的人。 而对方,在看清病床上那个一脸呆滞的太宰治后,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爆发。 那双钴蓝色的眼眸先是因震惊而睁到极致,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惊喜、后怕……种种复杂到无法一一辨明的情绪。紧接着,如同被点燃的蓝色火焰,纯粹的、几乎要烧毁一切的愤怒瞬间席卷了所有其他情绪! “太——宰——治——!!!”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吼响彻在太宰治的耳边。 中原中也几个箭步就冲到了床边,速度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他猛地俯身,一只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狠狠地攥住了太宰治病号服的衣领,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得极近,近到太宰治能清晰地看到中原中也那双因为愤怒而微微发亮的眼睛,近到能感受到对方因愤怒而喷出的灼热气息。 那双如同淬炼过的蓝宝石般的眼眸,此刻因为激烈的情绪而亮得惊人,让他恍惚间想起了沉入海底前最后看到的那片……冰冷、深邃、却反射着微弱天光的暗色海面。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两人就这样在极近的距离里对视着。太宰治依旧处于巨大的震惊和生理性的头痛中,眼神空洞而茫然。而中原中也的胸膛起伏着,攥着衣领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很直,脸上的表情让太宰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爆发出剧烈的咆哮和质问。 太宰治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自己现在难道还在做梦吗,死人也会做梦吗? 而在中原中也的眼里,此刻的太宰治前所未有地脆弱。苍白的脸色,空洞的眼神,因为头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那毫无防备、任人宰割般被自己拎在手里的姿态……这种样子他并非完全没见过,在对方重伤昏迷或极度疲惫时有过惊鸿一瞥,但从未像此刻这般彻底,这般刺眼。 虽然这罕见的脆弱姿态让中原中也心中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新奇,但此刻,更汹涌的情绪是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愤怒。 这该死的青花鱼!这不顾一切奔向死亡的混蛋!他知不知道…… 中也的双唇动了一下,似是要说些什么。 太宰治猜测,也许是愤怒的咒骂,或者后怕的质问,或者其他什么话。 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此时他的脑子里也算一片空白。 而最终,在目光触及太宰治那毫无血色的脸和空洞眼神的瞬间,中原中也只觉得所有激烈的话语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叹息,攥紧衣领的手指,带着一种不甘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缓缓地松开了。 太宰治失去支撑,跌回了病床上。新鲜的空气涌入几乎被勒紧的喉咙,带来一阵呛咳。但他依旧只是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又缓缓移向床边那个散发着愤怒气息的身影,仿佛仍未从这巨大的荒谬中回过神来。 中原中也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胸口依旧起伏着。他狠狠地瞪了太宰一眼,最终却只是猛地转过身,走到窗边,背对着病床,肩膀绷得紧紧的。 病房里只剩下太宰治压抑的咳嗽声和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气氛压抑而沉默。 这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的发生,大概还得从数天前说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chapter.13 要说中也为什么会在海边,最后捡到那个混蛋,还得从几天前的任务说起。 那是一次足以让□□普通成员死上十回的危险行动。他和太宰治虽然成功打破了敌人的防线,完成了目标,但代价是两人身上都挂了彩。中原中也的肋骨断了两根,太宰的右臂也差点被废掉,两人裹着渗血的绷带,浑身散发着硝烟和血腥气,站在森鸥外面前汇报时,活像刚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也许是为了安抚得力干将,也许只是不想看到自己珍贵的钻石过早磨损,森先生罕见地大方,批了他们整整一个星期的带薪假,勒令他们“调整好状态,别死在休养期”。 中也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在横滨海湾尽头买下的那栋小别墅。面朝大海,远离喧嚣,是他难得的清净之地,可惜常年被任务塞满,鲜少有机会踏足。这次,正好有了些空闲时间,他就准备在这放假期间到小别墅那里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临放假的前一天,太宰治不出所料地又玩起了失踪。中原中也对此表示毫不在意,那混蛋的行踪从来都像薛定谔的猫,神秘莫测又惹人厌烦。他懒得费神去找,收拾了自己简单的行李,就跨上了心爱的重型机车,引擎轰鸣着驶向了他此行的休憩之地。 接下来的几天,堪称中也理想中的完美假期。 白日,他躺在沙滩上,阳光暖融融地包裹着身体,墨镜隔绝了刺目的光,只有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拂过脸颊。兴致来了,就抱着冲浪板去挑战汹涌的海浪,或者在别墅的私人台球室里,自己跟朋友打上几局。 夜晚则是坐在别墅里宽敞的露台上,脚下能看见拍打礁石的潮汐,头顶是洒满星光的夜幕。他启开一瓶珍藏多年的顶级柏图斯,醇厚的酒香在微凉的海风中弥漫。他可以什么都不想,只是听着海浪的声音,感受着难得的宁静。 这种远离任务、远离□□、远离某个混蛋青花鱼的悠闲日子,安稳地持续了好几天。中也几乎要沉醉在这种独处的自由里。 直到那个该死的黄昏。 他像往常一样,戴着墨镜,随意地坐在一块巨大的、被海浪冲刷得光滑的礁石上,任凭海风吹乱他赭色的发丝。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波光粼粼的海面,夕阳的金辉在海浪上跳跃着。突然,他的视线顿住了——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一个模糊的、黑色的物体正随着海浪沉沉浮浮,被潮汐的力量推搡着,一点点朝沙滩漂来。 那是什么?搁浅的垃圾吗,还是受伤的海豹?中原中也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利落地摘下墨镜,从礁石上一跃而下,踩着细软的沙子跑到水线边缘,眯起钴蓝色的眼睛,努力分辨着那坨不明物。 海浪将那不明物给冲到了沙滩上来,他仔细一看,居然是太宰。 当时中也就懵了。 他先是观察了下这躺在沙堆上的太宰,确定服装长相什么的都没差,重力接触皮肤的一刹那也顿时消失不见,看来是本人没错了。 此时这家伙双目紧闭,嘴唇呈现出失血的青紫色,额角湿漉漉的黑发紧贴着同样冰冷的皮肤。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呼吸也轻浅得如同游丝。如果不是中也的手指还能勉强探到一丝微弱到随时会断绝的气息,他都要以为这家伙真的死掉了。 “喂,太宰,醒醒。” 他单膝跪坐在太宰的身边,喊了对方名字好几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促。他同时用力拍打着太宰冰冷的脸颊,试图唤醒他,但没见太宰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中也抿唇,忽然注意到太宰的全身湿透,皮肤也都呈现出一种被长时间浸泡后的不健康的惨白和皱褶,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泡在水里的时间不短。 皱了皱眉头,中也将嘴巴凑近了太宰的耳朵,又喊了几声,见人仍然没反应,他忍不住将手放在了对方的额头上,然后就被那冰凉的触感给吓了一跳。 中原中也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他忍不住咬牙说了句:“混蛋,别死啊!”话音未落,他猛地俯身,双臂穿过太宰的腋下和膝弯,一个用力,就将人公主抱了起来,朝着机车所在的地方跑去。 然后他将失去意识的太宰安置在摩托车的后座,用最快的速度固定好后,他跨上车,就朝着港·黑名下最隐秘、设备最精良的医院狂飙而去。 事实上,当最初的震惊和急救的冲动情绪过去后,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走廊里等待时,一股强烈的、被冒犯的愤怒在中原中也心底熊熊燃烧了起来。 该死的太宰治!该死的假期破坏者! 如果不是这家伙像个垃圾一样被冲上岸,他现在应该会在露台上,惬意地品着红酒,听着海浪,享受着他所剩无几的假期,而不是像个傻瓜一样,浑身湿漉漉地守在医院,等着抢救一个满脑子只有自·杀的混蛋! 他明明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在看到太宰治如此狼狈不堪和濒临死亡的样子,这不正是他无数次在暴怒时幻想过的场景吗?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当他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看着医生护士紧张地将他推进急救室里,他心底翻涌的,除了愤怒,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还让他烦躁不堪的情绪?像打翻了的调色盘,混杂着焦虑、后怕,甚至还有一丝……荒谬的庆幸?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复杂的感觉。这感觉比被太宰捉弄还要让他难受百倍。 看到太宰如此狼狈,他明明应该是高兴的。 只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当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时,正烦躁地倚靠在墙上,嘴里叼着未点燃香烟的中也立刻站直了身体。他迅速拿下烟,用空着的手下意识地压了压帽檐,仿佛想借此压下翻腾的情绪,才沉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暂无生命危险。”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专业而平静,“但身体极度虚弱,体温过低,多处软组织挫伤和轻微骨裂,肺部有少量积水引发炎症,需要住院观察治疗一段时间。” 不知怎的,他得到这个回答后,下意识就松了一口气。 然后恶狠狠地想到,若是让他下次再遇到这样狼狈的太宰的话,他一定不会管他死活,而是转身就走,让太宰躺犄角旮旯里自生自灭去吧! 接着他走进了病房,最后脚步停在了病床边。 病床上,太宰治安静地躺着,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测仪器,平日里那些惹人厌的活力和算计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脆弱的、令人不适的安静。 中原中也停在床边,沉默地注视着这张毫无生气的脸。此时,周围除了呼吸声,就只有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他的指尖夹着的香烟无意识地被他用手指转动着,感觉自己的烟瘾又犯了,但因为场合原因他最终还是克制了下去,只感觉心头那股无名火似乎越烧越旺,烦躁得几乎要爆炸。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chapter.14 太宰治干出过许多这种危险的事情,在中原中也的记忆里,简直可以编纂一本《自·杀未遂百科全书》。入水、触电、吞食毒物……花样层出不穷,每一次都伴随着那混蛋“啊呀,又失败了呢”的欠揍笑容。中原中也对此早已麻木,甚至带着一种看跳梁小丑表演的戏谑心态。原因无他——这家伙的生命力,简直顽强得令人发指。 无论多危险的局面,他总能用自己的智谋和诡异的运气化险为夷,即使受伤,也总能迅速恢复活力,继续他那些所谓的对死亡的尝试。在中原中也的认知里,太宰治的自·杀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一种对死亡概念的亵渎式玩弄。死亡于他,仿佛只是一场随时可以读档重来的游戏,构不成真正的威胁。 然而,这一次,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当医生指着太宰ct片上颅骨的阴影,用沉重的语气描述对方的脑袋上曾被硬物撞击过,有一定醒不过来的风险时,中原中也看着病床上那个连接着各种生命维持仪器的混蛋,他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混蛋搭档,原来也是会真正地接近死亡的。 这次的情况,恶劣到了极点。不仅仅是那些遍布全身的伤痕,更在于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虚弱感。太宰治的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仅剩微弱的生理反应在仪器上跳动着,证明他还活着。 如果那天傍晚,中原中也没有心血来潮坐在那块礁石上,如果他没有选择在那里度假……那么,太宰治这个人,很可能就会悄无声息地腐烂在那片无人知晓的沙滩上,或者被潮水彻底卷入深海,成为鱼群的饵食,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不会留下。 中原中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差一点”的重量。差一点,他就真的失去这个混蛋了。不是因为任务失败,也不是因为强敌环伺,而是因为……对方自己那该死的让人无法理解的自我毁灭倾向。 太宰治大概昏迷了十多天。 医生每日的检查报告都千篇一律:生命体征稳定,外伤愈合中,但意识毫无恢复迹象。那些复杂的医学术语,像沉重的枷锁,压在中原中也的心头。无论是森先生看似关切,实则带着审视和施压的询问,还是堆积如山的、本该由两人分担的任务,如今也全压在他一人肩上。他的烦躁在等待中疯狂滋长,缠绕着疲惫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感。 某一天,中原中也拖着处理完公务的疲惫身躯,于往常一样,再次推开那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门。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因为他看见太宰治竟然坐了起来。 对方此时微微佝偻着背,一只手正无力地捂着缠满绷带的额头,另一只手则是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明显瘦削了许多的肩膀上。 他没有看门口,也没有看任何地方。那双总是闪烁着算计或冷漠的鸢色眼眸,此刻只是茫然地落在面前的被子上,似乎还未回过神来。 中原中也因为震惊,睁大了他那双钴蓝色的眼睛,他几乎怀疑自己这是出现了幻觉。医生那些严重的判断言犹在耳,让他以为太宰治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现在却似乎有了奇迹的发生。 在短暂的的震惊过后,这些天积压的所有情绪,比如被毁掉假期的愤怒、翻倍工作量的疲惫还有来自首领的隐晦压力,以及这十几天里日夜让他苦恼的对眼前这人“再也醒不来”的可能性,突然就有了足够爆发的地方。 愤怒瞬间占据了理智上风,中原中也几个箭步冲到床边,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他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狠狠地攥住了太宰治病号服的衣领,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太——宰——治——!”中也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即将喷发的火山,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怒意,从牙缝里狠狠磨出来,“你这个混蛋……” 他想问太宰为什么会漂在海上,还好巧不巧的让他遇见,破坏了他本该完美的假期。 如果想死为什么不选个更远的地方,无论是未开发的荒郊野岭还是偏僻的异国他乡,都能更完美的达到这个目的。以对方的能力,完全可以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静悄悄死去,而且他也完全相信对方能想到这样会被人救起的可能性。 如果不想死的话,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程度? 中原中也一直都不懂这个混蛋。 他们两人的脸近在咫尺。中原中也燃烧着怒火的蓝眸死死锁住那双因为外力刺激而微微抬起、却依旧充斥着茫然的鸢色眼睛。他看到了对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也能感受到指下病号服包裹着的过分单薄脆弱的身体,甚至距离近到还能数清对方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的睫毛。 他想问对方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为什么还刚好被他遇见,如果真的想寻死,怎么不更干脆利落一点,以对方的能力,完全不是难事,为什么要打扰到他? 就在所有尖锐的质问即将喷涌而出的瞬间,中原中也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脆弱和困惑的脸,看着那双仿佛刚从梦中惊醒、尚未分清现实与虚幻的眼睛……那些汹涌到足以将人燃烧殆尽的怒火,突然就……熄灭了。 他的嘴唇剧烈地动了一下,最后吐出来的,只有一声压抑的叹息。 所有的情绪都像一个胀鼓鼓的气球被戳破,瞬间就瘪了下去。 还能为什么呢? 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 这家伙,八成又是沉迷于某本狗屁不通的“自·杀哲学”或者“死亡美学”,突发奇想尝试了什么标新立异的终极解脱法,结果玩脱了,差点真把自己送进了三途川。 这个结论浇灭了他大部分熊熊燃烧的怒火,只剩下几乎将他淹没的无力感和一种深深的疲惫。 他松开了攥着太宰治衣领的手指,然后想起了先前医生指着对方的全身扫描图时那凝重的表情:肋骨骨裂,肩胛骨挫伤,小腿腓骨有细微裂痕,背部、手臂和大腿上也都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和撞击造成的淤青,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皮肉翻卷后又愈合的痕迹。 当时医生说,那不像战斗创伤,更像是身体在无意识状态下,被狂暴的海流反复猛烈地砸在锋利坚硬的礁石群上造成的。 如果那天他并不在海边,而是选择去其他地方的话,那么,这个躺在病床上的混蛋太宰治,大概真的已经如愿以偿,拥抱了他心心念念的死亡。 能被他发现,能捡回一条命……算这家伙走了八辈子都撞不上的狗屎运! 无论内心此刻如何翻江倒海——残余的怒火、对对方作死行为的极度不解,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唾弃的、隐秘的庆幸——中原中也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他只是盯着太宰的眼睛,攥着衣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仿佛想通过这粗暴的接触,确认眼前这个家伙是否真的存在。 类似的事情以前不是没发生过。但为什么……唯独这一次,这股愤怒来得如此猛烈、持久,它超越了太宰把他珍藏的红酒换成醋、把他限量版机车涂成粉红色、甚至把他最心爱的帽子塞进碎纸机时的愤怒总和。 这感觉……不对劲。 这愤怒,更像是一种被侵犯了某种底线的应激反应。仿佛太宰这次濒临死亡的行为,不仅仅是在玩弄他自己的生命,更是在践踏他们之间某种扭曲却真实存在的……联系? 中原中也暂时找不到词语去形容他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为什么? 中原中也的眉头死死拧紧。他想不通。他和太宰,明明只是互相厌恶、互相算计,却又被组织强行捆绑在一起的搭档而已。对方的死活,按理说……不该激起他如此夸张的反应。 他左思右想想不通,索性便不想了。太宰治这个人,连同他那颗无法让人理解的脑袋,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谜题。强行去理解,只会让自己也变成疯子。 如果太宰治知道他的这种想法,也许能回答一个词:命运。 当中原中也强行按捺住胸腔里翻腾的复杂情绪后,两人陷入一种无声的对视中,中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太宰眼中一闪而过的了然。 那双刚刚从茫然中聚焦的鸢色眼眸里,除了疑惑外,似乎突然注入了一丝……极其陌生的东西? 中原中也读不懂对方所表达的情绪,只觉得这家伙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还没等中也细究这转瞬即逝的怪异感,太宰治突然猛地睁大了双眼.他似乎想开口对中也说什么,嘴唇蠕动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 然后,下一个瞬间,他身体猛地一僵,那双刚刚凝聚起一点微光的眼睛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神采,眼皮也在向下合拢。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因为身体失去力气,向后瘫倒回了病床。 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了。 “太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中也吓了一跳,他赶忙按铃呼叫医生来查看情况。 怎么回事?! 该不会是他刚刚愤怒的样子过于狰狞,把还是病人的太宰给吓晕了吧。 这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但立刻被中也自己狠狠打消。 开什么玩笑,太宰治是什么人?他可是能面不改色地看着敌人被剥皮抽筋,甚至能在刑讯室里哼小曲的混蛋,怎么可能会被自己一个愤怒的表情吓晕?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可笑。 如果事情的真相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就算拿这个笑料笑对方几年都不会过时。 医生护士很快蜂拥而入,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检查。中原中也烦躁地退到墙边,看着他们围着病床忙碌,各种仪器发出机械的滴答声。他烦躁地用手指敲击着臂弯,感觉有些心乱如麻。 最终,主治医生摘下听诊器,看着监护仪上稳定的波形,也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息:“生命体征平稳……没有急性出血或栓塞迹象……意识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原因不明……高度怀疑是之前颅脑创伤或严重缺氧导致的后遗症再次发作……或者……某种我们尚未查明的神经性应激反应……” 又是这种模棱两可、毫无实质帮助的结论! 中原中也看着病床上再次陷入昏迷、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苏醒只是一次意外的太宰治,表情很沉默,此时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医生们对此感到有些惴惴不安,一边为查不出病因的事情而担忧于自己性命,即使这位大人的善名流传甚广,他们也不敢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一边又暗暗的腹诽着病床上这位大人的麻烦程度真是让人烦心,希望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就在这时,中原中也口袋里的通讯器响起——紧急任务,刻不容缓。 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那个麻烦的家伙,带着满腹的疑虑,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病房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响。几乎所有人都因为他的离开而悄悄松了口气。 直到中原中也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病床上的人也依旧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chapter.15 太宰治此时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失去了所有重量和实感,好像随着风飞上了云端,又瞬间坠入了泥土之中。他的意识也似乎在冰冷的深海中缓慢下沉,感官支离破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混沌与昏沉。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微弱的力量拉扯着他,将他从意识的昏迷中拽出。 等能睁开眼睛时,眼前所见的周围不再是上次睁眼时所见的病房,而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他脚下站立的一小块区域,被一束不知从何而来的惨白光柱笼罩着。在这片安静的黑暗中,唯一存在的物体,就是面前立着的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镜面光洁如新,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脖颈和手腕处都缠满绷带,黑发也湿漉漉贴在额角,鸢色的眼睛正平静的看着镜面。 原本一切都很普通,他只是似乎被困在了某个黑暗的空间里。但很快,太宰治就被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给攫住了。 原因很简单,镜子里的自己,此时正对着自己笑着。 那是一个极其细微却又清晰的弧度,却清晰地挂在了镜子中“他”的嘴角上。“他”脸上挂着不带任何笑意的笑容,鸢色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情绪,黑压压一片,仿佛浓缩了周围无尽的黑暗在里面。 太宰治非常确定,此刻站在镜子前的自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喜悦,没有悲伤,甚至没有惯常的笑容。 虽然他无法正面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但能肯定的是,绝对和这镜子里所投射出的表情不一样。 也就是说,镜内与镜外,太宰治的表情割裂。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了。太宰治并没有开口说话,他却在周围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面前镜子里的自己,嘴巴在开开合合: “真有趣啊......你是谁?” 太宰治沉默了片刻。在这个奇怪的空间里,谎言似乎失去了意义,或者说,毫无必要。所以他如实回答道: “太宰治。” 镜中的影像嘴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啊呀,真巧呢,我也叫太宰治。” 当听见镜子中的【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太宰突然就眼前一黑,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时,甫一睁眼,就感觉刺目的白炽灯光灼烧了他鸢色的眼眸,刺激得他又忍不住闭上,反复睁眼几次后才堪堪习惯。他的感官也在迟钝地恢复着:身下是柔软却陌生的床铺,手臂传来细微的刺痛,还能闻到萦绕在他周身的浓重消毒水味。 他视线下移,传来异物感的手也随之抬起,就看到自己插着输液针管的手背,透明的药液正通过细长的软管,一滴、一滴地缓慢注入他的血管。 微微皱起眉,太宰治忍着头部传来的钝痛,挣扎着坐起身。他环顾四周,就见冰冷的仪器摆在旁边,床头柜上面还摆着一个简约的花瓶,里面插着不知谁带来的几朵花。这里面所摆放的东西无一不表明着这是一间标准的病房。 他的床边还放着一张椅子,上面随意地搭着件黑色西装外套。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是他常穿的那款式。 ......怎么回事? 这里是医院吗? 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也想不明白,那种情况下自己是怎么被救起来的。按理来说,他本该陷入长眠,理论上获救的可能性也为零。 他精心计算过时间地点和所有变量,但手上输液针带来的细微刺痛,以及头部伤口传来的阵阵钝痛,都在无比清晰地向他宣告着一个事实:他还活着,不是做梦,也没有到极乐世界。 那么……是谁,用了什么方法,将他从死亡的怀抱中硬生生的给拖了回来? 太宰治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索性便放弃了徒劳的回忆。这样的思考也加剧了他的头痛,他能摸到额头上面被包了几层绷带,他猜测可能是在海底昏迷时脑袋撞上某个重物所造成的伤口。 太宰治发了会呆,忽然就想起了昏迷前所发生的事情,然后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之前睁眼过一次,当时好像见到了中原中也。 想到这里,心脏突然猛地一缩。 荒谬的念头如同野草疯长。 那是濒死前的幻觉吗,还是他的灵魂在弥留之际时,最后一次回顾那些梦里纠缠不清的羁绊? 难道,死亡并非终点,而是将他抛入了另一个维度,让他的灵魂进入了梦中那个世界吗,还是说他真的来到了极乐世界? 无数的疑问都在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他似乎还能回忆起对方愤怒的鲜活样子。 太宰治用力地掐了自己一下,疼痛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真的还活着。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混乱的思绪平复下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迅速的接受这个荒诞的现实:他似乎在另一个世界里活了下来,而且很可能是中原中也救了他。 他既然醒来,就不愿继续呆在这里,也暂时没做好和这个世界的中原中也或者其他什么人见面的准备。 所以太宰治果断地伸出手,没有丝毫犹豫的一把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给粗暴地拔了出来。细小的血珠瞬间从皮肤上的针孔里渗出,但他毫不在意,而是掀开了被子,赤脚踏上冰冷的地板。 他拿起椅子上那件属于自己的黑色西装外套,披在身上,熟悉的面料触感带给他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他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巡查的医护人员和监控探头,离开了那所医院。 如果这个世界与他原来的世界相似的话,那么他必须格外小心。他需要避开所有可能认识他的人,无论是同事还是下属,甚至是那个中原中也。 他猜测,若是自己来到的是一个存在着中原中也的世界,光靠能回忆起来的有关他上一次醒来的那些画面,就能确认对方是认识自己的,而且说不定这个世界也有很多从前与他有关联的人,也仍然和现在的他有关联。所以他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的不对劲,他需要把事情掌握在可控范围之内。 再加上他又回忆起醒来前,在那个黑暗空间里的事情了,所以他还合理猜测,自己的身体里很可能有另一个意识,甚至这具身体也可能不是他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也不能确定,这个搭档就是与自己相识的那个人。 凭着脑海中的横滨街道路线图,太宰治巧妙地避开了所有街道摄像头的捕捉范围。无论是这里街道的布局,还是周围建筑的轮廓形态,甚至空气中偶尔弥漫的独特咸腥和硝烟气味,所有的一切都与他记忆中的横滨惊人地吻合。这诡异的熟悉感,反而加深了他身处平行世界的猜测。 他混入午后人潮汹涌的街道。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眼,路上的行人也步履匆匆,各自奔向不同的目的地。周围充满了嘈杂的人声和车辆的喧嚣,老人步履蹒跚,学生们簇拥着走在一起嬉笑,各色的面孔汇聚成了不同方向的人流。 然而,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看起来与人群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像一个行走的异类,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死气沉沉,垂下来的头发遮挡了半边脸,周身环绕着令人不适的气息,行人都或有意无意的绕着他走。 路过一家装潢明亮的服装店时,太宰治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巨大的落地橱窗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毫无保留地映照出他的身影。 他偏过头,凝视着玻璃中的那个倒影:披着不合时宜的黑色西装外套,下身是刺眼的蓝白条纹病号裤。裸露在外的脖颈、手腕、甚至脸颊上,都缠绕着层层叠叠的白色绷带,绷带的间隙透出一些青紫色的淤痕和尚未完全愈合的结痂伤痕。 他脸上未被绷带覆盖的鸢色眼眸死气沉沉,头顶的黑发也凌乱地垂落,遮挡了小半张脸。他周身散发出的颓丧气息,让周围的行人或下意识地绕道而行,或投来惊疑嫌恶的一瞥。不过也没有人敢接近他。 或许会被当成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危险分子吧。太宰治漫无目的地想着,内心毫无波澜。 不过,好像也差不多? 想到这一点后,不知怎的,他突然很想笑,就忍不住抬起手,用手背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的肩膀无法抑制地耸动起来,低笑声也从指缝间逸出,引得路人侧目。 笑够了,那点病态的情绪如潮水般很快退去,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玻璃橱窗,审视着那个与自己动作同步的倒影。 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继续融入人潮的瞬间,他的余光有瞥见镜子中的自己似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玻璃中的那个他,在他转身的同一刹那,并没有同步转身。 ......是跟他完全不一样的动作。 而且,镜子中的【太宰治】似乎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非但没有惊慌掩饰,反而选择彻底放弃了伪装,在他面前大大咧咧的做起与他动作截然相反的动作来,同时还朝着他勾起嘴角,嘴唇张张合合,却没有吐出任何声音,但太宰靠着读唇语认了出来,这家伙说的是: 找·到·你·了。 太宰治倏地睁大眼睛,猛地转身,死死盯着那面玻璃橱窗上的画面,然而,就在他转身聚焦的瞬间,玻璃上的倒影仿佛被按下了重置键,瞬间恢复了正常。无论是动作还是表情,都与站在街边的太宰治本体完全同步,分毫不差。 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似乎无人注意到方才的异象而现出异色或者惊呼出声,就仿佛......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他的幻觉。 太宰治站在原地,他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刚才所见即为真实,但他也并不认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再联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比如匪夷所思的死而复生、昏迷时黑暗空间里的镜中对话界,还有异世界......种种事情的信息在他脑子里浮现,又被打碎重组,最后让他得出结论:他的身体里,很可能有两个【他】。 他与自己的镜像对视,眼睛沉沉地看着它,玻璃上倒映的自己此时再没有显现出异常的状态,但他却他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太宰治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怪异的情况。还没等他继续深究这种感觉,街上的人流突然变得更加拥挤。他被身后的人群推搡着,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了几步,便顺势融入人潮,也暂时不再纠结于【自己的影子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他裹紧了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继续按照原来的想法,朝着未知的前方,继续走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chapter.16 太宰治此时正处于身无分文的状态,他的口袋里没有任何东西。不过好在饥饿感尚未造访,天色也还算早,他也不需要考虑什么住宿问题。他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在这个让他重获新生的世界里,去回顾已经经历无数遍的地方。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座横跨河流的石桥上。桥下,河水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粼光,清澈得能看见深处摇曳的水草。它像一位无声张开双臂的美人,带着致命的诱惑,向他发出温柔的呼唤,仿佛在告诉着他,无路可走的时候可以投入它的怀抱。 太宰治安然地闭上眼,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河风掠过他苍白的面颊,吹动他额角的发丝。他对着那片波光,坦然地张开了双臂,如同投入久别情人的怀抱,身体微微前倾,任由重力将他从桥面下坠。 噗通—— 水花四溅,打破了河面的平静。他的身影瞬间被河水吞没,只有几缕湿透的黑色发丝漂浮在水面,但也很快被水流拽向深处。 冰冷的河水瞬间灌入口鼻,带着河底淤泥的腥气。咕噜噜的气泡从他唇边逸散。他的胸膛十分的压抑,四肢也都失去了着力点,掉入河中时小小的摆动了一会,求生的本能让他微弱地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没了动静。他放任自己沉入水中。 已经无法呼吸了,意识逐渐消失。 迷迷糊糊间,太宰想,就算现在的这具身体不是他的,他也无所谓了。 但是,稍微......有点孤独啊,又是一个人的死去。 第一次死亡的感觉早已模糊不清,只记得那过程是一场与人的求生本能的搏斗。 谁曾想,他还能有第二次尝试死亡的机会呢?放在从前,大概会是他完全不愿意去想象的可能性。毕竟,当一个人决定真正赴死后,却因意外被强行拽回生的世界里,这本身就是对自身意志最残酷的惩罚。也许是他从前所造成的罪业导致他无法得到真正的安息吧。 重获新生于他而言从不会是奖励。 在他的意识将要消散时,似乎有什么东西穿透了水层,粗暴地闯入了他逐渐模糊的视野。 紧接着,只听见哗啦的一声巨响,他被人从水里捞了出来。新鲜的空气呛入呼吸道,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和呕吐,混合着腥甜的河水的不明物被他吐在了草地上。岸上似乎有嘈杂的人声,但一切都模糊而遥远,他什么也听不清。 身上的伤随着入水活动的浸泡和粗暴的拖拽,大多都裂开了,疼痛感逐渐席卷全身。 他现在只觉得,好冷啊。 身上就像破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洞般,有风呼啸着穿过,只会让他感觉到彻骨的凉意。 好冷…… 冷得灵魂好像都在颤抖。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漫长噩梦中的一环,请让他……快点醒来吧。 如此想着,黑暗逐渐裹挟了他,他的意识也被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这是太宰治再次恢复意识时,第一个清晰浮现在脑海中的念头。 他躺在柔软的枕头上,忽然就生出了不真实之感。 他想,如果自己的记忆没出错的话,那现在这算什么。 他明明是已死之人了,为什么还要让他有再次醒来的机会?分明三途川才该是他的归处。 太宰治想不明白。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视野逐渐聚焦在周围。然后,他愣住了。 病床边,静静地坐着一个身影。对方那头赭色的发丝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显得略有些黯淡,钴蓝色的眼眸正带着审视与复杂难辨的情绪,牢牢地锁在他身上。 ——中原中也。 太宰治鸢色的瞳孔微微放大,与那双钴蓝的眼眸在安静的空气中无声对上,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是中原中也率先打破了这样的寂静。他眉头紧锁,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喂,太宰……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他不明白这家伙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为什么是离开医院,然后还跳河。 想到这里,他的怒火隐隐约约燃起来了,因为太宰治昏迷的这些天,基本上都是他守着这家伙,如果就这样随随便便又死掉了,他会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坚持完全就是一场笑话。 太宰治的心脏一紧,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难道要解释自己只是一个来自异界的亡魂吗,还是说他其实并不需要救助,只想离开这里? 虽然脑子里冒出了各种各样的想法,但他只是沉默着,没有说任何话,直到那沉默拖得太久,久到中原中也的耐心将要告罄时,他才勉强牵动嘴角,挤出一个虚弱中带着困惑的笑容,避重就轻地反问道:“怎么了,中也?” 然而,这个拙劣的回避并未起到任何效果。中原中也脸上的表情并未缓和,反而变得更加复杂——那是一种混杂着疑虑和审视,以及某种让太宰治感到陌生的担忧表情。 太宰治的心沉了下去,他的大脑就开始高速运转,思考着打破现下局面的办法。 当然,其实他也知道这样的回答不算回答,而且看对方的样子,显然是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发生了些事情。但是他此时没有任何情报,而且事出突然,他还没有做好面对这个中原中也的准备。 只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他突然就不受控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被困在了某个诡异的视角里:他能看见病房里的一切——洁白的墙壁,点滴架,桌上放置着的红苹果,以及坐在床边紧盯着那个“自己”的中原中也——但他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能透过身体的眼睛,看见坐在床上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但是他不能说话也无法动弹,只能被动地观看这一切的发生。 就见【太宰治】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个带着夸张弧度的笑容,鸢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用那种故意拖长的甜腻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语调对中原中也说道:“呜哇~狗狗是在关心主人吗?真是令人感动得要哭出来了呢~!” 中原中也的额角瞬间爆出青筋,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刚才那些复杂的疑虑被这熟悉的欠揍语气瞬间点燃成了纯粹的怒火,只想要狠狠地揍这家伙一拳:“你这混蛋——!” “啊呀!”【太宰治】立刻夸张地捂住胸口,脸上却满是欠扁的挑衅,“中也不能对病弱的可怜主人动手哦,我现在可是重伤员呢!”那笑容浮在表面,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平静,不过被他藏得很好。 中原中也做了几个深呼吸,胸膛剧烈起伏,强行压下了挥拳的冲动。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也意识到这不过是对方试图激怒他的拙劣把戏罢了。所以他锐利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太宰治】脸上,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刚才的问题。在他张开嘴正准备继续询问时—— “中也~”【太宰治】却抢先一步,突然的出声将中原中也未尽的话语都堵回了肚子里。 就见【太宰治】的纤细手指精准地指向床头柜上那个红得刺眼的苹果,“我想吃那个苹果~” 被打断思路的中原中也一口气憋在胸口,脸色更难看了。他瞪着【太宰治】,后者则是一脸无辜地回望着他,眼神里写满了“我就是要吃苹果现在就要”的任性。 “……啧。”中原中也终究还是败给了某种习惯,这也许是照顾病号的义务感,也许是长久以来形成的某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纵容。他烦躁地起身,一把抓过那个苹果,没好气地放到【太宰治】的面前。 “给你” 【太宰治】瞥了一眼苹果,没动,反而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命令道:“中也~我不喜欢吃带皮的苹果。” “所以?”中原中也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帮我削皮!”【太宰治】理直气壮地宣布,仿佛这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中原中也冷笑一声,动作利落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小刀,然后连刀带苹果一起拍在【太宰治】的被子上。 “工具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不要!”【太宰治】立刻大声抗议道,“狗狗帮主人削皮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而且——”他拖长了调子,故意做出虚弱状,“我现在可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病患欸!” “中也忍心让我自己动手吗?万一割到手怎么办,好痛的!” 中原中也:“......你爱吃不吃!” 伴随着重重的摔门声,中原中也被【太宰治】的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给气走了。 病房内瞬间恢复了死寂。 【太宰治】脸上那夸张的笑容迅速消失,只剩下了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的面无表情。他掀开被子,无视身体传来的疼痛感,动作有些急切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他的手指在里面的杂物中摸索片刻,终于触碰到了一面巴掌大小的金属边框镜子。 他拿起镜子,然后举到面前。 镜面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脸,这张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神也极为冷漠。 【太宰治】盯着镜中的影像,嘴角却一点点地向上扯起,最终形成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看够了吗?”他对着镜子,无声地开口,嘴唇清晰地开合着,“现在,该你回答我了。”他的指尖轻轻点在了冰冷的镜面上,正对着镜中“自己”的眉心。 “你,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面?” 镜子里,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上,嘴唇也同步地开合着,不过没有声音传出来。但即便如此,也并不足以阻碍两人之间的交流,【太宰治】靠读唇语明白了这个奇怪的影子的意思:“不知道。” 时间被拉回到十几分钟前。 太宰原本正在思考着足以搪塞中原中也的话,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然后,再一睁眼时,他发现身处的环境变了。 他能透过身体的眼睛,看见坐在床上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但是他不能说话也无法动弹。 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直到他看见【太宰治】拿出了镜子。就在镜面映照出【太宰治】脸庞的瞬间,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大吸力猛地将他转移进了镜子里面。 现在,他成为了【太宰治】镜中的影子。 现在的他,可以看见【太宰治】的正脸,也能看见对方后面的墙壁,但是仍然被限制着,无法完全动弹,大部分时候只能随着【太宰治】的动作做出各种动作。 唯一能聊以慰籍的是,他现在感觉不到任何疲惫与疼痛,或者说所有负面感觉都凭空消失了,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如果不是被镜子束缚,以现在这种状态出现在外面的话,也许他可以像鬼魂一样飘来飘去。 他意识到,自己现在似乎成为了“自己”的镜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chapter.17 太宰治无法决定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而在成为镜像后,他的生活顿时无趣了不少。 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看另一个太宰与中原中也的相处,看他们吵吵嚷嚷,然后怀念一下梦里那个只属于自己的中原中也。 自从穿越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预知梦了——当然,鬼魂应该是不会做梦的。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鬼,但他现在没有任何生理需求也不需要睡眠。 如果那个梦其实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投影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间里,是不是会有另一个【太宰治】代替他,跟他所认识的中原中也进行一系列原本只属于他的互动。 ......光是想想,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丢入泛着黑色气泡的污水缸中,被煮的咕噜咕噜冒泡。 太宰不知道世界上是否还会有其他人跟他有相同的境遇,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会是他遭遇这些。 他有次突然陷入沉睡,自灵魂深处蔓延的疲惫感将他的意识拉入深渊。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与【太宰治】正待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 这个空间虽暗,但意外的不会阻碍人的视线,借着不知从哪透进来的光,他能看清周围环境。这里布置的像个小型书房,有三面墙上的书架上都被书和各种各样的东西塞满,而【太宰治】就坐在角落的一张摇椅上,低着头,似乎在看什么书。 太宰第一次来这里时,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其实十分警觉。而【太宰治】不过一眼,就靠着同样的心理明白了对方的顾忌,于是随意解释说:“这里似乎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空间,虽然周围书架很满,但大部分的东西都是摆设,无法触摸。不过书倒是可以随便翻阅,上面或许会有造成我们这种情况的答案与解决方法。”话落,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太宰一眼。 等太宰开始翻阅这里的书后,他终于明白之前的【太宰治】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的含义了。 这里的书,他粗略一翻,就发现自己看不懂上面的任何一个字符,因为这上面用来记录的字,是他所在世界中从未出现过的语言体系,无论是形状还是语法,一眼看去时,只觉得自己像是闯入了某个诡秘的世界中,无法窥视,无法理解。 不过,这是他第一次阅读时出现的感觉。等他靠着直觉将厚重的书用力合上后,再翻开时,这种诡异感就完全消失了。现在手上的这本书,只是一本单纯让人无法看懂的书罢了。 而站在一边的【太宰治】看着眼前这与他一模一样的家伙,遭遇了他刚开始所经历过的事情后所产生的激烈反应与控制不住的扭曲表情,只感觉十分舒心,控制不住地笑了几声,在只有他两人的房间里被放大无数倍,让太宰周身的低气压更盛。 但太宰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翻阅书籍查询资料。在他不懈努力下,他终于找到本有关异世界语言的字典。 这本字典上用日语做着标记,所以他能看懂。现在他正在自学一门异世界语言中。 而【太宰治】则是在一边捣鼓东西,没再说话。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太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这个奇怪空间的,似乎只是一个眨眼、一次哈欠,他就回到了身体里,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一睁眼,所见就是一片昏暗。他伸手摸索着身下垫着的东西,似乎是一堆柔软的布料,又像是床垫,心里因此而有了些许猜想。 当他闻到海风湿咸的味道时,他站起身,根据自己模模糊糊的记忆朝着出口走去,途中曾撞倒过什么东西,疼痛感自那片皮肤传来,可能被碰的淤青,但他并不在意,而是继续向前走去,直到手指摸上扣锁,拉开。 铁皮晃动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终于从逼仄狭小的地方走了出来,一抬头,就能看见压抑黑暗的大海与落满星光的夜空。 太宰有时候会在想,是不是自己上辈子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了,所以不能进入轮回就是他死后所遭到的报应吗? 说实话,没有身体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自主行走过了。当他控制着身体迈步时,肢体稍微还有些不灵便。 而且集装箱里没有灯,所以他可以说是跌跌撞撞着走出来的。 他还记得自己成为镜像时的感觉,如同被什么强行禁锢起来一般,不知名的力量将自己压制着,让他脑袋以下的身体部分无法动弹。 他并没有像是真正的影子一般随着【太宰治】的动作而动作,反而是呆在某个很难被人发现的角落里,只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默默观察着其他人。 他算是猝不及防的重返身体,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他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同时迅速地观察着四周分析现下情况。 后来他在集装箱的角落里翻到了【太宰治】写给他的东西,抛开那一大段的修饰语不看,他迅速地提取重要信息,知道了接下来的任务安排。 看着上面似乎早已预料到现下情况的文字,太宰总感觉这个平行世界的自己,比他知道的东西要多一些。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所以他需要迅速地找办法缩小自己与对方的信息差,而得以将事态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 等太宰再次见到这个世界的中原中也时,就见对方正倚靠在机车上,插着兜,眼睛看着远处,似乎在发呆。 ......真是少见的画面,是太宰记忆里从未见过的模样,虽然这个中也不是他的中也。 他勾起唇走上前去,跟中也打招呼。中原中也却因为他这样异常的举动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同时问:“你怎么了,今天感觉怪怪的。” 太宰嘴角的笑僵了一瞬,他其实是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中也相处的,他并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记忆,就只能靠本能行动了,结果还是被对方的直觉给打败了吗...... 不管怎么说,保持沉默总是没有错的吧。于是他回了句:“是你的错觉。”就坐上了旁边停靠着的小车,由下属带往任务地点。 而中原中也则是骑着机车行驶在一旁,速度未曾减缓,反而有加快的趋势。这让他很快就赶超了太宰乘坐的车,太宰摇下窗户时似乎还听见对方的笑声,被风吹到了他耳边。 这些算是梦境之外的衍生吗,他想。在他没有梦到的那些时间里,也许他的搭档也是这样,骑着机车肆意的笑着。 任务中,当中原中也跟随着太宰的指令而行动时,没有出现任何差错,如太宰治想象中那般完美的完成了任务,让太宰不禁喟叹一声,叹这默契的美妙令人上瘾,特别是在他前几年单打独斗的经历的衬托下,美妙程度更盛。 原来这就是梦境投射到现实中的感觉吗,虽然人稍微有些错位。 太宰治出神片刻,但当中原中也提着战利品归来时,他又很快回过神来,同时脸上扬起欢乐的笑容,是内心此时一部分情感的外在表现。 他难得有这样失控的情况,中原中也看了却觉得有些起鸡皮疙瘩,大概是从未见过那家伙的这般模样,而且还是在看见他的情况下露出这种表情,让他内心里泛起怪异感,嘴里下意识就说道: “啊,为什么你要笑得这么奇怪......” 太宰治一愣,随后很快就将嘴角的笑意隐去,同时眨了眨眼,又恢复了原先浅淡的模样。 中原中也以为对方会以往那般跟他呛嘴,结果直到回了港|黑,两人也再没有第二句交流。 太宰治是担心自己会因无意间的言行暴露身上的问题,而且他并没有此世太宰的记忆,自然就无法准确把握住与人交流的平衡度。特别是在中原中也面前,这种事情就更需要注意了。 他暂时是不想暴露自己【来自异世界】的身份的,那样的话很可能会出现许多麻烦,比如不必要的监视甚至是被研究,这些都不是他希望遇到的事情。 所以,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太宰决定等另一个人接手这个身份前,自己还是减少与人交流的最好。 但是在中原中也眼里,不知道这些的他只以为自己的搭档因为自己的话生气了,他也找不到什么机会去解释或者开启话题,对方好像有意在避着他。况且那副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奇怪好不好!搞得好像他做了什么值得令人开心的事情一样,如果是别人还好,但当这个对象变成了太宰治,就显得格外诡异了。 他怀疑对方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还得逞了,但时间告诉他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对方仍然在避着他。这让他难得开始思考起自己的言语来,难道他之前真的说的太过分了吗? 但太宰治可不会给他任何能够解开疑惑的交流机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chapter.18 太宰治和这个世界的【太宰治】从本质上来说是同一个人,所以他们的很多事情都会重合。 他通过一些特殊渠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也了解了一些关于这个世界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之间的事情,有很多都是他没有经历过的。不过也许以前也梦到过类似事情,只是他忘记了。 做完了这些后,他还有几件只有这个世界才能做到的事情要完成。 此时的太宰治,正站在lupin酒吧的门口,手指搭在门把上,却迟迟没有推开。 他之前就有想过去见见这个世界里还未曾分崩离析的友人们,但内心徒然生出的胆怯让他迟迟无法迈出脚步。只不过今天还是控制不住的来到了这里。 上辈子,他后面有去调查过坂口安吾的背景,意料之中的在明面上查不出任何问题,但最终还是被他靠着些势力发现了些许端倪。零零散散的线索拼起来,也足以还原事件真相了。 ......但他不予评价。 最后太宰治也没有进门,即使他知道,就算想见到友人们,也是要靠一定的概率与运气的。毕竟他们的时间与任务分配各不相同。他觉得,就这样吧,没必要再让已经画上休止符的东西再有继续下去的趋势了,因为复原的可能性早已为零。 当太宰治准备转身走人时,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两下,同时还有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太宰?怎么停在这里,不进去吗?” 太宰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逐渐与记忆中的重合。他下意识微微睁大了眼睛,却没有勇气转过头,去面对那早已只存在于记忆里的友人。 ......但他最后还是转头了。 “啊...是织田作呀,能在这里遇到你,实在是太巧了!” 太宰现在只感觉自己的眼睛里有圆圈在进行俄罗斯套娃,脑袋也不甚清醒,简直是无意识的在跟人对话。 但当他的视线落在织田作之助的脸上时,他又清晰地认识到上述内容不过都是他的臆想。他现在可以说比谁都要清醒,清楚地知道面前这个面容尚显稚嫩的人并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这里也不是他的时间。 他的时间早已终止在海洋深处。 一想到这些,内心里悄悄泛起的喜悦泡泡就像被针刺穿般,一个个地爆掉,最后只余平静死水,一如既往。 太宰治下意识让脸上挂起笑容,无机质的眼睛被昏黄的壁灯染上了一点高光。 他随意的从脑子里找个了理由,就与织田作之助道了别,转身匆匆离开了。 横滨夜晚的街是热闹的,霓虹灯在各个角落亮起,人潮匆忙,太宰治夹杂其中,毫不突兀。 他双手插兜,一脸消极地走着,偶尔会朝身边的商店投去目光,但很快又因感到无趣而挪开视线。 路过某个超市时,突然察觉到胃部的抽痛,他又刚好回忆起蟹肉罐头的美味,于是自然地走进去挑了东西,结账时又婉拒了几名女性的聊天邀请后,就找了处小公园,坐在荡秋千上,用商家赠送的小勺感受蟹肉罐头的美味。 夜间的住所是无固定且具有一定安全性的地方。 当太宰久违的陷入睡梦中时,他发现自己又进入了那个神秘空间里。 他看见【太宰治】仍然坐在那张摇椅上,翻阅着书。 而他则是继续上次没做完的事情。 他还不能确定这里与外界的流速如何,进出的方式似乎也并不固定。 而这一次,他与【太宰治】久违的进行了长谈。即使有些看不惯彼此,他们还是交流了各自所掌握的信息。 【太宰治】明白了未来可能会有的糟糕走向,而太宰则了解到了更多他原本所不知道的事情。 【太宰治】其实并不知道太宰与他是不同的,他虽然能感觉到太宰应该是遇到了某些麻烦,他现在所遭遇的这些出乎意料的事情可能也是因为对方,但他只当两人是不同时间线下的自己,并没想到太宰是另一条世界线上的人。 而太宰也没有跟他说明这一点,在他将话题不着痕迹的拐到【太宰治】与中原中也的事情上来时,他知道了许多与上辈子事情走向不同的事情,比如阿呆鸟等人的存活状态。 在他还活着时,即使跟这群人并没有什么交际,偶尔还是能从旁人口中知道些那群人的事情,其中并不包括他们的死讯。 换言之,那群人在他原来的世界里大概还活着,不过他并不是很了解具体情况。 而且,所谓的【双黑】名号,因为一方的消失而从未存在过。当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时,他莫名觉得熟悉,大概是梦见过吧,只是他不记得了。 虽然他内心的感情因为【太宰治】的话而产生了波动,但他的表情管理得当,并没有让【太宰治】发现什么不对劲。靠着之前梦见过的事情,他也没让对方发现他其实没有搭档。 当太宰治再次离开这个空间时,他没有再获得身体控制权,而是继续做着【太宰治】的镜像。 相比于之前来说,这次他能自由的活动自己的身体了。他可以在【太宰治】照镜子时成为镜子中的对方,像之前【太宰治】做的那般做出与其不同的动作。也可以呆在无法形容的地方,静静观察着【太宰治】周围所发生的一切。 他看着【太宰治】与中原中也合作的天衣无缝,完美完成一次又一次危险的任务;看着【太宰治】在lupin酒吧里与坂口安吾跟织田作之助交流近日的生活状态,或者其他的什么,同时注意到安吾脸上的黑眼圈与不可遮掩的疲态;看着【太宰治】去了织田作喜欢的咖喱店,跟织田作一起吃超级辣的咖喱,自己也回忆起了早已尘封在记忆里的味道。 他就仿佛一个看客——或许用过客形容能更加准确——他看着与自己同脸之人做着与记忆里相似却又不同的事情。模模糊糊的记忆还在告诉着他,距离他离开那个世界,似乎已经很久了。 * 【太宰治】在某次的外出任务中选择翘班尝试入水活动。 他蹲在岸边,水面倒映着他的脸,五官相同,神态却不一。 他知道水面上藏着的,是自己的半身,是另一个【自己】。 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会觉得奇妙到忍不住勾起嘴角了。 他朝水面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如果现在入水,呆在一具身体里的我们,似乎也能说得上是殉情了呢!” 太宰治神情恹恹,听了他这话,忍不住露出呕吐的表情,无声对口型:“已经孤独到只能找自己一起死了吗?这一点,莫名让人感到悲哀呢。” 【太宰治】并未回复太宰的话,只是勾起唇,盯着水面看了会,突然感叹道:“一想到自己的影子有意识,而且就是另一个自己,就感觉要恶心的吐出来了。” 他栽倒进水里时,尾音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当【太宰治】被捞上来时,他灵活的躲过了中原中也的一拳,同时像是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般,说道:“我知道中也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能很好的完成收尾工作的~” 中原中也生气的动了动嘴唇,却一时无语,最后只能归为沉默。 【太宰治】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睁大眼睛,声音尤带兴奋,道:“我这次入水是有原因的哦!” “难道又是所谓【这条河甚得我心】的理由吗?” “不不不,这次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发现我水面上的倒影他自己会动!” 中原中也:? “你的影子当然会随着你的动作而动作了。”中原中也无语道。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光靠中也那花生米大的脑袋肯定是想不明白的——!” “混蛋太宰!!!” 灵活的躲过中原中也的肘击与拳头,两人又站在了水边。 【太宰治】弯下腰,指着自己水中的倒影说:“你看,他跟我的动作会不一样...额......” 中原中也有些好奇的低头,顺着【太宰治】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水中倒影与【太宰治】的行动完全一致,并无分毫差异。 中原中也:。。。 “混蛋,你是在耍我吗?” 中原中也的额头冒出井字,并同时试图忘记几分钟前因为好奇心而选择相信太宰治的自己。 他现在只觉得两人探头看太宰影子的差别的行为简直蠢透了!! “诶,奇怪,难道是中也你看起来太吓人,所以影子就不动了?” 太宰用手指摩挲着下巴,作思考状。 最后他右手握拳,敲击在左手手心,一副想明白了的模样:“我知道了,果然是中也你看起来太吓人了,所以影子先生躲起来了!” “你是幼稚鬼吗,这种事情谁会信啊?!” 中原中也只觉得这是太宰的新型恶作剧。 太宰治佯装委屈:他难得说一次真话欸,区区中也,居然不相信他!非常过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chapter.19 在中原中也与【太宰治】吵吵嚷嚷时,他并未注意到,水面上的倒影在【太宰治】未动弹的情况下悄悄改变了动作。 【太宰治】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了水面这细微的异常。他心中有恶劣的兴奋感悄然升起,于是和中原中也吵架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夸张到极致的惊奇表情,睁大着眼睛,指着水面说:“中也,快看水面!” 正处于吵架状态的中原中也被他突兀的打断和语气弄得一愣,下意识朝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水面上倒映着的太宰治此时正侧着头望着他,那张倒影的脸庞上,不再是【太宰治】此刻故意做出的夸张表情,而是挂着一抹带着几分玩味笑容。 中原中也盯了两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过头看看【太宰治】,这人脸上还挂着那副刻意为之的惊奇表情,手指也仍然直挺挺地指着水面,就跟生怕他看不出区别般,动作与表情一致的浮夸。 他再低下头看看太宰治,这倒影并没有伸出手,他的双臂反而放松地垂落在身侧,姿态放松,侧着头,眼睛依旧盯着他,嘴角处也仍然扬着意味不明的弧度。 不是错觉。 动作……完全不一致。 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忽然觉得有些脊背发凉。他不停的来回转头,先看看【太宰治】,再看看太宰治,如此反复数次,最后确认:不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而是这个世界出现了问题。【太宰治】跟他的影子当真能同时做出不同的动作。 换句话说,【太宰治】的这个影子……似乎是活的,而且它还在脱离主体,独立行动。 中原中也在有生之年从未想过有人的影子能脱离主体而独立存在。 他在枪林弹雨和异能横行的黑暗世界里摸爬滚打多年,自认神经坚韧如钢。但眼前这违背常理的一幕,依旧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他认为这绝不是任何已知异能能解释的现象,反而和所谓的怪力乱神能扯上关系。 想到鬼这类东西,中原中也感觉自己被太阳晒着的身体出现了些许寒意,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后退几步,直到【太宰治】比他更接近水面才停止脚步。 【太宰治】见他露出了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模样,嘴角笑容愈大,然后蹲下身,伸出修长的手指,猛地戳进水面。 哗啦! 平静的水面被搅乱,一圈圈涟漪迅速扩散开来。水中的倒影瞬间被撕裂扭曲,分解成无数晃动的破碎光斑和色块,那张带着意味不明笑容的脸庞也随之变得支离破碎。 【太宰治】收回湿漉漉的手指,兴致勃勃地看着水面逐渐恢复平静。当倒影重新凝聚成形时,水面上那张和他相同的脸依旧做着和他本人不一致的表情,也仍然做着和他不一样的动作,似乎刚才他的触碰对其毫无作用。 “看到了吗,中也?”【太宰治】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彩,“它对我的触碰没有任何反应哦!而且——”他刻意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点莫名的得意,“我的【人间失格】对它无效。所以,这似乎不是什么无聊的异能力者的恶作剧呢。”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了中原中也紧绷的神经上。 基于【太宰治】的异能【人间失格】无效化的特殊性,中原中也排除了这次意外事件是人为的可能性。 说实话,当他发现【太宰治】的影子真的有自己的意识时,只觉得惊悚异常,还导致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时不时转头盯着自己背后的镜像仔细观察,看看它是否也出现了意识,正在某处角落里静静地观察着自己。 还导致他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患上了轻微的影子ptsd。无论是在办公室批阅文件,还是在执行任务的间隙,甚至在独自一人的深夜时,他都会不自觉地转头瞥向自己身后的墙壁和地面,或者任何能投射影子的地方。 他会忍不住盯着自己脚下那团模糊的黑色轮廓,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地鼓噪着,同时疑神疑鬼地揣测:自己的影子是否也拥有了意识,是否正潜伏在那片黑暗里,用某种他无法感知的方式,静静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就连投射在地上的黑色的影子都让他如此担心,更别说照镜子了。对他来说,有形的东西只要用拳头揍过去就好了,但最让人害怕的就是这种无形的,和鬼怪挂钩的存在,很可能是无法用物理攻击处理的层面。 仅仅是想象到那种画面,比如自己的影子在某个角落里盯着他,然后无声地裂开一个笑容之类的,就足以让他浑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地爬满手臂。 不过就算发现了这个事情,在没搞清楚原因之前,他们暂时也不能做什么。 “这件事……”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必须立刻上报给首领!” 虽然目前暂时没看出来这个东西的攻击性,但未知的事物往往需要得到最大程度的限制,才能在意外来临时及时控制住。 “等等,中也。”【太宰治】脸上的捉弄表情瞬间收敛,他伸手按住了中也的肩膀,声音瞬间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这件事情先交给我吧。” 那双鸢色的眼睛直视着中也,里面没有往日的轻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还有某些中原中也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 仅仅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一个眼神,中原中也心中的疑虑和上报的冲动,竟奇异地平息了大半。他紧盯着【太宰治】,试图从他脸上找出更多线索,但没有任何收获。所以他最终也只是烦躁地啧了一声,同时甩开了对方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随你便。但别搞砸了,混蛋。”他最终选择了信任。这份信任,是无数次并肩作战以及在生死边缘互相托付后背所沉淀下来的,沉重而坚固。 后面,当中原中也按捺不住好奇心,私下里询问【太宰治】这诡异影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太宰治】也只是无辜地摊开手,脸上写满了“我也不知道”的茫然:“谁知道呢?某天一觉醒来,就发现它好像不太听话了。可能我是不幸的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吧?” 他甚至还恶劣地凑近中原中也,用惊叹的语气调侃道,“中也不害怕吗?我还以为像中也这样的小矮子,会被吓得以为是闹鬼了,然后吱哇乱叫地上蹿下跳呢~” 诡异的影子似乎确实能和鬼魂挂钩,中原中也一开始当然是害怕的,尤其是在最初发现的那一刻,那种源自未知的恐惧几乎让他屏住呼吸。但这影子只跟随着太宰,而且也是太宰的模样。再加上每次他见到影子时身边都会有太宰的陪伴,两个人一起总归要比一个人好,久而久之也就免疫了。 中原中也也曾试着找【太宰治】的影子进行交流,他当时找来了一面清晰的落地镜,并将【太宰治】推到了镜子前。当镜中的那个太宰治的影子再次出现了与本体不同的动作时,中原中也就知道它来了。 那个影子静静地站在镜子里,嘴角微微上扬,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但中原中也却没听见对方发出的任何声音。 他试图交流无果,最后才被【太宰治】告知,对方的声音似乎无法透过镜面传出来。 “当然,中也如果读得懂唇语的话,那你们的交流也是不会有什么困难的。” 中原中也当然是懂唇语的,他屏住呼吸,凑近镜面,全神贯注地解读着那无声的语言。 他精通唇语,这是作为黑·手·党·干部必备的技能之一。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辨认,镜中太宰嘴唇的动作都像某种毫无意义的随机字母组合,根本无法对应成任何已知的语言或词汇。他甚至尝试着模仿那些古怪的唇形,喉咙里发出的却只有一串意义不明的咕哝声。 “……怎么回事?”中原中也皱紧眉头,挫败感油然而生,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读唇语的能力是不是因为太久没用而有所下降了。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毫不掩饰的大笑声。他转头,就见【太宰治】正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飙出来了,那夸张的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瞬间,中原中也就明白了。 他被耍了,彻头彻尾地被耍了!被眼前这个混蛋,还有镜子里那个同样混蛋的影子给联手耍了! 那所谓的“无法解读的唇语”,根本就是【太宰治】指示着影子故意做出的毫无意义的喃喃自语。 (此时中原中也还不知道,【太宰治】的影子和他从本质上来说就是同一个人,若是知道的话,恐怕被捉弄的怒火更盛。) “混——蛋——太——宰——!!” 中原中也恼羞成怒地给了【太宰治】一拳,却被对方熟练而灵活地躲过。而后他又给了镜子一拳,将镜子打得支离破碎,【太宰治】的镜像就这样被分裂成无数个,每一个镜像的嘴角都扬着愉悦的弧度,眼神一致的盯着中原中也,却是让中原中也越发的生气。 他要是没看错的话,这混蛋的镜像眼里分明是满满的嘲弄! 他耳边是【太宰治】毫不留情的嘲笑,眼前是太宰治刺眼的嘲弄表情,只觉得气急,最后由于自己暂时没能力穿过镜子打到镜像,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将怒火尽数浇到了眼前这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混蛋搭档身上。 他们就这样打打闹闹度过时间,拳风呼啸,碎石飞溅,叫骂声在夕阳的余晖中久久回荡。而太宰作为旁观者,只能看着一切的发生。 就算这是由他导致的事情,也好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永远只是一个旁观者。 随着【太宰治】离开了镜面,失去了能够显现他的载体后,太宰治再一次回到了独属于他的黑暗角落里,偶尔能通过某个扭曲的视角悄悄观察着这个世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chapter.20 某个平静普通的午后,中原中也正在办公室里忙碌办公。 此时,他正批阅着文件。冰冷的报告纸在他的指尖摩挲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然后,他拿起一边的资料开始阅读。不过很快,他就烦躁地将它们丢回桌面。他推一下桌子,让老板椅的滑轮带动自己朝背后的区域移动。金属桌腿也因为推力,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的脑子里思考的不止是任务报告的内容,还有关于混蛋太宰的相关。在他想到对方这些天做出的那些事情时,萦绕在他心头的不只是惯常的恼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感。 那个“影子”——【太宰治】口中曾轻描淡写提及过的东西,像一块投入水潭的石子,在中原中也的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却始终沉不到底,看不清轮廓。 太宰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中原中原中也想至此,拧紧了眉。 他确信【太宰治】隐瞒了某些关键信息,关于那个影子,还有他身上可能正在发生的某个事情。那个男人,当他真心想瞒住什么,其手段之精密、心思之诡谲,即使是作为搭档的中原中也,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撬开那层坚固的伪装。 这种无力感让他格外窝火。 更何况,那个混蛋在告知他影子存在时,还特意附赠了一句黏糊糊的话:“这暂时是只属于我和中也的小秘密哦~” 记忆里,那个混蛋朝着自己的方向微微倾身,鸢色的眼眸弯成促狭的弧度,苍白修长的手指抵在颜色浅淡的唇上,做出一个近乎暧昧的噤声手势。 那刻意拖长的、如同浸了蜜糖又掺了毒液的语调,丝丝缕缕地钻进中原中也的耳朵里,激起一阵莫名的战栗。他心底因此而翻涌起来的情绪,说不上恶心,也谈不上讨厌,更像是一种被迫拉近了安全距离的、混杂着警惕的烦躁。 中也不知道这种情绪袭来的缘由,最后只能归罪于这家伙的边界感太弱,靠的又太近,近到仿佛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吐息拂过脸颊皮肤,带着若有似无的一种……难以名状的、属于【太宰治】本身的气味。 中原中也当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试图拉开这令人不适的距离。 然而,他的退避却像是一份无声的邀请。【太宰治】几乎在他脚跟落地的瞬间便精准地踏前一步,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空隙再次被填满。他脸上的笑意加深,眼里带着洞察一切的戏谑:“中也怎么一直在后退,是想开始和我保持距离了吗?” 嘴上虽然说着这种话,听在中也耳朵里,却像是在说他们之间的距离怎么越来越近了。 “混蛋青花鱼!既然看出来了就给我滚远点啊!”中原中也当时几乎要炸毛,几乎是冲着【太宰治】的脸叫着,看在【太宰治】的眼里,却是他恼羞成怒的有趣反应,勾起的嘴角越发上扬。 中原中也的胸腔里翻涌着熟悉的被捉弄的怒火,一个念头突然电光火石般闪过:这绝对是太宰的新型恶作剧,故意捉弄他,想借此惹得他生气跳脚,目的就是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好满足他那恶劣的趣味。 在冒出这种念头后,一股不服输的倔强猛地窜起,瞬间驱散了后退的本能。既然这个混蛋敢步步紧逼,那他就正面迎上去,看看到底是谁先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近距离! 打定主意后,中原中也就没有再退,而是猛地向前倾身,钴蓝色的眼眸锐利地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鸢瞳,带着挑衅的意味。 如果【太宰治】此刻能窥见中原中也脑子里这些想法的话,恐怕会当场笑出声,并立刻构思出【本周不服输的中也】的最新头条。而如果中原中也能预知到接下来几秒钟的后果,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转身就跑,哪怕事后被【太宰治】嘲笑是胆小鬼,也绝不选择这种相当于同归于尽的反击。 可惜,没有如果。 【太宰治】显然没料到中原中也这次居然选择了反击。他身体前倾的惯性尚未完全止住,中原中也却已迎面撞了上来。更让中原中也始料未及的是,面对自己的反常,【太宰治】不仅没有后撤,反而像是被激发了某种奇异的胜负心,甚至又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 结果,显而易见。 “唔!” “呃!” 两声闷哼几乎同时响起。混乱中,【太宰治】被中原中也前倾的势头带得彻底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中原中也扑去。而中原中也则因为重心前移过猛,加上【太宰治】压过来的力道,竟直直地向后仰倒下去。 后背和坚硬地面的撞击感传来。但预想中后脑勺的剧痛却没有如期而至——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掌,在千钧一发之际,稳稳地垫在了他的脑后,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力。 中原中也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那只手骨与地面碰撞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轻微声响。他吃痛地嘶了一声,身体上被压住所传来的不适感远低于预期。【太宰治】这家伙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很多,像一条被风干过的鱼。 他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太宰治】并没有立刻从他身上起来的意思。那混蛋就这样压在他身上,鸢色的眼眸直勾勾地凝视着他的脸。准确地说,应该是凝视着他的眼睛。 那目光专注得让人有点毛骨悚然,仿佛在欣赏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太宰治】脸上惯常的轻佻或嘲弄的表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近乎孩童般的好奇和……难以言喻的惊奇。虽然对方没什么表情,但中原中也奇异地能感知到那平静表面下翻涌的惊涛骇浪——仿佛发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 “喂!”当时,中原中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内心分辨不清的情绪涌起。他皱着眉,视线刻意避开那灼人的注视,飘向天空,声音里充满了不耐,“你难道被摔傻了吗,还要躺倒什么时候?快从我身上起来啊混蛋。” “唔……被摔傻的怎么看都该是中也吧?”【太宰治】的意识仿佛突然被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拉回,眼中那种莫名的情绪瞬间收敛,重新覆盖上熟悉的、漫不经心的淡漠。他一边慢悠悠地撑起身,一边用惯常的随意语调反击,“后脑勺着地的可不是我哦。” “哈?!你还好意思说?!”中原中也一骨碌爬起来,用力拍打着沾染了灰尘的外套,同时怒气冲冲地指向罪魁祸首,“要不是你像个背后灵一样一直跟着我,怎么可能搞成这样!” 【太宰治】学着他的样子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脸上适时地挂上了不可置信的委屈表情:“要怪就怪中也突然朝我倒过来,如果像之前那样继续后退的话,怎么可能会造成这种事情!” “混蛋太宰!”中原中也额角青筋暴起,忍无可忍的一拳带着劲风砸过去,却被对方轻松的侧身避开。 “中也不要太自恋啦,”【太宰治】双手插回大衣口袋,作势要走,语气轻飘飘的,“我怎么会一直跟着你,明明是你一直堵在我要去的路上好吗!” 中原中也没有对他的话进行回答,而是选择出声叫住他,“站住。” 【太宰治】脚步顿住,微微侧头。 “手,”中原中也的声音有些生硬,视线落在对方垂在身侧的左手上,“给我看看。” 【太宰治】的身体似乎轻微地僵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鸢色的眼睛也因为这句话而微微睁大了一瞬,里面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快得让中原中也以为是错觉。 他扯了扯嘴角,依旧是那副欠揍的口吻:“什么事情都没有哦,区区中也,怎么可能会让我受伤。”话虽如此,他还是顺从的将左手伸到了中原中也面前。 掌心上没有被绷带包裹的地方一片通红,甚至有些部分微微肿起,皮肤下的毛细血管清晰可见。显然,正是这只手,在危急关头手帮中原中也的脑袋挡住了绝大部分的伤害,不然此时中原中也的后脑勺肯定要疼上一阵子了。 中原中也沉默地看着那片红肿,心底某个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有些不自然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太宰掌心滚烫的皮肤边缘。 “……谢了。”两个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中原中原中也特有的别扭,“……要是疼得厉害,记得去热敷一下。”他的目光飘忽不定,最终还是落在了【太宰治】的脸上。 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太宰治】的眼球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好像很惊讶的样子,又或许是他的错觉。只听见对方说: “啊啦,关心自己的狗狗是每个合格主人都应尽的义务哦~”【太宰治】收回手,指尖蜷缩了一下,声音恢复了惯常的音调,“所以中也不用太感动哦,都是我应该做的呢。” “混——蛋——太——宰——!!!” 回忆戛然而止。 此刻,中原中也正站在港·黑总部的某个会议室里,与几个干部进行着任务交接的会议。而他的搭档【太宰治】,则再次完美地缺席了。不用想也知道,那家伙八成又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呆着,也许就正在某条河边准备实现自己的人生终极目标。 待会议结束,偌大的房间里只余下他一个人时,所获得的短暂的闲暇让中原中也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再次飘向了太宰的那个影子。他想起那个彼此都摔跤的午后,想起了【太宰治】凝视他眼睛时那过于专注的目光。最近,他的某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太宰治】似乎还是那个【太宰治】,说话的语气,捉弄人的手段,甚至那副令人火大的姿态都分毫不差。但……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一种难以捕捉的、微妙的违和感,如同掺入大米的一粒杂质。 是那个影子的影响吗?还是别的什么?中原中也的脑子里,灵感一闪而过。但他没有抓住,所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种差一点点就能想明白的感觉让他异常不爽。 “叮铃铃——!” 尖锐吵闹的通讯器铃声突然在中原中也耳边响起,迅速的拉回了他的思绪。他迅速接通,下属惊恐到变调的声音瞬间炸响在耳边:“中、中原干部!不好了!!太宰干部他、他爬到总部大楼顶层的边缘了!看样子是要跳——!!” “什么?!那个白痴——!!”中原中也瞳孔骤缩,一股怒意瞬间冲散了所有疑虑。他甚至来不及结束通讯,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撞碎会议室的钢化玻璃窗,暗红色重力异能瞬间包裹全身,将他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流光,朝着港·黑那些标志性的高楼大厦冲过去。 时间仿佛被拉长。他远远就看到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的身影,像一片即将被狂风卷走的枯叶,正在空中自由落体着。 “太——宰——!!!”中原中也将异能催动到极致,速度再次飙升。他在半空中精准地瞄准到了那个急速下坠的身影,没有选择温柔的缓冲,而是腰身发力,将灌注了庞大重力异能的一记猛踢,狠狠地踹在了【太宰治】的腰侧。 “轰隆——!!” 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太宰治】的身体,让他像一颗人形炮·弹,斜斜地撞碎了旁边一栋稍矮建筑的强化玻璃幕墙,伴随着接连不断的碎裂声和高高扬起的烟尘,重重砸在了室内坚硬的墙壁上,又缓缓滑落在地。 中原中也身上的红光一闪,紧随其后。他从破开的窗口飞入,靴底踏在满是玻璃碎碴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快步走向那个蜷缩在墙角的沙色身影,胸腔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正准备揪着对方的领子好好质问一番。 “太宰!你这混账……” 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太宰治】正扶着被撞出裂痕的墙壁,极其缓慢又有些摇晃地试图站起身。他的动作带着一种陌生的迟滞和僵硬,仿佛这具身体对他而言是件不太趁手的工具。站直的过程中,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左右晃动了两下,才勉强维持住平衡。 他抬起头,看向在破碎的幕墙间逆光而立的中原中也。 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只有窗外透入的阳光和破碎的玻璃反射着零星的冷光,照亮着一部分区域。那些光点有些恰好落进了【太宰治】抬起的眼眸中,在鸢色的瞳孔边缘形成一点小小的高光。 然而,那双眼睛深处却是一片空洞死寂,没有任何情绪在里面,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中也,你来了啊。”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仅仅一瞬。 当那双眼睛再次睁开时—— 一切都变了。 他的头往后靠,整张脸都隐藏在了阴影下,眼睛上那点折射的无意义高光因为姿势改变而彻底消失,瞳孔里则仿佛被最浓稠的墨汁浸透,黑沉得如同深渊本身,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线。 他微微歪了歪头,沙哑的仿佛声带被砂纸打磨过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挤出,还有些吐字不清,仿佛一个许久未曾说话的人般: “中......原中...也......?” 空气突然凝滞了。 如此陌生形态的【太宰治】,让中原中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钴蓝色的眼眸也因为意识到的事情所产生的震惊而睁大。 ......或许,此时眼前所见之人,已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太宰治】。 那些关于“影子”的模糊想法,在这一刻,化作了实质的坚刃,狠狠地刺进了中原中也的神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chapter.21 太宰那张熟悉面孔上流露出的陌生神态,还有用沙哑声音说的话,都让中原中也莫名其妙想起了之前对方带他见到的奇怪影子,进而想到那些流传在里世界种关于怨灵占据生者躯壳的都市传说。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皮肤下的鸡皮疙瘩几乎要冒出来了,但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却维持着平静,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用那双锐利的钴蓝色眼睛盯着对方,大脑也同时在高速运转,掀起一场无声的风暴。 这家伙……到底是谁? 纠结如同藤蔓缠绕心脏。最终,中原中也还是选择直面这荒谬的想法,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喂,太宰……或者说,你真的是‘太宰治’吗?”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最准确的措辞,目光扫视着对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还是说……你是那个影子?那个有自己意识的……太宰治的影子?” “呜哇——!居然被中原中也发现了吗?”面前的【太宰治】立刻吐出了夸张的惊叹声。他双手捧住脸颊,鸢色的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难道我的演技已经退步到如此地步了吗?好伤心!” 何止是明显?这家伙简直是把“我有问题”这四个大字用加粗黑体刻在脑门上。 中原中原中也在心里狠狠吐槽,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此刻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各样的念头都从他的脑子里冒出又被他给否定。鬼魂附身?平行世界同位体入侵?还是某种未知异能造成的意识分裂?......又或者,这是什么只针对他们二人的幻觉陷阱?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出什么表情来面对眼前这个人。平心而论,对方不仅可能是太宰治的影子,也有可能是什么孤魂野鬼附到了太宰的影子身上,然后趁虚而入地侵占了太宰的身体。 中原中也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一边因为【太宰被鬼魂俯身】的事情起鸡皮疙瘩,感觉这大白天的,周围的环境好像都阴森了不少,另一边,理智又强迫他思考着该如何与面前这家伙交流——如果对方真的不再是那个他所熟知的那个混蛋的话。 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疙瘩,中原中也几乎要绞尽脑汁。这种强烈的“眼前的人是太宰却又可能不是太宰”的感觉,让他像打在棉花上一样的浑身不自在。 就在他脸上那纠结复杂的神情快要凝固时,一阵毫不掩饰的、带着极度愉悦的爆笑声猛地响起。 “噗哈哈哈哈——!!!” 中原中也愕然抬头,只见刚才还一脸震惊的【太宰治】,此刻正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地弯着腰,甚至夸张地用手捶着墙壁。他还特意将脸转向中原中也的方向,那双弯成月牙的鸢色眼眸里,毫不掩饰地装满了戏谑。用脚趾想都能知道这就是对自己的嘲笑,大概是因为他又无意中了太宰设下的什么圈套。 等等。中原中也突然意识到,方才太宰惊叹时,那声音听起来分明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任何沙哑的痕迹。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被对方给捉弄了。 被愚弄的怒火瞬间窜上中原中也的头顶,烧得他耳根发烫。他完全想不通自己又踩中了什么陷阱,只能恼怒地低吼:“太宰,你在笑什么?!”就算知道对方可能不是太宰,那个名字也还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就见【太宰治】用手背揩了揩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他的肩膀还在微微耸动,声音里充满了恶作剧得逞的得意:“啊呀,中也果然是无可救药的笨蛋吧?我这么拙劣的演技都能把你骗得团团转~”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居高临下的调侃,“连自己的主人都认不出来,这可不是一条合格的小狗该有的表现哦?” 中原中也:...... 他回想自己刚才那样的纠结挣扎,竟然全是这混蛋的恶作剧所导致!羞恼和愤怒瞬间充斥大脑,他咬牙切齿,几乎是咆哮出声:“闭嘴啊混蛋青花鱼!!捉弄人也该有个限度吧!还有,谁是你的狗?!想死吗?!” “中也明明就是我的小狗!虽然脾气暴躁、一点也不乖......”【太宰治】一边敏捷地侧身躲开中原中也裹挟着风声的拳头,一边用欢快的语调继续火上浇油,“但身为主人的我可是非常宽容的哦?中也应该心怀感激、更加用心地侍奉我才对!” “侍奉你个头!给我去死吧!!”暴怒的中原中也拳脚裹挟着凌厉的劲风,毫不留情地攻向那个像泥鳅一样滑溜逃窜的家伙。办公层瞬间沦为战场,文件纸张如雪片般飞舞,桌椅也被碰撞得东倒西歪。 太宰治对中原中也的攻击模式熟悉到了骨子里,每一次闪避都如同预演般精准,在狭窄的空间里灵活躲避着,像一条游刃有余的鱼,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攻击,嘴里还不忘发出欠揍的“哎呀,好险好险~”的惊呼。 然而,两人体力的不对等和【太宰治】不久前才受过重伤的身体状况都是无法忽视的现实情况。缠斗了一阵后,太宰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迟滞。抓住一个破绽,中原中也饱含怒火的一拳终于狠狠印在了【太宰治】的腹部。 “唔!” 【太宰治】被击的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但这种力度并不算大,仅仅类似一颗小石头击中额头所能感受到的疼痛。他顺着身后的墙壁滑坐下来,然后抬起头,对中原中也扯出一抹笑来。 发泄完怒火的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再吐出,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他停下了脚步,没再看【太宰治】一眼,而是走到几步开外,靠着另一面墙滑坐下来。两人之间隔着一条过道,空气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真是个……无聊透顶的家伙!”一想到自己刚才竟然真的被太宰那种幼稚的行为给唬住,中原中也就觉得羞恼,只能恶声恶气地咒骂来掩饰。 “没办法,中也实在是太好骗了~”靠着墙的【太宰治】悄悄挪到了中原中也的旁边,让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短到只要伸出手就能触摸到彼此的程度。 中原中也懒得再跟他进行这种幼稚的嘴炮,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却没有点燃,只是仰头靠着冰冷的墙壁,钴蓝色的眼睛望着天花板,语气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认真:“喂,说正经的。你和那个影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找到把他弄出去的办法没有?”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他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几秒。就在中原中也以为他又要插科打诨时,却见【太宰治】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小小的深蓝色打火机。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臂自然地伸了过来,“嚓”的一声轻响,跳跃的火苗凑近了中原中也唇间未燃的香烟。 距离在无声中拉近。中原中也下意识地低头凑近火源,两人的手臂在狭窄的空间里短暂交叠。烟丝被点燃,发出细微的嗞嗞声,一点橘红的光芒在烟尾处亮起。袅袅的白色烟雾升腾而起,模糊了【太宰治】近在咫尺的脸庞。烟雾缭绕中,他那微微勾起的嘴角愈发明显,眼神却显得有些捉摸不定。 “你在笑什么,太宰?”中原中也深吸一口,辛辣的烟草气息涌入肺部,又被他缓缓吐出。白烟随着气流尽数飘到【太宰治】的眼前,他没有躲闪,漫不经心地伸手挥散着眼前的烟雾,也没有回答中原中也的问题,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中也果然是笨蛋吧。” “哈?你这家伙什么意思。”中原中也的脸瞬间扭曲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原状。他决定暂时不搭理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了,免得破坏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放松心情。 “中也,”【太宰治】似乎并不在意中原中也的沉默,他靠在墙上,微微偏过头,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轻松,像是在讲睡前故事,“想听一个温馨又可爱的小故事吗?”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尖传来细微的麻痹感,仿佛身体的某些部分正在悄然崩解,但他选择忽略这不适,不想让这次难得的交谈过早结束。 “哦?”中原中也挑眉,虽然知道这家伙八成又在转移话题或者憋着什么坏水,但还是被勾起了一丝的好奇心。毕竟他太了解太宰治了,这家伙不想说的事,就算用枪顶着他的太阳穴也撬不开嘴。与其白费力气,不如看看他能编出什么花样。“说来听听。”他叼着烟,含糊地应答道。 【太宰治】的视线飘向了远方,声音放得轻缓:“有只无所事事的鱼,每天的娱乐活动就是在池塘里吐泡泡,以为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全部。”他顿了顿,“直到有一天,它被一个小孩捞起来了,小孩把它装进自己专门带过去的玻璃缸里面,让它离开了赖以生存的池塘,也带它看见了池塘之外的景色。” “小鱼第一次看到晃动的阳光,还有很多它此前从未见过的东西。据说鱼只有七秒记忆,但如果日复一日的重复同样的景色……”太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就算是小鱼,也会记住的。所以它终于明白了,池塘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然后呢?”中原中也忍不住追问,虽然觉得这故事有些无聊,但他还是愿意捧场一下的。 “然后鱼的活动范围变成了小小的玻璃缸,它很快就适应了新生活,结果小孩很快就厌倦了这条小鱼,把鱼遗忘在角落里面。鱼很快因为不当喂养死去了。” “……”中原中原中也为这草率的结局沉默了几秒,叼着的烟都忘了吸。他缓缓转过头,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旁边笑得一脸无辜的家伙,“哈?你管这叫温馨可爱的小故事?!” “难道不温馨可爱吗?”【太宰治】立刻摆出了受伤的表情,夸张地反驳,“可爱的小鱼被小孩抓走了,然后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就算最后死去了,至少也给它贫瘠的鱼生带来了许多不一样的色彩,明明就很温馨!” 中原中原中也懒得再跟他争辩这种事情。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烟,然后朝【太宰治】的脸上吐。 “噗——咳咳咳!!!”猝不及防被烟糊了一脸的【太宰治】瞬间被呛得咳嗽起来。 “哈哈哈哈!!”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中原中原中也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咳咳咳......太过分了吧中也!怎么能这样欺负你刚刚受过重伤的可怜搭档,”【太宰治】用控诉的眼神盯着中原中也,同时伸手去挥散空中的烟雾,“身为我的小狗,你难道不应该满怀感恩、小心翼翼地照顾我吗?!” 重伤这个词瞬间让中原中也从因为恶作剧成功而升起的短暂愉悦中脱离出来。他的笑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操!差点忘了! 他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扫视着靠在墙边、脸色苍白的【太宰治】。刚才打闹时被怒火冲昏了头,加上这家伙还能活蹦乱跳地跟他斗嘴,让他忽略了对方不久前才被自己不遗余力的一脚踹飞,不仅撞碎了一整面高强度防弹玻璃,还撞得在办公层的承重墙上留下一个人形蛛网裂痕的事实。 现在冷静下来细看,这家伙的状态明显不对。嘴唇血色尽失,身体似乎也疼得微微哆嗦,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呼吸也比平时急促浅短了不少。刚才那番的活蹦乱跳,恐怕也是是强撑着做出来的。能撑到现在还没晕过去,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生命力顽强了。 “闭嘴吧你!”中原中也烦躁地掐灭了烟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不舒服的话就赶紧去医院看病。” 他完全无视了【太宰治】那点象征性的抗拒和听不清的嘟囔,直接掏出手机拨通了医疗组的电话。在言简意赅地下达了命令后,就强硬的架着他这个不省心的搭档进了医院养伤。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chapter.22 自那次微妙的“摊牌”之后,【太宰治】和太宰治——或者说,掌控着身体的意识——仿佛解锁了一个新的娱乐活动:他开始乐此不疲地在中原中也面前上演那套“猜猜我是谁”的戏码。 “哟,中也君,”某个午后,批阅文件的太宰忽然抬起头,鸢色的眼眸里流转着一种中也从未见过的、近乎无机质的冰冷审视,连语调都带着一丝陌生的冷漠,“这份关于西区仓库的报告,似乎存在逻辑问题。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他刻意模仿着【太宰治】绝不会对中也使用的、过分疏离的敬语和质疑方式。但事实上,他还是他自己,仅仅只是为了更好的捉弄中原中也。 起初,这种拙劣的扮演还能让中也皱起眉头,心头警铃微作。 然而,当这种所谓的扮演骗局上演得过于频繁——比如今天突然用咏叹调说话,明天又声称自己忘了最讨厌的狗叫什么名字,其效果就如同“狼来了”的故事,次数多到令人麻木,导致就算这两个灵魂真正因为不可控的规则而悄然互换时,中原中也也难以分辨。或者说,他懒得去分辨了。 在太宰没有故意露出破绽的大部分时间里,中原中也都只会面无表情地断定:又是【太宰治】这个混蛋在精进他那无聊的演技,这次恶作剧的耐心和投入度比以往更持久罢了。所谓的“被附身”,也不过是捉弄他的新花样。 因此,在被如此逗弄了无数次后,中原中也已然免疫。此刻,就算【太宰治】本人——或者说当前控制身体的意识——在他面前蹦蹦跳跳,一脸浮夸地嚷嚷:“哎呀呀~糟糕了中也!我感觉有个陌生的灵魂挤进来了!快救救我!”,中原中也也能眼皮都不抬一下,用毫无波澜、甚至带着点倦怠的声线吐出一句:“滚一边去,无聊的混蛋。再演就把你连同文件一起扔出窗外。” 这种“扮演游戏”的受害者自然不止中也一个,其他人有时候也会变成【太宰治】和太宰这样捉弄的对象,比如芥川龙之介。 当某天,他所敬仰的【太宰先生】用一种截然不同、甚至带着点傲慢轻蔑的眼神扫过他,语气冰冷地评价道:“罗生门?呵,不过如此,漏洞百出的把戏。” 这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态度瞬间激起了芥川的警惕心。黑兽的衣摆无风自动,他几乎是本能地进入了战斗姿态,苍白的手指紧握成拳,声音因紧绷而嘶哑:“你不是太宰先生!你到底是谁?!” 直到【太宰治】脸上那层冰冷的伪装像融化的冰一样消失,重新露出那副惯常的、带着点冷漠和捉弄意味的笑容,并用轻快的语调宣布:“开个玩笑啦,芥川君~测试一下你的警觉心哦。”芥川才从最初的震惊与不可置信中挣脱出来,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黑眸瞬间被更深沉的崇拜与敬佩淹没。 他几乎是虔诚地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愧是太宰先生……在下的修行还远远不够,竟未能识破您一丝一毫的伪装。” 然而,迎接这份敬意的,却是太宰治一声故作惋惜的叹息:“真遗憾啊,芥川君。”他摊了摊手,语气轻飘飘的,却像冰冷的针刺在芥川的身上,“你没能通过我的考核呢。” 说完,他便像完成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戏剧谢幕,施施然转身离开,只留下芥川僵立在原地,被巨大的失落和自我怀疑紧紧攫住,懊恼几乎化为实质的黑气萦绕周身。 关于身体控制权的规则,依旧是随机性的。不过太宰治(无论哪一个都)逐渐摸清了一些规律:当作为旁观意识时,他能否看见外界的事情,取决于是否有镜面或水面之类的东西将光线折射到【太宰治】的身上。 若没有这些,他便会被隔绝在那个神秘的空间里,或者陷入无梦的沉眠。而控制权的交接更是毫无预兆,可能就在端起咖啡杯的间隙,或者咀嚼蟹肉罐头的一瞬间,身体里的灵魂就已然更迭。 当他和【太宰治】的意识共同被困在那个流速异常的空间时,无论是谁,研究那些仿佛蕴藏着宇宙奥秘的书籍都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长时间的观察印证了他们的猜测:这个空间的时间与外界并不同步,且这种差异毫无规律可言。有时,外界可能已过去三小时,空间内却只流淌了一刻钟;有时则恰恰相反,空间内仿佛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外界才堪堪流逝几分钟。这种不确定性本身,也成了他们必须适应的常态。 在充满变数的任务中,这种不受控的灵魂转换对旁人而言或许是致命的隐患,但对于共享着同一具躯体、同一套思维模式甚至大部分记忆的两个太宰治来说,不过是完成任务需要多花一点点时间。为此,他们还发展出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在执行关键任务前,总会在不起眼的角落留下只有对方才能解读的暗号——可能是一张被特定方式折叠的纸片,一个画在墙角的特殊符号,或是某份文件上被圈出的、看似无关紧要的词汇——这些暗号无声地勾勒出任务的大致走向和应急预案。 一次针对敌对组织据点的突袭任务,便完美诠释了这种备份的优势。前期潜入和情报收集由【太宰治】主导,精密的作战计划已在他的脑中成型,并开始初步执行。然而,就在指挥节点上,一次毫无征兆的“切换”发生了。 掌控权落入了太宰手中。他身处临时指挥点,目光迅速扫过桌面上散落的几张资料,包括潦草的手绘地图和用只有自己知道的扭曲图案所记录的文字——这些正是【太宰治】留下的暗号。 几乎不需要思考,凭借着与生俱来的,或者说与同位体共通的,近乎恐怖的推理能力和对局势的直觉,【太宰治】的意图瞬间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如同拼图自动归位。他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没有丝毫停顿,立刻拿起加密通讯器,流畅地向待命的下属下达了调整后的指令,语速快而清晰。 布置完这些后,他挂断通讯,然后目光精准地投向靠在重型机车旁,正一脸不耐烦地调整手套的中原中也。 “中也!”他扬声喊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理所当然,“赶时间,速速开车!” 说话间,太宰治已经几步跨过去,动作敏捷地翻身坐上了后座,在对方“啧”出声的同时,手臂无比自然地环住了中也精瘦的腰身,甚至得寸进尺地收紧了一点。 “哈?!谁想要载你这个混蛋青花鱼!”中也立刻炸毛。 “任务优先哦~这是干部命令!” “中也,像小狗夺食一样的猛烈冲刺吧!”太宰在他耳边用挑衅又兴奋的语调喊道。 “闭嘴啊混蛋!!如果不想被我从车上摔下去的话,就给我好好保持安静!” “而且,抱那么紧想死吗?!”中也的怒吼被引擎猛然爆发的咆哮声所淹没。黑色的机车如同挣脱锁链的猛兽,瞬间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残影,狂飙而出。 惊人的速度让太宰治的大衣下摆疯狂向后翻飞,猎猎作响,他的发丝被劲风狠狠向后拉扯。周遭的景物因极致的速度扭曲、拉长,最后化作模糊涌动的斑斓色块,从视野两侧飞速倒退。 在这风驰电掣的眩晕感中,一种久违的、近乎放纵的快·感涌上太宰心头,他无意识地勾起嘴角,只觉得淤积内心的阴霾也被这样剧烈的速度给暂时吹散。 中原中也的车技过人。即使无法使用异能作弊,单凭他炉火纯青的操控,也足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穿越复杂的街区,直奔任务地点。一切都如太宰所预判的那样进行着。 他们以雷霆之势突入据点,在敌人尚未完全反应过来时便已瓦解了大部分抵抗的力量,成功夺回了港口黑手党的重要货物,并将关键俘虏拿下。 任务结束,返回总部前,太宰治先行遣散了属下,这样他就有诸如失去了回程工具的理由继续蹭中原中也的摩托车了。当他正盘算着如何用“中也难道忍心把你可怜的、刚立下大功的搭档丢在这种荒郊野外吗?”之类的歪理说服对方时…… “太宰。”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中原中也并未走向自己的机车,反而朝他走了过来,最终在一步之遥处停下。那双钴蓝色的眼眸穿透了黄昏的微光,直直地盯在太宰脸上。 “你最近怎么了?”中原中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肯定,“感觉你最近的行为……透着股说不出的奇怪。”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甚至条件反射般地歪了歪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无辜的疑惑:“有吗?是中也的错觉吧?还是说中也终于被我迷人的内在俘获,开始偷偷关注我了?”他将问题轻巧地抛回,语气带着惯常的戏谑。 得益于【太宰治】和太宰这两人这些日子孜孜不倦的抽风表演,【太宰治】身边的所有人——包括森鸥外和尾崎红叶——都已对这位干部大人间歇性的反常行为习以为常。就算此刻太宰对着中也做出些与【太宰治】以往行径不太相符的动作,落在旁人眼里,也只会被解读为:【啊,太宰干部又在变着花样捉弄中原干部了,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然后默契地移开视线,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这正是他们刻意营造的效果——用“扮演傻瓜的玩笑”作为最坚固的伪装,为任何可能出现的、计划外的“失误”预留好退路。 太宰治的脑海中甚至偶尔会掠过一些冰冷的念头:如果有天,【太宰治】被他这个异世界的同位体彻底、无声无息地“顶替”了,恐怕也无人能察觉异样。毕竟,从思考模式到行为习惯,从记忆到灵魂,他们本质上就是同一个人,是同一枚硬币无法分割的两面。只要他不主动自爆,基本上很难有人能发现差异。 当然,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深知这绝无可能,也绝不允许发生。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从未想过要永远停留。更重要的是,他无比确信,他的同位体——此世界的【太宰治】——此刻必然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如同幽灵般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这个共存的情况下,他们之间终有一方要永远地注视着另一方,直到分离降临,直到彼此消亡。 中原中也并没有被他的插科打诨带偏节奏。他只是紧紧盯着太宰的眼睛,脸上露出一种正在思考的表情,然后用一种带着不确定却又异常笃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戳破了他们之间如纸糊的薄墙: “你最近,有时候会突然做出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蠢事,是为了隐藏什么吧?” “然后……”中也微微眯起眼,仿佛要穿透太宰治脸上那层虚假的笑意,直视他灵魂的深处,“有时候你的眼神会变得很陌生。不是平常那种讨人厌的算计或者装出来的轻浮……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冷漠地看着什么地方,面向人时又会突然变成另一种表情。” “喂,”中也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直白的试探,“你和你那个奇怪的影子……是在共用同一个身体吗?有时候是你控制,有时候则是他出现?”他顿了顿,自己似乎也觉得这个想法过于离奇,却又无法忽视那强烈的直觉,于是烦躁地啧了一声:“啊,不对,这么问的话,我甚至不确定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是谁。” “你们两个混蛋,应该有在背地里密谋着什么事情吧?不然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无事发生?” 太宰治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他确实预想过中也可能凭借那野兽般的直觉嗅到真相,但绝没料到会如此之快。距离他意外降临这个世界,早已过了数月之光阴。在这期间,无论是心思缜密的森鸥外,还是亲近的织田作之助,都未曾对他(或者说对【太宰治】)的行为流露出丝毫的怀疑。但是现在,中原中也却是唯一的例外。 即使他和同位体在某个瞬间悄然完成了身体控制权的更换,中原中也也能凭借着那份近乎本能的直觉,捕捉到那微乎其微的不对劲。也许是这些日子里【太宰治】偶尔的恶作剧中所暗示的东西,被中也的潜意识敏锐地给捕捉到了;又或许是无数次生死与共间培养出的,超越言语的默契所导致的感应。 总之,虽然不是很迅速地发现【太宰治】身上的异常,但中原中也,也确实是唯一一个,不依靠任何东西,仅凭自身直觉就察觉到【太宰治】不是【太宰治】的人。 太宰治脸上的完美面具,终于在这一连串质问下,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几乎无法被常人捕捉的裂痕——一丝真实的惊讶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在那双鸢色的眼眸深处漾开,清晰地映在了他微微放大的瞳孔里。 尽管这惊讶如同受惊的飞鸟,转瞬即逝,快得仿佛只是错觉,却没能逃过一直死死盯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的中原中也的眼睛。这稍纵即逝的破绽,如同最有力的证据,彻底坐实了中也心中那大胆得近乎荒谬的猜测。 夕阳的最后余晖为横滨的建筑镶上金边,暮色如同温柔的潮水,开始悄然漫上天空。一只不知名的飞鸟尖锐地鸣叫着,掠过他们头顶那片被染成橘红与钴蓝交织的苍穹,留下转瞬即逝的黑点。 太宰治的视线,缓缓从中也那双写满笃定和探究的钴蓝色眼眸上移开。他望向远处,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衡量着什么,又像是在组织语言。中原中也异常耐心,没有催促,只是双手插在兜里,静静地站在黄昏下,等待着他的答案。 终于,太宰治转回头,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那笑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灿烂,带着一种孩童恶作剧成功般的欢欣雀跃,甚至让他的眼睛都弯成了愉悦的月牙形。 “bingo~!”他愉快地打了个响指,声音轻快得像在唱歌,“猜对了一大半哦,中也!真是难得的聪明呢!”他向前凑近一小步,压低了声音,带着分享秘密的亲昵和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恭喜中也,成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成功发现这个小秘密的人~现在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又增加了一条哦~” 话音未落,他那只缠满绷带的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向了中也的头顶,“作为奖励,就奖励中也一个摸头吧。好——乖好乖好乖。” “滚啊混蛋,别摸我头!” 对于想要开玩笑地用手摸中原中也头发的太宰,被中原中也用飞踢给赶走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chapter.23 在中原中也还没意识到这件事情时,太宰治就算是走在他身侧,只要不是面对面,那双鸢色眼眸没有直勾勾地看过来,中也就很难捕捉到那层隐藏在“太宰治”这个存在之上的、细微如蛛丝的违和感。太宰太擅长伪装了,即使扮演的是他自己。 直到那个家伙——姑且还称之为太宰吧——用一种过分坦然的、仿佛在谈论天气的口吻,承认了身体里的确有另一个灵魂后,中原中也心头那点模糊的疑虑才得到了解决。这件事情像一颗投入平静水潭的石子,涟漪无声扩散,让他开始不自觉地审视起身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搭档来。 彼此在一块批阅文件时的场景成了最直接的观察渠道。中也曾不止一次瞥见,太宰握着钢笔的手指会毫无征兆地收紧,骨节微微泛白,流畅书写的动作也突然卡壳。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丝线骤然勒紧束缚,呈现出一种极其短暂的、近乎凝固的僵硬。紧接着,那对总是带着戏谑或深沉的鸢色眼瞳会极快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扫过面前摊开的文件,仿佛在确认自己身处何方、正在做什么,然后才若无其事地继续落笔。 ……又来了。 中原中也看着又一次陷入那种微妙停滞状态的太宰,眉头不自觉地拧紧。他抱着手臂,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强压下心头翻涌起的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担忧。 他想起先前自己想询问信息时【太宰治】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提出的要求:“中也,这只是个小麻烦哦,不用插手,我可以解决这件事情。” 该死的要求!中也狠狠啐了一口,本以为对方主动的承认是愿意让自己接触,没想到最后结果还是这样。说到底,他才没兴趣管呢! 最终,他只能对着正在经历着不对劲事情的太宰,从牙缝里挤出硬邦邦的一句:“喂,混蛋太宰,希望你能尽快把这个麻烦处理干净。”除此之外,他再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或追问。他不知道这混蛋究竟在盘算着什么计划,但既然是太宰治……无论是哪一个,都必然在背后编织着一张巨大而危险的网。他只能选择相信这混蛋的脑子还没彻底坏掉。 最初得知真相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膈应感确实在中也心头盘踞了好几天。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做着几乎完全相同的事情,他却知道这副皮囊下的灵魂可能并非他所熟知的那一个,但周围的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这种感觉糟透了。 然而,时间成了最好的让人习惯一切的工具。中也很快就发现,无论操控这具躯壳的是哪一个意识,哪一个灵魂,那份深入骨髓的恶劣、算计、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的混蛋性格,简直就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分毫不差! 所以他也曾对太宰抛出过一个大胆的疑问:“你身体多出的灵魂不会是另一个你自己吧?”在得到了太宰的肯定回答后,那份不习惯就迅速被一种“果然都是太宰”的想法所取代,随之而来的,还有双倍的警惕和毫无疑问的双倍让人想要揍扁的怒火。两个混蛋叠加的威力,简直让人窒息。 “中也~”轻快得近乎甜腻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太宰不知何时凑近,脸上挂着那种中也无比熟悉、也无比想一拳打碎的灿烂笑容,手里神秘兮兮地举着一个小盘子,上面躺着一滩棕褐色的不明物体,不明物上还插着一柄银色小勺,“快看我制作的非常神奇的巧克力!只要吃一口,就能看见一些非常美妙的,并非此世能出现的绚烂生物哦~” 就见他的瞳孔涣散,里面好像已经有蚊香状的黑线在旋转了,嘴唇也变得乌紫发青,脸色却是一片惨白。 “哈?你这家伙,是中毒了吧!”中也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开那只碍眼的手,将不明物体拍到了地上。地上这一滩,瞧着十分像一些个厕所产物,如果此时有其他人闯进来看见这一幕,也许第二天就会传出【太宰干部和中原干部在办公室里对着一堆翔互诉衷肠】之类的离谱谣言了。 他额角青筋直跳,最后选择把这中毒程度深到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混蛋搭档架出了办公室,然后押送医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chapter.24 灵魂的沉睡不会做梦,这只是意识的休憩时间。不过有时候太宰也会想,在他控制不住休眠后,如果梦里那个世界真的存在的话,自己会不会突然进入到梦中的世界里,就像现在这样。 时间如同沙漏里的细沙,无声无息地流逝,带走了太多东西。太宰治的记忆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或许也有他从未刻意去回忆的缘故在。那些曾鲜明如昨日的画面,都在渐渐褪色,只剩下模糊的光影和难以捕捉的记忆碎片。 太宰治再一次顺着陌生又熟悉的路线,去了lupin酒吧。 夜幕彻底笼罩了横滨。路灯次第亮起,投下昏黄温暖却又带着陈旧感的光晕,勉强照亮了脚下坑洼不平的人行道。太宰插着兜,他的步履不快不慢,像在丈量着某种无形的距离。他借着那昏黄的光,目光在街角搜寻着。终于,他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然后选择拐弯走过去,最终停驻在那块熟悉的印着‘lupin’字样的旧标牌下。 锈迹斑驳的金属把手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他在门前伫立片刻,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腔里悄然滋生,混杂着胆怯还有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捕捉的激动。 在激动什么呢?他不知道。 今夜,他或许能遇见自己那两位友人的同位体,或许不能。不过无论如何,对他来说,那也只是披着相似皮囊的陌生人罢了。 破碎的镜子无法再完好如初,就算再高超的修补技艺,也弥补不了曾经破碎的事实。他也无法再回到遥远的过去了。 万千思绪如潮,冲刷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他停顿了很久,手最终还是搭在了那扇沉重的木门上,推开。 熟悉的混合着陈年酒渍、烟草和木头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熟稔地走向吧台那个从前常坐的位置坐下,无需言语,只是对着酒保微微颔首。片刻后,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就被无声地推到了他面前,杯底沉着一颗剔透的冰球,折射着吧台昏黄缱绻的光线。 身后陆续有客人进来,交谈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们各自寻找座位,低声交流,无人前来打扰他的清净。 太宰治单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举起酒杯,浅啜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丝暖意,沉入肚底。他放下杯子,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戳弄着杯中的冰球,看着它在琥珀色的酒液中缓慢地旋转、沉浮,带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冰球与玻璃杯壁碰撞,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 每个人都有着专属的行走习惯,对于足够熟悉的人,仅凭脚步声,就能听出来者的身份。所以,当那皮靴和地板碰撞所产生的有规律的哒哒声,清晰地穿透酒吧背景的低语,从身后楼梯处传来时—— 太宰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一瞬。他缓缓转过头。 “呀,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正站在不远处,赤褐色的眼眸平静地看向他,招了招手,算是打了招呼。他走到吧台,在太宰治身边选了一个座位坐下。 酒保什么都没问,只是默契地递上他常喝的蒸馏酒。也许他在看见织田作之助的衣角出现在门口时,就已经开始调制酒水了。 “好久不见啦,织田作。”太宰治撑着头,侧过身,看着身边阔别已久的友人。距离上次碰面,似乎已经是数月前的事情了。后面他偶尔也有来这里喝酒,消磨时光,但运气不算好,再没有遇见过这两位友人。 总部偶尔的任务分布会让他们产生交集,但每次的见面基本上都算短暂而匆忙,所以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也未曾看出太宰身上的不对劲。 太宰的思绪飘向了记忆中遥远的过去。似乎也是在这样一个灯光昏黄的夜晚,在这同一张吧台前,他曾半真半假地对友人们说过:若哪天他被什么孤魂野鬼占据了身体,记得离他远点。 没想到自己现在就成为了这个占据了他人身体的鬼魂。 此刻,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又在何处呢?也许正在那个封闭的空间里,翻阅着用神秘语言书写的资料,试图寻找着解决自身困境的办法。不过怎样都无所谓了。在这段从命运中意外得来的短暂的夜晚时光里,在还没有被替换下去的情况下,他决定纵容自己沉溺片刻。 他不觉得这是自欺欺人,且当是......对亡人的一点聊胜于无的慰藉吧。 心中思绪万千,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杯壁。 “你刚刚在做什么?”织田作之助拿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平淡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在思考,”太宰治收回手指,目光虚虚地看着面前的玻璃杯,“思考一些……非现实的哲学问题。” “是什么呢?”织田作追问道,语气里带着他一贯的认真。 “人自出生起,便已踏上通往死亡的既定路线,拥有了一开始就注定结局的命运。”太宰治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似乎一个微小的计划外的意外,就能让两个原本轨迹重叠的灵魂,从此走向截然不同的命运……应该是这样吧?”他侧过头,鸢色的眼眸看向织田作。 他看起来很平静,织田作之助知道他并不需要答案。 “对。”织田作之助的回答简洁而肯定。 “为了验证这个有趣的想法,”太宰治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恶作剧和探究欲的神情,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他勾起嘴角,用着愉悦的声音继续说道,“我尝试了一种新的自·杀方式!而且还给它起了个特别的名字,就是‘巧克力效应’。” “是把巧克力制作成了其他食物吗?”织田作认真地思考着他的话。 “差不多哦!”太宰治的语调轻快起来,带着炫耀般的得意,“为了赋予巧克力颠覆常理性的食物特性,我还研究出了一套独特的制作方法!先用滚烫的热水将其融化,再加入精心调配的特制药剂……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反应后,最终得到了能一口就看见彼岸的珍品!吃下去,就能窥见不属于此世的奇妙生物哦,说不定是来自三途川的使者呢。” 他生动形象地比划着,眼神亮得惊人。 “巧克力应该很好吃吧。”织田作之助的脸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似乎在认真想象巧克力的口感。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太宰治立刻换上了一副苦恼又不情愿的表情,像是被迫承认了某个不光彩的事实,“我用勺子偷偷尝了一口……意外地,非常美味哦!”他耸耸肩,语气里带着点不可思议。 织田作之助闻言,露出了感慨的表情:“这么好吃吗?下次做给我尝尝吧。” 太宰治唇边的笑容微不可查地凝固了一瞬,那句“好啊”还未出口—— “织田作先生,太宰君刚刚那段话里,可处处都是槽点啊。”一个带着疲惫却又不失冷静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坂口安吾推了推他标志性的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吧台边的两人。他步履沉稳地走下楼梯,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属于情报员的疲惫气息,自然地坐在了太宰治身边的另一个空位上。 随着他的到来,他们三人惯常的寒暄也如同例行公事般展开。 太宰治抱怨着两人工作清闲如度假,立马就得到了安吾的反驳,指责他才是□□头号游手好闲分子。 太宰治闻言,只是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不过被他掩藏的很好。 他知道眼前这个坂口安吾的真实身份。在这个世界里,对方的‘三重间谍’的身份大概率也未曾改变。但他没有任何动作——没有试探,也没有揭露,如同一个早已知晓结局的观众,只是安静地看着剧情按照既定的轨道滑行。不过也许在这次的剧本中,他能成为编剧。 他与【太宰治】在那个神秘空间里早已达成过无声的共识:按兵不动。让暗流在平静的表象下继续涌动着,直到发展成所预想的走向。 此时此刻,能像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听着熟悉的声音说着无关痛痒的闲话,已是偷来的奢侈。他想着,只要像现在这样平静的度过难得的时间就好了。 聊天是消磨时间的最好方法之一,时间就这样在交谈声中离去。那些关于琐碎任务、关于安吾处理不完的文件山、关于织田作收养的孩子们和那只总爱跳上屋顶的小猫的对话,编织成一张令人沉溺的网。 就在这平淡的温馨即将达到某个微妙的饱和点时,太宰治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对了!不如我们来拍张合照吧!” 他用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开朗语调继续说着,“作为纪念!” “什么的纪念?”安吾推了推眼镜,镜片折射着灯光。 “纪念我们今晚聚在这里,”太宰治的笑容灿烂得不真实,“或者庆祝安吾完成工作,织田作成功救下猫咪……什么都行。总得留下点什么,证明这个夜晚存在过,不是吗?” 他们三人,谁也没带能拍照的设备,最终还是酒保从吧台深处摸索出一台带着明显使用痕迹的老旧胶片感光相机。酒保显然不常做这个,拍照的动作有些生疏。在太宰治的指导下,他笨拙地为他们拍摄了几张照片:单人照,双人照……最后一张,是三人并排坐在吧台前。 太宰治坐在中间,脸上是惯常的完美无缺的笑容,灿烂得有些晃眼。织田坐在他左侧,嘴角带着一丝极淡却真实的温和弧度。安吾在右侧,脸上是略显无奈又带着点纵容的表情,眼镜微微滑落鼻梁。 三双眼睛,都看着那个小小的镜头。 “咔嚓。” 老旧的机械快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将这个瞬间永恒地封存在了胶片上。 “太宰,”安吾收起笑容,探究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了太宰治脸上,“怎么突然想到要拍照了?”他的直觉在告诉他,今晚的太宰,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太宰治脸上的灿烂笑容微微收敛,但依旧维持着温和的弧度。他端起那杯早已融化了大半冰球的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荡漾着朦胧的光晕。 盯了一小会时间后,他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 闪光灯残留的光斑在他鸢色的眼底跳跃,如同即将熄灭的星火。 “难得一次的聚会,总感觉不记录下来,就会很可惜。仅此而已。”他笑着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chapter.25 自那日与这个世界的织田作和安吾短暂会面后,太宰治感觉内心某处被岁月与海水侵蚀出的空缺,似乎又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悄悄地填补了一点。 他那件标志性的黑色大衣夹层口袋里放着几张照片,便是那日与友人们的合照。它们安静地躺在黑暗里,过去的时间被永远定格在了上面。偶尔夜深人静时,他会独自蜷缩在某个废弃仓库的角落,或是海港某个废弃集装箱里,在黑暗的环境下,小心翼翼摸索着抽出那几张照片。 因为没有光源,他的眼睛看不见上面的任何内容,但他并不在意。他只是想将它们拿在手上,相片四角刮蹭过掌心时留下的疼痛感都会提醒着他,那片刻的温暖并非幻觉。 照片上凝固的笑容,织田作略显无奈却温和的表情,安吾推眼镜时微微蹙起的眉头……每一个细节早已被他镌刻在心,就算眼前一片黑暗,也能回忆起彩色画面。 然而,照片上那个坐在中间,嘴角上扬的人,是他,却又不是他。他的时间早已停留在了18岁。 啊呀,这些沉溺于过去的想法,简直要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只会缅怀青春的无趣中年人了。不过他也无法想象自己步入中年的时间是什么样子,光是在脑子里把自己假设成那样,一种生理性的厌恶感便沿着脊椎攀爬,让人觉得恶寒到想要颤抖了。 某个中午,在他尚能控制身体时,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停在了一家熟悉的西餐馆前。 这里是织田作之助最常来吃咖喱的地方,二楼就是他所收养的那些小孩们的栖息之地。 推开门,熟悉的铃声响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带着辛辣气息的咖喱香。店主忙碌的身影在热气氤氲的厨房与狭小的餐厅间穿梭,抬头瞥见是他,只是微微颔首。 太宰治随意的选了个位置坐下。 他向店主要了份超辣的咖喱。 这家餐馆位置的选择有他的一份力,店主自然也是已经熟悉他了,就为他上了份织田作之助常吃的超辣牌咖喱。 很快,一盘热气腾腾的咖喱饭被端了上来,浓烈的辛香直冲鼻腔。太宰治拿起勺子,毫不犹豫地挖起一大块,送入口中。瞬间,记忆里熟悉的辛辣味席卷了他的味蕾和喉咙。他被辣的咳嗽几声,然后喝了一大杯水,才堪堪压下了这样辣的味道。 “还是……这么厉害啊。”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咳嗽后的沙哑。 店内客人渐多,店主忙得脚不沾地。两人之间,除了必要的点单上菜,再无多余的交流。 咖喱盘逐渐见底,辛辣的余韵仍残留在口中。 织田作之助有时候会来这里看望孩子们,他们偶尔能够碰上面。不过今天运气不算好,直到他吃完,也没有遇到织田作。 但太宰治也并不灰心,他本就没抱太大期望。毕竟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来回忆一下记忆里的咖喱味。当然,要是能遇见织田作就更好了。 这个世界的走向和太宰的世界走向大致一致,所以如果按照原来轨迹来说,织田作之助的死也许是是无法逃脱的宿命。 他当时调动了自己在那个世界里所能触及的一切资源,抽丝剥茧地调查了整个事件的脉络,所以也得知了许多额外信息。这份有关未来的情报,他与这个世界的【太宰治】交流时也有提到过。当然,资料的提供也并非无偿。 作为交换,他的要求是关于中原中也身份的一切核心机密,以及港·口黑·手党深藏的其他秘辛,以此来比对彼此之间的信息差。 整件事情的开端是mimic进入日本,不过此时这个时间段里,距离mimic进入日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去部署自己的东西。 当【太宰治】得知自己的友人将死于非命时,那双鸢色的眼眸里,瞬间就充满了惊愕。 然而,在情报中的内容清晰地指向了森鸥外那精妙绝伦又冷酷无情的【最优解】布局时,【太宰治】脸上的惊愕迅速褪去,只剩下了了然和嘲讽。 是啊,为了港·口黑手党的利益,为了那所谓的最优解,牺牲一个能力不算顶尖,价值也可以替代的底层成员,对那位首领而言,也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步棋罢了。 就算之后又知道了坂口安吾的叛逃信息,【太宰治】也没有最开始的惊讶了。港·黑里的叛徒被他清理过的不计其数,只是这次的叛徒变成了他身边亲近的人。 当时【太宰治】在知道了这些事情后,只问了太宰一个问题:“在你的世界,你最后做了什么?” 太宰治沉默了,他什么也没说。记忆将他拉回了那片偏僻的海域,只感觉冰冷的咸腥海水再次将他包围。那些被他深埋的灰暗情绪突然破开了一道口子,朝他汹涌而来,让他那张惯常挂着虚伪笑意的脸,不受控制地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死气。 【太宰治】敏锐地捕捉到了太宰这瞬间的失态。他猛地瞪大眼睛,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了眼前这个来自异世界的自己。随即,他吐出了混杂着恶意和了悟的话:“哈哈哈,罪孽已经深重到,就连死亡都无法让你安息了吗,真是可怜。” 即使没有明确说出来,但他们两人都对彼此所表达的意思心知肚明。 “闭嘴。”太宰治的情绪只乱了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 太宰治也有设想过,如果他是这个【太宰治】,如果他有搭档的话,事情将会走向何方。 结果仍然是难以预料的。也许他仍然会选择离开,但奔赴死亡的决心,或许会被某些东西所束缚。也或许是这个世界里的他更容易寻找到某些能暂时支撑他继续呼吸下去的意义。 他也曾在港口黑手党那布满灰尘的档案库深处翻阅着那些被标为绝密的资料,看见那些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许多过往时所经历过的某些重大事件,其中还有关于擂钵街成因的描述,记录说这是由荒霸吐诞生所引发的灾难,和在神秘空间里【太宰治】曾与他说过的情报一致。中原中也便是荒霸吐实验的产物。 太宰忽然就想起了在自己那个世界里擂钵街的形成原因,也是因为某个实验,只不过是已经失败的,就连资料也在爆炸中毁了大半。原来就是那场失败的实验,彻底扼杀了名为中原中也的个体在那个世界诞生的可能性。 他摩挲着纸页,脑子里思绪万千,想到如果不是那些预知梦,他也不会对无望黑暗的未来产生一丝的期待,期待着这样奇怪新奇的东西还会给他带来什么新的内容而继续努力坚持下去,而是会早早的厌倦这毫无价值的人生,提前奔赴死亡的怀抱。 对他来说,真正重要的事物少得可怜。即便是那些被定义为重要的东西,在某些时刻,也可以被他毫不犹豫地舍弃。因为所谓的重要,往往只是他人赋予的意义,而非对他而言的重要。 除了中原中也的事情,他还了解了许多关于这个世界的其他信息,比如暗杀王魏尔伦曾经带给港·黑的阴影,他与兰波之间的纠缠,还有席卷整个里世界的龙头战争,等等一切,都在填补着他对于“存在中原中也的世界”的认知空白。 奇妙的是,许多事件在资料中读来,竟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他并非初次接触这些东西,也许曾经在某个光怪陆离的梦里,他早已旁观甚至参与过。 太宰治将这些信息刻入脑海,同时在脑子里面推演着相关事件的更多解法。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灵魂是否有着跳转时空的能力,虽然这似乎是随机性的。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距离他死前那年,还有很久很久。 他也曾猜想过,若是在这个世界里死去的话会怎么样,是进入下一个世界还是去往其他地方,或者得到灵魂上的安息。 不过这个世界里的友人尚且活着,中原中也也仍然是他...啊不对,是【太宰治】的搭档,还有各种各样他所经历过的事情待发生。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具身体不是他的,这个身份也非他所有,他也就无法像过去那样,随心所欲地用自己的生命去验证自己的猜想。 无形的羁绊如同蛛网般缠绕上来,形成了一种比死亡本身更沉重的束缚。但他始终是这里的过客,能够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的也只有他的同位体,而且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能够离开这里,无论以什么形式都可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chapter.26 也许中原中也已经习惯了两个太宰治时不时切换身体控制权的事情,但对于两位太宰治而言,这样畸形的共生状态,无异于一场缓慢的凌迟。 这种事情短期内尚能忍受,用彼此的算计、恶作剧和冷漠作为屏障。但长期? 一想到这具躯壳里竟然存在着两个拥有相同本质却又截然不同的灵魂,不仅共享着同一套感官神经,还感知着同一种痛苦与欢愉,甚至……共享着同一种死亡的可能性,太宰治就感觉反胃想作呕。 这念头本身就足以引发源自本能的生理性厌恶。 因此,无论是哪个太宰治暂时掌控了身体,当另一个被放逐回这片神秘空间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仿佛无穷无尽的时间里,将自己埋入那浩如烟海的书架之中。 他们心照不宣,如同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两人不停的在典籍里翻找着着那可能并不存在的分离之法。他们甚至会在对方可能阅读的地方,精心埋下陷阱,或者留下误导性的注释,或是用只有彼此才能理解的最恶毒的玩笑来干扰进度。 这些带着或恶意或无聊的想法的小恶作剧层出不穷,他们心知对方必然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即便知道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徒劳无功,也仍然乐此不疲。 这种互相拖后腿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或许麻烦且幼稚,但对于这两个拥有完全相同思维模式并且能精准预判到对方每一步棋的人来说,却是一种合理的宣泄。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比自己更懂自己的人存在了。 太宰治早已不再计算自己在这个世界滞留了多久。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关注它,只会加重他的灰暗情绪,一遍遍提醒着他自己本身存在的荒谬性,让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外来者,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偶尔,轮到【太宰治】控制身体时,他会进行一些例行的危险行为,比如入水活动。之前某次的跳楼行动,就是对方为了测试所谓的【如果身体遭受危险,灵魂切换的速度是否会加快】的猜想而进行的。 他这种行为本身就堪称疯狂,几乎没有任何准备,仅凭对搭档位置的模糊感知,就敢站上毫无护栏的顶楼,下方是坚硬的水泥地面,没有任何防护垫,毕竟只是一时兴起的尝试。这既是对搭档实力近乎偏执的信任,还有对生命本身的轻视和疯狂。 测试的结果是,灵魂的切换仍然随机,无论身体是否遭到危险,都不会影响到灵魂。 而且,在反复的切换与长时间的共处中,他们还逐渐意识到了一个更加糟糕的事情:这种所谓的切换,与其说是两个灵魂对身体的排斥与争夺,不如说是异世界的太宰治的灵魂,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形式,逐渐适应并融入这具原本属于【太宰治】的身体。 具体解释来说,随着他呆在这具身体的时间越长,他的灵魂所控制的时间也就越长,就像寄生虫寄生在了宿主里汲取养分,只待某日彻底的鸠占鹊巢。 当意识到这件事时,太宰治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恶心,几乎要呕吐出来。侵占了他人的身体,窃取他人的人生,还有继承他人的人际关系,这种事情对他而言,简直是无趣至极。 他连属于自己的人生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又怎会愿意拾起别人的东西,背负上不属于自己的羁绊和枷锁,继续在这陌生的世界里苟延残喘。即使是同位体,他也从未想过要替代。 然而,他们目前找不到任何有效的方法去解决这件事情。对此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神秘空间里翻阅那些古老晦涩的典籍,努力寻找着办法。 刚开始时,太宰治是不会做梦的。就算是由他来控制身体进入睡眠,他的意识也只会沉入彻底的黑暗。那里无梦无声,什么也没有。但是发展到现在,他偶尔也会梦到一些光怪陆离的东西了。他很难说这代表的东西,在尚未确认前他无法肯定。 有时候他睡醒了睁开眼,会发现视角换了一个扭曲的角度,这代表着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有时候睁眼时,灵魂没有被更迭,而是依旧停留在这具身体里,他便只能起身,面无表情地去扮演【太宰治】,处理港·口黑·手党·干部该处理的那些事务,与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周旋。 偶尔,为了排遣某些孤独感,他会利用这短暂的控制身体时间,和中原中也玩一个极其无聊却又人他乐此不疲的【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当然,这种游戏如果加上了赌注,最精彩的部分莫过于看着暴躁的重力使因为猜错而懊恼跳脚,钴蓝色的眼睛里燃起不甘的火焰,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 中原中也因为他的捉弄而露出了各种各样的表情,着实有趣。只是,当这种类似的捉弄游戏结束后,他的意识被拉回那个神秘空间时,有时会迎面撞上【太宰治】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 不用问,这家伙肯定在空间里看到了全程,并且极度不爽于自己的狗居然被另一个意识体如此戏弄。可惜,当时的身体控制权在太宰治的手里,而【太宰治】因为某些束缚也无法做什么。 不过,要是在太宰捉弄完中原中也后,身体的控制权又恰到好处的迅速落到【太宰治】手上时,他面对刚被太宰治戏耍过的中也,那阴阳怪气的腔调简直听得能让人酸掉牙: “呜哇~我可还没死掉哦,中也?”【太宰治】拖长了调子,鸢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某种隐藏得极深的占有欲,为什么中也要如此过分的对另一个男人摆出如此可爱的表情?明明我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这时候,中原中也就会被他莫名其妙的话给气到,先说一句:“哈?刚才那个难道不是你吗,你这混蛋又在玩什么把戏?!” 当他看见【太宰治】脸上那阴沉沉的否定表情后,又会恼怒,“可恶的混蛋太宰,居然敢骗我?!你们果然都是一样的混蛋!”他气得几乎要口不择言,光是想想刚刚自己相信了谎言的傻样子,已经不敢想那个混蛋会在背后笑成什么样了。 “啊呀?”【太宰治】立刻换上了一副混合着不可置信和委屈的夸张表情,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枉,“我可还什么都没做哦?为什么中也要连我一起骂,好过分!” “你还好意思这样说?而且我哪有对别人露出什么可爱表情啊混蛋!”中原中也暴躁地插着口袋,仰着头怒视对方。在【太宰治】的视角里,他就像一只正在吱哇乱叫的矮脚猫,小小的身躯站在面前,视线稍微放平就几乎看不到他的头顶了。 这个想象不知哪里戳中了【太宰治】的笑点,让他毫无征兆地捧腹大笑起来,肩膀控制不住地耸动着,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喂!你这混蛋,突然笑什么啊?!”中原中也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怒火中夹杂着困惑。 “啊呀,是谁在说话呢?”【太宰治】勉强控制住了笑意,他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故意做出一副茫然四顾的样子,视线刻意越过中也的头顶,“声音是从下面传来的吗?我怎么找不到人在哪里?” 这句话精准地踩中了中原中也的雷区。中原中也一听,火气顿时上来了,他一扯嘴角,“混蛋太宰”四个字就被他吐了出来,同时伴随着一记飞踢,直朝对方的腹部而去,但被【太宰治】轻松一个扭腰就躲过去了,动作流畅得如同预演过千百遍。 “看来中也没有按时喝牛奶呢。”他站稳身形,用极其欠揍的语气叹息着,甚至伸出手,先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又刻意地缓慢移动到中也那顶标志性的礼帽顶部,指尖还故意向下压了压,“不然身高怎么会和四年前我们刚见面时差不多呢?都是这么的——”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吐出一个中原中也最痛恨的词,“小·不·点。”带点宠溺语气的尾调上扬,仿若调·情,不过中原中也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太宰治】摇着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果然,不好好喝牛奶的话,就会像中也一样长不高了。幸好我当年都有偷偷喝牛奶补充营养呢。”他刻意加重了“偷偷”这两个字。 “啊?!”中原中也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到了新的高度,连耳根都气红了,“你这混蛋!之前明明一直说不喜欢喝牛奶,居然是骗我的吗?”他下意识地紧接着反驳了一句,“而且我可是也有按时喝牛奶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简直就是自曝其短。 “呜哇——!!!”【太宰治】立刻发出浮夸到极点的惊叹,他从身上不知哪个角落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笔记本,唰唰唰地就开始写,脸上洋溢着某种发现了新奇事物的兴奋,“惊天秘闻!□□最强重力使中原中也,为了长高竟然有在偷偷喝牛奶!我要好好记下来。” 他抬起头,对着脸色铁青的中原中也露出一个极其恶劣的笑容,“而且中也居然还记得我说过不喜欢喝牛奶吗,顺便一说,其实是真的没有喝哦,刚刚是骗你的~” “你这混蛋究竟在说什么蠢话,还有,你到底在写什么东西?!”中原中也的注意力瞬间被【太宰治】手上那个可疑的笔记本吸引,直觉告诉他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啦,这个吗?”【太宰治】晃了晃笔记本,笑容更加灿烂,“和中也没关系吧,就这么在乎我吗?” “谁在乎你啊混蛋!我怀疑你在写我的坏话,快给我看看!”中原中也再也忍不住,猛地扑上去想要抢夺那个笔记本。 【太宰治】轻松避开了中原中也对他的每一次扑抓。笔记本被他的手指灵活地转移着,忽左忽右,任凭中原中也如何努力,连边都摸不到。 “中也~不要太自恋哦?”他一边灵活闪避,一边用懒散的语气说着,“我怎么会专门用一个本子来记录你呢?那也太浪费了吧?”不过一瞬间本子就从他手上不见了,不知被人藏到了哪里去。 “那你刚才在写什么?!”中原中也那双钴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 【太宰治】假装投降,叹了口气,眼中却闪烁着狡黠的光,“好吧,其实确实有在记录你的把柄哦。”他故意拖长了音调,“这样之后如果对你提出什么要求,比如买最新款的游戏啦,或者请我吃超贵的螃蟹啦,中也因为把柄在我手上,也不得不乖乖配合吧?想想就觉得很有趣呢~” 中原中也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危机感!他绞尽脑汁的努力回想自己有什么把柄可能落在对方手上,难道是上周不小心打碎了首领心爱的古董花瓶然后偷偷用重力粘好的事情被逮到了?还是上个月任务报告里多报了点餐费补贴被这家伙发现了,或者是更早以前,在某个喝醉的夜晚里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无数个念头闪过,看着【太宰治】那副仿佛胜券在握的表情,中也只觉得后背发凉,略有些不安。 “混蛋,把本子交出来!”中原中也再次扑上,这次几乎用上了格斗技巧,试图制服对方搜身。既然想不到,他觉得还是直接拿到手看看比较让人安心。 然而【太宰治】的体术同样精湛,两人在狭窄的巷子里你来我往,像两只互相撕咬又纠缠的猫科动物。最终,中原中也依然没能碰到笔记本的边角,反而被【太宰治】反手扣住了手腕,顺势按在了墙上。 “哇,中也这么热情地在我身上摸来摸去……”【太宰治】凑近,温热的气息几乎喷在中也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暧昧指控,“该不会……是借着找本子的名义,想对我这个可怜的搭档做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吧?原来中也是这样的变态吗?” “你——!!!”中原中也的脸瞬间爆红,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他猛地挣脱对方的钳制,像被烫到一样跳开几步远,指着【太宰治】“你”了半天,却憋不出一句完整的反驳。他完全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明明是自己被耍了,到头来却好像变成了理亏的骚·扰者。 【太宰治】则一脸无辜地整理着自己被扯乱的西装和绷带,嘴里还喋喋不休地控诉着搭档的这种变态行径,把他的衣服都弄乱了。 “要是中也被我的美色给迷倒了的话,只要你好声好气地求求我,我可以勉为其难的让你随便摸一下哦。” “滚啊,我才不会想摸你呢!” 夕阳的金红色余晖洒满横滨的街道,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们就这样吵吵嚷嚷的朝着港·口·黑·手党那标志性的五栋大楼走去。两人身后长长的影子随着步伐的靠近而逐渐交叠在一起,如同两条纠缠不清、难分彼此的命运之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7、chapter.27 意识沉浮间,太宰治久违的,再一次梦见了中原中也。 他梦见自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土坡上,四周是参天古木,枝叶繁茂,破碎的光影从间隙间投下。 他往四处眺望,忽然看见了某个熟悉的身影:对方赭色发丝被微风吹拂着,黑色的礼帽压得有些低,以太宰治此时的角度看不见任何表情。他正孤零零地伫立在一块灰白色的墓碑前,微微垂着头,肩膀的线条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 是中也。 他的中也。 那个只存在于他梦里的搭档。 如果这是现实的话,太宰治觉得自己的心脏很可能会因为这个发现而停跳一瞬的。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迈步,张开口,声音却有些飘渺:“中也?” 碑前的身影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太宰治加快了脚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缩减。 “中也。” 这一次的呼唤,让中原中也缓缓地抬起了头,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正睁大着眼睛,循着声音很快就看见了太宰。 于是他们四目相对。 那张太宰治无比熟悉的脸正对着他,钴蓝色的眼里面翻涌着震惊与茫然,还有其他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就见他嘴唇微微翕动,一个名字如同叹息般逸出:“…太宰?” 太宰治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已被那块墓碑吸引。几步之下,他已能清晰看到墓碑上深刻的名字: 太宰治之墓 啊呀。 多么……奇妙的梦境。 他竟然在梦里,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坟冢。 太宰治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原来如此,他的中也,是在为他扫墓吗。为一个早已沉入冰冷海底的的亡魂。 他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是微笑,还是哭泣?但最终,他只能维持着一片近乎空白的平静表情看着对方。 就听见中原中也对他说: “混蛋太宰,好久不见——” 话语戛然而止,尾音逐渐消失,再无后续。因为太宰治醒来了。 他看着虚无的黑暗,回忆着刚刚的内容。他想起了中原中也震惊的脸,还有自己那块墓碑,那句未竟的“好久不见”也似乎仍在耳边。 如果没想错的话,那也许是他的中原中也。他的坟墓是不是也代表着,他上一世的死亡也不算悄无声息,其实也是对梦中那个世界有很大的影响呢? 随着他的死亡,梦里他的中也是不是也因此失去了搭档?如果能够让对方因此而时常缅怀他,也算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啊。 这意味着,他的存在对中也来说并非毫无痕迹,他的死亡也非全无意义。至少,在那个世界,在那个中也的生命里,他也曾真实地存在过,然后真实地消失了。而且看情况,他也不会再担心自己可能被某个异界的同位体所替代。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这些想法莫名的有种让他安心的能力。他内心深处一直扎根的某些不安情绪随之消散了许多。 所以......也许他也是有机会去往那个世界的吧。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太宰治再一次陷入了睡眠。 只是此时再无其他梦境出现。 - 当太宰治的意识再一次沉入那个神秘空间时,他看到的景象与往常略有不同。 【太宰治】没有像往常一样慵懒地陷在摇椅里,或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无尽的书架间。他站在一片由残破书页构成的角落里,背对着入口,手里正拿着一本封面没有任何文字的厚重典籍,似乎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太宰治的脚步无声地停在几步之外,鸢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潜意识告诉他,这里似乎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 【太宰治】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于是朝他缓缓转过身。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上,此刻没有惯常的戏谑或厌烦,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某种难以解读的轻松。 “我找到了。”【太宰治】的声音不高,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却格外的清晰,“让你离开这里的办法。” 离开。 这个词如同一个禁忌的咒语,他的瞳孔在刹那间微微收缩,几乎无法捕捉的震惊掠过他的眼底。但仅仅是一瞬,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就重新覆盖上了惯有的近乎漠然的面具。所有的情绪都被完美地压制在了他的面无表情之下。 “……是什么?”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询问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太宰治】没有多言,只是将手中那本沉重的典籍向前递出。翻开的书页上,某一行被用特殊的墨水清晰地标记出来。他的动作干脆利落,脸上是不容置疑的表情。 太宰沉默地接过【太宰治】递来的书。目光落在那些被标记的文字上,眼珠随着这些复杂艰涩的词句而缓慢移动,大脑飞速运转,解读着上面蕴含的信息。 凭借着空间里记载着晦涩异界文字的词典,他艰难地自学了一种不属于此世的语言。那文字扭曲如蛇行,音节古怪如呓语。即使是以他的智力,至今也仅达到能勉强阅读以及刚好理解大意的程度,细微的误差无可避免。 当他读到末尾,理解到【太宰治】所指的那个办法的实质时,内心竟奇异地没有掀起太大波澜。仿佛这本就是一条早已注定的发展。 也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太宰治】递过来的另一样东西——一把造型古朴、通体闪烁着冷冽寒光的银质匕首。刀身狭长,刃口薄如蝉翼,透着一股能够斩断灵魂般的锋利。他认得它,自己曾在某个书架的角落见到过,当时只觉其气息诡异,但未曾深究。 没有犹豫,也没有任何询问。太宰治只是伸出了苍白的手,稳稳地接过了匕首,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渗入他的灵魂。 他双手握住匕首的柄,感受着那沉甸甸的的分量。然后,没有丝毫迟疑,他将那闪烁着寒芒的刀尖,精准地对准了自己左胸下三寸的位置,然后用力捅了进去。 噗嗤—— 刀尖刺破衣料刺入皮肉的声音,在异常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很大声。 梦里的疼痛感还算疼痛感吗?他不知道,也许是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 疼痛自他的灵魂钻进又钻出,最后似乎附加到了他的身体上——如果他有身体的话。 眼前景色明明灭灭,站在面前的同位体连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意识也像血液逐渐流空身体一样的昏沉。这好像也介乎真实与虚幻之间,又似乎介乎存在与湮灭的边缘。梦中的痛感是痛感吗?此刻的他,无法分辨,因为他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眼前的景象开始剧烈地晃动和闪烁。站在他对面的【太宰治】,那原本清晰的身影也开始迅速褪色和模糊,最后扭曲为一片朦胧的黑色阴影。 太宰的意识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流失涣散。巨大的昏沉感突然压到了他的灵魂上,比任何一次入水带来的窒息昏厥感都要沉重百倍,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飞速流空,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温度、力量和存在的实感。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在灵魂即将倒下的前一刻,透过模糊扭曲的视野,他依稀看到那片代表【太宰治】的黑色阴影中,一只模糊的手臂缓缓抬起,以一个极其扭曲怪异的姿势弯折晃动了一下。 仅存的理智,艰难地帮他做出了最后的判断:那是一个道别的手势。 如果能再次睁开眼睛,会看见怎样的景色呢?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亮起的火星,很快熄灭。 他不知道答案,只是仍然能感觉到留在了身体里的匕首的存在感,是那样的鲜明。 倒下。 是意识的溃散,还是灵魂的剥离,又或者是某种彻底的湮灭? 他感觉自己似乎坠入了某个无法言语的地方,又似乎从未移动过。 “死者腹部被插入水果刀,初步判断为自杀......” “......生命体征微弱......快!担架!” 嘈杂混乱的喧闹,还有充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的尖叫,都在冲击着他的听觉。 痛。 曾刺入灵魂的匕首的位置,此刻正传来一阵阵清晰的属于□□的疼痛感。随着意识的逐渐归位,这痛感也在逐渐变得清晰。 太宰治努力掀开沉重的眼皮。光线从外界刺入,模糊的视野里是晃动的人影和闪烁的蓝红光芒。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体上的疼痛感正无比清晰地传递到大脑。 他……似乎又穿越了? 身上似乎受了伤,疼痛感随着时间愈发明显,他却暂时无法起身,因为力气也暂时还未恢复。 脑子仍然处于宕机状态,也许一切都是穿越带来的一些后遗症。 等过了一会,太宰治终于恢复了力气后,他慢慢撑起身体,然后低下头,就见一把廉价的塑料柄水果刀,正深深地插在他的左腹位置。鲜血浸透了周围的衣物,晕开一片暗红。疼痛是真实的,但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还不如他曾经在港`黑执行危险任务时受过的某些皮外伤来的严重。 只是,他这样突然的动作,因为非常明显,就没有被周围站着的人忽略。只是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或惊讶或恐惧的尖叫声: “天啊,他动了!他刚刚动了,他还没死!!” “啊啊啊——诈尸了!!!”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坐在血泊和尖叫的漩涡中心,感受着腹部的刺痛和周围的混乱。 新世界的第一份礼物,还真是……别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