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江体质的我和马甲HE了》 1、第 1 章 1 每一座城市都有藏污纳垢的角落,那是一个个培养皿,是滋生罪恶的温床。 有时候不过一面墙壁,就能隔开一个繁华的商业区,和一个阴暗肮脏的贫民窟。 晚上9点,美国纽约,一条破败的街区。 路边堆着垃圾和酒瓶,两侧是斑驳脱皮的墙壁,交错的水管嵌在窗户下。 应该是某个废弃的工厂。 这里应该鲜少有人来,但今晚,有些意外的,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小女孩,迈着黑色小皮鞋,抱着小熊,探头探脑的走进了这片街道,像误闯进来的小鹿。 她身上的红色像是这片灰暗街区里唯一的色彩。 “妈妈?” 小女孩轻声呼唤,抱着小熊,沿着街道往深处走去。 她的神色带着迷茫和少许的恐惧,她好像从未来过这里,显然,这里并不适合她这样的孩子继续往前——也许她应该停在原地,等待妈妈来找她。 就在小女孩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身侧的一个生锈的铁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这样的废弃工厂里竟然有人? 小女孩被吓了一跳,睁大眼睛,往那里看过去。 她首先看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对方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一只手扒着大门,一头烟灰色长发顺着门框的弧度滑落。 他歪着头,只露了上半身出来,另外一半身体藏在门后,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有些慵懒,像动画片里的人物。 “嗯……”小女孩听到了那人轻声的呢喃声,是很年轻好听的声线,“小甜心,晚上好?” 小女孩觉得很亲切,于是弯起眼笑起来,她开心的挥挥手,“晚上好!” 那青年终于从铁门后走了出来,他身形高挑,一只手自然的垂在腰侧,另一只手则藏在风衣背后,似乎拿了什么东西,但看不清楚。 他走到小女孩的身前,缓缓蹲下来,皮质的长筒作战靴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 从小女孩的视角,他的大半张脸隐入了夜色里,只有勾起的弯弯唇角是红色的。 “宝贝,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孩天真的说,“妈妈不见了,我在找妈妈。” 青年放轻声低笑,“这里可没有妈妈。” 他抬起了一只手,白玉一般的手指指了指回路,“往回走,你的妈妈应该在那里。” 小女孩回头看了半天,终于恍然发现自己走错路了。 她很有礼貌的和青年道谢,“谢谢哥哥!” “不用谢。” 青年摸摸她的头,轻声道,“去吧,别回头,也别说话,安静的离开。” “为什么?”女孩慢半拍的问,她的注意力被青年的头发吸引了。 浅浅的烟灰色,是没有见过的颜色。 没有人工染料能染出这样的颜色,太特别了,像一团烟雾,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发梢顺着脊背蜿蜒而下,长度到了腰际。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头发,配着青年苍白的肤色,淡红的唇,有一种异样的视觉冲击力。 感觉冰冰凉的,好想摸摸看。 青年被小孩子刨根问底的性子问笑了,他的一只手依然背在身后,声音柔和沙哑。 “因为这里藏着魔鬼,被发现的孩子会被抓走,拐卖到一个可怕的组织里。一辈子……都回不了家。” 青年说这句话时,用的是带着丝玩笑的口吻,只是说到最后时,带着笑意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冰冷。 像摘下了无害的面具,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小女孩被他吓到了,手里的小熊都差点掉了,她转身往回路跑去。 跑了几步,她回头,那个青年依然蹲在原地看她,一身黑衣,融进了黑夜里。 如果这里有魔鬼,为什么他不离开呢? 小女孩心想。 妈妈说,不能和陌生人说话。 也许妈妈是对的。 —— 莫时鱼站起来,藏在背后的手露出来,手枪的枪口斜指着地。 耳机里传来了质疑的女声,“不杀了那个小甜心吗?” 莫时鱼抬了抬眼皮,和头发同色的眸子往某个楼顶轻轻看了一眼,“日行一善,基安蒂。” 耳机里的女声不屑冷哼一声。 “日你自己吧,宝贝。” 莫时鱼轻叹。“基安蒂,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永远只对我开黄腔?” 基安蒂低哑的笑起来,“当然是因为你欠……唔。” 女声被捂住了,最后一个单词只发出了一个“f”就没了下文。科伦没有波动的声音响起,“闭嘴,基安蒂。” “艹,妈的,别碰老娘。” 莫时鱼耸耸肩,没有参与狙击手组的内讧,而是重新走向刚才的铁门。 这回,他严丝无缝的阖上了门,走下了楼梯。 单调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道里,青年推开门,背对着门,双手用力,“咯哒”一声锁了门。 随之而来的,他听到了暴力击打身体的声音,还有已经快没力气的、低低的哀叫声。 “你又来晚了。” 身旁传来了冰冷的低语,莫时鱼侧头,看到了靠着墙抽烟的琴酒,银发披散,烟雾飘渺,黑色帽檐下的眼神阴冷。 “瓦伦汀。” 只要做任务,从来没准时过的莫时鱼低笑一声,“抱歉,gin。再一次的。” 青年毫无诚意的道歉摆明了在说“下次还敢”,琴酒最厌恶他这种语气,每次听他这样说对不起,他就想用那些对待不听话敌人的手段,把青年折磨到真心诚意的哭着道歉。 可惜,暂时没法用到青年头上。 琴酒抖了抖烟灰,懒得看他,“闭嘴,在我把你的天灵盖打开之前。” 莫时鱼没有触银发杀手霉头的意思,听话的把嘴巴闭上,将视线往前看。 生锈的台面上,唯一一盏台灯发着昏黄的光,照亮了前面一小块地板。 莫时鱼不再开口说话,但已经有人听到了他的声音。 “是……瓦伦汀吗?” 对面躺在地上瘫软成一摊的东西动了动,挣扎着发出声音,莫时鱼眯了眯眼睛。 那人穿着白大褂,被打的满脸是血,抬起脸时,左脸高高肿起,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只有那望过来的眼神依然是熟悉的味道。 甚至因为一段时间没见,变得越来越粘稠而灼热。 “你来了,你果然来了……乖宝宝,我的宝贝,我的爱人。” 莫时鱼没有说话。 那人艰难的拖着身体爬过来,试图亲吻莫时鱼的裤脚,却被一下躲开,他只好抬起头,从肿胀的眼睛缝隙里,小心翼翼的看莫时鱼。 “瓦伦汀,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莫时鱼后退一步,靠在墙上,侧过头,“gin,为什么不把他的嘴巴堵上?” 琴酒冷漠,“因为还有没问出来的东西。” 莫时鱼痛苦的揉脸。 那人见莫时鱼无视他,眼神在下一刻变得阴毒,“不准看别人,瓦伦汀——你为什么不理我?我当初对你那么好,你一点都不懂得感恩,你这个贱人!” 莫时鱼垂下头看他。 他突然笑了一声,“博士,你还是老样子啊。” 伏特加蹲在地上,用力拉住不顾一切想抱住莫时鱼双腿的男人,任劳任怨的审问,“为什么背叛组织?”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像条死狗一样被按在地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莫时鱼,刚才怎么审讯都问不出来的东西,此时倒是顺利无比的全倒了出来。 “当然是为了得到瓦伦汀。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他盯着莫时鱼,恶狠狠地道,“这个贱货,他永远不知道忠贞两个字怎么写!我当初就不该放他出来!他一出来就背叛了我,果然,他就应该一辈子被关在我的实验室里!” 他发泄完,又不成调的笑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我马上就能成功了,他马上就会重新跪在地上舔我的……”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莫时鱼按着他的头发,把他往地板上狠狠砸了好几下,砸的他头破血流,连叫都叫不出来。 伏特加在旁边目瞪口呆,下意识想要拦他,“瓦伦汀,悠着点。” “嗯……”莫时鱼勾着笑,低低的含糊道,“没忍住,抱歉啊。” 他抓着男人头发的手从狠戾变得温柔,转而轻轻捧起对方的脸,低垂着眼直视他。 在这样专注的对视里,男人脸上泛起了一些红,阴毒的眼神逐渐变得茫然而充满爱意,狂热的低语。 “瓦伦汀……别走,看看我,你看看我。” 他听到了他魂牵梦萦的人一声轻笑。 “博士,把你泄露的信息告诉我。”莫时鱼勾着笑意,“我当然会一直看着你。” —— 三小时后。 莫时鱼走出了地下室,满脸加班狗的疲惫,低声呢喃,“我就知道你叫我来没有好事。” 琴酒看都没看他一眼,让伏特加把审讯来的文件上传后,把烟头仍在地上,用脚碾碎,“能看到仇人的死相,不好吗?” 莫时鱼对银发杀手虚伪的发言嗤之以鼻。 “真这么为我考虑,下次请你直接给我直播,或者录像也行,让我躺在沙发上喝着红酒欣赏。” 跟在后面的伏特加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瓦伦汀你知道吗,大哥最讨厌你懒的像只猪仔的样子”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他还是不插嘴了吧。 琴酒简单利落,“滚。” 莫时鱼转头就走,“记得给我转精神损失费。” 他和屋顶两位狙击手道别,坐进了自己车,启动,掉头。 没一会儿,身后的破败厂房就燃起了冲天的大火。 【基安蒂好感度:87(+2)。伏特加好感度:77(+1)。科伦好感度:94(+4)。】 【琴酒好感度:60(+0)。】 【抽卡点数+7。】 【点数余额:1005】 他趴在方向盘上,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终于能抽卡了。” 他含糊的抱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第 2 章 2 莫时鱼是个穿越者,他穿来的时候,距离柯南剧情开始还有8年。 他是少见的身穿,大一放假来霓虹旅行,刚下飞机,他发现自己穿越了。 连行李箱都苦逼的在另一个世界的机场、身上唯一财产只有5000日元的某人开始了异世界的艰难求生。 没钱,没住所,语言不通,别说苟进柯南主线,就连如何在日本生存都是个问题。 就在莫时鱼快把自己饿死的时候,上天终于给了他一个金手指,大名叫【神的转轮】。 具体功能是通过原著人物的好感度解锁转轮,抽取特殊人物标签。 每积累到1000点,他就能抽一次人物标签。 新手时期他有一次免费抽卡次数,莫时鱼把这个机会当成了救命稻草。 他真的快被饿死了啊! 然而当时的莫时鱼心里根本没点b数,穿越都能碰到如此逆天开局的他,抽卡大概也不会欧到哪里去,允悲。 他抽到了一张逆天的人物卡。 【天生受害人ssr】 【标签描述:你是一个平凡家庭的孩子,却有一个与生俱来的奇特能力。 你是一名天生的受害人。 所有有犯罪倾向的人都将对你产生异样的好感。 他们会狂热的尾随你,囚禁你,伤害你。哪怕只是第一次见你。 你是犯罪者的缪斯,他们迷恋你,更渴望把你拉下神坛。你越是哭泣,求饶,他们越不会放过你。 不知什么时候,你看上去也有些不对劲了。】 莫时鱼看完人都傻了。 金手指泥为什么要谋害朕! 发现外力根本不帮忙,竟然还拖他后腿的莫时鱼,终于认命的开始自己照顾自己。 他申请了语言学校,一边打工,一边备考霓虹的大学。 —— 随着这张人物卡的绑定,莫时鱼的发色和瞳色都逐渐从黑色变成了烟灰色。 卡片的作用也开始初体现。 莫时鱼一开始还不知道一张卡能有多大的作用,直到正在上语言学校的他开始遭遇频繁的尾随,每天都有短信、电话骚扰他。 他选择报警,警察确实抓掉了一两个人,可没消停一段时间,又出现了新的尾随者。 有一天,他放学回到出租屋,发现家门被撬锁,打开门,他看到被洗劫一空的衣柜和阳台,墙面上用刀刻满了的表白和恐吓的话语。 【你好漂亮】 【我好喜欢你】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你又对别人笑了】 【为什么每天都勾引那么多人?】 【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对不起,我拿走了你的衣服,我不觉得你需要它们】 情况愈演愈烈,莫时鱼感到了恐惧,他迫切的想把人物卡丢掉。 然而,免费抽到的人物卡默认绑定在他的本体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莫时鱼:你tm不早说!! 后来,因为这个该死的标签,他被一个看到他后突然犯病的组织成员抓到了组织里。 这个组织成员,就是刚才死在废弃工厂里的“博士”。 莫时鱼被这个有虐待癖的研究员藏在他的实验室里,藏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设计逃了出来,代价是无法再离开组织。 一直到今天,他都在组织里讨生活。 莫时鱼极度厌恶这张人物卡,他迫切的想改变如今的局面。 与免费的坑爹款不一样的是,由好感度兑换的转轮机会,抽到的新卡不会再强制绑定,而是由宿主自行决定是绑定本体,还是生成一个新马甲。 1000好感度,兑换一次转轮机会。 莫时鱼已经对金手指的不靠谱深有体会,可为了活着从组织逃出去,他只能选择再次转动转轮。 唯一的安慰是,黑方的这群犯罪分子对他天生有好感,好感度增长的很快,但这也会带来麻烦。 莫时鱼尝试摸索一个既能平稳刷好感,又不会让他们黑化的平衡点,这比他想象的花的时间要长。 两年后,他才终于积累到了一次转轮机会。 莫时鱼将车开到了江边,开了车门,在深夜的晚风里,靠在车门上。 他吐出一口气,视线划过了他现有的人物标签。 “……” 眼前晃过刚才的那一幕,博士死死地盯着他,那从未变过的执拗的眼神,一直到死都没有移开过视线。 这就是罪犯扭曲的爱。 莫时鱼深吸了一口气。 这鬼日子他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他搓搓搓的把手洗干净,虔诚的双手合十祈祷,然后按动了转轮按钮。 来吧,不求多牛逼,只求出张正常人卡! 【正在抽卡中。】 【确认抽卡。】 【转轮点数消耗1000点。】 【点数余额:5】 面前的转轮开始滚动起来。 【抽卡成功。】 “……”莫时鱼望着新出来的标签说明,脸色逐渐变黑。 这什么?他心想。 他要求这么低!这么低!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眼神恐怖的酒厂成员看向自己的口袋。 朗姆坐在疾驰的车里,一边老神在在的翻看刚才伏特加发过来的审讯材料,一边给瓦伦汀打电话。 结果刚响一个铃就被/干脆利落的挂了。 组织二把手:“……” 他头顶蹦出一根青筋,又一个电话打过去。 这回倒是接了,对面的声线很轻,音色很美,只有语气阴郁而怨恨,“你好。” 朗姆被这个语气弄得一惊,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屏幕,确定没打错。 不是,这什么态度? 他还以为是鬼接的电话呢! 他记得这瓶酒脾气挺好的啊,难道他刚睡醒?起床气? 然而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这么对上司! 朗姆很生气,但他决定观望一下再发火,他用不男不女的合成音道,“瓦伦汀,不高兴吗?” 电话对面反应有些慢的唔了一声,声音轻缓,嗓音迷人。 “没有,朗姆,我很高兴,高兴得很,高兴到恨不得跳一场桑巴,你要加入吗?” 朗姆:“……不用了,谢谢。” 急性子的二把手思考了一番是否不该在凌晨12点后给下属打电话,留给精神不稳定的下属一个深夜发疯的时间。 然而万恶的资本家仅仅犹豫了0.01秒后就继续理直气壮。 “刚才审问的信息我收到了,几个日本那边的漏洞,你负责去填补一下。” 莫时鱼磨了磨牙。 加班加到大半夜,老板一点不体恤不说,一个轻飘飘的电话打过来,让他明天跨国出差。 他很想有骨气的说滚犊子吧,老子不干了,爱咋咋地吧。 但他看了一眼那张新抽出来的垃圾卡,最终还是找回了岌岌可危的理智。 不行,干不过酒厂,只能继续苟着。 “timeismoney,瓦伦汀,抓紧时间。” “……明白。” 莫时鱼挂了电话,越想越气,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挣到了远处的湖面上。 石头甩起了十几个水花。 似乎察觉到了莫时鱼的心情,眼前的转轮小心翼翼的冒出了一句话。 【宿主,请问您选择将新卡绑定本体,还是生成新马甲?】 莫时鱼深吸一口气,“后者。” 【是,第二马甲已进入仓库,随时可投放。】 【祝您使用愉快。】 愉快你妹,莫时鱼给转轮竖了根中指,坐进车,砰一声关了车门。 下一秒,他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 —— 夜色沉沉。 漆黑的保时捷356a在环湖公路上飞快的驶过。 眼角突然划过一道影子,坐在副驾的琴酒微微侧过头,看向了那个站在湖边的人影。 那人身材高挑,姿势放松的靠在身后的车上,背对着他们,似乎在眺望湖面。 烟灰色的长发在夜风里轻轻扬起。 是瓦伦汀。 “……”琴酒微微眯眼,无声的说了一句什么。 在开车的伏特加没听清,转头疑惑的问,“大哥,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转头时,他也看到了湖边的莫时鱼。 “诶,那不是瓦伦汀吗?” 伏特加还挺喜欢瓦伦汀的,他把车速放慢,往那里多看了几眼,语气轻松的揶揄道。 “就他那猪仔一样的性子,怎么还有闲情逸致看风景,不回去睡觉?” “大哥,咱们要去打个招呼吗?” 伏特加虽然老是说瓦伦汀猪仔,但他其实调侃的意味多一些。 瓦伦汀这家伙,平时很好相处,就是说话做事有点缓性子。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博士的历史,大家都等着瓦伦汀爬到高位后收拾博士。 甚至还有人为了讨瓦伦汀的欢心,专门去试探他,要不要帮他打压博士。 但瓦伦汀一直没什么行动,他性子真的缓得很。 伏特加一直以为瓦伦汀已经不在乎过去了。 直到今天晚上,他看到瓦伦汀的样子,才发现,其实他一直记得那段屈辱的回忆。 他不是不做。 而是一做,就要仇人的命。 伏特加回想起青年不久前的样子。 青年蹲在地上,微垂着眼,长发披散在背上,烟灰色的眼眸浓到化不开,因为灯光原因,瞳孔带了丝蓝色,像黑夜里莹莹发光的幽蓝玫瑰。 “博士,我很感谢你。” 他双手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仇人的血,笑容弧度极其冰冷,又畅快。 “感谢有胆子背叛组织的你,终于给了我报仇的机会。” …… 不过一个晃神的功夫,河畔那边的瓦伦汀似乎就看完夜景,回头打开自己的车门,坐了进去。 有趣的是,在坐进去之前,他对着哈德逊河竖了个凶巴巴的中指。 说实话,有点可爱。 伏特加感觉自己一定是脑袋坏了,不然为什么他的硬汉脑袋里会冒出来“可爱”这个词? 虽然他一直觉得瓦伦汀挺可爱的。 虽然据说组织里有一大票人跟他有一个想法。 呃…… 就在硬汉伏特加怀疑人生的时候,对面的车里,坐在驾驶位的瓦伦汀突然侧过头,透过半开的车窗,他们的视线对上了。 “啊。” 伏特加挠了挠头,被发现了。 他也没在意,朝那边笑着挥手。 烟灰色长发的青年也朝他挥挥手,唇边牵出微笑,漫不经心的比了个口型。 “他说的什么?”伏特加费劲的试图看清瓦伦汀的嘴型。 他身旁的琴酒取了根烟,点燃,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 “他说你要撞到前面的路灯上了,伏特加。” 伏特加吓得一个激灵,回头猛打方向盘:“……” 明明没有要撞到路灯上!连车头都没歪! 好哇瓦伦汀你个坏心眼子! 吓死老实人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第 3 章 3 莫时鱼轻笑着收回视线,发动汽车,一个甩尾,走了保时捷的反方向,往肯尼迪机场驶去。 抽卡系统除了他以外,没人能看得到,所以莫时鱼不怕被组织发现他的秘密。 在别人眼里,他估计就是脑子犯抽,在朝空气竖中指。 没关系,某人淡定无比的踩油门。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伏特加好感度:78(-1+2)】 【琴酒好感度:60(+0)】 【抽卡点数:6(+1)】 莫时鱼低笑一声,“这么久了,连动都不动一下。” “不愧是gin。” 不算一开始被博士囚禁的三个月,他也在组织里呆了两年了。 其他剧情人物的好感度都在稳步增长。 只有琴酒,自从一年前好感度上了及格线,就跟卡壳了一样,动都不再动一下。 连他这种另类的“万人迷光环”都奈何不了他。 杀手的内心和他的外表一样冷漠无情。 不过,莫时鱼根本没有觉得遗憾的意思。 相反,他把着方向盘,勾唇浅笑,笑意柔和的呢喃了一句。 —— 到了机场后,莫时鱼毫不犹豫的买了一张头等舱机票。 开玩笑,组织报销的,恨不得多买两张。 在坐飞机的十几个小时里,他又重新看了一遍第二张人物卡。 这张卡最坑爹的地方,是因为人物卡的状态是【植物人】。 是的,没错,就是那个植物人,战术后仰。 莫时鱼之所以那么努力的刷好感度,就是为了抽到有用的人物卡,积累力量,争取早日脱离组织。 结果他抽了一张除了躺床上昏迷,其他什么都做不了的人物卡! 非酋就是他,谢谢。 刚才在哈德逊河旁,他看到这个标题已经快气疯了,没有当场跳河都算他心态好。 如今才算冷静下来,勉强提起耐心研究。 【沉睡的美少年sr】 【我遇见他时,他已经昏迷了很多年,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眼睫垂覆,像个睡美人。 他从没有睁开过眼睛。 但奇怪的是,我在其他地方见过他。】 【功能介绍:佩戴此卡,身体将陷入沉睡。但精神体可在一定范围内行动。】 【精神体行动时,无法碰物,只有少部分人可看到你。】 【提示:若选择新马甲绑定人物卡,马甲的身份、背景由宿主自行决定。】 莫时鱼深吸一口气,很想摔桌。 这里是柯学世界!再怎么不科学也不可能有魔法吧! 精神体你妹啊!你破壁了! 就在莫时鱼无声抓狂的时候,一个穿着价值不菲的运动衫、看起来还在上高中还是大学的少年人走过来。 在路过他的时候,飞机气流不稳,少年身体一歪,不小心碰了莫时鱼的肩膀一下。 他手里端着红酒杯,杯子里剩余的一点点红酒从杯沿里撞出来,酒液倾在了莫时鱼的头发上。 莫时鱼一时没料到,被凉的轻轻颤了一下,他右脸一侧的发丝湿了,有几缕贴在他的脸颊上。 他侧过头看对方,酒红色的液体顺着发丝,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了几道暧昧的湿痕。 那少年反应过来,连忙弯下腰,声音带着歉意道,“抱歉抱歉,我没有站稳。” 莫时鱼宽容的摇头,弯起唇笑了笑,“不用在意,飞机不稳而已。” 少年他抽出了一张手帕,向莫时鱼示意了一下,礼貌而真诚的蹲下来,亲手帮他擦拭,“请让我为你擦拭一下吧。” 他微微靠近了些。 在浸润了红酒香味的空气里,对方的手指穿过莫时鱼的发丝,柔软的手帕包裹住他披在黑色风衣外的、洇湿的烟灰色长发。 莫时鱼看着他的动作,没有阻止,也没有配合。 金色卷毛的少年一边擦拭,一边仰头笑了笑,“你不像日本人,是来旅行的吗?” “工作。” 莫时鱼顿了一下,才开口。 在对方的手顺着他的腰线缓缓往下,即将摸到他胯部的时候,莫时鱼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他低声笑了一下,“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少年愣了一下,像才发现这个动作的暧昧,连忙收回了手,带着一些可爱雀斑的脸上闪过懊恼和尴尬,慌乱的解释。 “呃,我没注意到,因为这里也溅到了……我是说,对不起,这件衣服我会赔你的。” “可以加一下联系方式吗?我转给你。” 他拿出了手机,蹲在地上仰头看他,有些讨好而天真的笑了笑。 不得不说,挺可爱的。 应该是个小混血。 “……”莫时鱼笑了一声,拉长了音,音色有些哑,好像在蛊惑人心一样。 年轻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住了,他失神的看着烟灰色长发的青年俯下身,将唇凑在他的耳边。 “滚远点,小崽子。” 金色卷毛少年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天真的神色隐去了,一瞬间,露出了狼一样的疯劲儿,他盯着莫时鱼,半晌,咧开嘴笑了笑。 “好吧。” 他站起来,毫无留恋的离开。 莫时鱼望着这少年离开,身体放松,靠回椅子上。 他很快就忘了这个插曲,虽然他的体质吸引变态,但这种年纪的小崽子他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他撑着头,也不在乎身上的红酒香,懒懒的阖着眼,继续思考他的第二个马甲。 在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里,莫时鱼大概敲定了马甲的背景。 他填空一样把马甲的身份和背景填好,挑剔的改了几遍,才选择提交。 【身份设定完毕,正在检测中。】 【检测完毕,符合逻辑,可以使用,请问是否确认投放第二马甲?】 莫时鱼俯瞰着窗外的云层,嘴唇微扬。 “确认。” —— 米花警察医院,疗养部。 一名护士在例行查房,她打着哈欠,从一个病房里出来,往下一个病房走去。 她翻阅着手里的册子。 “上山舍雨。”她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有种在山里隐居的感觉。 她是新来这个院区的护士,对这里还不太了解,今天是她第一次查房。 这个病人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一个人住着单人病房,几年都没有醒来。 才十七八岁,真年轻啊。 也不知是什么事故,导致他一直醒不来。 住在这家医院里的人,不是警察的亲戚,就是警察。 看他的年纪,应该是前者吧。 她一边翻看着病历,一边走进了病房。 护士突然顿住了步伐。 她愣住了,有些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时近清晨,晨光浸润,光线照在躺在床上的青年的脸上,几乎清透到透明。 没有来得及修剪的头发长到了肩头,纤长浓密的白色睫毛,白发,白肤,像画一样动人,无知无觉,毫无防备。 因为长期沉睡,无法食物,他衣领里露出来的锁骨深陷,脸色苍白,戴着呼吸面罩,更多了几分引人怜惜的味道。 有些人就算睡着了,一动不动,也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比起青年,他更像个少年。 大概是因为早在少年时期就陷入了沉睡,他的身体也像被冻结在了那个时候。 护士看着这一幕,有些呆呆的喃喃。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抢着来这个院区了。” 如果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撕漫美少年,她也天天上班打冲锋好吗? 让她过年来加班她都愿意! 护士步履放轻的走进来,细心的给他的留置针上挂上点滴,少年手背上青色血管很明显,很脆弱,好像一碰就要碎了。 不经意间,护士的动作比平常更加温柔。 大部分长期沉睡的病人,身体肌肉都会有一定程度的萎缩,但这少年没有,只是四肢比平常人纤细一些。 看得出来,照顾他的人将他照顾的很好。 护士轻叹一口气,给他掖好被角,带着怜爱和同情的祝福道。 “愿你早日醒来。” 她无法看到,就在病房的角落,竟然席地而坐着一个和病床上少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这人歪着头,目送着护士离开,然后才站起来,走到病床旁边,眯着眼看病床上的少年。 白发白睫毛,眼皮底下是红眼睛。 是种花家的xp。 可惜不是美少女,不然莫时鱼觉得自己可能会对她一见钟情——这马甲别的憋屈点不说,脸蛋是真漂亮。 “不过总感觉和我的本体有点像,是我的错觉吗?” 莫时鱼自言自语。 他的本体还在飞机上,不过将精神分过来了一缕。 马甲一确认投放,医院里就自动建立好了他的档案,还多出来了一个病房。 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知道这里长期住着一个昏睡不醒的病人,根本不觉得奇怪。 莫时鱼再次觉得他的金手指很牛逼,不过依然很坑就是了。 思及此,他再次仔细端详了一番二号马甲的样子。 不是错觉,真的有些像。 但必须得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仔细对比,才能捕捉到少许痕迹。 这是什么原理? 是因为这是从他本体身上分裂出来的马甲,所以才有两分像本体吗? “有种看儿子的感觉。”莫时鱼摸摸下巴,后又觉得不对,“虽然这便宜儿子和我本体年龄差不多。” 他今年也就刚20,比马甲大了个两岁吧。 两岁怎么了?两岁也能当爸爸! 不然大学宿舍里那么多父子关系怎么来的! “本马甲就来看一眼。” 莫时鱼隔着一个次元摸了摸马甲的头发,自然是什么都没摸到,但他依然一副慈爱老父亲的样子,“之后就不能来了。” 他笑起来,“毕竟我的人设是失忆的鬼魂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第 4 章 4 莫时鱼下飞机的时候,看到那个在飞机上泼了他一身红酒的小崽子,就站在他前面不远处,在进机场的路口那里。 他坐在行李箱上,两条大长腿分在两侧,看起来有些无聊,在四处张望。 金色卷毛,可爱的雀斑,像个小天使。 他的身边还有好几个同龄人,全部一身潮牌,大概是一群富二代。 他们就堵在出口那里,每个人经过都得路过他们。 大概是看这几人背景不一般,不好惹,乘客们都没说什么,侧过身,从他们让出来的空隙里走过去。 往前走必然会碰上,莫时鱼也没避让的意思,径直走过去。 这少年不经意间一回头,看到他,唇角蓦地掀了起来。 “来了。” 原来在嬉笑的另外几人,听到了他的声音,纷纷停下来,往这里看过来。 他们看过去时,莫时鱼正好从昏暗里走出来,被灯带的灯光照亮了脸部轮廓。 光影描摹出了他阴郁美丽的眉眼,烟灰色的长发还有些洇湿,暧昧的贴在身上,让那双看过来的同色的眸子有些朦胧。 长长的影子落在舱壁上。 这一幕有些像电影里的剪影。 刚才还在打闹的少年们一个两个都没了声音。 莫时鱼正要从他们身边走过,一只手臂拦在他面前。 他停了下来,看向伸手的雀斑少年,“借过。” 少年看着他的眼神很有兴致,那是一种看到崭新的、喜爱的玩具的眼神。 “好啊。”他慢吞吞的说,过了会儿,又嬉笑着叫了一声,“哥哥。” 虽然这么说,但他们丝毫没有让的意思。 莫时鱼低眉笑了一下。 他一向很有耐心,耐心到曾被组织里某个同事形容为“像等待被烹饪的猪仔一般安详”。 但这不代表他能容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莫时鱼没再浪费口舌,而是抓住对方的胳膊,以手肘为支点,抵着对方的背,直接把人重重的压到了身侧的舱壁上。 剩下几个少年皆是一惊,像是没料到莫时鱼敢这么对他们,又或是震惊莫时鱼这么轻易就把人制服。 一时半会儿,他们全都迟疑着没动。 莫时鱼没用力,这种擒拿的动作一用力容易把人拧脱臼了,他也不想惹麻烦。 但也够少年吃个苦头了。 少年也没料到他敢动手,一时不察,就被按在了墙上,稍微动一动,就吃痛的皱紧眉。 这是警察擒拿犯人的常见姿势,被压在墙上的少年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犯人。 非常的,没有尊严。 莫时鱼就着这个姿势,从背后靠近他的耳侧,嗓音沙哑,似笑非笑。 “再不识相,哥哥把你的胳膊拧断,嗯?” “……”少年挣扎的开口,竟然疼到没发出声音。 莫时鱼说完,就施施然放了手,起身离开,他越过了几个少年,黑色风衣的衣摆轻扬,身影消失在了出口处。 良久,另外几个少年里不知谁咂了咂嘴,“好辣。” 另一个男生伸长脖子往莫时鱼的方向看,“他身上有红酒香,头发都是湿的,谁泼的?干得好。” “漂亮死了,就是武力值有点高。” 金发卷毛少年揉着关节疼麻的手臂,回过身,天使一样纯洁精致的脸上面无表情。 但下一秒,他就重新扬起了微笑,“闭嘴。” 一人回头看他,有点幸灾乐祸,但没敢表现出来,以至于表情有点奇怪,“梨书,他对你好过分,你还喜欢他吗?” 名为梨书的少年看他,他有些圆钝的眼睛弯起,咧开嘴笑了起来。 “喜欢,更喜欢了。” 这么一个带刺的美人,不知道给他天鹅一样的脖颈套上锁环,把他逼到崩溃地哭出来时,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光是想想,就兴奋的不行。 “查查他是谁,别放跑了。” 一人扬了扬眉,“查到后,老规矩?” “嗯。” “这么能打的漂亮哥哥,估计要喂点药才乖。” “那就去弄点。” 少年面上笑得愈发像个天使。 —— 莫时鱼下了飞机,就又懒得动了。 他叫了辆出租,先随便找了家酒店住进去,洗了个澡,在床上躺尸到深夜,才挣扎着坐起来。 不知不觉又迟到了。 不行,朗姆是个记仇又小气的阴暗比,如果发现他偷懒,他一定会被穿小鞋的。 这么一对比,果然还是琴酒好。 至少琴爷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搞他,但朗姆就不一定了。 也不知道这老毕登是怎么坐上二把手这椅子的。 莫时鱼揉了揉眼睛,摸出手机,又躺回床上,翻了几页伏特加发过来的审讯报告。 “港口黑手党……”他皱着眉喃喃。 盘踞在横滨的地头蛇,外界对他们已知的情报很少,据说里面的高级干部有奇特的力量。 博士和港口黑手党合作,把组织关于人体实验的一部分资料泄露了出去,但还好发现的及时,还有补救的机会。 这些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莫时鱼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港口黑手党这个名字。 他翻了翻几个已知的干部名字。 “中原中也,广津柳浪,芥川龙之介……” 莫时鱼迷惑的嘀咕,“怎么都是日本文豪的名字?这个世界的大作家都扎堆做黑手党了吗?弃文从武?有点时髦啊……” “……不对,等等,我想起来了!” 莫时鱼猛的抱头,捂起脸惨叫,“草!!!” 莫时鱼没看过《文h野q》,所以他反应的慢了一些,不过这部漫在他世界火的一批,他高中几乎全班都在追这番,哪怕没看过,他也听到过几耳朵。 据他所知,那个动漫很危险的!动不动就一个飞艇撞日本的! 等等,这么说柯南里好像也有。 呃…… 不不不,莫时鱼晃晃脑袋,最重要的是,那个动漫是有异能设定的,他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普通人贸然跨进港口黑手党的地盘,会被当成小蚂蚁按死的吧! 莫时鱼把他的金手指召唤出来,问它,“原著人物好感度,是只有柯南,还是文h野q的人物也算?” 【都算。】 “还有其他动漫吗?” 【有,这里是黑手党大杂烩的世界,主柯南。除了文h野q以外,还有一个动漫,全名是家t教sreborn。】 莫时鱼依稀记得这好像是个少年漫,好像是个用火焰还是什么的力量体系。 也是听过,但没看过。 莫时鱼气的咬牙切齿。 除了柯南这个注水番,其他的番他竟然一个都没看过,他是不是穿越者有什么区别?! 早知道会穿越,他肯定把黑手党动漫全部看一遍,逐帧背诵的那种! 如今的局面是,不去横滨会被朗姆搞死,去了横滨会被异能者轰死。 夹在当中,动弹不得的就是冤种打工人。 莫时鱼长叹了一口气,万分不情愿的钻出被窝,把身上的浴衣脱了,套上黑色衬衣,披上风衣,踩着长筒作战靴。 在镜子前吹干了头发后,某人一脸厌世无望的表情出门上班。 他妈的谁来炸了组织? —— 横滨是一个繁华而又独特的城市。 繁华在于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临海的港口为它带来了巨量的财富,独特则独特在其藏在繁华之下的黑暗面。 深夜,下起了小雨。 码头的某个废弃仓库,两个一身深色雨衣的男人在黑夜里潜行,他们东张西望,似乎有些紧张,其中一人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什么东西。 两个男人分别名叫井上和佐藤,他们是博士养在组织外的线人,由于组织刻意封锁了消息,他们并没有收到他的雇主已经死亡的消息。 他们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信息和交易地点都被他们的雇主交代的干干净净。 井上捧着组织的资料,像捧着一个巨大的财富,脸上带着兴奋和紧张交织的表情。 “港口黑手党竟然愿意买咱们的资料。” 另一人摸了摸汗湿的额头,“这没什么意外的,组织在生物医药方面的研究成果是世界级的。哪怕只是残缺材料,也值大价钱。” 又走了一段路。 “说起来,你有见过真人吗?”应该是为了缓解气氛,井上抵了抵另一人的胳膊,嘴角的笑意变得促狭,“就是博士那个逃走的小宝贝?” “你说瓦伦汀?” 井上挤了挤眼睛,哼笑一声,“还能有谁?”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的露出了笑容。 “我见过一次,他就从我身边走过去。呼,我跟你说,那录像根本比不上真人一点。” “那头烟一样的头发,披在背上,晃来晃去的,天生就是勾引人的。没人有那种颜色的头发,像只精怪一样。” “别说博士念念不忘,谁能忘得了?” “你知道吗?博士给港口黑手党开的条件之一就是绑架瓦伦汀……然后废了他两条腿。” “那岂不是以后除了做床上的金丝雀,哪儿都去不了了?” 井上笑了一声。 “真可怜。” 这时,一道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像惊雷炸响,把闲聊的两人吓了一大跳。 他们互相看看,井上把手机拿出来,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接起来,直到听到对方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声音也变大了。 “是你啊。” 他停了一会儿,没好气的回道,“急什么?马上到,跟说好的一样。这次只给你们前半部分,后半部分等你们绑到人了再交货,好吧?” “……” 那边应了一声,井上挂断了电话,嗤笑一声,“喽啰。” 话音未落,他耳后近在咫尺的黑暗里突然响起了一声轻笑。 “你也不差。” 男人瞳孔在下一秒如针尖一样收缩。 身后有人!?! 他的心脏快速鼓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可还没来得及回过头,只觉得后颈一痛。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另一个人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他的同伴已经软倒了下去。 眼睁睁看着同伴被击倒的男人本能的想恐惧大叫,可下一秒,那道影子就如鬼魅一般靠近,男人的尖叫声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按住脸颊,硬生生憋回了喉咙里。 他被用力按在墙壁上,耳边是轻轻的一声,“嘘……” 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贴在他的喉管上,男人的眼睛无声而惊恐的睁大,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刚才的讨论对象就在他的眼前,整个人如筛糠一样发抖,喉咙干涩到了极限。 “瓦……” 夜色下的烟灰色发丝变得更浓了,在他身前缠绵的轻轻晃动,当真要让人上瘾一般。 在因恐惧而变得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了这人若隐若现的红唇,漫不经心的勾着。 低而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喜欢我这样勾引你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第 5 章 5 莫时鱼把两人拖到了旁边的废弃仓库里,确保不会影响市容市貌,才把他们怀里的资料拿出来,检查了一遍,塞进他背着的包里。 简单处理了一下现场后,他心虚的四处看看,转身就跑。 快走快走,趁着港口黑手党没反应过来! 然而下一秒,他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猛地蹲下身,用手掌一撑地。 远处有脚步的震动声,在逐渐靠近。 极其轻微的脚步声,静悄悄的,对方应该是个练家子,但体重不重,身量不高。 这脚步声的方向正好堵在他设定好的离开路线上,莫时鱼暗骂一声,当机立断的停步,回头环视一圈,眼神定在一处大约十几米远、大门紧锁,但是窗户半开着的仓库。 也许管理员在下班时忘记检查,漏掉了这个窗户,正好用来暂时藏身。 周围是细细密密的雨幕,莫时鱼脚底发力,蹬在墙壁上借力,两只手抓住窗户的边沿,用上臂支撑起身体,像一名灵活的体操运动员一般,无声无息的翻身进了二层楼高的窗户里。 进去后,他立刻关上了窗户,并尽力将身体蜷缩在窗户的下面。 一番动作下来,已经过去了8秒左右。 莫时鱼要确保在他离开横滨之后,尸体才会被发现。 他特意等到两个线人和港口黑手党联系完才杀了他们,也是为了让港口黑手党晚一些再发现不对。 莫时鱼不是组织里的其他人,不知道港口黑手党的恐怖之处,只把港口黑手党当做普通地头蛇对待。 但莫时鱼是清楚的,对待这个组织,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无论这道脚步声是不是港口黑手党,都不能让他靠近这里。 用planb吧。 —— 中原中也按着帽檐,无声的扬了扬下巴,看了眼阴沉的天空,雨不算太大,但就是不停,断断续续的下。 “鬼天气。” 他抱怨了一句。 中原中也在深夜时间出门也没别的原因,他刚出差回来,难得没有别的工作,于是一个人闲在家喝酒喝醉了,心情有点暴躁。 酒品不太好的干部大人一喝醉了就想出来找人麻烦。 一般来说,港口这种藏污纳垢的角落肯定有些鬼鬼祟祟、非常欠打的家伙。 正好趁着大雨给港口做个深度清洁。 遗憾的是,中原中也转了一圈,只看到他们组织的几个人聚在一个地方,似乎在做什么接应任务。 喝醉了但尚存理智且护短的干部大人没有逮着个人就揍,而是体贴的换了个方向走。 雨渐渐变大,似乎掩盖了大部分的声音和气味,这时,中原中也的脚步突然一顿。 他闻到了血腥味。 很轻微的血腥味,应该被妥善的处理过,几乎已经快要消失在风里了。 但却瞒不过他。 幽蓝色的长眸往某一个方向一撇,干部勾起了一个嗜血的笑容。 果然。 这种阴暗而潮湿的角落总是会自己生出事端。 他动作流畅的转身走向一个胡同,披在肩上的风衣在雨幕中划过一个优雅的弧度。 一边往前走,中原中也一边用他视力1.5的眼睛观察,特别是在一些仓库的窗户里转了几圈。 没有看到人。 对方不可能提前发现他,躲起来的概率不高。 大概率是离开了。 当然,也不排除有侦查性异能的可能。 如果是这种情况,对方怕是正躲在某个仓库里,动都不敢动一下吧。 干部大人漫不经心的抬步。 在重力的操作下,无论在哪里,他都能把这只小老鼠揪出来。 …… 莫时鱼发现他惹到了全□□最不能惹的男人,没有之一。 中原中也! 虽然没看过原著,但由于一直听别人讨论,莫时鱼记得几个人气最高的角色,而他眼皮底下这个一脸暴躁,戴着帽子的漂亮小矮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为什么他运气这么背? 谁他妈一进横滨就能碰到中原大小姐的? 又不是动物园的大熊猫,想看就看,去了就能看到的! 如果是平常也就罢了,莫时鱼没准还有心思偷偷多看几眼。 毕竟干部大人长得是真好看,气势也是真的足,这西装穿的真涩情,不是,真霸气。 可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啊! 莫时鱼现在身上手上全是溅到的血,还躲在仓库的角落里,一看就是个心里有鬼的可疑分子! 再不做点什么,他就要被当场制裁了! 莫时鱼一咬牙,在中原中也路过他的时候,他操纵着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中原中也猛地停下了脚步。 这个狭小阴暗的巷子里,空气好像凝滞了。 橘色半长发青年带着些许不可思议的缓缓侧过头。 这个巷子的入口,有一堆垃圾和酒瓶堆起来的杂物。 而这堆垃圾的旁边,竟然缩了一个人。 从身形来看,是个少年。 他保持着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把脸埋在膝盖里。 少年的头顶盖着一块破旧的白纱。挺大一块,透明的浅白色,绣了花边,很薄很轻。 有些像新娘结婚时用的头纱。 区别是,这个头纱破了太多洞了。 像被狠狠地撕扯过,看不出任何被祝福的、幸福的味道。 破败的轻纱盖住了他的整个后背和上半张脸。 本该是女性的头饰,放在他身上却并不突兀,配着他半长及肩的白发,伶仃凸起的肩胛,反而有一些病态的、非人的韵味。 有点像恐怖游戏里,废弃教堂里徘徊的鬼新娘。 中原中也看不到他的眼睛,只看到盖到眼睛处的轻纱,几缕苍白发丝露了出来,似乎被雨淋湿了,湿漉漉的黏在脸颊上。 这破烂的头纱笼住他,正好让他和旁边的垃圾们混为一体。 再加上他身体蜷的很小,一般人路过的时候,很难发现这里躲着一个人。 但这只适用于普通人。 对于中原中也来说,都已经近到只剩下一个手臂的距离,他竟然还没有察觉到这里有一个人。 这是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 他甚至没有听到对方的呼吸声,直到现在也没有——好像面前的是个鬼一样。 中原中也几乎是立刻升腾起了异能,浑身燃起高度警戒。 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流浪汉! 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样安静恐怖到瘆人的空气里,莫时鱼保持着脑袋埋在膝盖里的姿势,用低低的声音开口道。 “这位先生……” 他将头微微抬起了一点点,露出了一双水红色的,死气沉沉的眼睛。 “很抱歉……” “您踩到我了,我好像……有些疼。” —— 莫时鱼用了马甲。 【沉睡的美少年】,身体沉睡,但精神体可自由行动。 在马甲吸引住干部大人注意力的时候,莫时鱼的本体立马蹦出仓库,躲过监控,飞快的往横滨外逃命。 感谢他的马甲,虽然它很坑爹,但这种情况下,也就它能帮自己拖时间了。 中原中也低下头,发现自己的鞋尖确实碰到了一点落在地上的头纱。 奇怪的是,他没有踩到东西的实物感。 仿佛这块轻纱根本不存在在现实里一样。 虽然极其警戒,但本质上很讲礼貌的干部大人选择移开了脚步,再开口,“你是谁?” “我是谁……” 莫时鱼重复了一遍。 “我是,我是舍雨。” “好心的先生,谢谢你愿意搭理我……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了。” 这马甲昏迷久了,嘴巴都有些笨了。 连带着莫时鱼说话也有点磕巴。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这个少年浑身透着古怪,但他暂时没有察觉到恶意。 出于这个考虑,中原中也没有选择直接攻击,而是试探性的轻微调整了一下脚下这片地面的重力。 下一秒,除了白发少年以外,这里其余的东西都微不可查的朝他动了一下。 中原中也微微眯起眼。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个少年不受他异能的影响。 或者说,眼前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中原中也礼尚往来,先是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才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刚才附近发生了流血案,你有看到吗?” 莫时鱼歪着头,声音有些空洞,是有点坏掉的声音。 “流血案……” “我不知道什么流血案……我只是在这里躲雨。” 他把脑袋埋的更低了一些,“下雨好讨厌,雨快点停吧,我还要去找人……” 中原中也抓住了关键词。 “找人?” 莫时鱼一边让本体撒开丫子逃跑,一边操纵着马甲慢慢点头。 “我找了很久很久,可是我还没有找到。” 披着头纱的白发少年把自己蜷的更紧了一些,失落而绝望的喃喃。 “这里也没有,那里也没有,哪里都没有。”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这少年逻辑有一点,但不多,能正常交流,但似乎精神状态不对劲。 确实像很久没人和他说话了一样。 “这个人,他对你很重要?” “……很重要。”莫时鱼小声说。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也没在意旁边肮脏的垃圾堆,就这么半蹲了下来,任由他做工精细的风衣衣摆碰到了地上的污水。 他盯着少年埋在膝盖里的,只露出来一点点的眼睛,对着他说。 “别这副没劲的模样。” “如果他对你足够重要,那你总有一天会找到他,他也一定会在同一时刻奔向你。” “所以,这副悲伤的样子收一收,你也不想用这种表情去寻找他吧。” 莫时鱼怔愣了一下。 他遵循人设演到现在,却没有料到对方是这个反应。 明明对中原中也来说,他只是个敌我不明的陌生人而已。 奇怪的人。 他心想。 说实话,莫时鱼之前对中原中也的印象大部分来自他同学的讨论。 这些讨论都是带着很大主观色彩的,就像在听粉丝说明星一样,莫时鱼一直觉得没那么夸张吧。 如今,真的见到了真人。 他才发现,那些美好、珍贵的称赞,堆砌在中原中也的身上,确实是再合适不过了。 莫时鱼看着他,张了张嘴,“……好。” 中原中也不太满意的啧了一声,“没进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第 6 章 6 中原中也回忆了一番这个名叫舍雨的少年说的话。 刚来到这里时,他踩到了从少年身上拖到地上的白纱,少年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有点疼。 不过是一件衣服,踩到就踩到了,为什么会疼? 中原中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酒已经彻底醒了,他没再管远处的那点血腥味。 最近横滨的港口鱼龙混杂,经常有黑吃黑的情况,特别是这种下雨天,藏在暗处的老鼠也多起来了,有点冲突再正常不过。 明天让手下去查一下就行。 比起那种小打小闹,明显是眼前这个奇特的少年更加重要一些。 雨渐渐停了。 莫时鱼本体传来消息,表示已经顺利逃出横滨,危险大致解除。 护住了本体,白发少年看起来略微放松了一些。 他伸出两根手指,将盖住上半张脸的白纱撩起来,露出了一双水红色眼睛。 他望了望中原中也,睫毛轻轻颤抖着。 他的眼睫毛和头发一样,是死气沉沉的苍白色,这让他看起来像个精致的人偶。 “谢谢你,好心的先生。” 他站起来,真心实意的轻轻道谢。 “因为你,雨天变得没有那么的难熬。” 白发少年将用来遮雨的、盖住上半张脸的白纱撩到了头顶,露出了精致的眉眼和额头,他朝橘发干部浅浅的笑了一下。 剩余的头纱则被他拢了拢,坠到了脑后。 应该是一个人待久了,他习惯性的做了这个动作,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暴露了什么。 “这是……!?” 看清了这一幕的中原中也瞳孔收缩。 他甚至少有的控制不住的低骂了一声。 只见隐藏在少年头发下方的、赫然是一排细细密密的针脚! 针脚用的是透明锋利的钓鱼线,混在白色发根里,代替了发卡,将头纱和少年硬生生的连在了一起。 这块该死的头纱是缝在他头皮上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态才做得出这种事情……! 白发少年注意到了干部惊疑的视线,他歪了歪头,有些疑惑,然后突然反应了过来。 他立刻慌乱的扒拉了一下湿漉漉的白发,把针脚盖住,转身就想快步离开,“雨停了,我要走了。” “等等!” 中原中也怎么可能放任他就这么离开,他立刻抬手想抓住他,可在碰到少年的手臂时,他的手却穿了过去。 ……穿了过去? 中原中也微愣的收回手,垂眸看了一眼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 和刚才踩到头纱的感觉一样。没有实物感,像抓了一团空气。 怎么回事? 大晚上的撞鬼了?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中原中也迅速把这个念头扔出脑袋,起身追过去,可那少年见他追上来,竟然慌不择路,直接跳进了海里。 “喂!” 中原中也喊了一声,当机立断,直接扔了外套,也跳了下去。 冰冷的海水将感官淹没,中原中也操作着重力,在水中搜寻少年的影子,可那少年跳进海里以后,就像融进了水里一般,再也找不到了。 几分钟后,海里冒出了一个黑帽子。过了一会儿,又冒出了一个橘色脑袋。 中原中也眼里冒火的伸手锤了一下海水,溅起了一些水花。 跑什么跑!他又不会吃了他! “那是异能?”中原中也心想。 让身体变得虚幻的能力?所以“污浊了的忧伤之中”也对他失效。 一个在找什么人,害怕雨天、疑似遭遇虐待、有着奇特异能的少年。 这下是彻底放不下了。 爬上岸后,湿漉漉的干部大人捡起外套,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红叶大姐,深夜打扰了,麻烦你查一个人。” “名字是舍雨,白发红眼,大约十五六岁,有疑似让自己虚无化的异能,查到了请立刻联系我……” —— 【检测到新人物,中原中也,来自文h野q。】 【中原中也好感度:10(-2+2+5+5)。】 【抽卡点数+10。】 【点数余额:16】 莫时鱼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把着方向盘,尽力睁大眼睛,看清眼前的马路。 在马甲号和中原中也交流的时候,莫时鱼的本体趁机离开了横滨,此时在驾车开回东京的途中。 双开号的感觉并不好,他感觉脑袋涨的快要吐了。 马甲一跳海,莫时鱼立刻将马甲回收,这才稍微好受了一点。 捡回了一条命。 他心想。 莫时鱼知道这趟去横滨不会顺利,但他万万没想到会碰到中原中也。 他毫不怀疑,如果被中原中也撞见他杀人的场景,他的脖子会在下一秒被重力使毫不留情的扭断。 幸好去横滨之前抽了个马甲。 不然真的要跪了。 离开前,他给马甲加了个设定,中原中也果然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马甲身上,没有再追上来。 新娘的头纱,应该和白发很配吧。 灵感来自于已经死掉的博士。 他以前真的被博士这么对待过,莫时鱼低眉笑了笑。 以前不明白金木小天使为什么被虐待以后就忘不了“1000-7”等于多少这个梗,现在他懂了,非常的明白。 因为他的马甲也被他带上了些过去的影子。 还好这事只有博士和他知道,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而博士已经挂了。 别人看到他的马甲,绝不会联想到他。 双开号的副作用,让莫时鱼满脸冷汗,感觉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可他却心情极好,叠加上死里逃生的刺激,他忍不住掐着方向盘,发出了断断续续的酣笑声。 这么对马甲,他觉得很畅快,和快活,有一种发泄出来的感觉。 莫时鱼绝不会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待其他人,但对自己的马甲,他没什么负担。 反正都是他自己。 —— 横滨的任务完成了,其他几个情报缺口填补起来都简单的很,莫时鱼如果不迟到犯懒的话,3个小时就能结束。 但拖延症的效率是不可能这么高的。 莫时鱼决定用三天来完成它们。 回到酒店,他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起不来的某人又赖在床上吃了酒店送上来的早饭,午饭和晚饭,拖到不能再拖,才一脸苦大仇深的出门上班。 这次任务完成后,莫时鱼进入了空档期。 莫时鱼没有再躺尸,而是翻箱倒柜,从他的行李箱里翻出了他的录取通知书。 “还以为弄丢了。” 莫时鱼宝贝似的用衣袖擦了几下,把本就保存完好的纸张整理的更加干净。 这是东京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收信人正是他。 在组织里的时候,莫时鱼一直深感空虚寂寞冷,觉得自己在浪费人生,无法实现人生的价值。 于是他痛定思痛,继续备考,最终在一年前成功的考上了东京一所大学。 他考上的不是什么很牛逼的大学,但也不错,相当于国内的一本了。 然而遗憾的是,虽然考上了,莫时鱼却没有来得及去报道,而是被迫办理了休学。 一年前,他正值代号考察期,类似于一般企业的“转正考核”,考核人是琴酒。 琴爷一过来,发现他竟然在偷偷摸摸学习,还不务正业的考上了大学,非常生气,勒令他立马退学,等拿到代号了再说。 莫时鱼也非常生气,他这么正能量的事迹竟然被琴酒说成不务正业,气死他了。于是他奋起反击和琴酒吵架,最后被按在地上摩擦。 还好琴爷大气,没给他的考察表上记上一笔“殴打考官”。 最近他闲了下来,还没了可怕的琴酒盯着他,于是莫时鱼又把他的录取通知书翻出来了。 莫时鱼从被窝里找到手机,联系了招生办,确认他和其他新生一个时间入学,在4月份。 也就是说,还有两周就要开学了。 莫时鱼一时觉得时间有点紧,一时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准备。 他想了想,决定先从自己的形象开始收拾。 —— 莫时鱼决定去商场购置一些衣服。 他搜了一家最近的商场,导航开过去后,随便挑了家年轻人多的潮牌店进去。 日本大学生会穿什么,莫时鱼不太了解,但这难不倒他。 莫时鱼跟在别人后面,别人买什么他也买什么,也不试衣服,看了眼尺码感觉能穿就带上。 很快,某人的手上累积的衣服就让他快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莫时鱼秉持着来都来了的精神,继续匡匡乱买。 一旁的店员小姐姐在莫时鱼刚进来的时候就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看到现在是心里眼里都放不下了。 她心想客人,我知道你是男孩子,买衣服随意了一点,但你好歹看一眼你拿的是男装还是女装啊! 你混了条裙子进去你知道吗? 店员小姐姐甚至不敢上去提醒,她怕顾客的性别是沃尔玛购物袋,这裙子他是真要买! 如果真是这样,她还上去问了……那她和顾客怕是要合力脚趾扣出三室一厅,两个人一起钻进去! 可如果不是,那顾客买了条裙子回去怎么办? 总不能真穿上试试吧! 店员小姐姐觉得进退两难。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第 7 章 7 好消息是,店员小姐姐没有纠结很久,因为莫时鱼在结账的时候自己发现了这件事。 他揪着这条露肩小短裙迷惑的看了半天,最后猛地反应过来,满脸通红的和结账的小姐姐说我拿错了。 结账的小姐姐忍着笑说没关系,然后体贴的问“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莫时鱼连连点头。 为了不占着队伍,他把衣服移到旁边,然后抱着他的衣服堆,艰难的一件件找标签。 身后传来了一声忍俊不禁的笑。 莫时鱼回过头,就看到排在他后面的长相俊逸风流的青年眼里含笑的看他。 “啊,抱歉抱歉,我没有嘲笑的意思。” 青年反应过来,带着歉意的摆手,那双桃花眼里盈着善意。 “只是觉得你的反应很可爱,没有任何负面含义。” 我去。莫时鱼呆滞了一下。 这不是,这不是那个谁吗? “没关系。”他连忙摇头。 “我帮你拿吧。”萩原研二看他两只手都是衣服,就很自然的帮他拿了一部分,分担了一些压力。 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已经习惯帮助别人的人。 莫时鱼局促地,“谢谢。” “小弟弟,我看你似乎不常买衣服?是不是之前一直穿的制服?” 萩原研二看着他年轻的脸庞,想到最近开学季,做了个简单的推理。“在为大学开学做准备吗?” 全对。只是确实是制服,却不是学生制服。 莫时鱼摸了摸发烫的脸,垂着眼,心跳得很快,“您是……侦探吗?一下子就推理出来了。” 萩原研二弯起眼笑了,“不是。” 他卖了个关子,“我是侦探先生拖后腿的小伙伴们。” 莫时鱼忍不住笑了,“警察先生。” “bingo。”萩原研二说。 莫时鱼不知不觉的放松了一些。 萩原研二的亲和力真的很强,再怎么有戒心的人在他面前,都会不由自主的卸下防备。 萩原研二帮莫时鱼一起检查衣服。 片刻后,警官先生犹豫的左手拿起一件猫和老鼠外套,右手拿起一条全是亮片的牛仔裤,默默地凝视了一会儿。 怎么办,他完全无法想象身边这个阴郁美丽的灰长发青年穿着一件猫和老鼠外套、满身亮片出门的样子。 萩原研二放下衣服,尽量委婉的说。 “……小弟弟,我觉得这些衣服,似乎不是全都适合你。” 莫时鱼迷茫的看他,“真的吗?” 萩原研二郑重点头,“也许我可以帮你看看。” 他一定要拯救这孩子的衣品! “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没关系的。” 萩原研二走了一圈,很快就帮莫时鱼挑了一件白t内搭,外搭一件灰白拼接衬衫外套,裤子则是米色宽松阔腿裤,把莫时鱼推进了试衣间。 等到他出来时,萩原研二满意的点头。 这才对嘛。 莫时鱼扒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看着镜子里的青年,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 “怎么样?”萩原研二自得的问。 莫时鱼眼皮颤动了几下,不住的点头,“好看,真好看。” 萩原研二说,“你喜欢就好。” 莫时鱼越看越喜欢,他很没有原则的抛弃了他选的丑衣服们,圆润的滚向了萩原研二的审美。 “谢谢你,警官先生。” 萩原研二笑了,“我叫萩原研二,叫我名字就行。” “萩原先生。”莫时鱼很自然地跟了一句,“我叫……” 说着说着,他像突然怔住了,声音越来越小。 萩原研二看着他,眼神微微顿了顿。 “……我叫莫时鱼。” 莫时鱼迟疑的说。 他已经很久没有从自己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了,以至于说出来时,竟然带着陌生的感觉。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他的名字吗?还是别人的? 如果是他的,为什么这么久了,从来没有人这么叫他? 不对,这是我的名字,莫时鱼和自己说,是我的。 他就这样在心里反复重复了几遍,才把骤然涌上来的,快把他吞没的焦虑和恐慌感给强压了下去。 “shiyu。” 萩原研二有些吃力的跟读了一遍,桃花眼弯弯的,“原来你是中国人?” 莫时鱼看着他,笑了笑,“嗯,我是来留学的。” 萩原研二这下是真的惊了,“小时鱼,那你的日语说得真好。” “是吧。” 说起这个莫时鱼就很得意,“我学了很久呢,和本地人听不出差别吧。” “听不出来,”萩原研二不吝赞扬,“你不说的话,我还以为你是东京人。” 莫时鱼也开了个玩笑,“看来侦探的小伙伴也不是万能的。” 萩原研二忍不住笑了。 “小时鱼,认识你很高兴。”他用天生带着亲昵的声线说。 “我也是,萩原先生。”莫时鱼说,“谢谢你帮我挑衣服。” 萩原研二和莫时鱼道别,转身的时候,眉心却微微蹙起。 莫时鱼目送萩原研二离开,然后捧着警官先生给他选的衣服,欢天喜地的去结账。 结账前,他看到了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在拿欣慰的眼神看着他的店员小姐姐。 莫时鱼一脸问号,怎么了? 这个小姐姐正是刚才那个眼睁睁看着莫时鱼挑了女装的店员,此时她表面营业微笑,内心心花怒放。 太好了,感谢好心的大帅哥帮眼光不太行的大美人挑好了衣服! 感谢大帅哥!嘶溜嘶溜! 感谢大美人!斯哈斯哈! —— 莫时鱼结好账,拎着袋子出门。 他看到商场里有书店,就进去买了几本笔记本,铅笔,水笔之类的学习工具。 其实大学生学习用电脑多一些,做ppt和写论文也更方便。 思及此,莫时鱼又花大价钱去苹果直营店买了一本笔记本电脑和一块平板,一支电容笔。 这一趟花了大约三十多万日元,再加上马上要交的学费,上个大学的成本已经达到了快一百万,还没有算生活费和住宿费。 不过莫时鱼一点也不心疼,这些钱是该花的,反正他卡里钱多的花不完。 在组织打工,别的福利不说,钱是管够的。 购置的差不多,莫时鱼就打算回去了,他往电梯的方向走,准备去地下一层的停车场。 今天是周末,商场里人很多,而且似乎马上有一个明星来做签售会,随着时间的过去,人越来越多,莫时鱼逆着人流,走的艰难无比。 好不容易挤到了一个相对空余的地方,莫时鱼赶紧挤出人群,跑到一边,抱着他的一堆袋子精疲力尽的喘气。 太可怕了!这就是追星现场吗? 就在莫时鱼望着人群望而却步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了小心翼翼的一个自闭声音。 “你,你好……” 莫时鱼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这里人太多,太嘈杂,如果不是他耳力好,这蚊子叫一般的自闭声音他是绝对听不到的。 一回头,莫时鱼发现,他身后躲了一个比他矮了小半个头的少年,这声音正是他发出来的。 他戴着口罩和帽子,衬衣上还挂着一副墨镜,帽子压的很低很低,帽檐下露出了几缕乌黑的头发,衬得肤色愈发的冷白。 他可怜巴巴的站在那里,唇色微红,像湿润的樱桃,却是紧张的向下撇。 “我,我迷路了。”他声音很小,有些怯生生的,但声线很好听,“可以问一下,电梯往哪里走吗?” …… 莫时鱼看着这个快把帽子压低到鼻尖的少年。 他这样真的看得清前面吗?莫时鱼不合时宜的冒出了这个念头。 但他很快就按捺住了这个不太礼貌的揣测。 “我也要去电梯,我带你去吧。”莫时鱼指了指人群的另一面,“在那个方向。” 少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然后看到了中间乌泱泱往前挤的人群,“……” 两人同时默然了一秒。 好可怕! 莫时鱼干笑了一下,“准备好了吗?” 少年轻轻“诶”了一声,“什么?” 莫时鱼隔着衣袖,轻轻抓住了少年的手腕,“我带你去,以防走散,失礼了。” 手腕传来的温度让少年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他低头看着握住他的手,只来得及胡乱的点点头,身前的人就拉着他融入了人群里。 逆流而上的感觉不好受,人群不断的挤过来。少年不得不紧紧跟着莫时鱼,一只手死死地压着帽子,另一只手本能的回握住了莫时鱼。 被帽子压的极低的视野里,他看到烟灰色的长发在眼前轻轻晃着,有一些冰凉的发丝碰到了他的手臂,又很快流走了。 少年很想抬头看一眼莫时鱼的样子,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低低的垂着头,以一种完全信任的姿态跟着莫时鱼往前走。 莫时鱼千辛万苦的拉着少年来到了电梯口,这里依然人多的快爆炸了,在一片嘈杂里他回头大声问,“你要去几楼?” 少年紧张的拉着他的手,“六六六楼!” 那就是要上去。 莫时鱼要去地下一层,他要下去。 电梯前面人头攒动,大家都在往里挤,根本看不清这个电梯是在往上走还是往下走。 莫时鱼也不管了,看到一个电梯门开了,他找准时机,拉着少年就挤了进去。 先进去再说! 进了电梯以后,莫时鱼发现这电梯是往上走的,他见已经有人按了六层,就没有再管。 反正这电梯上到了高层后,总归会下去的,到时候再按负一楼好了。 莫时鱼一只手拉着少年,另一只手拎着他买的电脑平板衣服等等东西,实在是有些手酸,于是他先放开了少年,调整了一下位置,换成两只手拎着他的袋子。 少年被放开以后,也没有说话,只是更近一些的挨着莫时鱼,安静的站在他后面。 到了六层后,莫时鱼本想回头和少年告别,结果没想到整个电梯的人都像丧尸一样往外一拥而上。 莫时鱼一边惊恐的被往外挤一边回头,“……” 不是,等等!我不是这个楼层下的!等等电梯君你不要关门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第 8 章 8 萩原研二走进咖啡店时才想起来,他光顾着给那位小弟弟挑衣服,竟然忘记给自己买了。 他无奈的敲了敲脑袋,觉得他的记性大概都被炸弹的引线们给吃了。 松田阵平正在低头玩手机,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你不是趁休假来买衣服的吗?衣服呢?” 萩原研二买了杯冰美式走过来,随遇而安的喝了一口。 “衣服不重要,下次再说吧。” 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你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遇到了一个小弟弟,”萩原研二说,“大约是要上大学的年纪。” “所以呢?”松田阵平奇怪的问,“最近到处都是准备开学的大学生。” 他知道,既然萩原研二提了,这个大学生肯定有值得在意的地方。 萩原研二搅了搅杯子里的冰块。 他不确定要不要和好友说,毕竟这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可能会侵犯到他人的隐私。 俊秀的警官有些纠结,因此开口时有些犹豫,“他,应该是心理层面,我是说,精神上,有点让人在意……” “你能不能一句话说完?”松田阵平死鱼眼,“心理层面怎么了?反社会?潜在犯罪者?” 萩原研二摇头,“不,他性格很可爱,待人也很友善。” 他想了想,还是直说了,“我在意的点是,在面对我时,他似乎很紧张。” 这句话成功让松田阵平抬高了墨镜,墨镜后的眉梢意外的一挑。 “竟然还有人会对着你这个大暖男紧张?” 他起了兴趣,“我预感我会挺喜欢他。” 萩原研二:“……” 小阵平,听我说谢谢你。 “他很焦虑,很紧张,但掩饰的很好……”萩原研二蹙着眉。 “特别是在自我介绍时,他像突然忘记自己名字了一样,整整晃神了两秒才说出来。” 松田阵平眯了眯眼,表情严肃了起来,“喂。” “这有点像创伤反应啊?” 萩原研二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松田阵平第一反应,“他知道你是警察吗?” 他的潜意思是,这青年是否曾经犯过罪,所以看到警察这么紧张。以至于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萩原研二说,“但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萩原研二半阖着眼,眼前划过青年那双极不寻常的、美丽到异样的烟灰色眸子。 大多数人只会沉溺在青年表面的美色里。 但萩原研二却绕过了那美丽的外表,看到了一双仿佛一眼能望到底的,格外清透的眼睛。 这青年似乎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一般人一样,可和他谈笑的时候,抱着衣服的手指却指骨微微发白。 可能连青年自己都没发现——他非常的紧张。 萩原研二的声音低而带着一丝犹豫。 “他的不安和焦虑,不是因为我是警察,而是针对我个人?” 松田阵平慢慢眯起眼,“hagi,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从实招来。” “喂,”萩原研二非常无辜,“我什么都没做好吗——你能不能想我点好啊。” 真是的,他又不是那种成天在发散荷尔蒙的家伙,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很正经的帮助他人好吗! 萩原研二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许我身上有什么其他刺激到他的地方,让他想起了一些心理阴影。” 但探讨心理学毕竟不是警察的职责范围,而且也涉及到了那孩子的隐私,萩原研二没打算细究。 他有些放不下,但他确实没法做什么。 —— 莫时鱼眼睁睁的看着电梯在他面前关了门。 少年跟在他后面,专注的看着他。 他说,“谢谢你。” 莫时鱼见电梯已经关门了,只好绝望的回头,勉强笑了一下,“没关系。” 少年估计以为莫时鱼也是打算在这一层下的,他的表情很欣喜,湿红的嘴唇微微弯着,手指动了动,虚虚的抓住了莫时鱼的衣袖。 “提问,”他看着莫时鱼,“你也是……来参加签售会的吗?” 莫时鱼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个明星的签售会就在这一层…… 怪不得这一层的人比刚才那层还可怕! 少年低眸笑了笑,“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去后台吧。” 莫时鱼有些惊奇,“你是工作人员吗?” 少年压了压帽子,点点头。 莫时鱼起了兴趣,如果让他去人挤人看大明星,他是不肯的,可是如果能去后台,不用排队就能看明星的话,那问题就不一样了。 “可是,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会的。” 少年带着他进了员工通道,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少年走在前面,把口罩和鸭舌帽摘了下来。 他的头发比莫时鱼想象中的要长,发尾松松垮垮的扎了一个麻花辫,从一侧肩膀垂落至胸前,剩下的发丝披散在肩头。 莫时鱼注意到了少年的身姿,很挺拔,很漂亮,像杨柳一样。 少年回头看了莫时鱼一眼,精致的眉眼微微弯着,眼尾轻轻泛着红。 让莫时鱼惊讶的是,少年的眼眸竟然是一绿一银,为两个不同的颜色,在灯光下,像两颗漂亮的玻璃珠。 异瞳。 眼熟的很。 莫时鱼脚步缓了,“你是……” 一个名字就在他喉咙口了,这个少年的脸他可见过太多次了,只不过都是在电视上,霓虹最近挺火的一个明星—— “joker?” 大明星少年眨了眨美丽惑人的异瞳,“小果。叫我小果就好了。” 莫时鱼:“……”小果(ko酱)是什么鬼,粉丝的爱称吗?好像和大名没什么关系啊! 莫时鱼在被大明星的美貌冲击晕之前艰难的反思,他今天是不是不该出门。 先是碰到了警校五人组之一的萩原研二,然后又碰到了一个超级大明星。 运气“太好”了,他甚至有些惶恐等会儿会不会遇到个仇人把他一枪崩了。 莫时鱼看着少年,由衷的赞美,“小果桑,你比电视上还要好看。” “谢谢。” 少年牵着唇回头,异瞳像羽毛一样往他这里轻轻扫了一下。 艳丽的五官,弯弯的目光,当真是活色生香。 莫时鱼的脸都要红了,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这孩子刚才死死压着鸭舌帽不肯露脸了,要是被粉丝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商场怕是都要瘫痪了。 “不过,为什么不从后门进来?” 少年眨眼,无辜的歪了歪头,“因为我迷路了。” “……” 可恶,好萌!竟然还是路痴属性! 他们从员工通道走到了后台,推开门,一个工作人员回头看到了少年,整个人跟见了救世主一样扑过来,脸色激动声音狂热,“找到了,找到了——!!” 莫时鱼眼睁睁的看着少年被工作人员架进去化妆,“老师快进来化妆吧!!” 场面实在是兵荒马乱,莫时鱼看得非常新奇,没人理他也不在意,他就跟在大部队后面,进了化妆室。 少年被推着往前走也在频频回头,一直到看到莫时鱼进来以后才安心,到了化妆室后,他搬了个椅子在他的位置旁边,“莫桑,坐这里吧。” 大明星亲自搬凳子的架势,让其他人注意到了缀在后面、默不起眼的莫时鱼,一时间数道目光投过来。 少年的旁边,一个他经纪人模样的一个成熟女士眼睛一亮,“是joker桑的朋友吗?” 少年眉眼弯弯,“是的~” 经纪人等莫时鱼走过来后,递给他一张名片,语气异常的热情,“来,坐坐坐,你是来探望joker的吧,辛苦了。我是他的经纪人,我叫米娅。” “你好。” 米娅笑了一下,“可能这么说有些冒昧,你的长相很适合进娱乐圈,有这方面的考虑吗?” 莫时鱼一愣,他连忙摆手,“抱歉,我没有这个打算。” 米娅有些遗憾,她看了一眼莫时鱼的发色和瞳色。 在圈里阅人无数的她看得出来,这种异样美丽的颜色绝对不是美瞳或染出来的,一定是天生的。 这个质量的美人和joker的异瞳一样,哪怕在帅哥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里也不多见,她很有信心能把他捧到一线,“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莫时鱼说,“真的不考虑,抱歉。” 米娅还是把名片递给了他,“你和joker桑是朋友,如果以后有打算的话,可以让他联系我。” 莫时鱼完全不心动,但出于礼貌,还是接过名片,“嗯,谢谢。” 让他做明星?莫时鱼心里默默叹气。 绝对有哪里不对劲吧? 莫时鱼撑着头看向少年,让他有些惊讶的是,少年竟然是自己给自己化妆,而不是由化妆师代笔。 他看着少年笑得眼睛弯弯,给自己的左眼画了一道泪痕一样的竖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第 9 章 9 等待的时候,莫时鱼有些无聊,去前台悄悄看了一眼。 外面是等待的粉丝,井然有序的排好了队,有男生也有女生。 人好多啊。莫时鱼感叹了一声,看了一会儿后,阖上门,往回到了后台。 刚进休息室,门后竟有一个身影突然冒出来,从背后贴着他,冰冷的体温从他们相触的地方传送过来。 “提问。”少年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音色刻意压低,像一个在恶作剧的孩子,“莫桑被吓到了吗?” 莫时鱼一愣,发现化妆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人了。 他微微动了动,肩膀有一种被禁锢住的感觉,力气很大,他一时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如果莫时鱼能回头看一眼的话,他就会发现,那只紧紧压着他肩膀的手,竟然是从虚空里凭空伸出来的。 莫时鱼没有挣扎,用哄孩子的语气,“吓到了。” “骗人。” 少年低笑一声,下一秒,莫时鱼还算平静的声音就被他的动作吓得变了调,“……喂!” 少年收回了挠他腰痒痒的手,在莫时鱼激烈的心跳声里笑了,“现在被吓到了。” 莫时鱼不淡定的挣了一下,从少年的怀里挣了出来。 “小果……”莫时鱼无奈的道。 他发现了,虽然第一眼见面的时候少年看上去很羞涩,但其实他的性格还挺调皮的,熟悉了以后就很喜欢做恶作剧。 “不可以,撒谎。” 少年抬眼看他,用微微发软的声调说,“莫桑犯错了,所以要被惩罚。” “……” 莫时鱼对这类关键词很敏感,他下意识看了少年一眼。 漂亮的异瞳,像两颗宝石一样。 和飞机上那个一看就是演戏的少年不同,这是一双毫不作假的、极为纯粹的眼眸。 并不像被他体质吸引的变态。 莫时鱼松了口气。 也是,这个世界上变态哪有这么多。 “小果,是不是要去工作了?”莫时鱼问。 少年歪着头想了想,“嗯……” 他有些不情愿,“我不想去。” 莫时鱼失笑,心想真是个孩子。 被变态迫害多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种天真无害的性子很吸引他。 更不用说少年的眼眸纯粹无比,像一个生在人间之外的灵魂。 莫时鱼只感觉自己的好感度在噗噗往上涨。 “有了。” 少年像突然想起了一个好主意,左手敲右手,眼睛发亮,“只要莫桑陪我一起就好了~” 莫时鱼:“……”不是,粉丝绝对会疯掉的吧! “小果桑,虽然我很想帮你,不过……你的粉丝们可能会不高兴吧。”莫时鱼委婉的说。 少年的声音有些委屈,“粉丝……莫桑不是我的粉丝吗?” 莫时鱼一怔。 严格意义上,他确实不算。 但总觉得如果这么说了,少年可能会哭出来。 “一个小时,不,四十分钟就能结束了。莫桑可以扮作我助理。” 少年小声说,“不过,如果莫桑觉得困扰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莫时鱼无奈的垂眸看着异瞳少年。 半晌,他叹了口气,浅笑起来,“嘛,反正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 “我也确实对小果桑的工作状态很感兴趣。” “太好了!” 少年开心的笑了,他左右看看,手里变魔术一般的变出了一束幽蓝玫瑰,递给了莫时鱼。 “这是谢礼~” 莫时鱼微怔的看着花束,他竟然完全没看清楚少年的动作,简直像隔空取物来的一样。 “好厉害,怎么做到的?” “只是一个小魔术哦,毕竟我可是joker桑。” 少年笑了一下,他看着莫时鱼捧着花束的样子,突然眯了眯眼,“啊……” 也许让莫桑呆在这里等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心想。 像一个苦苦等待的新娘。 不自由的笼中鸟。 —— 在上去之前,莫时鱼找了个鸭舌帽戴上,尽量低调的混在工作人员里面,帮他们搬桌子,看着满怀激动,却故作镇定的粉丝。 很新奇。 嘛,大概只要不是给组织干活,他做什么都觉得新奇。 莫时鱼心想。 整个签售会异常的顺利,他看着不断走进来的粉丝。 其实大家讲的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话,但也就是那几句话,浓缩了粉丝最纯粹的爱意和支持。 做明星还挺有意思的。他心想。 虽然工作压力大,但有这么多粉丝提供精神慰藉,哪怕再苦的工作都能做下去吧。 他撑着头,摇头笑了笑。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莫时鱼一顿,拿出手机迅速扫了一眼。 【今晚12点,地点bw,商议新任务分配,全员务必到齐。】 【发件人:gin。】 不是,又来?莫时鱼立马开始焦虑。刚放松没一会儿呢! 这什么阴间开会时间? 琴酒你是不是看不得他休息?? 算了,反正他肯定是会迟到的,毕竟开会这种事儿有他没他一个样…… 莫时鱼想到一半,手机又震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还是琴酒。 【gin:不要迟到。】 区别是,刚才是群发,这个是私发。 莫时鱼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你会读心术吗你?怪吓人的! 看来琴酒对他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这次甚至多浪费了两分钟,给他单独发了个邮件。 莫时鱼读出了这句话背后的杀气。 gin:不要迟到,(不然弄死你)。 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莫时鱼一边这么想,一边看了眼表,眼睛突然睁大。 坏了,没多少时间了! 他看了眼前面被粉丝围住了的少年,侧头看向他旁边少年的真助理,“抱歉,可以问一下,还有多久结束吗?” 助理满头汗的回头,“现场比预计的人来得多得多,估计还得1个小时。” 一个小时,来不及。 莫时鱼扯下一张纸,刷刷写了一行字,递给工作人员,“我有事得先走了,等会儿结束后,可以麻烦你和joker桑说一声,把这个纸条给他吗?” 助理接过纸条,点点头,“没问题。” “谢谢。”莫时鱼朝他笑了笑,从后门离开了。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的下一秒,少年竟然像背后长眼睛一样,回头看了他一眼。 “……” 他画着妖异的小丑妆,殷红的唇角弯弯,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扇门缓缓合拢。 分不清善意还是恶意。 那是凝视猎物的眼神。 —— 莫时鱼拎着他的大包小包,去了地下一层,把包裹们扔进了他的车里。 天已经黑了。 琴酒短信里说的“bw”,全名是“blackwidows”,名为黑寡妇酒吧,是组织的一个据点,距离这里还挺远的。 不过好歹还是准时到了。 推开门的时候,里面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一个浅色大波浪长发的大美人转头看他。 “阿啦。”贝尔摩德一只手夹着细长的烟,在烟雾里看过来,“瓦伦汀,真是少见,能这么早见到你。” “好久不见,贝尔摩德。” 莫时鱼坐在了她旁边,耸了耸肩。 “前两天似乎把gin惹火了,这次再不收敛一些,我怕今晚出了这扇门,刚发动汽车,就被一下子炸上天。” 他点了点桌子,和酒保勾了勾唇,“一杯马提尼。” 酒保恭敬的弯腰,“是。” 贝尔摩德低低的笑起来,带着几分旖旎的味道。 “放心,gin可不舍得用这种粗暴的手段对你。” 一声冷笑传来。 高大阴冷的影子从门外无声无息的走进来。 “我是不舍得,我只会用比这可怕得多的法子折磨他。” 莫时鱼侧首,看向来人,“真伤人心啊,gin。” 琴酒坐下来,阴冷的眼睛扫了莫时鱼一眼,“瓦伦汀,你刚才在哪里?” 莫时鱼眯了眯眼,“为什么这么问?” 琴酒旁边的伏特加干笑一声,从透明人身份加入了对话,“没什么大事,就是刚才好像在网上看到了你。” 他把手机的网页调出来,给莫时鱼看,“有些没想到,你还追星啊。” 手机页面上,赫然是刚才莫时鱼在joker少年的签售会上的画面。 这是一个上了推特热搜的话题,tag是【joker签售会】。 点开,就看到点赞最多的一个帖子里,大部分是joker少年的美照,其中有几张照片带着他。 不过,莫时鱼一直有意识的避让镜头,这些照片里都是侧脸,还被鸭舌帽挡着,没法清晰的辨认出五官特征。 评论区有粉丝在热议。 【哇,这是新助理吗?】 【直觉告诉我ta很好看。】 【看不清脸,是男的还是女的?为什么坐在那里啊。】 【我都产生危机感了。不会是joker酱的绯闻对象吧。】 【这个身材和肩宽一看就是男孩子啊,虽然是长头发,还是烟灰色的,好戳,是同公司的后辈吧】 【想捆绑我担出道?小黑子已就位】 【joker酱好照顾他,一直在回头看他!!】 【看不清脸!为什么看不清脸!!】 【想磕cp怎么办】 莫时鱼放下手机,平静道,“怎么了?刚才我确实在那里,追个星罢了。” 贝尔摩德看了眼手机屏幕,挑了挑眉。 “没想到瓦伦汀喜欢的是这种天真可爱的类型啊,真让人意外。” 伏特加嘀咕,“这种类型?真的假的。” “瓦伦汀,我对你休息时间做什么不感兴趣。” 琴酒侧眸看莫时鱼,那双眼睛像浸泡在黑水里的血珠子,显得幽暗的吓人。 “但不要把自己弄到聚光灯下。” “我们是活在阴影里的人,做这种事只会徒增麻烦。” 莫时鱼垂眸,沉默了半晌,才道,“知道了,gin,这次只是个意外。” 这个谨慎到烦人的老妈子。 他在心里骂。 琴酒悠悠抽出枪,顶在莫时鱼的脑门上。 “瓦伦汀,不想活了?” 莫时鱼目瞪口呆的看他,“我应该没说出口吧。” 贝尔摩德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 “宝贝,下次在心里骂人,不要盯着对方,会露馅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第 10 章 10 伏特加把目标的照片放在桌上。 “这次的目标是他。”伏特加说,“藤原家族的boss,这家伙最近和公安不清不楚的,我们的线人查出来,藤原家族有洗白投诚的嫌疑。” 贝尔摩德一挑眉,“公安?” 伏特加颔首,“藤原家族和组织的交易持续了数年,组织有部分数据被他们藏着,如果他们和公安合作,会给组织带来麻烦。” 莫时鱼抿了一口酒,“要怎么做?” 琴酒漫不经心的把烟头按在了照片的人头上,声音低沉而阴冷,“让他闭嘴。” “藤原家族的boss有一个坏习惯,他极为好色。”伏特加说,“他几乎每周都会在酒店开/房,对象不固定——当然,由他信任的中间人牵线。这个中间人,我们已经搞定了。” 莫时鱼垂眼看酒杯,“所以,这次的主力是贝尔摩德?” 这种潜入任务,精通变装的贝尔摩德是最佳人选。 “很遗憾,各位。”贝尔摩德撑着头,撩开背心,露出了腰腹处的绷带,“我受伤了。” “贝尔摩德腰腹中弹,短期内好不了,潜入者不能是她。她负责辅助和后勤。”琴酒顿了顿,冷酷无情的说,“瓦伦汀,你去。” 莫时鱼:“……” 他试图挣扎一下,“这种任务,找女人不是更容易吗?” 伏特加讪笑一声,“那个,其实,藤原的boss偏好长相美丽的人,无论性别。” 莫时鱼:“……” 他心想,你丫的真是我的好伙伴啊,这么喜欢给我塞变态。 他后仰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冷笑一声,“果然,我就知道你叫我来没有好事。” 伏特加一顿,似乎想说什么,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琴酒转头看向他,银色的长发从肩膀处落下,露出了苍白的皮肤和阴冷的眼睛,他的声音低而冷,“别抱怨了,瓦伦汀。” “在你超过我之前,你无法违抗我。” “……” 莫时鱼和那双毫无情绪、却又仿佛藏着无尽恶意的墨绿色眼睛对视了半晌,还算柔顺的垂下眼睛。 被眼睫遮盖住的烟灰色的瞳孔却微微发冷。 这可说不定啊,gin。他心想。 为了离开组织,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整个会议持续了一个小时,期间伏特加将所有情报进行整合和分析,并将纸质资料整理好,贴心的放进牛皮袋,每人一份,实在是打工人的典范。 等到会议结束,几个代号成员拿着牛皮袋离开。贝尔摩德在酒吧外叫住了莫时鱼,“瓦伦汀。” 莫时鱼回头,“怎么了?” 贝尔摩德红唇微勾,走过来,“介意载我一段吗?” 莫时鱼看了她一眼,“当然。” 贝尔摩德跟着莫时鱼走到了他的车边,开了车门,坐在副驾驶位上。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侧过头时,浅金色的头发顺着肩膀倾泻而下。 她看向莫时鱼,眼睛是很漂亮的蓝色,却总是带着些悲观的味道,有一种黑白杂糅的矛盾与斑驳,像黑夜下盛开的昙花。 莫时鱼发动了汽车,驶离了酒吧,在拐过一个路口后,他先开了口。 “你想说什么,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红唇微勾,“我也不知道,瓦伦汀。” “每次见到你,我似乎都会更喜欢你一些。” “这是我的荣幸。” 贝尔摩德低眉笑了,“荣幸……吗?” “我不这么觉得,瓦伦汀,如果这是荣幸,你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莫时鱼眼睛动了动,侧头看她,“能坐在这里,而不是躺在别人怀里,已经是我最好的结局了。” 贝尔摩德说,“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人总要和自己和解。谁让上帝是个婊/子。”莫时鱼透着车窗薄薄的水雾,看着前路,勾了勾唇,“贝尔摩德,你是查到了什么,在怀疑我吗?” 贝尔摩德捋了捋头发,低低的笑了起来,“我要是真的怀疑你,可不会这么温柔的和你谈心。” 所以确实是查到了什么。 莫时鱼眯着眼,思考了半晌,垂眸笑了,“啊,我知道了。” “我才申请的入学,你就知道了?” “我的线人正巧看到,放心,组织还不知道。”贝尔摩德垂眸笑了一下,“不过,我能查到,想必别人也能。” “这没什么好藏的。”莫时鱼说。 “这是工作,希望你能理解。”贝尔摩德慵懒的咬着烟,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毕竟你不是自愿进的组织,我必须确认一下,你不会因为一些无聊的软弱,毁掉自己。”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莫时鱼倒不紧张,慢悠悠的开口,“放心,贝尔摩德。” “虽然我不是自愿加入的组织,但只有组织才会接受这样的我,这一点,我早就清楚了。” “我需要一个能长期掩护的身份,帮我更好的完成组织的任务,仅此而已。” “这个理由我能接受,组织可不能。”贝尔摩德执着烟,从反光镜看着他的眼睛,叹了口气,“gin发现了不会放过你的。” 莫时鱼朝她笑了一下,“他早就揍过我了。” 贝尔摩德一愣,半晌,她缓缓勾起了唇,“哦?那个疑心病?” “那个讨人厌的疑心病。”莫时鱼肯定道,顺便加了个形容词。 贝尔摩德拉长了声线。 这一刻,她真实的感到有趣。 组织不会让年级太小的代号成员过早独立。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对于低于20岁的代号成员来说,独立思考是不需要的。擅自行动更会引火烧身。 这也是她警告瓦伦汀的原因。 一个被迫进组织的孩子,不告诉任何人的去申请大学,很容易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脑子不清醒,有了回归正常生活的念头。 瓦伦汀年龄不大,心性不成熟,进组织的时间也短,忠诚度高不到哪里去,而且他无牵无挂,组织没有可以牵制他的人。 一般来说,出现这种情况,组织会重新评估他的服从性。 最坏的情况,瓦伦汀会被处死。 贝尔摩德专门来提醒,已经是难得的好心。 不过,她轻轻绕着一缕头发,入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果琴酒早就知道,却没有上报组织,他默认了? 贝尔摩德当然不觉得琴酒和她一样,产生了难得的好心。 别人不了解,不代表她不知道—— 那家伙对瓦伦汀的掌控欲强到没有人能想象。 这背后,有什么吧。 贝尔摩德轻笑一声,“好吧,我不管这件事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莫时鱼在烟雾里阖上眼,“谢了,贝尔摩德。” —— 夜色深沉,莫时鱼将车停在了一家酒店前。 贝尔摩德在离开前,突然动作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过头。 莫时鱼疑惑的看她。 “升学顺利,宝贝。”贝尔摩德说道,她低哑的声线像发涩的玫瑰汁液,又有几分甘甜,像她这个人一样矛盾,“送你一个礼物。” 她从脑后抽出一根发绳,低头印下一个吻,然后越过了副驾位,靠近了过来,她一只手撑住了莫时鱼身后的车窗,垂下眸子,浓睫纤细。 “……” 鼻尖一下子萦绕起女人身上微苦的幽香,莫时鱼下意识的后仰了一些,他想说什么,视线却触及到黑裙极低的v领,雪白的一晃眼,他闭上嘴,哑然而仓促的避开了视线。 “……贝尔摩德。”他低声说,眼睫垂颤。 贝尔摩德低笑一声,“小孩。” 她抬起手,纤长的手指挽起莫时鱼的头发。 “知道吗?散落的长发和黑风衣、长筒靴很配。”她手下动作灵巧,声音温柔,“但走在阳光下的学生,更适合这样……束起来。” 发绳在她手里成型,片刻后,贝尔摩德收回手,开了车门,勾着笑离开,“再会,瓦伦汀。” 莫时鱼有些僵硬的看着她离开,摸了摸自己束起来的头发,“……” 他看了一眼反光镜里的自己。 哇,高马尾。 好高的颅顶,贝尔摩德怎么做到的? 不过似乎确实多了分学生的感觉。 …… 下了车的贝尔摩德给琴酒发了个信息。 【瓦伦汀申请入学,是你允许的?】 过了一会儿,对面冷淡的,【嗯。】 还真是?贝尔摩德觉得很新奇,【你不怕给他太多自由,让他以为自己真的长了翅膀?】 【他不会。】 贝尔摩德:【哦?】 等了片刻后,那边回道,【瓦伦汀最想要的自由,他自己得不到,只有组织才能给他。】 琴酒的话语理性,冷静,且游刃有余。 【一点一点的给,他会上/瘾的。】 只有做得好,才能有奖励。 哪怕现在不愿意,总有一天,他最渴望的自由将在他心里,和让组织满意画上等号。 这是一种极端的服从性教育。 慢慢地把人塑造成想要的样子。 贝尔摩德在一瞬间想明白了所有,【你真是一个魔鬼。】 虽然这么说,但金发女人的嘴边却带上了一丝笑意。 这确实是培养忠诚的办法。 但是gin,你对别人会有这么多的耐心吗? …… 莫时鱼驱车回到了他自己的酒店,摸出门卡,开了房门,把牛皮袋放在桌上后,他直接满脸困倦的仰躺在床上。 他抬起手机。 上面是一封新邮件和一个身份伪造附件。 【gin:用这个身份做这个任务。】 莫时鱼牵起没有温度的笑,按了几个键,轻声说,“ok,gin。” “我会做你要求的一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第 11 章 11 “这是什么?” “眼线笔,往上看。” “为什么还要涂这个?” “为了符合人设……瓦伦汀,往上看,不是让你翻白眼。” 伏特加手指点了点方向盘,忍不住看后视镜。 “对不起,噗,真的好痒。”莫时鱼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带着贝尔摩德也笑了。 贝尔摩德放下眼线笔,鲜红的指甲掠过饰品,挑了一个黑色细长的皮革choker。 “自己撩头发。” 莫时鱼乖乖把长发撩起来,仰起头,露出脖颈。 贝尔摩德觉得这个场景很诱人,她一挑眉,把手指搭了上去。 黑色的饰品覆在喉结处,在后颈处合拢,低而清脆的一声。 白皙纤长的脖颈上多出来的桎梏,衬得白的越白,黑的越黑,格外的有禁忌之感。 她后退一些,欣赏了片刻,定下评价。 引人沉沦疯狂的美。 伏特加看后座两个人,又看了看他大哥。 琴酒坐在副驾驶,阖着眼,表情冷漠,一动不动,稳的一批。伏特加深感佩服,果然大哥还是他大哥。 贝尔摩德收回手,“行了,差不多了。” 她笑眯眯的,语气半真半假,“一想到我给你精心打扮是为了对别人笑,我竟然有些不爽。” 莫时鱼死鱼眼,“请不要随地撩人。” 虽然知道不是假戏真做,只是打扮做个样子,做完任务就回来,但还是很心累。 他怕的是化妆吗?他怕的是他的人物卡和化妆结合后变得更加坑爹好吗! 某人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看了眼镜子—— 卧槽,这这个妖艳贱货是谁?? 不得不说,贝尔摩德的化妆术已臻至化境。寥寥几笔,他的眉眼轮廓就变得非常清晰。 皮肤透,弧度弯,烟灰色的眼睛半遮半掩在眼皮后。眼尾线条被拉上挑,加了一抹恰到好处的、薄薄的红色眼影。 这一笔红痕很妙,如一片引人迷失的雾气里,忽然透出一抹淡淡的鲜红。 一下子变得格外艳丽。 莫时鱼很悲伤。 本来他的发色和瞳色就怪,五官因为人物卡总是带着股不清不楚的味道,所以他一直做人低调,能遮掉一点是一点。 可如今经过贝尔摩德这个化妆的神一挖掘,如同拂去玉石表面的薄薄一层尘埃—— 那股独特的、引人犯罪的情态毫不掩饰的散发出来,从眉骨到唇角,浑然天成,再也没有任何阻碍。 连他自己看了都脸红。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社死的美感。 啊啊啊啊啊啊。莫时鱼捂住眼睛。他今天就和这辆保时捷356a过了!就让他在这里碎掉吧! 贝尔摩德安慰式的拍了拍莫时鱼的脑袋,“很适合你。” 琴酒终于睁开了眼,回头瞥向莫时鱼,墨绿色的眼眸幽深,“时间差不多了。” 莫时鱼低咳了一声,知道没有可以挣扎的了,他理了理头发,痛快的开了车门。 在离开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说,“gin,其实我觉得,你也很适合这个妆容。” 琴酒挑了挑眉。 莫时鱼用视线描摹着他阴冷而精美的五官,唇角弯成一个戏谑的弧度,“如果目标需要threesome的话,我会叫你的。” 他说完这句话,拢了拢宽大的风衣,转身走进了黝黑的长巷子里。 贝尔摩德正在收拾她的化妆工具,闻言手里一顿,在后座笑得快抽过去了。 琴酒:“……” 伏特加愣是不敢看他大哥的表情。 瓦伦汀,你是勇士!真的! 全组织只有你敢这么和琴酒说话! 莫时鱼要去的是离这里四个街道的一家酒店。 组织买通了目标一直联系的掮客,掮客把目标每周去酒店的地点和时间告诉了组织。 莫时鱼到了酒店就能直接进目标的房间,以掮客介绍的身份通过保镖的审查。 小巷对面有几个上班族走过来。 莫时鱼裹紧了风衣,垂着头,长发低低的遮住了被描摹成秾艳的眉眼。 那几个上班族醉醺醺的,走过来时步伐歪歪扭扭,欢笑打闹的声音不停,一会儿讨论球赛,一会儿吐槽老板。 然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到最后一点声音都没了。 莫时鱼没有抬头,就这么侧过身,快速的越过他们。 …… 莫时鱼专挑没有人的小巷走,这种地方没监控,但相对的烂醉如泥的酒汉很多,也许是因为旁边就是酒馆一条街。 人一旦醉了,各种欲念此起彼伏,被他的人物卡吸引的不在少数。 莫时鱼厌烦的加快步伐,因此没有注意到,他旁边的酒馆里有几个刚出店门的年轻人,其中几个眼熟的不得了。 松田阵平扶着醉的不行的班长,吃力的半眯着眼,回头没好气道。 “喂,hagi,你好歹来扶把手啊。” 萩原研二晕乎乎的倒来倒去,“啊?” 松田阵平无语:“……”得了,两个一起吧。 “zero那家伙联系都联系不到,hiro还在加班,唉。喝个酒多久凑不齐人了。” 他认命的伸手去扶幼驯染,同一时间,在他身后一个裹着风衣的人影在漆黑的巷子深处一闪而过,烟灰色的长发披散满肩。 松田阵平发现,刚才还脸颊泛红,醉的找不着北的萩原研二,突然定了定眼神。 “咦……”他说。 “怎么了?”松田阵平随口问。 萩原研二撑着墙站起来,“我好像看到了上次那个学生。” “啊?”松田阵平凭借超高的记忆力回想起了他说的对象,“想起来了。” “这么晚了,他在这里做什么?”萩原研二喃喃。 而且那副打扮是……? 那青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他走得很快,垂着头,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一样。 松田阵平回过头,第一回看到了莫时鱼,他的第一反应,“好长的头发。洗起来绝对很费劲吧。” 下一秒,他慢慢眯起眼。 他注意到了青年身后一些酒汉看过去的目光,实在算不上让人舒服。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叫住对方,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松田阵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按了接通。“喂。” 他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hagi,还能动吗?”他一把扯起萩原研二,和身旁还清醒的同僚说,“抱歉,班长就拜托你了。” 同僚问,“怎么了,有案子?” “嗯。” —— 莫时鱼走进酒店,顺着电梯往上,走过昏暗的酒店走廊,停在了一个站着保镖的房门门口。 保镖面无表情的看他,“谁?” “游子介绍的。” 莫时鱼轻声说。 保镖默不作声,走近了一步,妥善而谨慎的搜了他的身。 莫时鱼当然没有带武器,他张开手臂,任由保镖搜完身,确认没有问题后,刷了房卡。 “滴”的一声,保镖一只手推开了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 莫时鱼走了进去。 开了门,里面坐了好几个人,音乐声很响,应该在开party,到处都是开了瓶的酒。 莫时鱼走进去时,好几道目光扫过他。 “喔。”有人眼神一下子不对了。 “谁订的小甜糕?” 莫时鱼目光锁定了坐在主位的一个三十出头的成年男人,长相挺帅气张扬,染着一缕挑染。 比起黑手党家族的boss,他更像一个无法无天的富二代。 但举手投足间,依然能看到一些普通富二代没有的杀伐和血腥气。 这位就是目标,藤原家族的boss,藤原洁。 男人在落地窗旁边的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眼睛在看到他时变了变。 他用看到心仪商品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莫时鱼一番,半晌,嘴角满意的扬起。 “这批货的质量真不错。” 莫时鱼垂着眼睫,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对这种带有侮辱性质的评价也没什么反应。 “过来,坐。”藤原洁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莫时鱼脱掉了裹在身上的风衣,抬步走到了藤原洁的身边,坐下来。 藤原洁看了他一眼,青年的五官极其特别,气质阴郁诡美,但动作却乖的过头了。 这种矛盾的感觉,比单纯的皮相美要吸引人得多。 有人忍不住想凑过来多看几眼,被藤原洁一个眼神逼退了。 他收回目光,低头问,“你几岁?” “20。” 很年轻。藤原洁看着他,很有绅士风度的道,“吃晚饭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莫时鱼没说话。 “怎么了?” 莫时鱼眼皮掀起,烟灰色的眼睛看向他,“我不吃……” 他的脸色苍白,停顿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他的声音像钩子一样,藤原洁被勾的心痒的不行,他又凑近了一些,“怎么了?” 莫时鱼拢着膝盖,轻抬眼,看着他。 他小声说,“我是第一次,可能没办法,让您特别满意。” “没关系。” 藤原洁倒了一杯红酒,低笑着递给他,“到我这儿的,都是第一次。” 莫时鱼心里厌恶蔓延,但面上看不出来,他借着接过红酒的机会,将手心藏着的特制胶带悄无声息的贴在了杯子上,藤原洁手指碰到的地方,若有若无的一声。 为了不打草惊蛇,组织暂时不会动藤原家族,但关键资料需要拿在手里。 莫时鱼不觉得过了今晚,藤原家族的资料还会有任何价值。 但至少现在的他,应该为了任务而尽心。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藤原洁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脸色倏地变了。 房门被砰的一声打开,站在外面的保镖大步走了进来。 莫时鱼瞳孔微缩,抬头看向来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第 12 章 12 保镖打开门,藤原洁也霍然起身。 “走。”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藤原家族的人,他们都表情惊疑,莫时鱼也适时露出了相似的神色。 “发生什么事了,boss?”有人问。 藤原洁简短道,“提前被发现了,立刻走。” 听到这话,所有人陡然变色。 莫时鱼望着这一幕,他的脸色从刚才起就一直泛着不正常的白,掩着唇,似乎不太舒服。 但奇怪的是,在所有人惊慌起身的时候,他的嘴角却缓缓勾起。 —— 一小时前。 诸伏景光坐在驾驶座,脸色沉静,望着前方漆黑的夜色。 他的身侧坐着公安部的前辈,他们在执行一项潜入任务。 任务起因,一个名为藤原家族的黑手党,最近突然频频向公安部放出示好的消息。 藤原家族是在亚洲活动的一个老牌黑手党,主要做倒卖生意,什么都卖。活的,死的,完整的,不完整的,这个家族心狠手辣,手里有多少人命,已经数不清了。 说实话,一开始接到他们的示好,无论态度多诚恳,政府并不信任。 但这东西无论信不信,他们都不能不管。 这就和炸弹恐吓信一样,既然知道了有可能性,哪怕百分之九十九是假的,还是得派人严防死守。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一连好几个消息都货真价实,公安部成功捣毁了几次跨境人口走/私交易。 考虑到藤原家族最近在洗白手里的产业。公安部认为,藤原家新一任的boss,在着手转型。 示好政/府,是必经之路。 公安部当然不会放过恶贯满盈的恶人,但如今却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前两天,他们收到了新的情报,因此诸伏景光和前辈受托,在今晚提前潜入了消息中的地点。 车辆驶在荒无人烟的公路上,诸伏景光习惯性地扫视周围环境,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突然一顿。 深更半夜,前方路边竟然停着一辆车,车外还站着三四个年轻人。 年轻人围着一个稍矮一些的少年。 这些人在做什么? 诸伏景光的视线下意识的跟随着几个人,直到远远地看到一个年轻人推搡了那少年一把。 少年跌坐在地上,手撑着地,仰着头看他们。 诸伏景光眼里一冷,他和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前辈说,“前辈,我们停一下车如何?” 前辈沉吟片刻,说,“可以,不过不能暴露身份。” 诸伏景光应了一声,把车停了下来。他打开车门,往那里走去。 前辈没有走出去,而是将身体换到了驾驶座。 以防万一,他们要保持警戒心。 走近一些,诸伏景光才发现,中间那少年的打扮有些古怪。 他的脸上戴着一个细眉弯唇的白狐狸面具,一头及肩白发,脑后缀了一块破洞的白纱,长长的倾泻下来,如新娘的头纱一般。 少年穿着单薄,身上只松松的穿了一件白衣。 衣摆很长,长到了膝盖处,竟有几分像裙子,却很破旧,衣摆上沾了点铁锈色的污渍。 他没有穿鞋,衣服外露出来的两条小腿惨白惨白的。 因脸上戴着面具,一时分不清男女。 诸伏景光只看了一眼就礼貌的移开视线,他转头看向那几个年轻人,“抱歉,我刚才看到了一些在意的事,所以停下来看看,请问——你们在做什么?” 说到后面,他闻到了几人身上浓重的酒气,眼睛已经沉下来了。 那几个年轻人只有一个在纳闷的低头看自己的手,其余几个都回头,语气不善的“啊”了一声。 “这个小鬼穿着一身白站在路边吓人,老子教训一下他,不行吗?” 诸伏景光向前一步,隔开了年轻人和少年,“只是站在路边就要被教训,没有这样的道理。” 年轻人大着舌头、语气不善,“你是他谁啊,这么帮他?别多管闲事好吧!” 诸伏景光不想浪费时间,他当着年轻人的面按了报警号码。 “如果实在无法交流,不如报警处理。” 年轻人惊怒交加的想来抢手机,“你!” 诸伏景光眼色沉静,后退半步,身手灵巧的躲开,年轻人捞了个空,什么都没碰到。 眼见着诸伏景光即将按动拨打键,年轻人一脸酒气上头的想说什么,却被一个同伴拉了一下。 那个拉人的同伴脸色惨白,一句话都没说,只用力拉着同伴回到车里飞快离开。 “快走!” 还没开大就被摁回去的同伴迷惑的回头,“干嘛啊?” 诸伏景光一顿,他本以为要再花一些力气,但没想到这些喝了酒的年轻人突然变怂。 这个白着脸拉人的,似乎就是刚才推搡少年的人。 他为何是这个反应?竟有些像吓破了胆一样。 诸伏景光将那人的反应记在心里,在确认了他们驾驶座里坐着的是代驾,不是酒后驾驶后,才收起了手机。 …… 他回头看着少年,声音柔和,“没事吧?” 带着狐狸面具的白发少年坐在地上仰头看他,目光有些直勾勾的,好一会儿,他才摇了摇头。 诸伏景光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古怪。 不知怎么的,他竟然觉得面具后的少年,似乎是在笑。 诸伏景光按捺住思绪,想扶他起来,少年却往后瑟缩了一下,只得作罢。 少年自己站了起来。 他歪着头。 “谢谢你,坏心的先生。”他的声音轻而古怪,有些怨愤,又带着笑意。 “那些人,好过分,明明你救了他们,却根本不管你,自顾自的跑了。”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 有一瞬间,他竟然没有理解这少年的意思。 但下一秒,反应过来的他立刻急退了几步,神色微变,后方车里的前辈注意到这里的不对劲,也开了车门下来。 “你讨厌他们吗?”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不存在的灰,抬头觑他,“不讨厌?那我帮你讨厌好了。” 诸伏景光声音发紧,“刚才,你是想害人?” 少年浑身都是白,赤着脚,戴着面具,歪头看过来的时候,竟然生出了一丝悚然感。 “对啊。他们打我,还取笑我,我要杀了他们!” 少年语气带着委屈和怨恨,但这感情去得也快,甚至说着说着,他就捧腹酣笑起来,“哈哈哈,真好玩!” 诸伏景光和赶过来的前辈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少年犯? 不知道。 这孩子属实古怪,似乎情绪不稳定,说话颠三倒四,不可尽信。 而且看他瘦弱的身形,破旧的衣服,别说杀人,简直像哪个案件的受害者。 其他的暂且不提,诸伏景光看着衣物单薄的少年,试探道,“这么冷的天,你只穿这些,大半夜的站在路边,你会冻坏的,知道吗?” 白狐狸面具少年收起笑声,下意识低头扯了扯身上破败的白衣,他低下头时,露出来的脖颈细的像天鹅,却白到病态的地步。 扯完衣服,他抬起头,语气狠狠的说,“我这么可怕,你竟然只在意这些?” 诸伏景光:“……”怎么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好吧,我道歉。”诸伏景光叹了口气,顺着他安抚道,“你很可怕,对不起。” 白狐狸面具少年默然半晌,又笑了起来。 “你在哄我,你没有被我吓到。”他淡粉色的眼眸透过面具,盯着诸伏景光,“那这样呢?这样你还觉得不害怕吗?” “不要往前走了,警官先生。”他缓缓说。 “……”诸伏景光的瞳孔骤缩。 少年知道他们是警察! 他是什么人?是藤原家族的关系者吗? 白狐狸面具少年觑着他的神色,半晌,终于满足而病态的低笑起来。 “太好啦。你满意啦。” “回车里!”前辈突然抓着他急促道。 “可是……” 诸伏景光有些不甘心,可前辈一把拉住了他,把他拉进了汽车里,迅速启动汽车。 车子飞快的往前驶出,诸伏景光坐在副驾驶位,回过头,往后看了一眼。 那个白狐狸面具少年,雕像一般矗立在原地,视线凝固在他们身上,一动不动。 —— “前辈,他让我们不要往前。”冷静下来的诸伏景光低声说,“也许他是这次藤原家族投诚事件的知情人。” 前辈白着脸看着前方,“你想说,他或许是好意?” 诸伏景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并无法确定,他只是道,“这个时间,他站在路边,可能是在等人。也许……是在等我们。” “这只能说明有人洞察了公安部的动向!”前辈厉声道,随即呼出了一口气,“诸伏,你站的近,所以没看到。” 诸伏景光侧过头,就看到前辈惨白着脸,“刚才我故意闪了一下车灯,所有人脚边都有影子,只有那少年……没有。” 他没有影子! “前辈,你确定没有看错吗?”诸伏景光实在无法相信。 “这……我也就看了一眼,我不确定。”诸伏这么一问,前辈也有点犹豫了。 “总之,那个少年有点不对劲。”前辈道,“他疯疯癫癫的,跟他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完成任务才是优先。” 诸伏景光张了张嘴,却沉默了下去。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推了少年,却突然慌张离去的年轻人。 如果,如果少年真的没有影子的话…… 诸伏景光不相信鬼,他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两天,在查阅卷宗时他看到,藤原家族过去曾被指控过非法人体试验,但很快因证据不足,未被证实,而不了了之,这些消息是真是假? 藤原家族急着让公安部的人一个个的去他们指定的地点,到底隐藏了什么目的? 那个穿着破旧,举止疯癫的少年,是好意还是恶意? 诸伏景光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感觉自他碰到那个古怪的少年之后,到达了巅峰。 十几分钟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诸伏景光关上车门,眺望这家废弃的工厂。 “前辈,继续任务吗?”诸伏景光拔出了手枪,脸色发沉,看向正用对讲机和上面沟通的前辈。 前辈回过头看他,点点头,“继续任务。” “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 13 章 13 (本章含有一定恐怖描写) 这是一家年久失修的工厂。 规模相对较小,楼层比较低矮,只有三层,外面爬满了青绿色的爬山虎。 铁门已经生锈,打开时势必会发出吱呀声,打草惊蛇,诸伏景光和前辈对视一眼,绕开了大门,寻到了一处低矮的围墙。 诸伏景光将手枪收起来,在墙身一个借力,双手扒住围墙上沿,用上臂力量牵引身体,利落的翻身跨上围墙,连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回头准备把前辈拉上来,身后有点大肚腩的前辈一边伸手,一边惋惜道,“这一幕没被拍下来放到警校招生视频里,真是太可惜了。” 诸伏景光无奈,“前辈……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 前辈嘿嘿笑了两声,“行,等回去了再说。” 诸伏景光知道前辈是为了缓解气氛。 毕竟这一趟任务全程透着诡异。 其实刚才诸伏景光还想再问那个来历诡异的白狐狸面具少年几句的,但错过了机会,只能作罢。 但换个角度想,在不知道少年是善意还是恶意的情况下,也许保持沉默才是明智的。 想到这里,诸伏景光重新抬起头。 厂房就在眼前,每一个窗户都黑洞洞的,在寒风的呼啸里发出轻微的抖动声。 不知是心境作祟还是如何,总觉得这里确实怪渗人的。 他缓缓握紧了手里的枪,跨入了厂房。 走进厂房,他们先在一楼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于是顺着楼梯往上走。 前辈的手指划过楼梯扶手,看了一眼手指,没什么灰尘,奇怪的干净。 “扶手都被蹭干净了,看来来这里的人不少。” “嗯。”诸伏景光点亮了手电筒,扫视周围。 虽然墙角堆着砖石和手脚架,看似已经半废弃,但周围却没有什么爬虫和动物,说明这个破旧的废弃厂房经常有人出入,而且不是几个人。 可惜看不到脚印,是被遮盖掉了吧。 厂房内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手电筒的光照亮了一小部分,二人探查的比平常更加小心。 顺着楼梯往上走,诸伏景光的视线突然划过一物,脚步猛地一顿。 只见他的上方几步处,一颗猩红色的气球,静静地挂在二楼的扶手处,在空中微微晃动。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气球? 诸伏景光紧锁眉头,这颗气球给他的感觉太不舒服了,红的渗人无比,像被鲜血涂抹而成的一样。 身后的前辈见他不走了,不由得疑惑探头,“怎么了?” 下一秒,他也看到了楼梯口的红色气球,脸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 “这,这这……” 有时候,最让人恐惧的不是怪物,而是一些看似不起眼的、极为正常的物件——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诸伏景光上前几步,凑近了一些,他闻到了熟悉的铁锈味,味道来自这个气球。 这气球表面,恐怕真的是血。 是装神弄鬼?还是…… 前辈在后面咽了咽口水。 他虽然是警察,可他负责的片区又不是人杰地灵的米花町,平时尸体都不会见到几次,这次一下子碰到个恐怖片一样的场景,他已经脑袋全然空白,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 “前辈,冷静一些。”诸伏景光低声道,眸色深沉,“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有的只是扭曲残忍的人心。 就在这时,诸伏景光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他说道,“栏杆的底部好像有东西。” 他蹲下身细细查看,栏杆底端有些坑坑洼洼的划痕,细长发白,竟有些像……指甲抓挠的痕迹。 划痕上方的栏杆则有些脱皮,每一根栏杆都是这样,而且几乎是同样的位置,似乎是剧烈摩擦导致的。 心里划过了一个猜想,诸伏景光抽出了随身携带的手铐,用手铐的边缘在栏杆上划了几下,和上面已有的划痕进行对比。 极为相似的痕迹。 诸伏景光低声喃喃,“……是手铐。” 这个楼梯口,曾有人被手铐反拷在楼梯的栏杆上,恐惧至极的挣扎抓挠,指甲把栏杆划出划痕,用力到将栏杆的铁皮磨到掉色。 而且,不止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诸伏景光刚想抬头说什么,却在下一秒瞳孔皱缩,“前辈!” 只见他的身后,前辈竟然伸出手,摸上了那颗气球。 前辈被他叫的一愣,随即也猛地收回手,他摸到了满手猩红的血,脸色迷茫又难看,又惊又惧,“我怎么突然……?” 然而已经晚了,气球表面的血迹被蹭掉了些许,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手印。 那手印一开始还像前辈的手,可慢慢地就产生了变化,诸伏景光眼睁睁的看着手印变得越来越陌生,最后竟然变成了类似于小孩子的幼小手印,像在狠狠攥着,指印在逐渐加深。 下一秒,气球“嘭”的一声破了。 寂静的环境里突然这么巨大的一声,直接让人本就绷得紧紧的神经“啪”的一下断了。 前辈被激地拔出手枪,惊弓之鸟一般,呼哧呼哧粗喘着气,诸伏景光放低重心,心跳的很快,观察周围。 气氛不一样了。 “咚,咚,咚。” 二楼的走廊深处突然传来了规律而瘆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敲击在人心上。 一个人影从黑暗深处走了出来。 诸伏景光猛地回过头,死死盯着那个走近的人影,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来人的身形诡异细长,像一根拉长的面条,浑身骨骼像没有一样,步伐扭曲,它的脸上蒙着溅了血的白色口罩,身上披着一件不伦不类的医生白大褂,手中握着一把血淋淋的锋利手术刀。 “站住!不准动!”前辈仓促举枪,语气颤抖的低吼,“再往前一步,我们就开枪了!” 那人影恍若未闻,眼看已经离他们近在咫尺。 前辈咬牙,放低枪口,“砰”的一声,击中了来人的左腿。 一般人被实弹击中,哪怕只是腿部,剧痛会在几个呼吸间蔓延到脑神经,绝不可能再有任何行动力。 然而,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那瘦长的医生影子只是脚步一顿,就毫无停顿的继续走过来。 “草??”前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诸伏景光后退一步,猛一矮身,躲过了横扫过来的手术刀。 他在地上一滚,抽出手枪,一个点射,正中来人的眉心。 医生影子被打的后仰起头,身形像凝固住了。 几秒后,医生影子缓缓直起身,露出眉心一个血洞,继续朝他们走来。 子弹打不死它! “……”诸伏景光果断扭头,抓着前辈就跑。 前辈一边踉跄的逃跑,一边拿出对讲机,声音在走廊里急促的响起。 “呼叫总部,呼叫总部!” “出现不明生物!出现不明生物!请求支援!” “该死的!”他狠狠拍了拍对讲机,绝望而恐惧的大吼,“没有信号!” 诸伏景光没来得及回应他,他三步化作两步,从二楼跨到一楼,望向他们来时的出口方向。 大门消失了。 他眼色发沉,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在红气球破了以后,这里的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心想。 不仅出现了一个身体细长的医生怪物,连出口也没有了。 “像进了一个异次元空间。” 这个工厂绝不是简单的废弃工厂,也不是藤原家族和公安部传递情报所说的“某组织可能的交易点”。 前几次藤原家族送的情报,怕只是为了麻痹公安部,这次才暴露出了他们真正的目的。 他们搞出了一个无法收场的烂摊子,发现控制不住了,就把这个烂摊子留给政/府,让警察过来填命! 入口变成了墙壁,前辈一下子崩溃了,“怎么会这样?” 诸伏景光的脸色也很难看,但没有到绝望的地步。 “前辈,那东西的眼睛被割掉了,只剩下两只耳朵,它应该是靠声音辨位!”他回头飞快道,“我去引开它,你去二楼寻找线索!” 说话间,医生影子已经离他们只剩下一臂距离,诸伏景光又是抬手一枪直中它面部,紧接着闪身跑进了一楼的走廊。 仅仅出现了几分钟,那医生影子的速度已经进化到快得惊人,只见它面条一样的身体一扭,上半身180度转弯,身形扭曲的往诸伏景光的方向追去。 前辈眼睁睁的看着医生影子和诸伏景光一前一后的消失。 他浑身都在颤抖,猛地咬紧牙关,抬步往二楼跑去。 前辈的脑袋里嗡嗡作响,手上被气球沾上的冰冷猩血让他的脑子更加混沌。 在发现事情不对劲之后,他没有一件事是做对的。 如果他没有因为害怕,拉着诸伏离开那个白发少年,是不是他们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如果他没有碰那个气球,诸伏也不会做诱饵犯险…… 他们是不是错过了唯一一次活着离开的机会? 然而,奔上二楼的前辈的脸色却比刚才更加惨白。 二楼的扶手上,又出现了气球。 这回是两个。 一个蓝色,一个红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第 14 章 14 瘦长的医生影子缓缓踱过。 诸伏景光躲在某个房间的角落里,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座雕像。 怪物的眼睛完全瞎了,因此听力非常灵敏,黑发警官连呼吸都暂停了,盯着近在咫尺的阴冷影子,虽然眼里沉稳,眼睫却在微微颤抖。 他能清晰的闻到怪物身上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腐烂的臭味——他们距离太近了,中间甚至塞不下一个拳头。 哪怕再早熟,面对一个杀不死的怪物,他也还做不到完全冷静以待。 如此近的距离,完全是在赌命。 但诸伏景光最擅长的,就是掩饰自己的情绪。 度过了堪称人生最漫长的几秒。 那张带着血色口罩、没有眼睛的可怖鬼脸在聆听片刻后,终于缓缓移开了脸。 医生怪物往门外走去。 “咚,咚,咚。” 声音逐渐远去。 又等了快一分钟,诸伏景光才阖上眼,微微张开了颤抖的唇,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去,缓解了快憋到爆炸的肺部。 他靠着墙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 诸伏警官回忆刚才那一幕。 怪物的双眼被划的乱七八糟,眼皮是凹下去的,身上也都是伤口,施刀者对它非常怨恨。 它不像这个异空间的主人,倒像被随意丢在这里的看门人。 想到这里,诸伏景光观察四周。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楼最东边的一个房间。 一楼的所有房间,他和前辈在刚进来时,就已经全部搜寻过了,那时他们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可在进入这个异空间以后,这里似乎和刚才出现了差别。 最明显的区别,这里变得更加阴暗、破旧,地上也多了更多血迹。 诸伏景光觉得有必要重新搜查一遍,于是他飞速检查了一番,果然发现了新的线索。 某个房间的地毯下面藏了几张纸,似乎是从哪里撕下来的,是手写的日记。 诸伏景光席地而坐,无声翻开。 【2月12日,值班,我听到了脚步声,出门查看,走廊里并没有人。】 【我感到奇怪,询问前辈,前辈说实验室里经常会有这种离奇的事,当做不存在就好。】 【他们习以为常,我却有点发怵。】 【如果不是需要钱,我不会做这种丧良心的活。】 【2月13日,值班,又听到了脚步声。】 【2月14日,同上。】 【2月16日,值班,是我的错觉吗?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2月17日,这次我等在门后,脚步声一出现,我就开门,依然没有看到任何人,脚步声也在同一时间消失了。我实在是浑身发冷,赶紧回到了值班室。】 【2月18日,被脚步声吵得睡不着。再次询问值班的前辈,前辈说是正常现象。】 【可是,脚步声已经很近了,真的没关系吗?】 诸伏景光蹙眉。 这段日记的字数不多,但涵盖的内容倒挺丰富。 首先,日记的撰写者大概率在这里工作过,是一所实验室的值班人员。 这个废弃工厂背地里是一家实验室,应该属于藤原家族。 它显然不是什么合法正规的场所,不仅开在废弃工厂里掩人耳目,还被日记的撰写者形容为“丧良心的活”。 结合二楼楼梯口栏杆上密集可怖的手铐划痕,这家实验室做的是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人体试验! 诸伏景光的脸色发沉。 绝对,不能放过藤原家族! 日记里第二个令人在意的点,是脚步声。 明明听到了脚步声,出门查看却空无一人。 这种灵异事件出现在一个存在异空间的地方,也不难理解了。 今天是四月初,这个日记是一个多月前。 诸伏景光进行了推断。 红气球,脚步声,笼罩住工厂的异空间,也许都来自人体实验的某位受害者。 有实验体脱离了藤原家族的控制,导致了如今的局面,藤原家族见控制不住了,这才不得不撤离这里,甚至假意投诚,让不知情的公安过来收拾残局。 ……会是那个白狐狸面具少年吗? 诸伏景光现在反而冷静了,他将日记本收在怀里,走出去,上了二楼。 在躲避怪物的过程中,他也看到了静静挂在二楼栏杆处的两个气球。 一红一蓝。 多出来了一个颜色。 这是什么意思? 正在惊疑不定中,诸伏景光注意到了正在走廊里向他招手的前辈。 “过来,诸伏!”前辈做了个口型。 诸伏景光比了个明白的手势,悄无声息的弓着腰,走了过去。 刚走过去,他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 “不能进房间!” “房间里有更诡异的东西!” —— 诸伏景光瞳孔收缩,他猝然回头,看向房间内。 一个吊在天花板上的白色娃娃,勾着弯弯的笑容,在半空中缓缓转了一圈,两只黑窟窿一样的眼睛盯住了他们。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第 15 章 15 白色娃娃被吊着脖子,四肢垂落,脖子深深地陷在从天花板里垂下的绳子里。 它的嘴巴被“x”状的黑色针脚缝了起来,缝成一条线的嘴角被强制做成了弯弯勾起的形状。 娃娃通体雪白,脑后的白发很长,快垂到那双圆棍状的双腿最低处。 这是一只上吊的娃娃。 无论诸伏景光走到哪里,娃娃都在绳索的晃动下缓缓转动身体,将脸正对着他。 宛如一只显眼的跟屁虫。 诸伏景光不是脸盲,可在看到这个无风自动的诡异娃娃的下一秒,他竟然不知怎么的,联想到了他们来这里之前,碰到的那个白发少年。 可要说像,一只娃娃能和人有几分像? 除了都长了一头白发——这根本不能算共同点,这个世界上白发的人可不少。 但诸伏景光确实越看越觉得像,他甚至在娃娃的眼睛里看到了几分善恶不明的笑意。 好像在说,【你看,我说了不要来,现在后悔了吧!】 在和娃娃无声的对视里,诸伏景光率先移开视线。 “不能进去。”前辈又重复了一遍。 诸伏景光点头表示明白。 在这个空间里,胡乱触碰似乎不是一个好习惯。 毕竟医生怪物就是“摸气球”摸出来的,诸伏景光可不想再召唤出一个鬼娃娃。 目前来看,这娃娃在房间里呆的还挺惬意,上吊上的跟荡秋千似的,还是不要打扰它了。 他思索了一番,先把怀里的几张纸摊开,递给前辈,轻声说,“前辈,我发现了几张日记。” 身旁的前辈慢慢转动眼珠,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 “这个工厂背地里是一家实验室,藤原家族在这里进行人体试验。造成这个异空间的人,很可能是人体试验的某个受害者。” “值得在意的事,这个异空间里反而比现实多了一些线索,也许并不是完全不给活路……” 诸伏景光一边说,一边不经意的侧了下头,身体却忽然僵住了。 —— ……他的侧方是一扇密封的窗户。 接近半夜12点的时间,外面一点光都没有,就算开着手电筒,窗户上他们两个的影子也影影绰绰,并不清晰。 但前辈站在他身后盯着他时,那半张木无表情的僵硬面孔,却清晰的呈现在他倒影的肩膀后。 后脖颈上吹来了丝丝凉气。 诸伏景光觉得自己的后背一下子麻了。 他盯着窗户一动不动好几秒,不敢转身,甚至不敢有大动作。 诸伏景光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自从他再次见到前辈后,前辈始终侧对着他,哪怕此刻也是。 他从来没有将自己的右半边身体露出来过。 为什么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 为什么自己刚才没有发现? 诸伏景光遇到同伴后放松的一部分神经重新绷紧了,甚至比刚才还要悚然。 再次汇合后,唯一的同伴也变得很奇怪。 这个人,真的是前辈吗? 诸伏景光停了声音,空气一下子陷入了死寂,他立刻意识到这种寂静很不妙,下意识的想张口,喉咙却干涩的没说出话来。 在寂静被拉长之前,身后的前辈竟然先开了口,“其实我也找到了一些线索,你看看,好像和你找到的日记是连在一起的。” 诸伏景光听到了纸张置在地上的窸窣声响。 他紧紧攥着手,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尖锐的疼痛换回了他的理智。 “好。” 诸伏景光听到了自己平静的声音,“那就一起看看。” …… 【2月20日,大门突然消失了!】 【没有信号,求救信息发不了,实验室也不见了!该死的小鬼,你们要报复去找藤原洁!我只是个打工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2月21日,没有水,没有食物,无法和外界联系,该怎么办?我要疯了!】 【2月22日,二楼的扶梯上多出了一个红色气球。那个气球好像有魔力,吸引着我过去看它。】 【有一个研究员过去了,我没有阻止。】 【气球突然破了,脚步声又出现了,我终于知道脚步声属于是谁了,是之前失踪的医生……那个小鬼竟然把医生变成了这副鬼样子,那个疯子!】 【其他人都死了,它往这里来了!我要把门锁紧!】 【我待在房间里,只要不发出声音,它应该找不到我。】 看到这里,诸伏景光才确定,原来日记里提到的脚步声,来源就是医生怪物。 怪物的原身是这里失踪的医生,也是在这里工作的人。 怪不得医生鬼影的脸上被划了那么多扭曲的刀痕,如果医生在这里工作,他很可能是人体试验的操刀人之一。 “小鬼”应该对医生怀有极大的恨意。 诸伏景光以为这里就是结尾了,可下面竟然还有一页。 下一页,只有一句话。 【不,我错了,要出房】 最后一句话没有写完。 之后就是一阵歇斯底里的乱涂乱画,纸张被攥的皱巴巴的,上面溅着可怖的血迹。 诸伏景光几乎可以想象出,执笔者画这些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状态。 日记的主人以为躲在房间里、保持安静就能逃过怪物,却依然遭遇了不测。 困在异空间的人,一个都没放过,全死了。 空房间里,也暗藏着危险。 正想到这里,诸伏景光突然感受到了身后一阵风声。 一块砖头狠狠地向他的后脑勺击过来。 早有戒备的诸伏景光伏地一滚,迅速躲过了这一下攻击。 他单手撑了一把地,回过头,看到了身后动作僵直的前辈,缓缓收回了拿着板砖的手。 他竟然还保持着侧着身体,不露出右半身的诡异姿势。 “……” 诸伏景光的目光划过前辈的半个身体,无论是五官、身型,甚至衣着上的污渍,脸上的细纹,都和前辈一模一样。 “你是谁?”诸伏景光一字一句的轻声说,“前辈在哪里?” ‘前辈’静静地看着他,缓缓露出了一个露出牙齿的标准笑容。 “咦,看你的反应。你早就发现了?”他有些惊奇的说。 “看来我还不太熟练,装得不像呢。” 诸伏景光死死咬着牙关。 “什么意思?” “你应该猜到了吧。明明线索都给你了。” ‘前辈’缓缓正过身,露出了他一直藏起来的、右半边身体。 他的整个右半张脸、包括被红气球染上的鲜血淋漓的右手、以及露出来的右半侧脖颈,都爬满了狰狞的、格子状的细线一般的东西。 怪不得他始终侧着身体。 ‘前辈’顶着这张比起厉鬼也不逞多让的脸,笑容丝毫未变的说。 “他的身体一直在这里,只是里面……变成了我而已。” 他的身后,面条状的瘦长医生怪物从一楼走了上来,站在他的旁边。 “……你是‘小鬼’?”诸伏景光的脑袋嗡嗡作响。好一会儿,他才听到了自己这么问。 “这是实验室的人的称呼。” ‘前辈’收敛了笑容,随意丢了转头,抽出手枪,上膛,抵住了自己的额头,一字一句道。 “再这么叫我一次,我就把你前辈的脑袋打烂。” 诸伏景光上前一步,急道,“别!我不会这么叫了!” 他青绿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对方,语气变得轻缓,“我叫诸伏景光,我们都是来这里搜查的警察,藤原家族给公安下了套,我们过来时,对这里的一切并不知情。” “我没有坏意,你是受害者,我很清楚这一点,我会倾尽我所能保护你的权益,我们没有必要为敌。” 说话间,他又微不可查的走近了一步。 ‘前辈’似乎没有察觉,听到了他的话,轻哼一声。 “我知道,所以我的同伴试图阻止过你们,不是吗?” 诸伏景光一愣。 他说的是那个白狐狸面具少年? 对了,他忽然反应过来,日记里对实验体的代称是“你们”。 ‘小鬼’只是改造了医生怪物的那个实验体而已! 但造成这个异空间的实验体不止他一个人! 在诸伏景光飞速转动的思绪里,‘前辈’继续开口道。 “你们没有听他的话,但没关系,其实还有一条生路,可以离开这里。” ‘前辈’的声音越听越稚气,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稚嫩孩童的声音。 从这个胡子拉碴的大叔身体里发出来,显得异常诡异。 “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诸伏景光并没有松一口气,他的神经一直保持着警惕,看着外表为前辈的人。 “今天,你和这个人。” ‘前辈’用枪口指了指自己,笑了一下,“只能走出去一个。” 他后退一步,露出了后面的两颗气球,一红一蓝,在栏杆上轻轻晃动,笑容越来越大。 此刻的他,露出了隐藏已久的恶意。 “红色是牺牲,蓝色是活路,你选哪一个?” —— 同一时间,莫时鱼的本体正在保时捷内接受化妆的荼毒。 而白发少年,也就是莫时鱼的马甲号,上山舍雨,则来到了现实里工厂,穿过地板,看到了白色的实验室大门。 实验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飘进实验室的深处,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扇门,来到了一个被层层封锁的房间。 他脸上那个弯弯笑脸的狐狸面具,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露出了底下精致而苍白的面容。 他紧紧抿着唇,性格像变了个样。 穿过了门,他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视线里是一个四肢瘫软的孩子。 孩子靠着墙,双手垂在地上,双腿则伸直,垂着头,像一只没有上发条的人偶。 周围撒满了注射完的针头,旁边是垂着各种管子的手术台,上面浸满了鲜血,正一滴滴的往下滴。 上山舍雨知道这些空掉的针头里,原本装得都是肌肉松弛剂。 那些吓疯了的研究员把这些剂量全都注射进孩子的体内,可依然阻止不了被屠杀的命运。 孩子是蓝发,露出了一只眼睛,也是蓝色的,另一只眼睛蒙着纱布。 上山舍雨坐在他旁边时,他垂落的蓝眼睛会往这里动了一下,但很快就无力的垂下了眼皮,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睛,五官美到妖异。 他看上去太脆弱、太漂亮了,像个需要被呵护的小人偶,根本看不出来,那个能将世界颠倒的异空间,大部分出自于这个孩子之手。 白发少年坐在他旁边,抱着膝盖,有些自闭的样子。 “我回来了。”他小声说。 蓝发孩子沉沉地垂着头,不知道听没听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第 16 章 16 寂静。 一片寂静。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过长的寂静似乎让‘前辈’感到很疑惑,他开口这么问道。 “明明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可以了。” 他看着诸伏景光,“走过来,取下蓝色气球,你立刻就可以离开这里,离开之后,你想做什么随便你,这里的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了。” “如果怕被人怀疑,不用担心,因为这个空间。”他大拇指朝下,指了指地板。 “很快就会消失,所有证据都会被埋葬在这里。到时候,你只会是一个死里逃生的英雄警察。” 诸伏景光一声不吭,好像变成了一个哑巴。 但相对的,他的眼睛却亮的摄人,几乎是有些发狠的看着对方。 似乎觉得他太固执,又似乎是感到一些不舒服,‘前辈’揉了揉右眼。 他的右脸上,那些格子状的条纹在他的指腹下变得鲜红,又缓缓褪色,带着妖异的美感。 他叹了口气。 “哑巴警官。”他嘟囔了一句。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其实,我问过你同事同一个问题。” 诸伏景光微微一怔。 ‘前辈’外表的人笑了起来,“他和你不一样,他几乎是立刻——立刻就选了蓝气球,大概只犹豫了几秒吧。” “惊讶吗?这几秒,就是你的命在他心里的重量。”他点了点手指,声音轻而缓,“但我们更中意你啊,所以,我们决定先考虑你的想法。” “警官,他比你果断。因为他知道,什么仁义道德,正义信念,都没有命重要,警察说到底,也只是份工作而已,为了一个同事搭上性命……想想你的亲人,朋友,你对得起他们吗?” 从这个披着‘前辈’皮的家伙的表情来看,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说服诸伏景光,也是真的在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黑发警官的表情。 好像‘他’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做一份社会调查一样。 诸伏景光一声不吭。 从进入这个废弃工厂的那一刻,不,应该是从他接手这个案子,打开陈旧的档案室大门,翻开那些层叠的、厚重的、满是灰尘的藤原家族报案记录开始。 一股从未有有过的愤怒,就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里,几乎让他的手指颤抖起来。 诸伏景光盯着对方,终于开口道,“如果我选了蓝气球,你就满足了吗?” 意外地,‘前辈’却摇了摇头,“也许吧,我不知道,要做了才知道。” 他揉眼睛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但依然保持着不急不缓的语调,似乎意外是个有耐心的人。 诸伏景光阖上眼,“对人性还有好奇,你的年纪应该不算很大。” 对方不置可否,“最好把我当成大人看哦。” “如果我不选择。会怎么样?” “那就算作弃权,换你的同事活着出去。很简单的选择题。” “……” 听到答案,诸伏景光又不说话了。 过了十几秒,‘前辈’有些沉不住气的问,“警官,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诸伏景光轻声说,“我曾遇到过的一个案子。” 这话题转得突兀到隔壁房间里上吊娃娃歪掉的脖子都没他突兀,‘前辈’不由发出一声,“唔?” 诸伏景光也不管,自顾自的说下去。 “一名受害者遭遇了绑架,被关在地下室将近一个月,绑匪每日都会殴打她,她备受折磨,痛苦不堪。可在警察终于抓获绑匪,找到关她的房间时,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求救,而是用藏起来的刀片伤害了靠近她的第一个警察。这是为什么?” ‘前辈’的眼神逐渐集中,身后房间里上吊的娃娃也停止了用脖子荡秋千的举动,转过身来看他。 他们表情里不经意流露出的天真,真有些像课堂里听故事的孩子。 诸伏景光装作没看到这两个人的反应,再一次不着痕迹的走近了一步,接着就安静的等他们回答。 “我猜,是因为自我防御机制吧。” ‘前辈’外表的人思索片刻,说道,“这一个月里,每一个靠近她的人,都会殴打、折磨她,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她已经形成了有人靠近,就会被伤害的惯性思维,长期不安全的环境,让她很难保持理智。所以,哪怕这次靠近她的是警察,她依然选择了抵抗。” 诸伏景光点头,“说的没错。那位受害人度过了高压的一个月,她的攻击是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 他看向眼前人,缓缓道,“我本以为,你对我们的攻击,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是我错了。” “哦?”‘前辈’发出了一个音节。 诸伏景光说,“你并不像那位受害者,你很清醒,你在清醒的犯罪。” 如果说,杀死实验室的人,是为了复仇。 那他们之间无冤无仇,纯粹只是好奇人性,就要用如此扭曲的手段杀人。这就是一个恶劣的犯罪者! 眼前的人,年龄应该不大。甚至应该没有成年。 诸伏景光当然看得到对方眼里的恨意,他根本不相信警察,也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自己。 如果放这样的人离开,应该会造成很可怕的后果吧。 但是,最让诸伏景光愤怒的对象,不是眼前的人,而是始作俑者,是日记的主人,是实验室里的医生,是藤原家族。 他们才是最该受到惩罚的。 ‘前辈’外表的人牵起了一抹笑,他的声音稚嫩,表情天真,眼神却满是恶意,像一幅极尽讽刺的画作。 “警官,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们活该变成这样吗?” 诸伏景光举起枪,对准了‘前辈’,语气坚定无比,“不,你们不是完美受害者,但也仍然是受害者。我要救下你们,带你们离开这里!” ‘前辈’愣了几秒,笑了起来,“然后送我们去监狱?” 诸伏景光没有否认,“你们会去少管所,那里没那么不好,可以读书,考大学,大概率成年之前就能出来。” “但离开这里,变成通缉犯,只是从一个地狱,去了另一个地狱!” 话未落下,诸伏景光猛地向前方扑了过去,一个发光的东西,顺着他的动作而投掷过来。 是手电筒! ‘前辈’本就一直在揉眼睛,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此刻被强光逼得后退一步,立刻痛苦的捂住眼睛,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呜咽。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让身后的医生怪物循着声音去攻击诸伏景光,可诸伏景光一把扔了手机,闹铃嗡嗡作响,医生怪物一个猛虎扑食——扑到了手机上,疯狂攻击手机。 ‘前辈’外表的人捂着眼睛,痛得大声咒骂,“你偷袭!卑鄙的警官!” 诸伏景光对他的咒骂毫无反应,而且这孩子似乎也骂不出什么脏话。 黑发警官的动作悄无声息,像一只灵活的大猫,贴着地无声的靠近了‘前辈’,他准备攻击‘前辈’的后颈,让他暂时陷入昏迷。 电光火石之间,他却看到‘前辈’缓缓抬起头,捂着眼睛的手微微移开,露出了一只正在流血的、布满裂痕的鲜红右眼,死死的盯向他。 诸伏景光有些错愕的愣住了。 他完全没料到刚才一个平a给对方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怎么会这样?只是强光照了一下,为什么会伤的这么重……? 但很快,他就没时间思考这个了。 因为下一秒,他的身体竟往后撞飞,像拍蚊子一样,被一个看不见的巴掌一掌拍在了墙上。 巨大的冲力让他整个人动弹不得的吐了一口血,才顺着墙壁掉在地上。 诸伏景光的口鼻都渗出了血,耳朵隆隆地嗡鸣,半天也没恢复。 特异功能?意念?精神力? 这个世界能不能别这么玄幻? “够了。”‘前辈’右眼淌着血,歪歪斜斜的站起来,“不玩了,我要杀了你。” 诸伏景光咳了一口血,试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用手撑着地往后退。 他的脸色白到近乎一张白纸,模糊的视线在周围不断摸索,试图找到一条生路。 有什么?有什么可以用的? 他满口的血腥味,死死地咬着牙。 这个披着前辈皮的孩子一开始说的话其实不假。 诸伏景光有很多在乎的人,有爱他的哥哥,有互相信任的挚友,他不想死在这里,他想保护他们,他想一直和他们走下去。 ……死在这里,他对不起他们。 黑发警官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来到这里的一幕幕在他心底不断晃过,在那几乎逼到了极限的思维跳动里,一个不起眼的细节,突然抓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等等,难道说? 空气忽然变得灼热,氧气逐渐稀薄,诸伏景光每艰难的呼吸了一下,就会有一股高温气流涌进来,他发出了几声痛苦暗哑的气声,错觉自己好像坐在火山上,而火山里的岩浆即将冲着他爆发。 不能再犹豫了! 他猛地使力,用尽浑身力气,将身体撑起来,猛地扒住身后房间的门,将无力的身体拽进了房间里。 房间内,一个上吊的娃娃正挂在半空中,随着绳索,缓缓地晃着双脚。 一瞬间,紧绷的气氛突然停滞了。 空气变得安静的吓人。 诸伏景光喘着气,看着门外的‘前辈’,对方的脸色很不好,他似乎想进来,脚步却停在了房间外。 “赌对了。” 他的心里划过一个念头。 在这个冒牌货‘前辈’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对诸伏景光说了一句话,“不要进房间!房间里危险!” 这句话,他说了不止一遍。 如果这人真是前辈,不让他进去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里面确实挂了一个诡异的娃娃。 但假如这个人只是个假扮的,那他三番五次的阻止自己进房间,就有些奇怪了。 诸伏景光猜测。 他不想自己进房间里,也许是一种领地划分。 日记的主人曾被医生怪物逼进了房间,自以为安全了,却在最后说出了【不,要出房间】的遗言。 娃娃杀人,是在房间内部杀。 那同样的,换个角度思考,也许眼前的这个‘前辈’杀人,只能在房间之外。 在这个异空间里,这两个同伴可能存在一个约定。 你在你的地盘杀人,我在我的地盘杀人。 所以诸伏景光躲进房间后,外面的‘前辈’出于这个约定,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黑发警官捂着嘴,发出了嘶哑的咳嗽。 他回过头,看着居高临下盯着他的白发娃娃。 诸伏景光知道,他只是暂时逃过了一劫,延缓了被杀的命运罢了。 因为逃出了龙潭,又进了虎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第 17 章 17 淅淅沥沥的雨声成了环境的背景音,黑沉沉的窗外,滴在窗户上的雨水留下的痕迹成了环境的底色。 似乎下雨了。 空气里都弥漫了一股湿气。 诸伏景光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异空间的窗户和墙壁没什么区别,打不开,震不碎,自然也出不去。 —— 手电筒刚才被他扔了出去,如今往房间里看,只能看到一些影影绰绰的家具影子。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闷响,诸伏景光回头一扫。 隔着一扇门,“前辈”缓缓收回了踩碎电筒的脚,朝他弯起唇笑了笑。 刚才的那一丝不快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了。 血色浸润了他半边唇角,前辈那有些粗犷的脸竟然被这个笑修饰的湿湿润润,像住了半边艳鬼。 “fucklight.”他缓缓做了个口型。 这是诸伏景光最后看到的景象。 下一秒,手电筒的光“滋啦”几下,蓦地灭了。 深沉的黑暗蓦地笼罩了这个空间。 诸伏景光一下子眯起眼。人的眼睛无法适应这样的黑暗,以至于接下来的几秒,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诸伏景光迅速循着记忆绕过家具,后退几步,尽量离娃娃所在地远一些,将身体贴在墙上。 娃娃那个方向一动不动,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等了几秒,诸伏景光选择先开了口,他轻声说,“白狐狸面具的少年,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他。 虽然没人应声,不过诸伏景光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这个娃娃是少年变的。 但这少年是否会放过他,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在黑暗里呆久了,对时间的把控也会降低,像被活埋进了棺材里,极度焦躁不安的感觉弥漫开来。 过去多久了?诸伏景光数着心跳声,慢慢读数。 五秒,十秒,三十秒,一分钟…… 他顺着墙,摸门框,记忆里明明近在咫尺的房间门,如今却怎么也摸索不到了。 门再一次消失了。 他思索半晌,收回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 他刚才之所以能那么果断的把手电筒扔出去,是因为他手里还有一个照明工具。 一直等到现在才用,是因为他心里有个预感,一旦照亮了,可能现在的平静就会被打破。 但这样耗下去,横竖也是个死。 然而,就在他准备打开打火机时,诸伏景光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划过了自己的头顶,触感冰凉冰凉的。 他的后背一下子被冷汗浸湿了。 什么东西? 汗湿的手指不容易操作,诸伏景光打了好几下,才终于燃起了火焰。 光照明了眼前一小块区域。 也就是这一眼,让诸伏景光的头皮一阵发麻,凉意从脚底升到头顶。 他的眼前,赫然是两条在空中晃动的、火柴棍一样的玩偶腿。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娃娃已经离他近到,几乎贴着他的鼻子了。 —— 诸伏景光僵硬的抬起眼。 惨白的娃娃在垂着头看他,真是字面意思上的垂着头。 它的脖子已经彻底被上吊绳子折断了,断掉的脖子无法支撑脑袋。于是脑袋就这么歪在了肩膀上。 长长的白发垂落下来,冰冷的发丝偶尔抚过他的额头,诸伏景光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他一直觉得这里痒痒的。 透过发丝的缝隙,两颗黝黑的眼珠子在自下而上的、直勾勾的看着他。 诸伏景光所有神经都在拉警报,他条件反射的仓促往后退,背部却碰到了硬硬的墙壁。 在他们对视的下一刻,娃娃忽然动了。 他朝着诸伏景光动作僵硬地伸出了一只手。 …… 娃娃的身体没有手指这样精密的构造,四肢都是软软的圆柱体。 外皮是白色布料,里面充的应该是棉花。 在它伸手的时候,圆柱体最前端的尖尖在重力的作用下往下掉,横在打火机的火焰上方,似乎有点怕火,诸伏景光看过去时,这个尖尖还往后缩了缩。 动作有点可爱,可诸伏景光神经高度紧张,哪里看得出可爱不可爱,趁着娃娃收回手,他立刻躲开了玩偶的触碰,往旁边跨了几步,再次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在黑发警官放轻的呼吸中,娃娃以脖子为支点,在半空中缓慢转动,再一次对准了他。 诸伏景光甚至看到了他脖子上布料和布料撕裂拉出来的黏腻细丝——竟真得有些像人的皮肤被撕开时、血色筋膜黏连的样子。 但仔细一看,却只有白白的棉花从断口处冒出来。 这是用脖子荡秋千荡得太欢结果翻车了吗……诸伏景光苦中作乐的想。 怪不得娃娃刚才转身转的这么慢——再不小心一点,怕是一个大动作就要头身分离了。 脑海里无数念头冒出来,但不影响他迅速将枪口对准了娃娃最脆弱的脖子处。 他早就发现了一件事。 自始至终,这个异空间里,活人只有他和前辈两个人。 不知为什么,无论是门外的孩子,还是眼前的白狐狸面具少年,都没有以真身进入这个空间,而是通过附身的手段。 既然如此,假如干涉他们附身的渠道,他们是不是就不能进入这个异空间了? 想到这里,他抬起眼,呼吸却微微一窒。 不知什么时候,好像只是眨了一下眼的功夫,刚才还离自己三四步远的白发娃娃,再一次贴着他的身体,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娃娃垂着头,脑袋已经垂到了胸前——它的脖子几乎被磨到只剩下一根拉长的线了。 它再一次朝着黑发警官伸出了手。 诸伏景光按捺住了后退的本能,他没有开枪,而是脱下了外套,抬起打火机,蓝红色的火苗接近了衣服。 先是衣袖,紧接着是衣身。火苗很快就蔓延了起来。 衣服燃烧了起来。 —— 论一只布娃娃最怕什么。 也许没有比火烧更合适的答案了。 火苗一接近,娃娃一下子像被烫到了一样收回手,艰难而痛苦的晃起了身体,似乎想挣扎着后退,可除了让自己在上吊绳里徒劳的晃来晃去以外,什么都没做到。 诸伏景光用力攥着衣服还没有烧起来的部分,按照计划,下一秒,他就应该把手里燃烧着的衣服像罩子一样盖到娃娃的头上! 娃娃是布和棉花做的,只要把衣服罩下去,它很快就会烧起来—— 烧的连灰都不剩! 随着衣服缓缓靠近它,娃娃疯狂地晃动起来,连带着倒垂的脑袋又往下掉了一截,脖子成了长长的、黏连的丝,像一根拉长的透明橡皮筋,光是看着就觉得恶心。 它的挣扎根本无法让人产生任何恻隐之心。 衣服悬于娃娃的上方。 该放手了。 黑发警官在心里这么想。 结束这一切。 眼前的场景在晃动,诸伏景光一开始以为怎么了,可后来他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在颤抖。 明明不久之前,被震飞到墙上,被巨大的冲击震到口鼻流血,黑发警官都连颤都没有颤一下。 可现在,他拿着燃烧衣服的手却抖的不成样子。 一个怕光,一个怕火。 这算什么? 这两个孩子,真的有看起来那么厉害吗? “你们为什么不真身进来……”诸伏景光忽然看着娃娃小声说。 藤原家族的人都跑光了,他们为什么不离开? 他们现在是什么状态? 是不是无法移动?身上有没有伤?需不需要急救? 诸伏景光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异空间、怪物医生等等手段,他没有将他们和其他受害者等同,甚至在用对待犯人的手段对待他们。 可如果绕开这一切,他忽然发现,这两个孩子似乎根本没那么厉害,他们的身体甚至比普通人更加脆弱。 诸伏景光回想起曾经那个案子,被绑架的女性拿着刀片,躲在角落里,歇斯底里的尖叫、抵抗所有人靠近。 她被囚禁折磨了一个月。那这些孩子呢? 这些孩子被囚禁了多久? 娃娃被烫的蜷缩起来,被缝上的嘴角依然被强迫着弯起,却好像远远地传来了呜咽声。 诸伏景光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白过。 靠伤害孩子出去,真的可以吗?真的应该吗? 如果这样做的话,警察和施暴者,有什么区别? 黑发警官被烫出鲜红创面的指尖猛地一松,“哐当”一声,金属制的打火机掉在了地上。 他仓促的灭火,把衣服丢在水泥地上,踩踏灭火。 火光渐渐消失了。 室内变回了黑暗。 好像一切都归于虚无。 没有了形状可怖的娃娃,没有了诡异的异空间,没有了快要崩溃的警察。 黑暗和鲜血一起落下。 诸伏景光的双手被火烧的鲜血淋漓,他甚至分不清是什么感觉。 痛吗? 痛的。 痛的牙齿都在抖。 他后退一步,踉跄了一下,跪在地上,好像把抽空的氧气猛然灌回来,他长长的、嘶哑的吸了一口气,清瘦的身影几乎要消融在阴影里。 “……对不起,对不起。”黑发警官低低的、颤抖的的说,几乎不成语调。 “对不起……我在干什么……” 眼前模糊不清,良久,耳边传来了闷闷的一声响。 似乎有一个小东西掉到了地上,缓缓爬过来。 娃娃的身体像一块扭曲的树干,爬过来的样子,没有任何美感,只能让人联想到可怕的怪物。 诸伏景光看着它的身体磨着地,一点点爬到自己身前,仰起歪掉的脑袋。 它再一次伸出了手。 自诸伏景光进入这个房间之后,它似乎一直在试图靠近他,然后伸出手。 在黑发警官颤抖的呼吸声里,一个软软的尖尖碰了一下他的脸。 好像无声的拥抱了一下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第 18 章 18 娃娃伸过来的、轻碰了他面颊的尖尖坚持了一会儿,就失去力气的垂下去。 似乎它爬过来,只是为了碰一碰他的脸。 诸伏景光下意识的想抬起手,可被火烧的鲜血淋漓的手却失去了往日的灵活,没能第一时间反应。 娃娃的脑袋垂了下去,趴在地上,它的头和身体之间只剩下最后一根细棉线,脑袋已经撑不起来了。 “你们的身体在哪里?“诸伏景光觉得自己的声音从没有这么哑过,”让我来救你吧,好不好?“ 娃娃安静地被他抱在怀里,没有说话。 它始终一个字都没有开过口,和路上碰到的那个说话声不停的白发少年的感觉有些细微的不同。 这毕竟只是一只娃娃,娃娃怎么可能开口呢。 诸伏景光没有放弃,他的齿缝里已经满是铁腥黏腻的味道,但他丝毫没有在意,抹了一把脸就撑着墙站起来。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他低低的说,黑发警官浑身都是伤,只有眼睛亮的惊人,哪怕在黑暗里也熠熠生辉,声线天生温柔,却含着千斤的力量,“我一定会的。” 娃娃的脑袋被警官托正了、扶在脖子上,两只圆圆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它的目光有一瞬间掺杂了一些晦涩悲哀的东西,但只有一瞬间,很快就变回了原样。 娃娃垂下头,伸出手,尖尖碰了碰警官血肉模糊的手。 这里伤的最重的人,却始终站着,一步不停。 娃娃蜷缩在黑发警官的怀里,缓缓闭上了眼,表情安宁。 连着脖子的最后一根毛线断了,它的脑袋依然安稳的躺在警官温热的手心里,没有顺着重力掉下去。 房间门悄然出现了。 就在前方几米处,蓝气球在二楼的栏杆处,轻轻的摇晃着。 诸伏景光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先低头看向怀里的白发娃娃。 娃娃一动不动,神情呆滞,已经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娃娃。 那少年似乎已经离开了。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抱着它抬起头,在四处搜寻前辈的身影。 他很快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人事不知的前辈。他一把背起前辈,迅速摘下了蓝气球。 几乎微不可查的眩晕了一秒,耳边的雨声突然变得清晰。 诸伏景光侧过头,望着楼下的大门,口袋里的对讲机传来了滋滋的响声。 深夜的工厂,笼罩在雨声中。 —— 几乎是同一时间,莫时鱼离开了gin的保时捷365a,走进了藤原家族boss所在的酒店房间里,脱下了宽大的风衣,坐在了藤原洁的身边。 “要不要吃点什么?“藤原洁问他。 “我不吃……“莫时鱼脸色苍白,拢着膝盖,轻抬眼,看向他,眼神幽深无比。 “我是第一次。”他轻声道,“可能没办法,让您特别满意。” 藤原洁低笑了起来,“没关系,来我这儿的,都是第一次。” 没过多久,藤原洁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拿过来一看,脸色倏地变了。 同时,房门砰的一声打开,外面的保镖大步走了进来。 藤原洁也霍然起身。 “被提前发现了,立刻走。” 周围的人一片哗然,莫时鱼也适时做出了相似的神色,眼神微动。 消息知道的还挺快。 …… 藤原家族的实验项目,全名为【异能和火焰的关连性与人造异能者计划】。 实验失败了千百次,最终成功了一次。 也是这一次,让实验室彻底废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藤原洁早在前几日实验室暴乱开始,就在找机会逃出国了。 可他不放心实验体,他怕“小鬼”追出国来杀他。 以“小鬼”的实力,如果想来,他根本阻挡不住。 所以他想了个办法。 借刀杀人。 今晚潜入工厂的两位警察,在藤原家族的计划里,都不应该活着。 只有两位警官无声无息的死去,没有消息带回去,公安第二天才会派大部队进入工厂营救—— 从而和困于实验室、注射了大量肌肉松弛剂、尚且无法动弹的实验体发生冲突。 届时,公安一方很有可能出现大规模伤亡,焦头烂额的公安要么出动政府内部的异能组织,要么出动大规模轰炸武器。 而无法离开工厂的实验体只要被找到真身,就会被绞杀。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公安想回头算账的时候,藤原洁早就带着心腹,将所有资产和核心资料转移到国外逍遥去了。 不费一兵一卒,就杀了憎恨他的实验体,杜绝了隐患。 藤原家族的boss除了好色以外,其他地方还算得上行事狠辣,大胆果决。 可如今,出现了意外。 潜入调查的警官没有死。甚至还带了情报回去,公安今晚就会来抓他们。 今晚,藤原洁只能留在这个酒店。 —— 莫时鱼看周围其他人有条不紊的开始收拾房间,藤原洁则已经抬步往外走,装作急切地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 在藤原洁回头的时候,莫时鱼一脸不知所措的看他,“我,我该怎么办?” “滚开,别碍事。” 保镖一把挥开了他,莫时鱼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了墙上。 他吃痛的皱眉,本就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却根本不敢呼痛。 藤原洁似乎急着走,可他看了莫时鱼一眼,表情又显出几分舍不得。 莫时鱼见状,顺着墙跌下去,抬眼看他,露出了脖颈上黑色的桎梏,浑身情不自禁的颤抖,哀求道,“求求你,我不能就这么回去,我会被打的……” 他很会拿捏这种煽情的无力感,藤原洁看得有点走不动道,心想这极品不吃进去他今晚亏死了。 多带一个人也不碍事,到时候享受完了杀了就行。 他刚想说一句“那就跟我走吧”,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句冷冷的声音。 “什么被打?“ 莫时鱼猛地一个转头,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这个声音! 不会吧!他不会这么倒霉吧! 全霓虹那么多警察,总不可能被他一晚上碰到两个警校五人组吧……! 然而,他刚想说什么,却见门口呼啦啦的进来了好几圈的人。 萩原研二就在门口,一向温和风雅的脸色此刻黑沉沉的,身旁站着一脸冷峻的松田阵平。 莫时鱼一脸便秘。 很好,不是俩,是仨。 虽说公安这速度真够给力的,他都不需要刻意找理由拖时间了,但…… 莫时鱼僵硬的往后缩了缩,开始疯狂回忆自己刚才胡言乱语了点什么玩意儿。 看到围住房间的便衣,藤原洁面色陡然变了。 他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色令智昏的毛病又他妈害了他一次。 明明刚才再早几秒,只要几秒,他就能离开了! 但藤原洁也算个人物,只一瞬间,他的面色就重新自然起来,他一把推开莫时鱼,头发一抹挑染,面容英俊,表情孟浪,像在这儿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 “哎哟,警官。你们这么大阵仗,别误会啊。“他煞有其事的迎了上去,“我们就在这儿喝喝酒,什么都没干……” 话没说完,他的话就被萩原研二打断。 风流英俊的警官阴沉着脸看缩在墙上的莫时鱼,一直温和的声音第一次毫无笑意。 他说,“你在这儿做什么?平时到底做的是什么工作?什么叫会被打?谁打你?” 在他的目光下,烟灰色长发的青年眉眼仓惶,长发披散,白肤红唇,风情而不自知。 还化了妆,一整个就是走了歪道的样子! 莫时鱼干巴巴的后退了一步,张了张嘴,顶着妖艳贱货的一张脸,愣是没找出个像样的理由:“……“ 泻药,人在霓虹,刚下飞机,马上要被警校五人组抓进去蹲牢子了,你问理由是啥?是扫黄。 穿越者第一人就是我,允悲。 “快过来!”萩原研二厉声道。 莫时鱼犹豫着没有动。 “还有你们。” 松田阵平看向藤原洁几人,冷厉的声音跟着响起,“涉嫌扰乱公共安全,走一趟吧!” 藤原洁:“……” 他哪儿看不出这些条子是在找借口抓他们,条子明显已经知情了,可为什么会来的这么快? 藤原洁惊疑不定的视线扫向莫时鱼,正好看到了灰发青年同时看过来的,隐藏在凌乱头发下的一双眼睛。 毫无波动的一双眼睛,平静的诡异。 藤原洁瞳孔骤缩,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好啊,假扮的,他是假扮的! 原来如此,今晚这么多意料之外,都因为,因为这个欠打的婊//子! 莫时鱼的眼角捕捉到了藤原洁抬起手的动作,他的身体下意识的想动,但下一秒就被他硬生生的忍住了。 藤原洁阴着脸,不再伪装,抽出了口袋里藏着的枪,一把就想抓住了身旁莫时鱼的肩膀,枪口顶在了莫时鱼的太阳穴,“都别动!”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脸色霎时变了。 “都给我他妈滚到这幢楼外面去!“藤原洁恶狠狠道,”不然——我宰了他!“ 警察们互相张望,慢慢后退几步。 藤原洁对身后的手下大吼,“突破!往顶楼走!” 莫时鱼被冰冷的枪口顶着,被推着身形趔趄的往前走。 他和萩原研二擦身而过,两位警官的神色很不好,萩原研二目光发狠的看着藤原洁。 抱歉了,警官先生。 莫时鱼在心里默念。根据他的经验。 越刺激,好感度升的最快。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第 19 章 19 警察远远的缀在后面。 藤原洁把莫时鱼扔给了下属,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语速极快的低吼道。 “计划有变,立刻派直升机过来,到酒店顶楼来,现在就来!” 那边应了句声,他挂了电话,进了电梯,回过身时,有属下问他。 “老大,没问题吧?” 藤原洁先是看了莫时鱼一眼,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都提前部署好了,一点小意外,能出什么问题?” 身后的几个下属笑了几声,脸色都放松下来。 有几个还趁着往电梯里走,手脚不干净的凑过来摸人质的手,带着些轻浮调情的意味。 他们都没发现莫时鱼的问题,只把他当成倒霉又貌美的人质。 莫时鱼也没有逃的意思,垂着眼一声不吭。只在咸猪手凑过来的时候,往旁边漫不经心的躲一躲。 藤原洁放下手机,走到莫时鱼的身旁,一手捏住青年的下颔,凑到对方的耳边阴冷道,“躲什么躲?小婊/子,以后都是你男人。” 逼近耳畔的声音带着满满恶意。 莫时鱼没有什么反应,漠然的侧过头,他的神情又冷又淡,好像面前站着的是空气一样。 藤原洁冷笑一声,卸下纨绔子弟的伪装以后,他的眼神里已经是长久浸润在杀戮里的凉薄和冷酷,光是一眼就能让人心底发寒。 “珍惜现在的时间吧,我期待你痛哭流涕地求我放过你的样子。”他低声道,“你知道我想怎么对你吗?” 他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冷笑,凑在莫时鱼耳边一字一顿。 “除了你这张美丽的脸以外,你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器官、躯干,都会被我好好地、认真地改造成适合承欢的模样。” “我有处子情结,但我的属下们可没有。你会用整个后半辈子来后悔,为什么今天没有干脆利落的,去死。” 这么说着,粗糙的手指顺着下颌、肩膀而下,最终流连在窄细的腰线。 莫时鱼猛地抬手,挥开了藤原洁的手,抬起眼时,他的眼神冰冷像淬着尖锐的寒光。 他一字一句说,“别碰我。”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藤原洁嘴角微勾,喉咙里发出了低笑,慢条斯理的收回视线。 电梯门开了。 事情发生紧急,酒店还没来得及完全疏散,这一层的走廊里甚至还有来往的顾客,他们看到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衣服人举着枪从电梯里出来,全部吓得面无人色的贴在墙上。 警察已经通过楼梯来到了这一层,他们看到被挟持着的人质,皆是投鼠忌器,不敢乱动,只能先选择疏散顾客。 “我说了,警察给我滚出这幢楼!” 藤原洁直接朝着天开了一枪,轰鸣的枪响声激起了顾客一阵惊叫,“这里普通人这么多,我不在乎多带走几个!” 莫时鱼看到旁边有跌倒在地上啼哭的孩子,他收回视线,抿着唇,朝远处的警察摇头。 警官们脸色阴沉。眼睁睁的看着藤原洁打开了天台的大门。 雨声一下子变得清晰。 外面雨下的特别大,刚走出去,几人就被雨淋了一头一脸,莫时鱼抬起头,在黑夜的雨幕下,一架直升机缓缓降落下来,把天台上的几人衣服被吹得呼呼作响。 “哈哈哈!早我一步又如何?”藤原洁看着直升机,畅快的大笑起来,“等我离开了日本,这些条子还能拿我怎么办?” —— 从另一幢楼,一位警部举着望远镜望着天台。 “警部,狙击手已到位。”有人上前道,眼色担忧,“可是……对方人数太多,如果贸然开枪,人质会很危险。” 警部闭了闭眼,“不,暂时不能开枪。“ 警员满脸沉重的点头。 虽然这么说,但他们很清楚,对着这群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如果放任他们带着人质上飞机,人质只会更加凶多吉少。 要救人质,必须赶在他们上飞机之前。 在警员无法靠近,狙击手很难开枪的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举着望远镜的警部忽然睁大眼睛,失态站起来,一个脱口而出的“草!”。 警员吓的一个趔趄,懵逼的回头,就看到稳重的警部破口大骂。 “那两个闯祸精——!” 啊?? 镜头一转。 只听“嘭”的一声,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一脚踢开了某个酒店房间门,推开窗户,外面的狂风暴雨刮了他们一脸。 “就这儿吧。”萩原研二道。 松田阵平应了一声,随手把烟掐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呼出了一口烟,他先探出身体,用身体丈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和天台之间的垂直距离,俊脸懒洋洋的一哂。 下一秒,他丝毫没有犹豫,长腿跨在窗户框上,双手在顶部一个借力,凌空翻身,整个身体就这么翻出了窗外! 他像个专业的跑酷运动员一样,借着酒店外墙的窗台和空调机,一个凌空借力,双手已经抓住了天台的边缘,整个人弓成了一个紧致的弓弦,毫不费力的停在了几十米的高空! 这几秒,让人看着心惊胆战,又忍不住心潮澎湃。 如果放在一个空中跑酷比赛里,怕是所有观众都会为这堪称最精妙绝伦的空中攀爬技巧而欢呼喝彩! 萩原研二也紧随其后,他挑了个地点,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似的无声攀上天台的边缘,半蹲在地上,顺带回头把松田阵平拉了上来。 “这雨太大了,滑溜的很,抓都抓不住……”松田阵平被拉上来时,不太服气的抱怨了一句。 “这种时候戴手套的好处就来了。“萩原研二挽着袖子,露出了修长的手臂,坏笑着扬了扬手上的皮质手套。 他们互相呛了一句,就默契的安静下来,从视线死角处,无声地翻进了天台,抽出了手枪,藏在雨声里,缓缓靠近那一众人等。 滂沱雨声里,莫时鱼的耳朵捕捉到了什么,眼神微动,不着痕迹的侧了下头,又若无其事的转了回来。 藤原家族没一个人注意到有警察在摸过来,反侦查能力实在堪忧。 莫时鱼自然也没有提醒他们的意思。 直升机缓缓落地,藤原洁率先跨了上去。 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他一坐进飞机里,身下的椅子就深陷了下去,像有生命一般死死地箍住了他的身体,同时椅背张开巨口,露出了一排排尖细狰狞的獠牙,眨眼间,一口咬掉了他的一只胳膊! 喷出的鲜血飞溅到了机舱上。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包括在另一座楼里观望的警察们。 藤原洁甚至来不及惊诧,就歇斯底里的抱着肩膀发出惨嚎。 驾驶座的飞行员回过头,右眼鲜红像滴血莲,眼里刻着一个“六”字,他开口,声音在扭曲中变成了清脆的童音。 “嗨,好久不见。”他笑容得体,“禽兽不如的东西。” 整个天台安静的吓人,只剩下boss不成语调的惨叫,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 不远处的两位年轻警官互相看了一眼,迅速停下动作,矮身藏在了某个供电机后。 说实话,这一幕已经完全超出他们的世界观了。准备来救人的两位警官完全没料到,有一天他们竟然能看到椅子吃人,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看见。 不知道能不能拍下来给hiro和zero看看。 藤原洁因为恐惧和剧痛而睁大眼眶,脸色因为极度的惊悸而变得扭曲,像一个滑稽戏的丑角,他语无伦次的,“小鬼……是你!你,你怎么能过来的……?!” 直升机里,附身在驾驶员身上的实验体好整以暇的发出了愉悦的轻笑。 “因为公安派了医生过来……多亏了他们,我才能有体力出来找你。”他轻声说,“藤原洁,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和警察一换一吧,这对我有任何好处?” 莫时鱼默默地心想,明明之前真的对警官起过杀意,嘴硬的小骗子。 藤原洁的属下们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大叫道,“幻觉,是幻觉!” 他们慌乱的举起手枪,刚准备往飞行员的方向射击,却在下一刻看见直升机的背面,缓缓露出了一个脑袋。 一只白色娃娃无声无息的趴在直升机上,正死死盯着他们。 “还有一个……”有人绝望地喃喃。 飞行员莞尔。 下一秒,幻觉悄然降临。 —— 莫时鱼抬起头,和白色娃娃四目相对。 马甲。 本体。 互相在心里点头。 莫时鱼现在的感觉很奇特,像进化出了昆虫的复眼一般,眼前的景象重合又错开,大脑要处理的信息太多,以至于他甚至有点生理性反胃,但他依然觉得很新奇。 他想了想,尝试和马甲一起晃了晃脑袋。 下一秒,他的整个视野翻江倒海,某人猛地捂住嘴巴,呕—— 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其实,经过持之以恒的练习,莫时鱼最近已经能平稳的双开号。 只有跟马甲同处在一个空间时还是会难受到不行,具体表现就是动一下就哇咔咔的吐。 不敢再动弹的莫时鱼默默缩在后面当隐身人。 白发娃娃的反应比莫时鱼好一些,它趴在直升机的螺旋桨上,主动伸出两只手,用尖尖捂住了眼睛。 一方遮住了视觉,莫时鱼这才好受了一点。 接下来的几分钟,完全是一方的虐杀。 幻觉这个能力,非常的bug。无论多么离谱的幻觉,什么火烧、硫酸、电击……只要你相信攻击是真的,那你的身上就真的会出现伤口。 越觉得疼,就越会相信,越相信,死的就越快。 简单来说,这些人是被自己的想象力杀死的。 莫时鱼看着满地的鲜血和挣扎滚动的人,不断地往角落里缩,茫然无措的发抖。尽职的扮演一个吓蒙了的人质。 萩原研二抓住机会,一个箭步跑到了人质身旁,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时鱼。” 青年回头,脸上是不正常的恍惚,湿透了的灰发黏在脸上,面孔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急促的呼吸着,看到他,就像捉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抓住他。 “警官……”他语无伦次,“我好怕……带我走吧……” 萩原研二温热的手握住了他,力度轻而坚定,“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声线里总是带着一分不让人反感的亲昵,像一个来接人的哥哥,“我来了,不用怕了。” 【萩原研二好感度:55(+20)】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第 20 章 20 “我说,酒店外都是警察。”贝尔摩德看着电脑里的监控景象,纤长的指甲轻点屏幕,神情凝重,“怎么回事?” 琴酒微微皱起眉,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按了接听。 电话那头的声音混着雨声,但还是能清晰的分辨出来,是组织的一位情报员。 “gin,有一部分警车往郊外的一家工厂去了。” 琴酒道,“什么原因?” 电话那头的人粗喘着气,“暂时不清楚。只知道那家工厂是藤原家族人体实验的某个基地。公安还派了急救车。似乎有条子负伤。” 条子负伤?琴酒眼神微动。 “酒店的顾客被紧急疏散了。”贝尔摩德对着电脑操作了几下,“雷达检测到一架未知直升机着陆酒店楼顶,警察安排了狙击手,有人准备从楼顶乘坐直升机离开。” 伏特加紧张的抓紧了方向盘,“公安怎么搞来这么大的阵仗?不是针对我们吧?” 但怎么可能呢? 他们这次主要目的并不是杀人,而是为了删除藤原洁手机和网端上面,关于组织的部分资料。 执行任务的瓦伦汀手里有一个携带木马病毒的微型u盘,等他找到机会把u盘连接到藤原洁的手机和电脑之后,组织的黑客就能监测和删除与组织相关的资料。 毫无痕迹,且无法追踪。 为了以防万一,琴酒还要求瓦伦汀同时获取藤原洁的生物信息,比如指纹、虹膜等。 本该是隐蔽而迅速的情报战,却引来了这么多警察。 “不,不是朝我们来的。”贝尔摩德望着窗外冲破了半边天的警笛声,轻声道。 琴酒表情冷冷的断定,“公安在抓捕藤原洁。” 伏特加的第一个反应,“啊?” “他们不是合作了吗?怎么现在又打起来了?” “合作显然失败了,连谈判桌都被掀了。”贝尔摩德轻缓道,“藤原洁打算跑了,楼顶的直升机就是他的吧。” 琴酒微微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吐出一口烟雾,声音低沉,“藤原洁的投诚本来就疑点重重。如今最后一块拼图也完整了。” “啊咧?是什么,大哥?” “那座人体实验基地。”琴酒说,“里面应该出现了什么意外,威胁到了藤原洁的命。” “藤原洁本就打算逃了,他不是真心和公安合作,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公安做那个倒霉鬼,替他收拾实验室里的东西吧。” 藤原洁肯定给自己留出了足够的逃跑时间,可如今事情败露,他却还没来得及出国。 他的计划里应该出现了什么变数。 琴酒动了动,从怀里抽出一根烟,叼着点燃,冰冷的绿眸里,一点火光在中间微微晃动,衬得他眸子如狼一般。 伏特加可不管什么藤原洁不洁的,连忙道,“那瓦伦汀怎么办?他会不会被公安抓住了?” 琴酒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出现了这么多意外。继续执行任务已然不现实。 必须尽快脱离现场。 藤原洁生性残忍谨慎,为了不让他起疑,瓦伦汀除了一个藏在指甲盖里的微型u盘以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和联络设备。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无法联系到瓦伦汀,只能通过酒店周围的监控探查情况。 贝尔摩德果断的开始扎头发,“我去现场看看。” 琴酒阖上眼,“别急,贝尔摩德。” “瓦伦汀不是公安的目标,只要他装作普通人,应该可以躲过公安的视线。” 瓦伦汀不傻,他当然能想到这一点。 “我们先离开。” “大哥。”伏特加一边倒车,一边小心翼翼的说。“如果瓦伦汀真的被公安抓住了,该怎么办?” 琴酒侧过头,森冷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伏特加吓得赶紧闭上了嘴,心里却懵逼的紧。 大哥这是啥意思啊? —— 萩原研二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白发娃娃慢腾腾的用麻绳套住自己的脖子,然后从飞机的螺旋桨跳了下去。绳子勒紧,脑袋一歪,当场去世。 俊秀的警官:“……???” 是他跟不上时代了吗?现在都流行这么搞是吧? 娃娃去世后,天台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了。 一个藤原家族的成员似乎看到什么可憎的东西一样,面色狰狞的将自己的额头狠狠往飞机边缘撞,直撞的头破血流也不罢休。 萩原研二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像致幻物造成的群体狂欢,简单来讲,像毒虫们吸du时的样子。 松田阵平也持枪来到了他们身边,警戒的望着周围。 这是他第一次和莫时鱼见面,人质并没有看他。 自从白色娃娃上吊了以后,他的状态忽然急转而下。 萩原研二焦急的弯下腰,抵着他问,“怎么了!” 莫时鱼跪在地上,脊背弓着,发丝轻轻颤抖,垂着头不停地干呕,被噎到瞳孔翻白,手指在颈间胡乱的抓挠,从胸腔里发出了嘶哑的抽气声。 眼看着就要抓出血痕,萩原研二不得不略带强硬的桎梏住他的手,不让他再自残下去,“小时鱼,清醒一点!” “他应该被波及了。”松田阵平看了一眼天台,“被这里的东西。” 自从白色娃娃上吊了以后,人质就成了这副模样。 松田阵平当然不会想到娃娃和莫时鱼是一个人,而莫时鱼这幅样子是因为娃娃开大后,弱鸡的本体直接跪了。 他只当莫时鱼同样中了这种致幻因子。 过了好一会儿,人质才终于放松了一些,他昏沉的半靠在墙上,头侧在了一边,凌乱的灰色长发遮着眉眼,胸膛起伏。 ……面容冷峻的松田警官扫了一眼人质,却微微蹙了下眉。 凭心而论,眼前的人的确好看,甚至称得上是漂亮。 但比起五官,他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一身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仿佛自带一股极致旖旎的信息素,引人失神的同时,也能立刻挑起别人某种蠢蠢欲动的晦暗念头。 松田阵平当然没有被无故吸引,他只是在想,眼前的人在生活中也许经常会受到一些无缘无故的骚扰。 大抵每一个警察看到莫时鱼都会有种放不下的感觉,似乎以后可能在哪个犯罪现场看到他,嗯,躺地上的他。 ——这也许是【受害人】光环对警察的另类buff。 萩原研二把莫时鱼背起来,“人质在这里太危险了。我先转移人质。”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松田阵平回过神,酷guy式冷酷点头。 “嗯。” 这群罪犯先再说,如今救人质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就在萩原研二背着莫时鱼准备离开的时候,护着他们的松田阵平忽然发现,那只白色娃娃竟然从绳索里跳了下去,在往萩原研二的方向摇摇晃晃的爬过来。 松田警官有些惊奇,挑了挑眉,却下意识的挡在了身后两人的面前,“小娃娃,这里禁止通行。” 不远处跳下来的飞行员也望过来,目光凝聚在萩原研二和莫时鱼那里,眼神微动。 白发娃娃爬向的方向是警官?还是那个昏迷的青年? “舍雨,你喜欢他吗?”被附身中的飞行员轻声说。 白发娃娃不吭声,继续努力的往前爬。 飞行员走过来,颇感兴趣的看了那个烟灰色长发的背影一眼,勾起唇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劝道。 “现在不是表白的时候。就算喜欢他,也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松田阵平冷冷道,“什么表不表白的,我可不会容许。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知不知道你们违反了牛顿定律?” 飞行员说,“警官,我欠了一位警官一个人情,所以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也希望你们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松田阵平:“你见过哪个警察是闭一只眼走路的?” “这只是一个比喻。先生。” “我不喜欢比喻。小子。” 萩原研二默默回头,心想他还是先别走了,眼看着小阵平要以一己之力和对面两个人干起来了。 —— 等大部队的警察上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有人走进直升机,看到了里面被开膛破腹的藤原洁。藤原家族的高层也死了大半,之所以说死了大半,因为剩下的零星几个被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保下来了。 他们两方对峙了半晌,最终那个飞行员退让了。不过看他那不怎么甘心的样子。也许之后还会找机会杀人。 但不管怎么样,有了这几个活口,警方就能问到更多情报,也许更多被藤原家族迫害的人,能够被解救出来。 藤原家族投诚事件最终以boss死亡结束。 还有一个难得的好消息,公安缴获了藤原洁的手机和其他信息储存设备——藤原洁应该就打算这两天离开,身家带的很齐全。 这些设备里面藏了大量情报,比藤原洁之前随便透露出来的一些小消息要重要得多。 其中就包括一些跨国犯罪组织的据点和成员信息,比如说,组织。 在打击犯罪上,这是一次重大的战略胜利。 这件事的后续辐射影响也许会持续很久。但这都不是莫时鱼现在应该考虑的。 他正面临着一个更加可怕的局面。 救护车里,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坐在一边,盖着受害者小毛毯的莫时鱼坐在另一边的急救床上输葡萄糖。他看上去已经比刚才好多了。 警官们黑着一张脸,莫时鱼埋着头像一只鹌鹑。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所以,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小时鱼?” 一坐下来,萩原研二就立马重新回到了这个话题,看得出来他一晚上就没忘记这件事儿。 “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怎么会做这一行?到底谁会打你?” 夺命三连问。 松田阵平要严厉多了,“和藤原洁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混在一起……如果我们不过来,你今晚还要和他做什么?” “你差点连命都没了!还不老实交代!” 旁边的护士默默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好像穿越进了警察局的审讯室里。 两位警察正在恨铁不成钢的试图把貌美但不懂事的小犯人拉回正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第 21 章 21 莫时鱼都快哭了。 胡说八道一时爽,现在就到后悔的时候了。 “萩原警官,还有……” 松田阵平干脆利落的报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松田警官。” 莫时鱼接了下去,被两位警官围着,他真的有一种自己已经进局子的感觉。 小犯人认罪认得飞快,“没人打我,也没有人强迫我,我说那些话……只是因为那个人没有给钱就要离开,我不想什么都没拿到就回去……” 萩原研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小时鱼的意思是,你是装的?” 莫时鱼:“……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不明白。”听到他的回答,萩原研二的眉头反而更紧了几分,“不要告诉我,你那天那么期待的给自己买新衣服是假的。你明明在为一个可能到来的新生活做准备。为什么还要到这种地方来?” 莫时鱼垂着脑袋,“我知道,萩原警官。我现在也觉得很后悔。”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不顾后果、浅薄无知的大学生,带着追悔的解释道。 “因为我……马上就要上大学,就想在这之前,做点以前没做过的事儿。我在街上碰到了一个中间人,他推荐我来试试做这个,说会赚很多钱,我图新鲜,就没有拒绝……” “然后就差点把自己的命丢掉。”萩原研二笑眯眯的补充完,“中间人的名字是?” “不知道名字,只知道代号叫游子。我们只用sns交流。”莫时鱼毫不犹豫的把藤原洁经常联系的那个pc贩中间商给卖了,反正这些都是公安事后查得到的东西,没必要隐瞒。 组织给莫时鱼的身份就是游子骗过去的一个傻乎乎的年轻人,就算公安去查,也对得上号。 正这么想时,他忽然听到了窸窣的衣料声,他抬起头,就看到萩原研二蹲下来,半长的黑发堆在修长的脖颈间,自下而上的看他。 深邃的紫色眸子在咫尺的距离里看着他,莫时鱼下意识的避开视线,但下一秒,警官忽然抬手按了一下莫时鱼的后脑勺,把莫时鱼的脸按向自己。 “图新鲜。”萩原研二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字一句的轻声说,紫眸里是从未有过的愠怒,“抱歉。我觉得对于这一点,只是语言可能没有办法让你意识到这三个字的危险性有多大。” 莫时鱼的瞳孔微微收紧了。 “新鲜的东西太多了。可如果不懂得辨别,你的人生可能就被毁了。” 眼前这个灰发青年身上有一种非常吸引人的特质,大概就是这种特质,让警官很难放下他。 他太容易被坏人盯上了,如果再不警惕一点,很容易把自己害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要随便相信别人,无论是陌生人还是熟人,任何一个新鲜东西,背后都可能在图谋你。这一次是你运气好,遇到了警察,下一次呢?” “……我知道了。”莫时鱼竭力阖上眼。 萩原研二这才放开了他,莫时鱼不自觉的舒了一口气,身体像是放松了,头往后仰了仰,望着空气。 松田阵平没有参与进萩原研二的教育小课堂,他只是盯着莫时鱼的神色。 青年的脸色带着一层汗,嘴轻轻抿着,烟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紧。 他看上去很紧张。 …… 从刚才开始,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表现出来的每一分神情都的确是一个无知慌乱的大学生,但与之相反的是,他的条理却异常的清晰,三言两语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了。 和他对话,比和大多数受惊之后、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受害人说话轻松多了。 甚至都不用整理,浓缩一下就是一篇陈述报告。 太奇怪了。松田阵平心想,逻辑能力强倒不算什么。只能说他也许是个做侦探、科学家之类的料。 但是,这青年似乎在引导着警察问他想回答的问题。 他这个气质的人,抛出一个喜欢刺激、容易轻信别人的大学生形象,简直就是告诉警察,你再不提醒我、教育我,下次就得在别的案子里见到我了。 于是这段对话,顺理成章。 是他多想了吗?这个青年在撒谎? 松田阵平想到这里,忽然回忆起了上次萩原研二在见到这个青年后,回来犹豫着和他说的话。 “在自我介绍时,他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一样,晃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像……创伤反应一般。” 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会被打?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最好别完全相信青年刚才那番,宛如机器被输入了指令一样,那么流畅完美的搪塞话术。 他抬眼看了莫时鱼一眼。莫时鱼并没有看他们,只是侧着头望空气。 身体紧绷。 松田阵平微微眯起眼,皱了皱眉。 —— 到医院里后,不仅是莫时鱼,三人都被压着检查了一番。 “刚才几个送来的还有人以为自己是只猪,必须检查是否有药物残留导致的致幻反应。”医生严肃的道。 “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么科学的东西导致的……” 松田阵平懒洋洋的说。 “不然还能是超能力?” 松田阵平一脸严肃的点头,“差不多吧。” 医生冷酷的大手一挥,“这个病的不轻,优先送去检查!” 松田阵平:“???” 莫时鱼望着喂喂大声抗议的黑卷毛警官,忍不住笑了出来。 萩原研二脸上也带着笑意,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小时鱼,我还没问,你要去哪个大学?” 莫时鱼把大学名字告诉他。 “唔,”萩原研二见护士们来叫他们了,在离开前,他撕了张纸,写了一串数字,塞进了莫时鱼的手里。 “如果有任何难处,或是需要求助,一定要打我电话。提前祝你入学顺利。” 莫时鱼微微一怔,伸手接过纸条。 这番话莫名让他有点恍若初醒的感觉。 大概是他意识到,他的谎言没有瞒过眼前两个人。他们完全没信他的“我自愿”理论。 萩原研二走到走廊尽头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青年坐在椅子上,垂着眼,发丝垂落,纤长睫毛遮掩住了灰眸。 他不做表情的时候,眉目间的阴郁就又从烟灰色里洇出来了。 萩原研二看着他扯了扯脖子上的黑色choker,把它扯下来后,拿在手里,瞳孔长久的聚拢在上面。 *** 在医院没有呆很久,毕竟莫时鱼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医生给他大体做了个检查,没发现什么问题后就让他回去了。 莫时鱼走了几条街,绕了点路,确认没人跟踪自己,才找了一个电话亭,拨了琴酒的电话。 电话接通,琴酒的声音很快响起,“瓦伦汀。你在哪里?” 莫时鱼回头看了眼路标。“我在杯户中央医院。” “任务没有完成。条子来抓藤原洁的时候,我也在现场,所幸他们把我当成受害人,没有怀疑组织,目前已经脱离。” 琴酒嗯了一声,“具体情况回来再说。” “好。”莫时鱼挂了电话。叫了辆出租,回到了自己暂住的酒店。 打开房门的时候,房间的窗帘拉着,昏暗的如同夜晚,他看到琴酒正坐在沙发的阴影里,手指夹着一根烟,黑礼帽下露出了几缕长长的银发,长风衣下的双腿交叠。 只有他一个人,伏特加似乎不在这儿。 莫时鱼甚至懒得思考琴酒没房卡是怎么进的他房间,他在这个人面前向来没有秘密可言。 他关上房门后,就脱了湿了又闷干、潮泞又沾了血腥味的衣服,把外套随手扔在地上,抬手把披散的长发扎起来,在解了几颗衬衣扣子的时候才想起来,礼貌的问一句。 “介意我换个衣服吗?” 琴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去浴室里。再洗个澡。” 莫时鱼很惊讶的说,“你很闲吗?” “给你5分钟。” “……不是,gin,你也是长头发,我们将心比心,只给5分钟洗澡合理吗?” 琴酒低头看了一眼表,“4分50秒。” 莫时鱼二话不说,转头就进了浴室。 进浴室之前,他总觉得刚才这场景有点莫名眼熟。 对了,他想起来了。 三年前,他刚刚从博士的实验室里逃出来,加入组织,接受组织的训练。 那段时间,他经常一回去就迫不及待的脱了被汗浸湿的衣服,根本忍不到进浴室。 某一天琴酒出完任务回来,正好碰到他洗好澡出来,隔着满地脏衣服和他面对面。 当时的莫时鱼在短短数秒内,竟然从尚且比较年轻的银发杀手的目光里品出了克制、嫌弃、和想杀人等想法,实在是记忆犹新。 最终他被杀手用枪指着、被迫用湿毛巾擦了整整三遍地,并发誓以后再也不敢这么邋遢,才被勉强放过。 如果那时的琴酒还有点人味儿的话,如今的他身上似乎只剩下冷漠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直到莫时鱼洗完澡出来,他都没有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的把地上的脏衣服收拾起来,叠好放进脏衣篓——莫时鱼依然喜欢到处扔衣服,但他养成了销毁证据的好习惯。 一般不会再被发现,除非琴酒看着他洗澡,比如说现在。 索性琴酒没有和他较真的意思,他无机制的幽绿眸子盯着莫时鱼,单刀直入,“走吧,回组织。” 莫时鱼回头看他,“做什么?” 琴酒走到他身边,拿了块干毛巾扔到了他头上,“任务失败,你要进一次处罚室。” 莫时鱼“唔”了一声,把毛巾拿下来,低头瞅了瞅,抬头看他。 “情报出了这么大纰漏,这任务谁接谁倒霉,我可以申请先去找情报组的麻烦吗?” 他贼喊捉贼,甩锅甩的理直气壮。 “不用你申请,他们已经进去了。”琴酒说。 莫时鱼顿时一挑眉。 银发杀手转身离开,只留下了一句话。 “把头发擦干点,这是忠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第 22 章 22 外面还在下雨。莫时鱼专门穿了一件戴帽子的黑外套。琴酒则是穿着他那件万年不变的长款风衣,压着帽檐,面无表情的走进雨里。 组织的基地离莫时鱼住的酒店不算近,开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是组织在东京最大的一个据点,主体在地下,地面上只是一座普通别墅,莫时鱼对这里不太熟,跟在琴酒后面才知道怎么走。 他知道自己等会儿会遭遇什么,没什么表情的望着周围的景色。 这里来往的组织成员不算少,大多面色匆匆,但看到了琴酒之后,还是会驻足欠身。直到他走过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继续做手头的事儿。 还有一些隐蔽的视线避开琴酒,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身后的另一位代号成员。 窥探的目光里带着浓烈而古怪的深意,像看到了什么极难看到的展览品一样,一直持续到烟灰色的身影拐弯,都舍不得移开。 莫时鱼忍无可忍,停下来,冷冷的回头望了一圈,带着杀意和警告的眼神让好几个视线慌乱的收了回去。 很快,他们停在需要刷卡才可以进入的合金门前,有人专门等在门前帮他们刷卡,莫时鱼走了进去,他以为进去就是房间,没想到竟然只是一个电梯。 组织真是深刻的演绎了什么叫做贼心虚,自己家的办公楼弄得层层加码,和银行金库似的。 琴酒按了地下6层。 莫时鱼看着电梯的数字一层层往下,忽然打破了寂静的空气,“gin。” 琴酒侧了侧头。 莫时鱼把遮雨的外套帽子拉下来,侧过头,静静地看着他,“这次,除了组织的惩罚以外……” 他轻声说,“你会惩罚我吗?” 琴酒没说话,半晌,他才缓缓道,“你觉得我会吗?” “我不知道。”莫时鱼摇头,“我只知道,如果你会的话,我会尽力让你满意。” 琴酒似乎是笑了,嘲弄道,“行了,瓦伦汀,你只是怕任务失败后,我收回许可,你入不了学,所以现在才努力讨好我,不是吗?” 莫时鱼:“……唔。” 莫时鱼倒不在意自己被看穿,毕竟这也是一种讨好手段。 他语塞,只是因为琴酒看他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主人踩着尾巴的猫。想咬主人又不敢,想离开,但因为尾巴还被踩着,所以窜不出去。 好像完全被笼罩、掌控住了一样。 就在这一点让莫时鱼有点应激的时候,电梯门开了。 琴酒收回视线,跨出了电梯,留下了冷淡的一句话。“放心,真到我惩罚你的时候,你不会有余力思考我满不满意。因为那会显得我很无能。” 莫时鱼看着琴酒往前走的背影,脸上残留着些许凝固和迟疑。 听起来有点可怕。 但总之琴酒应该没有怀疑什么。 莫时鱼在心里放松了一些。 这个任务称得上两年来,他第一次违抗组织的命令,哪怕表现的再平静,他内心也是惴惴不安的。 他很担心被琴酒发现,冷笑着给他一颗枪子儿。 索性没有人能想到作为实验体的第三方,竟然和莫时鱼是一伙的。 他和马甲在明面上一点关系都没有。哪怕是福尔摩斯来了,也不能把两个完全没有关系的人联系起来吧。 所以,就算等会儿会受些皮肉之苦,也不代表莫时鱼以后会失去琴酒的信任。 *** 处罚室是一个阴暗的小房间,打开门时,根本看不清里面什么样。 琴酒早和莫时鱼分开了,莫时鱼猜测他估计是“见证人”之一。 处罚室还有一个名字,叫“忏悔室”。莫时鱼之前没来过,据说每一次成员的惩罚都不太一样。 对不起,他一点都不好奇,他只想早点挨过去早点结束。 莫时鱼刚进去,就被套了一个黑头套。 眼前一片漆黑,视力被完全剥夺。 “代号成员大人,上午好。”耳边传来了一个轻柔的机器女声,“请跟着声音走。” 长筒皮靴顿了顿,缓缓抬起来,一步一步踩在铁质的地板上,老旧的铁皮发出了吱嘎声。 莫时鱼有种即将一脚踩空的感觉,但他没有减慢自己的速度,保持匀速往声音的方向走。 “请在这里停下。”女声叫停了他。莫时鱼依言驻足。 根据脚步的回声,他应该走到了这个房间的正中央。 “接下来,请您面朝声音。”那道女声继续道,“跪下。” 琴酒站在一个透明的单向玻璃后面,望着那个被套着黑色头套的修长身影停顿了足足四五秒,但还是弯下了膝盖,缓缓跪了下来。 刚跪下去,莫时鱼就感觉自己的双手被往上合拢吊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套在了手腕上。他很快就认出了这是电击工具,果然,下一秒,那个机器女声再一次响起来。 “请您不要担心,绑在您手腕上的电极的电压将被控制在200v以下,不会威胁到生命。” “那么,现在请您回答问题。您为任务失败感到愧疚吗?” 莫时鱼甚至没来得及回答,手腕就是一麻,他猛地仰起头,霎时绷紧了身体。电流像针一样遍布全身,他绷紧的身体被硬生生的电得瘫软了,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身体不住的剧烈颤抖。 那声音每隔三十秒就问一次。 “您为任务失败感到愧疚吗?” 浑身都是痛痒的麻痹,莫时鱼恨不得像只煮红的虾一样蜷缩起来,可偏偏身体动弹不得。 他已经满脑子空白,下意识的把耳朵旁边的声音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几乎把它当圣旨一样听着。 “是的,我……感到……愧疚……” “对于本次失败,您反思了几点不足?请列举。” 莫时鱼竭力的弓起腰,明明拼尽力气想听,可耳朵里都是轰鸣,根本听不清楚,他几乎崩溃地摇头,拖着颤抖的尾音,“……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女声隔了让人绝望的三十秒,再次道,“您反思了几点不足?请列举。” “我不知道……应对方式保守……能力不足……他们有异能,我不知道……救救我……” 身体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莫时鱼痛苦的喘息,苍白的脖颈绷得紧紧的,能清晰看到皮肤下交错的青色血管。 “您接下来要为组织弥补自己的错误吗?” “……会的,会的,会的,对不起……对不起……” 好疼啊,怎么会这么疼啊。 单向玻璃后,除了琴酒以外,还站着另外两个陌生面孔,都是代号成员。 一个金发碧眼的壮汉男人一只手按着玻璃,死死盯着里面那个跪着的的身影。 瓦伦汀在受刑,他连声音都带着神志不清的乞求,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 断断续续的声音快窒息了一样。 这声音带来的臆想让他的面容都兴奋的有些狰狞,牙齿被他咬的咯吱作响。 代号成员和底层人员不一样,他们不会被当众受刑,只会有三到四个见证人,而且全程只有ai行刑,受刑者甚至会被挡住面容,以免被认出身份。 这是对代号成员的尊重。 但里面这个尤物,哪怕只露出一根头发丝,他都认得出来。 瓦伦汀,绝对是瓦伦汀。 金发碧眼的壮汉代号是麦尔伦,他其实根本没和瓦伦汀见过几次,但就是那寥寥几次让他魂牵梦绕。 瓦伦汀被他监护人看得很紧,普通的代号成员压根没机会合作,如今当个见证人,竟然能意外碰到,还看到这么让人血脉喷张的一幕。 麦尔伦根本难以抑制自己的失态,他忍不住激动的和身旁的同僚说,“老子今天真他妈来对了!” 左侧的是个冷淡的女人,但她的眼里也有残忍的兴奋,只是没有男人那么外露,她说,“收敛点,麦尔伦。” 瓦伦汀的监护人就在旁边看着呢。 她顾忌着琴酒,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但麦尔伦亢奋的脑子估计已经塞满了黄色废料,压根没听出来,甚至没发现琴酒望过来的视线,只是死死盯着那个身影道。 “我还以为把面孔遮住了,就没那么有吸引力了,没想到啊。你听听他的声音,真可怜啊,比那个视频里还要好听一万倍……” 玻璃后的人烟灰色的长发被松松的扎起来,从黑色的头套里露出来,从肩膀的一侧垂下来,灰发在地上堆在一起,随着身体颤抖,像多了一条摇晃的尾巴。 他痛苦的喘息着,腰抖得像断掉了一样。 麦尔伦手指急促的碾了几下,别有深意的哑声道,“这里的监控要是能拷贝下来,估计比之前那个还要赚,组织里可有的是人要买。” “哦?你想做这个?” 身侧传来了不悲不喜的低沉男声,这声音里蕴含的温度实在太冰冷了,麦尔伦那已经高温的脑袋竟然一瞬间被冰的降温了一些,下意识侧过头看向旁边,“……gin?” 壮汉的脸忽然白了,他好像猛地从一种臆想里清醒了过来,求生欲胜过了他不正常的痴迷,他连连后退。 “……我只是开玩笑的,我什么都不会做。gin,别当真。” “瓦伦汀是你的,只是你的。” 琴酒一只阴冷的绿眼睛从礼帽后面露出来,苍白的唇角勾着一个锋利的弧度。 “你这只老鼠的遗言,倒是和你这个人一样无趣。” *** 受刑时间是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莫时鱼脱力的跪坐在地上,无力的垂下头,生理泪水洇湿了眼角,视线被模糊的晕开了。 门被打开,发出了吱呀一声拉长的声响。 琴酒随手擦干了手,把染了血污的手帕扔到了脚边,在那个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边停住了步。 “瓦伦汀。” 琴酒一点也不手软的拉下了莫时鱼头上的头套,抓着他的头发,弯下腰看他。 “不要告诉我,就这点折磨,你就晕过去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30 第23章 莫时鱼仰起头,恍惚间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半个小时的问答,他所有剩余的理智都被耳边的声音吊着,他努力的撑开眼,发现眼前终于有了光。 入目是一片模糊的影子,好像是垂落的银色发丝。 “Gin……”莫时鱼本能的认出来了,下意识的往那里蜷缩,可身体一动就是一阵麻痹的痛痒,像被烧伤,又像被枪击的剧痛,五脏六腑跟移位了一样,特别是被吊着的手腕,他的眉眼里染上了痛苦和忍耐,“呃……” 电刑被称为人类历史上最残忍的刑罚之一,比指甲穿竹刺、辣椒水沾鞭子等等的疼痛等级都要高。 是的,他经受过训练。他无法昏过去。真是个坏消息。 估计发现他已经没有还嘴的力气,琴酒没有再开口,莫时鱼以为他要转身离开,却发现他蹲了下来。 一双冰冷修长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拉开了电极,然后搭在绑着双手的绳索上。 绳索上长着尖尖的倒刺,在长达半小时的挣扎里,已经深深地勒进了皮肉,鲜血从上臂流到了肩膀,琴酒抽出匕首,没有碰伤口部分,只割开了没有和手腕接触的部分绳索。 没了支撑,脱力的身体一下子往前栽了下去。 他栽进了一个同样冰冷的怀里。 莫时鱼以为会被琴酒嫌弃的把他推开,但似乎依然没有。他的脸始终没有接触到粗糙的地面。 只是对方似乎也没有把他抱起来的意思。 他有心想说句话,说服这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别丢下自己,可哆嗦的唇半天只拼出一个单词,“头发……” 琴酒垂下眼,低垂的视野里赫然是两个人因为静电而绕起来的发尾。 是的,琴酒垂在胸前的银发已经和怀里人的灰发亲亲我我的粘在了一起,并一起炸了开来。像两条混在一起的尾巴。 发质一向好的一批的琴爷:“……” 莫时鱼在他怀里侧头看他,掀了掀带着血丝的唇角。 琴酒看着他也慢慢笑了,他缓声说,“还有力气开玩笑,看来不用管你了。” “……” 不,不是。莫时鱼迷茫的摇头。他明明在说服琴酒带他离开,你看他们连头发都长在了一起。 等等……他忽然迷迷糊糊的意识到这个理由好像不成立。毕竟头发很容易就能分开,又不是肉连在了一起。 →被电的失智的某人。 手动不了,于是他死命张开嘴,用战栗的牙齿叼住了琴酒的一缕头发。 “你不能走,我们……”他从喉咙里发出了呜咽声,“连在一起了……” 救救我,我好像要死了。 很久没有人回答他,莫时鱼死死咬着头发不肯松开,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麻木的身体似乎被抱了起来。 琴酒没有再说话。莫时鱼只听到了上下起伏的平稳脚步声。过了几秒,视野忽然一亮。莫时鱼忍不住蹙眉,随即感觉一只手盖在自己眼睛上。 他们走出了那个黑暗的处刑室。 莫时鱼靠在完全不温暖的肩膀上,沉沉的阖上眼。 外面的雨依然没有停,淅淅沥沥的雨声回荡在耳边。 伏特加把车停在了门口,正靠在门边抽烟,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他英明神武的大哥抱着一个长头发的人影走过来。 我去。伏特加吓得烟都掉了。长头发?大哥掳了个女人? 大哥你原来喜欢这么玩吗? 不对,仔细一看是烟灰色的长发。 伏特加骤然放松。 是瓦伦汀啊,那没事了。 直到琴酒走近了,伏特加才看到,瓦伦汀的身体似乎在神经性痉挛,垂下来的手抖的厉害。 他的两侧手腕上是深深勒进去的绳索和倒刺,血还在往下滴。伤口非常的深,看得出来行刑的时候挣扎的有多厉害。 伏特加默了默,大概猜到了这次刑罚手段是什么。 琴酒道,“愣着做什么?” 伏特加反应过来,赶紧把车门打开,琴酒把莫时鱼放在了后座,然后自己坐进了副驾驶。 “去哪里,大哥?” 琴酒吐出了一个单词,“安全屋。” 伏特加立刻点头表示了解。 虽然这里就是组织的基地,但让瓦伦汀留在这里休养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这里人太多,鱼龙混杂,而且全是没有底线的杀人犯,把虚弱的瓦伦汀放在这里,大概等于丢了一只极品的猎物到饥饿到眼冒绿光的狼群里。 瓦伦汀能被生吞了。 一路上,伏特加下意识把车开得平稳一些,时不时的看一眼后视镜。 躺在后座上的瓦伦汀明显已经神志不清了,头歪在一边,长发蜿蜒在身侧,发色艳丽到极致,眉目却隐藏着痛苦。 他的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伏特加刻意放轻了汽车的行驶声,才终于听清了瓦伦汀的声音。 “对不起……”瓦伦汀压抑着声音,呢喃着说,“对不起,别打了……博士……” 伏特加下意识看了琴酒一眼,却只看到了琴酒面无表情的面孔上,一双逐渐幽深的浅绿色瞳孔。 伏特加开车到了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安全屋。琴酒下车的时候说,“你先回去吧。” 伏特加一顿,“……是。” 等到瓦伦汀也被琴酒带走,伏特加便准备倒车离开。在离开前,他下意识的回头,往那里看了一眼。 绕过了厚重的雨幕,他只看到了琴酒的背影,和一条顺着他的肩膀下滑的手臂。 瓦伦汀被抱在怀里的时候,体重出乎意料的轻。 他的身体线条非常完美,细腰长腿,似乎手放在哪里都像在亵玩,微微发烫的肌肤透着一层布料,清晰的传过来。 琴酒把瓦伦汀放在安全屋的床上。 杀手脱掉了淋湿的风衣,挂在衣架上,然后坐在床边,低头无声地看着沉睡的人。 侧躺在那里的人披散着长发,带着雌雄莫辨的美丽,但他的状态很不安稳,眉目紧锁。 与其说睡着了,不如说是昏过去了。 瓦伦汀比两年前成熟了很多,某种特质也如佳酿美酒,随时间推移,变得更加醇厚浓郁。 琴酒伸出手,手指抵在了瓦伦汀苍白的脖颈上。 床上人侧躺着的姿势,正好露出来一截凹陷的颈窝,手掌扼上去时,那处凹陷和拇指完全契合。 浑身的每一处都在吸引着人伤害他。 握着脖颈的手下慢慢用力,瓦伦汀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本能的张开唇,艰难地汲取氧气,头往一边偏过去,似乎想逃开,但挣扎的力道却无力而微弱。 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 只是几秒,还没有到窒息的程度,琴酒就松开了手。 瓦伦汀的身体逐渐放松,眉头也缓缓松开。他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毫无防备。 好像整个人全然被他掌握在手中。 但琴酒知道不是这样。 瓦伦汀永远追寻着自由。 他只是被锁链困住了身体无法挣脱,但他的野性还没有退化,他一直望着笼子外的天空。 这就是琴酒养了两年,还没有养熟的幼狼。 安全屋里安静至极,隐约能听到屋外雨滴打在房梁上的声音。琴酒顺手把灯关了。 刚才,假如在处刑室里的是其他任何一个代号成员,无论对方是什么惨样,琴酒怕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就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但他偏偏没有这么做。 也许是因为瓦伦汀张开口,用尽全力,死死地咬住他的头发,嘴里却在呜咽的模样。 有些招人,又有些可恨。 琴酒垂着眼,发现床上的人还在似有似无的呢喃着那个扰人的死人名字。 他陷在久远的噩梦里,那双瘫软在一侧的、鲜血淋漓的手神经质的颤抖。 直到被一只冰冷的手虚虚地握住。 琴酒微微靠近了一些,银发顺着肩膀滑落。 昏暗的灯光下,他看着瓦伦汀睫毛微颤,却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两年前,琴酒第一次见到瓦伦汀。他刚从博士的实验室里逃出来。衣不蔽体的瓦伦汀被博士派来的人按在地上,他挣扎的厉害,满脸是泪,像一头绝望的鹿。 他以为他逃了出来,但没想到实验室外是组织的基地,而组织的基地外,是太平洋。 周围几乎所有的组织成员全都向那里投注了专注而惊异的视线,像一群海盗们发现本该沉于海底的奇珍,竟然就藏在自己的船舱里。 他们几乎要用目光将瓦伦汀剥皮拆骨。 那天,琴酒刚完成任务回来,这里的骚乱引起了他的注意,但他只是事不关己的冷漠看着。 如此软弱、无力的反抗,他在表演吗? 这样一个除了脸以外一无是处的人,除了躺在床上,还想往哪里挣扎? 直到琴酒看到血弧从压制着青年的男人后颈里喷涌出来。 年轻的瓦伦汀从倒下的尸体下一点一点爬出来,颤抖的手从尸体里抽出一根被日夜磨到尖锐的餐叉—— 他跪在地上,满身都是血,神色绝望到了极致,反而从深处泛起了狠。 像一颗象牙白的装饰品里,忽然多出了一丝艳丽的碧绿,淬了毒一般蛊惑人心。 琴酒被这一幕凝住了注意力。 还真在演戏。 他心里划过一个念头。 那是琴酒第一次看走眼。 他以为这是一只雏鹿,但其实是一条长了尖牙的幼狼。 …… 琴酒的目光向来只会停留在有利用价值的事物上。 所以在瓦伦汀拉住他的时候,他没有走,而是蹲下来,评估他的价值。 他刚才的表现,赢得了杀手的一些尊重。 “你要跟我走?” 两年前的琴酒还没拿到代号多久,也没有现在的地位,所以他的问句里带着一丝咄咄逼人的味道,“想清楚了再回答。” “一旦点头,你没有后悔的机会。” 当时,周围还有很多老资格的代号成员,他们同样伸出了援手,承诺给瓦伦汀庇护,嘴里的甜言蜜语像吸引蝴蝶投身的蛛网,眼里的施虐欲比起博士却不逞多让。 瓦伦汀连看都不朝别人看,只是死死盯着他,沉默地点头。 琴酒在这样的眼神里获得了足够的信息,他蹲下来,缓缓伸出了手。 “我会给你庇护,但你要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他轻声说。 周围老资格的代号成员一下子沉下了脸,阴鸷的目光扫过年轻的银发杀手,似乎在愠这个年轻人不懂规则。 作为所有目光的焦点,琴酒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只专注的看着身下的人。 瓦伦汀仰着头,他的眼里是浸润了绝望太久的歇斯底里,像被压到极致的弓弦,似乎下一秒就要生生折断了,没有任何犹豫,他用力握住了琴酒冰冷的手,手指紧到发白,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 瓦伦汀沙哑的说。 从那天起,琴酒收养了一只怎么都养不熟的幼狼。 他教会他杀人,教会他骗人,教会他如何在这个组织游刃有余的活下去。 瓦伦汀已经足够的依赖他。 哪怕是无意识的时候,也本能的因为他的触碰而被安抚。 但仅仅是这些,显然还不够。 远远不够。 梦里不知道梦到了点什么,莫时鱼再次睁开眼睛时,只觉得头昏脑涨,眼前好像加了层水膜一样模糊不清。 眨了好几下眼睛,视线才终于清晰了起来。 入目是一个装饰极简的房间。莫时鱼试图坐起来,然而浑身的肌肉跟被爆锤了三天三夜的潮汕牛肉一样,根本烂成了一摊泥。 喉咙又毛又胀,他本能的咳嗽了一下,下一秒五脏六腑紧紧地绞成了一团,疼的他不太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他勉强回忆起来自己昏过去之前,大概是在受刑。 组织这个不干人事的……对代号成员都这么狠…… 不过这样的惩罚手段,估计只要受过一次,恐惧就会深深地刻在心里,再惫懒的成员以后都会拼尽全力的完成任务吧。 连他这个名字里带着“摸鱼”的天选摸鱼人都被收拾了。 呵,莫时鱼心里冷笑一声。以为他会被吓住吗? 不!该摸鱼的时候还是要摸鱼! 莫时鱼花了10分钟,终于凭借坚强的意志力命令自己的腿子动了起来,然而直接接触过电极的双手还是根本没有任何知觉。 完了,莫时鱼欲哭无泪的想他不会要截肢了吧。 他靠腰部力量勉强坐起来,低头看了看垂在两边的手,发现本应该被倒刺和电击弄的鲜血淋漓的手腕,此刻已经被干净的白色纱布包了起来。 看来有人帮他处理过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莫时鱼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一样吃力的把两条腿挪到床下,再艰难地站起来,一步一颤的往门外挪。 他还是有点组织成员的通病的,具体表现为,不把周围探查清楚,根本不敢闭眼。 一点点移到了门外,莫时鱼闻到了一阵清粥的清香,食物的香味唤醒了他空荡荡的胃部,巨大的饥饿感不禁让他思考自己到底昏迷了几天。 房门外依然是一个极其简单的休息室。 莫时鱼看到正坐在桌子边啃三明治的伏特加。 伏特加看到了脚步颤巍巍的莫时鱼,立刻放下三明治走过来扶他,同时一脸如释重负的说道,“瓦伦汀,你终于醒了!” 莫时鱼动了动哆嗦的嘴皮子,“伏伏伏特加,我睡了多久?” 伏特加扶着莫时鱼坐下,“一天多点吧,你现在在大哥的一座安全屋里,大哥刚刚才走。” 莫时鱼嗯了一声,他已经逐渐能感受到手部的痛麻感了,虽然有些难以忍受,但比刚醒来时完全感受不到双手要好得多。 “给你买了粥。”伏特加把桌上外卖包里的食盒拿出来,“有鸡肉粥,鱼片粥,黑蛋猪肉粥——是叫这个名字吧,你们中国人怎么喜欢吃黑色的蛋?” 莫时鱼抬起手,慢动作的拖着粥,到自己面前打开,“是皮蛋瘦肉粥,这个很好吃,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伏特加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但还是拿了个新勺子舀了一口。 “……咦?还行。” “是吧。” 莫时鱼尝了一口粥,暖洋洋的温度让他舒服的眯起眼,“是你帮我包扎的吗?谢了。” 伏特加茫然地举着勺子,“啊?不是我。我刚来呢。大哥打电话让我买点吃的过来……” 莫时鱼疑惑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两个人同时反应过来。 “……”莫时鱼一脸愕然的举起自己的两只爪爪,心想他何德何能竟然享受了一次琴爷的服务! 绝对有什么阴谋在等着他吧! 难道拆开来之后里面是两枚定时炸弹? 某人满脸怀疑。 伏特加则是呆滞了几秒后,就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说道,“总之,大哥嘱咐我的我都办好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说话时眼睛只看着莫时鱼的脖子以上部分,几口吃完了三明治,把垃圾收拾进袋子里,和莫时鱼打了个招呼就飞快的离开了。好像在顾忌着什么一般。 莫时鱼看着伏特加迅速消失,半晌才懵逼的垂下头继续喝粥,“怎么了这是……” 吃好早饭,莫时鱼找了一个空地艰难地做了一组拉伸,每做一个动作就眼含热泪、表情扭曲的像看到新学期课程表一周五天都有早八一样。 做了一组拉伸就做不下去的莫时鱼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他开了机,看了眼日期。 明天就开学了。 终于到了入学的日子,明明过去了没有多久,莫时鱼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情,迫不及待的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根本没有时间浪费了! 这里属于荒郊野岭,莫时鱼走了2公里路才看到了电车站台,此时他的腿子已经抖的快站不住了。 他用肩膀抵着车站的墙往前走,有了借力,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就是这样走路有些像宿醉的酒鬼。 莫时鱼明显感觉到大家都避着他走。 这样也不能去学校啊。 会被当成奇怪的人吧。 在日本这个认为集体意识比什么都重要的社会,第一天上学行为太出格的话,也许会导致以后被孤立。 莫时鱼有些苦恼,他看着电车飞速驶来,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慢腾腾的往里走。 今天是周末,正好碰上假期,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座位也坐满了,莫时鱼找了个角落靠着墙站着,慢慢阖上了眼。 他要去看一下马甲的情况。 马甲现在多了一个白色娃娃的技能,也就是说,它现在可以在灵体和娃娃之间转变,属实变得比以前有用多了。 娃娃的技能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莫时鱼提前把马甲投放在工厂实验室里。借着那个实验室里的“火焰与异能激发”实验,顺利让马甲异变出了“白色娃娃”这个技能。 可惜这个方法无法再复制。 如果不是马甲作为灵体,无法死亡,在激发异能的过程中,他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除了马甲以外,藤原家族弄死了那么多的实验体,最后也只出了一个成功品而已。 但哪怕只有一个,这项实验的成果也是惊人的,几乎等于是完成了从“0”到“1”的转变。 莫时鱼都觉得奇怪,连组织都一个成功品都没有,为什么藤原家族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竟然能成功? 直到他发现,那个唯一成功的实验体是是另一部动漫《家庭教师》的角色。 这不是莫时鱼认出来的,而是系统告诉他的。 鉴于他三部动漫只看过一部,他和不靠谱的系统进行了“友好谈判”,系统终于答应在遇到那两部动漫第一个重要角色时会提醒他。 但只有第一个角色,之后再遇到同一个动漫的其他角色时,系统就不会再提示了。 比如说文野这部动漫,他第一个碰到的是中原中也,虽然这是莫时鱼自己认出来的,但也被系统算进去了,之后再遇到文野别的他不认识的角色,系统不会再提醒他。 好感度感应则会在莫时鱼知道了角色名字后再开始统计。 莫时鱼合理怀疑系统特意跟他强调文野这个例子,是不是因为继中原中也以后,他其实还遇到过这部动漫别的角色。 只是系统这么提醒也没用,莫时鱼压根想不起来。 言归正传,看到那个蓝发的漂亮孩子之后,系统是这样提醒的。 【检测到人物六道骸,来自动漫《家庭教师》。】 莫时鱼:好哇,终于被我碰上这部动漫的角色了! 他本打算让马甲一获得异能就回到本体身边的,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莫时鱼决定让马甲和这个角色绑定,以此为切口,揭开那部“神秘”动漫的面纱。 精神慢慢蔓延到了马甲上。 一摸到马甲身上,还没反应过来,莫时鱼就被温热眷恋宛如狗狗舔舐一般的精神体给拱了个满怀。 某人的精神体被拱的滚了一圈,懵逼的心想是他的错觉吗?他的马甲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自从马甲在实验室里被改造了以后,莫时鱼分过去的那部分精神相比较之前,好像变得独立了很多。 在酒店天台时他就感觉到了娃娃的自主性,它为了让莫时鱼好受一些,主动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睡了一觉起来后,这种独立性变得更明显了。 长久没有回到本体的精神体像橡皮糖一样粘在了本体上,虽然不断传来孺慕亲近的信号,却并没有融入本体。 莫时鱼依然能感知到精神体的状态和情绪。所以虽然有些惊奇于这种无形改变,但他没有太过担心。 他们是异体同魂的存在。 一边被精神体蹭着,莫时鱼一边缓缓睁开了马甲的眼睛。 他发现自己还是白色娃娃的形态。而娃娃正趴在一个瘦小的肩膀上。背部有些重,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 他将小脑袋绕了一圈,发现压力来自于一只毫无血色的纤瘦小手,这只小手压着娃娃的背,目的大概是不让它乱跑。 莫时鱼往旁边动了动眼睛,是那个蓝发的实验体孩子。 他们蹲在一个幽暗的长巷子里,蓝发孩子右眼依然包着纱布,湛蓝的左眼看了一眼娃娃,开口时童音有些沙哑,“舍雨,你终于想明白了?” “……”莫时鱼缓缓吐出了一个问号。 看娃娃的表情这么无辜,蓝发孩子微微挑眉开口,用平静的语气陈述了一个莫时鱼恨不得钻洞把自己埋起来的事实。 “自从离开酒店后,你就总是想往那个长发哥哥的方向爬,一直到现在。哪怕我按着你,你的四肢也一直在扑腾。” 莫时鱼面红耳赤:“……”天哪马甲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不要怪我阻止你。”蓝发孩子松开了压着他背部的手,仅剩的蓝眼睛安静的看他。 “要见他也得过段时间,会被警察发现的……我们还要杀藤原家族的余党。” 莫时鱼趴在孩子的肩膀上和他对视,上下晃了晃脑袋,当做答应的意思。 他收回视线,心想他对这孩子的印象果然没错。 虽然他杀起人来开膛破腹、手法渗人得不行,但不杀人的时候,这似乎就是一个秀美安静的孩子。 看他终于不扑腾了,蓝发孩子弯起眼笑了笑,慢慢站起来,莫时鱼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实验室里的统一白色单衣。 要知道,现在外面连10度都没有。 莫时鱼出门时都给自己裹了风衣和围巾。这孩子难道不怕冷吗?还是他用幻术催眠了自己的身体? 不是,这样真的不会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在一片温暖中冻死吗…… 蓝发孩子不知道莫时鱼在想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很有兴致的从旁边拉过来一个麻袋,从里面倒出了五颜六色的……缎带。 “舍雨。”他和肩膀上的娃娃说,苍白秀丽的小脸上挂着和刚才一样安静的笑。 “我挑了一些上吊的绳子给你。你看,娃娃用包礼物的缎带上吊的话……会很合适吧。” 他还拿一根橙色的缎带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莫时鱼:“……” 对不起,麻麻,我错了。这是个小变态。 蓝发孩子应该是觉得这个主意很好,继续亮着眼睛说,“你可以用这个蓝色的缎带在那个长发的哥哥面前上吊,他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白色娃娃抬起手,不断地摇尖尖,表示十动然拒。 “唔。”蓝发少年有点失落,“好吧。” 莫时鱼从蓝发少年的肩膀上跳下来,落地的一瞬间化成了白发少年。 白发少年扑在地上,半天没站起来,应该是长久不动,以至于四肢僵硬,他用力扯了扯脑袋后面的头纱,在痛意里歪着头问,“那个,我该叫你什么?” 蓝发孩子满手都是缎带,闻言,有些苦恼的撑着下巴。 “我不记得变成实验体之前的记忆了。”他慢慢的说,“我想,我得给自己起一个名字。” 他的日语带了点翻译腔,看面孔,应该之前是外国人。 蓝发孩子扣了一下右眼的绷带,露出了一抹鲜红和其中的一个“六”字,“之所以不记得以前的事,大概是因为我已经死去、轮回过了。” “舍雨,我和你很像,你是幽魂,我是死尸。” “叫我骸吧。” 他的声音低而冷,明明是面对着全新的人生,却并没有那么高兴的样子。 一个十岁的孩子,因为人体实验的折磨变得这么老沉。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检测到六道骸好感度:45(马甲);25(本体)。】 【获得叠加好感度:70】 等等,莫时鱼一愣。 对马甲的好感算是在正常范围,为什么这孩子对本体也有25点好感度?他们真的只是在酒店天台见过一面的交情吧? 刚才他拿出缎带礼物还提了一嘴长发哥哥,这小孩心里在想什么? 莫时鱼实在是搞不懂。 不过实验体这边还挺岁月静好的,看骸已经在和马甲讨论怎么暗杀剩余的几个藤原家族高层,莫时鱼无所谓那几个人渣死不死,就随他们讨论,精神体飞回到了本体里。 刚一睁开眼,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估算的很精准,精神体回来时已经差不多到市区了,电车上人变得多起来,挤挤挨挨的。 莫时鱼预判了这一幕,提前站在电车最末端的车厢的角落里,本来应该不会碍着人才对…… 但身后的某个身影,明显并不是这么想的。 莫时鱼明显感觉到有人在故意挤自己,灼热急促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后颈上。他不适的缩了下头,想往旁边走,却被猛地一把拉住。 莫时鱼怔了怔,他回过头,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勾到人家什么东西了,然而下一秒,这人似乎发现了他的抗拒,竟然再也不加忍耐,直接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了车厢的墙壁上。 在电车上这个人挤人、几乎没有一丝缝隙的空间,背后的人根本毫无顾忌的把他挤在角落里,借着身体的阻挡,把手往他的衣服里伸。 莫时鱼都要被气笑了。 他遇到了电车痴汉?真是久违了。 莫时鱼上一次在电车上遇到痴汉还是他刚穿越来的时候,那时他在上语言学校,每天上下学,坐电车时几乎都会遇上几个痴汉,大概是一天两次的概率吧。碰上胆子大的,下了电车还要尾随他。 说多了都是泪。 他已经很久没坐过电车了,几乎快把这回事儿给忘了。 这些对于当时的莫时鱼来说几乎无法忍受的噩梦,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根本就是毛毛雨。 两年前的莫时鱼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骂人,现在的他毫不犹豫的抓住了那只咸猪手,扬起的声音在车厢里清清楚楚。 “大叔,你再把手往我衣服里伸,我就报警了。” 整个车厢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被莫时鱼攥着手的男人。 一个身形微胖,面相意外老实的中年男人脑门立刻沁出了湿汗,他甩开了莫时鱼的手,几乎色厉内荏的反驳。 “开,开什么玩笑?我就是没站稳,撞你一下而已!你这么大反应干嘛?” 莫时鱼身体没有恢复,手根本握不紧,因此被男人一下子就甩开了,甚至因为惯性,他的后背撞了一下车厢,难耐的皱了下眉。但这都不是他忍气吞声的理由。 他举了一下手机,勾起了笑,“撞我一下?你们被抓到都是一个台词吗?大叔。你猜我有没有拍照片?” 中年男人的脸色霎时就变了,他立刻想来抢莫时鱼的手机,“你污蔑我!” 莫时鱼怎么可能被他拿到手机。 男人见抢不到莫时鱼的手机,脸色发狠的看他一眼,竟立刻转身和车厢的其他人哭诉起来。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为了博眼球,都这么欺负人啊?我没受过什么教育,可我也在努力生活啊!我真的只是站在他后面,不小心撞了一下他。是他故意抓拍我!大家帮帮我吧,如果被上传到网上,我一辈子都毁了!” 电车里的其他人谴责的目光又开始犹豫。 之前确实出过年轻人为了流量故意把无辜的人拍到网上,污蔑那人偷拍的事。 看这中年人的面相确实老实本分,有个老爷爷站起来,颤颤巍巍的对着莫时鱼说。 “算了吧,小姑娘。把照片删掉吧,人家就是不小心。” 他看不清,把长发的莫时鱼认成了女生。 他旁边的一个中年大妈拉了拉他,“老爷子,你看错了,那是个男生。” 车厢里也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对啊,明明是个男生,还留长头发。” “你看他站姿都不稳,还长了这样一张脸,估计就是想被这么对待吧……” “这种人就是戏多。” 如果是一般的女孩或是男孩,怕是已经被逼的要哭出来了。 莫时鱼连脸色都没有变,平静的看着面带得意的中年男人。 “既然我说出口了,就代表我确定了。如果你觉得我污蔑你,我不介意报警,让警察来判断我的证据是抓拍还是货真价实。大叔你愿意吗?” 中年男人哪儿敢答应报警。 他是个惯犯了,平常混迹在电车上,专门找年轻漂亮的人占便宜,年轻人大多怕麻烦,脸皮薄,不敢大声说出口,就默默地忍受了,以至于他的行为愈发放肆,没想到今天碰上了个硬茬。 他咬着牙,装作一副不屑的样子,“我从没见过这么会给别人惹麻烦的人。有本事你报警啊!站你后面真是倒霉死了。” 旁边那个老爷爷重重的叹了口气,“一点点小事还要报警哦。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这时,另一个车厢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不,犯人就是这个大叔。” 所有人下意识的往声音的方向看。莫时鱼则是忽然脸色变了变。 只见那里走来了一个插着兜的黑发俊秀小少年,他的刘海有些翘,形成了一个弯弯的弧度,身旁是一个头发蓬松的漂亮女孩。 少年指着大叔,“你不要再污蔑大哥哥了,犯了错的人明明是你!” 他旁边的小女孩也气的脸颊鼓鼓,“你这个大叔太差劲了!” 中年男人骂道,“哪儿来的小孩?不要多管闲事!你说我是犯人,难道你看到了?” 少年自信道,“没错,我看到了。” 他拉着头发蓬松的女孩,侃侃而谈,“你的裤子上有新鲜的折痕,还没消去,说明你刚才是坐在电车某个位置上,但现在却是站着。” “如果你打算下电车,应该是往左边去,因为这趟电车的每一站都是左侧开门,可你却选择面朝右侧,站在了大哥哥的后面。这一点很奇怪。” 莫时鱼默默地望着这个小福尔摩斯一般的黑发少年,确认过眼神,这呆毛,没错了。 少年继续道,“还有一点,大哥哥的衣服其他地方是干的,只有肩膀上有很深的湿痕。但你的身上全湿,那是因为最近20分钟忽然开始下大雨。大哥哥早就在电车里,所以没有淋到雨。但你被淋到了雨。” “如果和你说的那样,你只是撞到了他,为什么大哥哥只有肩膀上有这么重的湿痕?只能说明你在故意用力推着他,想把他按在墙壁上!” 全场哗然。 中年男人脸色难看,连连后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正好电车到站,他慌乱的往外跑,“我不和你们一般计较!” “等等!不准跑!”那十一二岁的少年直接从包里抛出了一个足球,一记横踢,足球飞旋而去,男人应声倒地,脑袋上肉眼可见的鼓起了一个包。 工藤新一带着毛利兰追出了电车,“抓住你了!” 站台上的乘客被电车里飞出来一个人吓得鸟作兽散,电车员满头大汗的跑过来,“不是不是,这位先生怎么了?” “他是电车痴汉,已经被我控制住了。”少年工藤新一挺起小胸膛,得意洋洋的邀功。 “什么痴汉?”电车员不信,吓唬道,“小朋友,不要乱说啊。我要打电话给你爸爸妈妈了。” “不,他没说错。” 工藤新一回过头,就看到那个烟灰色长发的青年站在站台边,他的站姿有些歪斜,脸上透出病态的白,但却弯着眼睛看他,声音低哑而悦耳,“谢谢你。小侦探。” 第24章 光顾着探案,没有注意到受害人样子的少年工藤新一抬起头,却微微怔了怔。 眼前的人真是一个太有吸引力的人了。 而且莫名让人放不下。总感觉他很容易被坏人盯上的样子。 旁边的毛利兰也捂着嘴,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莫时鱼,真诚不带一丝杂质的赞美,“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莫时鱼也笑着摸她的头,“谢谢。” 电车员看到有个大人,连忙道,“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莫时鱼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为了防止小孩帮助了别人却被叫家长,他着重强调了孩子的功劳。 “我指出来以后,这人不仅没有认错,还反过来污蔑我,逼我删掉照片。幸好有这两个孩子帮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电车员连连点头,“我明白了,这种人……哎!真是社会的渣宰,我们会严肃处理的。” 很快,中年男人被工作人员带走。 “太好了,哥哥。”毛利兰高兴的说,“坏人被抓走了。这下没事啦。” 莫时鱼笑了笑,他似乎想倾下腰,用平视的姿态和孩子说话,但刚弯到一半就突兀顿了一下,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散落长发遮住了他微蹙的眉眼。似乎为了弥补一瞬间的停顿,他很快勾起了笑低声说,“我叫莫时鱼。今天真的谢谢你们了。” 工藤新一望着莫时鱼,眼睛微微动了动。 他的腰怎么了?受伤了? “mo桑?哥哥的名字好少见。”毛利兰惊奇而吃力的发音,感叹道,“有种很神秘的感觉。” “不少见。”工藤新一闻言,侧头给青梅竹马解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时鱼哥哥是中国人吧。” “没错哦。”莫时鱼欣然点头。 工藤新一拉着毛利兰,微微扬起声调,略带疑惑的道,“时鱼哥哥,刚才你本来可以报警的,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莫时鱼倒是一怔。 他确实没有真的想报警。 对他来说,三天两头的见到警察可不是好事,特别是现在的警视厅里有不好糊弄的警校五人组在。假如被发现了端倪,难不成他真要换地图进局子吗? 莫时鱼佯装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个人毕竟没有真的做什么,就算警察来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惩罚……而且电车员说了会教育他,所以我就没有报警。” 小小的工藤新一拉长了声音,莫时鱼听得莫名害怕,生怕听到一声刻入骨髓的“啊咧咧”。 所幸工藤新一却没有再在这一点纠结,而是弯起了柔软漂亮的眉眼,“原来是这样啊。” 莫时鱼看了眼车站外的大雨,从背着的包里拿出了伞,“你们今天要去哪里吗?” 毛利兰先是踮着脚,探出手,试探了一下雨急缓程度,收回手看着湿透的小手,叹了口气,闷闷不乐道。 “我们本来打算去海边玩的,可是这个天气,哪儿都去不了了。” 工藤新一安慰她,“别不开心了,兰,我带你去书店看福尔摩斯。” 这安慰说了比不说还不好,毛利兰瞪了他一眼,“昨天才去过,怎么又要去了?我都能把所有情节背出来了,你这个笨蛋福尔摩斯迷!” “真的?” 某个小直男被心上人瞪了也没搞清楚为什么被瞪,还开心的绕着小兰说,“厉害啊兰,那下次我们比一比吧!” 毛利兰深吸了一口气。 “……” 莫时鱼扶额,在小侦探被他的青梅一拳撂倒之前提议道,“既然如此,在离开之前,我请你们吃点什么吧。” “吃点什么?”毛利兰歪着头。 “嗯。”他望着看过来的两小只,声音柔和地笑道,“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想为你们做什么。” “虽然我没法让雨天放晴,但也许我能请你们吃些好吃的。” “诶……”毛利兰的眼睛亮了一下。 两小只互相看了看,仰起头乖巧的笑,“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谢谢时鱼哥哥。” 莫时鱼摇摇头,认真的说,“要感谢的人是我才对。” 提前碰到主角并不在他的计划内。 而以工藤新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想必只要见过一次,莫时鱼的样子就一定会印在他的记忆里,不会再忘记。 那么,至少给他们留一个好印象。 请吃点小吃,时间最多五六分钟,时间有限,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们停在了一家卖可丽饼的小店前,毛利兰看了好几眼草莓味,但开口时,却只要最便宜的原味,懂事的让人心疼,莫时鱼揉了揉女孩的脑袋,和店员说,“请来两个草莓奶酪的。” 低下头,他和女孩眨眨眼说,“不用帮我省钱,别看我这样,我的存款还挺多的。” 毛利兰红着脸笑了。 工藤新一则是完全没把心思放在甜品上,一直缠着莫时鱼问东问西。 他看莫时鱼不时的拍肩膀上那块被中年人弄湿的布料,便很关心地问道。 “时鱼哥哥,怎么了?难道刚才那个大叔在你衣服上放了什么吗?” 莫时鱼收回手,无奈的摇头,“没有,只是心理上有些不舒服而已。” 他贼想扔了这件脏衣服,但是扔了肯定会冷,所以只能不停拍拍拍。 毛利兰立刻在包里翻出了纸巾,“我带纸巾了。时鱼哥哥,给你!” “等等,时鱼哥哥看不到后背吧,要不我帮你擦吧。” 工藤新一走过来拉了一下莫时鱼的衣袖,体贴的说道。 少年拉袖子的动作本是无意,没想到指尖却正好碰到了莫时鱼手腕上的伤口,猛然升起的尖锐疼痛让莫时鱼条件反射的缩了一下手。 工藤新一愣了一下。 莫时鱼想掩饰已经晚了,只能强作镇定地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正巧这时,店员把可丽饼做了出来,正要递过来,旁边的餐厅里忽然冲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爆发出了刺耳的尖叫:“有人抢劫——” 工藤新一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往那里看。 莫时鱼嗅到了一丝古怪的刺鼻气味,他辨认了一下,忽然脸色大变。 他猛地回过身,急走了几步,一把将两个孩子扑在身下。 下一秒,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餐厅整个爆炸了。 震波让门窗的碎片四溅,火光映照了半边街道,滚滚硝烟和尘土直冲天空。 视线在轻微发抖,工藤新一茫然的还以为地震了,直到他努力抬起头,才发现,是护在他身上的身体在痛极的颤动。 他下意识的抬手,把手指放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只摸到了风衣下清瘦凸起的骨骼。 一触即分。 因为护着他们的身体的主人已经撑着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死神……如斯……”工藤新一模模糊糊听到了他倒抽了几口气,低声说了句什么中文。 工藤新一努力抹了一把脸,咬着牙站了起来,拉了兰一把,转头看莫时鱼,“没事吧!” 莫时鱼摆手,“……没事。” 工藤新一脸色难看的看了一眼浓烟滚滚的火势,立刻掏出手机打了报警电话。 十一二岁的孩子说话条理清晰的吓人,“……疑似是燃气爆炸,但不排除有其他□□的可能。请立刻安排消防车和救护车来现场!” 显然,这孩子也闻到了液化气泄露的臭味。 警察很快到了现场,消防人员进行了紧急灭火,火扑灭后,偌大的餐厅里搬出了一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那个一开始叫着“抢劫”的女人还活着,她呆呆傻傻的坐在餐厅外的地上,看着那具尸体良久,才哭着扑过去,“老公,老公……!” 莫时鱼根本不关心这是个意外还是个杀人案,碰到这么多意外,他已经很累了,只想赶紧抽身离开。 然而刚后退了一步,肩膀就被按住了。 一回头,眼前赫然是松田阵平冷峻的帅脸。 黑卷发警官下雨天还戴着一副墨镜,他应该是刚赶过来,手上还拿着车钥匙,对着莫时鱼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哟。又见面了。” 莫时鱼:“……” 莫时鱼小心的露出了笑,“松田警官。” 很好,死神之名不分是柯南还是新一,总之倒霉的永远是[受害人]。 →也就是他。 松田阵平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怎么脸色这么差?” 在他的视线里,眼前的灰发青年浑身被雨淋的湿漉漉的,长发黏在脸上,面孔苍白,瞳孔渗人,嘴唇却病态的红。 他缩在角落里,像什么雨天才会出现的怪谈。 莫时鱼已经站的太久了,他将重心往后靠在墙上,以此来掩饰双腿颤抖的幅度,若无其事的笑。 “我刚从车站里出来,就被爆炸声吓了一跳,只是路过而已,警官,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并不想表现的那么急,只是刚才的爆炸,加上被雨一淋,他的状态已经很差了,实在没法再悠哉的聊下去。 松田阵平眉头微微皱起,飞快扫过他的身体,似乎在检查什么,目光不动声色中带着探究。 “你身上有湿痕和蹭到的泥土,表明你刚才离爆炸很近,甚至被冲击的摔了一跤吧。怎么看到警察一句也不提,就这么急着离开?不怕受内伤啊?” 莫时鱼:“……警察还要管这个的吗?” 松田阵平一掌按在人头上,“警察什么都管。坐下来,让医生检查一下你有没有脑震荡。” 莫时鱼哪儿敢让医生检查,他仓促的摆手道,“我没感觉到哪里不舒服,不用麻烦医生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少年的声音,“时鱼哥哥,你在这里啊!” 两人回头,看到了走过来的工藤新一。 松田阵平一挑眉,“哟,玩侦探游戏的小学生,你也在这里?” 他的视线在工藤新一和莫时鱼之间来回了一下,“你们认识?” 六年级的小侦探很是不爽,“我才不是玩侦探游戏,我就是侦探!” 申明完后,他才解释道,“……时鱼哥哥刚刚和我们在一起,爆炸的时候,他护住了我和兰,我想他可能受了伤。” 松田阵平看向了莫时鱼,后者倚墙的站姿略显歪斜,脸色冷浸浸的,几乎一眼就能看得出这不是雨、而是满脸的冷汗。 明明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昏倒了,可他竟然还在朝少年侦探勉力的笑。 “谢谢你的关心,工藤桑,不过我只是有些低血糖,其他没什么问题。” “我有些急事,我先走了。” 这是个屁的低血糖! “等等!”松田阵平察觉到了不对劲,根本不想放他离开,他下意识想抓住青年,没想到被他躲开了。 青年在“离开”这一点上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执着,他的状态已经很难完美的掩饰自己,以至于松田阵平从他的神情里看到了几分极端的仓惶。 那件湿透的、沾了灰尘的风衣紧贴在他身上,让他像一只被泼了脏水的灰猫。 灰猫炸起了浑身的毛,在抗拒他的靠近。 ……明明比起上一次见他,才过去一天而已。 松田阵平意识到当面问,他大概是问不出青年的秘密了。 他没有再阻止,而是默认的看着莫时鱼离开。 少年工藤新一急切的拉着他的衣袖,“我说,松田警官,你就这么放他离开?他明显看上去不对劲啊!对了,还有他的手……” 松田阵平冷声道,“我不会再放他走了。” 上次放他走,才过去一天,就变成了这幅鬼样。 他怎么可能再放他离开? 松田阵平低头打开手机,按了一个号码。 “喂,hagi?你在哪个片区呢?” 第25章 接到电话时,萩原研二正在杯户中心医院。 他本来已经打算离开,却忽然看到了不远处某个病房里,半遮半掩的一扇门后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诸伏景光。 从两天前开始,他和松田阵平就没法再联系到这位警校的同期死党。 鉴于他们的另一位好友降谷零就是这么说不见就不见的,在萩原研二看来,也许诸伏景光也和他的发小一样,正在进行什么秘密任务。所以暂时无法联系。 但到底是担忧,二人发了短信询问,也去了隔壁公安部询问,但都没有人知道景光的下落。直到昨晚,他们终于收到了诸伏景光的回复。 “马自达,Hagi。我没事,不过暂时没法离开。等回来后再一起喝酒。” 没错,是Hiro的语气。 萩原研二把消息给合租的幼驯染看,松田阵平看了一眼后,就开始抱着他拆到一半的模型炸弹大骂。 “搞什么?公安那边在吃小孩吗?进去一个不见一个——” 他把警视厅公安部和警察厅公安一块儿骂了进去,毕竟两者其实算上下级机构。 萩原研二友善微笑,“拆你的弹吧。” “切。” 虽然这么抱怨,但黑卷毛警官的神色却轻松了一些。 没事就好。 …… 今天早上,萩原研二醒来时有些鼻塞,应该是前两天淋了雨,着凉感冒了。 正好上班顺路,他就来杯户中心医院开点药,也就是在这里,萩原研二在某个病房看到了诸伏景光的影子。 温柔俊逸的警官身上穿着病号服,侧着头,嘴唇阖动,似乎在和谁说些什么话。 Hiro受伤了?萩原研二神色一变,立刻想走近一些。可那个走廊外有专人把手,看面孔,应该是公安的人。 他只好停在远处,不动声色的观察。 据萩原研二所知,那天在天台上活下来的藤原家族高层,现在也在这个走廊里休养,等他们恢复之后,就要转送监狱,进行判决。 难不成Hiro也和这个案件有关吗?他住院了,却不和他们提,这个案子难道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保密? 也是,毕竟连超能力都出来了。 萩原研二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生活的世界原来如此的玄幻。 保密的内容,应该和那天在天台上出现的飞行员和娃娃有关吧。 萩原研二刚想到这里,就接到了松田阵平的电话。 黑半长发的警官又看了病房一眼,才接起电话,“小阵平,怎么了?” 松田阵平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的,“Hagi,来堵人!” 萩原研二被噎了一下:“……” 不是,小阵平,你还记得我们是警察吧? 警察参与街头打架会被通报批评的! 但好友的下一句话让他明白了缘由,“前天我们见到的那个灰发的小子,我又看到他了。” 萩原研二的目光一下子顿住。 电话那头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称得上笑意的东西,像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让萩原研二周身的气息慢慢凝固。 “发生了什么?” 莫时鱼用肩膀抵着墙,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他没有力气撑伞,干脆冒着雨往前走。 湿漉漉的灰色长发贴在后背,被水一沾,颜色更加浓稠,宛如垂荡的水草一般丝丝缕缕的缠绕在人心上,他看起来更像个雨天里出现的怪谈了。 路过的零星几个路人的视线总是下意识往靠着墙的身影上拐。 但那股非人的蛊惑味道却让一般人不敢停留,各种颜色的伞从他的身边走过。 ……好像有人跟着他。 莫时鱼的心里忽然划过一个念头。 是谁?又是什么痴汉吗? 头越来越昏沉,这个状态显然不能去学校了。 干脆回住的酒店的房间睡一觉吧。 就在这时,在他前方不远处,一个正冒着雨、给车里的丈夫系安全带的年轻女人似有所感,忽然回头,往莫时鱼这里看了一眼。 她的满脸都是雨水,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嘴唇一个劲儿的发抖,失魂落魄,眼睛通红。 然而,在看到了那个灰色长发的清瘦身影之后,她竟像是突然愣住了。 她的眼珠长久的钉在他的身上,瞳孔震颤的频率缓缓降低,某种爆发式的情绪洪流竟然在几个呼吸间慢慢褪去。 死寂无神的眼睛里缓缓升起了亮光。 女人宛如一见钟情一般的痴迷望着他。 莫时鱼定定的回望了女人几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收回眼神,猛地加快了步伐。 年轻女人湿透的衣服贴在曼妙的身躯上,她似乎想往这里追几步,但却顾及着什么,慢慢停住了脚步。 雨越下越大。莫时鱼有心想叫一辆计程车,但从刚才开始,他身边的马路就一直没有计程车路过。 而下一个电车车站在距离大约1千米。 一种即将再次遇到案子的不详预感让他越走越快,可疲软的双腿跟不上他的想法。 没走几步,莫时鱼踩到了一块石子,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撑着地的双手摸了一手泥,手腕的伤口火辣辣尖锐的疼,又生冷的不行,垂到地上的发梢也混了尘土。 他看起来真的像一只滚了一身泥的流浪猫了。 莫时鱼摔得头昏脑涨,试了好几次,除了把力气用光以外,还是没能爬起来。 茫然无措半晌,莫时鱼挪了几下,靠侧边栏杆坐着,垂着头,轻轻喘着气。 没有路人路过,只有马路上一辆辆飞驰的汽车。 一安静下来,意识就变得模糊。 直到一把朝他倾斜的伞面帮他遮住了斜斜飞进来的细雨。 莫时鱼略显迟缓的抬起头,撞进了萩原研二埋藏着暗色的紫眸里。 “终于找到你了。” 黑发俊秀的警官放低的声音,好像镀了一层冰寒的外壳。 “你说,他的手上有伤?”松田阵平看了一眼少年新一。 工藤新一点头,又补充道,“不,不只是手上。” 他皱着眉,“他弯腰时,那种不正常的停顿,就像在忍痛一样。还有双腿,背部……” “他护在我和兰身上时,浑身肌肉都有剧烈痉挛的症状。我本以为是爆炸的冲击,但现在看来不是。” 少年侦探一边观察着爆炸案的现场,一边眼神发沉,“时鱼哥哥之前就受了伤,而且应该是大面积的伤势。这一点绝做不了假。” 他们的不远处,受害者的妻子浑浑噩噩,却一眨不眨的看着尸体。 松田阵平抱着手臂,站在现场,望着阴冷湿润的天空。 不,准确地来说,一天前,那青年身上还没有这样的伤。 他的伤,是在和他们分别后的这一天里,被谁弄出来的。 萩原研二撑着伞,但身上也没干到哪里去,看出来是一路跑过来的。 他朝莫时鱼走近了一步,莫时鱼就往后缩了一步。 萩原研二捏着伞骨的手指用力了一下,没有再动弹。 这里是一个天桥上,两侧都是人行道,中间是汽车道。 他们站在一侧的天桥边,雨在二人周围哗啦啦的落下,莫时鱼清瘦的脊背靠在冰冷的栏杆上,下颔线绷的很紧,抬头紧紧盯着离他不远处的警官,甚至有一丝神经质的感觉。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反应不正常,莫时鱼倏地提了提嘴角,想笑一下,却没有笑出来,“……萩原警官。” 萩原研二的视线扫过了眼前人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却已经无法控制住、簌簌发抖的身体。大概明白电话里,松田阵平的语气为什么那么冲了。 因为,眼前的人状态已经差到,根本不用眼睛看就能察觉得到的程度。 萩原研二牙根发紧。 明明只过去了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警官,你也是被派来查案的吗?”莫时鱼仓促的说,“你忙吧,我先走了,我的住处马上就到了。” 萩原研二没有让开,他只是往这边倾着伞,遮住飞过来的雨。 “不要找借口了,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他轻声说,“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去医院。” “跟我走吧,小时鱼。” 莫时鱼的动作被对方止住,干涩的喉咙上下急切滚动,垂在两侧的手死死掐着伤口保持清醒。 他的神经已经濒临绷断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从这张由侦探、警官织成的网里逃出去。 这已经和好感度无关了。 ……会被发现的。 现在暴露他在组织的身份,实在太早了。 这不仅仅是他的一条命。 如今的红方不够强大,他和红方也还远远没有达成坚固的信任关系。 他不可能将一切全盘托付,那只会害了所有人。 在莫时鱼的能力还不足以保护别人,保护自己的现在,他和警察之间就必须保持安全距离。 因为组织依然是高悬于头顶的冰冷眼睛。 莫时鱼只想以一个学生身份,在和萩原研二他们保持适当距离的前提下,拿到足够的好感度,抽取人物卡,增加砝码。 然而,意外从遇到工藤新一开始了。 如果说酒店那次还在计划之内的话,当莫时鱼浑身伤的出现警官的面前,这一切就完全跃过了他画下的安全线,主动权不再在他的手里。 最后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样,已经不受他的控制。 就在莫时鱼心里思绪混乱的时候,马路上一阵尖锐的刹车和鸣笛声骤然响起,两人皆是一惊,转头望去。 萩原研二看着人仰马翻的马路,神色一变。 “怎么了!” 他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了一辆越来越快、完全失控的汽车。 把路上的车冲的东倒西歪的罪魁祸首,就是这辆车!它甚至还在加速! 莫时鱼艰难地眯起眼。 透过层层雨幕,在汽车和他们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的眼睛捉到了坐在驾驶座的人。 是那个刚才被年轻女人系安全带的男人。 他垂着头,身体被安全带勒着,头则靠着方向盘,完全失去了意识。 失控的汽车速度越来越快,眼看着就要撞上天桥的边缘。 这个天桥有七到八米高,如果从这里翻下去,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又来了一个案件。 第26章 情况紧急,现场一片混乱。 机会。莫时鱼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现在萩原研二无暇顾及自己,正好趁乱离开,等他的伤好了,警官再问起他今天状态不好的原因,随便找个理由混过去。 萩原研二一个人救不过来,也许会受伤。 但那也没有办法,现在不暴露才是最高优先级。 就在他闪过这个想法时,一股拉力忽然自上方传来。他抬起头,只见萩原研二用力将他拉了起来,在莫时鱼怔愣的一瞬间,一把伞被塞在他的手里。 萩原研二把他拉到了天桥的一端,推了他一把,厉声道,“快走!快离开这里!” “……” 留下这句话后,萩原研二就转身融入了混乱的车流,朝那辆失控的汽车冲去! 莫时鱼被推的往后踉跄了一步,抓着手里的伞,低头看了看,又抬起头,看着那个逆着雨和车流往前的警官。 到处都是尖叫声,那辆失控的汽车被减速带拦了一下,稍微延缓了一些速度,萩原研二借着这个机会,用力拍打驾驶座的车窗,试图打开车门。 打不开,车门被锁死了。驾驶座里的司机一动不动。 在雨天潮湿的气息里,萩原研二闻到了刺鼻的汽油味道,他脸色一变,侧过头,看到汽车后方在漏油。 油箱被破坏了。 这是彻头彻尾的蓄意杀人。 萩原研二的车技极好,他本来打算开车拦在这辆车面前,以汽车作为路障逼停,但现在显然行不通了。 因为撞击产生的火花很可能会导致油箱爆炸。 此时,汽车距离天桥还有七八米。 那个清瘦修长的警官身影,好像也即将被汽车带着冲下天桥,危险至极。 莫时鱼黑沉的眼珠子定在警官的身上,慢慢后退了一步。 他也说让我走。 拿着伞的手垂落了下去,警官递给他的伞柄上还残留着温暖的温度,随着这个动作掉落在了地上,溅起了无声的水花。 他又后退了一步。 看着一个保护自己的人遇险,却选择转身离开。名柯里的人物,哪怕有再多理由,也不会这么做吧。 他和萩原研二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 下一秒,莫时鱼忽然回神,猛地侧过身,一个闪着噼里啪啦火光的电击棍和他的露出来的脖颈擦身而过。 火光一晃而过,照亮了他阴郁浓丽的眉眼。 莫时鱼的眼珠往后转动,看向身后大喘气的年轻女人。 “你!” 年轻女人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似乎在惊讶他为什么能躲开。 莫时鱼用手指按了一下手腕上被他掐的溢出血的伤口,忽然勾了勾嘴角。 “……又是电击棍,还是在雨天用。” 他像蜕了一层皮,变了一个人,刚才面对警官时的柔和表情消失了,被雨浸的湿淋淋的眉眼里露出了陌生的森冷和杀意。 他的声音轻而没有力气,却莫名透出了一股让人胆寒的味道。 “你不想活了,我可以送你一程。” 年轻女人愣住了,她本来看向莫时鱼的目光里倾注着痴迷和怜惜,好像在看什么需要保护的易碎品,如今却像从梦里惊醒了一样。 “你……你怎么是这样的……不对,不可以……”她低低地、茫然地呢喃道。 “怎么?我没有符合你对受害人的预期吗?” 莫时鱼往四周扫了一圈,周围的路人跑的跑,没跑的都在围观那辆失控的汽车,根本没有人注意着这边。 摄像头的角度也拍不到这里。 他将手放进衣兜里,转头再看向她的眼神,慢慢变得黑沉沉的。 年轻女人后退了一步,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跑。 莫时鱼皱起眉,脚步微微动了动,有些站不稳的踉跄了一下。脸色难看的停在了原地。 他望着女人离开的方向。 她就是这起案子的犯人吧。 人群忽然开始惊叫,莫时鱼下意识回头,看到萩原研二用安全锤击碎了车窗,用衣袖把多余的玻璃碎屑拂去,探身进去试图拉手刹,却没有成功。 驾驶员的身体挡住了他伸手的间隙。 此时汽车的速度,单纯靠徒步已经快追不上了。 要救人,这是最后的机会! 萩原研二无法,只能转而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刀,飞快的割开了昏迷驾驶员身上的安全带,脸色发青把里面看上去有两百斤重的沉重男人往车窗外面拖,呼吸一阵错乱的抖,俊秀的脸都憋白了—— 瘦瘦的研二看上去快被压扁了! 直到周围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上去帮忙,萩原研二那快喘不过气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了一点。 莫时鱼跪在地上,望着那个方向,默默地心想,萩原警官,你这次回去以后要多撸撸铁了,爆发力不太行啊。 当然,如果换他上,他也不行。 不过,他觉得同样的体型,琴酒肯定能把人轻松搬出来。 此时的莫时鱼早忘了他前天用牙齿拽着琴爷的头发,逼着琴爷把他从处刑室里抱出来这回事了——不然他估计不会有这个闲心来脑补琴酒救人的画面。 照这个速度,救人应该并不难。 然而就在这时,莫时鱼的神色忽然一变。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包牌汽车驶过,漆黑的车窗被摇开,一个燃烧着的烟头从车窗里丢了出来,正中地上泄露的汽油! 透过反光镜,莫时鱼看到了年轻女人死死盯着失控汽车的扭曲的脸。 下一秒,地表的汽油窜出了火苗,以极快的速度往汽车这里烧了过来! 所有人的脸色霎时一白。 假如这一路蜿蜒燃烧的汽油烧到了油箱,甚至不需要掉下桥,汽车就要爆炸了! 几位见义勇为的男人皆是吓得松了手,萩原研二脸色立马又青了,他艰难地抽出空抬头看一眼和桥边的距离。 最多还有两秒,车就要撞上桥栏杆,从高达8米的天桥直坠而下! “所有人快离开!” 萩原研二当机立断,厉声吼道。 他用力一蹬,身体完全离地,将重心完全压在了汽车上,以自己的重量作为支撑,在汽车撞上栏杆、腾空摔下去的一瞬间,抱着车里的男人往外凌空跳了出去—— 然后利用惯性,将男人一把甩到了桥上! 这一刻,连萩原研二都佩服自己一瞬间爆发的力气。 太好了,人救到了。 对得起这身衣服。 失重感像死神的镰刀一般把身体往下拖拽,他缓缓阖上了眼。 不过,那个灰发的孩子,只能交给小阵平了。 ……真不甘心啊。 如果按照相遇的顺序,其实那个孩子,明明是属于他的案子,才对。 这一刻,时间好像停止了。 风声在耳边回荡,尖锐呼啸,扑面而来的雨水将视野弄得模糊不清。 萩原研二的手腕猛地一重,紧接着是一阵脱臼的剧痛。 他怔怔的睁开眼睛,本应下坠的身体被险险的吊在半空中。 他的手腕被一根坚实漆黑的尼龙绳绕住,那绳子应该是特制的,尾端在绕住他的手腕后,就形成了一个不易解开的接扣,死死的扣住了他。 下一秒,汽车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在他下方的七八米处如恶兽一般席卷而上—— 却止步于半空中,没有波及到他。 他只感到了巨大可怖的热浪,和一声和爆炸声相比起来很小很小,却不知怎么清晰传进他耳朵里的一声沙哑的闷哼。 萩原研二抬起头,看到了绳子的另一端,一个一身黑衣的身影上半身贴着地——应该是为了增加摩擦力。同时双腿蹬着栏杆,两只鲜血淋漓的手攥着绳子,垂着头,露出了一张极其森白艳丽、缺少血色的脸。 真是极其专业的借力姿势。 “……小时鱼。”在身体的颤栗和濒死之间的喘息中,萩原研二从牙齿缝里叫了一个名字。 像是从混沌中的惊醒,黑发警官盯着对方手腕上彻底露出来的滴着血的纱布和电击的伤痕,脸色混杂着惊怒和担忧。 他死死咬着牙道。 “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莫时鱼森寒烟灰的瞳孔盯着他,“动不动就要殉职的家伙没资格说我。” 萩原研二忽地一愣。 他发现,从这一刻开始,那个反应稚嫩、羞涩、缺乏社会经验的大学生样子,好像从眼前的人身上慢慢褪去了。 像揭开了一层纱,露出了尖利的爪牙。 …… 在止住对方一瞬间下坠的趋势后,莫时鱼迅速将手上的绳子绑在了栏杆上,他操作的手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但他还是完成了这个工作。 “这里有人掉下去了,快来救人!” 他喊了一声,周围的围观群众立刻纷纷响应,前来拉着绳子,每个人一起用力,将萩原研二拉了上来。 等到萩原研二上来以后,莫时鱼立刻将那根漆黑的绳子收回了他的口袋里,往旁边走了几步,找了个角落倒下去不动了。 萩原研二一爬上来,就立刻往这里快步走来,一只还能动的手着青年的后脑,不让他脑袋碰到地面。 他想要说什么,可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他的一只手脱臼了,软软的垂在一侧,两个人都是一副伤痕累累的样子。 黑色半长发的紫眸警官看着莫时鱼,被雨水洇湿的睫毛眨了眨,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望着对方。 他的视线随即长久的停留在那没有遮拦,彻底暴露出来的手腕上的伤口。 莫时鱼以为萩原研二要说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受这种伤”,“是什么居心”之类的话。 然而这个温柔的警官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这么说。 “那天不该放你走的。” “对不起。” “……” 莫时鱼自嘲的牵了牵嘴角。 第27章 雨渐渐停了,光线透过云层落在地上。 莫时鱼被萩原研二托着后脑时,想起了在工厂的实验室里,他在娃娃马甲的身体里的时候,诸伏景光也用同样的方式托着娃娃的脑袋。 他们掌心传来的,是极其相似的、滚热有力的温度。 好像能透过一层薄薄的皮,感受到里面坚定赤红的血液。 雨后的阳光照在黑发警官倒映着熠熠微光的紫眸里,莫时鱼的心里闪过了一个很漫画、很老套的想法。 真是耀眼啊。 这样温暖的怀抱,实在是太犯规了。 ……可恶。 莫时鱼悲愤扭头,为什么这群人的魅力这么高? 周边有几个群众自发从旁边的车里拿着灭火剂跑过来,将一路蜿蜒燃烧的汽油扑灭。 至于桥底爆炸的汽车,只能等消防车过来了。 莫时鱼又挣扎着要跑,萩原研二把人往怀里一带,按住他的后脑,干脆的止住了他虚软的动作。 “都暴露的差不多了,还走什么?”他低声道。 “……”莫时鱼垂下眼睫,遮住了阴郁的眼睛,“不要管我。” 虽然这么说,但他挣扎的力度却缓了下来。 萩原研二见他消停了,才放轻了力气,拿出手机联系增援,他的眉眼还没有松开,紧紧地锁着,“这个案子的凶手应该还在附近。” 凶手对杀死汽车里的男人有异常深的执念,如今男人还活着,凶手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萩原研二刚才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失控的汽车上,但他没有错过烟头从车窗里抛出的一幕。 那个烟头的主人一定是凶手。 也许此时,他或她就藏在周围。 萩原研二的目光在人群里不断搜寻,特别是在昏迷的男人周围,目光在触及到某一幕时,微微一顿。 “……欸。” 黑发俊秀的警官轻轻呢喃了一句。 “这个大叔好像醒了。”忽然有人指着失控汽车里救下来的男性大声道,“喂,大叔,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体型庞大的男人从昏睡中睁开眼睛,迷茫的望着四周,“我怎么会在这里?” “拜托,你不知道吗?你在开车的时候睡着了!” 一个被波及导致追尾的眼镜男人指着他骂道。 “你看看整座天桥因为你出了多少交通事故?你的车现在就在桥底下……如果不是那个见义勇为的帅哥舍命救你,你已经和你的车一起在桥底下粉身碎骨了!” 男人被说得一个激灵,下意识转头,看到被撞击破坏的、痕迹恐怖的天桥栏杆。 他惊恐的抖了抖身上的肉,随即低头疯狂把自己的身体摸了一遍,好一会儿检查完了,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缺胳膊少腿……” 刚才说话的眼镜男人不干了,“喂,你能不能看看因为你受伤的人啊!” 坐在地上的男人一听,立马道,“就因为我刚醒,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把这些账赖到我头上啊?我还想说我怎么忽然在马路中间醒过来呢,你们受伤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受伤了啊!” “……” 我靠,救了个无赖啊! 几个见义勇为的人脸色都靑了,深深地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冒被爆炸波及的风险救这种人。 在这个时候,人群里一个披着雨衣的瘦削人影,混在人群里,一步步地往坐在地上的男人走去。 她低低垂着头,雨帽遮住了她长长的发丝。 在接近那个坐在地上和周围人对骂的男人的背后时,她宽大的雨衣里抽出了一抹森冷的寒光。 “……真的杀了他,你就没有后路了。” 一道少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雨衣下的年轻女人一愣。 她猛地回过头,视线里赫然是一个刘海有些翘起的清秀少年,他的声音很低,湛蓝的眼眸默然的看着她。 “再冷静一些想想吧,女士。” “同一个时间发生了两次爆炸案。你们应该是串通好的吧。” 工藤新一看着她说道。 “餐厅爆炸案的受害人是餐厅的老板,犯人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在他的工作地点杀了他,手段是瓦斯爆炸。” “你的丈夫,应该是个司机吧。你们都选择在丈夫的工作地点杀死他,且都是爆炸的手段。是为了宣泄愤怒吗?” 年轻女人呆呆地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 工藤新一肃然而有力道,“工藤新一,我是个侦探。” 不远处被萩原研二按住的莫时鱼动了动,脸上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 名场面?可是名字不太对。 等等。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句台词只有他一个粉丝听过? 今天值了!! 女人握紧了刀,迷茫而绝望的后退一步,似乎想说什么,却在下一秒回身大步往男人的方向走去。 雨衣帽子随着她的动作往后落下,露出了满是泪水的面庞,和充满了决然的眼睛。 现在大部分警力都集中在另一边的爆炸案里,警察来不及赶到这里! 最后的机会,她要杀了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臂被铁钳似的一只手攥住,接着猛地反拧。 女人一声惨叫,只觉得关节一阵剧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后,已经□□脆利落的擒到地上。 刀光在空中一闪而逝,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女士。” 松田阵平低而冷的声音贴着她上方响起,“这把刀刺进去,和没有刺进去的惩罚是不一样的。到此为止吧。” “……你懂什么?”女人在地上挣扎着嘶声道,“他杀了我的孩子!没有人在意,只有我还记得。他这样,他这样的人……” 她的视线里噙满了泪水,似有所感,恍惚的目光穿透了人群,望着角落里的灰发影子。 “我的孩子……” 她痴痴的呢喃道。 再次看到那个奇怪的灰发青年,她依然有种莫名的感觉,那人好像她孩子长大后的模样。 这个念头是那么的强烈,以至于她刚才昏了头的去袭击他,想带走他,蒙住他的眼睛,捂住他的耳朵,做他的母亲。 可为什么她会这么想?明明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她的孩子也不会对着她露出充满杀意、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如果不是杀过很多人,根本不会有这样可怕的眼神。 那个青年刚才把手伸进了口袋里,他一定想杀了她。 再晚走一步,也许她就要成为一个死在旁边交通事故里的死人了。 松田阵平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角落里的二人。 小灰毛缩在萩原研二的怀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已经不省人事了。 终于不跑了。 松田阵平冷笑。两个欠揍的家伙。 萩原研二撑着昏睡的莫时鱼,朝他无声的点头,表示感谢。 松田阵平朝他无声的龇牙,表示等着我来收拾你。 别以为被小灰毛救了就可以混过去了! 他一定要让Hagi改掉一到关键时刻就下意识牺牲自己的毛病! 萩原研二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警方姗姗来迟,拥堵了接近30分钟的天桥终于开始疏通起来,救护车也到了,伤者被送往医院,所幸这次特大连环交通事故没有造成人员死亡。 莫时鱼再次醒来时,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 他坐起来,坐在床边愣了半天。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不算大、但很整齐的房间里,书桌上摆着一些叠起来的案件资料,还有一包还剩下一半的烟。 房间并不完全是暗的,门外亮着光。 昏黄的光顺着门缝进来。 莫时鱼摸了一把身上,什么都没摸到。往旁边的衣架上看了一眼,上面挂着他的外套。 手上的伤口被重新包了纱布。他摸了摸脸上的创口贴,不止是手,还有新受的几处擦伤也是。 走到衣架边,他在自己的口袋里摸到了他的黑绳。 没有任何人能越过他,打开黑绳的机关,这是组织的黑科技。在外人面前,这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绳子而已。 虽然普通人随身带着一根绳子也有些奇怪。 心里大概有了猜想,莫时鱼推开了房门,看到歪在沙发边打盹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没有太吃惊。 萩原研二脱臼的手被绑好了夹板。 看来他们已经带他去过一趟医院,又把他带回来了。 他无声的望了一圈四周。 这里是两位警官的住处吧。 没想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是合租的。 他无声的拿着外套,蹑手蹑脚的往大门处走。 然而还没打开门,他就听到了身后的一声。 “就要走了吗?” “……”莫时鱼默默地回头,看到松田阵平眼神沉沉的望着他。 萩原研二用手遮着眼睛,坐了起来。 他拉了旁边的灯,室内亮了起来。 “唔。”莫时鱼后退了一步。 “不说点什么吗?”松田阵平又继续说了一句。 该说吗?莫时鱼心想。 关于组织的事。 不,不能说。说了就是在害他们。 但是不说,该怎么混过去? 莫时鱼垂着眼,一声不吭。 “你不说,就听我们说说吧。”松田阵平坐起来,说道。 “你手腕上的伤,是被带着倒刺的绳索绑着,在挣扎时,倒刺深入肉里,造成的伤口。” 萩原研二说,“还有腰部、双腿等部位不断地神经性颤抖,这是电击会有的症状。” 莫时鱼摸着手腕,退后了一步,抵着颤抖的牙齿。 他阖上眼,似乎在等一个宣判。 “那根黑色的绳子。” 松田阵平指了指他的口袋,“是特制的吧。只要一碰到人,绳子的尾端就会自动扣住手腕,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你手上的伤,就是被类似的绳子弄出来的吧?” “你不是什么普通的大学生。什么为了一点新鲜感,所以不小心受了骗、失了足,都是假的。” 松田阵平看着烟灰色长发的青年那招人的样貌。 “化了妆,深夜去参加富二代的聚会。没有完成任务,回去就被绑着双手,打成这样。你在被某个组织胁迫着,做着一些不干净的工作,是吗?” 第28章 莫时鱼有那么几秒没有动弹,脑子里有些发懵。 这句话,听着好像没什么不对。 但又好像不太对。 为什么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却好像和想像的不一样? 某人脑袋疯狂运转,CPU都要给他干烧了,才终于接上了松田阵平他们的脑回路。 两位警官得出的结论,完全没有任何错误,这句话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对的,但背后指代的意思却有微妙的差别。 因为缺少一个关键的拼图,所以无法通过现有的、不完整的图推出原貌。 这是无法避免的思维牢笼。 莫时鱼一开始也陷入了这个牢笼里,以为自己已经暴露无疑了。 可当他仔细理一下前因后果,却发现不是这样。 从他离开酒店之后,仅仅过了一天,警察就发现他身上多出来的明显不正常的伤口,这像一个导火线,揭露出他那天到酒店,背后其实有别人的授意。 而他没有完成这个授意,所以被惩罚了。 同一天,莫时鱼还用一根黑色尼龙绳救了萩原研二。 这根绳子是特制的,只要碰到人的身体,就会死死绞住,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开。 以上种种,足以揭示他身份的不普通,至少不是他嘴里那个天真人傻、容易被骗的大学生。 那么关键就在于他被授意的内容是什么。 莫时鱼并不怀疑,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萩原研二他们应该想办法去查了藤原家族事件的细节。 要查清楚不算难,毕竟他们有诸伏景光这个同期在。 双方沟通一下,基本就拼出事件原貌了。 从警方的角度来看,藤原家族事件的逻辑链很清晰。那就是藤原洁自食恶果,被他制造出来的实验体灭了,没有任何外部组织插手的痕迹。 这就是警官和莫时鱼之间出现了推论误差的原因。 莫时鱼以为萩原研二他们会将自己的可疑和藤原家族灭亡事件联系起来,从而怀疑他是个可怕的犯罪分子。 但这一点站不住脚,警官是聪明人,看得出他那天什么都没有做。杀了藤原洁的另有其人。 所以,莫时鱼背后那个组织的授意,就只剩下一个肉眼可见的可能了。 他手里那根黑绳,除了束缚以外其实还有别的机关,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利器,但只有他本人能开机关,没有人能越过他使用。 因此从外表看,它的特殊性只体现在一旦绞住手腕后无法挣脱这一点。 在警官们看来,一个长相漂亮、大晚上化了妆去富二代的聚会、身上还带着这么一根怎么看都是特制的绳子…… 他背后的组织是干什么的,完全只能往歪了想了啊! 很好,逻辑捋顺了。 莫时鱼默默流出了两条宽面条泪,怎么办?根本开心不起来。 他虽然自嘲要因为扫黄被警校五人组扫进局子了,但那只是开个玩笑,根本不是认真的。可如今看来这一日已经指日可待了,可能还要连累组织作为风尘组织被一起扫进去…… ——琴酒当时就非得让他以这个身份混进去吗! 莫时鱼恨不得当场扣出一个大坑然后把头插进去。 “……” 眼看着两位警官已经站起来往他这里走过来,莫时鱼麻木的后退一步,干脆破罐子破摔。 他别过头,垂着眼,眉目间带着几分倦怠和阴郁地说,“猜到了,又怎么样?” “如果你们要透过我,捣毁我背后的组织,那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要逮捕我,请便。” 松田阵平紧紧盯着他的眉眼,没有看出任何作假的成分。 那是自然,莫时鱼根本没必要撒谎,他们的结论,本就只和真相隔了一层薄薄的膜。 黑卷毛的冷峻警官伸手抓了抓头发,颇有些不爽。 “小灰毛,这种时候就应该乖乖的来寻求警察的帮助吧,难不成我们还能拿这种组织没办法?” 莫时鱼,“就是没有办法。还有,小灰毛是什么?” 萩原研二捂额,“请不用在意,小阵平喜欢给人起外号。但他没有坏心。” 类似于金毛混蛋,鬼教官之类的,嗯。 莫时鱼一时没吭声,像是愣了一下,半晌,倒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 他半靠在墙上,抬手捋了一下睡得凌乱的长发。 莫时鱼穿在里面的衣服衣袖很长,本来是为了遮住手腕的绷带,但在换药的时候却被松田阵平挽了起来。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露出了冷色调皙白的手臂,还有纱布下隐约可见的淤血和青紫。 萩原研二看着这一幕,眼色暗沉了下去。 警官脱臼的左手打着白色绷带,眉眼安静的看着他,唇上总挟着的轻佻笑意都没了,心平气和的道。 “抱歉,一醒来就问了你这么多问题。你的身体应该不太舒服吧。先吃点东西?” 莫时鱼看他一只手还绑着绷带,短促道,“不用了。你的手不方便。” 松田阵平一歪头,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破坏气氛机器,“啊?方便啊,点的外卖。” 莫时鱼:“……” 萩原研二看他一时失语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还没有和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莫时鱼接过一盒腰花,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没事,就顺便的事。” 这顿外卖又是中华料理,吃的还挺撑。 仔细想想这三天他就吃了两顿饭,还都是中国菜。 莫时鱼谨慎地啃着西瓜,抬眼看他们。 他以为两位警官为了拿到情报,在和他玩软硬皆施的手段,没想到萩原研二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彻底没了主意。 “没关系的,小时鱼。”他说,“如果你有什么顾虑,不敢透露消息,你什么都不用说。” 莫时鱼怔了一下。 萩原研二的声音里毫无笑意。 “但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一定会。” ……好像有些耳熟。莫时鱼心想。 对了,诸伏景光也对娃娃说过类似的话。 莫时鱼垂着眼,无言半晌,忽然勾起了唇角,弓起身,顺着餐桌靠近了一步,让人神魂颠倒的烟灰色眸子往上挑起,在近距离望着那双温暖的紫眸,声音沙哑。 “警官,有你这句话在,我就算手断了也心甘情愿。” 萩原研二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睛,瞳孔微微收缩。 莫时鱼把外卖盒子收拾好,拿在手里,站起来,在玄关处穿上了鞋,在离开前看了他们一眼,语气很轻。 “如果做得到的话,请来救我出去吧。” “感谢款待。” 门被轻轻阖上。 这回松田阵平倒是没阻止,因为显然是问不出什么了。 不过…… “这小子不装纯的时候,真实性格还挺辣的。” 黑卷毛的警官默默摸了摸下巴,转头看了一眼幼驯染,默默地眯成死鱼眼。 “……Hagi。你不是号称情圣吗?怎么耳朵红了?” 萩原研二回头看了他一眼,揉了揉耳朵,后仰起脑袋,哀叹一声,“小时鱼……段位也不低。” 从两位警官的住所离开后,莫时鱼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总算没暴露组织。 他看了眼手机,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今天是入学的日子。 莫时鱼辨认了一下方向,拦了一辆计程车,和司机告知了他住的酒店名字,到了住处后,他把身上一身黑换下去,换上了之前萩原研二在商场里给他挑的衣服。 然后对着镜子艰难的梳成了贝尔摩德曾经教过他的高马尾。 这根皮筋还是贝尔摩德给他的。莫时鱼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满意的点点头。 今天谁都不能阻止他上大学,拿文凭! 莫时鱼的车在酒店的地下车库,他干脆自己开车到了学校。 一般新生入学要提前两三天到校,国际生更是如此,学校给他们专门安排了大二大三的前辈做指导员,带着他们拿课本,参观学校等等。 可惜这是昨天的行程,莫时鱼没能赶上。 他昨天刚加了学长的SNS,就被餐厅爆炸案的余波给炸剩下一层血皮,再加上接下来发生的种种,再也没能发出去一条消息。徒留学长一个人在SNS上迷茫地,“喂?学弟?莫西莫西?” 今天,醒来的莫时鱼和学长道了歉,说明了情况。 学长估计是老东京人了,理解的表示遇到案件是没办法的事,还很热情的和他说今天他的系还会组织新的参观活动,他可以跟着这一批同学参观学校。 莫时鱼自然是道谢。 学长:“放心,根据我的经验,普通人一般不会连续遇到两个案件的,既然你昨天遇到了,今天应该是安全的。” 莫时鱼:“……这样啊。” 这是什么奇怪的经验。 还经历过一次就会安全一段时间,你们东京人在演死神来了吗? 莫时鱼按照学长的指示到了地方。 昨天参观学校的大部分是国际生,今天到场的则是说日语的本地人居多。 好在莫时鱼日语说得贼溜,根本不惧沟通。 他先是把课本领了。 大一有很多通识课,像线代、概率论之类的课本,莫时鱼看到就开始头痛。总之统统塞进包里。 四月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学校的小道上到处都是飞扬的樱花,有种走进动漫的感觉。 领书活动室里的学姐看到莫时鱼,整个人眼睛一亮,一连给了莫时鱼两本线性代数的书都没发现,“学弟学弟,你是哪个专业的?” 莫时鱼很坚决的把线代还回去了一本,抬眼时笑了笑,“机械工学。” 几个学姐一阵点头,眼睛亮亮的说,“学弟,我们是同系的同学,以后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们。” 第29章 学长带他们在校园里逛了一圈,莫时鱼发现学校的健身房和食堂竟然是接在一起的,方便学生健身完就去干饭吗? 怎么说呢,确实够贴心的。 校园里到处都是盛开的樱花,还能看到在草地上野营的同学。 同行的几个同学都是同学院的,以后大概率在一起上课,大家互换了社交账号。 在场的都是新生,没什么学业压力,如今最大的任务就是先安定下来,于是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就在讨论哪里租房便宜,哪家店还在招兼职。 路过一家草坪的时候,浇花的地面喷洒正好打开,好几个人猝不及防被淋到了,无语的互相看看,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凉。” “哈哈,倒霉催的。” 莫时鱼用手蹭了蹭有些润湿的发梢。就见一个高个子阳光帅气的男生凑过来递了他一张纸,“我有纸巾,需要吗?” 莫时鱼接过,道了谢。 “我叫秋生辛。也是理工学院的。”帅气男生友好的伸出了手,“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他伸手等了几秒,这个烟灰色长发、阴郁美丽的青年都没有回握的意思。正当他尴尬地想把手收回去的时候,就看莫时鱼用纸巾擦了擦手,而后伸手和他握住。 感受到对方手指那微微湿润的触感,秋生辛反应过来,刚才莫时鱼不伸手,不是故意让他难堪,而是因为手上也沾了水。 “莫时鱼,初次见面。” 和对方的目光对上,秋生辛脸上忽然多了丝绯红,他别过眼,略不自然的收回了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欸,这个名字……你不是日本人?” 莫时鱼点头,“我是种花人。” “外国人?真的假的?”秋生辛惊了一下,下意识道,“我寻思你也没有口音啊。” 莫时鱼朝他弯了弯眼,“也许是因为我在日本呆了两年。” 秋生辛“哦”了一声,看他笑了,抓了抓头发,也忍不住傻笑了一下。 围着学校绕了一圈,他们到了社团招新的地方,这里应该是现在全校最热闹的地方。 一行人被如狼似虎的学长学姐们抓小鸡一样的抓住,然后手里被塞了一大堆传单。 “学弟学妹,有没有考虑一下街舞茶道篮球社团?” 秋生辛很自觉的和他这个国际生解释,“日本的大学里社团活动算学分,不参加都不行。” “即便如此,也有些太积极了吧。”莫时鱼低头,艰难的整理手里小山一样的传单。 秋生辛默默地说,“可能是因为……加入社团要交入会费,作为社团的活动经费吧。” 莫时鱼瞬间懂了。 为了经费啊,不寒碜。 不愧是霓虹国,莫时鱼一路看到了好几个动漫社,游戏社,配音社之类的社团,每一个都是不同的二次元画风。 还有穿着cos服的漂亮学姐拉人,加入社团就送一个动漫周边娃娃。 这几个小铺子前面的人是最多的。 莫时鱼正在思考人数非常多的大社团,和门可罗雀的小社团,到底哪个社团摸鱼的可能性高一些的时候,眼角忽然撇过了什么东西。 他的脚步一下子顿住。 秋生辛奇怪的回头,“怎么了,莫?” 莫时鱼默默地原路后退几步,转过头,目光停在动漫社的小桌子上,和一只白色长发的娃娃四目相对。 白色娃娃四肢很软的搭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混在一堆玩偶堆里。 简直毫无违和感,完全融入了这个背景。 只有一双比别的玩偶要漆黑的眼睛不同寻常,此时正安静的盯着他。 莫时鱼:“……” 马甲你在干什么啊?你又不是真的玩偶! 怎么几天没管你就混成这样了?! 视觉有些分裂,莫时鱼条件反射的捂住嘴巴预备反胃——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肚子翻江倒海的感觉,只好犹豫的放下手。 明明前两天在酒店天台的时候撞在一起还会被影响,现在这种排异反应却慢慢降低了。 应该也是马甲被改造了之后,自主性增高的一个体现。 见莫时鱼盯着这个摊子不动了,秋生辛以为莫时鱼对动漫社感兴趣,“莫,你要加入吗?” “……嘛,算是吧。” 动漫社的一个学姐cos成了芙莉莲的模样,本来抓着法杖,一直很兢兢业业的装作一副三无摸鱼精灵的模样。 结果一抬眼看到一头像幻觉一样美丽的烟灰色长发,学姐瞪大眼睛,立马崩人设的一把抓着莫时鱼不放手了,兴奋的连连说道。 “学弟!哇你这头发天生的吗?来参加动漫社吧!你不发展cosplay的爱好真是太亏了!” 莫时鱼由于过于震惊,都没有怎么听清学姐的话。 他的眼睛黏在马甲上,十分想现在共享记忆,看看马甲怎么会来这里,但这里人实在太多,不好操作。 他只好指着马甲问学姐说,“请问这个娃娃,入会之后可以拿吗?” 学姐回头瞅了一眼,忽然皱了皱眉,心想怎么好像从来没看到过这只娃娃。 但是为了莫时鱼这样的优秀人才能加入进来,她也没多想,立刻道,“没错没错,入会就能拿走!随便你挑,你看,这只多好看啊!” 莫时鱼瞪了一眼娃娃:“……那我入社吧,麻烦学姐。” 被莫时鱼的死亡射线攻击的马甲四只尖尖垂在桌上,一动不动的装死,浑身写满了我只是一只没有生命的玩偶几个字。 填了入会申请书的莫时鱼抱着娃娃重新逛了起来。 走在他旁边的秋生辛小心的瞅了瞅白色娃娃那双黑窟窿一样的眼睛。 “这娃娃怎么看着怪渗人的。” 好像一直在盯着他一样。 他换到了莫时鱼的另一边走,再从这个角度看娃娃,发现这只娃娃竟然还是在盯着他看。 牛逼啊,现在的娃娃怎么做得跟蒙娜丽莎似的,是什么最新技术吗。 虽然这么想,但秋生辛还是控制不住心里毛毛的感觉,“莫,你真的要带它回去吗?” 莫时鱼把娃娃举起来,看着娃娃无辜的眼睛,磨了磨牙,“……入会费都交了,肯定要带回去。” “哦,这倒也是。”秋生辛道。 他看了看灿烂的阳光,摇头笑了笑,心想带了一只娃娃回家,结果发现这是个有灵魂的鬼娃娃——这种情节只有恐怖片里才会有,现实根本不可能吧。 逛完一圈,秋生辛最终选了篮球社,他说自己对篮球很感兴趣,下次约莫时鱼一起打篮球。 莫时鱼说好。 他们最后去认了几个教学楼。正好到了中午,学长带他们去学校一家餐厅吃午饭。 同学院的几个女生本来就总是时不时地往莫时鱼这边瞟一眼,现在看到他抱着一个白色娃娃,终于忍不住,在吃饭的时候过来搭话。 “莫桑,这个娃娃真可爱。你是在哪里买的呀?难道是我们学校的吉祥物?” 有人摇头插话,“不是吧,咱们学校的吉祥物是孔雀,我刚才还看到学校养的活孔雀了。” 莫时鱼说,“是加入社团送的。” 女生闻言了然,又看了一下他和娃娃,感叹道,“虽然莫桑的气质很成熟,但这只娃娃和莫桑很配哦。” “是吗?” 莫时鱼感觉娃娃忽然在他怀里动了动,漆黑的眼睛露出来,亮亮的看着女生,一副和她一见如故的样子。 为免被发现异样,莫时鱼遮住了娃娃的眼睛。 能不配吗?他们就是一个人啊。 正好这时,他们点的餐到了。话题被自然的揭了过去。 这里的新生比莫时鱼小个两岁,说话做事都明显带着稚嫩,但却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朝气。 学生们围着一起聊天,刚认识没多久就熟起来,笑声不绝于耳。 莫时鱼撑着脑袋,看着闹哄哄的食堂,还有闹哄哄的这个桌子。他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在接近尾声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走到了他们这张桌子的边上,拉开莫时鱼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莫时鱼抬起眼,看到了一张略有些眼熟的脸。 一个金发微卷、脸上长着雀斑的少年朝他轻笑,“哎呀,又见面了。哥哥。” 秋生辛抬起头,疑惑道,“是莫的朋友吗?” 金发少年看都不朝他看一眼,只是紧紧盯着莫时鱼,“上次请哥哥喝了红酒,不知道哥哥还记不记得我?” 莫时鱼轻轻眯了眯眼,回忆清晰起来,是那个飞机上遇到的小崽子。泼了他一头红酒的那个。 没想到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真是烦人的很。 莫时鱼漫不经心撑着头看他,嘴角勾起了一丝不算温热的笑意,“我见过的人太多了,不太重要的,总是没那么容易记起来。” 金发少年倒也不恼,咧开了一个可爱的笑容,“没能让哥哥记住我,看来是我的错。” 莫时鱼思忖了片刻,站了起来,和同桌的人抱歉的笑笑,“我先走了,下次再聚。” 他往外走,金发少年也毫无留恋的站起来,起身跟上,秋生辛撇撇嘴,“这个金发小鬼好讨人厌。” 一人接嘴,“长得像个天使,但感觉脾气不好的样子。” “莫桑没事吧?” 他们讨论的主人公走到了走廊的阴影处,回头,看向金发少年。 金发少年用脚尖点着地,神态天真像个天使,但眼神里藏着一点阴暗的疯劲儿。 “哥哥,我找了你好久。”他轻声道。 “我叫梨书,哥哥这回能记住我吗?” 第30章 少年的语气像高中生弟弟在和大学的兄长讨零花钱,语气亲昵,乖巧里还带着一股子少年气的狡黠,很是讨人喜欢的模样。 莫时鱼靠在墙上,根本不搭腔,低眉笑了一下。 他直起身,慢条斯理地用拇指拨开了金发少年的头发,一字一句地轻声说。 “看来我在飞机上说得还不够清楚,让你觉得我脾气好到,能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我的生活,还不付出代价?” 梨书的脖颈被莫时鱼的手警告似的搭上,皮肤顿时起了一阵麻意,置于颈窝处的指尖力道明明很温柔,却让他有一种被扼住命脉的不适感。 连着在飞机上那次一起,梨书很少有被一个人用如此直白的话语攻击的经历。 还是同一个人。 偏偏对方的声音冷,却总是透着一股缠绵悱恻的暗色,让人实在舍不得生气,甚至打心眼儿里生出刺激的感觉。 这代表着对方完完全全不在乎他的家世背景,根本不怕他用手段报复。 这股自信是哪里来的呢? 梨书眯起了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真过分啊。哥哥,我可是抱着赔罪的目的来的。” 他的尾巴倒是比上次藏的严实,脸色半点没变,依旧笑盈盈的。 “特意挑了哥哥入学的这天来,也是想请你吃个便饭,如果哥哥愿意接受我的歉意就更好了。” 梨书两手空空,好像真的就是来打个招呼的。 但他特意找来了学校,这句温温软软的话语分明藏了别的意思。 莫时鱼心知肚明,眼底一下子变得暗沉。 没有一个人能阻碍他安稳地过完大学生活。 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敢拿这一点威胁他。 心底冰冷,他的面上却笑了起来。 莫时鱼今天扎了马尾,低头时,那缕马尾就顺着肩膀垂下来。烟灰色的发丝里露出了点耳朵尖,白莹莹的,他就这么轻声道,“……梨书,是吗?” 梨书愣了愣神,竟是被这个声音叫的心抖了几下。 他看着这个青年走近了一些,勾着唇,用不算非常热情,但也没有刚才那么冷淡的声线道,“要做朋友,也不是不行。” “那哥哥是答应了?” 梨书无端觉得喉咙有些干,说话也慢了半拍。 莫时鱼点头,轻飘飘的,“不过现在不行,等晚上再说吧。” “当然可以。” 在莫时鱼抽身离开时,梨书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哥哥。” 看到他回头,梨书笑了一下,露出了唇角很浅的梨涡,“我是真的想和哥哥做朋友。哥哥,你相信我。” 莫时鱼不置可否的轻哼了一声,“是吗?那真是期待今晚。” 梨书应了一声,似乎很高兴,眉眼弯弯的和他摆手,像被喂饱了的小狗一样脚步轻快的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莫时鱼的头发遮掩下的笑容缓缓地淡去,直至完全消失,变得面无表情,然后转身走进了学校的小道。 莫时鱼以为今天的意外已经到此为止了。 没想到他在学校买咖啡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他想都没有想到的人物。 “科伦?”莫时鱼轻声说。 头戴护目镜和鸭舌帽的外国人坐在咖啡桌边,捧着一杯咖啡,专注至极的轻缀咖啡,不愧是狙击手的集中力。 听到莫时鱼的声音,科伦才像在梦中惊醒,忽然抬起头,目光轻轻的一扫,和莫时鱼点头。 “瓦伦汀。”他低低的说。 莫时鱼点了杯美式,坐在他的对面,这时他是真的惊讶了,“科伦,你怎么在这里?” “我正好,路过。” 科伦忽然从脚下拿出了一个小包裹,不看莫时鱼,低头盯着咖啡,但精准的递向他,“给你。” “这是什么?” 科伦说话时自带一股自闭儿童的感觉,他垂着头,看哪里都不看莫时鱼,“升学,礼物。” “我,基安蒂,卡尔瓦多斯,一起买的。” 莫时鱼微怔的接过,拆开了包装。 一支钢笔。 “瓦伦汀,升学,快乐。” 莫时鱼低头看着礼物,看着眼前人。 他探过身,抱了一下自闭的狙击手。 莫时鱼的声音很轻,“谢谢。科伦。还有基安蒂和卡尔瓦多斯,替我谢谢他们。” 科伦沉默的点头,把咖啡一丝不苟的喝完,站起来就走了。 他来得快,去得快,莫时鱼甚至没来得及拿到自己点的那杯咖啡。 他好像就是专门来送个礼物,送完就走了。 下午是入学仪式,老师通知明天正式开始上课,莫时鱼就抱着白色娃娃往学校外走了。 他发现日本大学的一点好处是不需要军训,入学后就直接上课。莫时鱼倒不是怕军训累人,只是集体生活很容易招来色批。 对不起,真不是他自恋,他的人物卡就是这么坑爹。 路过之前买衣服的商场,莫时鱼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了之前碰到的那个叫小果的明星少年。 明明一开始是羞赧的性子,但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他身上隐藏的调皮恶趣味的性格就浮现了出来。 确实像他的艺名“joker”一样,让人看不出真面目。 上次他没有来得及看完小果桑的签售会,不知道之后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得和他好好道个歉才行。 正想到这里,莫时鱼忽然看到路边有一个孤零零的孩子,他正坐在台阶上晃着腿,无聊的看着车来车往,手里拿着一块巧克力棒,一点一点的啃。 蓝发蓝眼,右眼束着绷带,身上换了一件衣服,蹬着一双小皮靴,拢住了纤细的小腿。 但衣服还是很单薄。 看到了莫时鱼,他的腿不晃了,而是跳下了台阶,颠颠的跑过来,仰起头看他,指着他怀里的娃娃,“你好哥哥,这是我的娃娃,我弄丢它了。可以把它还给我吗?” 莫时鱼:“……” 他的世界里怎么到处都是喊他哥哥的大的小的。 莫时鱼刚才已经共享了马甲的记忆视角,知道马甲是自己跟到他这边来的,所以眼前这个实验室的小伙伴是苦逼的在校外等到现在吗? 这也太惨了,不得不叫他一声大冤种。 莫时鱼忽然嗅到了这孩子身上些微的血腥味。 预估错误,这孩子应该是刚来,也不知道刚才他去杀谁了。 莫时鱼把娃娃递给他,笑眯眯的,“给。下次不要再弄丢了。” 孩子仰起脸时天真无邪的笑,“好,谢谢!” “没事。” 白色娃娃被蓝发孩子接在手里,在莫时鱼转身的时候往本体的方向伸手做尔康手状。 莫时鱼只能装作没看见,马甲待在这个小伙伴身边,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走了几步,身后的孩子忽然轻声开口。 “我说,你很奇怪诶。” 莫时鱼顿住了脚步。 蓝发孩子盯着莫时鱼的背影,慢慢地歪着脑袋。 “酒店天台的那天晚上,我没有露面,所以你不认得我很正常。但娃娃那天是出现过的,你现在却好像完全不认识了。” “如果你是因为太害怕,没有注意到娃娃的样子,也站不住脚。” “刚才我和你说,这是我的娃娃,你就毫无怀疑的就把它递给了我。普通人至少会多问我一句,你是在哪儿弄丢的之类的话,来确定失主确实是我吧。” “你好像……知道我是谁一样。” 他说完后,空气寂静了很长时间。 一辆卡车蓦地经过身侧,一声长长的、尖锐的喇叭声一闪而逝。 蓝发孩子看到了那个烟灰色长发的青年转过头,露出了一个苍白的下巴尖,一点红似的唇畔勾起了一丝笑意。 “哎呀,你还不赖嘛。”莫时鱼轻轻地说。 “彼此彼此。”名为骸的蓝发孩子勾了勾唇,“看来那天晚上,藤原洁果然是必死无疑啊。” “别这么说。”莫时鱼道,“我没有你们那么厉害。” 他勾起了笑意,“我最多等目标上飞机了,让他的飞机坠毁死在太平洋里。” 蓝发孩子顿时挑了挑眉。 “目标?” 莫时鱼回身走近了几步,弯下腰,发丝垂落,苍白漂亮的面颊漫不经心的勾着唇。 “对,你帮我完成了任务,我欠你一个人情。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系。” 他从包里扯了一张纸,写下了一串号码,递给孩子,蓝发孩子犹豫半晌,接了过来,“你是杀手?” 莫时鱼料到对方会接受,毕竟他初出茅庐,交个朋友总比树立个敌人要有好处,“我做的工作比较杂。也包括杀手的业务。” “我叫骸。”蓝发少年眨了眨漂亮的蓝眼睛,笑了起来。 “我们很有缘。期待下次见面,漂亮的杀手哥哥。” 话音一落,他的身影如雾一般散去。 如此不科学的一幕周围人根本熟视无睹。 莫时鱼用手指点了点下巴。 马甲干得不错。 他们心意相通,马甲知道莫时鱼想和实验室里出来的这位稚嫩的幻术师结交,所以才故意跑来学校里找他的吧。 这位幻术师意外的重视同伴,一定会找过来。 莫时鱼没必要在已经被染黑的小家伙面前装纯,他更倾向于形成友好的互利关系。 在已知25点好感度的前提下,他轻易的达到了目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天色渐晚,月亮升了起来。 路上一闪而逝的车灯与夜色相融,静悄悄的。 莫时鱼开着他的迈凯伦,拐了个弯,公路上行驶往前时,接到了贝尔摩德的电话。 他看了一眼,把车停在了路边,按下了接听。 “嗨,瓦伦汀。”贝尔摩德性感低哑的声音顺着话筒传来,“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莫时鱼单手把着方向盘,抬起手指敲了敲,用闲聊的语气随口道。 “除了被扣了个锅去了趟处罚室以外,一切都好。” 贝尔摩德笑了几声,“关于这件事,我真的很心疼无辜的你。” “不过,接下来我要和你说的事,也许能让你开心一些。” 莫时鱼道,“哦?是什么?” “今天刚下的命令,组织决定授予你引进新成员的资格。”贝尔摩德轻而缓的道。 莫时鱼一愣,随即眼神闪动了几下。 能被贝尔摩德特意打电话来通知,这里的新成员想必指的不是底层人员,而是代号成员。 莫时鱼还记得一年前,那时他在琴酒的考核下,正式获得了酒名代号。 没想到一年以后,他也有了考核别人的资格。 这对代号成员来说,是组织更进一步的信任和核心职能的提升。 换句话说,他升职了。 电话那边传来了汽车刺耳的喇叭声和风声,贝尔摩德估计也在开车,不,按照她的习惯,应该是飙车。 她低哑的声音在风声里显得有些模糊,“这是组织给你的成人礼,宝贝。” 在霓虹,成人礼是20岁。 莫时鱼垂下眼睫,眼皮遮住了晦暗的眼底。 这样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的手段,还是那个熟悉的感觉。 组织惩罚人的手段够狠,但补偿的时候也足够爽快。 如果他没有抽卡系统,孤零零的一个人,也许他早就被组织洗脑的死心塌地了吧。 “真的吗?”虽然心里在这么想,莫时鱼的语气却是受宠若惊的,“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贝尔摩德低笑道,“明天有三个人分给你,你手上会有一个酒名代号,两周的考核时间,选出一个代号成员。” “我明白了。”莫时鱼道,“分给我的酒名是什么?” “是你喜欢的威士忌酒。”好像在冥冥之中画下了浓重的一笔,贝尔摩德的声音低沉而轻哑。 “波本。” 莫时鱼:“……” “波本?”他重复了一遍。 “Yeah,honey.”贝尔摩德轻飘飘的吐出了一口烟。 “这个代号属于谁,由你来决定。记得填一下考察表,上传到系统,三个人都要哦,哪怕在考察期间全死了也要上交。” 贝尔摩德没有察觉到莫时鱼此时的心情,又说了几句嘱咐的话,才挂了电话, 莫时鱼放下手机,表情完美的展示了什么叫懵逼到惊悚到阴暗地拉扯头发。 他用他的全部身家打赌,明天分给他的三个小卡拉米里有个金发黑皮的大帅逼! 莫时鱼有一种他被大宇宙的恶意笼罩了的感觉。 还考核个屁啊,不用考核了,他这个考官直接把结果念出来算了! 真是一场毫无成就感的升职啊! 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情的莫时鱼重新驶上了路。 那个名叫梨书的小变态邀请他去的地方,竟是个格外高档的休闲会所。 莫时鱼知道这个少年背景不浅,是个极为烦人又执着的家伙,如果不管,以后可能会带来麻烦。 所以他要一次性的解决他。 一盏菱形灯,照出来的一缕轻柔的灯,照亮了下方几个少年人的脸。 他们的面前是一张大理石的台子,宽大的卡座,耳边是劲爆的英文歌,大理石反射着白玉一样的光。 一个服务生走到桌边弯下腰,将手中托盘里的两瓶酒放在桌子上。 其中一个少年执着酒杯,喝了一口酒,无聊的看中间的金发少年,“辛德瑞拉什么时候才会来赴宴?” 金发少年轻笑一声,投了个骰子,低头看了一眼,把身前的筹码推了,慢条斯理道,“急什么,我们先玩会儿呗。” 少年切了一声。 他实在看不惯黎书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装什么呢,明明他自己是最急的那个。 “黎书,你这么偏爱那位辛德瑞拉,为什么同意我们也一起来?”有人问。 黎书眯着眼,蓝紫色的灯光下的人影好像也带了几分模糊,“……” 他是真的喜欢莫时鱼,喜欢得不得了,从那一日后,像着了魔一样,每一天都在想他,想他的声音,想他的表情。 可莫时鱼给他的感觉,就像在看漂浮在天上的云一样,看得见,却触之不及。 他要把莫时鱼拉下来。 莫时鱼把姿态端的越高,梨书就越喜欢,他想把他捧在座上虔诚的供着,也想把他狠狠地拖到泥地里弄脏他。 明明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想摧毁一个东西的感觉,真是新奇。 “因为……我喜欢他。”黎书咬字缓慢的道,带着股温开水似的软,“最喜欢了。” 那人嗤了一声说,“被你喜欢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梨书拿起来看了一眼,再抬头时,就看莫时鱼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头顶照下来的灯光在此时正好换成了橙色,整个包厢都被染了色,烟灰色长发的青年从门外走出来的那一瞬,由暗到明,从冷色调到暖色调。 黎书看得怔了一下。 莫时鱼的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才慢条斯理的眨了眨眼,聚焦在几个少年身上。 有个少年拍了拍梨书旁边的位置,“小哥哥,坐。” 莫时鱼径直走向了梨书,他没有坐下,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梨书仰着头,眼神森森地发亮,用舌尖抵了抵牙齿。 对,对了,就是这个看垃圾的眼神。 莫时鱼手指抚过冰冷的矮桌,低笑了一声,“特意选的大理石桌面吗?” 他底下的金发少年眼神微动。 “想让我躺在这上面?”莫时鱼在他耳边轻声道,“真是老掉牙的品味。” “……哥哥。” 金发少年的眼睛已经沉了下来,随即又笑了起来。“要赌一把吗?” “赌赢了,你能毫发无损的离开。” “赌输了,哥哥,不管是不是你的审美,你只能乖乖的躺上去了。” 莫时鱼歪着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猛地往后一扭,以擒拿的姿势把他整个人按在了大理石桌上! 和在飞机上时,莫时鱼擒拿黎书用的技巧一模一样。 莫时鱼脸贴着冰冷的桌面,侧过脸,看到了身后面目表情的保镖。 “你叫了外援?”莫时鱼慢悠悠的道,“还一下子叫了三个,看来你相当的忌惮我。” 除了动手的保镖,还有两个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 一个少年笑嘻嘻的看他,“哥哥这么能打,总要谨慎一些。” “知道我能打,还招惹我。” 少年看着被反扣着手,按在桌子上的青年,嗤笑一声,“再能打,也终归只是业余的。” 黎书则是说道,“这家店的菜肴很不错,哥哥,不如垫些肚子再开始吧?” 莫时鱼笑了起来,“不用了,你们还不值得我陪你们玩太久。” 在金发少年猝然睁大的眼眶里,莫时鱼闪电般的攥住身后保镖的胳膊,明明是不能借力的状态,他却攥的保镖惨叫着后退,擒拿着他的手也脱力的松开。 莫时鱼随手拿了一瓶酒,跨了一步,一手抓着黎书的头发,强行往后拉起了他的头—— 然后把酒往他喉咙里灌了进去。 这个时候,他的声音竟然还是慢条斯理的。 “让我猜猜。” “是哪瓶酒里下了药?” 金发少年根本没想到莫时鱼直接来了这一出,烈酒顺着喉管烧到胃里,他清楚这口酒喝下去的后果,忍不住的弯腰呛咳,剧烈挣扎起来。 剩余两个保镖见状脸色大变,直接往这里跑了过来。 莫时鱼往左边侧了下头,躲过了一记勾拳,然后很顺畅的回身,把剩余一半的酒瓶砸到了眼前人的头上。 这瓶威士忌酒瓶的质量真好,这样一砸,男人已经满头血的往地上倒,酒瓶还没有碎。 莫时鱼捻了捻酒瓶上的血渍,勾起唇笑了笑。 最后那个保镖竟然被他笑的脸色发白地后退一步。 莫时鱼就这么慢慢地走过去。 解决完几个保镖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 当最后一个人被放倒时,莫时鱼手里的酒瓶连一滴酒都没有洒出来。 他回头,看了眼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剩余几人,和不断往地上反呕,但跪下去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晃的金发少年。 “看来我一下子就抽中了大奖啊。”莫时鱼晃了晃酒瓶,随手捞了几个酒杯,倒了进去,再一个个酒杯摆在那块白玉似的大理石桌面上,看向剩余几个少年,友善的微笑。 “是我帮你们喝,还是你们自己喝,选一个吧。” 一众少年:“……” 不是,这合理吗?三打一被反杀了?? 这不是普通的能打啊! 他们看着保镖的惨样,互相看了看,很识趣的捏起了酒杯。 没过多久,莫时鱼回过头,看向艰难地咳嗽,抬头望着他的金发少年。 梨书在剧烈的晕眩中弯起了眼睛,断断续续的笑起来,“哥哥,我好喜欢你啊。” “呵。”莫时鱼蹲下来看他,笑了一声,“你这个小鬼还蛮有意思的。”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药丸,用虎口托起对方的下颔,用手指把药丸塞进了他的喉咙里,“别担心,我还能更狠。” 莫时鱼取出手机,居高临下的按下了拍摄键。 这些自持家世的人,在外面玩的再疯,但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这张脸。 摄像头里是金发少年直接痛苦难忍的弓着腰,眼睛迷蒙,完全控制不住丑态的模样。 一直到觉得差不多了,莫时鱼才收手。 “你的父母,你的圈子里的长辈,不想让他们收到这份视频,就从此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少年一声不吭,痛苦的喘息,额头抵在地毯上,估计是说不出话了。 莫时鱼站起来,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他。 “上次我好像和你说了什么吧。” “再来招惹我,就把你的胳膊拧断。”他轻声说,“是这句话吧。” 金发少年猛地战栗起来,竭力往后躲闪,却无法阻止莫时鱼一寸寸踩断了他的臂骨。 第32章 莫时鱼走出房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藏在阴影里的高瘦影子,一身服务生装扮。 他朝影子那里一眼,就错开了目光,一双手放在背后用力,“咯搭”一声关上了房门。 眼睫长,一抬一落,在灯光下漂亮极了。 随着门被阖上,那高高的人影也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这人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只手按在胸前,朝他微微欠身。 莫时鱼语气不轻不重的,“你是谁?” “我是您考核的对象之一,我叫安室透。”那人影依旧垂首道,“瓦伦汀大人。” 莫时鱼看着这头比起黎书要舒服很多的金发,语气竭力的没有波澜。 “擅自行动,调查我的行踪,不怕惹我生气吗?” “大人,请允许我解释。”那人影安静了一秒,开口,“我并不是为您而来,只是我的任务目标在这里,我以服务生的身份潜入这里后,意外看到了您。” 莫时鱼拉长了声音,“你觉得我会信这是意外,还是你故意为之?” 那人影没吭声,抬起眼,露出了一头亮眼的金发,和一双柔和幽深、线条流畅的蓝眼睛。 那双蓝眼睛因为浸润着冷血,而变得有些浅而透明,配着深肤,格外吸引人。 明明顶着这么一双眼睛,他的语气却很温顺,甚至还带了丝委屈,“真的是意外,大人。” 莫时鱼走了过去,端详了他半晌,倏然笑了起来,“欸。你……” 他止住了口,换了个语气道,“叫我名字好了,不用叫我大人,真不知道组织里这股封建味是从谁开始的——你的任务做完了吗?” “已经做完了。” “那就一起走吧。” 莫时鱼往外走,安室透回头,暗色的眼睛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才转过头跟了上去。 “门里的人,需要我解决掉吗?”安室透道。 “不用。”莫时鱼打了个哈欠,“玩够了,回去睡觉。” 能不脏手,安室透自然是没有意见。 他近距离观察着这个美丽到异样的烟灰色长发青年,心里划过的却是查到的人物资料。 一个有点慢性子的人,做任务能拖就拖,总是一副怠懒的样子,长得像斑斓的琉璃花,但不能当面向他示爱,会被他殴打。 这个人身上似乎有一股奇异的性吸引力,安室透见过一个喜欢折磨和审讯的组织成员说起瓦伦汀时,像在说信仰的神明一样,表情卑微到了极致,恨不得要跪下去膜拜一样。神态比最疯狂的私生饭都要狂热。 但安室透知道他暗地里造了一套纯银的、美丽的刑具,藏在地下室里,只要是个人都猜得出来,假如瓦伦汀真被他追到手,这个嘴上把瓦伦汀当神明崇拜的家伙会做什么。 暗恋瓦伦汀的组织成员随便一砸就能砸到一大片,这些人可比外面的追星族要极端多了,他们不可能买一张票站在那里、看一眼、送个信之类的就满足了,假如能动手的话,他们能把人吃到骨头渣滓都不剩。 被这么多人觊觎,却还能活得好好的,代表着这个青年远没有他表面看上去那么漂亮无害。 安室透眼前不自觉的划过他刚才看到的一幕,瓦伦汀拖拽着房间里一个少年的头发,少年被拖得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掼倒在深色的瓷砖上,那少年的血沿着眼角流到了下巴,一只手是被踩断的,中间的皮肉凹陷下去,而瓦伦汀竟然好整以暇的勾着唇,无动于衷的垂着眼拍照。 他的表情很平静,手里的动作更是慢条斯理,但就是这样的表情,让他显得像个毛骨悚然的疯子。 他似乎很享受这个折磨人的过程。 安室透一直觉得这个组织里有代号的家伙或多或少都脑子有点不正常,瓦伦汀似乎也是如此。 他又看了前面的青年一眼。 其实这瓶酒看上去脾气挺好的,传言也说他很好相处,也许是因为性子缓的缘故。 但他就是用这样和缓的表情掰断了别人一条胳膊。 这就是组织里有代号的高层成员。 哪怕瓦伦汀表现得再无害,温和,也不能小瞧他。 满心警惕的安室透心里做了决断。 跟着瓦伦汀走出会所的安室透看他,不卑不亢道,“那明天见了。” 莫时鱼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玩味的笑了笑,“这就急着走了吗?” “不留下做点什么?”莫时鱼歪着头,“安室君。你也不想这个代号属于别人吧?” “……” 说完这句话,莫时鱼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神情也空白了几秒——明明这句话在他心里挺正常的,怎么说出来之后就不对味呢? 安室透的脚步也是一顿。 他也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一丝奇怪的感觉来,可他暂时没反应出来怪在哪里。 于是他犹豫的回头看了莫时鱼一眼。 烟灰色头发的青年站在路灯下,背靠着他的爱车,往安室透这里轻别着头,他的皮肤在灯光下闪出了一些惹人摩挲的光,风衣宽,腰背直,长筒靴在小腿处收紧。 往常开到哪里都吸人眼球的迈凯伦GT,却在一眼望过去时,被那个靠着它的人比了下去。 光影描摹着瓦伦汀的眉眼,色彩秾丽的发色、恰到好处的阴影让他看上去像一幅油画一样。 他没说话,似乎神态有些懵懂,但也可能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安室透犹豫了半晌,语气艰难而迷茫的跟了一句,“我当然是想拿到代号的。” “您要我留下来……做什么?” 莫时鱼此时已经反应了过来,他嘴巴一秃噜念出了一个只有兔子才知道的梗,他脸都要红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接嘴。 “去酒吧里吧。”莫时鱼其实只是想多和他相处,蹭点好感度,却把自己弄得不自在了。 “是。”安室透很自觉的接过莫时鱼手里的钥匙,坐进了驾驶位,“去哪里?” 莫时鱼报了一个不是组织据点的酒吧名。 安室透也知道这一点,他又看了莫时鱼一眼,而莫时鱼撑着下巴,望着窗外。 到了酒吧,他们点了两杯酒,莫时鱼今天入学,心里一直挺高兴的,他想庆祝,顺理成章的找了安室透陪他,成年人庆祝的方式就是酒精。 他喝的微醺,但没有丧失理智,在安室透面前,他不是太敢。 安室透点了一杯威士忌,一口口缀饮。 聊起天时,安室透安静温柔的声音就像催眠曲一样,莫时鱼轻叹一声,把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似醉非醉的道。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安室君。” 莫时鱼对警校五人组的初始好感度让他不想为难安室透,但这句话明显有些过了。 他只好装作醉了的趴在桌上,又喃喃补了一句,“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 “……”安室透。 安室透把这句话在心底一品再品。 是威胁?是威胁吧。 可是,比起一般的威胁,这前后两个句式又太过没有尖锐感,甚至好像带了一丝暧昧。 暧昧…… 等等,安室透忽然悚然一惊。从前到后一条线连了起来。 这个酒厂里的万人迷,不会想潜他这个底层员工吧? 一旦往这个方向想,这句话的意思忽然就变得好明确了。 “……”习惯思考很多的卧底同学第一次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他看向莫时鱼,却发现对方藏在手臂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薄红。 有些羞赧似的。 安室透理应感到冒犯,可瓦伦汀这副懵懂的样子,根本让人生不出恶感。 越描越黑的莫时鱼羞耻的脸都红了。 他觉得他今晚有点被那个满脑子废料的小病娇给传染了,怎么每句话都听着怪怪的。 某人随便扯了几句话,就站起来往外跑路了,“再会。” 徒留下卧底停在原地。露出了超乎意料之外,而产生的沉思表情。 莫时鱼一路回到了他住的酒店里。 他本来打算为接下来做些打算,结果一沾上床就睡着了。 他很久没有回到自己的小窝里睡觉了,以至于抛光了烦恼,被子一裹,直接一觉睡到了天亮。 —— 第二天他去学校上课。 他碰到了昨天认识的秋生辛,这个阳光的大男孩给他占了座,还是第一排。 莫时鱼看了看课表。 微积分。 在教授激昂的讲课声中,莫时鱼控制不住的哈欠连天。 奇了怪了,为什么人无论过去多少岁,都会一视同仁的在课上犯困呢? 第一排的教授看着他打完哈欠,笑眯眯的碰他的桌子,“来,打哈欠的小同学,上学第一天就这么困啊?回答一下习题册的第一题。” 旁边的秋生辛开始疯狂翻习题册,对着第一题奋斗了半天,没有解出来,只好眼巴巴的看莫时鱼,表示菜菜,捞不动你。 莫时鱼演算了一会儿,竟然答的还算顺畅,教授满意了。 “就你了,小哈欠,困成这样还能听进去,以后做我的课代表吧。” 莫时鱼:“……” 秋生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最后害得整个班都一起笑了。 莫时鱼只好领了这个头衔,在第一天做了个显眼包。 第33章 上完课已经是中午了,好几个同专业的学生跑来了前排,他们都是来找秋生辛的。 上学第一天,秋生辛赫然已经结交了一大群朋友,看他们互相撞胳膊,聊笑起来的熟稔劲儿,实在看不出才认识没几天。 “去哪儿吃饭?” “不知道啊,话说食堂在哪儿啊?” 秋生辛默默地,“你丫连食堂都不知道在哪儿?你这几天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个死鱼眼的男生在一旁哼了一声,一脸怨念。 “这家伙从住进宿舍后就打游戏打到今天,连饭都是我帮他买的,今天上课不是我把他拖出来,他还在打游戏呢,这个网瘾青年!” 网瘾青年两眼青黑,语气飘忽地笑了两声,“好兄弟。” 这些男孩除了在和秋生辛聊天,也明显不想冷落旁边的莫时鱼。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好友面前十分健谈的他们,目光在触及到秋生辛身旁的那个在桌边理书的人影后,就变得分外局促起来。 好几次,他们将目光往这里转过来,还没有一瞬间,就又触电似的收回去。 “莫君——”有人看着莫时鱼站起来,往外走,终于忍不住跟着走上去,随便找了个由头,称赞道。 “你刚才真厉害啊,我一个字都没听懂,你已经会答题了。” 莫时鱼正在低头看手机,今天他得给包括安室透在内的三个考核成员开个会。 在定好时间,给三人分别发过去地点后,他抬头笑了下,“只是运气好而已。” 提起这个,秋生辛就有些愧疚,“抱歉啊,莫。如果不是我占了第一排的位置,你也不会被老师抓了壮丁。” 莫时鱼摇头道,“这有什么?要怪就怪我自己,一听数字就打哈欠。” 秋生辛天生窄而浓的眉眼弯了起来,被阳光一照,帅的像杂志封面上的模特。 等走到食堂里时,几个男孩已经热络起来,还有一个人来勾莫时鱼的背,“吃完饭去打球?” 莫时鱼看了眼表,点了点头。 网瘾青年最先拒绝,“我回去打游戏,你们去吧。” 那个一直给他带饭的死鱼眼男孩白了他一眼,叽叽咕咕的念叨这家伙天天这么玩,吃枣药丸。 他看了一眼秋生辛,却发现他脸色有些阴沉似的,在往莫时鱼那里看。 准确来说是盯着那只随意勾着莫时鱼肩膀的手。 眼看着那只手越来越亲昵,那个男生像要把身体往莫时鱼身上压一样,秋生辛走过去,不着痕迹的把那只手推开,挤到了两人中间,“帮我看看今天的特色菜是什么。” “啊?我看看,是鳗鱼盖饭。” 那个刚才勾着莫时鱼肩膀的男孩被挤到了一边,也没在意,很是眼馋的望了一样还不算长的队,说道,“莫,你要吃吗?我一起买了?” 莫时鱼摇摇头,“我不喜欢吃鳗鱼,我去买别的吧。” “行吧,那等会儿我给你们占桌子。” 那男孩点了个头,就上去排队了。 莫时鱼有点难以抉择,就回头看了秋生辛一眼,“秋生君,你吃什么?” 秋生辛说,“我吃天妇罗套餐吧,这个挺不错的,你要试试吗?” 莫时鱼没怎么思考就应了一声。 所有的日式料理里,除了鳗鱼饭以外,他都还行,无所谓吃什么。 只有鳗鱼,无论是酱汁还是鱼肉,他都吃不下去,也不知道为什么。 拿菜的时候,秋生辛眉目还不太好,“莫,刚才那个家伙没让你不舒服吧。” 莫时鱼说,“嗯?还好。”就是普通的男生之间勾搭,他没感觉到哪里不适。 秋生辛其实知道那男生没别的意思,但他还是不太爽,靠的这么近干什么?男孩子之间也应该保持距离感好不? 两人拿到菜,坐到其他人给他们预留的两个位置上,其中一个人抬头看到他们手里一样的套餐,拉长语调、调侃了一句,“哎哟,你们俩关系不错啊。” 莫时鱼不在意的坐下,秋生辛踢了那人一脚,“少在那儿gay里gay气的。” 那人就坏笑着往旁边躲。 吃完饭,其中一个人去宿舍里拿了篮球,他们找了个篮球场打了一中午的球。 他们这群人里颜值高的有好几个,没打几分钟,周围就围了好几个女生,数量有不断增加的趋势。 被女生围观,一群单身狗跟吃了兴奋剂一样越打越有劲儿,打球姿势都努力凹得比平常要好看,像开了屏的孔雀似的。 午休时间不算长,打了半场就结束了。 莫时鱼很久没打过球了,他穿越之前篮球就打得蛮好的,现在好几年没碰了,一开始略显生疏,但没一会儿就熟练了。 不过因为手上的伤还没好,他收了劲儿,进了几个球就走到旁边去喝水了,看他们打。 比起其他喘着气拉着衣服擦拭脸上汗水的男生,他看上去明显更平静。 有一瓶水通过菱形的围栏伸了进来,莫时鱼抬头一看,是一个脸红红的女生,“请,请喝这个吧。” 莫时鱼看了眼周围的人群,和羞赧的不敢抬头的女生,为了不让女孩下不了台,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但他没有拧开喝,而是放到自己书包的另一侧。 自从装备上这张人物卡,他已经不敢吃陌生人的东西了。 秋生辛打完了半场,满头汗的走过来,“我说莫——你怎么不打了?你技术还不错啊,下次我们打联谊赛的时候也叫你!” “好啊。” 另一个男生问他们,“你们都不是住宿舍的吧?去我宿舍洗个澡再去上课吧。” 秋生辛点了头,又叹了口气。“可是我连换的衣服都没有。” “这有什么,先穿我的呗。”那男生就说。 莫时鱼站了起来,把包背起来,“你们去吧,我有点事儿。” 秋生辛看了他一眼,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那男生已经先说出了口,“什么事儿啊?” 莫时鱼没多说,“见个朋友。” 男孩见他不肯多说,也就作罢,“行,那我们先走了。” 莫时鱼离开了篮球场,到旁边有水龙头的地方洗了手。 他并没有打算见朋友。为了符合组织的风格,他和安室透他们约的时间非常的阴间。 他不和这些同学一起,一是因为自己体力没消耗多少,稍微出了点汗,去旁边洗把脸就可以,二是他身上的伤还没好。 现在是被衣袖遮着,如果脱了衣服,怎么解释手腕上的绷带和伤口? 一看就是绳子勒出来的伤口,就算结了痂也看得出来。 莫时鱼找了个自动售卖机,买了一杯葡萄味的芬达,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喝,本是随意懒散的目光在教学楼教室的窗台下慢慢凝聚了目光。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 收回视线后,他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三两口喝完了芬达,把易拉罐扔到了垃圾桶里,找了个水龙头快速冲了汗湿的脸,一只手从包里拿了张纸巾抹脸。 身后传来了声响,莫时鱼立刻警惕的回过头。 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孔,西装革履,但西装有些破旧,手里拎着一个工具包,戴着眼镜,大约三十多岁,紧紧地盯着他。 他看到莫时鱼转过头,也不移开视线,而是看着他慢慢笑了一下,“同学你好,你是这个大学的学生吧。” 莫时鱼从他的眼神里品出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冷淡了下来,“有什么事吗?” “其实,我是被叫来学校里的维修工。”男人有些苦恼的说,“下午上课前,我得把实验室坏掉的机器修理好,可是……有些工具我一个人搬不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帮我一起搬一下吗?” 听着就是再平常不过的请求路人跑个腿。 他的面容老实,还有些畏畏缩缩的,实在让人提不起警惕。 如果这人没用这么饱含欲念和恶意的眼神看着他的话,莫时鱼很乐意帮一个苦恼的路人,可惜—— “抱歉,我刚才打球太累了,没力气。”莫时鱼神色淡淡的说,“要不你叫别人吧。” “你这孩子,打球能有什么累的?还是说,你不想帮我吗?” 男人听到莫时鱼不肯帮忙,语气变得有些窘迫和着急,他用力伸出手,前倾身体,工具包都被他晃了一下,这一下让他忽地脸色一白,猛地护住了工具包。 似乎为了掩饰这一幕,他状似无奈道,“好了,我知道了,我给你1000元行不?就当做个兼职,这样总行了吧。” 莫时鱼阖上眼,轻吸了一口气。 男老师看着莫时鱼闭上眼时,因为皱着眉,而显得隐忍而厌倦的眉眼,忍不住催促道,“同学,你考虑的怎么样?” 莫时鱼睁开眼睛时,那股厌烦已经褪去了,他重新变得平静,靠在墙上,面无表情的抬着眼看他。 他把左边的头发编了两绺辫子,再在后面扎成一束,这样冷淡的望过来时,真的怪招人的。 “原来,我只值1000元吗?”他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男人轻嗤道。 “只是帮我搬点东西而已啊,那,那你要多少啊?” 莫时鱼忽然就勾起唇笑了起来,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叔叔,比起让我搬东西,你其实想和我做些更有趣的事吧。” 他神色冷淡,但是说话暧昧,眉眼天生像带着个钩子似的,男人只剩下一分理智告诉他这里是户外,不能胡来,语气艰难的否认,“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莫时鱼就慢慢走过去,抬起眼轻声说,“我说,我太累了,不想搬东西。” “但叔叔,如果你想和我做别的事的话,我就乖乖地……跟着你走。” “你……怎么……” 男人完全没料到眼前的学生说出了这样的话,他像被这一幕慑住了一样,注视着面前人凑近时的情态。 一个本该不谙世事的大学生勾着唇角,对他说了这样暗示性的话,这样的反差感,简直像在人的心里放了一把火,一下子就撩拨起了人心里最阴暗的欲念。 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真,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在跟在男人后面往偏远无人的地方走的时候,莫时鱼似有所感,忽然回过头,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站着一个背带裤的白发少年。 那少年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神色是担忧、焦急又疑惑的表情, 他似乎要往这里跑过来,莫时鱼朝他摇摇头,勾起了唇。 “离开这里,小弟弟。” 他做了个口型。 第34章 “咔哒”。 在手指尖灵活转动的打火机,随着一声轻响,吐出一簇蓝色的火焰。 背靠着墙的松田阵平面部被火苗映出了一层暗光,他唇齿间咬着一根烟,垂下眼,将打火机凑近。 “马自达。”走出医院的诸伏景光含着笑和他打招呼。 松田阵平吐出了一口氤氲的烟雾,将烟夹在手里,垂落到了腰侧,看着来人,嘴角先勾了起来,“哟,Hiro,气色不错啊。” 诸伏景光举了举还有绷带的手,“抱歉啊,我暂时开不了车,还得麻烦你来接我。” “跟我客气什么?” 松田阵平开了后备箱,诸伏景光把行李放进去,回头坏笑了一下,“我说,你这胡子留的还怪好看的。” 也许是因为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没时间打理,诸伏景光的下巴留了一小段胡茬,看着比以前少了一丝稚气,多了一分成熟,但那从内而外的温柔气质却依然没有变。 两者混搭起来,像一杯层次好看的鸡尾酒,散发出了一种极具吸引力的性感。 诸伏景光带着笑意,“你也这么觉得?那我干脆不剃了,当做出院以后改变一下形象。” 松田阵平奇道,“也?还有谁也这么说过?难道是医院里的护士小姐?” 诸伏景光一愣,随即手指挠了挠脸,有些含糊的应了一声,“……嘛。” 在行李箱被警官放进后备箱时,中间开合的缝隙忽然动了动,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把它顶开了,露出了一小截软软的尖尖,朝诸伏景光的方向捞了一下。 松田阵平眼角瞥到了一些动静,一脸疑惑地回过头,“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诸伏景光不着痕迹的侧过身,手轻搭在行李箱上,盖住了那截尖尖,“可能是我东西没有放好。” Hiro还会有东西没放好的时候?松田阵平本能的觉得不对劲。 但既然好友不说,他就克制的收回了视线,没有主动窥探。 他进了驾驶座,看着坐进来的诸伏景光手背上狰狞的烧伤痂,“Hiro,你这两天还不能碰水吧?” “嗯。” “我说,你干脆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反正我还得照顾Hagi那个伤患,干脆当个老妈子,一起照顾得了。” 诸伏景光一愣,“Hagi也受伤了?” 松田阵平嗤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的道,“那个家伙——为了救人往桥底下跳,如果不是有人豁出去救了他,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诸伏景光顿时把猫眼瞪得大大的往他这里看。 “什么?Hagi他?!” 松田阵平哼了一声,嘴里叼着烟道,“放心,他没有大碍,但因为冲击力太大,右手臂脱臼。不幸中的万幸吧。” 诸伏景光眼神震动,松田阵平说得平静,但他能想象出来当时的情况绝对万分紧急,“是谁救了Hagi?” “那人你不认识。”松田阵平道,“是我和Hagi最近认识的小朋友。” “是吗?”诸伏景光呼出了一口气,重新靠在椅背上,笑了起来,“听起来又是一个有趣的家伙啊。” 松田阵平回忆了一下从初遇到如今的经历,磨了磨牙,“是挺有趣的。” “相信我,只要是个警察,看到他就忘不了他了。” “为什么?” 松田阵平沉思了片刻,“怎么说呢,就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味道,总觉得如果不管他,他就马上要被害了。” “……”这是什么味道?景光有点想象不出来?? “你见到真人就能理解了。“松田阵平道,”他身上谜团很多。但警察的资料库里关于他的档案信息很少……好像被故意抹去过关键资料。” 诸伏景光微微一愣,“是吗?” 篡改警方数据库,这可真是不得了。 “名字是?” “莫时鱼。” 这个名字,中国人吗? 诸伏景光记在了心里,“我记住了。” 松田阵平把车开到了诸伏景光的住所,正要帮他把行李箱拿下来,手机铃响了,他接了起来,脸色忽然变了一下。 “有歹徒埋了炸弹?地点在哪里?”他对着电话厉声道,“早合大学?” 他记得档案资料里,小灰毛好像就上的这大学来着! 真是的,那小子也太倒霉了吧? “抱歉啊,Hiro。”松田阵平挂了电话,回头急促道,“来案子了,你一个人可以吗?” 诸伏景光立刻把箱子搬下来,“我没事,你快去吧。又有炸弹了?” 松田阵平匆匆一点头,没有浪费时间,踩下油门,汽车猛地一甩尾,往路口直冲而去。 拆弹的时间,连一秒都是宝贵的。 “马自达……” 诸伏景光的脑海里闪过公安部的上司找他做的谈话。 国家有派他秘密潜入某个组织的打算。 在这个绝密计划里,他必须抛弃过去的名字,人生,朋友,换上一个全新的身份,在极危高压的环境下长期潜伏。 作为一线卧底,他很有可能死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没有名字,没有功勋,没有任何人知道,只是成为铸就这条鲜血路上一块沉默的地基。 诸伏景光答应了。 所以,他离和好友们道别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行李箱无声的开合,一只白色娃娃从诸伏景光的行李箱里爬了出来,安静的抬头看着他。 诸伏景光注意到了它,也垂下头。 …… 和莫时鱼在大学里看到的那只不同,这一只娃娃的脖子上有明显的断裂和缝合痕迹。 虽然针脚已经尽量紧密,但依然看得出它动起来时,脑袋并不算算稳,歪歪晃晃的。 这是那只在工厂里上吊的娃娃。 从工厂里出来后,诸伏景光就一直随身带着它,然而娃娃一动不动,哪怕他缝好了它掉下来的脑袋,娃娃的身体里依然没有任何灵魂,一直到今天。 诸伏景光自愿加入卧底计划,一方面是为了信念,另一方面,他也实在放不下那两个已经失踪的人体实验的孩子。 在黑暗的世界里,消息会更加灵通。 诸伏景光低下头时,温柔的笑了笑,“你终于醒了。” “我以为你已经放弃这个身体了。” 被保存的很好白色娃娃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被针脚仔细缝起来的脑袋好好地待在脖子上,它抬头望着他,似乎无声地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的垂下了眼。 警官也不在意,他蹲下来,和娃娃一起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轻柔的声音便揉进了风里。 “好啦,我要来找你们了。” 莫时鱼跟在那个自称为维修工的男人身后时,耳朵里听到的却是诸伏景光的声音。 那只掉了头的娃娃,现在主要是他在操纵。 马甲自己能长出很多娃娃,平常是马甲主管,但莫时鱼可以选一只或几只操纵。 吸引变态,加上有丝分裂,莫时鱼总觉得自己的体质在往某个方向分化……应该是错觉。 诸伏景光的声音并不大,但很奇特,很温暖,好像一阵让人舒适的春风,让人想起了被阳光盛满了的午后阳台,周围是绿萝花。 莫时鱼竟然被一句话安抚了。 哪怕他知道,这样温柔的人选择的路,终点是一个随时会落下闸刀的断头台。 他无法阻止充满觉悟的警官走上这条不归路,也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改变他的结局。 莫时鱼缓缓阖上眼,再睁开眼时,面对的依然是他早已见惯了的现实。 男人时不时的回头看他,他似乎在试图和莫时鱼聊天,方式笨拙,像第一次和喜欢的对象搭话一般。 “其实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你。我昨天路过这个大学的时候,就看到你了。”他低声说。 “是吗?” 莫时鱼脸上没有什么笑容,垂着眼睫,声音平澜无波。 “漂亮的皮囊很多,可是我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个很特别的人,你和别人不一样。” 男人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所以,你今天愿意跟我走,我其实还挺失望的。” 他们走下了楼梯,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下停车场,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一个人都没有。 “哦?为什么?” 莫时鱼看着男人停住了步,他回过头,死死盯着他,自卑的神色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变得深沉而疯狂,“因为,你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你根本不值得我珍惜,你就是个谁都可以的贱货!” 他冲着莫时鱼猛地用力推了一把,莫时鱼的后背撞到了身后的汽车,身体顺着车门滑落到了地上。 他望着那个工具箱,没有立刻动弹,直到那男人走过来卡住他的脖颈,用巨大的力道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压到地上。 “你肯定也听过脑海里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吧,把所有人,全部都杀掉——这样的声音。我一直能听到啊。” 男人的声音随着莫时鱼的挣扎而变得兴奋发抖,“所以,你能理解的吧,我杀了你这件事——” 莫时鱼挣扎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竭力睁开泛着红的眼睛,看着男人,视线在他畏缩的身形、消瘦的身体上划过,手指扒着男人掐住他脖子的双手,因为窒息而变得嘶哑的声音,“哈……原来……是你啊。” “什么?” 男人没有听懂他的意思,莫时鱼就看着他,断断续续的笑起来,他死死抓着男人的手腕抬起眼,一字一句的嘶哑道,“你是那个……爆炸犯,是不是?” 男人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就变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内心惊惧,他的手下愈发用上了死劲,直到那双因为窒息而胡乱抓着他衣服挣扎的手,失去力气的缓缓垂落在地上。 男人保持着这个动作好一会儿,忽然猛地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跌到了地上,惊魂未定的大口喘息,神色恍惚而呆滞。 他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的人影。 那人的头侧在一边,凌乱的灰色发丝遮住了半张脸,脸色泛白,嘴唇却与之相反,变得愈发的红。 死了吗? 爆炸犯忽然连滚带爬的爬过去,颤抖的手指落在对方的鼻尖。 他感到了微弱的呼吸声。 “还活着,还活着……太好了。” 男人感到了一阵后悔、后怕、自厌等等,最终化成了巨大的狂喜,他跪在地上,低下头,忏悔一般颤抖道,“对不起,我错了,我爱你,原谅我。”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表,立刻慌乱的站起来,把着地上人的肩膀,拖着他拐了一个弯,把人拖到了一辆车的旁边,打开后备箱,想把他放进去。 第35章 那辆车里似乎还坐着一个人,看到这一幕,从副驾驶的位置上冲出来,脸色发白的颤声道,“你,你杀人了?!” “没有,只是昏过去了!”男人不耐烦的低吼道,“快来帮忙!” “啊?”车里的人性格懦弱,听到这话,一下子就走了出来,小声道,“可是,我们刚装好炸……等会儿还要躲过警察的追查……” 男人冷笑一声,“有一个学校的学生做人质,警察不敢追过来的。” “那也太危险了,还是把他丢在这儿比较好……” 副驾驶的人看到那个人影露出来的脸,忽然噤了声。 他的视线凝固在了对方的脸上,眼里闪过了迷惘和呆怔。 好好看的人。 他忍不住靠近一些,看这张极其稠艳的脸。 对方穿着一件白色的、略宽大的T恤,显得脖子上被掐出来的红痕愈发鲜艳,自带一股被凌虐过的色欲似的。 副驾驶的同伴就这样怔怔看着男人把人放进了后备箱,咬着牙根,喘了一口气道,“我们马上就是有钱人了,包养个人不正常吗?弄晕他只是以防万一。” “包养……你怎么这么说。”副驾驶的同伴喃喃道,“既然决定了他。就要尊重他,不能有别人了。” “重点是这个吗?”男人翻了个白眼,“你真是个古板的家伙,都有这么多钱了,还这么墨守成规。” “我这是……”副驾驶的同伴还想说什么,男人估计是烦了,侧过头看他,“省省吧,你和我一样,已经是绑架他的加害者了。再怎么袒护他,他也不会感激你的。” “还不如干脆做个坏人——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心动,一点也不想尝尝他的味道?” 副驾驶的同伴呼吸一窒。 他看了一样后备箱里的人。 蜷缩在黑暗狭窄处的人影,在刚才的挣扎里被弄散的灰色长发铺了一整个后备箱,连手背上凸起的青筋都漂亮,随着车门缓缓阖上时,垂着眼睫,像一个正在被精心包装的礼物。 他们是勒索了日本政府十亿元的爆炸犯。 无论这青年同意不同意,等他醒了,他们都不能放他离开。 可那样的话。 他不就只能成为他们的……妻子了吗。 副驾驶位的同伴咽了咽,终于一句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关上了后车箱,坐进了汽车,发动,离开。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离开以后没多久,一辆黑色雪佛兰同样亮了车灯,慢慢跟了上去。 又过了没多久,一个迷茫的在地下车库转了半天的白发背带裤少年,在看到两辆车在他面前相继飞快驶过的背影,脸色彷徨而担忧。 “……那人呢?绑架?后面那辆车是什么……” 他一咬牙,也跟着追了上去。 “炸弹犯要求十亿日元。且如果学校里有一个学生离开,就会立刻引爆炸弹。” 警方的谈判专家沉着脸和长官低声道。 “没有办法了,只能答应他们的要求。”长官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将十亿元发到他们的账号上。” “是。” 几分钟后,松田阵平赶到学校,警方已经开始疏导学生撤离。 “钱汇过去以后,爆炸犯已经用遥控让定时器停了下来。” 长官在现场指挥着其他的警察,“但我们不会放他逃脱法网!立刻派人在四周盯梢,一经发现嫌疑人,立刻逮捕!” “是!” “松田,你们□□处理班的任务就是,尽快将炸弹拆除。” 松田阵平略一颔首,神色并不见轻松。 在其他人帮他换上防护衣的时候,他的目光在撤离的学生中搜寻了几个来回,都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这时,他忽然在学生群里捕捉到了几个模糊的词。 “莫呢……没看到……不会还在……” 松田阵平一把拉住了说话的男生,问他,“小子,你说的那个莫,是莫时鱼吗?” 被抓住的秋生辛看着脸色冷峻的警官,咽了咽口水,抬头挺胸,就差敬礼了,“是,是的长官!” “他人呢?今天来学校了?” “他来了,我中午还和他在一起呢……”秋生辛迟疑道,“可是之后分开了。” 松田阵平皱了皱眉道,“你刚才说,没有看见他出来?” “……嗯。也可能是我没注意到吧。毕竟这里人太多了。”秋生辛有些怵这个长相不太善良的冷峻警官,颤巍道,“莫肯定听到了警笛声,早就离开了。” 松田阵平点点头,道了谢,松开了手,眉头却依然没有松开。 会是这样吗?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以那个小子倒霉的运气,不会还在学校里吧? “松田警官。防护服已经装戴完毕。”有人和他说。 “……嗯。” 松田阵平动了动手脚,确定足够灵活后,想了想道,“教学楼里被装了复数个炸弹,一定要再三检查,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确保学校里的人群疏散。” 他看到现场的警察点头,才抬起腿,穿着防护服,拖着笨重的身体往教学楼里走去。 坐在驾驶位的男人看着手机上到账的数字,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十亿元!只是做了几个炸弹就到手了!太划算了吧!” 同伴本来眉宇间还有忧虑,此时看到钱到账,浑身也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脸激动的泛红,心潮澎湃,以至于连声音都发抖。 “那可是十亿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男人一笑,眼珠子往身后的后备箱转了一下。 “不。”他笑了起来,“是十亿,加一个妻子。” 他由衷的感叹道,“把炸弹地点选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副驾驶位的同伴也下意识往后备箱看,那个被迫在狭窄的空间里蜷缩着的清瘦影子顿时映入他的视线里。 那人侧伏在那里,苍白发透的面颊贴着手臂,呼吸声轻而低弱,曲着双腿,侧身的腰臀线蜿蜒起伏。 烟灰色的长发披散,根根分明,像蛛丝一般蔓延。 他心里的怜惜又浓了几分。 “等他醒了,我们多分给他一些钱吧,这样,他就会不会怪我们绑走他了吧。” “不,不能让他知道。”驾驶位的男人一顿,立刻驳斥道,“别被他的外表迷惑了,他就是个恶毒自私的家伙,被他知道了我们的底细,你以为他会安心和我们过日子?他不会!” “他只会骗光我们的钱以后,背叛我们。” “那,那要怎么做?” “不能怜惜他。”驾驶座的男人勾起了一丝狠笑,“用这笔钱买个别墅,到时候,把他圈养在别墅的地下室里,锁住他的手脚,堵住他的喉咙,一辈子不让他出去,做一个乖顺的妻子。” “……” 同伴本来犹豫的目光变得意动,连鼻息里都溢出了灼热的热意。 “你说得对,”他结结巴巴的说,“确实该,该关几天。” 男人笑了起来。 为了缓解忽然窜起来的热意,同伴打开了收音机。 “早合大学的三枚炸弹的计时器仍在一针一秒的跳动,学生正在撤离,可是时间已经不多,犯人先生,如果你听得到的话,请把炸弹停止吧!” “什么?”同伴大惊失色,“炸弹没有停止?” 男人不耐道,“不要管了。钱都到手了,我们走吧。” 同伴下意识的摇头道,“不行,那个炸弹会杀了多少人?我,我得去告诉警察一声,告诉他们怎么停止炸弹!” 说着,他就打开了车门,往路边的电话亭冲过去。 “喂——” 男人根本喊不住他,只能把车停在一边等待。 “……怎么这么慢?警察不会在拖时间吧?” 他焦躁的视线来回在电话亭周围晃悠,直到看到不断靠近的几个便衣警察。 “是陷阱!”男人脸色大变,他想提醒同伴,同伴此时也注意到了,他慌忙丢了电话,从电话亭里逃出去,冲到马路上的时候,正好卡在一辆卡车的视线死角里。 男人眼睁睁的看着同伴被撞飞到地上,鲜血在地上蔓延,而只是停顿片刻后,那些便衣警察就选择缓慢靠近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同伴。 “该死的,该死的!”男人盯着同伴,双眼发红,发泄的用力拍打着方向盘,“果然是陷阱!那个蠢家伙,就这么信了警察的鬼话!” “你们骗我们倒计时还在动是吧?好啊!我现在就让你们所想成真!”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个遥控手机,猛地就按了下去—— “7”。 —— 另一边,爆炸物处理班。 处理炸弹的专家们还在等学生被疏散完毕,十亿元赎金已经汇给炸弹犯,目前炸弹被犯人的远程操作下,已经是停下计时的状态。 没了倒计时,现场的气氛已经变得缓和了很多,等学生疏散完毕,爆炸物处理班便要开始着手拆弹,这是为了防止误操作激活炸弹,殃及无辜的学生。 穿着笨重防护服的松田阵平,一回头,看到了赶来的萩原研二。 “哟。”他一挑眉,“你个手受伤的家伙,不在家里休养,来现场做什么?” 萩原研二没好气道,“这么多事,我哪儿闲得住?” “我查到了一些东西,关于小时鱼的。”停顿了片刻,萩原研二又道。 松田阵平眼睛顿时一眯,勾起了半边唇,“哦?那块神秘的头纱,终于要被掀开一角了吗?” 萩原研二道,“等你拆完炸弹,我们再聊。” 松田阵平随意一点头,看学生已经基本疏散完毕,他终于垂下眼,冷静锐利的眼睛扫过错综复杂的炸弹线路,“好了,Hagi。你离远一点。” “不要,研二可不会丢下小阵平一个人。” 萩原研二勾起了轻佻的笑容,靠在他旁边的墙上,他们一个蹲着,一个站着,光影两分。 “我虽然受伤,无法进行精密的操作,但帮你一起检查还是可以的~” “那也等穿好防护服再过来!” “那种东西热死了,我才不穿。” 松田阵平满头大汗的拆炸弹的时候,依然很想抽出空,送给自己过于性格鲜明以至于十分欠打的竹马一个大逼斗。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面前的炸弹,明明已经暂停计数的屏幕,突然再次开始了读秒。 “6”。 第36章 眼前这一幕,让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瞳孔骤缩。 “……什么?!” 炸弹重新开始计时了,是炸弹犯在远程操作! 他们的心里飞快的划过了这个念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炸弹上的显示器上的数字变化,仿佛死神的镰刀一寸寸落下。 “5”。 时间仿佛被拉长,眼前的画面像凝固,又好像一颗飞行的子弹一般急速往前! 松田阵平猛地回头,声色俱厉的吼道,“快跑——!!” 这里是教学楼的顶楼,此时所有学生已经被疏散完毕,整个楼层只剩下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 身后的警察像是忽然被这一声叫醒了,猛地反应过来,绝望而拼命的往外狂奔。 可是身上穿着笨重防护服的他们在仅剩的几秒里又能移动多少距离? 这个炸药的威力预估在20公斤TNT左右,威力足以将这里上下整整三层炸成废墟! 没有人能在5秒内逃出去。 所有的念头都隐去了,松田阵平牙根咬得口腔里满是血腥味,眼角捕捉到了什么,他猛然回过头,看到萩原研二一把抱起了炸弹,往他们的反方向飞奔。 “萩原——!” 松田阵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立刻跟了上去。 没有防护服,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因此也更加灵活,能够带着炸弹往远离他们的方向移动。 开什么玩笑,不行,不行—— “3”。 耳机里嘈杂无序的声音都隐去了。世界变得安静无比。 来不及说话,更来不及反应,生死就在一瞬间。 松田阵平终于抓住了萩原研二。 下一秒,炸弹被萩原研二扔进了具有密封性能的电梯,电梯门阖上,松田阵平一把拉着他往楼下跑。 这不是专门的防爆电梯,并不能防住多少爆炸的威力,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几百斤的防护服像山一样拖拽着身体。 艰难的、无法连续的喘息声。 松田阵平恍惚间听到了萩原研二牵动了唇角笑出来的声音。 “松田,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挺浪漫。” “3”。 炸弹犯遥遥望着那个大学,兴奋而战栗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炸吧!炸吧!该死的警察!杀光他们!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突如其来的、几乎要把他吓得跳起来的漫不经心的声音。 “真有趣啊,这是世界的意志吗?” 炸弹犯惊恐的瞳孔猛缩,他刚想回过头,身后忽然伸出了一只冰冷的手,牢牢地攥住了他托着遥控器的手腕! 指尖用力到陷进了他的手臂肉里。 剧痛让炸弹犯惨叫出声,遥控设备本能脱了手,直往下掉——随即在空中被稳稳地接住。 莫时鱼垂眸,对着遥控设备按了几下。 遥控器并没有反应,好像故障了一般。 和刚才一样。 刚才那一瞬间,他明明想提前阻止,却忽然变得无法动弹,像真的昏迷了一样。 仿佛整个世界在阻止他救人。 “我实在是无法接受啊。” “怎么可能,会有命中注定的死亡?” 莫时鱼倏地挑起了一丝冷笑,他手里的劲道用力到几乎要硬生生折断爆炸犯的手臂。 爆炸犯惨叫着回头,挣扎着用力挣脱,可刚才那个在他手下挣扎不开的人,此时却像换了个人一般,明明脸色发白,垂着眼看他时,狭长的眼梢平添了几分令人战栗又着迷的冰冷。 炸弹犯眼熟震颤,惊怒交加,“你——” 莫时鱼一把扔了遥控设备,抽出了口袋里黑色的绳索,在爆炸犯本能的伏下身体去捡遥控设备的时候,将黑绳绕上了他的脖颈。 “停下炸弹计时。”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莫时鱼将黑绳往后绞,死死地勒住了位于驾驶位的炸弹犯的脖颈。 黑绳自动收紧,那块脖颈几乎立刻被勒出了一根深红的凹陷,两边则泛出了死白色。 “2”。 炸弹犯眼珠暴睁,身体被迫后仰,后背贴在座位上,因为脖颈巨大的受力,他的身体都腾空了,浑身的着力点都在脖子上,窒息感让他狂乱的蹬腿,大脑缺氧让他眼前出现了层层的叠影,甚至无法听清身后人在说什么。 “停下,炸弹,计时。”莫时鱼又低低的、缓慢的重复了一句。 “求……嗬……是……”炸弹犯几乎是靠着求生的本能,死死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暂停键。 “1”。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莫时鱼侧过头,死死盯着遥遥可见的远处学校里的教学楼。 没有爆炸。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操作,莫时鱼失败了,但炸弹犯成功了。 他不能亲手改变剧情,是这个意思吗? 难道就因为,他不是原住民,他本不应该存在? 明明这个世界,已经捉弄命运一般的,改变了他的一辈子。 “这种规则,真是狗屁。”莫时鱼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 炸弹犯眼镜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他浑身抖的和筛糠一样,用恐惧至极的眼神望着莫时鱼。 此时的炸弹犯,连一点点思考他这句古怪自语的心思都没有了,什么旖旎的心思更是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抖着声音道,“够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莫时鱼回过神,看着他说,“……当然可以。” 下一秒,他反手干脆利落的扭断了爆炸犯的脖子。 “……” 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圪塔一声。 爆炸犯的脖子被硬生生扭了180度,他的神色凝固在了从喜悦到希望磨灭的那一刻,身体在抽搐之后瘫软了下去。 莫时鱼放下了尸体,低垂的眼睛毫无感情。 “如果你有记忆,你应该会觉得我很卑鄙、很不公平吧。你本可以害死两个优秀的警官,让无数人痛苦、哭泣,直到逍遥了七年后,才得以落网。而如今,却死在了这种阴暗的地方,只因为多了一个我。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公平可言。” “真是适合你的死法。我很喜欢。” 莫时鱼随手把尸体拖到了副驾驶座,然后翻身进了驾驶座,给自己和尸体系好安全带,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在远处的警察围过来之前,猛地一脚油门,车辆飞速的往前驶去。 FBI搜查官朱蒂斯大林将车远远地停在200米外,这是不易被察觉跟踪的距离。 “真是不走运啊。” 朱蒂点了点耳机,轻声抱怨。 好不容易被他们发现了组织代号成员的线索,而且还是琴酒的亲信,瓦伦汀。 这位代号成员的名字在FBI的档案里经常和琴酒一并提出来,很多次由琴酒主导的暗杀活动,都有他的身影在暗处。 其实瓦伦汀的资历并不算深,他在杀手界崭露头角,应该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和凶名在外的琴酒、贝尔摩德等相比,见过这位代号成员的人并不多,哪怕是FBI内部,曾经捕捉和保存下来的也只有一张较为清晰的照片。 朱蒂记得那张照片,里面的人单肩背着一个沉重的吉他包,头戴黑色毛线帽,穿着黑色的高领风衣,低垂着头,独自走出一家光鲜亮丽的五星级酒店,跨入晦暗的纽约街头。 那是FBI拍到他的唯一一张照片,苍白低垂的面部被发丝遮掩着,没法完全看清,只有那头从线帽里垂落的标志性的烟灰色长发,像沾了香毒钩子的烟雾一样,只要看过一次就很难忘却。 那天,离酒店大约350码开外的一个老牌黑手党的Boss,在走出车门的那一刻,被狙击枪一击爆头,鲜血和脑浆糊了一整个车窗。 远渡重洋,从美国一路来到日本的朱蒂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瓦伦汀真人,真是相当的年轻,她甚至到现在还很不敢置信,“这个大学生就是瓦伦汀?他才几岁?19?20?” 虽然知道不能以貌取人,但这和她想象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FBI侵入了学校内部的监控,探员们蹲在显示屏前一整天,就在那儿看着这个学生乖乖上课,因为打瞌睡被教授拎起来答题,中午在食堂吃饭,出去和同学一起打球……朱蒂深深地郁卒了。 哪怕这是伪装,也实在过于敬业了。朱蒂有一种她在陪对方过家家的感觉。一个杀人无数的刽子手,不会真的在享受校园生活吧? 怎么看怎么阴谋论。 然而耳机里的赤井秀一道,“是他。提高警惕。” 朱蒂一愣,“……我知道了。” 就在朱蒂以为她要陪着对方再上一下午的课的时候,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终于遇到了变化。 两个炸弹犯在这所大学安了炸弹,而瓦伦汀,竟然被那个炸弹犯劫走了。 FBI的几位探员正在学校实时跟进这个案子,“勒索了十亿,日本政府给钱了。” “他就是故意被劫走的吧?”朱迪撑着头和耳机那边说,“平白捡十亿的机会可不多。还能把锅推给现成的倒霉蛋。” 赤井秀一在本部,望着学校那边的实时情况。 “炸弹重新开始倒计时,却在最后一秒停止了。”FBI实时应对道。 “像是炸弹犯忽然良心发现了一般。” 不,良心发现的不是炸弹犯。 赤井秀一将烟咬在嘴里,吐出了一口烟雾。 透过烟灰色的雾气,幽绿色的眼眸幽深。 第37章 莫时鱼将油门踩到了底,在引擎的轰鸣声里,他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抬起来,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 眼看着高速飞驰的汽车在眼前飞快的消失,意识到不对的FBI探员立刻道,“不好,目标忽然加速了!” 那辆车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现在开车的人,也许已经换成了瓦伦汀。 难道说,瓦伦汀发现有人跟踪他了? “有点意思。”朱蒂细眉一挑,艳红的唇角勾起了冷冷的弧度,“既然如此,就看看你能不能甩掉我们。” 金发碧眼的美艳搜查官一脚油门,驾驶着车辆如离弦的箭一般追了上去。 莫时鱼很快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不再多加掩饰、飞快追上来的汽车身影,驾驶位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很快认了出来,轻晒一声。 “原来是FBI。” 在日本公安的机密档案里关于他的资料还只有一个光秃秃的代号名的时候,FBI已经跨过大洋彼岸,查到了他的所在地。 该说不说,哪怕在这个世界,漂亮国还是在各个方面吊打了小日子。 莫时鱼倒不在乎FBI调查他,反正这群红方从来不坐在一张桌子上分享情报,要抓住他的尾巴,至少得等柯导出现了再说。 “等等,朱蒂在的话,那赤井秀一呢?” 莫时鱼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随即摇摇头。 赤井秀一要潜伏进组织,他不可能和FBI一起出现在他的面前。 莫时鱼把市区的马路开成了飙车现场,在刺耳的喇叭声里超了一辆辆车,没想到身后那辆车竟然不甘示弱。 他现在开的车是爆炸犯的普通轿车,不是他自己的迈凯伦塞纳,在爆发力上没比过身后紧追不舍的标致607。 莫时鱼改变了思路,他一拐弯,就往人烟稀少的码头开去。 朱蒂开到了码头,看到了那辆停在码头的轿车。 她持枪一步步谨慎的靠近,绕到了车窗前,才看到驾驶位的车门已经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具脖子被扭断的尸体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在了副驾驶位上。 “目标放弃了行动工具,内部发现了一具尸体,应该是本次炸弹犯。车上的指纹和线索大概率已经被消去了。” 朱蒂低声和耳机报告,听到了耳机里的命令后,她和身后的几个FBI探员道,“我们分头追击。” “是。” 春季的午后湿润微冷,码头外有很多成片的集装箱,一个人影穿过间隙的阴影,穿着略宽大的白T,身材修长,白肤红唇,烟灰色的长发在地上映下了朦胧的影子。 正是丢弃了代步工具的莫时鱼。 他手里握着一把枪,握得很紧,眸子警惕的四处张望。 不知怎么的,莫时鱼依然有一种有人跟着他的感觉,让他始终不敢脱离这片藏匿区域,彻底离开这里。 不是FBI,应该是别的家伙。 是错觉吗? 他往后看了一眼,忽然微微蹙起了眉。 身后一座集装箱的阴影,似乎有些过于庞大了。 漆黑的一大片,隐藏在集装箱下方,直直的对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片阴影像在呼吸一般上下缓慢起伏。 仿佛里面蛰伏了什么怪物一样。 莫时鱼盯着那个阴影,莫名从骨子里升起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惧感,像碰到了天敌一般,他连脊背都被激得微微弓了起来。 “……谁在那儿?”莫时鱼低声道。 下一秒,他好像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 莫时鱼猛地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栓,枪口指着那个方向。 “……” 空气像静止了。 他们陷入了某种对峙里,区别是莫时鱼的脸色越来越白,而对方似乎看出了莫时鱼的恐惧,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 黑影里的呼吸声慢慢带上了猫科动物特有的呼噜呼噜声,但那不是小猫可爱的声音,而是能激起人原始恐惧的巨大声响。 莫时鱼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像一个示弱的信号,阴影里的可怖身影咆哮了一声,张开了巨口,猛地冲出了那片影子,后肢一蹬,往他这里扑将过来! 莫时鱼望着阳光下那个巨大的影子,猛地睁大颤动的瞳孔。 这竟然是一只白色的老虎! 老虎比普通的老虎还要大,兽瞳里满是桀骜的凶性,雪白的毛发上还带着漂亮的黑色花纹。 不是,市区里怎么会有老虎的啊啊啊! 那老虎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在空气里划过了一道白色的残影,莫时鱼甚至没来得及开枪,就被一个沉重的影子扑倒在了地上。 手枪脱了手,落到了远处的地上。 莫时鱼被这一下压得差点吐出来,白虎湿热血腥的呼噜声在他的脖颈边炸响,皮肤立刻被刺激的泛起了鸡皮疙瘩。 一种即将被咬断喉管的恐惧感,让莫时鱼剧烈的挣扎起来,和被炸弹犯掐住脖子时做做样子不同,现在的他几乎是又惊又惧,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走开……!” 可人类的力气怎么能和老虎比吗? 莫时鱼用肘击老虎柔软的腹部,试图翻身起来,可这种攻击对老虎来说完全不痛不痒,只能激怒它。 老虎低低咆哮了一声,抬起白色的前爪压制住他的手腕。 惊惧让莫时鱼呼吸急促,眼睫剧烈颤抖,因为身体被压着无法离开,他手腕在极力躲避了几下后,就被虎爪扣在了深色的土地上。 白皙的手腕被衬托的羸弱而纤细,好像一用力就会被踩碎一样。 野性嗜血的琥珀色虎眸自上方死死的盯着他。 莫时鱼仰着面,动弹不得的躺在地上,烟灰色的头发铺在身下,同色的瞳孔剧烈颤动。 他的眼里清晰的映出了上方老虎的模样。 似乎发现猎物终于无法再反抗,老虎满意的低下硕大的脑袋,在他露出来的皮肤上轻嗅了起来。 莫时鱼觉得自己像一个摆放在餐盘里的食物一样,任人宰割的感觉让他微微发起了抖,“……” 在皮肤上缓慢移动的湿润鼻尖,不知什么时候会咬下来。 莫时鱼的呼吸声非常急促,白虎似乎很喜欢他身上的气味,像第一次蹭到了猫薄荷的猫,凶性的兽眸迷茫又上头的微微眯着。 拱了半晌,似乎发现他藏起来的脖子格外的好闻,它试探了几下,用巨大的脑袋顶住了莫时鱼的下巴,愣是逼得猎物不得不仰起头,露出了脆弱的脖颈。 白虎凝视了脖颈处那薄薄的一层肌肤下凸起的黛青色的血管半晌,獠牙露出来、又收了回去,最终只对着那层血管轻轻舔舐了一下。 粗糙带着颗粒的舌尖舐过脆弱的喉咙。 “……” 莫时鱼像溺水的鱼一样,猛地撑起了一下腰,又被压制的倒了回去。 白虎抑制不住兴奋的吼了一声,匍匐在猎物的身上,黑白相间的大尾巴在地面上扫来扫去。 莫时鱼死死咬着牙关,用力的挣了几下,终于闭上眼,彻底放弃了一般,脱力的歪过了头,把一直试图遮掩的脖子露了出来。 白虎很喜欢莫时鱼驯服的模样,它蹭了蹭莫时鱼的脖颈,感觉到了对方轻轻的回应,喜爱的不得了,兴奋而快乐的晃着尾巴。 它放松了警惕,微微松开了按住莫时鱼的爪子。 下一秒,莫时鱼猛地咬牙,黑光一闪,一根带着薄刃的黑绳甩到了白虎的脖子上,绕了一圈,莫时鱼用力一拽,黑绳深深地陷进了白虎的脖子,又狠狠地划过。 刹那间,喷溅的鲜血淋了他一身。 白虎痛极的怒吼,震耳欲聋的咆哮就在他耳边,几乎要把他震聋了一般。 莫时鱼眼睫剧烈颤动,趁着白虎松开桎梏的一瞬,艰难地翻过身体,用手支撑着身体,从它的身下爬了出去。 他手脚发麻的走了几步,就跌在地上,下意识回过头,看到那只老虎生龙活虎的在地上打滚的模样。 刀刃锋利,划得很深,血流了一地,它竟然还没有死。 莫时鱼心知不妙,这只老虎绝对不是普通老虎,他有心想离开,可手脚被压制的太久,软的使不上劲。 FBI肯定听到了虎啸,也许他们很快就要来了,莫时鱼可不想阴沟里翻船,他艰难地撑着身体。 然而,刚想离开,他就看到了让他三观震裂的一幕。 白色老虎慢慢的缩小,变成了一个闭着眼睛,蜷缩在那里的白发背带裤少年。 “……”夭寿了,老虎变人了! 莫时鱼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要么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某位酒厂成员衣服被扯破,沾了一身白虎毛,长发凌乱的贴在身上,狼狈的缩在集装箱下,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睁开了一双和白虎同色,但是明显清澈温顺很多的琥珀色眼睛。 莫时鱼刚才造成的,少年脖颈上的致命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了。 白发少年明显有点摸不出状况,迷茫的看了四周一圈,最终和莫时鱼对上了视线。 他的神情从茫然到清醒到担忧,手脚并用的往莫时鱼这里跑过来,“你没事吧!” 莫时鱼立刻惊恐的往后缩,“不要,不要过来!” 白发少年有点疑惑、但还是乖巧的停住了步,他犹豫的解释说,“那个,我之前,看到你跟着一个大叔往没人的地方走,我害怕是绑架,后来看见车子走了,就跟了过来……” 莫时鱼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终于认出来,他是那个学校里,自己跟着爆炸犯走之前,看到的那个白发的小少年。 “你不记得……”莫时鱼艰难地组织语句,“刚才的事了吗?” 白发少年迷茫,“刚才怎么了吗?” 莫时鱼:“……” 他看着莫时鱼身上的血,还有地上的一大摊血,有些焦急的小声说,“……先生,你受伤了吗?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莫时鱼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是,这算什么?双重人格?另一个人格还不是人! “……不用了。”莫时鱼勉强朝他笑了一下,“这不是我的血。” “少年,谢谢你来找我,我没事。”身体慢慢恢复了过来,莫时鱼慢慢地把自己撑起来,“总之这里很危险,你也快离开吧。” 白发少年看他脚步不太稳,有些想来扶他,但似乎感觉到了莫时鱼的抗拒,犹豫的停下来,低落的垂下小脑袋,小呆毛都有些萎靡,“那,那好吧。” 在莫时鱼离开前,他鼓起勇气又说道,“先生,我叫中岛敦!” “对不起,我是不是造成了你的困扰,如果是这样的话,真的很对不起!” 他朝莫时鱼鞠了一躬。 几乎是下一秒,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检测到主要人物中岛敦,来自动漫《文豪野犬》】 【中岛敦好感度:40(+40)】 莫时鱼缓缓地、艰难地转过头:“……” 我靠。 这个名字,好像是主角啊。 野犬的主角竟然是只老虎? 等等,这么说起来好像是啊!! 第38章 中岛敦站在那儿,七分中裤,身形清瘦,黑色长腰带掐出了一截细韧的腰身,抬着眼睫毛,小心翼翼往他那儿看的样子,像只温驯的幼猫崽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威胁。 莫时鱼忍不住思考,刚才那只凶性大发的白虎真的是这少年变的吗? 反差过大,让沾了一身白虎毛的他怀疑人生。 虽然莫时鱼没看过文野原著,但他也知道,只要是一部正常的少年漫,主角都不可能是坏人。 更别说眼前的孩子,一看就是个小天使的类型。 莫时鱼轻叹了口气。 “抱歉,我有些反应过度了,只是刚才……发生了一些超出我想象的事,让我不太冷静。”他还微微有些低喘,但已经放柔了表情,“我吓到你了吧。” 中岛敦连忙摇头,“没,没有。” 他看着这个阴郁但漂亮的青年,明明气质冷淡,看起来并不易接近,但在低下眼看他时,眉眼却显得很温柔。 中岛敦不由得发起了呆。 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哥哥身上,有一股好香的味道? 好想靠近一些……蹭一蹭。 纯情的少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脸像熟透的柿子一下子就红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 真是太糟糕了! 莫时鱼根本不知道在他看来无色无味的自己对某只小脑斧来说是什么,就像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刚才大老虎会蹭他蹭得那么欲罢不能。 “总之,先离开这里吧。”莫时鱼轻声道,“附近还有坏人。” 见对方点了头,莫时鱼就拉着中岛敦转过身,往港口外移动,“我送你回家吧,你家在这附近吗?” 中岛敦顿了一下,“我……” “我没有家,”他失落的小声说,“我是孤儿院的孩子,后来被赶了出来,之后就一直在这一带流浪。” 莫时鱼沉默了一会儿,“抱歉。” 下一秒,他脚步忽地一顿,看到了集装箱后面走出来的,举枪对着他的朱蒂。 金发碧眼的美艳搜查官应该是急匆匆跑过来的,她紧紧盯着他,还有旁边神色懵懂的中岛敦。 “瓦伦汀……”她冷冷道。 “目标挟持控制了一名人质。”她低声和耳机报告道,“请求警力支援。” 莫时鱼看着她,眼角微勾,慢慢笑了一声,“人质?真让人伤心啊。” 朱蒂拉动了手枪的保险栓,一只手出示了警官证。 “我是FBI探员,朱蒂斯带林。你在我国领土涉嫌犯下多起故意杀人案,立刻放开你旁边的孩子,面朝我蹲下,把双手放在脑后。如果不配合,我就开枪了!” 中岛敦睁大了眼睛,看了看身旁的莫时鱼,又看了看朱蒂,茫然道,“故意杀人?” 莫时鱼握着中岛敦手臂的手更用力了一些,轻声道,“敦君,他们就是在追我的坏人。” 他垂下眼,烟灰色的瞳仁专注而安静地看着他,“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不要离开我。” 中岛敦怔了一下,他看着莫时鱼,半晌,果真没有动。 比起一个突然出现的外国女人,他显然更倾向于相信和他相处了更久的莫时鱼。 朱蒂的这番话,也只是让中岛敦升起了“原来他叫瓦伦汀,好浪漫的名字”,这样的想法。 稚嫩的虎崽子被年长的大哥哥骗的团团转,甚至紧张的看着朱蒂手里的枪,一咬牙,用保护的姿态张开了双臂。 “长官,请不要开枪!他不是杀人犯,这其中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莫时鱼微微一怔。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被比他矮的少年护在后面。 他在忌惮白虎的同时,望着少年的眼里有些惊奇,又多了几分奇异的爱怜。 “瓦伦汀……”朱蒂顿了一下。 虽然现在气氛很紧张,但她依然莫名觉得,对面似乎飘过来好浓一股茶味。 什么坏不坏人,不要离开我的。这个家伙,装柔弱装的那么熟练! 看人质被骗得不仅不逃跑,还主动站出来保护他! “……”朱蒂眼睁睁的看着对面酒厂的蛇蝎美人眯起眼睛,冲她笑的像条偷腥的猫。 好像在说,你有本事开枪啊~ 被挑衅到了的朱蒂忍不住磨了磨牙。 整个过程,瓦伦汀没有展现出攻击意图,只是不断后退。 他在往出口走。 朱蒂发现了,对方应该不想和FBI冲突,只想离开。 在有人质在的情况下,朱蒂也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紧紧地跟着他们,试图寻找空隙,可中岛敦始终护着莫时鱼。朱蒂的眼里慢慢染上了担忧和焦急。 “不要相信他,孩子。”朱蒂道,“就在刚才,他用残忍的手段杀了一个人。将尸体丢弃在了车里。不要跟着他走,你会非常危险!” 中岛敦这孩子还挺一根筋的,他摇头,“我不相信。” 朱蒂气急,但她没有办法。 为了不伤害这孩子,她的枪口微微朝下。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警笛声。 “来了。”莫时鱼勾起笑。 朱蒂的动作一顿,随即暗骂一声。 这个港口并不是没有人,哪怕他们所处的位置比较偏,也有人听到了虎啸,又或是发现了尸体,吓得报了警。 瓦伦汀这家伙,估计就是故意在等日本警察来,逼走FBI。 莫时鱼退到了港口的边缘,这里离人流量大的马路只有一步之遥,他朝朱蒂轻轻眨了眨眼,“警官,下次再见。” “等等,把人质留下!”朱蒂刚想追上去,耳机里传来了赤井秀一的声音,“让他们走。” 朱蒂一愣,随即就道,“为什么?秀,如果不管那少年,也许他等会儿就会被瓦伦汀杀了也说不定……” 赤井秀一道,“有我在,不会有事。” “可是……”朱蒂无法否认,她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第一时间感到的依然是安心。 可理智告诉她,现在最优先的是保护卧底的赤井秀一的个人信息,“你马上要潜入组织,我绝不能让你出现在组织成员的面前。” “别担心。” 赤井秀一坐在雪佛兰的驾驶座里,面前的屏幕里回放着朱蒂那里佩戴的执法录像。 他看着屏幕里那个烟灰色长发的青年,在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朱蒂,嘴角勾着一丝笑,空着的那只手则温柔的握着少年手臂。 他把烟夹到了指尖,“朱蒂,也许瓦伦汀和我们想象中的有细微的差别。” “差别?”朱蒂疑惑道。 能有什么差别? 赤井秀一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那个少年不一般,假如他真的毫发无损的离开了……” “也许我潜入组织的切口,可以做一些调整。” 朱蒂还想说什么,可赤井秀一已经挂了通讯。 不是,你们聪明人都是谜语人吗? 她默默地锤了一下墙,抱怨了一句,“真是的……” 算了,要活捉一个代号成员可没有那么容易。这次能看清瓦伦汀的正脸,知道他在明面上的身份,已经是长足的进步了。 只是,刚才的那声虎啸依然让朱蒂十分在意。 但她在周边转了一圈,也只看到了地上一大滩暗色的血迹,无法推断发生了什么。 朱蒂皱起眉,她忽然想起来,刚才瓦伦汀身上的衣服似乎破了,主要是领口被撕坏,露出了一截苍白削瘦的锁骨,连脖颈也有些泛红,像被什么擦破了似的。 头发也很凌乱,好像被什么压在地上过。 刚才发生了什么? 听秀的语气,会不会和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年有关系? 莫时鱼把中岛敦带到了一家餐厅。 倒也不是他主动带他来的,而是这少年一路过餐厅,闻到了里面食物的香味,肚子就叫起来,那羞赧又眼巴巴的样子,让莫时鱼有种对方已经饿了三天三夜的感觉。 他把少年带进了餐厅,默默地坐在餐桌的一端,撑着脑袋,看着少年旁边的空盘子一个叠一个,慢慢堆成了漫画里才能有的高度。 “呜呜呜,我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吃到饭了,太好吃了,呜呜呜。”中岛敦埋头苦吃,吃得泪流满脸。 “……” 莫时鱼默默地开始回忆,他之前没注意,现在才想起来,他记得那只大白虎的肚皮也是瘪瘪的。 ……他只是被白虎蹭了几下,没被它一口一个真是个奇迹! 最终在整个餐厅的瞩目下,中岛敦终于放下了一粒饭米都不剩下的蛋包饭,表示自己吃饱了。 “……”莫时鱼看得害怕极了,“敦君,真的吃饱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中岛敦放下碗,接过水杯,眼睛亮晶晶的,“吃饱啦!” 服务生蹑手蹑脚的走过来,用“你小子真能吃啊”的敬佩眼神看了一眼中岛敦,发自内心的尊敬道,“两位客人,需要结账吗?” 完全补充完能量的中岛敦看起来发色都亮了一些,他看到了周围的盘子,忽然回过神,脸色一下子白了,“我怎么吃了这么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会付清的……”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张叠过很多次、边缘整齐的千元,莫时鱼把他的手按了下去,抽出银行卡把钱付了,“说好了是我请客,不要和我客气。” 服务生看了一眼卡:“先生,需要开发票吗?” 莫时鱼侧头朝他淡定一笑,“需要。” 等莫时鱼把中岛敦带出餐厅,还给他买了一堆面包和甜品以后吃,白发少年看莫时鱼的眼神,大概已经是在看卡密了。 离开前,莫时鱼摸了摸中岛敦的脑袋道,“下次不要饿着自己了。” “时鱼桑,你对我真的太好了。”中岛敦抱着一大堆食物。仰头看他,鼻尖红红的,感动的要哭不哭。 “是我要感谢你才对。”莫时鱼摸了摸中岛敦的头,低头轻笑,“愿意在枪口前,挡在我前面的你。” 中岛敦张了张口,却摇头,“这种事,别人看到了都会做的,我,我只是做了大家都会做的事。” 他的话语里透出来的是深刻的自卑。 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的莫时鱼停住了,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垂着头的中岛敦。 他收回目光,犹豫了一下,弯下腰,自下而上的看他。 “敦君,相信我,你绝不是一般人。”莫时鱼道,“你比大部分人都勇敢,也比大部分人都善良。没有几个人第一次就有勇气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至少我做不到。这是真的经历过的人才明白的事……所以,我真的很佩服你。” 中岛敦微微睁大了眼眶。 他们之间的身高差,很容易让莫时鱼摸到中岛敦毛茸茸的脑袋,他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瞳,弯起了眼睫,“怎么样,明白你有多厉害了吗?” 中岛敦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我真的……谢谢……” 莫时鱼笑了,他抬起身,“那么,有缘再见,宝贝。” 这是中岛敦人生第一次被人叫“宝贝”,他没有父母,孤儿院的院长也不会疼他。 这样……好像他也是一个有资格被呵护的孩子一样。 他望着莫时鱼离开的背影,眼睛忽然有些发酸。 那种想抱住青年蹭蹭他的感觉又出现了,甚至比刚才还要强烈。 怎么能这么想?!中岛敦自我唾弃地晃了晃脑袋。 莫时鱼把被扯坏的T恤扔到了垃圾桶里,在路边买了一件衣服换上,接着就慢悠悠的往回走。 他的身边,警车一辆又一辆呼啸而过,红蓝交替的警笛声呼啸上天,这是足以把所有犯罪分子吓跑的大场面。 莫时鱼从所有警察的身边路过。 那些发现了爆炸犯的尸体的警察们,愣是没一个拦他的,甚至还有一个小警察特意过来,给他指了没封的路,和他说,“早点回家,这里不安全。” 莫时鱼乖乖的应好。 他低下头,看了眼手机,三个波本候选人都已经收到并回复了他。 莫时鱼翻了一下组织的任务,准备先找一个合适的给他们历练一下,摸个底。 安室透已经潜入了组织,诸伏景光在做准备,赤井秀一估计也快了。 莫时鱼有一种预感,他以后在组织的生活大概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了。 无所谓,天被威士忌们捅穿了还有琴酒在前面挡着呢。 瓦伦汀……瓦伦汀最多翻个身,继续躺平。 莫时鱼打了个哈欠。 “码头里汽车内部的男尸已确认身份,为那名炸弹犯的同居舍友,大概率是本次炸弹案的同伙。” 警察内部已经确信了消息,传了开来。 松田阵平脱掉了防护服,坐在地上,眯着眼,看着刺眼的阳光,心里并没有轻松到哪里去。 十几分钟前,他以为自己到此为止了。十几分钟后,他却披着衣服,听着风声,坐在地上。 他们做了一切该做的,试图把损失降到最低。 可最后一秒,炸弹却没有爆炸。 简直就是戏剧化的展开。 “不可思议。” 事情似乎不应该是这么发展的,松田阵平心里冒出了这个想法,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的把这件事拐了个弯。 旁边同样死里逃生的警官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他手还有些抖,看着案件现场报告,掩饰的摸了摸嘴边的胡子道。 “炸弹犯一共三名的可能性较高,其中一名提前下了车,因交通事故意外身亡。剩下的两位炸弹犯在是否引爆炸弹上起了分歧,所以炸弹在重新开始倒计时之后,又在最后一秒停止了。那是因为启动炸弹的,和停止炸弹的不是一个人。” “最后,内讧的炸弹犯自相残杀,其中一个扭断了另一人的脖子后,逃逸。” “逻辑已经串起来了。” “不算串起来,其实疑点还有。” 包扎好手臂的萩原研二在旁边坐下,松田阵平回头看他,萩原研二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回去。 害羞了啊。松田阵平在心里道。 同年同月同日死什么的,Hagi还是一如既往的死前都要秀一把。 但这句话明显是发自内心的,所以这回他轻佻成性的幼驯染是真害羞了。 萩原研二头发有些湿润,他刚才去洗了一把脸回来,看起来有一丝平常没有的沉默。 “车上没有看到第二个人的指纹,如果他们做事这么利落谨慎,就不会被车上重播的新闻骗到。” “而且,两个炸弹犯的社会关系简单,查不到第三个关系亲密的人。” 警官撑着下巴默然道,“你想说,炸弹犯只有两个人,那这第三个人是哪儿冒出来的?” “总不可能是故意藏在车里,等着炸弹犯重新开启炸弹后,再冒出来杀了他吧?”那个警官开了个玩笑,“这样逻辑更不通顺。就算是为了10亿日元黑吃黑,他一个第三方,是怎么恰巧出现在炸弹犯周围,知道他们的计划,并潜入车内的?” “要知道,那个时候,连警察都不知道炸弹犯是谁。” “他还能未卜先知了不成?” 确实是这样。案子应该也会往三人团伙的方向继续调查。 松田阵平看了萩原研二一眼,发现Hagi的侧脸绷的很紧。 “Hagi,你怎么了?”松田阵平轻声道。 “没事。”萩原研二摇摇头。 好一会儿,他才垂着眼说,“小阵平,我总有种感觉。” “炸弹本应该会爆炸的。” 他手指收紧了一下,手心却空荡荡的,“这种感觉真不好。” 简直像有人替他们承担了代价。 而他们一无所知。 松田阵平用手背遮住了暗色的眸子,半晌都没有出声。 第39章 晚上十点。 服务生推着餐车,转了一个弯,走进了一个房间。 很安静,隐约间闻到了熏着的香,尾调是苦涩的香气,通室暗奢。 房间很大,似乎没有人,只有阳台边的透白窗帘,被风吹得像轻纱一样拂起又落下。 餐桌的滚轮和地毯之间几乎没有声音,服务生无声的掀开了窗帘,跨入露台。 露台很空旷,摆着一个躺椅,躺椅旁是一个红木的矮桌,桌上放着一个收音机,在放异国的老式乐曲。 服务生弯下腰,将餐车里的食物摆上桌,并将插在冰块里的酒瓶取出,倒入少许在酒杯中。 一只白玉一般的手从躺椅那儿伸过来,接过了桌上盛着酒的杯子,金色的酒液在杯中轻晃了几下,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躺椅那里传来了微哑的笑声,“波本。” 服务生没有接话,他看到了窗台下阴影里一站、一蹲的两个人影。他们同样在注视着他,但更多的注意力则是放在躺椅上的人身上。 “你怎么又是服务生的打扮?” 躺在躺椅上喝酒的人一只手撑起头,侧过身体看他,一部分长发顺着撑着头的手臂,从躺椅落到了地上,像落下了一层清浅的烟。 “你很喜欢这一行吗?” 这一幕实在是漂亮,像老电影里的画面。 连他嘴角的笑好像在调情一般。 等等,怎么又想歪了。安室透在脑内紧急刹车。 “谈不上喜欢,服务生是个万能的身份,仅此而已。” 金发深肤的卧底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以及,夜晚10点是个容易饿的时间。” 他后退半步,摊开手,莫时鱼看到了餐盘上的用蜜瓜火腿围成的花环沙拉。 莫时鱼阖上眼,勾起唇笑了起来。 下面的两人看过来的视线明明白白的写满了两个字马屁精。 莫时鱼端着酒杯坐起来,盘腿坐在躺椅上,看了一眼表,“好了,十点了。” 他站起来,随手抓起座椅靠背上的黑色风衣披上,“跟我走吧。” 安室透道,“好。” “另外两位来的很早,被我赶下去了。倒是你,来的刚刚好。”莫时鱼一边穿衣服,一边回头看着他,“做得很漂亮。” 安室透笑而不语。 考核从第一面就开始了。 考官的喜好各不相同,所以提前对考官的风格进行适当的调查,是很有必要的事。 有的考官比较放松,有的考官比较严谨。 瓦伦汀就属于放松那一挂的。 他不喜欢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做事慢条斯理,很有松弛感。 ——以上是安室透自己艺术加工后的结果,其实他调查来的原话是,“瓦伦汀大部分时候懒得像只猪仔一样。” 也因此,“提前一段时间到达”这个大部分时候显得礼貌得体的行为,在瓦伦汀这儿就不太适用了。 他不会提前开始工作,提早到的人大概率会被他丢出房间,看着他缩在躺椅上赖到10点整。 于是安室透选择整点到达,还给他准备了一点放松的食物和酒。 果然赢得了猪仔,不是,瓦伦汀的青睐。 安室透随手把门带上。 他跟着瓦伦汀,走过了楼梯,下到了一层,走近了一层的酒吧内。 酒吧里人很多,地板是木头,专门装修成了德州式的粗犷风格,像从温带走近了沙漠。 这里是组织旗下的高档酒店,其他地方正常营业,只有刚才瓦伦汀在的那一层不对外开放,专门供代号成员休息,无论住多久都不收费。 不过瓦伦汀应该不住这里,只是今晚选在这里集合。 走进酒吧,人还挺多,莫时鱼看到门口等了几个年轻男女,都是富二代的模样。 这里的服务生大部分都不是组织的一员,只是外聘的员工而已。不认识莫时鱼,抱歉的走上前和他们说,“对不起先生,最后一个卡座刚才被定下了,两位方便坐吧台吗?” 莫时鱼没来得及说话,听到了声音的几个富二代回头看了一样,本来无聊打算移开视线的目光在莫时鱼身上顿住了。 他们的视角,就看到了一身黑色长风衣的侧影,烟灰色长发遮着面部,一只手端着一个暗色酒杯,白皮细腕,活色生香。 “我了个……”安室透隐约听到了一句话。 其中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富二代走过来,风度翩翩的看着莫时鱼道,“没关系,我们不介意拼桌。” 莫时鱼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不用了。” 那富二代被他这一眼看得发愣,跟浑身过了一遍电似的,半晌才反应过来,道,“喂,我是好心,你不要不当一回事,你这样的……没人护着你,你别想全须全尾的走出这里。” 站在旁边的安室透心想我不是人吗? 莫时鱼勾了勾唇,“为什么?” 富二代左右看了看,凑过来小声道,“这个酒吧有黑色背景。你懂吗?这里有很多混黑的,我不开玩笑,那可不是混混,是正经地下世界的人。所以,不要坐吧台,坐上了你就是这里的一盘菜……听我的,要么现在离开,要么跟着我,我会护着你。” 就在这时,波本另外两位候选人也走了进来。 分别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英国男士,一个是身材高壮的日本男人。 他们的脸上是类似的森冷和模糊的杀意,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富二代,富二代被盯得发憷,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 他虽然来了这个酒吧几次了,但依然无法在这里偶尔看到的几个路人那种阴森的目光下保持平静。 这些人的眼神,真的和普通人不一样,明显看出来是杀过人的。看人像在看物件。 富二代害怕的同时又觉得刺激,他觉得这个酒吧像个宝藏,虽然害怕,但他控制不住想来,追求刺激。 像为他揭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面纱一样。 往常他都是被这些人无视的,可今天是怎么了?他没做什么惹到他们的事吧?富二代慌张的不行,甚至生出了一分自己是不是要死在这里的恐惧。 “够了。”莫时鱼开口道。 富二代一愣,他还没来得及往莫时鱼那里望,就见那二人的目光立刻就垂了下去。 这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在那个漂亮的青年面前,听话得不得了。 这是富二代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反应。 莫时鱼看向富二代,轻声说,“抱歉。没有吓到吧。” “……没有。”富二代有些呆滞道。 “那就好。”莫时鱼看着他道,“不过,如果惜命的话,以后最好不要来这种地方。” 他低下眉眼,声音一瞬间有些冷,“毕竟,你如果刚才一句话说得不合我胃口,也许我就不会放过你了。” “……” 莫时鱼转过身,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卡,递给了服务生。 服务生低头一看,脸色陡然变了。 他用极其恭顺的姿态欠身道,“客人,请往这里走。” 富二代就这么巴巴的看着莫时鱼往酒吧的深处,那个他从来没有进去过的区域走去。 他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冷汗。 他忽然意识到,他好像在深渊边试探转了一圈。 这里最恐怖的,似乎不是那些眼神可怕的人。他刚才见到的人,才是真正摸到了这个宏伟可怖的地下世界的边缘。 可只是这一下,他就差点丢了性命。 他是不是差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莫时鱼挑了个位置坐下,把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 另外两人也走了进来,他们刚才离得不算远,所以都听到了莫时鱼的话,也明白不过是一个照面,自己已经比安室透落后了一步,眼里都有点不甘和悔意。 他们谦逊的垂下头,“瓦伦汀大人。” “你们好,请坐。”莫时鱼撑着下巴,还有些困意似的,却并不让人紧张,而是让人很放松,他朝卡座正上方的摄像头挥了挥手,确认在运行后,才回过头,看向他们,安抚的笑了笑。 “上面的要求,我们的所有交流都必须有监控作证,主要是为了留痕,年底审计会抽查……嗯,鉴于一年不会多出几个代号成员,所以我们被抽到的可能性还挺大的……” “?”安室透一个卧底都被抽象到了。 不是,你们这个违法组织竟然还要审计?审什么?审自己的违法产业正不正规吗? 莫时鱼掠过了安室透无语的表情,继续道,“公平起见,考核期间,我和你们身上都必须配备定位器,不能摘下来,不然会判失格。” “对于这两点,大家有异议吗?” 在场三位都对组织的控制欲非常熟悉,完全没有任何抵触的接受了。 莫时鱼就撑着下巴轻缓道,“那么,请各位自我介绍一下吧。” 八字胡男人道,“可以叫我亚瑟。” 健壮的日本男人道,“我叫本田力。” 安室透也介绍了自己。 莫时鱼自然是一一记下,他今晚结束了还得熬夜写报告,写完上交上去,才能继续下一个环节。 怪不得琴酒考核完他就不做考官了,这活真是吃力不讨好啊。 “我挑了几个任务。”莫时鱼从身后抽出了三张纸牌,当着他们的面洗了几次牌,将纸牌背面朝上,平放在桌上,“任务的内容在这里,由你们自己选择。” “每一个任务的时间不同,但都分布在接下来的两周,我会全程跟着你们,根据你们的行动和结果打分。” “在这期间,我不会帮助你们任何一个人,哪怕你们在任务途中死了,我也不会出手。” “最终结果在两周后公布。” 莫时鱼介绍完,就让三位成员抽签了。 安室透是最后一个抽的,另外两人似乎在联合排挤他,他们有意无意的挡在安室透的前面,接连抽牌,轮到安室透的时候,桌上便只剩下了最后一张牌。 他也不在意,走过去拿起来。 牌的对面,是一个雪花的图案。 身旁两人的牌上是类似的图案。一个是飞机,一个是食物。 莫时鱼看完后,就干脆的把三个任务发到了他们移动端上。 虽然心理上偏袒安室透,但整个过程莫时鱼没有动手脚,非常公平,完全随机。 一方面,他不觉得安室透连个代号考核都通过不了,另一方面,太明显的偏袒反而会让安室透不安,也会引起某个银发疑心病杀手的注意。 “任务顺序是亚瑟,安室透,本田力。任务开始之前,我会提前联系你们。所有武器和工具由我准备,你们只要人到位即可。” 莫时鱼站起来,不疾不徐的语调,还带着几分柔和,温凉的手指从桌上抽离,散落的灰发,长款的黑色风衣,配着昏暗的灯光,让他看起来有种模糊雄雌的漂亮。 “那么各位,祝你们好运。” 第40章 一直等到莫时鱼离开了几分钟,桌上的几个人才动了起来。 顾忌到了头顶的监控,他们先离开了酒吧,到了在酒吧外的某一个停车场外,不动声色的观察彼此。 考官一不在,就像班主任走了之后的教室,这些人身上的戾气立马和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加掩饰了。 安室透看了一眼表,再抬起头,看着另外两个脸色都不善的人。 “两位,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安室透权衡利弊后,不打算久留,朝二人礼貌的颔首。 “等等,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太冷淡了?”本田力身材壮实,和伏特加有两份相似,堵在安室透前面时,显得压迫感十足。 安室透抬步的动作一顿。 来自英国的八字胡男人亚瑟也走过来,勾住了安室透的肩膀,用蹩脚的日语道。 “就是啊,朋友,你刚才明明用那倒胃口的美式热情,把考官迷成这样,怎么对我们就换了副面孔?” 本田力手指关节捏的劈啪作响,阴阳怪气道,“有些人本事不够,仗着自己皮相不错,就肆无忌惮的勾引考官。也不想想,别人看不看得上你。” 安室透不着痕迹的怔了一下。什…… 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不,不对!卧底大人在心里猛摇头,什么勾不勾引的,他可没这么做,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安室透承认,在上次见到瓦伦汀后,他回去就有些茶饭不思,不断地回想瓦伦汀和他说的几句话,是否有暗示的那一层意味。 如果真的有,那意味着只要顺从,拿到代号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安室透当然有为国家牺牲一切的觉悟,只是,他属实是没有想过是这样的牺牲…… 不是刀枪,不是火炮,而是一个美到异样的美人。 从来没有任何感情经验,哪怕有初恋,也最多只是孩子时候幻想的安室透,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这简直在试探他的底线。 可以说这段时间,安室透都有点脱发了。 今天碰面,他也有一部分试探瓦伦汀的意思。 只是,这份试探隐晦而谨慎,这两位竟然能看出来,是他表现的太明显了,还是……瓦伦汀对他的态度,让这两人产生了误解? 安室透回想起了刚才在露台上见到在躺椅上小憩的瓦伦汀的一幕。 听到声音的瓦伦汀,在躺椅上侧过身体,曲起腿,手撑头看向他,不知是不是月光的原因,那双烟灰色的瞳仁显得极其温柔。 确实和看另外两人的眼神不一样。 金发深肤的卧底顿时有点胃疼。 …… 亚瑟看起来咬牙切齿的,眼里混合着嫉妒羡慕恨,简直像要吃了他一样,“不要以为瓦伦汀大人给了你一点好颜色就得意忘形。那位大人,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肖想的。” 说出这些话的你,才是在肖想他吧。 瓦伦汀太受欢迎,也是一件困扰的事吧。 安室透脸上笑意不变,微微侧过脸,从阴影里显露出一双浅透色的冰冷瞳孔。 “把手,放开。” 亚瑟一愣,竟是被这一双杀气毕露的眼睛看得心跳都漏了一拍,本能的松开了手。 “这家伙……”他呢喃了一句。 安室透收放自如的收回了可怖的凶手眼,朝两人友善的微笑道,“且不说我对瓦伦汀大人没有除了尊敬以外的任何想法,瓦伦汀大人想做什么,无论是我,还是你们两位,都没有置喙的资格吧。” “还请二位在说话之前,动动脑子,想想什么该说……” 他骤然沉下去的阴冷声音,给人一种沉入深海的窒息和压迫感,“什么,不该说。” “失礼了。” 说罢,安室透转身离开。 良久,亚瑟回过神,瞎了一声,“那家伙,不是个善茬。” 本田力不屑地嗤道,“小白脸虚张声势而已。长得那么瘦弱,老子一只手就能按住他。” 亚瑟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这话可是把瓦伦汀大人一起骂进去了。他的身型和安室差不多。”甚至还要清瘦一些。 本田力顿了顿,“瓦伦汀大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虽然这么说,他的眼里却划过一丝不屑。 瓦伦汀?不是他说话不好听,长了这么一张脸,坐上代号成员的位置,靠的能是实力? 怕是爬上哪个大人物的床,被逗弄似的赐了一个代号吧。 叫他一声大人,都是看在他是考官的份上。 瓦伦汀也就只能在他们面前高高在上了。在其他的代号成员面前,谁会看得上他? 估计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对安室透那种和他差不多的小白脸青睐有加。 因为他们是一类人。 本田力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碰上这么一个看脸的花瓶考官,算他倒霉。他不能放任瓦伦汀把波本代号让给安室透,得想个办法,把安室透踢出去。 莫时鱼回到了自己住的酒店,却遇到了意外。 “客人,真的很抱歉。”前台的小姐姐非常歉疚的和他鞠躬,“我们酒店被炸弹犯安装了炸弹,造成了部分财产损失,需要停业整顿两天。” 莫时鱼:“……是吗?” 炸弹犯装炸弹的两个位置都和他有关,这就是被炸弹犯一见钟情的后果吗? 前台小姐姐点头,“非常抱歉,您不需要清空您的房间,我们会为您保留,同时补偿您这两天在外的住宿费用。” 莫时鱼只能收拾了一部分行李,拖着行李箱离开了酒店。大半夜的在街上游荡。 他翻了翻手机,因为上午的炸弹,学校发了通知停课一周。 这个所有学生看了欢呼的消息,却让莫时鱼更加消沉。 本来他是算好了的,现在离柯南元年还有五年,本科四年。正正好。 可现在一个案子就停课一周,这样下去,假如等新一变成了柯南,他还没拿到毕业证,那他岂不是永远毕不了业了? 这里有一只兔子默默地碎了。 莫时鱼在地图里找了一家最近的酒店,还挺远的,在十个街区外,在电话确认有房间后,他徒步走了过去。 路过了一家店铺,路灯将他的倒影清晰的映在了玻璃上。 他的倒影安静的回视他。 似乎和此时的他有些微妙的不同,而莫时鱼却分不出区别。 “……马甲?”莫时鱼迟疑的说。 倒影没有回答他。 莫时鱼侧过头,忽然觉得这条街有些眼熟。 他望着路边熟悉的浅绿色路牌,猛地反应了过来。 这里是云朵路(KumoRoad)。 绿色路牌上面涂了白色的云朵,整条道路的墙壁都绘制了手工云朵。 这里的两边都是香樟树,繁茂的枝叶遮住了道路的两边,树影在地上摇晃,夏天也不会觉得热。 他记得旁边开了一家芝士蛋糕店,名字是fuwafuwa。 两年前,他曾在这家蛋糕店打过工,经常站在这个浅绿色的标牌旁边等公交。 那个时候,他的日语还说不好,连日常对话都吃力。 因为经常有人骚扰他,影响了店里的生意,他拜托店主把他安排在了后厨,每天打鸡蛋,打奶油,打芝士,做蛋糕。 店主觉得他这样不和人交流永远学不会日语,于是还是把他调到前台,而自己增加了健身频率,像个门神一样守在店里,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 “这样会生意不好的。”在再次吓走了几个JK小姐姐后,莫时鱼低头拉着店长说,“我想去后厨,我想做蛋糕。” “怎么可能?”店长嘴硬道,“只有坏人会怕我,好人是不会怕我的,我这么可爱!” 莫时鱼,“……” 刚从穿越的惊喜转化到惊惧甚至恐慌的萌新穿越者,真的差点抱着店长哭出来。 “所以这个店名真的是可爱的店长想的?” “……当然不是啊混蛋,这是我妈的店!” 后来,莫时鱼抱了一只猫回来。在征求了店主的意见后,养在了店里,情况有所好转。 再后来,某一天,店长赶走几个来找店员麻烦的混混,传到网上后,店里的女孩子就多了起来,甚至引来了漫画家,和店主商量能不能把这里的故事画成条漫。 店长欣然同意。 条漫里,这家名字可爱到爆炸的蛋糕店,有一只猫,一个型男店主,和一个日语说得磕碜、点单容易鸡同鸭讲、且容易吸引变态的灰毛店员。 生意意外的好。 店长建议莫时鱼报个空手道班,莫时鱼没有钱,他就自己出钱给他报了一个。 莫时鱼说用工钱抵,店长嘴上说好,却背地里悄悄涨了他的工资。 店长让他住在蛋糕店上面的宿舍。 打开窗,能看到香樟树和蓝天。 莫时鱼觉得这条云朵路像宫崎骏手下的动画。 可惜,这样的日子短暂的像一场梦。 莫时鱼看着远处那家fuwafuwa蛋糕店,木质的标牌,白色的小木门,上面挂着一个close的小牌子。 他看了几眼,没有久留,转身飞快离开了这里。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玻璃,他的倒影并没有跟着他转身,而是缓缓蹲了下来,伸出了一只手。 虚幻苍白的手指摸着玻璃的边缘。 到了新酒店,莫时鱼办理了入住,在楼下的自助售卖机买了一罐咖啡,挑灯夜战,拿出笔记本写报告书。 写了十几分钟,莫时鱼的手忽然一顿。 “笃,笃,笃。” 窗外传来了敲窗声。 这里可是五楼啊。什么鬼故事? 莫时鱼看了一眼表,三点零七。 头发都要竖起来的某人小心翼翼的拉开窗,看到了趴在窗上的白色娃娃。 “……马甲?” 娃娃爬进来,自己关上了窗,伸出手,在窗台起跳,然后抱住了莫时鱼的大腿。 莫时鱼望着腿上多出来的挂件,无言半晌。 为什么他会觉得马甲可爱? 可是马甲就是他自己啊。说马甲可爱,不就是在说他自己可爱吗? 微妙,很微妙。 “怎么了?”他摸了摸马甲的脑袋说。 白色娃娃指了指莫时鱼,再指了指床。然后指了指自己,指了指电脑。 莫时鱼明白了,“你要帮我写报告,让我去睡觉?” 娃娃点头。 “……专门分出一个分身,就为了帮我写报告?”莫时鱼艰难地道,“可是……你熬夜和我熬夜有什么区别?你就是我啊。” 娃娃一阵摇头,表示不一样。 本体和分身不一样。 分身是可消耗的。 只有本体是最重要的。 感受到马甲心意的莫时鱼有些发愣。 不知从什么时候,马甲的思维和行为模式已经和莫时鱼自己有了微妙的分别。 具体来说,它将自己视作莫时鱼的分身。 而不是莫时鱼自己。 这是不一样的。 像多了一份“自我”。 “算了,正好我也要和你讨论接下来的打算。”莫时鱼轻叹一口气,“为了离开组织。我们要积蓄力量。” “那个会幻术的孩子,和他一起建立势力。” “我依稀记得,家庭教师那部动漫讲的是意大利那边的黑手党。”莫时鱼道,“我查了一下,意大利的龙头黑手党叫彭格列,这个名字熟悉的很,我绝对在刷B站的时候刷到过。” “它大概率和这部动漫有关,但这个家族目前的主力大部分都是40+的中年人,且因为前两年的某一个内乱事件,下一代首领候补已经死光了,十代目位空缺至今。” “那个幻术小子长这么漂亮,不是反派就是主角团的,他都还是个小豆丁,剧情可能还没有开始。现在你们去意大利也没什么用。” “带他去横滨。” 娃娃点点脑袋,又用尖尖在空气鬼画符了一会儿。 莫时鱼接收的毫无障碍,“原来如此,幻术小子想干死黑手党啊。” 不难理解,他就是被黑手党害成这样的。 “那去了横滨后,他一定会和港口黑手党对上吧。”莫时鱼沉思,“我知道了,这个情报很有用,让我想想。” 觉得和自己完全不需要客气的莫时鱼最终坐到了床上,他望着娃娃整个趴在笔记本上,用两只尖尖啪塔啪塔打字的样子,轻声感叹道,“分出个分身写作业什么的,大概每个小孩都有过这样的梦想吧。” 他竟然实现了。 隔壁小孩羡慕哭了。 莫时鱼拉上了被子,安心的睡着了。 娃娃回过头,乌黑的眼珠子安静的看着他。 “啪。”灯光无声的熄灭。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电脑的光还亮着。 娃娃忽然弓起身体,痛苦的扭动撕扯了一会儿,从身体里分裂出了一只新的娃娃。 旧娃娃继续写报告,新娃娃爬到了桌边,在跳下桌子的瞬间,化成了一个白发少年。 白发少年走到了灰发青年的身边。 本体的睡姿很乖,但他习惯睡在靠墙的角落里,只占据了床的一个小角。 这个睡姿是在实验室里养成的。 白发少年后脑披着缝在头皮里的白色头纱,一身破败微长的白衣,他爬到床上,无声的蜷缩在灰发青年的身边。 我浑身都是你的创伤。请你尽情的将痛苦移情给我。 可为什么,你的痛苦并不见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第二天,莫时鱼一醒来,就看到自己电脑上的报告已经漂漂亮亮的写完,赶在DDL之前提交了。他检查了一遍,感叹了一句。 马甲真靠谱啊。 莫时鱼找了一圈,发现娃娃已经不见了。 走了吗? 莫时鱼倒没有遗憾,马甲不该和他长时间待在一起。假如被组织发现他们之间暗中有关系,那麻烦就大了。 这是他们都各自清楚的事。 莫时鱼去酒店的餐厅吃了早饭,然后回到了房间,懒散的脸朝下倒在了床上,手放松地放在侧边的床单上。 半晌,他摸到了什么,拾起来,翻了个身,举到了眼前。 一根苍白的发丝,和几根烟灰色的发丝混在一起,在指尖垂落,是一模一样的质感。 他长白头发了?莫时鱼的第一反应。 他随即反应过来,如此纯白而富有光泽的颜色,是天生的发色。 这是马甲的头发。 “……马甲昨晚睡在我旁边?还掉发了?”莫时鱼喃喃,“一个精神体?” 掉发不可怕,掉发的是鬼就可怕了。 他当然认得出来,这不是娃娃的头发,而是上山舍雨自己的头发。 莫时鱼无意识的将冰凉的白发绕在指尖。 怎么可能呢? 过去两年多不断的试探已经告诉他,人物卡的设定无法违抗。 哪怕他踩着系统的底线,让马甲发生了变异,上山舍雨能做的也只是在把自己扭曲成娃娃之后,才能影响现实。本质上没有违反人物卡,而是追加设定。 当他是精神体的时候,他不可能对现实留下任何影响。 可是这一根头发又算什么? 哪怕如此细小,微不起眼。也和人物卡有了微妙的冲突。 难道人物卡可以被影响、甚至改写? ……那本体呢? “马甲。” 莫时鱼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波动,他一下子翻身坐起,走到了浴室,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呼唤。 “告诉我,昨晚你有什么变化?” 镜子里的他眼里是类似的困惑。 马甲也不知道。 莫时鱼吐出一口气,原地转了两圈,强迫自己冷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契机,昨晚马甲的人物卡被突破了至少一瞬间。” 这一点,连本人都不了解。契机显然隐秘无比。但只要知道有希望,就够了。 莫时鱼出了浴室,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翻箱倒柜,找了一个银色可开合的吊坠,将这根白发收在里面,用黑绳串起,将吊坠挂在了脖子上。 这根头发极其重要,绝不能弄丢它。 做完这一切后,莫时鱼才靠在了床边。 从两年前开始,因为这个该死的体质,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面对那些饱含残忍、施虐和着迷的眼神,愈是挣扎,愈是无望。 命运按着他的头颅,诱他沉湎、堕落。 他遇到的施暴者已经多到,让他以为错的是他自己。 莫时鱼一直想离开组织,可他其实清楚,束缚着他最坚固的那个枷锁,并不是组织对他的掌控。 而是这张人物卡。 只要这张人物卡还在,哪怕离开了组织,他也回不到原来的生活。 他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一直无解。可今天,似乎出现了微末的希望。 摆脱了人物卡,才是真正的自由。 他阖上了眼,抬起手机,和第一个考核的选手约了晚上见面的时间。 春樱纷纷洒洒。 松田阵平在某个小公园,很有童心的霸占了一个秋千,戴着墨镜,夹着烟,懒洋洋的仰着头,“Hagi,关于小灰毛,你查到了什么?” 自从小灰毛离开,萩原研二哪怕是一只手脱臼,休假在家,也完全违背了单位让他休假的初衷,完全没有闲下来,四处调查。 萩原研二靠在他身边的栏杆,抬眼看头顶摇曳的樱花树,“他是异国人,我决定从他入境开始查起。所以先联系了海关,查了他的入境记录。他在两年3个月前入境,确实是中国人,当时他办的是旅游签证,最多停留时间是30天。” “所以呢?我没有听出什么问题。”松田阵平道。 “到这里为止都很正常。”萩原研二点头,“问题出在他下飞机之后。” “他在到日本的第2天就买了回中国的机票。” “第二天?”松田阵平皱眉。 哪有来旅游,刚下飞机就要买机票回国的?绝对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这些是我到机场调查的结果,再多的信息,航空公司保护客户的隐私,哪怕我是警察,也没有再透露。” 于是萩原研二换了个方向。 他去查了那两天机场的飞机飞行记录。这是航空公司完全向公众公开的信息。 “你知道我查到了什么吗?”萩原研二低声道,“当天机场的飞机有部分因不明原因故障,停飞了12架,而且每一架都是飞往中国的飞机。” 莫时鱼试图回到中国那一天,所有前往中国的直飞航班都停飞了。 原因竟然是清一色的飞机检查故障,简直不正常到了极点。 这两者可能有联系,可能没有。 “因为这一点,小时鱼没有离开日本,下一次再查到他的出境信息,是在20天后。”萩原研二道。 “这次的目的地是斯洛伐克。” “啊?”松田阵平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发出了一阵咳嗽。 这转折的有点突然啊! 斯洛伐克,位于欧洲中部的一个小国,对于东亚人来说不算有名,是连接各国的重要交通枢纽,但闭塞,排外。 “这个行踪轨迹,实在是太奇怪了。难道是去欧洲转机回中国?” “虽然这是我的猜想,但应该不是。”萩原研二道。 在日本境外的情况,他们鞭长莫及。但萩原研二有一种感觉。 也许从两年前开始,小时鱼就再也没能回到他的国家。一次都没有。 莫时鱼为什么来到日本的第二天就要回国?他到底遇到了什么,让他不得不像逃命一样试图离开日本? 偏偏他还失败了。 能让一个国际机场里飞往一个大国的所有飞机停飞的力量,不是什么普通的势力可以做到的。 萩原研二一个见多识广的人,都觉得像天方夜谭。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孩子,在机场拖着行李箱,看着一架架飞机从绿色待飞转到红色停飞时,那疑惑茫然、又走投无路的样子。 “我查了他在日本呆的那20天里、东京警局的所有报警记录,着重筛选了涉外案件。最终我看到了一个高度疑似的案子。报案人是一个蛋糕店的老板,记录是失踪案。他向警察报案,失踪的是他的店员,中国人,灰发,灰眼,样貌清秀。” “这个案件在报案大约5个月后,被店主撤销了。” 这就是萩原研二在这两天里查到了所有信息。 他说完后,就沉默地往后仰了一下。 松田阵平和他的神情类似,眉头紧锁,无数猜想从心头划过,有些甚至实在过于阴暗,让他无法猜测和相信。 “失踪……斯洛伐克。”他低声喃喃。 这一条条看似普通的记录,背后到底掩盖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那个年轻的青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拨开这层迷雾,就是真相。 良久,松田阵平支起了上半身,“Hagi,那家蛋糕店,你知道在哪里吧?” 莫时鱼这个拖延症晚期拖到晚上,终于开始准备了。 第一个考核对象是亚瑟。就是那个八字胡的英国男人。 昨天给三人抽签的图案代表任务地点。亚瑟抽到的是食物的标签任务,意味着任务地点在酒店。 莫时鱼挑的任务,死的人一般都是上法律审判也该死的家伙。 这次要暗杀的对象是某政客和他的秘书,有人实名举报该政客给某个医药公司未经安全批准的新药开了后门,导致药物流入市场,大量患者产生了不良反应,死亡率高达半数。 这件事的后果太恶劣了,正好他也是组织的暗杀目标,组织要在他锒铛入狱之前让他沉默。因为这个政客手里有和组织交易的记录。 以防万一,跟了他十几年的秘书也要一起清理干净。 莫时鱼联系了亚瑟。然后开车到某家高档餐厅前,他将车停在路边的树下,安静的撑着头等待。 晚上7点12分,他透过车窗,看到目标的汽车开进了餐厅的停车场。又过去了几分钟,一身黑色西装亚瑟停在了莫时鱼的车前。 莫时鱼摇下了车窗,将一把沉重的伯莱塔手枪、一张任务照片叠在一起递给他。“目标在一层最靠里的位置,给你15分钟。15分钟后,我在后门等你。” 亚瑟接过手枪,点头,将枪支收进了衣服,转身走进了餐厅,而莫时鱼则是开车缓缓往餐厅的后门开去。 将车停在后门后,他戴上了一个宽大的黑色礼帽,这帽子是琴酒的同款,但要稍微大一些,能把他的上半张脸完全遮住,他将长发盘起塞进了帽子里,然后戴上了黑色口罩,背着背包离开了车子,花了大约3分钟,又无声地回到了车里。 他拿出手机,调出了餐厅的监控。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 几分钟后,餐厅里传来了剧烈的、密集的枪响。 莫时鱼眼色冷淡无波,低头看了一眼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后车门被猛地打开,血腥味扑鼻而来,亚瑟一进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句,“……枪里根本没有子弹!” 莫时鱼冷眼看了后视镜一眼,“你超时了。还有,没有斩草除根。” “目标已经死了!” “他的秘书呢?” “……”亚瑟脸色发狠的看着莫时鱼,他的身上中了两枪,捂着伤口,血把他身下的椅子染湿了,“你好意思问我?你给我的武器里根本没有子弹!我徒手!杀了政客,和他的三个保镖,秘书早就逃了!” “你应该先检查一遍武器。”莫时鱼低头看着手机,轻声道,“我是考官,不是你的同伴。你觉得组织的考核会温柔到像普通考试一样,把题目展示给你看,让你选ABCD?” 亚瑟靠着车窗,喘着粗气,他望着莫时鱼的眼里已经多了亡命之徒的杀意,“你根本就是想让我死。” 第42章 莫时鱼勾起了唇,“你对我有哪里不满吗?” 亚瑟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不敢。” “不敢的话,就是有了。” 莫时鱼发动汽车,踩了油门,拐了个弯,往旁边的路口开去。 他侧头思考了一会儿,“其他考官其实不会解释。嘛,好吧。” 莫时鱼操作汽车往幽深的小路开去,眼睛抬了抬,看了眼后视镜,他的声音情绪很稳定,咬字也慢,倒是让亚瑟充血的大脑冷静了少许。 他轻声道,“枪里没有子弹,拖后腿的同伴,NOC泄露了你的行踪,汽车刹车被动了手脚……” “我们的工作时刻伴随着意外,其中有些是无心,有些是有意。” 莫时鱼停在了小巷子的路口,打开储物箱,从里面拿起了已经安装好消音器的手枪,亚瑟本来还想说什么,见状瞬间消音。 他的表情惊疑不定,还以为考官要因为不满意他的态度而决定灭他的口了。 这事儿在组织的历史上可不少见。 组织向来对代号成员偏心到了骨子里,只要有正当理由,瓦伦汀杀了他也不会有什么事。 在组织看来,能随便被代号成员杀掉的家伙,当然也不配拿到代号。 亚瑟的脸色渐渐地白了,咬紧了牙关,暗暗后悔为什么刚才被冲昏了头脑,说话这么不客气。 然而莫时鱼并没有看他,而是摇下车窗,将枪口探出了车窗,缓缓对准了巷子里踉跄着跑出来的西装人影。 亚瑟顺着莫时鱼的枪口方向看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刚才才从他的手底下逃出去,而他被保镖拖住脚步,身上中了枪,实在无法再顾及他,只能放任他逃离。 是政客的秘书。 秘书一抬头,看到了车窗里探出的消音手枪,他脸上的惊恐还没有显露出来,里面人就干脆利落的扣下了扳机。 “砰。” 最后一刻的视野里,他只看到了车窗里那个压着黑色礼帽、和被帽檐投下的阴影裁剪了的侧脸、微微勾着唇。 弹壳叮当一声轻巧的落地,秘书扑仰头扑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脑门中央一个血洞,汩汩的冒出了混着脑浆的鲜血。 “什……”亚瑟猛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时候?他是什么时候找到秘书的行踪的? 亚瑟这时才发现,莫时鱼身上的打扮和之前相比已经变了少许。 他的长发被收拢进了头顶的黑帽里,帽子压得很低,握着枪的那只手戴着黑色露指手套。 身上看不出任何显眼的外貌特征。 只是一个瞬间,开完枪,莫时鱼就收回手,开车驶往大路,并在同时摇上了车窗。 亚瑟望着消失在脑后的尸体,如同被利爪擒住的猎兔,恐惧从脚底升起。 仅仅是刚才的几十秒,瓦伦汀就已经算到了秘书逃跑的路线,在自己还在愤愤不平的时候,瓦伦汀一边安抚他,一边游刃有余的绕到了秘书的前面。 “为什么……” “这是我接的任务。”莫时鱼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声音慢而轻,“你们的命不归我管,但任务归我管。” 汽车很快混进了车流里。 他回头,静观亚瑟气焰全消的萎靡模样,片刻,语气反而多出了一分反常的耐心。 “任务时出现意料之外的事太正常了。因此,时刻根据现状调整计划的冷静头脑,在执行任务时,显得尤为重要。你有些急躁了。” “自己的失误,要由自己弥补。你在现场的表现过关,但你放走了一个目标,还让他看到了你的脸。这是大忌。” 留着八字胡的英国男人惨白着脸,一言不发的垂下头。 莫时鱼把车开到了组织的基地。 亚瑟捂着伤口,在下车前,他回头看了莫时鱼一眼,深深地低下头,“抱歉,瓦伦汀大人……谢谢。” 瓦伦汀回头看他,嘴角带起了零星的笑意,轻轻一颔首。 亚瑟下了车,站在路边,就这么看着瓦伦汀的车离开。 亚瑟遇到过的代号成员不算多,但有一个算一个,这些人的态度都很明确——在代号成员眼里,他们这些底层人员和他们不是同一个等级的生物。 代号成员是管理层,是上层阶级。而他们只是随时可以抛弃的小螺丝钉。 这也是亚瑟满脑子都是拿到代号、以至于今晚因急迫而失去冷静的原因。他不想过被忽视人格的日子了。 但瓦伦汀……是把他当人看的。 “……” 亚瑟打心眼儿里觉得,他第一次转正考核遇到的是瓦伦汀大人,绝对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 瓦伦汀资历不算深,但在组织里的有名程度不亚于那些鼎鼎大名的代号名。 但亚瑟清楚,其中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那让人从骨子里发痒、欲罢不能的诡美样貌,太多人在看过他以后,对他产生了病态的痴迷和施虐欲了。 可是,他本人到底是什么性格,实力,爱好,却没多少人关心。 亚瑟曾经也因为这些传闻而不可避免的对瓦伦汀产生过好奇,但如今…… “拥有这样的外貌,竟然还是那么心软的家伙。”他低低的呢喃了一句,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别再对别人这么笑了,你会被弄坏的。” 第二个考核对象是安室透。 和安室透约定好了时间,莫时鱼马不停蹄的把被上一个成员身上的血弄脏的车送去干洗,然后坐新干线去了北海道。 这次的任务地点是一个滑雪场。 目的地还挺冷,莫时鱼的黑色大衣换成了加绒款,里面是高领的黑色毛衣。 此时他正坐在滑雪场旁边的温泉酒店里,席地坐在榻榻米上吃饭。 安室透……安室透坐在他的对面。 服务员穿着樱花和服,跪在身侧,用镊子夹着一块牛油在锅底上顺时针滑动,直到牛油被高温融化,冒出腾腾的白雾,几片品质极佳的和牛和锅底接触,发出了滋滋的白噪音,香味瞬间被激发了起来。 安室透好整以暇的敲开了无菌鸡蛋,将鸡蛋搅散,发现莫时鱼在看他,还柔和的笑了一下。 这个家伙……莫时鱼死鱼眼。好悠闲! 莫时鱼能在这里享受生活,是因为他是考官,可安室透呢?你不应该在房间里紧张得睡不着吗? 和亚瑟在一起时,莫时鱼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对方考核时有多紧张。 可一对上安室透,就不一样了。 不愧是卧底,这家伙的情绪管理是真牛逼,明天就考试了,他现在还有心情在这里用组织的经费吃高级牛肉,还吃的这么津津有味。 “我一直很想试试这家店的寿喜烧了。”安室透眉眼弯弯的说。 “哦?安室君之前听说过这家店吗?”莫时鱼喝酒的动作一顿,道。 “嗯,孤独的美食家有记录过这里,当时我正好在封闭式训练,晚上失眠时看到了这个,结果就更睡不着了。” 金发深肤的卧底很纯的弯起眼,低下眼略带羞赧笑了笑,“知道任务地点是这里后,我就想来试一试。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味道很不错。” “诶……”莫时鱼轻声道。 原来你对任务地点的第一反应是有理由公费吃好吃的? 莫时鱼仿佛已经预见未来那个天天拿着天价报销单薅组织羊毛的威士忌酒的影子了。 不愧是你,透子。 “说起来,瓦伦汀大人,您当年转正的时候是什么考核形式?”安室透眨了眨眼睛。 莫时鱼他撑着脑袋,喝了一口当地的清酒,闻言就笑了,“这个嘛……” 他微微拉长了声音。 北海道本地的清酒是极辛辣的,让他的吐息显得温热而惑人,这里是温泉旅馆,瓦伦汀脱掉了外套,换上了这里的深色和服。 他的一条腿支起,衣摆下露出了一小截皙白优美的脚踝,肢体动作很随意,但一举一动都很好看。 这样随意却不经意透着股子吊系的味道,放在任何一个组织成员面前,都是个大杀器。 偏偏安室透一个正义的警官根本没被勾到。 他撑着头,心里想这个小灰毛是真喜欢喝酒,只要把酒放他旁边,他就管不住自己的手。 而且很容易越喝越多,毫无自制力。 莫时鱼拉长声音,吊足了安室透的胃口后,然后就坏心的拒绝了他,“我不告诉你。” 安室透:“……” 你今年三岁吗!? “在我这里这么明显的刺探情报,是不可取的哦。”莫时鱼用和牛沾了生鸡蛋,慢悠悠的吃掉了一块2000日元的天价牛肉,抬起手指轻轻摇了摇。 “安室君要靠自己的力量拿到代号才行。” “……” 安室透喉结动了动。 他莫名有一种,他们的相处模式很像是个大佬和他宠着的小明星。刚才的对话,就是大佬在劝不思进取、只想在他这里拿资源的貌美小明星,自己也要稍微努力一点——这种感觉。 卧底的头皮都发麻了一瞬。 这是什么诡异的联想? 安室透真切的觉得,他每次都想歪瓦伦汀的话,完全就是瓦伦汀这家伙看他的眼神太温柔的错! 他根本没有遇到过组织成员有这么有温度的眼神。 瓦伦汀必然有所图,要不然,为什么一个残忍成性的代号成员要对一个底层成员这么好? 而安室透现在身无长物,唯一有的只有这张脸……这是唯一的解释。 莫时鱼眼睁睁的看着金发深肤的卧底脸上慢慢红温,安室透匆匆站起来,一副似乎很想下决心,但又很难跨过那道坎的难过表情,最终他还是放弃一般的失落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唔。” 安室透消失,莫时鱼开始迷茫地吨吨吨喝酒。 第43章 清透的水流顺着手指流下,安室透捧了一点水,洗了一把脸,略长的金发湿成了一绺绺,贴着肩颈。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青年,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眉梢、鼻翼和半边侧脸都笼罩了一层晦暗,面色郁沉,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安室透一向是喜欢笑的,他对很多人都会发自内心的露出微笑,譬如Hiro,警校的其他同伴,又或是一般民众。 可到了组织里以后,安室透看到了太多黑暗的地方,他不想笑,却被人逼着笑,于是他的笑容变得连他自己都陌生。 像牙牙学语的孩子,安室透第一次发现原来传达快乐的笑也可以变得刻薄、虚伪,嘲讽、狡猾。 组织是一个可怕的地方,能把人凭空变了一个物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混血儿的骨相优越,安室透的瞳孔轻轻颤动。 他并不是感到犹豫,而是兴奋。 瓦伦汀是现阶段最有意思的代号成员,这不是贬义。 一个杀人犯的善意,像裹了蜜糖的尖锐鱼饵。 接受、欺骗、利用,谁才是主人,由他们各自决定。 浅金色纤长的眼睫一抬一落,已经有了决断。 然而,回到位置上的金发卧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了醉成了一滩泥的瓦伦汀,“……” 烟灰色长发的青年上半身伏在矮桌上,腰塌了下去,枕在手臂上的脸颊染上了绯红,半梦半醒的睁着眼睛,沾了酒液的纤长手指在桌上轻轻画着什么,烟灰色发丝在脊背蜿蜒而下。 真是活色生香。 都这副样子了,他的一只手还不忘拎着酒瓶,时不时给自己灌一口。 是不是他打开门的方式不对? 金发卧底一脸无语的晃了晃莫时鱼的肩膀,“瓦伦汀大人?” 他看了一眼清酒的度数,好家伙,39度,还喝了这么多! 幸好这里是单人房间,不然这人会被坏人抱走的吧! “唔。”莫时鱼理智还是在的,他酒量好,要看他喝到完全断片比看到琴酒结婚还难。 他抬起脸看安室透,确定他眼前的金毛还是一个人,没有重影成影流之主之后,就放心的合上眼说,“嗯……我没醉。” “好好好,你没醉。”因为以前经常和朋友去酒屋喝酒,安室透有丰富的对醉鬼经验,顺毛安抚道,“我们回房间吧,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不要。安室君。”莫时鱼趴在桌上,一脸抗拒,头侧到了另一边不看他,“还有一个炸牛奶没上,我要吃了再走。” 安室透是真没料到这个回答,“……”炸牛奶有这么好吃吗?! 他发现每次碰上瓦伦汀,他都很容易褪去身上的卧底皮,露出点真实的内里。 瓦伦汀和别的组织成员真不一样,他总是一句话把他打的措手不及,陷入被动。 这是炸牛奶吗?这是瓦伦汀的鱼钩! 代号成员,真是恐怖如斯。 瓦伦汀的酒品不错,不哭不闹,说话音量也不大,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吃到炸牛奶不肯走,像个还在青春期的孩子。 他也不吵闹,就用两只手扒住桌角,让你拖不走他。 别人喝了酒身上会有不太好闻的酒气,但瓦伦汀身上只有涩涩甜甜的酒香,比陈年美酒还要醇厚似的。安室透上次和瓦伦汀在酒吧喝酒时就闻到了,今天更是清晰的萦绕在鼻尖,没喝酒都要醉了。 真是奇了怪了,这人身体结构到底怎么长的? 这样的味道,简直在引诱酒后乱×一般。 换做是什么坏人,怕是他不喝酒都要故意灌醉了他吧。 脑海里胡思乱想的安室透最终认命的乖乖侍奉着瓦伦汀大爷吃完了炸牛奶,并顺着他的意,买了好几瓶这儿的清酒,把还喝剩个底的酒塞到瓦伦汀手里,才让抱着酒瓶的瓦伦汀乖乖跟着他走了。 然而,刚出房间,外面就传来了骚乱声。 安室透本来打算往外走,见状立刻关上门,退回了房间。 脑袋靠着墙的瓦伦汀眯着眼,烟灰色的双眸半开半阖,懒散又迷人,“怎么了?” “外面有点不对劲。”安室透探出头看了一眼。 骚乱来自远处的大厅,那里闯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手里拎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匕首在四处挥动,大吼,“都给我滚远点!” 周围的保安和人群哗的一下后退,一个母亲模样的女性失声痛哭,跪在地上,满脸是泪。暂时没看到警察的影子,歹徒的情绪却激动的让人心惊。 安室透皱紧眉,回头道,“有人劫持了一个孩子。” 莫时鱼带着醉意的眼眸登时清明了一些,他不动声色的抬眼看安室透,发现安室透也在看他。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而微妙的僵持。 该说不说,假设在场的只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那歹徒早已经人没了。 偏偏他们待在一起,互相牵制,谁都不敢先表达出一点救人的意思。 这样的沉默维持了两三秒,莫时鱼先抱怨似的开了口,“真麻烦。” 安室透看到他厌烦的样子,心里却松了一口气,顺势轻声说,“这样下去,可能会惊动目标。” 莫时鱼也顺着台阶下,“别让事情闹大。明天还有正事。” “是。” 两个人的对话充斥着成年人的虚伪和假惺惺,又诡异的带着一丝默契。很快达成共识。 安室透戴上了口罩和帽子,开了门,无声无息的往歹徒的方向摸去。莫时鱼则待在原地,抱着酒瓶静观其变。 他将门开了个空隙,透过缝隙看那边。 不得不说,安室透控制住歹徒的动作狠辣无比,看不出任何警察的影子,只能看到一个常年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对人体弱点精准的考量。 歹徒在他的手下像个脆弱的桃子,被撂倒的轻而易举。 莫时鱼望着金发卧底被口罩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容,只有一双帽檐下格外分明的阴寒残忍的眼神,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他真的完全把自己扭曲成了另外一个人。 明明可以站在阳光下,却主动走进黑暗里,余生都要像在悬崖间走钢丝一般,一步走错就埋葬深渊。 为了信念,忠诚,真的值得做到这一步? 你以后,会不会后悔? 小女孩被救了下来,却被安室透吓哭了。 女孩的妈妈扑过来用力抱住了女孩,又哭又笑,“太好了,宝贝,我的宝贝……” 女孩却拖着妈妈后退,抽抽噎噎的指着安室透,“妈妈快跑,这是坏银!” “真理,你在说什么?这是救了你的大英雄哥哥呀!”妈妈连忙止住了女孩的动作,站起来朝安室透鞠躬,“很抱歉,这孩子估计是吓着了,真理,是不是该和哥哥道谢?” “不要,他,他好可怕。”小女孩摇头,躲在妈妈的身后,不肯出来。 “请不要在意。” 安室透理解的笑了笑,摆摆手,就要离开。 没想到却被身后的人止住了动作。 莫时鱼一只手搭在安室透的肩膀上,垂下眼,声音柔和沙哑,“宝贝,再仔细想想,刚才那个拿刀对着你的人是不是坏人?那打败了坏人的人,也是坏人吗?” 小女孩立刻摇头,“不对,打败坏人的是好人。” 她恍然大悟,从妈妈的背后站出来,鞠躬,“谢谢哥哥。对不起,我刚才因为你看起来可怕,就说你是坏人。” 她抬起头,微微睁大了眼睛,“而且仔细看,哥哥其实一点也不可怕!” 安室透定定的看了一眼莫时鱼,片刻,他低下头和女孩安抚的弯起眼睛:“……真理桑,你平安无事,才是今晚最值得感谢的事。” 警察随时会来,他们只是短暂的聊了几句,就迅速找借口离开了大堂。 等到他们走到了无人的走廊里,莫时鱼挑起眉峰,似笑非笑,“安室君果然很讨孩子喜欢啊。” 安室透脸色不太好看,反问道,“瓦伦汀大人,为什么刚才要说那些话?” 莫时鱼牵了牵嘴角,“因为有趣啊。” “这孩子回去以后会把安室君当英雄哥哥吧,多难得的体验?安室君明天杀人的时候会想到那孩子吗?会不会下不了手?” 莫时鱼停步,回头凑近了一些,略带恶意的在他耳畔轻声道,“做英雄和做狗熊,安室君喜欢这样的落差吗?” “应该不会吧,只有受虐狂才会喜欢吧。” “……” 安室透极力压抑着自己狂跳的心脏,面无表情、语气冰冷的道。 “别人怎么想和我无关。我只为拿到代号而来,至于这点小事,还不至于影响我完成任务。” “小事……吗?” 莫时鱼轻声道,不知怎么的,听到安室透的回答,他本来安静的眼底忽然变得躁郁。 像一个涨满气的气球突然被细细的针扎爆了,他的神情漫起了一股极力压抑、却完全无法遮掩的神经质,又像是困兽一般的愤恨。 安室透被看得浑身紧绷,内心又惊又疑,怎么了? 然而下一秒,瓦伦汀就像忘记了刚才的反应一般,后退一步,冲他温柔的勾起了唇,“啊……不愧是安室君,你的决心再一次让我印象深刻。” 安室透看着他,浅色的瞳孔微微收紧,他应了一声,心里却是在想,组织成员真是都像疯子一样,喜怒无常。 眼前的这瓶漂亮酒,也是个间歇性发疯的主。 根本搞不懂哪里刺激了他。 第二天。 滑雪场的冷气,因为凛冽的冷风更添了一分寒意。 人工造雪和天然雪似乎没什么不同,阳光将整个雪地照的闪闪发光,U型的雪道上满是积雪,陡峭的弯度让初学者望而却步。 这里的滑雪场很有名,但此时不是旅游旺季,来这里滑雪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 安室透会滑雪,但滑的次数不算多,所以不能说很熟练。 他回头看莫时鱼,这家伙的水平明显比他要好,装备也比他高级,刚才安室透是走下来的,这人是滑下来的,控速停下时,扬起了一层雪屑,还挺帅。 莫时鱼回头看他,他穿着深蓝色的滑雪服,扣着帽子,长发从脖颈两侧漏下来,显得脸特别小。 脸色冷白,黑色的护目镜清晰的映着瓦蓝的天空和茫茫的雪地。 他心情不错的伸出两根手指,并在一起在额前一扬,“目标的照片已经发给你,我规定了他的死法和死亡时间,请务必用强迫症的心态去完成任务哦。” 安室透自然是温顺的点头。 “我会坐在缆车上看着你的。”莫时鱼朝他轻笑着摆手。 第44章 安室透走在雪地里时,一回头,看到了坐上了缆车上的莫时鱼。 他坐上去后,将护目镜拉高到了头顶,从高处往这里看,应该是在找他。 安室透伸出手,朝他挥了一下,莫时鱼就自然而然的朝他这里望过来。 阳光刺眼,上方的莫时鱼对他一览无余,但下方的安室透却要眯起眼睛,才能看清莫时鱼。 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的对视了几秒,安室透看着瓦伦汀烟灰色的长发在风里飞舞,背后是瓦蓝的天空。 左耳的耳机里传来了裹挟着风声的轻笑。 “看我做什么?我有卷子好看吗?” 安室透眨了眨眼睛,半真半假的说,“如果我说我在思考答题思路,你会相信我吗,老师?” “嗯……”耳机那边的人一挑眉,顺着这个恶趣味的角色扮演往下说,“看在你是优等生的份上,为师勉强相信你的狡辩。” 安室透忍不住笑了,即便他知道莫时鱼大概率看不到他的笑。 他掩下目光,转身往目的地走去。 瓦伦汀要求的,杀死目标的方法很刁钻,时间也很紧,但对安室透来说不是太难。 这次的目标是个死一万次都不足惜的人渣,杀死他甚至不需要犹豫。 目标在雪地的另一边,那里是贵宾的私人滑雪场,几乎没有人,安室透穿过了分界线,来到了滑雪场内部。这里是雪山的中段,沿着山腰建了一座座木屋,因为临近饭点,有专门送餐食的车往那里开去。 安室透很容易就打晕了开餐车的司机,换上了他的工作服,开着餐车驶向目的地。 开了大约五六分钟,安室透停在了一家木屋前。 总觉得周围有些过于安静了,安室透下了车,先环视了一圈,才把后备箱打开,推出里面保温良好的餐车,敲响了木屋的门,温声道,“客人,您预定的午餐到了。” 里面没有人回答。 安室透微微皱眉,5分钟前,他安装在目标木屋里的监听器还能听到声音,目标才刚刚起床,订好餐后,就和情人在床上暧昧的聊笑,现在里面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他又敲了敲门,里面才传来了一声不太清楚的含糊男声,“辛苦你了,放在门口就好。” 安室透的瞳孔不引人注目的微微收紧,他停顿了一瞬间,然后低声应了一声,“是。请尽快食用为佳。” 门内一点声音都没有。安室透把餐桌停在了门口,将小票缓缓压在餐盘下,目光慢慢锁在门板侧面的窗户上。 那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紧紧贴着窗户,死死盯着他。 安室透忽然猛地降低了重心,门板被一声巨响轰碎,飞溅的木屑滑破了安室透的脸颊,一丝猩红顺着脸颊而下。 在被压缩到仿佛静止的一瞬间里,安室透看到了屋内一个两手托着长管猎枪的、居高临下、蒙着面的高大人影。 他左侧的沙发上是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安室透认了出来,正是他的任务目标和他的情人。 来不及深入思考,安室透眼神一凛,立刻往旁边就地一滚,躲开了直指他头颅的又一发子弹。 他双手撑地,直接一脚利落的踢翻了餐车。 在清零哐啷的一阵餐盘碎声里,蒙面人就看到一个人影猛地贴地闪进木屋。 下一秒,他托着猎枪的手就被安室透一把扣住,一个狠绝毒辣的关节技,直接把蒙面人的手腕拧了180度拐弯,猎枪啪一声落到了地上。 蒙面人影捂着手腕,剧痛让他惨叫连连,但他依然反应极快的咬牙曲膝,狠戾的一记膝蹬,直击安室透柔软的腹部,巨大的冲击力直接让他哐当一声撞倒了身后的书架! 安室透整个人都埋在了书本里,浓重的血腥味直冲喉咙,艰难地试图爬起来,嘴角溢出了汩汩鲜血,刚勉强抬起头,他连哼都没哼一声,立刻偏身躲过了对方踢过来的一脚。 身后的红木书柜被硬生生踹出了一个空洞,可见这力道踢在人体上会是什么效果。 …… 这人的身手绝不是盖的,而且身上肌肉很扎实,拼力气拼不过他,速度还完全不慢,让安室透根本没有余力抽出武器。 但蒙面人到底断了一只手,已经失了先机。 安室透借着一个矮身,反应极快的抓住了一个空隙,绕到了对方的背后,一手绕过对方的脖颈,另一只手作为杠杆支撑,发力猛地绞紧了对方的喉咙! 他们一起倒在了地上,蒙面人露出来的两只眼睛满是血丝,死死的睁大,颈部血液不流通带来的窒息感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脖颈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咯”骨骼错位声,可即便他用手肘用力击打也无济于事。 双手十字构成的裸绞维持五六秒左右就足以让人失去意识,再用力一些,甚至可以直接折断颈骨。 安室透目光锁定在这张蒙住的脸上,眼里淬着森冷的寒光——因为这个人,他的目标被人提前杀死,任务只能宣告失败,瓦伦汀不一定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你是谁?”在对方窸窣的挣扎里,安室透断断续续的低声开口。 “杀了人,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躲在门后观察我。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也想杀了我吧?可是,刚才看没能瞬杀我,你似乎就一直想抽身离开,看来你不想被我看到脸?” 蒙面人一言不发,见无法挣脱开,他从口袋里猛地抽出了一抹闪着寒光的匕首,反手用力刺向身后的安室透,安室透不得不松开了锢住他喉咙的双手,躲开了这一击。 然而在向后仰首的同时,他伸手一把扯下了对方脸上的黑口罩,猫一样后滚落地。 失去遮挡的蒙面人猛地僵住。 他的呼吸陡然变得紧张起来,背对着安室透,迟迟不肯转过身。 看着这一幕,金发深肤的卧底反而勾起了带血的唇角,“别躲了,本田力。” …… 整个房间陡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蒙面人没有开口,安室透阖了阖眼,冷声道,“你的手腕被我折断了,以为还能瞒得过去?我大可以现在汇报给瓦伦汀大人,让他把你叫过来,看看你的手还能不能抬起来!” “……” 蒙面人终于缓缓转过身,露出了一张阴冷恨极的面孔。 正是本田力。 他被勒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好一会儿,才沙哑至极的道,“算我小瞧你。” “没错,我是想杀了你。”本田力冷笑一声,“但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我有错吗?” “在我看来,整场考核已经足够公平。”安室透开口道。 “少给我放屁。你是受益者,你当然这么说。” 本田力抓紧了匕首,眼神怨毒,“看看上次瓦伦汀躺在躺椅上的那副贱人样,他看上你了吧?有你在,‘波本’这个代号只会属于你!” “我本以为杀你很容易,但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竟然能弄伤我。但没关系,只要在这里杀了你,销毁证据,一切就来得及。” 说罢,他再一次攻了上来,这回他的动作已经彻底放开,狠辣又迅速,力求速战速决。 “瓦伦汀一个漂亮花瓶,没脑子怀疑到我身上来!” 安室透也抽出了匕首,眼色暗沉。 这家伙完了。他心想。 套他的话也太容易了。 他就没有想过,为了以防万一,早在任务之前,安室透就特意申请了和瓦伦汀全程连上无线电? 也就是说,瓦伦汀从头到尾都能听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本田力显然根本没料到这一点,他的匕首被安室透挡住,两人的武器“铛”的一声相碰,发出了金属摩擦的牙酸声音。 在短暂的角力里,也许是为了发泄怨气,本田力说的话越来越露骨。 “你和他睡过了吧?他在床上带劲吗?是不是碰一下就抖着腰哭了?” 他看着安室透难看至极的脸色,用嗤笑又满眼嫉妒的语气道,“不是我说,你这种细杆子能满足他吗?他怎么就不明白,他那么骚,只有我才能让他哭着尖叫?” “……这么喜欢看我哭,怎么不敢当面来弄哭我?” 莫时鱼的声音从不知哪里传来,他的音色很好认,轻哑里带着一丝冷色的金属质感。就是此时毫无笑意,显得阴沉森冷。 “什……” 安室透一把挥开对方,冲他点了点自己的耳机,然后趁对方怔愣的一瞬间,一把抽出了手枪,对准了他。 本田力的脸色是彻底变了。 瓦伦汀听到了? 这个狡诈的混血金毛混蛋!他竟然全程直播,不告诉他,看着他讲上司坏话,混蛋! “哦,我知道了。”莫时鱼轻缓的说道,“是因为你是个只敢嘴上说说的,没本事的孬种啊。” 窗外的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本田力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他猛地抽出枪,开枪射击,玻璃窗户被击的粉碎,外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块残缺的镜子。 不好,是镜子的反光,人在身后! 本田力想回头,可下一秒,一把冰冷的枪顶着他的后脑勺,他的动作猛地僵住。 “鉴于考生本田力蓄意破坏另一名考生安室透的考核,且试图谋杀考官,理由充足。”莫时鱼嘴角勾起了一丝笑,“特申请就地处决。”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砰!” 莫时鱼用的正是丢在地上的那把SA-28号霰弹猎枪,近距离发射的霰弹,让本田力的颅骨到肩膀都炸了开来,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鲜血和脑浆涂了一地,也溅了身后的莫时鱼一身。 血红的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流下,莫时鱼垂下了毫无波动的眼睛,轻缓的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还望组织批准。” 第45章 莫时鱼满脸血的回头和安室透默默对视。 莫名觉得这个刚杀完人的小灰毛看起来有点委屈的安室透摸出了一包纸巾,递给他,轻声说,“没事吗?” 莫时鱼:“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 安室透一噎:“……” 好小众的语言,好领先的精神状态。 莫时鱼放空了两三秒就重新振作了过来,他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脸,和安室透说,“和我一起处理一下现场,刚才枪声太显眼,警察应该快来了。” 安室透自然是点头。 他们迅速的处理了现场,接着低低的拉上了兜帽,离开了现场。大约两三分钟后,响着刺耳警笛声的警车到达了木屋。 退了房,他们离开了滑雪场,坐上了新干线,返回东京。 途中,安室透见莫时鱼一直在拿着电脑噼里啪啦打字,看他撑着头,满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应该是在和上头沟通。 安室透知道,考官其实并不像有些底层成员想的那么自由,他们受到的约束不比考生少。 在组织内部,整个转正考核有清晰的明文规定,流程也比较复杂,考官做任何多余的事都需要合理的理由,且需要提前申请。 大部分底层成员里传出来考官杀人不眨眼的传闻,完全是双方信息差造成的以讹传讹。 现实是,有资格进入转正考核的考生,战斗素质基本上是上得了台面的,组织培养出来一个的成本都不得了,更别提三个,哪儿能让考官随便杀了…… 所以,这次瓦伦汀杀了本田力,哪怕理由已经很充分了,他还是和上头掰扯了这么久,估计回去后得写四五份报告。 安室透看着莫时鱼,虽然这件事说到底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瓦伦汀一看就不像个文科生,让他写这么多报告,他会碎掉的吧? 列车车厢前方的屏幕已经在播放滑雪场的杀人案,警察把这个案件归为强盗入室抢劫,死亡的本田力的身份不明,被视作了抢劫犯内讧被杀死的同伙——某种意义上并没有错。 所有监控、指纹等证据都已经被销毁,这场杀人案注定查不出结果。 “客人。”列车的服务生小姐微微躬下腰,看着两位特等座的客人,“请问要喝点什么吗?” 安室透礼貌温和的微笑,“一杯咖啡,谢谢。” 服务生小姐点头,看向莫时鱼,“这位客人呢?” 好几秒莫时鱼才回过神,抬起头,慢半拍的道,“哦,和他一样。” 服务生小姐点头表示收到后离开,安室透侧过头,看着身边人狂揉灰毛、一副被上司逼疯的鲜活样子,忽然涌现出了一分不真实的感觉。 安室透特意查过瓦伦汀的背景,知道他才刚满20岁,明面上的身份甚至还在上大学。 这个年纪放在普通家庭里,连真正踏入社会的都少,最多是暑假里时不时在各种大企业里闪现的一个清澈愚蠢的实习生,可如今却在为组织卖命,杀人杀的面不改色。 这么年轻的孩子,到底为什么要加入组织? 他不可抑制的产生了这个念头。 “3篇报告。”莫时鱼终于合上了电脑,吐出一口气,报出了自己和上头唇枪舌战的结果,“逃掉了一篇。”他真棒。 安室透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抱歉。” “为什么道歉?”莫时鱼转头看他,他的头发刚才被自己揉乱了,但因为相貌好,反而显得有一种凌乱的氛围感。 柔和的灯光落在他烟灰色瞳仁里,给冷色调的眼睛增添了一分温柔,“该道歉的是我。安室君,我没有守护好你的任务环境,是我的失职。” “……”安室透和他对视了片刻,仿佛被迷惑了一瞬间。 假如他们真的是心意相通的同伴,瓦伦汀应该是会在你晚回家时给你留一盏灯的那种、很温柔的那种类型吧。 “你还会有一次考核机会。”莫时鱼道,“本该属于本田力的那个任务,现在移交给你。” 金发混血垂下眼,慢慢点了点头。 “瓦伦汀。”安室透忽然开口。 “嗯?” 安室透张了张口,忽然阖上了眼,转而道,“也许现在可以和我聊聊你的转正考核是什么了?” 莫时鱼一挑眉,他沉吟了片刻,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笑容,“嘛。也没什么,那次我去了一趟监狱。” “……”安室透。 莫时鱼一看他表情就知道安室透以为他去蹲牢子了,面带黑线的补充道,“任务目标在监狱,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混进去。” “而且我不是犯人,我假扮的是狱警。” 安室透做出了恍然大悟状,眉头也下意识的舒展了。 虽然作为警察,他天然就想把瓦伦汀逮进去,但安室透还是不敢想象,假如瓦伦汀穿着囚犯服,走进全员恶人的监狱会发生什么。 怕是整个监狱的犯人都会疯狂的吧? 这已经和身手无关了,完全就是丢了块香甜的蛋糕进狼群里…… 卧底大人猛地回神,不行,绝对不行!就算以后瓦伦汀被公安逮了,也一定要给他安排单人!单人狱房! 只是,扮成狱警,穿制服、警棍什么的……安室透默默问道,“这个任务是你的考官为你选的吗?” 莫时鱼理所当然的点头,“这个任务是当时难度最高的。我的考官向来只接这种任务。” “……”安室透神色一动,摒弃了无关的杂念,升起了警惕道,“听起来是个厉害角色。” “嗯,他确实厉害。” “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见到他。”安室透不动声色道。 莫时鱼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勾起唇,他没有说破名字,语调微转,“等你拿到代号以后,自然会心想事成。” 拿到代号以后? 安室透严肃的想,难不成这位是人事? 不管是不是人事,瓦伦汀的考官,极有可能是组织里一个地位极高的高层。 安室透更加坚定了拿到代号的决心,果然只有拿到代号,他对组织的了解才能更进一步。 下了车已经是半夜了,莫时鱼和安室透道别,回到了自己常住的那个酒店。 他之前只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甚至还残留着些许血迹,他飞快的洗了个澡,然后披着浴衣出来倒头就睡。 他的精神没有完全沉睡,而是蔓延到了马甲那边。 莫时鱼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眼前则是微微晃动的城市夜景。 莫时鱼垂下眼,看到了四只垂落的、荡来荡去的玩偶尖尖,很快意识到马甲大概又上吊了。 因为身体和精神的疲惫,莫时鱼没有接过马甲身体控制权,只是安静的附在马甲的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马甲晃来晃去的四肢忽然停顿了一下,默默感受了半晌,然后挣扎着从绳套里挣脱出来,落在地上,化成了白发少年。 他垂下了白色的睫毛,歪着头,猫一样伏地,几乎和月下的影子完全相贴、重合。 “……” 莫时鱼在附身状态不能动弹,只能迷茫的眼睁睁看着白发少年用指腹轻轻蹭着身下的影子。 柔软的指腹传来了粗糙的触感,极尽温柔,他却有种战栗的感觉。 莫时鱼不知所措的呆在马甲的身体里,犹豫了半晌,传达了一个“疑惑”的情绪过去。 马甲立刻向他回应了一个带着无数音节回响的信号,代表着思念、欢迎、打招呼、抱抱等一系列念头。 大概是因为同魂的缘故,马甲传递的信号如同触角一般顺着神经元一路到了大脑深处,在精神层面震荡起奇特的韵律。 比任何的颅内音乐都让人战栗。 莫时鱼发现自己无法适应这样异类的、亲密到极致的交流,他不得不选择安静下来。 眼前横七八竖的躺了一大堆黑西装的家伙,莫时鱼注意到身旁坐着一个晃着腿的孩子。 “真无聊啊。”蓝发异瞳的孩子坐在高脚椅上,也不知道怎么爬上去的,小短腿晃来晃去,完全碰不到地,本来很矮的小孩愣是让自己傲视了所有大人。他望着窗外的月亮,“横滨。” 注意到了马甲的异样,他侧过头,“怎么了?舍雨?” 上山舍雨睁着红色无神的瞳孔,片刻,他缓缓说,“要下雨了。” 一红一蓝异瞳的蓝发孩子歪了下头,“下雨……” “下雨了,我总是无法平静下来。” 白发少年脑后披着的头纱在月光下镀了一层虚幻的光,他伏着地,垂下白色眼睫,专注的盯着影子的画面,竟有种反哺一般的背德感。 “也许镜子更好……”上山舍雨低低道。 莫时鱼:??? 马甲你在说什么啊马甲? 六道骸眼里奇特地笑了笑,“舍雨,你可真像一个哲学家。” 不远处还有好几个活着的陌生男人,领头的那个纹身男人屁滚尿流的跪在地上,“投降,我投降。” “大人让我们心服口服。请允许我们跟随你们。” 六道骸终于看向了他们,轻声道,“我不需要你们的忠诚。” 他勾起了唇,“我只要你们的命。” “……” 莫时鱼默默地看着眼前在三秒内彻底死透的一群人。再次感叹幻术是什么作弊器。 马甲和他的小伙伴在搞事情。莫时鱼百分之一百支持。 发展势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无论怎么改造,第一个马甲到底还是不够强,身边的小伙伴也还是个孩子,走到明面上只会被轻视。 在莫时鱼还没余力抽第二个马甲的时候,他们只能剑走偏锋。 人数太少的势力如何迅速打响名气,让人敬畏三分?答:神秘感。 第46章 广津柳浪带着黑蜥蜴的部下走进了写字楼。 根据情报,白樱在横滨的据点就是这里。 白樱,一个名字宛如童话,做事风格却极其残忍的犯罪组织。 几年前,他们还是混迹在战场上的无政府佣兵,没过多久,就从战争最底层的佣兵经营为地下世界有名的杀人集团。 靠吃战争饭发家的家伙,无论身手还是狠辣程度,都不可小觑。 这次他们来到了横滨,犯下了重重罪孽。 广津柳浪奉港口黑手党的命令,前来解决他们。可不知为什么,到目前为止,他们没有遇到一个人。 头发花白,但气质优雅的西装老人抬起戴着白色手套的修长手指抚过一个热水壶。 还有余温。 旁边的洗手间的灯都亮着。却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也没有血迹和尸体。 仿佛前一秒,白樱的所有人还在做各自的事,可下一秒,他们都人间蒸发了。 一百多号人,无声无息的没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 哪怕是港口黑手党的力量,要全歼这样一个组织,也不是动动手指那么简单。 甚至安静到没人发现异常。 他的身后,穿着一身黑、身材清瘦的芥川银绕过了一堆泡面碗之类的生活垃圾,看了一眼大楼的窗外。 整个区域寂寥无人,没有鸟叫虫鸣,一片寂静。除了一片惨绿色的树木,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痕迹。 真是一个阴森森的地方。 “难不成还是鬼做的不成?”立原道造说完就自顾自笑了。怎么可能? 港口黑手党们一层层楼梯往上走,身后的楼梯变得无比黑暗,好像黑暗在一点点的侵蚀了身后的空间。 本来没有那么重视今晚的任务的广津柳浪,此时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最高水平。 他明白,任务出现意外了。 而且是很棘手的意外。 港口黑手党平常的对手大部分都是明明白白站在眼前的敌人,这样诡异渗人的、空无一人的黑漆漆的房间,哪怕是他们,心里也有些没底。 “……谁在那儿!”走过一个窗户时,身后的立原道造忽然猛地竖起了枪,直指窗口。 有几个成员立刻回头,眼前的一幕让他的脸色一下子汗毛倒竖,差点尖叫出声—— 只见一个小人正站在玻璃外、把惨白的脸贴在窗上,用黑窟窿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什么东西?在场所有的黑手党皆是吓了一跳。 这里可是六楼,外面没有任何落脚的地方!怎么会有一个人站在外面? “别开枪!”广津柳浪回头,飞快的低声道,“只是一只娃娃!” 所有人定睛,这才发现,他们以为是一个人,其实只是黑暗里看得太快产生的错觉。 玻璃外的,只是一只白色的布娃娃而已。 立原道造脸色难看的收回枪。心想这娃娃刚才在吗?还是凭空出现的? 他不想承认,在走过这扇窗户时,余光忽然看到一张惨白的脸贴在窗户上是什么感觉,连训练有素的他都被吓了一跳。 广津柳浪走近了一步,仔细观察,这才发现,娃娃并不是凭空飘在外面,而是上方有一根绳子吊着它的脖子,把它吊在窗户外,和他们之间隔了一层玻璃。 大概是因为风的原因,娃娃垂落的身体一下一下的撞着玻璃。 “咚,咚,咚”。 广津柳浪看着这只眼珠黝黑的娃娃,心里生出了一种诡异的感觉,娃娃的眼睛死气沉沉,又似乎一直在盯着你看。 但怎么看,这都只是一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而已。 “应该是对方留下的线索。” 广津柳浪轻声道,以防有陷阱,他谨慎的没有选择开窗,而是绕到了楼上的窗户往下看。 窗户是封死的,从里面打不开。 广津柳浪眯起眼睛往下看,发现了一根系在窗户上的粗糙麻绳,绳子的一端系在眼前窗外的防盗窗上,另一端则紧紧的勒住了娃娃的脖子,让娃娃的脸正对着楼下一层的窗户。 他们几乎可以看到娃娃的脖子被绳子勒出的深深的勒痕。 不止是立原道造,其他人也皱起了眉。 港口黑手党不是虐待狂,他们不会把猎奇的死法当做消遣,这样的手法,哪怕是对一只娃娃,也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这背后大概率是个虐待癖。”立原道造眼带厌恶的下了结论。 故意把一只布娃娃吊死在窗户前,让他们走过时看到,欣赏他们惊吓的样子,这是一个充满了优越感、和展示欲望的刽子手。 经验更加丰富的广津柳浪则是观察了娃娃几秒后否认道,“娃娃脖子上的绳结在前方,不在后方,代表自己为自己系上绳索。幕后者将它视作了自己。” “他更可能是在借这种方式发泄情绪。” 可不管是哪种情况,窗户从里面打不开,那娃娃是怎么被挂在外面的? 对方应该有这方面的异能。 他们搜了一圈,整幢楼都只剩下这一只可疑的娃娃。 “到外面看能不能把它解下来。注意陷阱。”广津柳浪率先往楼下走去。 到了室外以后,芥川银注意到立原道造脚步顿了一下,她有些疑惑,但紧接着,她看到身前的广津柳浪的脸色也忽然变了。 银怔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 今晚根本没有风! 那只娃娃不是被风吹的动起来的! 那刚才是什么东西在推着娃娃一下下地撞窗户? 就在芥川银回头的一瞬间,一个娇小的白影从高空坠落下来,“啪”一下掉在了地上。 娃娃重重地摔在地上,它的头被摔掉了,拖着长长的白发,滚了一圈,停住不动。 所有人一下子如临大敌,死死盯着这只断成两节的娃娃,周围安静的像一根针掉下来也能听到。 广津柳浪感到了棘手。 他此时甚至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敌人,但周围的所有伙伴几乎都被一惊一乍搞得草木皆兵。甚至已经有年纪轻的成员想跑了。 对方应该在人心这方面颇有研究。 不过,这里到底还是有胆气过人的年轻人。 “装神弄鬼。”鼻子贴着创口贴的红发少年立原道造举起枪,对准了娃娃,“只有弱者才会用这样拐弯抹角的手段。” 外表是小混混性格的他毫不犹豫的开了枪,极佳的枪法让子弹正中了娃娃的眉心。 娃娃的脑袋被冲击的在地上滚了几圈,洁白的头发染上了灰尘。 周围依然没有一丝动静。这样堪称挑衅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愤怒。 广津柳浪眯起了眼睛。 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 他环顾四周在,这回他用上了比刚才仔细几倍的观察力。 他很快发现了诡异的地方。 整个大楼周围停满了车,大概是因为没有专门的停车场,车子又实在太多,这里的每一辆车都车头咬着另一辆车的车尾,紧紧地挨着,显得拥堵不堪。 仔细想想,这样的停法很奇怪。 这样车与车之间近到要贴着的距离,看似停下了更多的车,但却完全没考虑过合理性——该怎么把它开出来? 而且这里所有车的排列都杂乱不堪,像被搓乱了的麻将台,光看着就让人心生烦闷。外面的车堵在过道里,里面的车根本出不来。 怎么会有车是这种停法? 广津柳浪眼角忽然捕捉到了什么影子动弹了一下,他神色一动,立刻转身大步走进了一辆车,冷静的垂眸看着黑漆漆的车窗。 周围实在太黑,很难凭肉眼看清里面,有机灵的手下举起了手电筒打向这里,才终于照亮了车子的内部。 一张煞白的脸,正紧紧地贴着车窗,从里往外看着他们。 对方的脸和车窗之间挤的实在太用力,让他的脸已经扭曲变形了,渗血的眼珠子怨毒的看着他们。 广津柳浪认了出来。 这是尾道林场,白樱的首领。 “老爷子!”立原道造失声道。 广津柳浪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大楼周围的每辆车里都坐满了人。 无数双眼睛一眨不眨地躲在黑暗里看着他们,从他们走进这幢大楼开始。 原来那失踪的一百多人在这里。 “鬼,鬼啊——”身后的年轻成员已经被吓破胆了,连滚带爬的逃跑。 下一刻,无数人影从车里倾倒了出来,簇拥着往这里拥挤过来,每个人身上的死法各有各的恐怖,其中不乏异能者,地上很快被染上了血红。 “不要慌,到我身边来!”广津柳浪回头厉声道。 对方有操纵的异能力?控制尸体?还是什么? 这些都不重要,能做到这个地步,对方的实力非常强! 广津柳浪一个人在这里还好,但他的身后有大量年轻血液,绝不能让这些人死在这里! 巨大的枪声响彻了横滨。 莫时鱼一直觉得家教的幻术设定是个作弊器。 可惜他的幻术不够强,比不上他的异瞳小伙伴六道骸那真的能让世界上下颠倒、死尸复活的幻术…… 不然“免物攻+精神污染”什么的,马甲可以成神了。 莫时鱼并不想依附于任何一个势力,把自由交出去。他只想建立自己的组织,积累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 和港口黑手党的第一次交会很成功,马甲他们甚至没有露面,就借着白樱组,成功在港口黑手党心里树立了一个不弱的形象。 只有让他们引发的事件足够有冲击力。才能让地下世界记住这个异军突起的势力。 这是莫时鱼建立势力的第一步。 收回精神体的莫时鱼终于安心的闭上了眼。 然而,此时心情宁静美好的他还不知道,他再不去管管警察那边,他自己的老窝就要被捣了。 时间回到几小时之前。 两个身高腿长的警官来到了目的地。 “这条路还挺好看。”松田阵平视线停在浅绿色的路标牌上。 路的两边都是香樟树,树枝轻摇,亭亭如盖。 这里就是KumoRoad。 一切的起始。 第47章 “这里似乎是个挺火的打卡点。”萩原研二轻划手机,在查到这个地方之后,很多情报就顺其自然的一起带出来了。 比如这个帖子。 这是一个集合了甜品爱好者的论坛,用户大部分是女生,偶尔会有女孩分享别的生活话题,久而久之,论坛逐渐演化成了各种主题都有的综合论坛,但还是以甜品制作和甜品打卡等为主。 萩原研二还挺常逛这个论坛,大概是因为他的女性好友很多,她们刷论坛的时候也会和他分享,久而久之他就对这个论坛了解不少。 萩原研二此时在看的是6个月前的一个帖子。 标题:【一人血书云朵路的fuwafuwa店长把你家走丢的小灰猫找回来】 【一楼(楼主)】大家好,又到一年一度怀念白月光的日子了。我最爱的白月光果然是这对啊。明明短暂如流星,但后劲儿十足,磕过的都说好。 【二楼】啊,是这对啊,这对我嗑的其实是CB向,但不管怎么嗑都是好嗑的,远目。 PS.昨天去Fuwafuwa,看到店长又做咖啡又结账又端蛋糕忙的飞起,可他一直不招店员,果然是留着位置等小灰猫回来吗? 【三楼】谢谢你,刀子精,这年头你这样的好心人不多见了。(含泪吞刀) 【四楼】不是,小灰猫是谁?fuwafuwa家的猫不是三花吗? 【五楼】楼上应该是近两年的新客人吧,我们说的不是真猫,是fuwafuwa两年前的一个店员,因为是少见的灰发灰眼,长得还超级蛊,一直有变态骚扰他,搞的他很容易受惊,就很像只猫一样,所以我们说他是只小灰猫。(PS变态都去死!!——) fuwafuwa家的三花猫也是他抱回来的。那段时间fuwafuwa火的没商量,可惜他就做了一个月左右就离开了。 【七楼】你可以不知道fuwafuwa,但你一定听过《咖啡两三只》,那部ins上很火的条漫。就是以他们为原型的条漫。 【八楼】啊就是那部Q版动物开咖啡店日常的那个条漫?哇我老喜欢看了! 【九楼】你见到真人就知道这部条漫完全是纪实漫画……保护欲爆棚的金毛店长×漂亮但丧兮兮的灰猫店员什么的……条漫依然很甜,但现实已经BE了。 【十楼】所以现实是金毛店长知道灰猫店员不会回来了,但依然永远给他留着位置,养着他留下的三花妹妹吗…… 【十二楼】呜呜太刀了,我哭死,港真大家知道小灰猫到底去哪儿了吗? 【十三楼】他回中国了吧?我记得他是中国人。 【十四楼】果然HE都只在小说里,现实永远是意难平。 【十五楼】真的……小灰猫要是看到这个帖子,可不可以考虑来霓虹,哪怕旅行也好,fuwafuwa的店主一直在等你啊…… 萩原研二表示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灰毛他名字倒着写。 但奇怪的是,这里离他和莫时鱼第一次碰见的地方开车不过10几分钟,可看论坛里这些经常去Fuwafua店里的客人的说法,莫时鱼一次都没有再回过这家店。 明明他和这家店的距离近的好像只要多走几步就能回家。 萩原研二回头看了一眼松田阵平,发现他冷峻帅气的幼驯染在低头刷手机,“小阵平,你在看什么?” 松田阵平抬起眼,很酷帅Boy范儿的给他看手机里的萌漫,“啊?我在看《咖啡两三只》。” 萩原研二:“……” 黑卷毛的警官收回手机,一脸冷峻的点了关注,“画的还挺有意思。” 这个画手似乎就是靠这部漫起飞的,点关注时,屏幕上还出现了一个小灰猫用两只爪子比心的动画。 松田阵平有点惊叹,于是点了取消,再点了一次关注。又饶有兴趣的看了一遍动画。 萩原研二在一旁默默地变成了半月眼:“……”好好好,这年头全都流行反差萌了是吧。 玩笑告一段落,他们沿着路走,很快找到了地方,推开了这家蛋糕店的门。 风铃发出了轻柔而悦耳的叮咚声响。 刚走进来,萩原研二就闻到了烤炉里刚烤出来的焦黄色的起司牛角面包的黄油香味,一只懒洋洋的三花猫趴在专属的小沙发上,在他们进来时耳朵尖尖动了动,打了个哈欠,依然懒懒的闭着眼。 墙上挂着今日推荐商品的小黑板,这个蛋糕店的氛围很轻松写意,风格和云朵路相得益彰。风铃声响了以后,在后厨忙碌的一个身影叫了一声“欢迎光临。” 声音意外的浑厚。 萩原研二知道这家名字少女心的蛋糕店的店长其实是个学土木工程的猛男,完全是为了母亲的店不落魄下去才子承母业、一直开到现在。 萩原研二首先露出了招牌的亲和力满分的微笑,他走到了前台,点了两杯咖啡,“麻烦了。” 店长道:“好。” 在等咖啡的过程中,萩原研二注意到甜品店的墙壁上挂着很多很多照片,几乎把一整面墙都贴满了,他眯起眼睛观赏,里面有猫的照片,也有人的照片,但他却并没有看到小时鱼的身影。 萩原研二也不着急,一张一张的细细打量过去,直到角落里的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拍摄者的角度在偏后方,没有把人的全脸拍进去,只有一个侧影。 那人抱着猫坐在地上,垂着头逗猫,穿着咖色的围裙,长袖被挽到了手肘处,只有一头烟雾一般的灰发,还是短发,发尾随意的乱翘,估计是刚睡醒,没梳头发。 光看一个背影就能看到一股干净又清爽的少年感,和现在长发时那种撩人而蛊惑人心的味道截然不同。 照片里面的人应该是注意到了镜头,往镜头这儿微微侧过头,萩原研二看到一点放松扬起的唇角,他在笑,笑的毫无阴霾。 萩原研二像被这一抹笑刺到了一般,心里蓦地痛了一下。 沉默了良久,他回过头,面色无异的和店长说,“店长,可以问问这张照片拍的是谁吗?” “哪张?” 店长正在洗倒咖啡的杯子,拿毛巾擦拭,闻言抬头,在看清萩原研二指的照片是哪张后,他的神色登时变了一下,看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目光立刻变得警惕冷淡,还有一丝隐隐的敌意。 “以前在这里工作的店员,怎么了?” 松田阵平明显感觉到了店长的情绪变化,他在观察他们的反应,大概只要他们的神色里有一丝不正常的痴迷,店长就会一拳头呼过来教他们做人。 这种在一般人看来反应过度的保护欲,反而让两位警官的心里更加笃定,萩原研二收敛了笑容,出示了证件,向店长道,“店长您好,我叫萩原研二,我旁边的这位是松田阵平,我们是这附近辖区的刑警。” “……警察?” 萩原研二点头,“前段时间,这位店员出现在了某个案件中,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必须查一下两年前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所以才找来了这里。” “什么?”店长瞳孔蓦地一缩,他放下了毛巾大步过来,抓着萩原研二的衣襟,连声问道,“你见到时鱼了?他现在在日本吗?他被拖进什么案件里了?他怎么样?还好吗?” 时鱼,果然找对了。 看着店长这焦急到反常的反应,松田阵平拿下了墨镜,不动声色的眯了一下眼,身旁的萩原研二则连忙温声安抚道,“别担心,他没事,他……” 俊秀的警官忽然顿了一下,一些安慰的话忽然卡在了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前晃过过去看到那青年时的画面。 第一次见面,小时鱼在介绍自己时反应迟钝,像很久没有听到以至于忘了自己的名字。第二次,他化了妆,半夜去了酒店,被一个黑道首领揽在怀里。 第三次,他浑身都是电击伤口,手腕上是被带着倒刺的绳子勒到发紫的伤口和淤青。 “不,不是没事。”萩原研二阖了阖眼,声音变得沙哑起来,“他也许正在遭受某个势力的迫害,我们无法确定。” “什么意思?”店长手指发白,看上去很想把萩原研二倒过来抖一抖把话一下子抖干净。 萩原研二也不含糊,语气郑重而诚恳的道,“店长,和您实话说,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能佐证我接下来的看法,因此不能公开立案调查,现在来找你,完全是我们私底下的行为。” 他低声道,“我认为他长期处于危险中,有人控制了他的自由,胁迫他,利用他……不当谋利,而这很可能和两年前,他忽然离开这里有关。” “……” 店长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松田阵平道,“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店长抬起头,他的眼眶通红,终于断断续续的开始讲述,“那天,他留下了一张纸,告诉我他要离开,和我道别。可我知道不对。他一定不会连面都不见一面就离开。他是个……特殊的孩子,他不可能这么对自己不负责,他是失踪了。” “可我没有证据,只要没有证据,警察就一直不立案。他是中国人,我除了报警,还去了大使馆。可没有用……大使馆说他已经不在日本境内了,我连他的位置都打听不到。” “在他失踪了5个月后,他回来了一趟。” 第48章 “回来了,一趟?”松田阵平在心里缓缓地揣摩了一遍这句话。 店长垂下眼,他的头发是浅金色的,眼睛大,鼻梁挺,笑起来的时候阳光纯粹,但不做表情时就有些像一只耸拉着耳朵的委屈大金毛,他道,“你们不知道我那天从外面回来,看到缩在我店门口的时鱼,有多高兴。” 那个清晨,店长胡子拉碴、失落的从外面回来,一眼就看到了店门口那道熟悉的人影。 他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站在原地看了很久,都不敢动弹,还以为这是他日思夜想后做的一场美梦。 直到他走近,站在莫时鱼面前,用手指触碰到了对方,才确定他不是自己的幻觉。 只是轻如羽毛一般的触碰也让蜷缩在店门口沉睡的莫时鱼立刻惊醒了,他睁开眼,抬起头,在看清眼前人是谁后,颤抖的瞳孔才缓缓平静下来,“店长。” “时鱼……” 店长轻轻的开口,生怕声音一大就把眼前的人吹走了。 他注意到,莫时鱼的头发留长了,只用一根黑色发带松松的绑着,灰色的发尾从一侧肩膀垂落至胸前,还有一些发丝浸湿贴在了脸侧—— 他似乎刚才睡觉的时候出了很多汗,可现在明明已经是秋天,天气早已转冷了,他很热吗? 灰发青年整个人消瘦了许多,他应了一声,抬起眼看着店长,牵了牵嘴角,声音沙哑而柔和,“是我……好久不见。” 店长本来极力压抑的呼吸,就被这么一句话给搅乱了。 他不争气的红了眼眶,上前用力抱住了他,“你小子……消失了这么久,以为就这一句话就能打发我吗?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要被你吓死了……” 说到最后,店长声音已经接近哽咽,狼狈的闭了口。 莫时鱼回抱了他。 他的日语比以前好了很多,本来还是一句话超过三个语法就会鸡同鸭讲的水平,如今却连口音都没了,他一遍一遍的道,“嗯,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 听到这里,萩原研二微微皱着眉,“他没有求救,或是暗示求救?” 假如小时鱼是找到了机会,从某个控制他的地方逃了出来,他不应该立刻向他人求救吗? 店长摇头,“没有,他的反应始终很平静,这也是让我稍微冷静了一些的原因,我仔细检查了一遍他周身,没有看到他的身上有伤口。” “除了瘦了一些,他看起来精神很稳定。我追问他是不是被伤害,他否认了。” …… “没有遇到坏人啦。”灰发青年似乎是笑了一下,“主要是手机弄丢了,没法和你联系,才害得店长这么担心。” “我一直想早点回来,因为我知道店长绝对会越想越糟糕,这五个月一天也没有休息好吧。” 店长说,“还好,我是体育生。” “……店长,不要骗自己了,你是学土木的。” 店长默默扭头。 他就知道给莫时鱼看他的大学毕业证是个错误。 被这么一打岔,气氛轻松了起来,店长紧锁的眉眼也下意识松开了。 莫时鱼坐在蛋糕店里,手里握着被店长做的热巧克力,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三花猫依偎在他的怀里。 店长觉得眼前的人好像有些变了,但具体是哪里,却又说不出来。 他更漂亮了,睫毛长而密,烟灰色的瞳仁病态而美丽,刻意迎着灯看过来,里面映着一点火焰一般的灯光,显得柔而亮,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我当初一个人来日本,连行李箱都没有带,其实是因为我和家人吵架、赌气的结果。在五个月前,他们终于找到了我,把我带回了国。”他解释道。 “那天,我本来想当面和你道别的,可他们特别着急,所以我只来得及留下一张纸条。” 这话听不出什么毛病,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家人着急、匆忙一些也情有可原。 店长点了一下头,又皱起眉,“可你和家人吵架这件事,之前一直没有提过?” 莫时鱼道,“因为太丢脸了,说了肯定会被你骂的。” “这倒是。”店长勉强接受了。 他没有意识到莫时鱼一直在紧盯着他的反应,似乎在紧张他信不信一般。 莫时鱼看着店长,抱着猫的手收紧了一些,引得猫尾巴转了一下,“这几个月,我想了很多,终于明白以前的我有多不懂事,我不能再任性的留在这里,也绝不能再让爱我的人担心我。” “……”店长顿了一下。 做甜品这一行,要把每一种原料精确到克数,特别是能做到开店的,哪怕他外表看起来是个金发猛男,但实则他的内核稳定,观察粗中有细。 他看得出来,莫时鱼刚才的这句话绝对是出自内心,下定了决心,真的不能再真。 “所以,你要回国,不回来了?”店长轻声说。 莫时鱼阖上了眼,“是,店长,以后不要再找我了,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他站起来,深深地弯下腰,“这些天,谢谢你的照顾。” 萩原研二安静的听完了整个过程。 他和松田阵平对视了一眼。 有之前查的一部分资料做支持,他们当然听出来了。 这段话,有人从头到尾都在说谎,却在每一句话里都夹杂着真情。 至少莫时鱼失踪的那几个月,他不是跟着他家人回了国,除非他的故乡在斯洛伐克。 脑海里闪过了什么,萩原研二重复了一遍,“‘我不能再任性的留在这里。” “也绝不能再让爱我的人担心我。” 这句话,对象是店长吧。 萩原研二觉得,自己应该明白了这孩子在和店长道完别后,一直到今天,一次都没有再回过这里的原因。 警局记载的报警记录里,这个失踪案在报案5个月之后被店主主动撤销了。 莫时鱼彻底斩断了和这个温暖的地方、温暖的人的所有羁绊,从此,哪怕他死在了哪个角落里,店长都不会再知道,也不会连累他。 这真的是一个18岁的孩子应该有的觉悟吗? …… 萩原研二阖了阖眼,喉咙干涩的吓人,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和小阵平找来这里,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店长知道了真相,恐怕绝不会放任自己再这么平静的开着店,日复一日地等待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他会毫不犹豫的去寻找莫时鱼,卷进这个旋涡里。 萩原研二艰难地让自己直视店主通红而悲伤的眼睛,艰涩的开口,“谢谢你的配合,具体的情况,我们会继续调查。” 店长似乎被这句话弄得愣了一下,眼底猛地沉了下去。 松田阵平接了话,“店长,别担心,他还活着,性格也很好,没有长歪,你只要继续开店就好,不要和别人提我们来找过你这件事,千万不要。” 店长看着他,道,“两年前,别的警察也是这么说的,后来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没有证据,没有立案,他甚至不是本国人,我经历过这个,你们警察做事有流程,没有人愿意做一件毫无回报、甚至可能违反纪律的事。” 他抬起头,看着这两个年轻无比的警官,“告诉我,假如……假如他真的在危险中,你们会跳过这一切障碍,去救他吗?” 萩原研二的瞳孔颤抖了起来。 半晌,他一字一顿、坚定的承诺,“会的,一定会的。” 一旁的松田阵平心想,这可真是个了不得的承诺。 也就只有他们这几个“叛逆的警察”才做的出这样的承诺吧。 他阖上眼,勾起一边嘴角笑了一声。 …… 在离开前,萩原研二接过了店长递过来的,做好的咖啡,忽然看着那道铺满照片的墙,“为什么只留下这张照片?” 店长跟着看了一眼那张照片,“我一向不会把有他的照片放在这里,会有讨厌的家伙偷走。这张照片……是他走了以后,我贴上去的。” 在最角落的地方,只有一个背影。 没有多少人会注意,但店长每天抬起头就能看到。 萩原研二闭上眼,“我明白了。” 天光乍亮。 莫时鱼一觉醒过来,摸进了洗手间,打着哈欠,默默地看了眼镜子。 不知为什么,醒过来之后,他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莫时鱼歪着头,从安室透想到波本想到琴酒,从可爱的马甲想到自己,都没有想出来出了什么问题,只好作罢。愉快的出门吃了早饭。 他调出了良久没有看的系统,看了一眼面板。 不知不觉间,他的点数已经积累到了【730点】,下一次抽签机会指日可待。 这可比过去两年积累的快得多了。 果然在回到日本、接触红方之后,点数就立刻突飞猛进,特别是在他发现还有两个动漫的羊毛给他薅之后。 不过要说贡献最大的人,竟然是那两个炸弹犯。莫时鱼翻了翻好感度的明细表。 这两位在名柯的历史上有过浓墨一笔的炸弹犯,显然也被系统算进了【原著人物】,他们对莫时鱼的好感度在死前飞快的涨到了满格100。 一下子就贡献了200个点数。 头脑越简单的罪犯,对他身上的光环就越没有抵抗力。 莫时鱼忽然摸了摸下巴,等等,假如炸弹犯也能算入好感度计数,那名柯那几百集的罪犯不都可以纳入他的羊圈? 他接着就否认了,系统应该不会留这么大一个漏洞。大概率只有影响到主线的罪犯。 而且就算都能算进去,现在让莫时鱼回忆,他也只记得起诚实医生,新出医生,普拉米亚之类印象很深的名字,其他的是真不记得了。 嗯?莫时鱼翻好感度表的手忽然一顿。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好感度,在昨天忽然猛地提了一下。 【萩原研二:75(+20)】 【松田阵平:70(+35)】 一下子加了这么多? 他昨天还杀了个人啊。这是什么值得加好感度的事儿吗? 你看人家透子的好感度连20都没有! 莫时鱼有点僵硬,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他有一种尾巴被警官抓住的感觉。 莫时鱼走进了电梯,往地下车库走,艰难地按捺住了跟踪警察的冲动,他现在身上还有考官必须佩戴的定位器,不能作死。 开了车门,坐进驾驶位,莫时鱼刚想启动汽车,动作猛地一顿。 背后有另一道呼吸声! 下一秒,一只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掌从背后的黑暗里伸出来,绕过他的脖颈,用手肘固定住,蓦地收紧,莫时鱼被迫抬高脖颈,后脑紧紧靠着皮质靠背,缺氧让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了薄红。 莫时鱼的手指在身旁胡乱抓了几下,一把抽出了旁边储物柜里的圆珠笔,反手猛地捅向身后的人! 背后人用另一只手闪电般锁住了他的手,莫时鱼直接卸了拇指关节,圆珠笔在手里划过一120度的半圆弧,尖利的笔尖直接对准着这只手背捅下去。 对方选择收回了手,后仰一下,躲过了这一击,逃过了绞喉的莫时鱼顺着靠背滑下去,扭头翻身到了后座,用力压制着身后人。 对方的力气比他大,这显然并不容易,两个人从左边的座椅滚到右边的座椅。 很难想像此时外面经过的人看到这辆摇晃的汽车是什么感受。 最终莫时鱼坐在他身上,伏下上半身,腰臀线蜿蜒起伏,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暗绿色的眸子,两人距离近到几乎眼睫交错。 莫时鱼勾着不太善意的笑,在哑声的呛咳声里呢喃,“你弄疼我了,Gin。” 琴酒一只手把着他的腰,倒是也缓缓勾起了一丝笑意。 “你的警惕心能有你这张嘴一半好听就够了,瓦伦汀。” 第49章 现在这个姿势很考验腰力,莫时鱼只维持了一会儿就有点吃力,他也不在意,一只手撑在琴酒头侧的皮质座椅上,另一只手将发丝拢到耳后,黑色长风衣微微晃动的衣摆下曲起两条长腿。 他垂下头,将略带呛咳的喘息夹杂着笑声,报复性的喷洒在琴酒的耳侧,温热而暧昧。 “我也想更警惕一些,可Gin,原谅我对你太过熟悉。” 瓦伦汀的动作亲密,说话缠绵,却从来只是浅尝辄止,克制而撩人,像只恃宠而骄的猫,琴酒的语气里带着些微的挖苦。 “你最会找借口。” “我是真心的。见鬼。”莫时鱼低声抱怨道,“假如上帝能把你那该死的疑心病改了,我一定会真诚的感谢他。” 琴酒平静的回答,“你拜错神了,中国人。” “唔,那财神爷?” 这时,外面忽然有脚步声经过,二人诡异而默契的安静了下来。 莫时鱼垂眼看着身下的银发杀手。后者没有动弹,只是以从下往上的姿态,半抬着一双眼睛看他。 不得不说,这画面真是难得到让人骨头发痒。 莫时鱼的手指忍耐的抬起又放下,艰难的将以下犯上的念头按下去—— 不得不说,此刻安静的车内,配着外面的人声和狭小逼仄的车厢,像加了一层滤镜一样暧昧不清,仿佛他们真的躲在车里做什么一样。 可明明就算现在别人打开他的车门,也只会看到两个衣衫齐整的成年男性在车里……打架而已。 莫时鱼的底气来自于琴爷60分及格的好感度。 等了一会儿,见外面没有人了,莫时鱼慢吞吞的直起腰,从琴酒的身上翻过去,重新回到了驾驶位。 他把头后仰靠在椅背上,左手手指在右手上摸索片刻,猛地一用力,把脱臼的右手拇指关节“咯拉”一声掰到原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去哪儿?” 琴酒开了车门,先是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收回视线,坐进了副驾驶位,神色自若的整理乱掉的衣襟,把歪掉的礼帽扶正,银色发丝下的幽绿眼眸古井无波,“去基地,A04系列实验出结果了。” “A04?”莫时鱼下意识的皱眉,眼里本能染上了抗拒和厌恶,“那群家伙还没下地狱?” 琴酒看了他一眼,“很遗憾,没有。” A04系列的实验以开发人体潜力极限为目标,莫时鱼曾经就去看过一次,那次他回去后一个星期都食不下咽,看到肉块就想吐。 这跟杀人的感觉相似但又不同,因为更加恶心。那些躺在实验台上形状奇怪、哀嚎不止的异形,简直考验人的san值,更不要提他们从前都是人类。 这种毫无人性的实验方式让莫时鱼厌恶到了骨子里,偏偏人命向来在组织里不值钱。 是的没错,漠视生命在组织里是政治正确。 顺带一提,博士负责的项目是B01系列,没有A系列的那么受重视,主攻方向是特殊武器研发,莫时鱼的黑绳就是从博士的实验室里拿到的,此刻正缠在他的手腕上。 连带着一起回想起的东西让莫时鱼的眼底幽冷冰凉,随即又笑了起来, 行动组和研究院表面虚以为蛇,实则两看相厌,科学家觉得满手血腥的杀手们粗鲁无脑,杀手们觉得科学家拿着天价项目资金吃干饭,一点成果没有还整天拿鼻孔看人,好像你长得有我高似的——总之私底下小摩擦还挺多的。 莫时鱼的恨意毫无掩饰,“我可以拖几个下地狱吗?” “这是公开的学术交流。”琴酒冷酷拒绝,“杀一个一年没有假期。” “……”算你狠。 莫时鱼走进研究院的时候,周围都是穿白大褂的家伙,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也有相当一部分一身黑的家伙,都是其他部门来参观的高层。 虽然衣服不同,但他们的脸上都挂着相似的虚伪笑容。 似乎在交杯庆祝。 组织虽然大部分产业涉黑,但本质上其实是个技术流企业,这种大项目实验的重大突破,高层无论看得懂看不懂,基本都会来看看。 在场人数不超过50人,可以说整个组织大半边天都聚集在这里了。 几乎是莫时鱼和琴酒走进去的一瞬间,就有数道目光往这里看过来,在触及那抹烟灰色的高挑身影后,纷纷凝滞了一瞬间,还有好几个外表风尘仆仆的陌生白人看了一眼就不动弹了,久不照太阳的苍白面孔染上了病态的红晕。 “上帝啊,那是谁?”有人呢喃,“是精灵吗?” “精灵?那不是精灵,”有个研究院的高层看他目不转睛的样子笑了,“那是让人神魂颠倒的魅魔,是诱人堕落的海妖。” “你没见过他?他是组织珍贵的宝物,可惜有恶龙守着。” “恶龙……?”哪怕知道他现在的动作很失礼,那个白人眼睛还是不舍得移开,直到那边的灰发青年往这里看过来,朝他投来了似笑非笑的一眼。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血液上涌,下意识讨好的回了一个笑。 但那青年已经把眼神收回去了,冷淡又嘲弄的勾唇,再也没看过来一眼。 ThatsluttyWhore……白人猛地咬紧牙关,各种施虐性交的想法让他的眼睛变得阴暗晦涩,“他被裹的真严实,独占可不是美德。” 那人耸耸肩,“你去和粗鲁的家伙辩论吧。” 因为人还没来齐,所有人在一个类似于报告厅的地方等了一会儿,莫时鱼自若的靠着墙,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抓了一块蛋糕啃,打了个哈欠,“啊,如果这里有炸弹就好了。” 把这群白大褂们炸上天。 琴酒没说话,他知道瓦伦汀向来对实验室恨之入骨,因此也没阻止他阴暗的碎碎念。 不过,看他们虎视眈眈但毫无办法的样子还挺能愉悦人的,莫时鱼看着那一张痴迷到极致的陌生面孔,眼里也带上了病态的恶意。 “那是法国研究所的总负责人。” 身后传来了沙哑动听的女声,莫时鱼一回头,看到了一头金发的贝尔摩德,她看着那个在一众压抑的目光下格外显眼的陌生白人,像情人间的呢喃一般靠近耳语。 “他平常高傲像一只孔雀,不过我打赌你只要叫他一声,他会跪在你脚边做一只哈巴狗。” 莫时鱼面容带出了浅浅笑意,“如果他愿意把自己的手脚折断,尖牙磨平,再跪在我面前,我或许会勉强挠一挠他的下巴。” “呵呵……”贝尔摩德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宝贝,我永远爱你心狠的模样。” 就在这时,莫时鱼注意到了会客厅角落里低头坐着的一个孤独的娇小影子。 茶色头发的背影,看上去最多十三四岁。 “那是……”莫时鱼的手指紧了一下,小声喃喃。 贝尔摩德看了一眼,声音冷淡道,“那是雪莉。负责A01系列实验的‘堕天使’的女儿。”她勾起了笑,“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年纪轻轻就接了她父母的伟大事业,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同一个结局。” 听出了嘲讽怨愤味道的莫时鱼,“……” 不不不,必须在贝尔摩德面前停止这个话题。 没多久,人基本到齐了。 总负责人带着他们去了地下的实验室。 莫时鱼跟着其他人把外套脱下来,消毒,换上了已经准备好的白大褂。 “你很适合穿白色。”旁边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带着口音的英语,“让我想起了去年科莫湖的天空。” 是那个法国人。 莫时鱼看他,“这是赞美吗?” “是的。”那人礼貌的点头,“冒昧了,我是蒂莫西散特笠翁。” 他调出了手机的照相,给莫时鱼看。 阿尔卑斯山脉下深蓝色的湖面,拍摄时天气并不算好,淡淡的灰色雾气,衬着一望无际的天空。 莫时鱼勾起了笑,“我是瓦伦汀。” “自古以来,普通人和异能者之间的界限模糊不清,无数人在这条道路上呕心沥血,却毫无进展,只能将异能的激发归功于灵魂、心理等无法干预的因素。但我们的实验突破了这一切阻碍,是人类进化史上一个伟大的里程碑,” 实验的总负责人带着骄傲的开口介绍,他按动了一个按钮,身后黑色的玻璃变得透明,里面的场面让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这个密封的房间里是冲天的火焰,流火四窜,美丽而危险,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红了。 再定睛一看,他们看到了火焰的源头是一个畸形的怪物,满身的脓包,浑身被绑在一个竖起的实验台上动弹不得,脓包被火焰灼烧裂开喷出脓液,又迅速干涸,形成了一道道黏腻的痕迹,他的浑身赤裸,皮肤是紫红色,但依稀能看到四肢和身体的轮廓。 在怪物痛苦麻木的眼里,总负责人单手平摊开,声音高亢而热烈。 “异能是病毒。”他说,“我们研发了异能病毒。感染后,你就可以觉醒异能。而病毒是可治愈的。” 他按了开关,室内发散了一股粉色的气体,怪物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蜕皮,脓包脱落,露出了下面正常人类的模样。 “可逆的觉醒。多么美妙的词。” 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叹和喧哗声。 第50章 里面的实验体变回了人形,那是一个瘦弱的男性。 他的眼神已经痛苦麻木到了极点,脸皮深深地垂落,口被封着,只有被束缚衣绑在胸前的双手竭力的合拢在一起,小幅度的作揖向玻璃外的人求饶。 这个动作悄无声息、却触目惊心,比任何血腥残忍的画面都让人难以忍受,偏偏周围所有人都对这个男性的动作熟视无睹,好像全瞎了一样。 凑在前面的高层看着这一幕节节赞叹,有一个高层细细问道,“异变后的人是否可以控制?可以量产吗?” 实验的负责人挑起眉,解释道,“我们认为,所有人类都拥有异能基因。区别是有些是显性,有些是隐性。” “这种药剂在进入人体后,通过血液传送,以复制的方式增殖,和病毒的作用原理相似,它能解开人体的基因锁,外在表现为激发异能。” “至于副作用,短时间的药物催化,会造成不稳定的身体异化,我们实验了上千个存货实验体,几乎全部都会变成脓包怪物——就像刚才那样,且实验体很难维持理智,目前还难以找到控制的方法。” “但理论上来讲,假如人体和药剂完美契合,身体的异化是和异能相辅相成的,这种异化应该极具魅力、或者说基因美感。” “虽然副作用还无法控制,但如各位所见,解药的效果立竿见影,大约3秒即可将变异物质排斥出人体,恢复人形,此时实验体最多觉得恶心,想吐,或是身体酸疼几日,即可恢复。” 高层之间小声议论,“作为第一阶段,成果已经足够惊人。” “不可思议,异能真的在普通人身上实现突破了,果然所有人类都拥有异能基因。” “这是组织今年最伟大的项目。” “一步一个脚印,第一步跨好了,接下来就容易了。” “那位先生那边也表示了相当大的兴趣。” 高层们给予了研究负责人高度赞扬,并准备划拨经费大力支持。研究负责人笑得合不拢嘴,“谢谢,谢谢,过奖了,有各位大人的支持,相信很快就会有成熟的药剂出世!” …… 莫时鱼靠在偏后的墙上,藏在阴影里的脸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阴冷的看着这一幕。 他的目光始终在玻璃内的实验体身上徘徊。看着实验体身上的束缚带、刺眼的白灯、麻木的眼睛、浸满了冷汗的脸庞。 一阵恶心到极致的反胃感,让他猛地抬手捂了一下嘴。 极其相似的场景,让回忆像毒液一样顺着深黑的潜意识渗出来。 B01实验室,在太平洋的中央。 那是研究武器的实验室,里面永远萦绕着一股永远无法散去的机油味。 角落里那个鸟笼,银灰色的栏杆,精美的宛如一个装饰品。 铁链哗啦哗啦的挣动声。 一股力量猛地将笼子里的人粗暴的拖到笼子的边缘,长到肩膀处的烟灰色头发晃荡,莫时鱼的双手被皮带绑在身后,跪在地上的膝盖,在不断地拖动里摩挲出了血痕,直到塌下的肩膀碰到冰冷的栏杆为止。 他窒息般的急促喘着气,下一秒,戴着一次性乳胶手套的掌心从栏杆中间探进来,像安抚小狗一样摸着莫时鱼的发顶。 他被迫伏在地上,竭力往后退,浑身发抖。 “你哭什么?” 外面的人道。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宽大的指节插进发间,用力扯起了白纱,他疼到叫起来,脖颈难以忍受的浮出黛色青筋,捆在身后的手动弹不得,只能竭力低头用脸颊去磨蹭对方的手掌,不成声的哀求他放手。 那人用指腹擦去他流下的眼泪,抚摸他的发顶,弯下腰看他,低声抱怨,声线柔和,温柔的不行,“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真该让你去做几天实验体,你才会懂得感恩。” 手指猛地颤了一下。 “别同情他。”身旁忽然响起了琴酒低沉的声音,莫时鱼如梦初醒,侧过头,只看到杀手半张苍白英俊的脸庞陷在阴影里,一双深不可测的幽绿色眼眸盯着他。 “不跨过那段过去,你永远无法往前走。” 莫时鱼停顿了一下,慢慢勾起笑道,“我明白。” 上帝给了人类优秀的记忆力,人类却用它铭记痛苦。 莫时鱼低头吻了一下银发杀手的手背。 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顿时变得震惊、嫉妒且充满酸味,有个人不小心掰断了手里的圆珠笔,尴尬的找纸擦满手的墨汁。 贝尔摩德忍不住掩唇笑了出来——Gin,你养的小野猫可真是恃宠而骄,都快爬到你头上来了。 她知道瓦伦汀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趁机恶心一把那些从头到尾黏在他身上的目光。 琴酒面无表情的收回手,对此不发表评论。 别人倒还能忍,毕竟他们真的很怕Gin。只有那个第一次来的,皮肤苍白的研究所所长法国人,眼神都快能杀人了。 “恶龙……原来如此。”他低低呢喃。 如果是那个Gin的话,能守住这样的美人也不奇怪了。 只是,这条恶龙没有将美人束之高阁,而是给了他自由,让更多的人看到了他,觊觎他,这让独占欲非常强的蒂莫西无法理解。 瓦伦汀多么适合做在囚笼里豢养的,被主人戴上项圈用来纾解情欲的美貌禁脔。 Gin这家伙,真是不解风情。 毕竟只是个粗鲁的杀手。 蒂莫西勾起了一丝冷笑,行动组更新换代那么快,Gin哪天在任务里死了也不奇怪,到时候,瓦伦汀属于谁,自然各凭本事。 一个被用过的美人,得洗干净一点。最好让他哭着忏悔,为今天用看垃圾的眼光看他这件事。 琴酒是组织里前十的高层干部,有很多人都在看他眼色,但看他性冷淡的样子,显然对这个实验没什么兴趣。 贝尔摩德就更讨厌这种亵渎人体的实验了,她全程看也不看实验体一眼,就一手执着烟,和莫时鱼聊天—— “是不是又要进组了?”莫时鱼侧头看她。 “嗯。”贝姐优雅的点头,“说起来,瓦伦汀,新剧本里有个角色让我想到了你。” “哦?什么角色?” “一个来自中国的小僵尸,脸上贴着黄色的符,黑色指甲,长发,穿着大红色的古中国装。” 贝尔摩德吐出一口烟,慵懒道,“神秘、美丽的角色总是让人着迷,可惜现在来试镜这个角色的演员,演不出这种味道。” “听起来很有趣。”莫时鱼微微挑眉,“不过,为什么会想到我?” 贝尔摩德轻笑着抬起了一根手指,按在红唇上,“只是女人的直觉。” 她能说这是一只远渡重洋的小僵尸,遍地找不到红木棺材,只能委委屈屈的住在十字架下,实在可爱到让她想到小灰毛吗? 琴酒抬了抬眼皮,“听着就倒人胃口。” 贝尔摩德冷笑着启唇回击,“阿啦,Gin,谢谢你的评价,又浪费了我人生的3秒钟。” 琴酒说,“看来你终于明白了我的感受。” 莫时鱼:“……” 读空气,好的,闭嘴。 这时,不远处一个动静吸引了莫时鱼的注意。 “比起欣欣向荣的A04,A01实验室已经后继无人,竟然让一个小姑娘来参加……” 一个A04异能实验室的研究员在高层面前指着那个年幼的茶发姑娘,语气里的刁难很明显。 “你能打开你父母留下的超级电脑吗——AI可不看血缘关系。” 雪莉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抬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大腹便便的研究员,小小的孩子,又冷又漂亮,但一句话都不说,像个哑巴,只有眼神黑沉沉的。 高层有些感兴趣的看着她的眼神,低头问,“你可以操作超级电脑吗?” 雪莉道,“我发布的研究报告会回答你的问题。” 研究员道,“报告?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女孩,梦和现实并不同。A01已经不适合你们宫野家了,趁早退出才是聪明人该做的。” 莫时鱼直起身,本来想走近一些,闻言却阖上眼,没有再动弹。 13岁的宫野志保并不是一个软柿子,接下来,莫时鱼见证了被踩到底线的雪莉手撕普信研究员的一幕。她的专业用语简练而利落,堵得研究员哑口无言,以高层笑着拍拍小姑娘的肩膀离开结束。 莫时鱼收回了视线,无声的笑了笑。 这次实验被展示的实验体并不少,每一个实验体被激发的异能都不同,第一个是火焰,第二个是电力,等等。 “不凑近看看吗?”身边响起了一道细细小小的女声。莫时鱼侧过头,看到茶发的雪莉。 她走到了莫时鱼的旁边靠着,身高只到了莫时鱼的胸口,浅色的眼眸平静的如同没有丝毫波动的水晶。 顶着一张无敌可爱的脸,她却用极其反差的冷淡厌世的萝莉音道,“这是以后很可能轮到你们来用的东西。” 莫时鱼看着年纪轻轻的雪莉,侧过身垂下眼,轻笑,“我们指谁?” “行动组。你是前线的杀手,不是吗?” “嘛,你没说错。” “异能会大幅度提升你们的能力,组织必然将在你们当中推广。”雪莉清冷的抬眼,“为了防止你们实力太强大反咬自己,也许会在药剂里放控制大脑的成分。” “所以,不凑近看看吗?这个毒药。” 莫时鱼不着痕迹的挡住了贝尔摩德冷冰冰的视线,带着小雪莉往旁边的小桌子走去,“小妹妹,你说话可真不像个孩子。” “我能站在这里,别把我当孩子看。”从小失去父母的孩子毫无表情的看着他。 “好吧。”莫时鱼笑眯眯的说,“你是在提醒我吗?” 宫野志保道,“你刚才想来帮我吧,虽然并不需要,但我不喜欢欠人情。” 莫时鱼蹲下来,看着她轻声说,“谢谢你。不过,这些话最好别在这里说,刚才那样的小人在这里并不少。” 宫野志保微微一怔,然后说,“我不在乎。” 莫时鱼垂眼笑了笑,从兜里拿出了一小瓶酒,递给了她,友善的说,“这是我最喜欢喝的酒,喝吗?” 雪莉一噎,“……” 这人还真不把她当小孩了,竟然给她喝酒! 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把她的话放心里的人! 雪莉别开眼,“我不喝。” “唔,”莫时鱼在口袋里又掏出了一颗水果糖,“那这个呢?” 雪莉没有接。 “没有毒啦。”莫时鱼歪了歪头,剥开糖纸,灯光下,瑰丽的颜色令人目眩神迷,他把糖含进嘴里,然后把糖纸折成了一只千纸鹤,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吃吗?” 雪莉这回接了过去,她吃了糖,下意识的也把糖纸折成了千纸鹤。 她折的没有莫时鱼好,有些歪歪扭扭的,但也许下一次心灵手巧的小姑娘就能折的很完美。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又看了一眼莫时鱼的。 莫时鱼说,“听说交朋友,会互相交换礼物。” 雪莉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转身,跑远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整整持续了一整天,这次的实验介绍才结束了,期间还吃了一顿饭。 莫时鱼没有留下和别人攀谈的意思,飞快的离开了这个鬼地方。雪莉从另一个电梯离开了,应该是回她自己的实验室里去了。 莫时鱼和琴酒、贝尔摩德一起坐电梯,从地下来到了地面一层。 电梯门打开。 在离开前,贝尔摩德忽然回头看向他,勾起了风情万种的笑,“瓦伦汀,假如你对那只小僵尸角色有兴趣,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莫时鱼没来得及回答,琴酒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聚光灯不适合组织成员。贝尔摩德,不是谁都和你一样。” 贝尔摩德哼笑出声,“Gin,你那套理论在我这里可不适用,美丽并不是过错,没有必要掩藏,只要足够让人心生敬畏。” “帷幕下存在阴影,名利场可以是武器、也可以是保护伞。难道一辈子躲在你身后就可以了吗?Gin,你知道那不现实。” 琴酒沉下了阴冷的绿眸,“不用你多管闲事。” 金发红唇的女人一挑眉,忽然凑近一些,靠在琴酒的耳边轻声道,“闲事?我可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如果对象不是你和他,你觉得我会多事吗?” 她轻缓道,“Gin,你觉得瓦伦汀只可能选择你吗?” 琴酒冰冷的目光陡然和她相碰,贝尔摩德后退了一步,低笑了起来。 “拍摄地点在横滨,随时恭候。”她随手将烟掐灭在栏杆上,染着水红色指甲的修长的手指绕着汽车钥匙,款款远去。 她离开后,莫时鱼侧头看了一眼眼神幽深、瞳孔和野兽的瞳孔似的琴酒。 刚才他们耳语的声音很低,以莫时鱼的耳力也只听得模模糊糊的,只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有些紧绷的氛围。 琴酒并没有看他,半晌才回过头,眉眼平静却暗藏着暗涌。 刚才组织里那么多组织成员虎视眈眈的盯着莫时鱼,琴酒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但此时的他的眉眼却压了一丝冰冷的戾气,被浓重的阴影遮盖着,竟让莫时鱼有些心惊肉跳。 他迟疑的叫:“……Gin?” 琴酒忽然靠近了一步,然后伸出了手。 冰冷修长的手指执起了莫时鱼脖颈上的黑绳,顺着黑绳探进了他的衣领里,在皮肤泛起的鸡皮疙瘩里,苍白的指尖勾出了一个银色的吊坠。 “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东西了?”琴酒轻声道。 莫时鱼的回答是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抬眼看他,“你才是,什么时候对我戴什么配饰感兴趣了?” “……” 琴酒没有表情的脸显得禁欲而冷淡,但压迫感不是盖的,莫时鱼忽然战栗起来,因为琴酒抬起手,冰冷的触感一点点抚过他的脸侧,温柔,带着死亡的阴影。 杀手在怀疑他,但却像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 莫时鱼的目光变得溃散,长长的绸缎似的银发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犹如冬日被霜冻住的白梅。 他们在电梯外的角落里,电梯门缓缓合拢,映在他们身上的光线慢慢消失。 莫时鱼缓缓松开了手,手失力的垂了下去。 “咯塔”一声,吊坠打开。琴酒垂下眼。 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他眼神微动,直起身。 “够了吗?”莫时鱼背靠在墙上,双手垂在两侧,抬眼看他,“随手买的小玩意儿,还没想好在里面装什么。” 琴酒松开了手,幽绿的眸子看着他,“是你买的,还是别人送的?” 莫时鱼道,“什么?” “你考核的那几个新人……”琴酒道,“如何?” 莫时鱼不知道话题怎么转这儿来了,但还是开口道:“一个不听话的杀了,剩下的两个里,有一位很不错,基本上确定是他了。” “叫什么?” “安室透。”莫时鱼道。 莫时鱼开了车门,坐回了自己的车,进来时是白天,出去时就是晚上了。 他趴在方向盘上长长的吐出了一口颤抖的气。 半晌,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五彩糖纸做成的千纸鹤,展开时,里面是一根苍白冰凉的头发。 这是马甲上山舍雨的头发。莫时鱼一直把它收在了脖颈处的吊坠里。 莫时鱼不放心放在别的地方,只放心随身携带,但一般和组织的人见面时,他会把吊坠摘下来,保存起来。 只有这一次琴酒找他的时候太猝不及防,因此这个吊坠一直在脖子上挂着,中途拿下来又太过显眼,他只能找机会把里面的发丝拿出来,藏在了这个千纸鹤里。 但他没想到,还是被琴酒发现了不对。 莫时鱼垂下了眼。 他再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恐惧——琴酒太了解他了。 假如没有金手指,莫时鱼根本想不到任何逃离的希望,连一丝都没有。 甚至,哪怕有金手指在,他也曾不止一次的产生过臣服并将一切彻底交给那个男人的念头。 这很糟糕,堕落,但充满了诱惑——琴酒总是知道他要什么。 莫时鱼按捺住情绪,在心里细细考量,琴酒认定了吊坠的特殊,确实没错,但他似乎错以为特殊的是这个吊坠本身,也许是觉得这是谁买给他的。 再联系一下上下文,莫时鱼捂脸。 ……安室透,对不起! 莫时鱼开出了组织的基地,在心里思考接下来要做什么。 安室透那边还有一个考核,接下来要多刷好感度,争取早日满1000好感度。 组织里这边的原著人物的好感度能刷的都刷了,只能去找找别的人物,也许该在横滨那边入手。 公路在远光灯的照射下,沉寂的往前延伸。 组织基地在郊外,通往城内的道路两旁是黝黑的荒野,今晚周围安静的有些吓人。 莫时鱼打开了汽车内的收音机,午夜电台的音乐响起来,就在他心情还算不错的哼起歌的时候,挡风玻璃前忽然闪现了一个人影。 瞳孔猛地收缩,他一脚刹车猛踩到底,轮胎和地面传来了尖锐的爆鸣声。莫时鱼的身体被惯性拉的骤然前倾,又被安全带艰难地扯住。 他用力的控制方向盘不失控,才让车子勉强免去翻车的命运,在地上留下了深深地痕迹,慢慢停稳了。 莫时鱼惊魂未定的松开安全带,从车柜里拿了个手电筒,打开车门,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一个人影。 刚才他的车速不算慢,毕竟这里是快车道,谁知道大半夜会出现一个人! 他快步走近,打开手电筒,灯光照在了地面上,一个乌色长发的男子侧倒在地上,无知无觉的闭着眼,眼睫垂覆,暗红的血顺着眉骨流到了下巴,在地上蜿蜒延伸。 不得不说这一幕还挺好看的,就像在月光下发生的凶杀案,总是比其他地方多出一丝冷艳而忧郁的味道。 莫时鱼蹲下来,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不是,这不是那个谁吗…… 他茫然的心想。 为什么你来找我碰瓷了?赤井秀一? 你就不怕我看你还剩一口气,干脆一点,直接送你上路吗? 瓦伦汀和宫野明美不一样,瓦伦汀可是一瓶凶狠可怕的酒啊! 凶狠可怕的瓦伦汀呆滞了几秒后,最终叹了口气,艰难地扛着赤井秀一往他的车里搬。 他的力气和体力都不算顶尖,好不容易把人搬进了后座,他叉着腰、抵着车门呼哧呼哧的喘气。 好一会儿,莫时鱼才缓过来,坐进了驾驶位,重新踩了油门,在地上留下了一道刹车痕的迈凯伦重新开上了道。 躺在后车位的男子身材颀长,乌黑发丝垂在座椅下,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露出了一点暗青色的眼眸,他望着前座的人,仅一瞬,就重新合上了。 开回了酒店,莫时鱼停到了地下车库,开了车门,上半身探进了后车门,一手摆正了男人的脸,另一手抽了几张纸,擦去了男人脸上显眼的血迹,然后把他一只手环绕住自己的肩膀,把人从车内拖出来,就着这个姿势,像扛醉汉一样,一路躲着人,把人带进了他酒店的房间。 等到把人放在了房间内的软沙发上,莫时鱼很干脆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3分钟。 搬一米八几、八九十公斤的重物,真不是盖的,他腰都要闪了。 他缓了一会儿,拿出了医药箱,拿出了纱布和缝线的针,给他清理伤口,缝头上的伤口。 片刻后,他忍不住轻哑的哼起了歌。 “宝贝,宝贝,在爸爸的怀里安睡,你是我的心肝儿子,哼哼……” 装昏迷的赤井秀一边忍受头上尖锐的疼,一边冷静的在心里想,瓦伦汀哼的是中文歌? 也许他来自中国。 瓦伦汀的声线迷人,咬字温柔,这似乎是一首童谣,曲调好听,有些催眠,竟然很好的安抚了伤口的疼。也不知道歌词是什么意思。 缝针伤口、擦拭血迹的手指温热轻柔,好像小猫用爪子在心尖挠痒痒。 然而片刻后,莫时鱼忽然皱眉,哼歌声戛然而止。 他凑近了一些,抽出了匕首,从衣领处往下割开了沉睡青年的上衣。 他的肩膀处有一处枪伤。不是贯穿伤,子弹顺着肩膀擦过去了,子弹旋转造成了一道有别于普通擦伤的灼伤长口。 这可不是车祸造成的。 “欸。”莫时鱼呢喃出声,然后勾起唇,笑起来。 原来如此。 莫时鱼把人的伤口处理干净,就放着他不管了,自己去洗了个澡。 门被阖上,赤井秀一慢慢睁开了眼睛。 赌对了。他心想。 就像上次见过面后对瓦伦汀的侧写一样。 瓦伦汀,并不是一个滥杀的人。 没一会儿,莫时鱼披着浴衣大喇喇的走出浴室,靠着床背,倒了一杯昨天从北海道带回来的清酒,浴衣下两条线条优美的长腿在床上随意交叠,一边喝酒,一边拿出笔记本啪塔啪塔打字写报告。 马甲那边趁着空余,已经给他写完了一篇最长的,通过大脑热点传了过来,莫时鱼只需要做剩下两篇就可以了。 他奋斗到了凌晨2点,实在熬不下去,枕着笔记本沉沉睡去。 一直保持清醒的赤井秀一这才在黑暗里睁开眼,望着床上那个沉睡身影。 那人完全没给自己盖被子,侧身躺着,身上的浴衣被睡得有些凌乱,腰间的带子散开了,薄薄的浴衣似坠非坠的覆在细韧的腰身上。 瓦伦汀没给自己盖被子,倒是给他盖了毛毯。 赤井秀一谨慎的一动不动,心里倒是有些惊讶,组织成员竟然也要加班加这么晚,比起FBI都不逞多让。 不过,看瓦伦汀每隔10分钟就叹一口气、猛灌一口酒的样子,显然怨言不小,合理推测没有加班工资,这一点又和FBI不太一样。 还是先保持体力吧。 赤井秀一阖上了眼。 第52章 第二天。 莫时鱼一觉睡到了11点才醒。 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他睡眼惺忪的睁开眼,茫然的坐起来,身上的被子滑落。 浴室里有水声,他的身体紧绷了一瞬间,立刻回想起了昨日的奇遇,又很快放松了下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浴室门打开,赤井秀一走了出来。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应该是洗了个脸,一双墨青色的眼睛安静的看着坐在床上的莫时鱼。 莫时鱼看着长发秀气版本的赤井秀一,“你醒了?” 赤井秀一轻轻嗯了一声。 他嗯的很乖,莫时鱼还怪吃这一套,忍不住眯了眯眼。 “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昨晚是我撞到了你。” 他开口道,不太走心的道歉,“看你伤的不算严重,我就自作主张的把你带回来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赤井秀一听到他的话,心想,这是在装傻? 他明明看到了枪伤。 赤井秀一道,“我没事,只有头有些晕。” 莫时鱼下了床,走过来,随手系上松开的浴衣腰带,抬起手指检查了一下他额头的伤口,“也许有些脑震荡。果然还是去医院拍一下片比较好。” 赤井秀一垂眼,在瓦伦汀靠过来时道,“我叫诸星大。” 听到这句话,莫时鱼抬起眼,和对方的目光接触了一个瞬间。 赤井秀一是漫画一开始设定的冷白皮,显得他的黑眼圈更黑了,却多了一分模糊性别的秀气,暗青色的眼眸像漂亮幽深的湖水,好像要把人溺毙在里面一样。 他们对视了片刻,莫时鱼先将目光移开,转到他额头的伤口上。 他并没有选择礼尚往来报出自己的名字,而是道,“诸星先生,请放心,如果你打算去医院的话,我会负担全部的费用。” 赤井秀一在心里一挑眉,还在装傻。 看来瓦伦汀不想多管闲事,只想让他赶紧走。 真是一瓶懒散的酒。 假如他碰瓷的是Gin,可能早送来一颗枪子儿了,而瓦伦汀就算发现了不对也还在摆,实在是懒的让人印象深刻。 “不用,这个事故主要是我的责任。”赤井秀一摇头,“应该是我赔偿你才对——你的车有损坏吗?迈凯伦修起来并不容易。” 莫时鱼一怔,然后勾起唇,“哎呀……你怎么知道我的车是迈凯伦?我想你昨晚应该来不及看到车牌吧。” 赤井秀一淡然解释,“我天生动态视力比较好,注意到了而已。” “动态视力……原来如此。”莫时鱼弯起了眉眼,“请稍等我一下,等我洗漱完,我送你去医院。” 他转过身,往洗手间走。 见他离开,赤井秀一回头,暗青色眸子一瞥,不动声色的将房间情况尽收眼底,他很快在房间的某一处停顿了一下。 瓦伦汀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此刻正被他一团乱的扔在地上。 赤井秀一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几秒。 从米国到霓虹,瓦伦汀似乎一直住在高级酒店里。 钱多没地方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应该也隐含着他对任何地方都没有归属感。 宁愿漂泊,也拒绝定居。 赤井秀一注意到了黑色风衣的暗袋下手枪的轮廓,被堆叠的布料挡着,不甚明显,如果是一般人,大概只会以为是钥匙扣之类。 “你在看什么?”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赤井秀一回头,看到烟灰色长发的青年从洗手间探出半边身,没有表情的看着他,眼神有些冷。 赤井秀一远离了衣服一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看到了地上的衣服。想询问你要不要放进脏衣篓。” 莫时鱼烟灰色的眼眸像冰块一样,他看了一眼衣服,看到了衣服下不太显眼的枪支轮廓,片刻后,他笑了起来,“你看到了。” 他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把伯莱塔92F,对准了赤井秀一,“如果你不发现,我会放你离开,可惜,你太聪明了。” 赤井秀一的神色平静,“看来你分得清我身上的枪伤。” “那是自然。”莫时鱼唇角一弯,眼角掠出的弧度尽显危险和流丽,“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想来也是,NKU的杀手。”莫时鱼轻轻的道。 他报的是赤井秀一伪装的身份,昨晚加班的时候他顺便查了一下。 NKU,中东一个还算大的杀手组织,诸星大是里面的A级杀手,似乎因为权势更迭,他在被同组织的人追杀。 “被逼到绝路的你病急乱投医,撞上了我的车,但没想到我也是手里沾血的亡命之徒。” 莫时鱼说完了FBI精心伪造的背景,“如何?我说的对吗?” 赤井秀一沉默的垂下眼,“对。” “你的主人抛弃了你。”莫时鱼走过去,冰冷的枪口轻轻抵在了长发男人的胸口,“你很快就要死了,流浪狗。” 赤井秀一垂眸,一双墨绿色的深邃双眸定定地看他。 “不攻击我吗?”莫时鱼抬眼,无声地勾了勾唇角,“杀了我,抢走我的武器,你应该能再活一段时间。 “可你救了我,治了我的伤。”赤井秀一道,“我不想杀你。” “比起死在他们手里,不如死在你手里。”他说。 莫时鱼缓缓露出了笑容,“我喜欢你的回答。” “加入我的组织吧,杀手。”莫时鱼伸出了手,他的声线本就偏哑,此时更加蛊惑人心,却因为没有投注感情,显得反差的冰冷,“为谁杀人不是杀。至少在这里。报酬会让你满意。” 卧底回握住了他,“好。” 莫时鱼在心里吐出一口气。 卧底先生,为了符合逻辑的把你招进来,他真是操碎了心。 没有感情的瓦伦汀走完了卧底的面试流程,完成这一切后,他先联系了安室透。 他生怕这位金发卧底已经被琴酒做掉了,不过安室透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瓦伦汀,早上好。”走进咖啡厅,看到里面坐着的莫时鱼,安室透的声线柔和的打招呼。 “早上好。”莫时鱼抬起头,把人从头到脚观察了一遍,确定没看到什么伤,才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问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最近?”安室透有些疑惑,“挺好的。除了为考核有些紧张。” 看来高傲的琴酒还不屑于和一个没有代号的小卡拉米计较,他微微松开了锁住的眉头,安慰道,“紧张什么?都经历过一次了。平常心对待就可以。” “那么今晚开始你的考核。”莫时鱼道,“地点在飞机上,将目标杀了,不被怀疑,顺利准点的下飞机,‘波本’就属于你了。” 安室透郑重点头。 他们晚上登机,莫时鱼买的票,由于目标在经济舱,所以这次他买的也是两张经济舱。 他一口气买了来回票,毕竟干完活还得回来。 莫时鱼在机场排队值机,顺便拿出笔记本打他的报告,安室透闲不下来,去买了一条三角长条巧克力。掰了一块递给他,莫时鱼接过,一口吃掉。 “……好甜。” 安室透本以为莫时鱼的意思是好吃,但看他皱起来的表情又似乎不是,于是问道,“这是夸奖吗?” 莫时鱼痛苦的摇头,“当然不是。不甜才是甜品的最高荣誉。” 安室透,“……”他发现了,瓦伦汀原来是中国人! 飞机上不能再用笔记本,安室透起身去摸排检查,莫时鱼则在位置上等的昏昏欲睡。 去摸了一圈的安室透刚一回来,就看到有人在偷拍他考官。 瓦伦汀连眼睛都没睁,那人见他好像快睡着了,拍了几张照片后,竟然还大着胆子想坐到瓦伦汀的旁边,想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好辣的美人,想带回家。 安室透走上前,礼貌的敲了敲对方的肩膀,在对方回过头时,他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先生,这是我的座位,以及,请你停止对我朋友的性骚扰。” “什……”那人的脸色一下子涨红了,但还没等说话,安室透已经快准狠的带走他手机,删去了里面的照片,“到此为止?” 那人狠狠瞪他一眼,在周围人看过来之前,站起来灰溜溜的离开。 莫时鱼半睁开了眼,烟灰色的瞳仁里浮光沉沉,他侧过了脸,带着些睡意的勾起唇角,“谢啦。” 安室透找空姐要了一条毛毯,披在了莫时鱼身上,调低了座椅的高度,轻轻叹了口气,“不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的考官太招人喜欢了,怎么办? 椅背一被调低,瓦伦汀立马舒展了一下身体,往他这里翻了个身,把下巴也一起埋进了毛毯里,看起来舒服的不得了。 经济舱的位置靠的近,莫时鱼一翻身,他们的距离就一下子缩短了,到了似乎带着试探性的、有些亲密的距离。 “安室君,”他笑着轻声道,“祝你一切顺利。” 安室透看着他,心想这个被组织里无数人倾慕的对象,确实拥有着无与伦比的魅力。 一个小时后,飞机抵达目的地,任务目标死在了他的座位上。 正如莫时鱼所料,安室透的任务完成的很完美。 回去时,安室透开着他的马自达RX送莫时鱼,他看起来身体有些紧绷,无论杀的是不是恶人,杀人的感觉总是不好受。 但终于拿到了代号。 莫时鱼联系了还活着的那位候选人亚瑟,三人在组织的基地碰面。 他在组织的见证下宣布。 “鉴于安室透在考核过程中的表现优异,沉着冷静,专业素质让人印象深刻,我宣布授予安室透代号‘波本’。” 说完,莫时鱼先啪啪鼓起了掌,眉眼弯弯,“恭喜你,成为了组织今年第一个新的代号成员。” 安室透自然是道谢。 亚瑟没什么失落的表情,他早能料到这个结果,虽然不知道代号会属于谁,但肯定不会属于他,所以也没什么沮丧的,“恭喜你,安室君,也感谢瓦伦汀考官的耐心指导,我会锻炼自己,继续努力。” 莫时鱼看向他,笑着点头,“嗯,加油。” 莫时鱼将安室透的名字和代号录入了组织内部系统,并带着他去了基地的人事部走了转正流程,一切都很顺利。 “对了。”莫时鱼忽然点了点脑袋,“还有一个新人,我想将他引进组织。也是在这里办理手续吧?” 文员点头,“是的。” 安室透一愣,“瓦伦汀,除了我,你还有别的新人吗?” 莫时鱼向他解释道,“是我在路边捡到的,他的身手很不错,在我看来,也许很快就能拿到代号了也说不定。” ……捡到的? 安室透心想这合理吗? 在路边捡到一个有代号资格的厉害角色,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然而他刚想提出怀疑,就看到了瓦伦汀提起那人时,轻弯着烟灰色的眉眼,格外柔和的表情,有种水墨一般的朦胧感。 安室透怔了怔,忽然感到了一丝熟悉。 瓦伦汀和他在一起时,也露出过相似的温柔神情,这是和他看组织的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的眼神。 安室透本以为,这是一种特殊的待遇。 可这里忽然冒出来的一个家伙,就轻易得到了瓦伦汀类似的偏爱。 安室透知道反驳没有用了,因此他住了口,安静了下来,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他熟读现代男女关系,他就会知道,此时他的感觉—— 大概是以为自己是他的唯一,结果发现原来他只是瓦伦汀鱼塘里一条鱼的感觉。 莫时鱼很快把诸星大的身份录入了进去。一次性干完了两件事。 基地里大部分人都是没有代号的底层员工,他们对待安室透的态度非常恭敬,甚至还存着一分试探新大人脾气的感觉。 在发现安室透(至少明面上)的性格挺平和的时候,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由此可见组织里的阶级区别有多可怕。 “本来按照规矩,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还是由我带你的。”莫时鱼忽然开口道,语气有些犹豫,“不过,最近我不怎么有时间……” 他思忖了片刻,“一个月后,一个月后再联系我,可以吗?” 这一个月里,和安室透保持距离的话,琴酒应该会忘掉他的……吧。 安室透眨眨眼,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他没有问,只是将瓦伦汀此时为难犹豫的情绪记在心里,“好。” 出了基地,安室透的神色已经彻底沉静了下来,只是达成了一个小目标,接下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继续和瓦伦汀打好关系,借着他的关系网往上爬,是现在他应该做的。 安室透依然开车送莫时鱼回去。 在停在莫时鱼住的酒店边,安室透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一个黑色长发的男人走过来,而莫时鱼下车时,有些惊讶的挑眉,还浅浅的抱了他一下。 “你是在等我吗?” “嗯。”赤井秀一道,“你回来的有些晚。” 车里的金发卧底眼睛睁大了一瞬,几乎立刻蹭蹭蹭的升起了警惕。 这什么?这是什么?? 瓦伦汀和他低语了几句,然后弯下腰,和安室透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捡到的新成员,诸星大。” 赤井秀一伸出手,探进车窗,“你好,我是诸星大。” 安室透顿了一下,才慢慢伸出手,瞳孔收浅,显出了波本瞳的雏形,“波本。” 第53章 “一看就知道,确实是很优秀的人才。” 安室透的眉眼在光暗交接处,混血的精致感在这里表现的淋漓尽致,只是那双透明色的眼瞳像毒蛇一样,让他的恭维听起来像在诅咒。 “我想,哪怕没有加入组织,你也一定可以在别的地方做出很好的成绩吧。” 赤井秀一像听不出安室透在内涵他是不是老鼠一样,轻声道,“哪里。只是运气好遇到了瓦伦汀,捡回了一条命而已。” 在他加入组织后,莫时鱼已经告诉了他自己的代号名。 “路上那么多的车,偏偏被诸星先生碰到了瓦伦汀,确实只能归功于运气好了。”安室透笑眯眯道。 赤井秀一淡定点头,“波本先生很通透。” 气氛有些微妙的紧张。 莫时鱼夹在风暴中央,迷茫的左看看,右看看,默默地后退一步。 他真心觉得这两个人是不是天生气场不和。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吧,哪儿来的这么浓的火药味? 为了防止这俩掐起来,莫时鱼抢在他们之前先开了口,“安室君,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了,谢谢你载我回来,路上小心。” 他脸上流着一丝汗,和车里的金发卧底摆手告别,迅速消失。 “等……”安室透张了张口,看着两人一起走进酒店的背影,像化作了一块雕塑,久久没有动弹。 瓦伦汀刚才说什么,我们? 他和那个绿眼睛混蛋是“我们”? 安室透咬了咬牙—— 那他呢?他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这个黑发绿眼的高个长发男人,在面对瓦伦汀时,表现的沉默又温顺,晚上十二点不到就装模作样的在路边等瓦伦汀回去,那么专注的看着他,好像有多么依赖瓦伦汀一般。 从没有交过女朋友的安室透恨恨的咬被子。 ——他为什么能这么熟练啊! 安室透和瓦伦汀相处了这么久,瓦伦汀对他最亲密的举动,只是在飞机上轻轻靠近一些,像在演唯美的偶像剧。 可诸星大呢?仅仅被捡走了一天,他已经把瓦伦汀迷的抱了上去,还跟着瓦伦汀回了酒店!像,像什么深夜频道! 联想到瓦伦汀之前和他说,一个月不要联系他,当时他为难的神情还历历在目…… 那并不像是真的有事的表情,更像是瓦伦汀有什么顾虑,不得不暂时和他保持距离。 难道……是因为诸星大? 哈,安室透觉得自己要气炸了——好一个居心叵测、不择手段的家伙! 这样的一个家伙,和组织里那些意淫瓦伦汀的垃圾们有什么区别? 他只会占瓦伦汀的便宜,对瓦伦汀不利吧! 某个公安卧底丝毫没觉得,同样准备利用色相(只是不太熟练)的自己这么想有什么不对。 他对瓦伦汀并没有多高的好感,只是……瓦伦汀的偏爱对波本很重要,仅此而已。 绝不能让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夺走瓦伦汀。 回到酒店房间的莫时鱼漫不经心的关上门。 赤井秀一侧过头,看向他。而瓦伦汀一正好也在回看他,烟灰色的眸子安静而幽深。 不得不说,不愧是FBI罪犯档案里公认的魅力值第一、漂亮到惨绝人寰的通缉犯。 在赤井秀一视线里,瓦伦汀那头烟灰色长发散在身后,美的像某种精怪,看过来的眼神危险而迷人,他呢喃道,“宝贝,你可真粘人。” 赤井秀一平静的走人设,“对不起,你一直不回来,我以为你丢下我了……我什么都不会,只会杀人。” 莫时鱼心想赤井秀一你把我当攻略打呢。你当年撩宫野明美也是这个套路吧? “哦,我的诸星君。”莫时鱼不甘示弱的勾起笑,走过去抚摸了一下他的毛线帽,“别怕,我永远也不会丢下你。” “不过,比起和我在一起,也许多做一些任务,才是对现在的你来说,最有益处的事。” “你要赶我走吗?”赤井秀一轻声道。 莫时鱼笑起来,他的笑容没那么冰冷,但也没那么温情,带着瓦伦汀独有的阴郁感。 “怎么会?你随时都能回来。”他轻缓道,“我只是希望你走得更高。我喜欢强大的人,而你有这个能力,何乐而不为?” 赤井秀一的绿眸暗了暗。 眼前的人唇舌是热的,心是冷的。 这句话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只有拿到了代号,在瓦伦汀眼里才有价值。 瓦伦汀不会帮他拿到代号,看来走捷径是行不通了。赤井秀一心想,罢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学校那边又重新开始上课了。 莫时鱼去上了课,过了几天平静的校园生活。 霓虹的大学压力也挺大,每门课都有作业,有的要画图纸,写论文。 莫时鱼白天在学校里,不上课的时间就泡在图书馆里。 他撑着头,坐在原位,看着周围听音乐刷题的大学生们,自己怎么都放松不下来。 曾经他和很多大学生一样,在图书馆里看两眼书、再刷一刷手机。可如今的他,做一件事时目的性极强,保持着高度的专注力,写作业像在做任务。 他回到了校园,人还是那个人,却已经找不到那个悠哉悠哉在图书馆里消磨时间的自己了。 晚饭前,他从图书馆出来,晚霞像火烧云,浓烈的颜色层层叠叠,美的像一幅画。 校门口是个小吃街,里面有卖章鱼小丸子、拉面、抹茶甜品等各种小吃,莫时鱼去了小吃街,边走边买。 就在他啃年糕福袋的时候,衣角忽然被拉了一下。 他低下头,就看到一个白色头发孩子仰头看他,长长的睫毛在眼角轻弯,紫罗兰色的眼眸目不转睛,用柔软的白发轻蹭他的腰,眷恋的呼唤,“妈妈。” 莫时鱼:“……” 他所处的地方是个关东煮的小铺子,周围有很多在吃关东煮的年轻学生,孩子的这一声呼唤可谓惊雷炸响——所有人都蹭一下回头看莫时鱼,眼里瞬间燃起了熊熊八卦之光。 哇靠,这个烟灰色长发的漂亮学生,竟然这么年轻就当妈了! 难道是她始乱终弃了另一半,导致爸爸带球跑,现在孩子找上门了? 直到他们看到这个美人摆手后退,“不,不……我不是妈妈,你认错了。” 啊咧,漂亮小姐姐声音怎么有些低啊?路人们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等等,这是个男孩子! 周围的女孩子们捂着小嘴心想,更兴奋了。 白发孩子见他后退,眼眶泛红地连声喊,“妈妈,妈妈,妈妈……” 莫时鱼抓狂的心想你不要念经啦! 这是他昨天认赤井秀一做儿子的代价吗?他只是开玩笑而已,老天爷你不用真的送个儿子给他啊! 他要在学校门口社死了! 莫时鱼强制冷静下来地低下头道,“小朋友,抱歉,我没有见过你,也不是你的妈妈——请问有认识这个孩子的吗?” 后面那句话是跟周围人说的。 大家皆是摇头,有个年纪大的摊贩说,“要不送孩子去旁边的交番所吧。” 交番所就是霓虹的派出所。 莫时鱼也觉得只能这么做了,他又问了一遍,确认没有人认识这孩子,只好带他往交番所走。 孩子的白发凌乱,颜色白的晃眼,是和他的马甲一个颜色的头发。 区别是舍雨的白发很柔很顺,而这孩子的白发四处乱翘,很不容易打理的样子。 他看起来只有十来岁。 莫时鱼明显感受到周围人在悄咪咪看他们,大概是因为这孩子长得很可爱,也是真的非、常、粘、人。 这孩子一直在试图和他贴贴,莫时鱼拿手挡,孩子就捧着他的手,将脸贴在他掌心磨蹭,眷恋的呼唤他为母亲。 莫时鱼一阵无力。 被一个复读机孩子黏着,他祈祷不遇到熟人,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倒霉。 “时鱼桑……”秋生辛,莫时鱼的同班同学,目瞪口呆的看着孩子,犹豫道,“这是你的……” “什么都不是!”莫时鱼无语澄清,阖了一下眼,“我不认识这孩子,但他不知怎么的一直叫我妈妈。” “明天我绝对要在学校里出名了吧。”他眼里满是无奈。 遇到了熟人,他放弃治疗了,说话时也颇有一种大学生爱咋咋地的松弛感。 秋生辛看了看莫时鱼,在对方那艺术品一样、突破了性别的漂亮面孔上停留了一瞬,又触电似的移开。 “嘛,也不是不能理解吧……”他含含糊糊的道。 莫时鱼危险的眯了眯眼,“哦?什么意思?难道我长得很像妈妈吗?” “没有,没有。”秋生辛目移。 怎么说呢,比起妈妈,更像嗯,小妈…… 秋生辛连忙止住了思绪,问道,“你有问这孩子些什么吗?” “我问了。”莫时鱼说,“但这孩子似乎只会说妈妈这两个字。” 没想到秋生辛还真的蹲下来,指了指自己,“小朋友,我是妈妈吗?” 白发孩子眯了眯眼,冷漠转头,“不是。” 秋生辛抬头看莫时鱼,露出了一个贱兮兮的笑,“这不是说了其他的字吗?” “……”莫时鱼扭头就走。 秋生辛跟过来哄他,“好啦,好啦,我陪你一起去。” 走到一半,白发孩子指着一个棉花糖铺子走不动道了,“妈妈,我想吃。” 莫时鱼顶着棉花糖铺子老板诡异的目光,硬着头皮,拿了个棉花糖,弯下腰递给小孩,和他公平交易,“吃了棉花糖就不能喊我妈妈了哦。” 白发孩子抬起了紫罗兰一样的眼睛,忽然眯眼咯咯笑起来。 他踮起脚,凑近莫时鱼的耳边轻轻道,“妈妈,你是个祸水。” 童声恶意,又像含了糖一般甜蜜。 莫时鱼猛地收缩了一下瞳孔。 什……? 他忽然站起来,这孩子! 那白发孩子的眼里毫无任何稚嫩的味道,只让人感到一阵脊背发寒的瘆人,他迷恋的低语,“这个世界的你是没有被圈养到坏掉的妈妈,真可爱,好喜欢。” 莫时鱼的眼睛里闪过阴冷,“小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白发孩子歪着头,“啊,这个世界是第一次见面吧,我叫白兰。” “妈妈,我费了很大的力,才有机会见到你。”他抱着莫时鱼轻声道,“我只想告诉你,不要靠近‘书’,千万不要。” 【检测到人物,白兰杰索,来自动漫《家庭教师》。】 【当前好感度:100】 第54章 书是什么?这是莫时鱼的第一个想法。 可恨他根本没看过野犬原著,不然此时多少会有一些震惊和猜测。 然而莫时鱼两眼一摸黑,比起“书”,他的重心更多的放在这个白发孩子身上。 100的好感度…… 开什么玩笑?他根本没有见过这个孩子! 一个家教里的原著人物,外表年龄和马甲的小伙伴骸骸差不多,但他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的孩童的天真。相反,那双紫罗兰一般的眼睛里蕴含的感情森冷浓烈到让人脊背发凉。 莫时鱼有一种事情超出自己掌控范围的感觉。 家教那边的力量体系他根本不了解……难道他们有什么穿越时空的能力? 在他确信从未见过的前提下,一个陌生角色对他的好感度满分,除了时空穿越之类的情节,他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了。 莫时鱼竭力保持镇定,他想起了什么,回头和秋生辛说,“抱歉,秋生君,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照顾这孩子就够了。” 秋生辛有些奇怪,“怎么了?” 莫时鱼随便找了个理由,“这孩子似乎有些怕人,人少一点,也许他会放松一些。” 秋生辛“哦”了一声,低头看到白发男孩直勾勾的眼神,心里莫名有些毛毛的,又觉得怕一个十来岁孩子的自己有点好笑,“那我在6号楼里等你,上课别迟到了。” 他们晚上还有一堂课,莫时鱼道,“好。” 秋生辛离开了。莫时鱼这才回头。 刚才还舒缓的气氛在此时已经凝固成冰,偏偏这个十来岁的白发孩子像没察觉到一般,捧着一个巨大的棉花糖,一边啃一边餍足的眯起狭长美丽的眼睛,“妈妈给的棉花糖,总是比什么都好吃。” “够了,小鬼。”莫时鱼一把攥住他的喉咙,垂眼冷冷道,“你的脑子还没有坏到分不清自己母亲是谁吧。” 他的声音像结了冰一样低而狠,“你到底是谁?” 白发紫眸的孩子闻言,微微抬起脸。 他看着莫时鱼,笑了起来,他们的呼吸间尽是劣质棉花糖的工业糖精味道。 “我是永远爱你的白兰。” 他这样依赖的呢喃道。 “我必须走了,妈妈。这一次,不要再……” 他的话没有说完。 下一秒,莫时鱼微微收缩瞳孔。 眼前的孩子像被什么力量硬生生合上了嘴,莫时鱼甚至好像看到他咬到了舌头。 他捂着嘴巴蹲下去,莫时鱼也下意识蹲下来,“不要再什么?” 说话说一半,还停在最关键的地方—— 这种剧情也太老套了吧! 白发孩子再睁开眼时,眼神变得恍惚而难以聚焦,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诶……” 他歪了下头,摸了摸嘴,舔了舔手指上的血,咯咯笑起来,“不要再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呀,妈妈~” 他的眼里依然是甜蜜奇特的笑意,但那股浓烈冰凉的感情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警惕和审视。 莫时鱼注意到了这个变化。 壳子里面的灵魂似乎换了一个,换回了原主的灵魂。 刚才,有力量故意截了白兰的话。不让莫时鱼知道后半句话的内容。 这背后蕴含的意思令人脊背发凉,仿佛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暗中窥伺自己。 莫时鱼不自觉的收紧了手,连指甲掐进了肉里都没有发现。 而系统在此时又冒了出来。 【发现错误,检测更新,白兰杰索好感度:0(-100)】 【发现错误,检测更新,白兰杰索好感度:50(+50)】 “嘻嘻。”白发的孩子看着莫时鱼,在他高束起来烟灰色的长发上流连,惊讶而亲密的呢喃,“原来我的妈妈这么漂亮~” “嘻什么嘻,不嘻嘻。”莫时鱼一拳头砸在人家的一头乱白毛上,白兰本来在捂嘴巴,现在改成捂脑袋。 莫时鱼也不带他去交番所了,而是随便找了一家没人的店,点了一份咖喱饭,在白兰呼呼吃饭的时候,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白兰嘴巴鼓鼓的把饭咽下去,说,“记得呀。那个我强行占据了我的身体,却只能和妈妈说一句话就消失了。真可怜……” 白发的孩子说完又哼笑起来,带着鲜明的幸灾乐祸,轻轻道,“真愚蠢。” 所以,果真是白兰,但不是这个时间点的白兰? 莫时鱼勉强作出了猜测——他在未来和白兰产生了交集,刷满了好感度,然后他因为‘书’翻车了,白兰就穿越时间回来提醒他? 他皱眉思忖了片刻,又问道,“那你知道他说的话的意思吗?‘书’又是什么?” “不知道。我没能和他共享记忆。”白发小孩摇头,“不过,那个我如果是真的,他确实不能透露太多。” “为什么?” “因为过多的外来干预,会导致这个世界毁灭。” “……”莫时鱼心想原来家教这个番这么可怕的吗?动不动就世界毁灭? 活下去的难度陡然提升。 白兰三两口吃好了咖喱饭,他从座位上跳下来,得得地跑到莫时鱼面前,眼睛微微发光的和莫时鱼说,“妈妈,带我回家。” 莫时鱼看着他眯起眼睛,“别装傻,小鬼,找你亲妈带你回家。” 白兰闻言,扯了扯身上破烂的衣服,和破了洞的小靴子,“可是,我是孤儿,没有亲妈妈。” “……”莫时鱼撑着头,冷血无情,“那也给我滚。” 白兰大概是没想到他的新妈妈一点都不爱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但让人惊讶的是,片刻后,这小孩不仅没有失落,反而勾起了嘴角,看起来既乖顺、又诡异的兴奋。 他的新妈妈,是一个脾气差劲的漂亮后妈~真好。 莫时鱼没再理他,站起来往外走。 妈妈,这个特殊的称呼、还有那个白兰说过的圈养…… 这是未来? 他的未来? 即便莫时鱼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会是他想的那样,但他的眉眼里依然带上了一些压抑不住的阴郁和焦躁。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他没有再回学校,而是往停车场走。 白兰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小短腿迈的飞快。 看莫时鱼开了车门,他也迅速打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爬了进去。 下一秒,一把冰冷的枪支指上了他的脑袋。 主驾位的灰发美人侧过头,长发遮住了眉眼,瞳仁像蛇一样收缩成一根针,“我说了,滚远点。” 白兰的眼里映着黑洞洞的枪口,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原来妈妈还会这么粗鲁的东西……” 莫时鱼勾唇浅笑,“一点也不了解我,还想做我儿子?” 白兰被看的顿了一下。 真有意思,他心想,以后的他会和这样一个人打交道,真是太有意思了。 比现在那平凡到倒胃口的生活,要有趣太多了。 小白兰其实有一点没有和莫时鱼说。 另外一个大白兰占据了他的身体三天,这三天里,他无法说话,无法动弹,看着他操纵自己的壳子,从意大利来到了日本。 在这漫长的过程里,他只窥到过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穿着玫瑰红色的长裙的人,蜷缩在金色的笼子里,伸长的皙白手臂上印满了艳丽的吻痕。 仿佛畏光一般,他用手肘遮住泛红死寂的眉眼,露出来的手腕和脚腕都被细长的银色锁链锁着,烟灰色的长发铺在背上、地上,发丝像蛛丝一般往四周蔓延,伸展。 那是女性,不,应该是异常美丽的男性。 他应该很痛苦,哭声压抑而难堪,但在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压下去后,那哭声陡然变了调,断裂成了一下一下的促喘,像一朵艳丽的花被揉碎了,揉出了湿淋淋的汁液。 “别赶我走。”白兰脆生生的说,“我能帮你,我知道的很多。” 莫时鱼用手点方向盘,并不那么心动,“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能懂些什么?” 白兰捧着脑袋,“足以让世界毁灭的知识。” “妈妈,”他轻声说。“命运并不是不可改变的。” 莫时鱼收回了枪,勾起了一丝笑意。 “小鬼。”他吐出一口气,神色平静了下来,发动了汽车。 莫时鱼给白兰找了一个高级公寓,先垫付了一年的租金。 他低头问白兰,“需要我给你请个保姆吗?” 白兰说,“妈妈,我是一个独立的孩子。” “你再喊我一句妈妈,我就把你的舌头拔了喂鱼。”莫时鱼按住他的脑袋,笑眯眯的威胁。 可怜的小孩硬是被按头改了称呼,“时鱼姐……呃,哥哥。” 头上顶了一个大包的白兰捂着头,乖乖的跟在莫时鱼身后,进了公寓。 可恨他在最弱小无力的年纪碰到了他的后妈。 等他长大了……白兰阴暗的想。 莫时鱼是真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他是独生子,也是家里同辈人里最小的,根本没见过几个小baby。 因此他只能照着常识给白兰买了必需的生活用品,然后问他,“要不要买点零食?” 白兰凑过来,很自然的缩在他怀里,在他的手机里点了500袋棉花糖。 莫时鱼:“……” 莫时鱼惊奇,“牛逼啊,你吃的完?” “吃的完。”白兰一昂头。 “吃的完就给你买。”莫时鱼压根没有小孩子吃多了甜的会蛀牙这个意识,很爽快的下了单。 孤儿白兰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当然过几天他被莫时鱼压着脑袋去看牙医的时候估计就不这么想了。 莫时鱼很粗糙的把人照顾了一下,就自以为完事的离开了,在出门前,他和白兰说,“别和任何人说你认识我。” 白兰“唔”了一声,“这和你的工作有关吗?” 莫时鱼勾起了唇,“聪明的孩子。” “我会想办法去查‘书’的含义。”白兰坐在地毯上,仰着头,白发白肤像个苍白的天使,偏偏紫眸里是透出了他并不良善的本质。 “妈……时鱼哥哥,尽量不要自己去查。”他顿了顿,又说了一句话。 “为什么?” 白兰说,“那个我让你不要靠近‘书’,也许调查也是靠近的一种方式。” 莫时鱼沉思了片刻,认可了这一说法。 他带上门,离开了这里。 第55章 接下来的几天很平静,莫时鱼又上了几天课。 唯一不平常的是,他总感觉周围同学看他的眼神有点子奇怪。 大概是上次白兰那小子在校门口喊他妈那档子事,让他在学校里出名了。 莫时鱼心情非常不爽的想,假如有机会再碰到那个消失的大白兰,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一定要狠狠地踢他的屁股。 课间,秋生辛凑过来问他,“时鱼,上次课你没来昂。” 他指的是遇到白兰的那个晚上的课,莫时鱼那天心情起伏过大,翘了课把白兰安置好了,就懒得回学校了。 “嗯,照顾那孩子,花了挺久时间的。” 莫时鱼看秋生辛表情有点纠结,于是试探性的问,“现在的主流风声是什么?” 秋生辛默默地道,“也没啥,其实大家知道是个乌龙啦……” 这事儿,如果换成别的男生,估计被调侃两声也就过去了。 然而主角是莫时鱼,那个早就在学校论坛里出名的中国大美人。 莫时鱼自己不看论坛所以不知道,其实他在学校里的名气……特别是在女孩子群体里的名气还是相当大的。 于是很多人开始阴谋论。 有人说是痴汉拿自己小孩去占人家便宜,简直丢霓虹的脸;也有人认真科普认妈、认爸似乎是一种神秘的中国习俗;还有人说莫时鱼会不会是吃小孩的妖怪,比如灰狐狸精什么的…… 总之见证人类想象力极限。 以上基本没太多恶意,以调侃居多,但也有小部分人发表了嫉妒恶臭的言论——几乎都被秋生辛狠狠骂回去了,很多学生跟着一起举报删帖一条龙。 教室里的学生之所以偷偷看莫时鱼,其实是在怕论坛上的话影响到他。 莫时鱼当然能感受到这一点,他一直都明白,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都是善良、好意的人。 不过即便如此,有他的体质在,流言没有扩大,而是控制在现在这个程度,也绝不可能是自然发酵的结果…… 莫时鱼侧过头,在老师的催眠教课声里轻声道,“秋生君,是你一直在为我说话吧,谢谢。” “欸?为什么要道谢?”秋生辛装傻,“我根本没干什么,大家都是正常人而已。” 莫时鱼闻言,轻轻弯起眼,眉梢眼角都含着笑。 “等会儿去食堂吗?” “必须的。”秋生辛嘻笑道。 下课前1分钟,留着小胡子的中年老师看似不经意的透露下周实践考试,且计入最终成绩的消息,成功的见证了一班子的大学生们的表情从“下课啦”转化到“天塌啦”,若无其事的捋着胡子离开。 每堂课都听得一头雾水的秋生辛抱着莫时鱼的大腿哭着喊妈妈救我。 莫时鱼黑着脸捂他的嘴:“……”你踏马再喊一声妈试试! 经过了一番真诚交流,最终成功扒上大腿的秋生辛心满意足的站起来,“对了,时鱼,旁边的神社今晚在做活动,平常不怎么常看到,晚上可以去看看。” 莫时鱼推开了教学楼的大门,他最近似乎有些感冒,连带着不怎么想动,“唔,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 秋生辛嘿嘿笑起来,“那个神社是有名的结缘社,会有很多穿和服的小姐姐哦。” 莫时鱼并不怎么感兴趣,他现在完全没有世俗的欲望,谈恋爱什么的,“这样啊。” 他们在食堂吃完了饭,往外走,秋生辛去自动贩卖机那里买饮料,莫时鱼靠在旁边的墙上阖眼等他。 就在秋生辛举着饮料回头时,有几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就是那个来自中国的美人?” 来人似乎是高年级的学长,他们走过来,用让人不舒服的眼神把莫时鱼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满意的勾起笑,“要不要出去玩?坐我们的机车,带你去兜风。” 秋生辛立刻往前一步,挡在了莫时鱼的前面,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碍于对方是前辈,在等级制度很明确的霓虹,他不太好说什么不礼貌的话,只能道。 “抱歉,学长,我们等会儿要去打球。” “打球?”学长嗤笑了一声,他看都没看秋生辛一眼,继续和莫时鱼说道。 “我看到前几天校门口的事了,还被叫妈妈……别在这儿装纯了,跟我们去玩点刺激的。” 他单手把秋生辛推开,走到了莫时鱼的面前,一只手撑在墙壁上,带着狎昵兴致的、将手里结了冰的可乐罐贴在莫时鱼的侧脸上。 “怎么样?” 这里是食堂的偏门,来往的学生不算多,但也不是没有,他们见到这一幕,都有些厌恶、但本能的事不关己的避开,周围空出了一大片空地。 莫时鱼的视线从秋生辛身上收回,抬起烟灰色的瞳仁,目无波动的看着他。 冰镇过的饮料自带的水汽刺激的他眼睫微颤,水珠顺着脸颊流下来。 学长忍不住想用手指接了一下,被莫时鱼挡开了。 莫时鱼低头捻了一下手指间的水,轻声说,“以防万一,提前确认一下,如果我不同意,你们会怎么做?” 学长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走上前,形成了一个有压迫感的包围圈。 学长看着眼前低头玩着自己手指、神色漫不经心的灰发美人,一时间甚至有点把持不住,想把他按在地上就地正法,他说,“我都这么诚恳的邀请了,你怎么还会拒绝呢。” 莫时鱼就勾起了唇,“嘛,想来也是这样的回答。” 下一秒,他一把攥住对方的头发,转身猛地把人往售卖机上狠狠地一贯,在这人闷头跪下去的时候,他一个扫腿把对方踹翻在地上。 在对方捂着肚子哀嚎的时候,他垂下头,引诱似的低笑道。 “我是喜欢玩刺激的,来啊,陪我玩。” 路过的学生一边惊呼一边后退,听到这句话之后,又顺便捂住了鼻子。 那学长快被莫时鱼踹吐了,捂着肚子半天都没有爬起来,恶狠狠的道,“你,你他妈找死……” 莫时鱼的回答是再次抓着对方的头发,又往地上狠撞了几下,当场撞的对方满嘴血腥,鼻血横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力道控制的很精准,在对方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感觉死神在朝自己挥手的时候,其实去医院里检查一下全是不构成刑事标准的轻伤。 “还要玩吗?嗯?” 秋生辛目瞪口呆:“……”靠,牛逼。 剩下几个学长也看呆了,谁能看出来这个长腿细腰的大美人这么狠?他真敢啊!不怕被遣返回国吗? “妈的……”其中一个人眼里发狠的往莫时鱼走去,结果被身后的秋生辛一拳头撂倒在地。 这个阳光帅气的大学生收回拳头,挠头笑起来,“多打一可不算男人啊。” 大约五分钟后,莫时鱼拍拍手走出了这个自动售卖机的角落,在学生们卧槽牛逼啊的注视下,他看向跟上的秋生辛,笑了一下,“谢了。” 秋生辛跟在他后面,闻言道,“早就想这么干一次了,爽!” 他眼睛发亮,热血上头,一场架打完,他看上去明显和莫时鱼亲近了许多,“真看不出来啊,你打架这么厉害,而且就这么A上去了。” 莫时鱼笑起来,那种带刺的灼热美感让人看的牙痒痒。 “对这些人,大部分时候拳头就是礼貌——教他们做人。” 前两天,白兰那臭小子叫他一声妈,一下子搞得一些人蠢蠢欲动。 所以莫时鱼知道,他早晚得来这么一回,告诉学校里一部分像学长一样的人,来惹他,最好做好进医院躺个半个月的准备。 打了这一架,他的校园生活会省事的多。 秋生辛大脑冷静下来,不由得开始有些担忧,“虽然我觉得他们不会和学校告状,不过毕竟你是国际生,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他低头看着手机,“我看论坛上已经有刚才目击到的学生在聊了。” 莫时鱼眼角往一个方向停顿了一下,勾起了一丝笑,“放心,没事。不会怎么样的。” 他和秋生辛道别,往校外走去。 莫时鱼停在了一棵树下,轻哼一声,“别躲了。” 下一秒,树后的白兰迈着小步出来,凌乱的白发里露出了一点莹白的小耳朵。 这小孩的音色很好认,无论是什么时候尾调都上扬,像含了蜜一样,“Ciaos~”caramadre。 意大利语。莫时鱼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抱歉,宝贝,刚才让你看到不好的画面了。” 白兰说,“不用在意,比起这个……”他踮起脚,执起莫时鱼的左手,看皙白的手骨上有些青紫的交错,有些心疼的呼呼,“都打肿了。” 【白兰好感度:60(+2)】 小变态,莫时鱼哼笑一声,“你看上去似乎很喜欢。” 白兰矢口否认,“冤枉,我又不是那些坏蛋,时鱼哥哥怎么能这么想我?” 他委屈的张开手要抱抱,莫时鱼却没有应他的要求,依然靠着树,“我有些感冒,离我太近会被我传到的。” 白兰眯着紫罗兰似的狭长眼睛,见莫时鱼不肯抱他,他就自然的收回手,心脏强大可见一般,“我查到了一些线索。” “哦?”莫时鱼一顿,“关于‘书’?” 白兰点头。 “是什么?” “我马上告诉你。作为奖励……”白发孩子狡猾的弯起唇角,举起了两张门票,“今晚的神社活动,时鱼哥哥陪我一起去玩,好不好?” 莫时鱼眯眼,带着些笑意,“小鬼,你还挺会的嘛。” 白兰知道他同意了,顿时像狐狸一样餍足的笑了起来。 “所以,线索是什么?”莫时鱼问。 白兰没有再卖关子,“时鱼哥哥,听过7的3次方吗?” 莫时鱼蹙眉,摇头。 白兰解释道,“三十多年前,日本的某个不知名古墓里挖出了一块石板,组成它的物质在地球上从未见过,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奇特的是,石板上记载了许多至今无法破解的文字,而唯一一个可以辨别的数字图案,是[7×7×7],也就是7的3次方。后来有一部分科学家认为,这个世界由三个部分组成,而这块石板的背后,蕴含了世界运转的真理。” “这块石板本身,是一本书的模样。” 书的模样。 莫时鱼垂下眼,“难道那块石板,就是‘书’吗?” “不能确定。”白兰摇头,“在我看来,也许不会这么简单。” 原来如此。 莫时鱼心想,不过,未来他之所以会靠近‘书’,也许有了眉目。 假如‘书‘记载了世界运转的真理,那必然和他穿越有所关联。 莫时鱼一直都清楚,他的穿越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 那天,他从飞机上下来,一转头,发现朋友都消失了。 他那时甚至还没意识到自己穿越了,只觉得害怕和不安。他下意识买了回国的机票,然后就坐在机场里,见证了整个机场停飞中国、这个让他骨头里发凉的画面。 快三年了。莫时鱼试了很多办法,但他一次都没能踏上中国的领土。 那块红色的故土,成了一个可望不可即的符号。 有一股力量在居高临下的监视他,左右他的命运,嘲笑他的挣扎。 假如能搞清楚他穿越的原因,不,假如能回家……莫时鱼沉下了阴郁的眉眼。 哪怕是自焚,他也会靠近‘书’吧。 第56章 白兰吵着要买浴衣,莫时鱼被吵的头疼,只好带他去了商场里。 他今晚会答应小孩出去玩,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再积累几个好感度就能够到1000积分了,他决定逮着这只小白毛薅,争取今晚抽第二张人物卡。 卖浴衣的商店里,男士和女士各占一排,小孩的在旁边,莫时鱼由着白兰挑,自己则见缝插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歇会。 连白兰都忍不住感叹这个人是真的懒。 但懒归懒,却不能因此就养在笼子里圈养,会一点点枯萎掉。 一枝娇贵的东方玫瑰。 白兰随手给自己挑了一件浴衣,拿在手里,勾起了甜甜的笑。 莫时鱼正在撑着脑袋玩手机,衣摆忽然被拉了一下。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放大的墨镜帅脸,近距离朝他“哟”了一声。 “呜哇。”莫时鱼被吓得往后仰,一下子失去平衡,本能的伸手抓住眼前人的衣领,连带着眼前人跟着他一起猝不及防的往后倒。 好在这人反应快,一下子扒住了旁边的栏杆,稳住了身形,连带着抓着他的莫时鱼也没倒下去。 “放手放手要喘不过气了——” 松田阵平龇牙咧嘴的握住莫时鱼勒紧他脖子的手,脸色从白到红到青,“我会抓住你的饶我一命吧小灰毛——” 使了大劲的莫时鱼讪讪的放开,后背随即被一只手轻轻托住。 吓人不成还差点被人勒死的坏心眼警官把人托回来后,捂住嘴一阵,“咳咳咳咳!” 莫时鱼拍松田阵平的背,语气带了点幽怨,“松田警官,你很闲吗?” “再忙也不能少了恶作剧,这是仪式感,懂不?”松田阵平努力平复呼吸,“咳咳,差点成阿飘了。” 莫时鱼捂住他的嘴,“别。这话可不经说。” “干什么,一副我好像曾经吓过你的样子。”松田阵平直起身,低头痞痞的勾起半边唇,“在这儿做什么?” 白兰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迈着小短腿得得地跑过来,占有欲很强的抱住了莫时鱼的腰。 莫时鱼盯松田阵平:“如你所见,我晚上要带孩子去神社玩,在买浴衣。” 松田阵平无语扶额:“不要一副单身爸爸的语气啊!这应该不是你儿子吧……” 白兰“唔”了一声,没有说一个字。 “这是白兰,我……一个朋友的孩子,托我照顾他几天。”莫时鱼找了个借口,并和白兰介绍,“白兰,这是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看着白兰像蛇瞳一样的弯起的狭长眼睛,也微微蹙了一下眉。 他移开了视线,说,“我和Hagi晚上也会去神社。” “这样啊,”莫时鱼歪头,“是约会吗?” 松田阵平:“啊?不是。” “哦,好吧。” “等等。”松田阵平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按住莫时鱼的脑袋,墨镜都要吓掉了,“不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啊!” 此小灰毛真是语出惊人! 莫时鱼这回是彻底笑出来了,差点笑弯了腰,“好啦,对不起,我错了。” 松田阵平这才收回手。 其实他们是去办案,警方接到消息,有一个非法交易要趁着这个活动隐蔽的进行,但没有必要因此坏了这一大一小的兴致。 …… 松田阵平去男士区随便拿了两件浴衣,应该是为了晚上准备的。 莫时鱼没忘记前几天,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好感度忽然上涨的事,他试探道,“松田警官,最近是不是很忙?” 松田阵平闻言,把墨镜脱下来,这位帅比的黑眼圈直逼赤井秀一,“忙死了,旧的案子结不了,新的案子又来了。” “说起来,那天的爆炸案,你没事吧?” 出于某种考虑,松田阵平没有提他们去蛋糕店的事,而是转而说了学校的爆炸案。 松田阵平是忽然想起来的。 那天从头到尾,他没有在避难的学生里看到莫时鱼。 莫时鱼垂下眼,神情看不出任何差错,“我中午出校了一趟,后来再想回学校,就听说炸弹的消息了,松田警官,那天你也在现场吗?” “嗯,我在。”松田阵平盯着他说,“你没回去就好,那天的情况还有点危险。” 莫时鱼,“……”有点危险指差一秒就让他看烟花是吧? 手痒了,想打人。 “我好像听说你中午和同学打了篮球?”松田阵平回忆道。 “嗯,打了一会儿,然后课前出去转了转,消磨一下时间——”莫时鱼揶揄,“松田警官,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松田阵平抱歉的笑了笑,“职业病,不自觉的开始了。” 他还有任务,和他们聊了几句就走了。 转过身时,松田阵平的眉宇却微微蹙起。 中午,出去了。 他有作案时间。 不,不可能,松田阵平按捺住了这个想法。 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一旦这个猜想出现了,更多的想法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一个之前就颇为古怪的疑点,在此刻忽然抓住了他的注意力。 炸弹犯在学校安装完炸弹是12点不到,但根据监控,他们是中午以后,也就是13点后才从学校里离开的。 为什么他们安装完炸弹,在现场呆了这么久才离开? 这一个小时,除了炸弹,他们是不是还在学校做了什么? 那个神秘的杀人犯,他的杀人动机…… “这话可不经说。” 灰发青年刚才的模样浮现出来,莫时鱼下意识截住了自己的玩笑,那是本能的,下意识的反应。 好像曾经被自己吓过一样。 松田阵平猛地阖上眼,没有再想下去。 和松田阵平道别后,旁边白兰已经选好了,是一件儿童款的、绣着兰花的白色浴衣。 莫时鱼站起来,随便给自己挑了一件类似的黑浴衣,就去付了款。 白兰被莫时鱼拉着手走出和服店的时候,莫时鱼看着小孩抱着衣服的样子,还怪可爱。 以这个小变态的性格,他本以为白兰特意闹着来和服店,是想搞点坏事,但没想到这小子从头到尾都挺安静。 “为什么一定要来买浴衣?”莫时鱼侧头问。 “本来想找找有没有更好的。”白兰歪着头,“不过,这里的衣服不好看。” 更好的?莫时鱼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很快,等他来到了神社以后,他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客人,今晚的神社活动很有趣哦,推荐每个客人参加。”门口穿着巫女服的小姐姐抽了一根签,然后笑着递给他们一个东西,“这个大门是式神来往的区域。” “式神?”莫时鱼接过了小姐姐手里的东西,展开。 这是一件红色羽织。 从衣领到宽大的衣袖,都染着玫瑰一般稠艳的红,腰封是黑色的,衣摆处绣着金色、黑色的蝴蝶暗纹,显得秾丽而大气。 羽织,一种日本传统的宽袖外衣,大概就是披在外面的和服,长度很长,能够到膝盖。 配着浴衣竟然刚刚好。 莫时鱼拎着衣服,看白兰,“所以,你知道今晚是这样的活动,所以特意去买浴衣?” 白兰很大方且自然的“嗯~”了一声,“毕竟要配羽织嘛。” 巫女小姐姐旁边的小筐,进去的客人分为式神和人类两个阵营。式神的羽织颜色偏夸张,人类的似乎更素净,当然人类里也有夸张的,主要看客人想要什么。 “不喜欢可以换别的款式,这些羽织都是送给大家的,价格已经包含在门票里了。”巫女小姐姐热情的说道。 莫时鱼看了看周围游客们都妖里妖气的打扮,无所谓的摇头,“就这个吧。” “今晚神社各个角落都有隐藏关卡,游客可以自行参加,胜利的拿一颗妖珠,人类方是灵珠,其实就是弹珠,妖珠越多,就是越强大的式神,最终按照弹珠排行榜确定人妖大战的结果。” 看完门口标牌上简单的规则,莫时鱼披上了红色的羽织。 小孩子应该很喜欢这样的活动吧。 …… 走了几步,他发现白兰没有跟上来,便回过头。 “白兰,怎么了?” 白发小孩站在原地,望着他没有动弹。 在窥探过那个自己的记忆后,他确实总是想看看现实里的妈妈穿红色的样子。 但想过多少遍,都不如亲眼看一眼。 灯火阑珊,红衣服的人回头,散落的灰发垂荡下来。 灯光勾勒出那人生来便溢着灼灼风情、却又厌弃阴凉的眉眼。 那红色陷进了雪白皮肉,好像那身艳丽的红生来就是长在他身上的一般。 比起神社里的式神,他更像一只山野里吸人精气的精怪。 眼前的一幕,慢慢地和记忆里那个人影重合了起来。 只是,比起记忆里那个死气沉沉的影子,眼前的人眉眼显然更生动,也更有生气。 但假如问白兰更喜欢哪一边,他却说不出来。 不,他应该早已有答案了。 他喜欢的、被震撼到的,不是眼前这个鲜活的生命,而是梦里的妈妈。 那个毫无抵抗的,完全掌控在手中的,甜美如糜烂的红果浆一样的、像娃娃一样的妈妈。 长久以来,白兰对世界的感受只有虚无,像一个格格不入的玩家,融入不了,也解脱不了。 而妈妈给他带来了真实感,他像这个黑白世界里唯一有颜色的事物。 白兰觉得自己被吸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假如能把妈妈时时刻刻的攥在手心里,他一定会一直感受到充盈的满足感、和真实感。 他们一起活着,或者一起毁灭。 多么美好的结局。 所以那个他,到底为什么把自己弄成那副惨样? 白兰本可以肆无忌惮。可如今。 他像捧了一颗能治愈自己的良药,却必须压抑自己。 他在做一件违背他天性的事。 真是有意思。 …… 莫时鱼走过来,蹲下来看他,“怎么了?一动不动的?” “不会穿吗?”他接过了白兰手里的小号羽织,抖开以后,轻轻披在了小孩身上。 白兰选的依然是白色的羽织。 一身白,像个可爱的天使。 白兰乖乖的,任由莫时鱼摆布,他伸出双手,笑眯眯的抱住了莫时鱼的脖子,把脸埋在了他温暖的胸口。 “妈妈,好喜欢你。” 莫时鱼的回答是一拳头砸到他脑壳上,“舌头还要吗?小崽子。” 走进神社,两边都是小摊子,有卖小吃的,也有卖玩具的。人很多,挤挤攘攘的。 头上肉眼可见鼓起一个大包的白兰拉着莫时鱼的衣袖,还挺兴奋的说,“时鱼哥哥,我们去捞金鱼。” 莫时鱼扶着头,被白兰拉着去捞金鱼。 白兰的身体素质并不出彩,反应速度只是比同龄人稍快一些,再加上技巧不足,所以他捞了半天都没有捞到。 在旁边观看的莫时鱼挣得白兰的同意后,蹲下来帮他,三两下就捞走了五六条,获得了小孩崇拜的目光。 卖家给了白兰一颗弹珠,“小妖怪,这是奖励。” 流光溢彩的弹珠。 这个活动应该很讨孩子开心。莫时鱼心想。 不过白兰对金鱼的兴趣更大一些,弹珠只被他随意放在口袋里。 最终白兰抱着一袋子金鱼继续逛。 他一开始还宝贝似的抱着金鱼,结果连一分钟没到,就没兴趣了,扔垃圾似的往垃圾桶里扔。 “喂。”莫时鱼算是见证了小孩喜新厌旧的秉性,阻止了他,“不喜欢了也不能扔垃圾桶里,放鱼塘里放生吧。” “有什么区别?”白兰歪头,“这种鱼就算放生了,没几天就会被吃掉,这样虚假的自由,它们也不会喜欢吧?还不如在笼子里死掉。” “……”莫时鱼,“活不活的下去,是它们的事,放不放生,是我们的责任。” “好吧,如果这是你希望的。”白兰没有再和莫时鱼犟嘴,而是听话去放了生。 他根本不在乎世界上的任何生命,假如能让莫时鱼高兴,他不介意做个乖孩子。 莫时鱼根本不喜欢他。 白兰一直都明白这一点。 他只是出于利益,容忍他在身边呆着而已。 但没关系,白兰喜欢妈妈就够了。 第57章 这里的活动真的办的挺大的,还有隐藏的小副本。 莫时鱼坐在一个小茶馆里,歪在垫子上看室内的装横。 这个小茶馆内竟是一个小型的曲觞流水,仙气飘飘,看得出来老板花的(钱)心思不少。 听说老板是香港人,莫时鱼就在这里坐下,和他闲聊起来。 白兰本来腻在他旁边一起喝茶,没一会儿就被茶苦哭了,出去找甜甜的糕点洗嘴巴。 老板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很可爱,留着小辫子,袖子也长长的,戴着阿炳一样的墨镜,好像马上要拉二胡了一般。 在得知他是中国人后,老板还送他包子吃,“这是我亲手做的叉烧包,如果你喜欢的话,就太好了。” 莫时鱼好久没吃过包子了,他接过来道谢,咬了一口,眼睛亮一下,“很正宗,很好吃。” “那就好。”小老板闻言,弯起了清隽的眉眼,“我是风。”他说的是中文。 【检测到家庭教师人物,风。】 【当前好感度:5(+5)】 莫时鱼一口气没缓过来,吃呛了:“咳咳咳!” 风面上露出担忧,他轻巧的跃上了桌,枫树叶一般的小手很有技巧的抚了莫时鱼后背几下后,莫时鱼立马不咳了。 “这是中医吗?”莫时鱼按捺下卧槽的想法,抬起眼。 风轻笑了一下,“其实是武术的一种。” “武术……” 莫时鱼忽然意识到,触碰他的这只小手根本小到像婴儿的手——算了,现在家教里出现什么他都不奇怪了,“风先生练武?” 风说,“略懂而已。” 莫时鱼心想,不用多说,他明白了,这一定是个武术宗师! 莫时鱼抚平了鲜红的衣摆,弯起了鲜明漂亮的眉眼,“我是莫时鱼。老板,谢谢你的茶和包子,我好像回到了家乡。” 风乌黑的双瞳在莫时鱼面部礼貌的停顿了两秒,轻轻作了一个揖,“这对我来说,是莫大的赞誉。” 鲜红的小鲤鱼从回廊下游过来,在荷叶下漾起了一个个同心圆。 风恰巧前两天从魔都回来,他从里屋拿了一个小配饰递给他。 莫时鱼接过来。这是一个印着足球的小扇子,“这是?” 风说,“这是我在魔都买的纪念品,想带给我的徒弟,不过买的有些多了,如果你喜欢的话,请务必收下。” “上面是魔都标志性的足球雕塑。” 莫时鱼低下头,看着这个小扇子。 他没有问出,魔都什么时候有这种标志建筑的蠢问题。 毕竟在这个世界,去年华夏的足球队刚踢进世界杯决赛,是当之无愧的足球大国。 莫时鱼轻叹了一口气,发出了胖橘的声音。 终究是莞莞类卿。 他还是很珍惜的收下了扇子,真诚的道谢。 熙熙攘攘的人群,孩童的嬉笑声不绝于耳。 白兰手里拿着一个糖果棒,小小的一只穿梭在人群里,他轻轻眯着眼,无聊的踢石子。 一个绿色海藻头发的少年从人群里走过来,靠近他,弯下腰和他耳语了几句。 白兰勾起了杏红的嘴角,“两年多前吗?” “是的,在日本海关的入境记录,这是最早能查到的时间点。”绿色海藻长发的少年轻声说,“那位大人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白兰垂下眼睫。 妈妈确实是特殊的。 等等,他皱起眉,如果是这样的话,妈妈的身上也许本身就存在和‘书’的联系点…… 白兰一边思考,一边走过了一个娃娃机。 下一秒,他的眼角瞥到了一双黑洞洞的、淬着寒光的眼睛。 白兰猛地侧过头,惊疑不定的目光四处搜寻。 他感觉自己被什么冰冷的爬虫类盯上了,那无机质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目光,仿佛视线的主人根本不是活物。 白兰目之所及,几个孩子聚在娃娃机外塞硬币。 “这个好看!抓这个,抓这个!” 抓娃娃的爪子在摇晃间抓住了一个白色的娃娃,娃娃四肢垂落,长发飘荡,被爪子抓着缓缓上升,小孩顿时发出了期待的笑声。 白兰的目光四处搜寻,除了一个娃娃机,几个孩子,一个章鱼小丸子店以外,他没有看到别人。 错觉? 白兰定定的环视了周围一圈,才收回了视线,和绿发少年道。 “继续查下去。这个世界也许是个奇点……‘书’不会放任妈妈取得自由,绝不能让妈妈出意外。” 他说完,就甜甜的勾起笑,“嗯,麻烦桔梗了~” 绿发少年弯腰,“是。” 爪子松动,白色的娃娃顺着爪子的空隙掉了下去,错开了出口,掉在了娃娃机里。 抓娃娃的孩子们顿时发出了失望的长叹。 莫时鱼走出小茶馆的时候,看了一眼系统面板。 【好感度:1002。】 满1000了,可以抽人物卡了。 莫时鱼轻吐了一口气。 没想到最后几点好感度来自一个中国人的赠礼,真是奇妙。 然而莫时鱼暂时没有勇气按下抽卡按钮,他决定先给自己加几个buff。 他去卖平安符的小铺子看了几眼,想了想,买了三个幸运符,他自己一个,小马甲和未来的马甲一人一个。 白兰不知道去哪儿了,不过好感度已经到线了,莫时鱼也懒得管他,反正他自己会回来的。 旁边有卖酒的,莫时鱼被酒香吸引了过去,猛灌了几杯,正要续杯,忽然听到不远处阴影里响起了相机拍照的声音,“咔嚓”。 这动静并不算大,甚至可以说毫不起眼,更何况在人来人往、热闹无比的神社活动上,但莫时鱼却在下一秒回过头,精准无比的觅声望去。 一个黑衣服的家伙收回了正对着莫时鱼的相机,转头就走。 “等……”莫时鱼抬了一下步,烟灰色的瞳仁在下一瞬间碰到了刺眼的亮光,猛地眯起一个晃眼。 是一辆小车经过。 下一秒,面前就已经没有了人影。 莫时鱼望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人流在身边走过,他垂下眼。 搞什么?拍了就跑。 知道再晚一秒就要被他殴打了? 莫时鱼懒得去追,撑着头,歪斜在墙上又喝了几蛊酒。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眯了眯眼,抬手握住了胸前无风自动的银色吊坠。 怎么了? 他垂下眼,刚好看到吊坠里,一根柔韧的白丝从里面探出了一点,轻轻挠了一下他凹陷的颈窝。 “……”莫时鱼手抖了一下,放在唇边的酒杯溢出了一些酒液,顺着苍白的下巴滑落,他立刻将吊坠拿在手里,以免头发沾上了酒。 他微微睁大了眼。 原来你会动啊,头发君! 马甲从横滨回来了?莫时鱼站了起来,付了钱,定了个方向,往外走去。 走着走着,他越来越靠近神社,最后直接跨入了神社内部。 这是个老式的木质的建筑,莫时鱼每踏一步,地板都会吱嘎吱嘎的响,这是没有翻新的部分区域,人不多,灯光也几乎没有,昏昏暗暗,好像走在一块暗色的幕布里,只能靠外面的灯照进来,才能看清前路。 “马甲?”莫时鱼抬起头,然后就被一个软软的黑影糊了一脸。 他跌坐在地上,发现这块木质地板上铺了一层加了绒的布。 黑暗里好像有什么碰了一下自己的指尖,莫时鱼本能的缩了一下。 下一秒,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听见了一个轻轻的音节,仿佛在轻柔的抚慰,也仿佛带着噬骨的嫉妒。一个单词被放在了舌尖上,连吐息都满是引人遐想旖旎和珍视。 “妈妈。” 莫时鱼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甚至连呼吸频率都猝然变得慌乱。 不知为什么,这一声比白兰叫他一百声都更叫他难以忍耐。 小马甲是听到白兰叫他妈妈,所以也跟着叫吗? 可哪有自己叫自己…… 他受不了的把后脑勺上的娃娃拿下来,托着它腋下,把它举在半空中。 娃娃徒劳的在半空挥舞四只尖尖,企图和莫时鱼贴贴。 什么嘛,这不还是他可爱的小马甲…… 莫时鱼把它抱在怀里,摸摸它的头,马甲立刻乖乖安静下来了,四肢垂落,垂着脑袋,方便本体摸摸。 莫时鱼问,“舍雨,你怎么来了?” 娃娃闻言,把下巴搁在他手上,莫时鱼下意识的用手托住,就看到娃娃吐出了一颗流光溢彩的弹珠。 嗯?莫时鱼看了半天,这不是今晚神社活动送的弹珠吗? 吓他一跳,差点以为娃娃结丹了。 莫时鱼纳闷,“搞什么?你也玩起来了?” 娃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默默地从衣服里又掏出了几颗弹珠,放在莫时鱼的手上。 弹珠越来越多,莫时鱼的手里都要放不下了,难以想象它小小的身体里竟然能藏这么多弹珠。 “舍雨去打工了……”马甲向他报告,“这是工钱。” 莫时鱼懵懵的心想一个娃娃能打什么工? 还赚了这么多……呃,弹珠回来? 不过,还蛮好看的。莫时鱼低头看了看。 说来有点不好意思,他其实很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以前他房间里有很多弹珠。 …… 把弹珠上交完以后,娃娃化作了一个白发少年,跌坐在地上,仰起头看莫时鱼。 他的白色睫毛轻轻抖动,眼里浮浮沉沉。 “本体,”他轻声说,“那根实体化的头发,我似乎有些头绪了……” 莫时鱼的神色一变,“真的?” 上山舍雨点头。 “是什么?” 上山舍雨歪头想了想,用细长的手指抓住了他披在外面的羽织。 他是幽魂,并没法真的碰到莫时鱼,只是做出了一个抓握的动作。 但不知怎么的,莫时鱼却真的从衣服上察觉到了拉力,鲜红的羽织从他的身上褪了下来,像花瓣一样落在地上,又被一点点拖走。 他下意识的低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推力推的仰倒在了地毯上。 这股力道很温柔,他没有感觉到疼,只觉得吃惊。 “分身的执念是用此身触碰你。”舍雨也虚虚的伏下来,靠在莫时鱼的耳边轻声说。 虚幻的白发和披散的灰发交织在一起。 莫时鱼侧过头,发现离他不远处,是一只拿着羽织的白娃娃。 而就在他脚边,有一只趴着他小腿的白娃娃。 刚才推他的也是娃娃,这里到底有几只娃娃……他混乱的想。 莫时鱼身在其中不知道,但假如从高处往下看,就能发现—— 昏暗的室内,无数个娃娃聚在这里,像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中间毯子上的本体,一点点往中间爬。 场面诡异的掉san值,却透出了一股荒诞、病态的虔诚和神圣感。 莫时鱼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宽大的羽织像一块极尽奢华的头纱一般,从头顶盖了下来。 他猝不及防,全身都陷在了羽织下。 眼前一片漆黑。 一只娃娃掀开羽织,钻了进来,像抚摸珍贵的宝物一般,捧起他的手,轻蹭他白玉一般的手腕。 又是一只娃娃,不甘落后的钻进来,贴住他窄瘦的侧腰。 每一只娃娃都在靠近,向他传递同样的念头,顺着每一根神经传递到灵魂深处,漾起了回声一般激荡的共鸣。 莫时鱼被这份不断涌入的感情逼的受不了似的仰起头,咬住了手指,另一边手腕失力垂下。 刹那间,昏暗的室内,叮零当啷的落了一地弹珠。 地板上披着一块鲜红的羽织,一条腿支起,勾勒出了微微颤动的人体曲线。 “靠进你的时候,蜷缩在你的怀里的时候,听到你的呼吸声的时候,分身觉得很圆满,很快乐。” 舍雨低声说,他的眼睫也在抖,看起来不比莫时鱼冷静多少。 它不是玩偶。他是上山舍雨。 他注定只是个幽魂,无法触碰到本体。 本体是他的一切,想触碰他,想亲吻他,想嗅他幽丽的味道,当浑身的执念变成了这几个字的时候。 他的感情实体化成了白发。 “舍雨……”莫时鱼红着眼眶呢喃,声音嘶哑的可怜。 “本体,”白发少年俯下身,臣服在莫时鱼的手下,“摸摸我的头发。” “感觉到了吗?” 莫时鱼本能的蜷缩手指,“没有,我摸不到……” “再来。” “摸不到的,舍雨……” 莫时鱼的手指被娃娃引导着,在迷蒙和混乱里,摸到了一手冰凉的发丝。 他愕然睁大了眼眶,这一刻的触感让他的神经产生了幻觉一般的战栗。 是灵魂。不一样的是灵魂。 突破了人物卡的是拥有了灵魂的人物卡。 第58章 在一片黑暗里,莫时鱼甚至没有办法感受到流逝的时间。 过去多久了?他心想。 每一个娃娃都试图挤到他的身边,占据那个离他最近的位置,还有自始至终伏在他怀里的舍雨。 一份份饱涨的情绪如潮汐一般传递过来,莫时鱼被撑的仰了一下头,咬住自己的食指,竭力忍耐,眼眶被逼的通红。 实在是太满了。 马甲完全放弃抵抗,剖开了自己的一切给他看,手里发丝冰凉柔顺的触感是那么真实。 莫时鱼的灵魂仿佛浸润在温热的水里,他企图用手肘撑起身体,鲜艳的羽织在挣扎里滑落,半遮半掩的盖在身上,勾勒出了浑然天成的一条曲线。 但即便再如何昏沉,莫时鱼依然努力抬起手,细长的手指抚摸着白发少年冰凉的发丝,着迷的弯起红晕的眼角,“太好了……” “舍雨,你是我的珍宝……” 上山舍雨低垂的白色眼睫颤动了起来,他低下头,犹如守誓的骑士,在莫时鱼的额头落下了虚幻而虔诚的吻。 “这是我的荣幸。“ 在这个异能和火焰交织的世界上,人的意念是如此的脆弱,又是如此的强大。 舍雨不是人类,他的本质是一张人物卡,本该是任由莫时鱼操作的道具。可如今,这个道具拥有了灵魂。 强大的执念,让他突破了人物卡的桎梏。 “就像打破了一张屏障,但目前只是凿了两个洞,彻底冲破还需要时间。”舍雨歪着头和他分享,“在这两次尝试里,我的特性出现了异变。“ 莫时鱼说,“比如可以操作头发?“他指的是之前那根探出吊坠、提醒他的白发。 舍雨点点头。 特性发生改变是意料之中的事。 毕竟假如他彻底拥有实体,他就不会是【沉睡的美少年】,而是【苏醒的美少年】之类的卡片了。 手里的白发再一次变得虚幻,舍雨低低的垂下头,半透明的身体虚弱的伏在莫时鱼的大腿上。 莫时鱼立刻担忧的环住他,他怀里的舍雨眯起眼。 即便此时不能再碰到本体,但马甲依然迷恋于本体的抚慰。 “本体的执念是什么?”上山舍雨明知故问。 “嗯?我的执念吗……”莫时鱼垂下眼睫,低低的笑起来,“当然是回家。” 他只是出来旅行的。 可这趟旅途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也许这就是那个力量不让我们踏上华夏大陆的原因。”上山舍雨侧过头,白发垂落,露出了半张清冷如昙花的面孔。 “这是本体要撕开的‘屏障’。” 莫时鱼的想法和马甲等同。 不过,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莫时鱼垂下眼。 这样就确定了,他的穿越果然是一环扣一环的,精心操作的结果。 只是有一个地方他搞不懂,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莫时鱼不觉得自己一个普通大学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对方大费周章、把他从一个世界挪到另一个世界。 这不是纯粹的恶意,更像是有所图。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的脚步声。 脚步很急促,木质地板发出了吱嘎声,声音越来越近。 舍雨和莫时鱼对视一眼,周围的娃娃们立刻一个接一个的转身往外爬,顺着房间角落的间隙钻了出去,速度快的惊人。 “本体。” 白发少年伸出手,苍白发透的手指虚虚的和莫时鱼五指相握,他们身上时阴时暗,是外面的霓虹灯光,他轻声说,“舍雨想和你一起抽卡。” 莫时鱼的声音有些哑,“嗯。晚点……来找我。” 白兰脸色难看的走在旧神社的走廊里。 不过是出去晃了一圈,回来时妈妈就不见了。 茶馆里那个阿尔克巴雷诺也离开了,白兰找不着人,将整个神社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发现莫时鱼,他不得不动用了一些力量,才定位到了他的位置。 老神社。 神社还没翻新的旧区。 怎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白兰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他打开门的力道并不算轻。 “时鱼哥……”白兰看到了里屋的景象,声音陡然变化了一瞬,变得阴冷而没有生气,“妈妈。” 听到声响的灰发青年直起身,回头看他。 一片昏暗的室内,木质地板发出了轻轻的嘎吱声。 他半披着那身鲜红的羽织,皙白的脖颈上泛着汗湿的光,粘着几缕发丝。 烟灰色的瞳仁餍足的半眯起,颜色像浓烈泼洒的酒液,眼周透着仿佛是骨子里浸出来的红。 活像刚才叫人怎么了一样。 “白兰……”莫时鱼坐在原地打了个哈欠,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薄红的唇弯起了漂亮的弧度,“你走丢了……” 他低头看了眼表,“一个小时三十七分钟。” 白兰的回答是一言不发的走进来,将整个屋子环视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小孩最后走到了莫时鱼的面前,小心的嗅了几下。 鼻尖只有妈妈身上香香的味道。 白兰一直弯弯的嘴角首次变得平平的,“时鱼哥哥,为什么会在这里?” 莫时鱼淡淡道,“我感冒了,困,找个地方睡觉。” 白兰说,“真的吗?我不信。” 莫时鱼漫不经心的站起来,手有些抖的披上羽织,他懒散道,“不信就不信。” 白兰就眼睁睁的看着莫时鱼走了出去。 他眯起了紫罗兰色的眼睛,面无表情像恐怖片里杀人放火的坏孩子。 总觉得今日特意准备的红色羽织,仿佛给别人做了嫁衣,一般。 怎么办? 他阴郁美丽的后妈要给自己找后爸了。 狗男人,在哪里? “嗯?你碰到了小时鱼?” 萩原研二侧过头提高了语调,随即巴巴的撇下眉,“早知道和你一起去了。” 他戴着一个狐狸面具,微长的黑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一身天青色和服,坐在一个摊子后面卖四喜丸子。 松田阵平应了一声,他同样一身浴衣,双手撑地,懒洋洋的仰首,嘴里叼了一根小丸子。 比起小孩子,来这个小摊子光顾的更多是年轻的小姐姐。 而比起买小丸子,她们更多的是在悄咪咪的看两个帅破天际的大帅哥。 萩原研二轻笑着将丸子递给一个脸蛋通红的和服小姐姐,桃花眼弯起,“给,玩得开心呀。” 小姐姐看着这个扎了个小辫子的帅哥一眼,接过小丸子,慌乱的嗷呜一口吃掉,90度鞠躬,“……谢谢,我会的。” 嗯,如大家所见,他们在做便衣。 松田阵平低咳了一声。 他和Hagi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警察,不会挑战摊饼这种技术含量过高的工作。 虽然但是,给小丸子涂糖浆其实也不容易,松田阵平很快就发现自己浑身都是甜甜的味道,成功被红糖淹入味了。 他死鱼眼的拍了拍衣袖,“小灰毛今天也在神社,带一个白头发的小屁孩。” 松田阵平最终还是莫时鱼中午离开了学校这件事和萩原研二说了。 萩原研二垂下眼,“没有不在场证明……” “可只是这样,并不能代表什么。” 松田阵平咬掉了一个丸子,沉声说,“那个案子的线索已经断了,如果只靠现场的证据,什么结论都得不了。” “这种时候,只能靠直觉,小灰毛他的身手……”他说到一半,就忽然住了嘴,冷冷的回过头。 与此同时,萩原研二的眼神也在一瞬间锐利了起来。 目标来了。 他们的目标,是一个商人,走私犯,名字是约翰森康,意大利人。 本来这份工作不会到他们头上,萩原研二之所以接下了这个盯梢任务,其中一个重要原因——警方查到的森康的所有走私记录里,其中有几条数额不算小的未知交易,汇款的来源地是一个欧洲中部的小国。 斯洛伐克。 这份钥匙,会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吗? 萩原研二站起来,和松田阵平一起脚步无声的跟了上去,同时将手伸进了和服,枪械冰冷的一角露了出来,“等待时机。” 约翰森康的警惕心比预料之中要低很多。 他似乎在和部下说些什么,低头看着手里的一个微型相机,目光专注到诡异,嘴角激动的勾起,甚至没有发现身后包抄而来的警察。 “这尤物、竟然……还活着……”隐约间,萩原研二听到了几个单词,“这回能卖……” 没等他们说完,松田阵平降低重心,后脚一蹬,飞身上前,长腿一扫,将保镖踢翻在地,同时用手枪柄富有技巧的一砸,人干脆利落的昏了过去。 约翰森康被眼前一幕惊的瞳孔骤缩,“什……”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护住手里的相机,仓惶的低吼道,“什么人?!” 萩原研二脚步无声,举起枪,枪口正对着约翰森康的后脑,“你被逮捕了,森康先生。” 赶来的警察将人按在了地上,绑上了手铐,约翰康森双手被背在身后,发出了痛呼。 微型相机脱了手,在掉在地上之前,被萩原研二用脚勾住,像踢足球一般一勾,相机精准的落到了他手里。 约翰森康在地上挣扎着回头,“该死的条子!还给我!” “这可不行。”萩原研二好整以暇的晃了晃相机,“这是珍贵的证物,能被森康先生这么宝贝,里面的证据怕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低垂着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相机的屏幕上,竟然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披着赤色羽织,烟灰色长发的侧影,坐在摊位上喝酒,似乎注意到了镜头,皱着眉眼看过来。 相机的像素极好,萩原研二甚至能看清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和根根分明的睫毛下惑人的烟灰色瞳仁,“小时鱼……?” 约翰森康还在叫嚣着还给他,萩原研二猛地蹲下来,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指着相机里的人,死死盯着他,“为什么拍他?” 约翰森康口不择言:“哈?你认识他?” “现在问你问题的人是我。”萩原研二一把扯起约翰森康的领口,往常温柔俊秀的面庞冰冷下来,竟然让人打心眼里感到悚然心惊,“为什么,拍他?” 约翰康森一个做走私的亡命之徒,竟然被这一眼看得心底发凉,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找补似的回骂道。 “老子喜欢拍美人,怎么了?犯法了?” “别以为我猜不出来,这是你们的绑架名单吧,你们准备绑架他?”萩原研二低下头一字一句的炸他,“卖到斯洛伐克?” 约翰森康一愣,一瞬间慌乱的表情没来得及掩饰:“……” 警察已经查到这个地步了? 果然。萩原研二放下了罪犯的衣领。 从斯洛伐克汇到约稿康森这里的走私账款,都在固定的月份,交易稳定且长期,已经形成了产业链。 这种长期硬通货,在国际走私里,除了食物,武器,石油……之外,就是器官,人体。 结合刚被听到的只言片语,大致能猜出来。 萩原研二向抓着约翰森康的警察点头,示意可以带他离开。 警官向他敬了个礼,转身迅速的押送离开,没有引起远处群众的注意。 看着犯人被押进车里,萩原研二冷凝的神情才裂开了一丝缝,他的眼里逐渐溢出了焦躁,手指用力到几乎要把相机捏碎。 人体买卖……斯洛伐克…… 该死的!该死的! 松田阵平按住了他的肩膀,“Hagi。” 萩原研二阖上眼,“我知道。” …… 小时鱼对罪犯有异常的吸引力。 这是他们或多或少都能感觉到的事。 那个灰发的孩子外表极致到诡美,行动琢磨不透,但内在是个温柔的人。了解到他的过去一角之后,萩原研二更是确信了这一点。 他的心里一直有急迫感,让他一刻不停的调查。也许快一点,再快一点…… 事情就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们还能来得及把他从泥沼里拉回来。 可如今,越是深入调查,绝望和黑暗就越是如影随形的缠绕上来。 如同深海里缠住人体的海藻,越是挣扎,缠的越紧,无法挣脱,越陷越深。 两年多。 萩原研二的眼前忽然晃过了那个停止在最后一秒的定时炸弹,他垂下头,猛地咬紧了牙关。 不要……小时鱼,不要。 你到底被逼到了什么地步? 那个曾经呆在蛋糕店里,笑容干净清爽,容易被坏人受惊的孩子,为什么要遭遇这些? 他们……是不是已经来晚了? 第59章 莫时鱼本来想离开的,但在他直起身时,才想起之前他没有拿稳、落到地上的弹珠,他低头看了一下,这才发现—— 身下的薄毯,还有四周的木板,他的手臂、腰臀、双腿的周围,都堆满了流光溢彩的弹珠,光顺着打开的门透进来,泛着晶莹的光泽。 这里面除了弹珠,似乎还有混在里面的白色珍珠,看成色,价值不低,显然不是马甲今晚打工赚到的。 莫时鱼有一种自己在蚌壳里、被马甲浇了一身珠子的感觉。 一颗弹珠被他碰到,咕噜咕噜滚到了白兰的脚下。 白发小孩低头捡起来,流光溢彩的珠子在他手里一晃眼。 “这些是时鱼哥哥赢的吗?”白兰歪着头,语气鬼气森森的。 莫时鱼将地上的珠子们一丝不苟捡起,然后一步步走到门口,弯下腰,和白兰对视,“嗯,没错。” “小白兰,质问我,掌控我的生活……”他弯起饱满的唇,“会被讨厌的哦。” 他拿走了白兰手里的弹珠,跨出了门。 白兰回头看他。 “讨厌吗……”他低低的呢喃,“可无论我多么努力,你也永远都不会喜欢我,不是吗?”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勾起了甜美的笑。 在结束时,神社的门口有工作人员核实大家的弹珠数量。 莫时鱼没有看他们,径直离开。 他找到了自己的爱车,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他没有启动汽车,过了一会儿,白兰也坐了进来。 他凑过来,执起了莫时鱼的一只手,把脸靠在手心上轻轻蹭了蹭。 “时鱼哥哥。”白发紫眸的小孩抬起脸,长长的睫毛扫过了莫时鱼的手指,他的声音很温软,“对不起,我刚才有些过分了,我只是有些害怕……” “刚才回到茶馆的时候,我发现你不见了,我找了你好久,我怕你不要我了。” 白兰眼眶有些红,自下而上的角度让他看起来更为惹人怜爱,“时鱼哥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我不该干涉的,我现在明白了。” “我会很乖的,不要讨厌我。” 莫时鱼没有使力,任由他动作。 他垂下眼,感受到了手心下孩子柔软的白发,孩子在他手下轻轻颤栗,像在摸一只温驯的小动物。 “乖。”莫时鱼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俯下身,抱了一下他,“是我做错了,你只是个孩子,没有安全感……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 白兰立刻回抱住他,甜蜜的笑起来。 片刻后,温存结束,莫时鱼回过头,刚想发动汽车,就忽然眼神飘忽了一下。 “怎么了?”白兰问。 “啊……”莫时鱼摸了摸鼻子,“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喝酒了。” 他侧头看白兰,“你会开车吗?” 10岁的白兰:“……” 他不由得开始思考,这人是不是刚才是真的喝醉了,所以才找个地方睡觉的? 白兰伸手摸了摸莫时鱼的额头,确认不烫后收回手,沉思了起来,“让我思考一下怂恿未成年开车和酒驾,哪个判的更重一些。” “别假正经,我可不信你不会。”莫时鱼轻笑着趴在方向盘上,吐息里带着一些酒香,他懒洋洋的拔了车钥匙,准备下车。 “不过,为这种理由蹲牢子也太逊了,还是算了。” 白兰不置可否,他跟着下车,饶有兴趣的问,“那时鱼哥哥觉得什么理由才是帅气的蹲牢子姿势?“ 莫时鱼思考片刻,严肃的说,“除了扫黄,酒驾,偷渡……之外的罪吧。“ 扫黄?偷渡?白兰有些无语,妈妈你都经历了什么啊。 你是什么逃难来这个国家的貌美难民吗? “不是难民,甚至是来消费的,但有时候也不得不偷渡啊……”莫时鱼苦口婆心。 试问根本进不去本国领土是什么体验? 提示,连大使馆都算在本国领土内哦。 他的护照早在一年前就过期了。莫时鱼根本办不了新的,只能倒霉催的用假证,他的行李箱里堆了一堆小本本,一般抽到哪个就用哪个。 所以真要查他得蹲几年大牢,大概是这辈子都出不来的程度,嗯。 莫时鱼打开了车门,带着小孩一路溜达,把他送到了公寓。 他看着白兰朝他挥手,蹦蹦跳跳回公寓的背影,嘴角的笑意终于缓缓压下去。 一个清醒、聪明、知进退的小疯子。 虽然莫时鱼没看过家教,但他合理推断,白兰这小孩大概率是个反派。 连马甲的小伙伴骸骸和他一比,都算得上三好少年了。 至少那个鸳鸯眼的蓝发秀美孩子虽然杀人手段残忍,但却是个很重视同伴的好小孩。 可白兰不一样。 在莫时鱼看来,白兰最可怕的地方,是他天生没有同类意识——白兰从不觉得别的人类是他的同类。 他看身边走过的人,和看一条条直立行走的狗没有区别。 这样的人,哪怕杀了1个人,100个人,甚至1万个人,都不会有任何负罪感。 琴酒杀人也和切萝卜一样,但莫时鱼觉得,两者之间有本质区别。 至少银发杀手知道自己在杀同类;而白兰只会觉得自己杀了一万条狂吠的狗。 真是一个可怕的灵魂。 好感度已经到75了。莫时鱼敢肯定小白兰很喜欢自己,这种好感的提升根本不受本人控制,白兰应该也很兴奋吧,他顺遂的人生第一次遇到这样意料之外的情形。 他现在还小,不足以威胁到莫时鱼。 但等他长大了,连莫时鱼都不知道,白兰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保证莫时鱼100%受他支配。 小马甲在离开之前,和他提了在神社看到的事。 白兰查到的关于‘书’的情报并不止他告诉莫时鱼的那些,但他没有全盘托出,而是有所保留。 但没关系,莫时鱼一开始就不打算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小疯子身上,只是‘书’的概念太过模糊,而且有可能是家教那边的设定,他对此一无所知。 既然白兰说他要帮忙查,莫时鱼自然不会拒绝。 但他留了一个心眼,他让小马甲的分身一直潜伏在他的周围,也已经有一个娃娃去跟踪那个绿头发的少年。 莫时鱼阖上眼,吐出了一口气。 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越坏的家伙,对他的好感度升的越快。 而这个看到他第一眼就升了50好感度的小疯子…… 等他长大了还得了? 半个多小时后,莫时鱼回到了他住的酒店房间。 他开了窗,一只白色的娃娃从窗外爬了进来,坐在了他的肩上。 莫时鱼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幸运符,挂在了娃娃的脖子里。 “舍雨,刚才忘记了,这是我买的幸运符。”他轻柔地摸了摸马甲的头,“我买了三个。我们一人一个,再给新马甲一个。” 白发娃娃刚才还很高兴的捧着幸运符贴贴,听到了他的后半句话,就呆住了。 “新马甲还没出生……也有吗……” 莫时鱼粗神经的点头。 舍雨抱着和自己一般大的幸运符,半晌,他贴着莫时鱼的下巴,扬起头轻声问,“那新马甲也是本体的珍宝吗?” 莫时鱼一愣。 “不,只有你是特殊的。“莫时鱼摸着娃娃的白发说,“你也许是唯一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马甲。” 舍雨抿起唇笑了。 他们一起坐在地毯上,准备抽卡。 莫时鱼觉得自己手气差,想交给舍雨来,然而舍雨默默摇了一下尖尖,“可是本体,我也是你,我的手气……”也很拉。 莫时鱼:“……”扎心了,真的。 最终还是莫时鱼按了下去。 【确认抽卡,消耗点数1000。】 【剩余点数:14。】 【抽卡中……抽卡完成。】 莫时鱼看着系统里浮现的卡片,和马甲一起默默的凑近了仔细打量,这实在太少见了,他是看错了吗? 新卡不能说是小废物。 甚至可以说有些惊喜。 【怪物特工SR】 【你是一个怪物。】 【你是一个优雅的怪物。】 【你是一名伪装成人类的怪物特工,明明身材可以去竞选全球选美大赛,但奇怪的是,你的面部却总是被你遮掩着。】 【技能:怪物,无限愈合。无痛觉。】 【注:你是个守序的好怪物,只是有些捆缚癖而已。】 莫时鱼看着认物卡的效果图,默默地咽了一下口水。靠,这,这…… 【身份设定完毕,正在检测中。】 【检测完毕,符合逻辑。可以使用,请问是否确认投放马甲?】 莫时鱼深吸了一口气,【是。】 他睁开眼。 周围一片漆黑,但他的视野非常清晰,和在白天没有区别。 破旧的设施。 断裂的水管滴答的落下水。 他靠在掉漆的墙上,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没有摸到人类的皮肤。 只有皮革冰冷光滑的触感。 这是一个怪物,它的面部覆了一整张暗色的皮革,眼部的位置有一个银色金属搭扣,像戴了一个眼罩,可就算将搭扣打开了,里面也……什么都没有。 他戴着一个军帽,一身暗色的长款风衣,长筒皮靴,身高估计有一米九多快两米,身材超级顶,宽肩窄腰,腹肌8块,手部的筋络凸起。 就是没有脸。 靠。 莫时鱼捂住脸。 敷面系。 完美的体态。 太顶了。 莫时鱼能明显感觉到这具身体里几乎快喷薄而出的力量,和他那怎么练身材都只有紧致清瘦的本体很不一样。 不夸张的说,莫时鱼觉得自己现在可以打琴酒。 不,大胆一点,他能耗死大部分人,包括文野的异能者。 毕竟……无限自愈、没有痛觉啊。 这不是人形兵器吗? …… 莫时鱼深深地觉得,哪怕他此时什么都不管,立刻叛逃组织,也能让两个马甲保护本体,在这个危险的世界上活下去了。 一号马甲是法师,二号马甲是战士,本体做个吉祥物,完美。 当然,他也明白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系统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在没有因果的前提下,直接操纵马甲帮助本体,极有可能违反人物逻辑,导致马甲损坏。】 换句话说,就是不能ooc。 莫时鱼切了一声,“真麻烦。” “那找一个合适的逻辑就行了吧。”他勾起唇角,“合适的。” 口袋里有什么震动了一下,莫时鱼伸了一只手进去,拿出了一部手机。 他接下了电话。 “感谢上帝,你终于接电话了。”电话那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皇后区有异能者暴乱,很遗憾,你不得不离开你那漏雨的小窝,完成一下今天的运动量了。” 莫时鱼没有说话,这个马甲是惜字如金的人设——毕竟他没有嘴。 那边似乎也了解他的性格,说完上一句话,只等了一秒不到的间隙就继续开口。 “地点发给你了,我的覆面美人——别让我们等太久,那个异能者已经把第三辆警车压成吐司饼了!” 莫时鱼操纵马甲挂断了电话。 尽管系统的一键生成背景很逆天,但也有局限性。比如这个马甲的名称是特工,那就必须隶属于某个国家的官方机构,而不能混成一匹孤狼。 出于某种心理,莫时鱼没有将马甲的背景定在霓虹政府,尽管这会让一切变得简单。 他的二号马甲,是隶属于阿美莉卡异能调查局的一名高级特工。 一旦背景设置完毕,马甲的信息凭空出现在了漂亮国的员工档案中,一部分人的脑内凭空出现了马甲相关的记忆。 设定为阿美莉卡员工的另一个好处,马甲的地位不低,他手里掌握的情报十分充足。 莫时鱼决定之后再享受这个好处。 他抬步,单手在窗台上一撑,身躯轻盈的跃出了窗外,身影融入了夜色里。 皇后区并不远。 莫时鱼来到了暴乱现场,三两下跳到了一个三层楼的楼顶,居高临下的观察情况。 不愧是漂亮国,异能者都比别的国家要嚣张多了,又是枪击又是异能,整个街区被大片扫荡的树藤占满了,充满了异样生机的藤蔓朝四周蔓延、缠绕住了建筑。 警察举枪和在空中甩动枝条的植物僵持。 植物系异能吗? 莫时鱼操纵马甲眺望四周。 他观察环境不靠眼睛,而是靠一些玄学的怪物感官。 他很快摸索到了一个少年的影子。 戴着贝雷帽、农夫打扮的金发少年躲在植物低下,整个人藏在一个ATM机后,手里一个麻袋,在往麻袋里……塞钱? 搞这么大阵仗,原来是在抢劫? 这金发少年似乎没有伤人性命的意思,抢完钱往肩膀上一抗就要跑。 莫时鱼重心前移,跃下了天台,风声在耳边呼啸着向后飞驰,他凌空三百六十度翻身落地。 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带出来。 金发少年眼珠立刻往他这里转动,他注意到的时间比莫时鱼想象的要快,似乎能将周围的植物当做身体的延伸,感知周围人的动向。 “什么人?“他脸色难看的道。 黑色风衣的男性一步步朝他走过来,他的面部完全是暗色皮革,垂在一侧的手指一动,五指在下一秒化作一排森冷的刀。 金发少年的瞳孔骤缩。 莫时鱼没有刻意操作身体,而是靠马甲的本能打架。马甲的战斗习惯和他不一样,极富有暴力美感,手指抓住扭动的植物一扯,那茎叶和汁液四溅的画面,莫时鱼自觉做不出来。 他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下意识的对战手段也不一样。 所以不妨碍马甲,让他自由发挥。 金发少年被马甲攥住了脖子,像抓小鸡一样抓起来,他的双脚离地,缺氧的挣扎。 “不要……”他喘不过气的哽咽道。 马甲并不打算为难他,他从身后拿出了手铐。 下一秒,皮革面部往侧边一转。 他松开了少年,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撕裂空气、席卷而来的粗壮触手从他刚才站着的空间收回。 莫时鱼迅速操作身体往回看。 海港的码头爬上来了一个黑色长卷发的男人,他看起来死气沉沉的,刚才的触手来自于他的双手。 他低低的,迟缓的道,“约翰斯坦贝克……对吗?” 金发少年跪在地上呛咳,回头怒道,“你又是谁?我抢个劫招谁惹谁了?” 【检测到人物约翰斯坦贝克,来自作品《文豪野犬》。】 莫时鱼猛地睁大眼睛。 黑长卷发的阴郁男人浑身湿透,他的眼珠子僵硬的转动,最终钉在了马甲身上。 良久,他指了指自己,似乎是在对斯坦贝克说,但那双漆黑的眼珠子却一动不动的盯着莫时鱼,像化成了一个漆黑的雕塑。 “嗯……我是霍华德洛夫克拉夫特……约翰斯坦贝克,组合的首领菲茨杰拉德,邀请你,加入。” 一边说,他一边往马甲的方向走来。 步伐呆板、僵硬。 “啊……你是母……”他恍恍惚惚的呢喃。 【检测到人物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来自作品《文豪野犬》。】 莫时鱼猛地瞳孔地震。 洛洛洛老?写克苏鲁的那个? 不是,这合理吗?文野你怎么敢把这个祖宗纳入你们世界观的?? 莫时鱼惨白着脸,转头就跑。 滑腻扭动的触手立刻纠缠着挤压向他,在地上投射了一道道狂乱而扭曲的影子。 天空蒙上了一层乌黑的、庞大的影子,月光被遮住了,云层被遮住了。 莫时鱼发挥了人生最大的速度,几乎化成了一道残影。 他甚至不敢看身后那个巨大的阴影是什么,只管拼了命的离开了这个区域。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悠远、空旷的喘息声。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停了下来,这才惊醒似的发现,月光不知什么时候又洒了下来。 周围一片寂静。 莫时鱼惊魂不定的喘息,恨不得立马收回精神,回到本体里缩成一团。 他就知道,他的坏运气会迟到,但不会消失,刚抽到了一张不错的人物卡,下一秒就让他直面克总……! 这时,刺耳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来。 第60章 莫时鱼被电话铃声吓了一个激灵。 他低下头,将手机拿出来,是那位刚才打电话来的同事。 他接了电话,那边的声音立刻像急促的雨点响起来,“WTF?什么鬼东西?全区人员紧急撤退——我说,你这家伙在哪儿呢,快走快走快走!” 莫时鱼敲了一下屏幕,表示明白,然后挂了电话,转身飞快离开。 他目标明确的往警笛声密集的区域跑去。 刚才对怪物的惊鸿一瞥逐渐像隔了一层水膜一样变得模糊不清,莫时鱼没有刻意去回忆,这也许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但一部分记忆依然很清晰。 那个名为洛夫克拉夫特的怪物叫他,“母……” 这是什么意思? 莫时鱼可不觉得克总在叫他妈,这个字必然代表了某种特殊的含义。 身后那个足以遮住天幕的巨大阴影并没有持续很久,只过了一两分钟不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莫时鱼步伐迈得很快,他没有再费力去找那个金发农夫打扮的少年,显然洛夫克拉夫特出现那里,就是为了找他加入组合。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克总会加入人类的组织? 而且直面神明的他似乎也保持了神智,没有陷入疯狂,崩溃成一堆蠕动的肉块…… 也许这个世界的克总是削弱过的。 或者说,刚才那个黑卷发男人只是克总一个渺小的分身。 警车聚集的现场很混乱,攀岩在建筑上的植物几乎都消失了,只有少部分残留,受伤的人不多,最严重的也只是擦伤,警察留在那里清理残局。 莫时鱼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街区。 马甲皮革覆面的样子实在不像好人,很多尚未从紧张状态出来的警察看到走近的莫时鱼,都立刻把枪指向他,厉声道,“不准动!” 在他们的眼里,一个压着帽檐,一身长风衣,男模身材,踩着月光一步步走过来的男人,那光滑的皮革面部像噩梦、又像美梦。 “等等,别开枪!”一个一身西装、黑发蓝眼的男人从人群里挤出来,把别人举枪的手臂往下压,“这是自己人!” 莫时鱼认出了这个声音,这是给他打了两次电话的人。 “哟,覆面美人。”黑发男人靠在马甲的肩上,轻佻的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莫时鱼无声的侧过头,皮革覆面和男人的眼睛对上了一瞬间。 他没有回话,只是压着帽子点了下头。 黑发蓝眼的男人见状,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拉着莫时鱼往一个方向走,“等你很久了,这里交给普通人收拾,我们先走吧。“ 一个年轻警察看着那个皮革面部的男性和指挥官一起离开,放下枪,有些怔怔的,“那是什么人?”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中年警官回答他,“异能者。” 年轻警察喃喃,“异能者?这个世界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 中年警官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叹了口气,“没错。异能者。我们普通人永远都无法想象的世界。” “无法想象的……” 年轻警官没有忘记刚才触手怪物出现在天地间的样子,那个皮革面部的人,他刚才就在那里吗? 他们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危险,混乱,又庞大精彩。 他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向往,如果能和他们一起,他的生活一定会比现在有趣、刺激的多。 “醒醒吧,年轻人。别把他们想的太好,他们只会给世界带来不幸!” 中年警察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只要有一个异能者暴动,就会有无数普通人丧命,好在还有异能者选择为国家服务,不然,这个世界也许根本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但就算这样,也别妄想靠近他们,听听刚才那个异能者的话,他根本没把我们当成同类!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年轻警察被拍了一个趔趄,他有些不服,又有些难过,被中年警官盯着不放,只好连忙应了一声。 莫时鱼操纵马甲走到了一辆低调的黑色路虎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那黑发男人跟着坐了进来,莫时鱼启动汽车的时候,他湛蓝色眼睛眨了眨,往他这里看。 “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性感?”他投来了调笑的目光,“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看看你皮革下的真容吗——唔,请当我没有说过。” 莫时鱼慢慢收回了贴在他喉管上的尖刀。 西装男人自若的理了理衣领,异能力者都有些怪癖,很正常,他已经习惯了。 莫时鱼将车停在了一座高楼前。 鉴于异能在大部分普通人眼里还是秘密,这个权力甚至凌驾于FBI、CIA等联邦组织的单位,如今依然是一个冰山之下的秘密组织。 异能调查局的外部伪装是一个外贸公司。 莫时鱼停好车,走了进去。由于异能者暴乱,即便已经快晚上九点了,这里依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这里就是北美官方异能者的聚集地? 嗯?怎么还有一个小婴儿?莫时鱼的目光在一个戴着礼帽、胸前挂着黄色奶嘴的婴儿停驻了片刻。 婴儿应该不是异能调查局的一员,他和一位高层握手,似乎在谈什么事。 马甲向他传来了注意警惕的信号,马甲将那个婴儿视为整个办公室里,给本体的威胁性最高的人。 下一秒,婴儿掀起眼皮,漆黑冰凉的瞳孔就和他对上了视线。 好强的反侦查能力,莫时鱼一顿,就看到那婴儿冷血而游刃有余的勾了勾唇。 那一瞬间的独特气质让他迅速做下判断。 杀手? 人不可貌相吗……莫时鱼礼貌的收回视线。 他们的目的地在16楼。 作为专门针对非法异能者及危害国家安全的大型恐怖活动的高级特工,他们的日常行动无需向谁打卡报备,但碰到这种超乎想象的强大异能者时,向上头报告是必须的。 报告的过程完全交给了西装男人,莫时鱼就是个旁听的背景板。 “我们进行了初步试探,纯粹的物理攻击对它没有用。和那个怪物一对比,帝国大厦就像一块软嫩、柔弱的布丁。” 里昂——莫时鱼在他和高层打招呼的时候知道了他的名字,尽职尽责的汇报,甚至带着一丝米国电影里的幽默感。 “即便没有造成伤亡,那样体量的异能者,建议设定a级警戒。” 莫时鱼想了想,试探性的拿出手机,打了一个单词,放在了桌面上。 里昂拿过来看了一眼。 “Guild(组合)。” 他呢喃了这个词,看向莫时鱼,“你的意思是说,怪物来自组合?你在现场看到了相关情报?” 莫时鱼点头。 里昂皱眉,“这么说起来,最近组合确实动作不断,因为报酬丰厚,不少异能者都加入了他们。” “组合的首领,弗朗西斯菲茨杰拉德和我国元首关系不错,不好直接出手。”高层表情略微棘手的道,“这样吧,我们会和□□联系,安排人员和菲茨杰拉德谈话。” 莫时鱼立刻摇头。高层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里昂接了话,“组合派出了这样一个能遮天蔽日的怪物,目的仅仅是为了抢走一个不算厉害的植物系异能者,实在是奇怪。” “在我看来,组合其实并不打算引起军方的注意,那个怪物也许一开始并不打算变成怪物,而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他沉吟半晌,“他们应该快有什么大动作了,尽量不要打草惊蛇为好。” 莫时鱼手指微微动了动,心情有些复杂,无声的往后靠在了墙上。 高层思索了片刻,认可了这个说法,“调查转到暗处进行,如果可以的话,请重点衡量那个怪物对我国的危险性。” 里昂道,“是。” 会议结束,他们走出了会议室。 组合的两个成员,还有弗朗西斯都在原著里,说明这个组织在野犬的戏份不低。应该……是反派吧。 看来只要让马甲继续负责这个任务,应该很快就有现成的理由去霓虹了。 里昂问他,“回家?” 莫时鱼摇头。 “行吧,那我先走了,明天得开始加班了,记得早点睡……”里昂打着哈欠离开。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莫时鱼面无表情的转身,一步步走向了资料室。 某个高级别墅内。 “洛夫克拉夫特,刚才是你认为必须使用异能的情形吗?”一个金发碧眼、浑身写着壕的男人闲适的靠在沙发上,把玩着手里的钢笔道。 组合的首领,弗朗西斯菲茨杰拉德。 黑色卷发的阴郁男人把脖子歪了90度,反应恍惚而缓慢,“嗯……要用……” 他身旁的农民打扮的金发少年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去,男鬼啊。 “我明白了。”弗朗西斯打了一个响指,“我相信你的判断。洛夫克拉夫特,我要向你道歉,没有料到异能调查局有厉害的家伙,是我的问题。” 洛夫克拉夫特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已经睡着了。 弗朗西斯也不介意,他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服,面前的电脑上是一个人员档案。 “皮革面具,代号是覆面,异能是将身体某个部位换作兵器……吗?” “并不是很强的异能啊。”弗朗西斯兴味的勾起了嘴角,“但能被洛夫克拉夫特戒备,他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如果不是我们不日便要前往霓虹,真想会一会他。” 这时,手机振动了一下,弗朗西斯低头打开,上面是一个女孩穿着斯莱特林的外袍,在朝镜头做搞怪姿势的照片。 他眉头微微舒展,带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顽皮的小丫头,又在满世界乱跑。” 差点以抢劫罪被逮捕的藤蔓异能者,约翰斯坦贝克,在一旁微微眯了一下眼。 这就是组合吗? “嘛,只要你给的钱足够,我不介意帮你一次。“农民打扮的金发少年满不在乎的双手背在身后,“跟着你,比我抢劫赚的多多了。” “谢了。少年。我向你保证,这不会是一场无聊的旅行。”弗朗西斯站起来,从桌上拿起了红酒杯,面向落地窗,举杯而饮。 “为了书。” “为了让那位异乡人回到他的故乡。“ “书。”莫时鱼输入了这个关键词。 电脑屏幕立刻跳出了权限识别标识。 “呜……”他轻声呢喃了一声,“联邦异能调查局里,关于书的保密等级竟然到达了惊人的A级。” 马甲现在已经是最高等级的特工,也不过刚到了能查阅的权利。电脑的荧光照在马甲的皮革面部上,莫时鱼操作鼠标点开。 【书】 【一本空白小说,上面写的内容都会变成现实。】 【7的3次方的承载体。】 【书的封印地点是:横滨。】 将书写的内容变成现实……这么逆天?这真的不是什么创世书之类的东西吗? 莫时鱼深深地震惊了。 不过,这样一切就可以解释的通了。他的思绪飞速运转。 “莫时鱼无法踏上华夏领土”,这个仿佛是游戏设定一样的限制,很可能就是谁在这本“书”上写下的一句话。 而背后人写下这句话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确保莫时鱼无法像马甲一样突破自身的人物卡——【天生受害人】。 显然,这个人很了解莫时鱼的执念。 莫时鱼微微咬紧了牙关,等等。 按照这个思路,无论是穿越,还是系统,又或是第一次免费机会抽到【天生受害人】,恐怕都是阴谋的一环。 可为什么?莫时鱼根本无法理解背后的理由。 放任他继续抽卡,他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强。 总有一天,他会找到“书”,在书上写下回家的话。 书会把写下的内容变成现实,等他成功穿回去了。对方谋划的一切不就都化成了泡影? 不对,莫时鱼忽然反应过来,未来的他,很可能就是这么做的。 那个他成功了吗? 恐怕没有。 如此显眼的目标。 比起回到故乡的钥匙,这更像一个引诱他咬下的毒苹果。 “不要靠近书……”莫时鱼喃喃。 他烦躁的蹲下来,用力锤了两下地。 背后人似乎并不会阻止他抽到强大的人物卡,也就是说,TA不是以看他痛苦为乐的家伙。 TA似乎只是想让莫时鱼留在这个世界,以【受害人】的身份。 “为什么?”莫时鱼不可抑制的生出了怨恨和痛苦。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受过的屈辱,痛苦,他已经犯下了无法饶恕的罪行……莫时鱼花了两年多,拼了命的爬回了校园里,但他站在校园里,望着同龄的大学生们,根本无法否认,他就像一个局外人。 把他推进泥沼的家伙在岸边施舍了一个果子,TA以为能平安无事吗?莫时鱼只会更加怨恨。 他要把TA拖下来。 他要让TA付出代价。 晨曦初亮。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温暖的光线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鸟鸣声,人群喧闹的声音,车辆的鸣笛声透过窗户,隐隐约约的传来。 床上睡得一团乱的莫时鱼眼睛微微睁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表。 8:50。 他坐起来,揉了揉乱糟糟的长发,抱着怀里的娃娃,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一脸神游的往洗手间走。 白色娃娃本来是一动不动的趴在他的怀里,应该是保持了这个姿势一个晚上,如今见莫时鱼醒了,就伸出尖尖,攥住莫时鱼的睡衣,一点点爬到了莫时鱼的肩膀上,趴在上面。 “本体,操作新马甲……还会头痛吗?”舍雨说。 莫时鱼挤了一管牙膏,闻言侧头摸了摸小娃娃的脑壳,“不会,轻松得很。你有自主意识,我只需要分出精神管一个马甲而已。” “而且,阿美莉卡和霓虹的时差接近12个小时,白天和黑夜是反的。”莫时鱼露出了一丝笑意,“一边睡觉的时候,另一边活动,好得很。” 舍雨化作了白发少年的样子,从背后虚虚的抱住了莫时鱼。 “本体。”他没有说安慰的话,而是直截了当的轻声说,“来横滨吧。” 莫时鱼停下了动作。 舍雨之所以能说这句话,其实是因为他心里也已经做下了决定。 莫时鱼阖上眼笑了,“嗯。” 他不是一个人。 只要知道这一点,他就忽然放松了很多。 “舍雨,在你的记忆里,应该有我们家的样子吧。“莫时鱼呼噜了一口水吐掉泡沫,忽然开口道。 舍雨歪头,思考了一下,“本体是说原来世界的家吗?这具身体没有去过,但我看得到本体的回忆。” “回忆都是滤镜啊,其实家里一点也不好住。”莫时鱼开了水龙头洗脸,“一下雨就天天漏水,和五星级酒店不能比……不过,我以前不知道怎么修,现在回去了,应该可以花5分钟搞定。” 舍雨歪了下头,“那妈就会说,才上了一个学期机械,回来什么都会修了。这学费花得值。” “噗。”莫时鱼忍俊不禁。 确实是他妈会说的话。 他妈要是知道不止是漏水,他连大炮都会修了,会是什么表情? 洗漱完毕,他艰难地梳完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整理好了房间,白娃娃很自觉的爬进了行李箱,并顺便关上了箱子。 莫时鱼被这个场面萌到了一秒,他低咳一声,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关上了房门,他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三下后接通了。一个慵懒沙哑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啊拉,瓦伦汀,难得你这么早就醒了。” 莫时鱼推着行李箱,走进电梯,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我在你眼里这么懒吗?” 贝尔摩德笑起来,“这是你可爱的地方。” 莫时鱼道,“你剧组里的那个小僵尸的角色,还空缺吗?” 电话那头,贝尔摩德裹着浴巾,手持红酒杯,勾起了饱满的红唇,“还空缺着哦。看来你改变主意了?” “嗯。”莫时鱼眯着眼道,“上学实在没有意思,我讨厌无聊的生活,希望在横滨能碰到有趣的事。” “当然,横滨有趣的东西可太多了。无论是人,还是组织。”贝尔摩德抿了一口酒,轻哑的笑起来,“随时欢迎你来,我亲爱的瓦伦汀。” “好。到时候见。” 莫时鱼挂了电话。走进了停车场,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他一脚踩下油门,在迈凯伦引擎的轰鸣声里,跑车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上了马路。 白色娃娃从行李箱里爬出来,坐在副驾驶位上,舍雨伸长了尖尖够安全带,怎么也够不到,莫时鱼趁着红绿灯,停下车,给他戴好了安全带。 舍雨就扬起头看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横滨是一个海滨城市,这里没有东京那么拥挤喧闹,宜居又干净,莫时鱼将车停在了一家酒店前,办理了入住。 他知道在这个城市里,拿板砖一砸就可能砸到一个异能者,所以一开始行事以低调为主。 马甲爬进了他背后的背包里,和他一块儿出了门。 这做城市的异能者多,为了保证自己安全,莫时鱼决定随身携带一只舍雨。 横滨的风也仿佛带了一丝海的味道,阳光格外明媚,莫时鱼走在街上,享受着有些咸味的海风。 他没有急着去找贝尔摩德,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和柯南、家教不同,野犬的剧情应该已经开始了。 莫时鱼推测,未来的他,应该是在“书”里写了回家之类的话,才惨遭翻车。 所以这回,他不会在“书”上轻易写任何字。 他只为了搞清一切的真相而来。 莫时鱼将地图扔在车上,下车找了一家咖啡店买了一杯咖啡,沿着海岸线走了一会儿。 此时他已经和武装侦探社的距离非常近了。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熟悉的白发少年,中岛敦。 中岛敦和一个一身马甲西装的帅气眼镜男人在一起。看样子,那人应该也是侦探社的社员。 主角已经加入了主角团,剧情果然开始了。 莫时鱼心想。 中岛敦身上有少年漫主角都有的热血属性,是一个勇敢而惹人怜惜的小天使——嗯,除了刘海有点歪。 然而莫时鱼对他却总是有些犯怵。 毕竟这个小天使仿佛有两个人格,偶尔会变成一只凶残的大脑斧。 之前被老虎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被粗糙颗粒的舌头舔舐脖颈的感觉还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 “……”莫时鱼打了个寒颤,再次确认了一遍黑框眼镜还戴着,这才放开了手脚观察他们。 中岛敦的五感敏锐到了非人的程度,再加上莫时鱼没有躲藏的意思,所以他很快注意到了坐在路边喝咖啡的莫时鱼。 “诶,诶!”中岛敦惊喜的睁大了眼睛,“时鱼桑!” 他后腿一蹬就欢快的跑了过来,身后仿佛幻视了一根高高竖起的尾巴。 中岛敦扑上来的样子很像猫科动物的飞扑,莫时鱼有一瞬间差点应激,但定睛一看,发现中岛敦没有异变的趋势,这才摸着遮面容用的黑框眼镜松了口气。 中岛敦身后的西装男人一愣,也跟了过来。 “你怎么来横滨了?”中岛敦蹲在莫时鱼前面,仰头问。 “工作哦。”莫时鱼撑着下巴弯起眼,“敦君,看到你这么有活力的样子,真是让人高兴。” 眼前的烟灰长发青年说话声音轻哑,不疾不徐,还带了丝天生的温柔,中岛敦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他人生中第一次吃饱饭的一天。 那天他听到的鼓励、和热腾腾的食物一直激励着他,才让中岛敦有勇气走下去,遇到侦探社的大家。 真好啊。中岛敦心想,又见到了香香的时鱼桑了。 好想蹭蹭…… 靠近莫时鱼的中岛敦呆毛晃来晃去,眼睛亮晶晶的,但在鼻子嗅到莫时鱼身上的气味之后,他的目光却恍惚了一瞬,瞳孔一瞬间变成了妖异的竖瞳。 莫时鱼被这双妖异漂亮的异瞳看得一愣,随即像被抓住后颈一样绷紧了—— 坏了,原来这只大脑斧不是看脸,而是闻味儿的? 那他戴个黑框眼镜遮住面部也没用啊! 可恶,还好他还留了一手。 莫时鱼装作不经意的打翻了手里的咖啡。咖啡的香味在空气里散开,中岛敦的目光这才缓缓清明了起来。 他疑惑的挠了挠头,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即将流到地上的咖啡吸引了视线,连忙和莫时鱼一起擦拭桌上的咖啡。 “抱歉,我笨手笨脚的。”莫时鱼满脸抱歉的说,他的袖管蹭到了咖啡,整个人都换了一个味道。 “请不要在意,这在谁身上都会发生的。”中岛敦安慰。 幸好剩余的咖啡不多,很快就清理完毕了。 他们站起来,一块儿沿着海港走起来。 中岛敦侧过身,露出了身后的国木田,给莫时鱼介绍,“这位是武装侦探社的国木田独步先生。国木田先生,这是时鱼桑,是我在东京认识的好朋友。” 国木田独步表情很严肃,看着眼前烟灰色长发的美人,克制守礼的伸手,“你好。” 莫时鱼伸手,两人一触即分。 是严肃正直的类型啊。 莫时鱼勾起了浓丽的唇角,“看你们很匆忙,是要做什么吗?” 中岛敦回道,“我们在做一个委托任务,昨晚有几个大学生在回学校的时候失踪了,我们正在开展调查。“ “失踪?” 国木田独步点头,“最古怪的地方是,他们消失的地方是横滨商圈里,一个人来人往的街上,两个隔了五米的监控,上一个监控还能看到他们,但下一个监控就再也没有拍到他们。” 仅仅五米,几个大学生们就消失了。 人声鼎沸的大街上,那么多人来往,没有一个人发现。 莫时鱼心里莫名有些发凉。 这个地方果然不正常。 “说起来,时鱼桑来横滨是做什么?”国木田独步问道。 “啊……”莫时鱼回过神,“我是来试镜的。” “欸,”中岛敦惊奇道,“原来时鱼桑是个演员啊!” 很适合! 这张脸不火天理难容! 中岛敦握爪。 “不过……敦君现在要去大学生失踪的地方吗?“莫时鱼眼带担忧说,“还是交给警察比较好吧,听起来太危险了,也许是什么犯罪组织……“ “不,这种委托只能由我们来。”中岛敦立刻摇头,“这种事,只能是异能者……“ 国木田独步用力捏了一把中岛敦的肩膀,中岛敦猛地捂住嘴巴。 坏了,差点露馅了。 他们走进了一个步行街,人渐渐多起来,旁边的店铺里在播放yoasobi的《向夜晚奔去》。 “总之,时鱼桑最近在横滨小心一些,晚上尽量不要出门,就算出门,也尽量走有监控的地……”国木田独步回过头,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他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手心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怎么了?”中岛敦疑惑的回头。 只一眼,他的脸色也变了。 他们的身后,树叶在风中发出了沙沙的响声,店铺里女声不断重复的歌唱,略显阴冷的风吹在身上,仿佛冷到了心底。 一个空的咖啡杯“啪”一声掉在地上,在地上滚了几圈。 空空荡荡的背后提醒着他们。 刚才还跟在身后的人,不见了。 “时鱼桑?”中岛敦颤抖着叫了一声,他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刚才他还在这里,我前一秒还听到了他的呼吸声!” 国木田独步的回答是疾行几步,走到了莫时鱼刚才站的地方,检查了一遍地面,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 “没了。” 他眼镜后的眼眸眯着,神色凝重,“他失踪了。” 这回失踪的人,就在他们眼下发生的。 “等等,人是不是忽然少了很多?”中岛敦忽然说。 国木田独步放眼周围,发现本来人来人往的步行街,好像一下子空旷了许多。 人呢? 这片街道突然消失了,将近一半的人。 “敦,绝对不要离开我身边。”国木田独步低声道,“太宰那家伙在哪里?这个事件需要他的异能。” “说起来,今天早上就没有看到他……” 黑暗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他,莫时鱼的眼皮仿佛又千斤重,他无法忽视这道声音,却又醒不过来。 他是从黑暗里挣扎着醒过来的。 眼前昏昏暗暗的。 他没有看到光源,但却能看清周围,似乎是什么东西透了光进来。 一睁开眼,莫时鱼率先感到了无边的酸胀和麻痒,来自于上方的手腕。 他仰起头,这才发现,自己被一种白色丝线绑住了双手,吊在了半空中。 丝线异常柔韧,像发丝一样细,却并不容易扯断。 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被双手吊着,他的手腕被勒出了泛白的深深痕迹,两条手臂又麻又痛,几乎快没了知觉。 好疼……他不是和中岛敦他们在一起吗,这里是哪儿…… 莫时鱼难忍的皱起眉,环顾四周。 这是个大约5平米的房间,并不是四四方方的,而是一个纺锤形,墙壁、上下尖尖都布满了白色丝状物。 和捆住他双手的丝线是同一种物质。 他似乎落入了一个充满了白丝的昏暗空间里。 “本体,本体……” 就在这时,意识深处又传来了一声呼唤。 莫时鱼立刻凝住注意力,“舍雨。” 终于得来了莫时鱼的回应,舍雨轻轻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莫时鱼往背后看了一样,发现背包不见了,背包里的娃娃当然也是,“舍雨,你现在在哪里?” 舍雨道,“跟着本体的那个娃娃已经死了。” “……”莫时鱼牙齿猛地收紧了一下,嘴里一下子泛起了咸腥味,“怎么回事?谁干的?” 舍雨道,“掉下来的时候,娃娃和本体分开了,它试图来寻找本体,但途中被什么东西杀死了。” “掉下来?”莫时鱼重复了一遍。 “嗯。”舍雨的声音理智而清晰,“这里是地下,本体。” 地下…… 莫时鱼心道,之前失踪的大学生,也是被抓到这个地方了吗? 凶手是谁?每一个娃娃都有不输于舍雨本体的幻术能力,能杀死娃娃的家伙,一定有不弱的异能。 他咬了一下牙,阖上眼,靠着腰腹力量,像在做仰卧起坐一般,愣是在空中没有施力点的情况下,腰腹绷紧,整个人弯成了一道弓弦,将双腿抬起,直到碰到吊起的双手。 他的战用长靴背后藏着一把军刺。 幸运的是,这并没有被搜刮走。 因为缺血而显得格外苍白的手指衔住军刺,一把抽出来,然后用军刺慢慢摩擦起捆住手腕的白色细线。 第62章 “我在寻找入口。”舍雨的声音变得有些远,“本体,坚持住,不要轻举妄动。敌人实力不一般。“ “嗯。”莫时鱼回道,“不要担心,跟着敦君他们,应该就能找到入口。“ 舍雨应了一声。 这可能是野犬的剧情。莫时鱼心想。 可惜没看过。 莫时鱼第一百零一次想爆锤当初觉得这番太火、傲娇不看番的自己。 他将注意力转回到自己身上。 捆住他的雪白丝线和头发丝儿一样细,但无论是韧度还是硬度都非同一般,莫时鱼磨了半天,才只磨掉了一半。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在他开始动弹以后,莫时鱼的手和丝线接触的地方忽然泛起了麻痒。 丝线陷在了他的皮肤里,像虫子一般开始蠕动。 莫时鱼很快意识到这不是错觉,因为原本只是安安分分绕住他手腕的丝线,开始顺着他的手臂往下蔓延了。 丝线并没有刺破他的皮肤,只是包裹住皮肤一路向下,它应该可以分泌毒素,手臂和它接触的地方都泛起了麻痒,每一寸皮肤都好像痒到了骨头里,恨不得狠狠抓挠几下才好。 莫时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意识到了什么,停止了切割丝线的动作,一动不动的放松下身体。 果然,丝线蔓延的速度停止了。 这是异能吧……莫时鱼垂着眼皮,忍着一阵一阵的麻痒,额头被冷汗浸透了。 只要动弹,丝线就会往身上蔓延,还会分泌毒素,让人难以在麻痒里动作……最后将全身包裹住…… 作为一种束缚技能来说,没有比这更适合的了。 他低低的喘息了几下,汗水顺着下巴滴落,无声的滴在地上的白色丝状物上。 莫时鱼没有再动,而是将注意力往四周发散起来。 这是一个纺锤形的房间,周围竖直、上下则是尖尖的,全都被白色丝线密密的包裹着,吊住莫时鱼的丝线正是从上面的尖尖垂落下来的。 过去这么久,莫时鱼的视线已经完全适应了环境,他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 这个房间又闷热,湿润,又不透气,好像蒸炉一样,但光却能从外面透进来,尽管照进来时已经变得极为昏暗,但依然是能看清周围的程度。 莫时鱼一开始就觉得明明没有光源,但这里不是完全漆黑这一点非常奇怪。如今他终于推断出来。 墙壁并不能透光,透光的是丝线。 这个房间,不是被丝线覆盖住的,而是由丝线组成的。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就像一个孕育蛾子的蚕蛹一样。 连形状都很像。 结合这些会产生让人麻痒的毒素的丝线,莫时鱼心里对这个异能的功能大概有了猜想。 应该能像蛹一样困住里面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破除它的最佳时机一定是一开始。 因为蛹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硬,从柔软的白色变成坚硬的黄褐色,到时候破除的可能就极低了…… 不过,为什么是蛹?这个有特定形态的牢笼,除了束缚以外一定还有什么功能…… 说到底,把那么多人绑到地下的目的是什么…… 念头冒出来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等到莫时鱼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糟了,这是神经毒素…… 不知什么时候,麻痒感已经从躯干蔓延到了大脑,莫时鱼头晕目眩,连思考都变得含糊不清,只能茫然的守着一个“得快点离开”的想法,看着昏暗的前方发呆。 在这个闷热湿润的空间里,他的面颊变得越来越湿红。 不知过了过久,可能只有几秒,也可能有几分钟,昏暗的空间里,身后忽然凭空炸起了除了莫时鱼以外的另一道呼吸声。 重重的一声,带着些许贪婪的,喷洒在了他的后颈处。莫时鱼本能颤抖了一下,但脑子没有反应过来。 触感迟到了好几秒,才最终传到了莫时鱼的脑袋里。 身后有人……? 不可能,他刚才把整个空间都看了一遍,这个没有任何遮挡的纺锤形空间里,绝对只有他一个人! 那这道呼气声是从哪儿来的? 让人奇怪的是,这道呼气声只响了一下就消失了,之后隔了快一分钟,才又响起了一道长长的吸气声。 莫时鱼的脑袋里闪过了快转头的念头,但他的头却一直无力的垂着,动都没有动一下。 这呼吸声又慢又重,好像随时要断气一般,以一分钟一次的龟速,在他的后颈上不时地响起。 麻木的感官告诉他,有什么东西趴在了他的后背上。 莫时鱼花了整整三分钟,才终于控制着脑袋偏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他的眼角撇到了呼吸声的真面目。 这是一个贴着他的婴儿。 莫时鱼之前看过一个研究,据说婴儿出生后,之所以是圆润的脸庞,大眼睛,短小的四肢,奶呼呼的味道,都是为了让成年人对其产生保护欲,从而增加幼儿在大自然的生存率。 然而,眼前的这个婴儿,简直恶心到根本无法让人产出一点怜惜的感情。 它的脑袋像揉皱的纸一样萎缩,好像五官被压饼机压扁了一般,顶着一双皱巴巴的、丑得可怜的脸,非常艰难的呼吸着,正好对着莫时鱼的脖颈。 明明脑袋恶心,四肢也萎缩的厉害,它的身体却又薄又白,发透漂亮的肌肤,几乎是平铺在莫时鱼的后背上。 仿佛浑身的营养都只供给着身体一样。 婴儿以一种要融进莫时鱼身体里的架势,紧紧的将身体贴在莫时鱼的后背上,一眨不眨的仰头看着他。 发现了莫时鱼的视线,婴儿忽然抬起了萎缩的小脑袋,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皮肉掉落的、渗人的微笑。 他发出了一个古怪的、复杂的音节。 【——】。 “……” 莫时鱼的脑袋发出了尖叫,但瞳仁依然有些恍惚。 哪儿来的婴儿…… 他的视线移动,看到了婴儿的后背被白色丝线连接,它发透的后背一亮一亮的、涌动着,长出了薄薄的、流光溢彩的美丽蝉翼。 随之而来的,婴儿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像一层被水浸湿的贴纸一样,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仿佛要和他融为一体,他甚至感觉到了细长的触须在逐渐深入他的脊椎,带来了一阵一阵钻心的痒意。 莫时鱼忽然明白了。 蛹里面的是什么? 当然是在孕育中的虫子。 “……”莫时鱼竭力的挣扎起来,但他的动作轻而恍惚,明明已经用了全力,身体却只能随着丝线、像一只晴天娃娃一样慢慢晃动。 好消息是,这个动作似乎幅度不算大,白色丝线不算激动、毒素没有再次注入。 坏消息是,婴儿萎缩的四肢紧紧地扒着他的腰,压根没被他甩掉,纸一样漂亮的身体好像已经和他黏在一起了…… 莫时鱼心里不停地呐喊身体快动——他可不想变成蛾子破茧! 他艰难的抬起头,过去了这么久,毒素逐渐消失,他的神志稍微恢复了一点。 等了三十来秒,力气也逐渐回来了。 他动了动已经麻痒到发抖的手,艰难地抓住了丝线,然后慢慢顺着垂荡下的丝线,往上一点一点的攀上去。 他的眼神时不时恍惚一下,动作极其缓慢,背后的婴儿紧紧贴着他,不被他甩下去。 …… 莫时鱼一直爬到了这个纺锤空间的顶端。 上部的空间比中间狭窄多了,莫时鱼用身体卡在最顶端,固定住身体,空出的双手迷迷糊糊的摸索丝线组成的墙壁。 能透光的丝线,果然还是很薄的一层。 从上到下透进来的光并没有明显的区别,也就是说,组成整座墙壁的丝线厚度应该差不多。 莫时鱼用军刺撕开了一条衣服,将三棱军刺缠在了手上,打了个死结,以防无力的手抓不住,然后将三棱军刺一把刺进了丝线墙壁。 在捆住他双臂的白色丝线收紧、注入毒素的同时,莫时鱼猛地放松身体,整个人急速的下坠,手里则紧紧缠着军刺,下坠的势能让三棱军刺顺着丝线墙壁一路往下,直接开出了一道豁口。 很快,他落到了刚才被吊着的高度,身体被手腕处的白色丝线扯住,丝线左右剧烈的晃荡,惯性让婴儿的四肢没能扒住莫时鱼,差点掉下去。 但它的后背似乎已经和莫时鱼的后背黏住了,这一下依然没有甩开它。 根据刚才的经验,毒素起效需要大约15秒,莫时鱼在身体不能动之前,用力荡了起来,一把扒住豁口,用军刺不要命的撕扯开了丝线,然后整个人翻出了白色的茧子。 “本体?”舍雨听起来快疯了,“你怎么样?” “咳咳咳………没事……” 莫时鱼趴在地上艰难地喘息,毒素再次发挥了效用,他的目光变得恍惚,手脚发软,趴伏在地上,长发湿漉漉的。 背后的婴儿则是发出了细细的哭声。它身上连着茧的白丝断了,断裂处流出了白色的汁液,那双流光溢彩的翅膀也变得暗淡、仿佛要碎掉一般。 很快,婴儿就变得浑身发青,从莫时鱼的后背上掉了下去,落在地上,变成了一滩汁液。 莫时鱼的后背渗出了少量血迹,显然刚才真的有什么伸进了他的身体里。 这一下应该是很痛的,但被神经毒素麻痹了的大脑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 莫时鱼宛如一条死鱼在地上苟延残喘了五六分钟,才终于有力气撑起身体。 “太危险了……”他摸着自己的后背,血流的不算多,已经干涸了,“差点变成蛾子……” 抓人的凶手到底什么来头?这真的是异能吗?他们想干什么? 莫时鱼抬头环顾四周,微微收缩了一下瞳孔。 这是宛如祭台一样的洞窟,周围都是坚硬、湿润的石头,四根石柱立在周围,石壁上挂着一个白色丝线包,里面盛着银色的液体,发出了银辉的光——刚才他在茧子里看到的光应该就是这个东西发出来的。 从地形和石台的精致程度来看,这个地方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后天凿出来的。 他的身后是一个巨大的白色茧子,洁白无瑕,散发着白莹莹的光,茧子中间裂开了一个豁口。 确实是虫茧等比例放大的模样。 茧子的周围则挖出了一圈凹进去的沟壑,茧子在高处,沟壑在低处,莫时鱼刚才就是滚到了这个沟壑里。 莫时鱼看了茧子几秒,转身寻找出口。 幸运的是,他没有在周围看到人,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刚刚结茧,转化的过程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跨过了一个巨大的裂缝,贴着凹凸不平的石壁走。 这里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不知拐了几个弯,莫时鱼听到了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好像四面八方都有,根本分不清从哪里传来的,他的神经紧绷,生怕突然出现一个半人半蛾的怪物。 他走过了一道长长的隧道,眼前忽然一亮。 莫时鱼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看到眼前这样的场景。 眼前是一个半圆形的石窟,比莫时鱼刚才在的那个石窟要大得多,相当于一个操场那么大,最引人瞩目的是,石墙上镶嵌着一个又一个的开放隔间,里面是一个个密密麻麻的茧子,一直填满到了上方的天花板。 简直像蜂巢一样。 “这里面都是人吗?”莫时鱼喃喃道。 哪怕粗略看看,也有将近一百个茧子。 有的茧子是雪白色,有的则已经变成了黄褐色。 正想走近一些,莫时鱼忽然听到了极为清晰的翅膀扑棱声,就来自身后,极近的地方。 莫时鱼脸色一变,他迅速扫视了一遍周围,飞快藏在了一处凹凸不平的石块后。 几乎下一秒,几个高大的影子就从他刚才拐出来的地方显现出来。 莫时鱼躲在石块后,这回除了翅膀扇动的声音,他还听到了咀嚼声。 “吧唧吧唧,快点搞定了,不能输给隔壁……吧唧吧唧……” 这声音不男不女,带着古怪的腔调,没有人应他,过了两秒,莫时鱼听到了一阵响亮的吞咽声,随即那声音往地上“噗”了一声,吐出了一块东西。 莫时鱼侧过头,看到了一块沾着唾液和毛发的、血淋淋的头皮。 他窒息一般的阖上眼。 “这个成熟了,这个也,嗯嗯……还有这个……”那个古怪的声音往那片茧子的方向去了,他的声音四处飘忽,一会儿在下方,一会儿在上方,似乎在对着那面茧子墙挑挑拣拣。 莫时鱼生怕它飞高了发现自己,把身体伏的低低的,根本不敢往上看。 他只能靠听力,听到了类似于锤子锤核桃的声音,还有黏糊糊的拖行声。 着实让人毛骨悚然。 等到一个个挑选完毕,那个古怪声音欢快的说,“好了,就这些,走吧,交给殿司,祭品池还空着呢……” 这道声音一边说,一边往出口的方向渐渐远去了。 空间回到了一片寂静。 莫时鱼等了三十多秒,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他伏在地上心想,走了吗? 又等了几十秒,就在他谨慎的想动一动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紧贴着他的头皮响起来。 “哎呀,我说怎么这么香呢。” 莫时鱼条件反射的抬起头,看到一张枯黄干瘪、贪婪的脸,不知什么时候低垂着、抵在了他的头顶上方、直勾勾的盯着他。 它的额头长了两个触角,细细长长的四肢垂落,好像已经萎缩了,背后则是一双正在扇动的、白黑相间的翅膀。 他看到了莫时鱼的脸,张开嘴微笑,笑容越来越大,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牙齿,声音从古怪变得黏腻甜蜜,“你好呀。” 莫时鱼僵硬的看着这张脸,他的大脑在尖叫,但身体却反应极快,抬手将握紧的三菱刺狠狠怼上去,然后看也不看身后,在刺耳的嚎叫声中转头就跑。 逃跑前,他看到了一眼茧子区的样子。 只一眼,他几乎被惊悸的无法言语。 那面墙壁上,大约十几个黄褐色的茧子被敲开,里面硕大的、几乎能占满整个茧子的肿胀怪物,顺着茧子的空隙倒在了地上。 它们肿成了一个纺锤形的大圆球,每一个都差不多大,估计是被茧子束缚住了大小,才长成了这副模样,皮肤被撑成了薄薄的一层,但依然依稀看得出五官和人形。 这些圆球们被放置在推车里,几个沉默的飞蛾人,用铁锹用力一敲,顿时那层薄薄的皮肤碎了,一堆血液混着肉块爆裂开来,流满了整个推车。 身后,那个被莫时鱼刺破了脸的蛾子人追上来,半张脸糊了黄色液体,他痛极的喊道,“不要走!不要乱跑!” 莫时鱼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他心想去你妈的鬼,转头跑得更快了。 庞大的地下世界,像蚂蚁窝一样,到处都是隧道,还有乱七八糟的岔路。 身后翅膀挥动声不绝于耳,莫时鱼一开始还能记几个岔路,到现在是彻底分不清方向了,只能尽可能的跑快点。 “……” 莫时鱼都快疯了。 不是,这合理吗?他感觉野犬应该不是这种画风吧? 他高中那些女孩子是怎么看的那么欢乐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个拐弯,忽然被一个一双手臂捂住嘴,往里一带。 眼前的一个石门无声的合拢。 莫时鱼浑身血液倒流,条件反射的抬起三棱刺刺向身后的家伙,但随即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 “别动。”一道清透柔和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的贴着他的耳朵道。 莫时鱼高度紧张的神经一顿,忽然感到了一丝熟悉。 这个声音是…… 他侧过头,果然看到了一双熟悉的、流畅的上挑猫眼,紧紧地盯着石门的位置。 翅膀声没有停滞的飞过了石门。 莫时鱼听到了蛾子人焦急的怒吼声,“快搜!不能让隔壁的先找到【——】……” 它没有发现。 莫时鱼抬起头,看向身后的人。 诸伏景光垂着眼,他的一只手抱着一只支离破碎的白色娃娃,另一只手松开了捂着莫时鱼嘴的手。 他的声音轻轻的,有些哑,“没事吧?” 第63章 莫时鱼怔怔的看着诸伏景光手里的娃娃。 娃娃的四只尖尖已经没了三只,白发被扯的七零八落的,断裂的衣摆,在空中轻轻飘着,了无生气的垂着头,像一只被丢弃在垃圾场里的破娃娃。 注意到了莫时鱼的视线,诸伏景光似乎误会了什么,低头抚了抚娃娃,轻声解释道,“放心,这只是一只普通娃娃,不是虫子的同类。” “……嗯。”莫时鱼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诸伏景光。 黑发猫眼的警官看上去没有比他好多少,露出的手臂、脖颈上是细长的淤青,白衬衫沾着少许干涸的血液。 莫时鱼的后背上也有血迹,再加上还沾了刚才婴儿身上的汁液,头发又湿又黏。 两人几乎一看对方,就都猜到对方之前的处境。 莫时鱼收起了军刺,靠在墙上滑下去,筋疲力尽的喘息了几下,“谢谢。” “不用谢。”诸伏景光看了一眼莫时鱼手里的武器,轻叹一口气,“我猜,你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莫时鱼没什么力气的勾了勾唇角,“普通人恐怕也没法从茧子里出来。” 他撑起身体,抬起了一只苍白发透的手,“莫时鱼。”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莫时鱼?” 莫时鱼嗯了一声,“不是很好发音吧?我知道霓虹没有shi这个音,发xi也没关系。” 不,诸伏景光吃惊的并不是这个。 在他隐姓埋名来到横滨之前,他的挚友之一,松田阵平曾提过这个名字。 “Hiro,我们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小家伙……” “只要是个警察就没法放下他……他身上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好像马上要看到他被害了一样……” “他身上的谜团很多,警察资料库关于他的信息被故意抹去了……” “他救了Hagi。” 这并不是常见的名字。 诸伏景光回过神,抬手握了上去,借力把他扶了起来,“绿川光。” 莫时鱼顿了顿,景光用了化名? 他已经潜入组织了吗? 情况紧急,莫时鱼没纠结这些小事,他摸到了诸伏景光湿润的白袖子,在手里捻了一下,说道,“绿川先生,你身上也是茧子里婴儿融化的组织液吗?” 诸伏景光下意识拉住他,“婴儿?” “你遇到的和我不一样?“莫时鱼简短的解释了一下自己遇到的情况,“我的茧子里长出了一个婴儿,紧紧贴在我背上,试图融进我的身体里,但在我爬出茧子后,婴儿就融化了,我当时中了毒素动不了,液体就淌到了我身上。” 诸伏景光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摇摇头。 “这确实是茧子里的组织液。不过我没有遇到婴儿。” “我的茧子就是这里,一个个石头组成的房间。在茧子里,人的四肢被牢牢的固定住,白丝吊入汁液,喂进人的嘴里。人喝了汁液之后,背部很痒,仿佛要长出翅膀,四肢则变得修长。” 诸伏景光其实没吞下几口汁液就逃出来了,但他依然感觉自己似乎长高了四五厘米,腕线还成功过裆了…… 莫时鱼的眉宇不禁皱起。 每个茧子里的情形都不一样? 目前来看,这里有单独一个的茧子,一排排石头房里的茧子,还有组成了一整面石墙的茧子…… 各个区域里,孕育出来的虫子种类不一样吗…… 那面墙壁里的茧子,里面的人已经肿胀不成人形,被一敲皮肤就就像巨峰葡萄一样爆开,爆出的血肉则被蛾子人妥善的装在推车里,据他们的说法,这些是“祭品”,要移交给“祭司”。 这样看来,只有他和诸伏景光的茧子才是孕育虫子的,而墙里的茧子只是在孕育血肉制作的祭品。 “不管怎么样。”莫时鱼阖了阖眼睛,“我怀疑,那些蛾子人可以闻到这种液体散发的味道。” 他把之前自己暴露的过程讲给诸伏景光听,“蛾子人找到我时说了一句,‘怪不得这么香’……” 莫时鱼苦笑着看了眼被融化的婴儿淋得湿漉漉的自己。 “蛾类依靠腺体分泌特异性的信息素来互相交流,蛾子人很可能也可以。我们走出去的话,可能对他们来说,就像黑暗里的光源一样显眼。” “在离开这里之前,这一点必须解决,不然出去也是送死。” 石室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诸伏景光目光发沉。 石室里是密闭空间,外面的蛾子人不一定闻得到,但他们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呆下去。 按照莫时鱼刚才的说法,这里简直大的惊人,到底有多少普通人被困在茧子里?他们浪费的每一分每一秒,恐怕都有人在茧子里苦苦挣扎。 “我也许,有一个办法。”诸伏景光的声音冷静无比,“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可以摆脱现在的困境。” 他的声音轻轻响起来。 “……“ 片刻后,莫时鱼低头吸了两口气,也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这个方法也许确实有用,可是……把我留在这里,你一个人出去做吗?” 诸伏景光的想法很理智,“现在蛾子人都在找你,我身上的信息素反而并不会让他们敏感。” “那也太危险了。”莫时鱼低声道,“你可真是个冒险分子……和你这张乖巧的脸一点也不同。” 诸伏景光勾起了浅浅的笑,“我当是夸奖了。” 诸伏景光侧过头看莫时鱼。 身边的人在检查身上的武器,尖尖的苍白下颔在湿漉漉的灰发之间若隐若现。 即便是如此狼狈的现在,眼前人低垂着的眉眼依旧仿佛含着钩子,烟灰色的发丝湿淋淋的贴在身上。 确实无法不在意啊…… 诸伏景光现在算是明白松田阵平话里的意思了。 没想到命运会如此巧合,让他在这里碰到了松田阵平说过的孩子。 诸伏景光张了张口,他刚想说什么,脸色忽然一变,“小心!” 几乎是同时,莫时鱼的脚腕猛地一重,他失去平衡,往地上重重的摔了下去,他反应极快的用手撑住地,回头看向身后。 只见一个巴掌大的婴儿抓着他的脚踝,和雪白漂亮的身体完全不匹配的是萎缩的四肢和头颅,干枯削瘦的细小手指紧紧贴着他的小腿,一点点往他的大腿处爬。 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只有半边身体,腰部以下空空如也,黏连在莫时鱼的脚踝上。 这是从他身上沾的组织液里长出来的婴儿! 莫时鱼的神经直接崩开,他失态的抽出军刺,狠狠地往婴儿的脸上砸了下去。 一下一下,他几乎把情绪倾注在了这个重复的动作里,军刺将婴儿的上半身捣的稀巴烂。 婴儿像纸一样掉落在地上,化成了一滩汁液。 莫时鱼明显感觉到,他身上其他的汁液似乎在蠢蠢欲动。 这些汁液还能长出新的寄生体! 诸伏景光一把将莫时鱼拉离了地上的汁液区域,迅速蹲下来查看他的脚踝,已经有些脱臼的肿起来了,“能动吗?” 莫时鱼扔了军刺,抹了一把脸,崩溃的吐出了几个字,“我没事!按照计划来,你走吧!” 不行,诸伏景光心道,这样下去,眼前的人可能坚持不到自己带着人回来。 诸伏景光当机立断,“你跟我一起走。” 他脱下了外套,裹在莫时鱼身上。抽出了随身携带的手帕,盖住了莫时鱼露出来的面颈,胡乱揉了一遍。 现在对蛾子人来说,逃跑的人类,还只有莫时鱼一个人。 他们二人身上全是组织液,根本没法清理,要盖住莫时鱼身上味道,只能拿另一个人的味道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电子产品没有信号,但我手里这个是连接卫星的定位装置,之前执行的任……”诸伏景光咳了一声,“总之,这个定位装置里的人,现在就在不远处。那人和我一样,也被抓到了这里。” “他是个异能者。很可能可以遏制你身上的异变。” 诸伏景光倾听了门外半晌,抱着娃娃,小心的拉开了门。 门外暂时空无一人,他朝身后做了个手势,扶着莫时鱼出来,他们目标明确的拐了几个弯。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这里简直大的可怕。 “到了吗?” “应该快了。” 诸伏景光摸索到了一个石门,低头确认了一遍,然后拉开石门,走了进去。 石门里是一个白色茧子,发着莹莹的白光。 在诸伏景光关门的间隙,莫时鱼抽出了匕首,一点点撕扯那个茧子。 白色的丝线被一点点拉开。 里面的人跌了出来,跌到了莫时鱼的怀里。莫时鱼猝不及防,加上脚受了伤,一时没站稳,和他一块儿坐在了地上。 闷闷的一声响。 趴在莫时鱼怀里的人四肢干干净净,并没有缠上白丝线,他慢吞吞的抬起脸,露出了一张绑着绷带的俊秀面庞。 一只鸢色的眸子轻轻睁开,宛如被吻醒的睡美人一般,他懒懒的勾起了半边唇角。 “哎呀,哎呀。”他轻缓而带着笑意道,“这是美梦吗?” 太宰治缠着绷带的修长手指挑起了身下人的一缕烟灰色湿润的发丝,“美丽的王子小姐……” “请问……你愿意和我殉情吗?” 第64章 莫时鱼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无语已经快从屏幕里溢出来了——这年头,遇到个正常人怎么这么不容易呢? 太宰治靠近了一些,手指绕着灰色发丝绕了一个圈,目光却在莫时鱼的眉眼缓慢的游移。 他似乎有些困惑,眨了眨眼睫,压低的声音仿佛是含在舌尖上,“嗯?” “你是男的?” 莫时鱼一只手撑着地,勾了勾唇,哼了一声。 太宰治顿时呆住了。 “……怎么会?” 他一脸失望的回头,准备钻回茧子里,被满脸黑线的莫时鱼硬生生的拎着领子拎回了原地。 驼色风衣青年艰难地扑腾了几下,“请不要拦我,再让我睡一觉吧,这次一定会是女孩吻醒我……” 莫时鱼冷冷的说,“你恐怕只会遇到女虫子,它更可能亲吻你的内脏——然后掰碎了吃掉。” 太宰治闻言僵了一秒,立刻停止了挣扎,回头泰然自若的理衣服。 “仔细想想,和你身上的寄生物相比,这种死法根本没有美感,还是算了。” 莫时鱼闻言,眯了眯眼睛,“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上有寄生物的?” 早在来到这里之前,诸伏景光就告知了他要找的人的名字,莫时鱼自然认出了眼前的人。 太宰治,野犬里的重要角色,异能是【人间失格】,将所有异能无效化的能力。 以及,他是一个手握剧本的黑泥精! 这是莫时鱼高中时听班里的女孩说过的,他唯一记得的描述。 大概就是料事如神到仿佛有剧本,这个意思吧。 莫时鱼生出了一丝忌惮。 太宰治慢慢挑起了嘴角,“谁知道呢?我只是一个被困在茧子里的弱小人类而已。” 诸伏景光走近了几步,温声的打圆场。 “太宰先生,你好。我是绿川光,这位是莫时鱼。我们之所以来这里,其实是想寻求你的帮助,我们想委托你解除时鱼君身上这种婴儿寄生物的效果——假如这是异能的话。” 太宰治唔了一声:“婴儿?” 莫时鱼按着崴了的脚踝,手下的皮肤有一丝异样的痛痒,好像皮肤上有成千上万的小东西在爬,让他不寒而栗。 他只能尽力保持冷静,解释道,“对,我的茧子里会长出婴儿,婴儿离开我的身体后,就会融化成液体,但液体里会长出来新的婴儿……” “原来如此。”太宰治道,“本来将汁液与身体隔离就可以解决问题,不过这个鬼地方没办法清洁身体,而时鱼先生的状态越来越差。所以,绿川先生想起了你监视了几天的我,我说的没错吧?” 诸伏景光正蹲在莫时鱼旁边扶他,闻言尴尬的低咳了一声,“你果然发现了吗……关于这一点,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哦,你也是听从上司的指示罢了。” 太宰治不在意的摇了摇手指,“而且,假如你没有跟在我身后,我就不会被绑到这个地方。时鱼先生想必就无药可救、只能乖乖被寄生、长出小翅膀了吧。” 诸伏景光:“……小翅膀?” 他还下意识的想象了一下,时鱼君的话,一定是灰色的翅膀吧?可太小的翅膀也许飞不起来,会有别的虫子欺负他吗……等等,他在想什么? 莫时鱼实在是忍不住了:“……我说,我们抓紧时间吧。” 太宰治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灰发青年。 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面颊泛着滚烫的热度,热汗漫过眼睫,面色湿红,配着美丽的五官,竟有些像意乱情迷,神色却带着厌弃。 他身上的汁液应该也有神经毒素,而且已经陷进身体深处了。 太宰治遗憾的摇头,如果这是女孩,这个湿红色的毒素就是他们殉情信物了。 真是可惜极了。 莫时鱼本以为会费一些手段,但没想到太宰治答应的很爽快,“一个免费试验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他真诚的看着莫时鱼,又补了一句,“当然,假如时鱼先生有什么亲生姐姐或者妹妹介绍给我,和我一起殉情的话,就更好了,哦,请务必考虑一下,要不就当做帮你的条件吧……” 莫时鱼:“……” 已经跟踪了太宰治好几天,十分了解他恶趣味性子的诸伏景光,有些无奈的看着烟灰发的青年被黑泥精气红了脸的样子。 相信我,时鱼君。 这种时候,不要回太宰君才是明智的。 也不知是领会了诸伏景光的眼神,还是没力气了,莫时鱼没有再开口。 “那么我来试一试……”太宰治靠近了一些,轻轻托起了莫时鱼的下巴,仔细的看着他的眼睛。 【人间失格。】 他的唇齿间吐出了几个字。 莫时鱼被托的仰起脸,两人的距离拉近,他能嗅到对方身上些许清苦的药香,那双让人看不透的鸢色眼睛就停在他眼前几厘米处。 被突破了社交距离,他有些轻微的不适。 可这种不适很快被眼前的景象冲淡了。 他忽然发现,太宰治的瞳孔深处分明呈现出了一种令人心惊的颜色,仿佛被画家不小心泼了一层油墨,浓淡层叠,有些瘆人,盯得久了,就仿佛要被吸进去了一样。 太宰治忽然拉开了距离,扬起了笑容,“好了哦。” 他随意理了理头发,“果然头发有些乱了,没有镜子,不过时鱼君的眼睛也能看得很清楚呢。” 莫时鱼低下头,他身上的汁液已经一扫而空,清爽的让他有了丝不适应的感觉。 那股皮肤上好像有小东西爬动的战栗感也消失了。 但身体内部,似乎还有一些不适,到底有一部分汁液渗进了身体里,也许连太宰治都没法消除。 “谢谢了,太宰君。”莫时鱼轻声道谢。 太宰治轻笑一声,转头看向诸伏景光。 “以防万一,绿川先生,我也对你用一下能力。”他握了一下诸伏景光的手,后者身上的组织液也在下一瞬消失不见。 诸伏景光检查了一遍身体后,认真的道谢。 “好了。”太宰治兴致勃勃的站起来,“我们去拯救世界吧!” 莫时鱼乖乖的站起来,几秒后忽然反应过来—— 等等,既然握手就行,为什么要托他的下巴啊! 系统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太宰治好感度:0(+20)】 扶起他的诸伏景光发现,手下的青年动作微微停驻了,很久都没有动弹,不禁问,“怎么了?” 莫时鱼抬起眼,“没事,只是脚踝还有些疼,走吧。” 诸伏景光的声音温柔,“靠在我身上吧。” “嗯。”莫时鱼弯了一下眼睛。 走出石门的时候,他看向太宰治勾着笑意的侧脸,内心却升起了戒备和惊讶。 太宰治一开始对他的好感度竟然是负数。 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刚才这家伙跌到莫时鱼的怀里,仰头叫他“王子小姐”的时候,可一点也看不出他的初始好感度是-20。 莫时鱼的好感度系统里,陌生人第一次见面的好感度在0-5之间,低于0一般已经代表着程度较深的厌恶。 负数好感度开局的人吗…… 太宰治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厌恶? 他低头笑了笑。 果然是个有趣的家伙。 身上没有了汁液,那些虫子大概率闻不到他们的味道了。 但莫时鱼的茧子比较特别,以防万一,诸伏景光还是给他裹了自己的外套。 这个地方大的惊人,而且每走十来分钟,就有一个岔路。 太宰治和诸伏景光根本没有走重复过,他们的脑袋里仿佛有一个电子处理器,走过一步就在脑袋里的地图画了一笔。 莫时鱼看着简单,也试了一下,结果在走到第五个岔路的时候已经晕了,遂放弃,乖乖的被诸伏景光扶着走。 …… 他们似乎一直在往下走,身体有明显的斜倾感,莫时鱼注意到,周围的石头之间,偶尔夹杂的树根也变粗了。 巨蛇一样的暗色树根缠绕在一起,结成了一大片蛛网一样的根系,密密麻麻的镶嵌在周围,像个扭曲的棋盘。 仔细一看,树根上的纹路竟然组成了一张张怨恨的人脸,构成眼睛的两条线直勾勾的对着他们。 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惊悚和恶心。 “这里是地下?”诸伏景光摸着树根,轻声道,“树的根怎么是这种样子?这是异能吗?” “不是异能,是自然形成的。”太宰治摇头,“横滨的地下出现了某种异变。这不是短时间造成的。” “蛾子人也是异变的一种?”莫时鱼问。 造成的原因又是什么? “也许是……”太宰治顿了一下,忽然说,“你们听过一个假说吗?” 他回头看向他们,准确的说,他是在看莫时鱼。 黑暗下太宰治的神色不明,声音却有些异样的低柔悦耳。 “这个世界是一个畸形的瘸子。” 畸形的……瘸子? 莫时鱼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脑海里似乎冒出了什么线索,想仔细找,却又无迹可寻。 这时,他们听到了远处幽幽的振翅声。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立刻住了嘴,并在下一秒默契的散开,各自找到了掩护。 等那振翅声近了,莫时鱼才看清,大约有六七个蛾子人,由一个体型稍大一些的蛾子人带队。 他们的速度不快,身后跟了一群面色苍白,目光恍惚,双手被缚的人类。 看这些人摇摇晃晃的走路姿势就知道,他们大概率被下了什么毒,连神志都不清楚了,只会浑浑噩噩的跟着前面的蛾子人走。 最前面的蛾子人是个会说话的,他的声音模糊且滑腻,他似乎很焦虑,脸上的层层褶皱被他用萎缩的长手搓了一下又一下,在空中垂荡下来,脸上的汁液不断被他的动作弄下来。 “祭祀还没开始,【——】就逃走了,如果他在不知什么角落化蝶,那可是莫大的不敬!” 他的语气极其痛心。紧接着又开始模模糊糊的咕哝着什么。再也听不清了。 “跟上他们。”诸伏景光作了一个口型,太宰治和莫时鱼都点头。 三人不着痕迹的跟在了队伍的末尾,混进了人类里。 第65章 队伍七弯八拐,又走了一段斜斜向下的坡道,没几分钟,面前豁然开朗。 莫时鱼根本不知道,横滨的地下竟会有这样一个建筑。 这是一座巨大的、破败的神殿,占地极其广袤,像一个古老的文明遗迹,以莫时鱼的视力,根本无法触及头顶的边际。 头顶和四周全都是从泥土和石缝里钻出来的、巨蟒一般的树根,树根上长满了古怪的肉瘤,根须占据了整个空间,又攀上了神殿的外壁,远远看去,只看得到密密麻麻的肉瘤,画风极其悚然。 有的树根的肉瘤里还长出了嫩绿的枝丫,枝丫垂落下来,一片片绿意盎然,竟给人一丝诡异的生机感。 除了这支队伍以外,还有陆陆续续的队伍从别的入口流了进来,汇聚在一起,有的队伍运输人类,有的队伍运输之前莫时鱼看到过的一车车爆开的血肉。 粗粗估算起来,竟有一百多只。 人类被他们放在不远处的一个白丝围成的圈里就不管了,那些血肉则被一车车的推到神殿前的祭台上,倒进祭台周围的方形凹槽里。 三人早在进入这里的时候,就找机会脱离人群,藏在了树根后。 “有树根,按理来说应该离地面接近了。”诸伏景光观察四周,轻声道,“但这个巢穴不能用常理判断,这里不一定是离地面最近的地方。” “不止如此,”太宰治道,“这里也许没根本有和外界连通的入口,也说不定。” 莫时鱼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太宰治看向他,解释道,“横滨失踪的人,都在繁华的街上,仅仅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原地,这不是单纯的人力能做到的。” 莫时鱼很快反应过来,“传送类异能?” “应该是类似的能力,但不是异能。”太宰治朝他眨眨眼,“毕竟我也中招了。” “这个世界除了异能,还有其他各式的能力,比如意大利古老的火焰传承,魔龙的传人,预言的巫女等等,这些都不是异能。” “你想,假如有这样捕获猎物的方法,蛾子人根本不需要出去。”太宰治说,“这也是为什么横滨的势力花了这么久,都抓不到它们尾巴的原因。” 莫时鱼顿了顿,不得不承认太宰的说法非常有道理。 可如果这里是个只进不出的巢穴,他们要出去…… “所以才要来这里?” 莫时鱼发现他的笨蛋脑瓜子落后了太宰治几个节拍,直到现在,他才搞清了他们行动的逻辑,“我们要寻找那个有传送能力的蛾子人?” 太宰治眯起了线条优美的鸳色眼睛,“没错,还有就是……” 他勾起了唇角,“我也想看看,它们在做什么。” 一车车的血肉被蛾子人倒进了方形凹槽,凹槽逐渐被填满,浓重的血腥味和酸臭味扑鼻而来,让人几欲作呕。 可那些蛾子人却好像很享受一般,鼻子不时的凑在血肉上嗅动,眼冒绿光,一副垂涎欲滴却强行忍耐的模样。 大部分不会说话的蛾子人智商不高,竟然愿意主动忍住食欲,心甘情愿的将食物贡献出来。 这里显然已经形成一个初级的社会体系了。 “这个凹槽……”莫时鱼看着祭台,越看越眼熟,忽然回想起来。 他一开始呆的那个半圆洞穴里,围绕着茧子的周围就有这样类似的凹槽。 假如他没有逃出来,他茧子周围的凹槽里也会盛满这种血肉吗。 难道是为了他破茧以后,供他进食用的? “……”莫时鱼顿时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光是想象一下,他就觉得自己的胃都要反胃的皱起来了。 诸伏景光注意到了他的难受,安抚的抚了一下他的后背,“别怕。” 太宰治看着这一幕,眼神微动,轻声道,“原来港口黑手党的杀手也会关心他人?” 莫时鱼的动作一顿,转头,瞳孔紧缩的看向两人。 “……”诸伏景光垂下眼睫,灰蓝色的眸子清冷,“太宰先生不必试探,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仅此而已。” “原来是这样。”不知怎么的,太宰治的语气似乎有些嘲讽,“真是一个糟糕的蚂蚱组合。” “……” 莫时鱼无声的垂下眼,内心掀起了惊涛。 这算什么? 诸伏景光卧底的组织,居然不是组织,而是港口黑手党? 偏离了原著,所有角色,所有动漫都乱成了一锅粥。 等等,如果是这样,景光还会重复他原定的命运,因暴露而自杀殉职吗? 莫时鱼很快否认了这一点。 港口黑手党和组织不一样,景光的命运已经改变了。 是因为他在卧底之前,碰到了马甲那个包含异能力的案件吗? 莫时鱼心情有些奇妙,有些复杂。 他一直在思考,无法干涉原著剧情的他,该怎么从组织手里救下诸伏景光。 但没想到他过去的一个举动,其实已经如蝴蝶扇动的翅膀一样,改变了景光的死亡命运。 他这个穿越者,还是起到了一点用处。 血肉很快倾倒完毕,凹槽被填的严丝无缝。 让莫时鱼惊讶的是,蛾子人口中的祭司,和他们丑陋的外表不一样,竟然是一个极其美丽的男性。 他留着一头墨绿色、绸缎似的长发,耳朵尖尖的,背上是墨绿色的薄翅,五官精致到像游戏的精灵CG,被蛾子人们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祭司的身上裹着一身古朴的长袍,他将树根制成的权杖插进凹槽,仔细的拨动每一块血肉,认真到了异常的地步,像恨不得拿一块放大镜检查。 其余蛾子人此时全都聚集在神殿前,围成了一个半圆圈,一脸紧张的看着祭司的表情。 祭司最终点头,“祭品的品质很不错,这一次,神明一定会垂怜我们。” 蛾子人们顿时像得到了什么鼓舞一般,发出了尖锐哨子一般的欢呼声,把莫时鱼的耳膜刺的一阵阵的发疼。 祭司的耳朵是尖的,估计听力不错,但他依然面不改色的等待欢呼声结束,宣布道,“虽然「——」逃了,但时间不能推迟。” “仪式立刻开始。” 蛾子人们一阵窃窃私语,飞快的涌下来,拉开围着人类的白丝,精挑细选的拉出了三个浑噩的人类。 莫时鱼发现,他们挑的不论男女,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外貌很不错的人。 这些人被带上了祭台,被按着跪在了地上,抓着头发仰起头,露出了茫然苍白的面孔。 祭司整顿衣裳,然后绕着这三人跳起了古怪的舞蹈,唱歌一般的低低念诵起来: “灾祸和欲望的主宰, 全知全能的扉页, 伟大的万物之母。” “您忠诚卑微的眷属,请求您赐予我们扩张信徒的力量。” 什么邪教现场? 这个念头刚升起来,莫时鱼忽然发现——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树根像活了过来。 祭司切断了几根伸过来的树根上的肉瘤,白玉一般的手捏住三人的下巴,迫使他们张开嘴,然后将肉瘤挤出的汁液,滴进了三人的嘴里。 那三个浑噩的人顿时四肢伏地,痛苦的呻吟起来。 几个袖珍婴儿从他们的口鼻里长出来、又钻了进去。 他们的额头长出触角,耳朵变的尖尖的,四肢印出了瑰丽的花纹,背部长出了蝴蝶翅膀。 他们的目光慢慢变了,变得狂热而虔诚,扇动翅膀,主动爬到了凹槽边,低下头大口吞咽了起来。 随着一阵“咕咚咕咚”的下肚声音,凹槽里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越是吞咽,他们身上的花纹就越是显眼鲜亮,头发变得浓密顺滑,一直长到了脚踝,五官也变得妩媚动人,妖艳到不似人类。 周围的树根骚动的好像在兴奋的赞美什么。 蛾子人也像受到了鼓舞,跟着努力扭动起了四肢,却小心翼翼的,不再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好像生怕惊扰到这一幕。 “被寄生了……” 莫时鱼呢喃了一句,随即捂住了嘴,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干呕了起来。 这种寄生应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蛾子人们一直到这三个都异变完成了以后,才终于放大了胆子,从白丝后拉出了更多人类。 身旁的诸伏景光微微动了一下,神色冰冷的可怕,他甚至没能及时隐藏眉目里的焦躁,被太宰治注意到了。 “别冲动,我们打不过一百多只蛾子人。”太宰治轻声说。 莫时鱼扭过头不再看那边,捂着嘴,嘶哑低声道,“我真是受够了。” 潜伏的警官最终沉默的垂下眼。 就在这时,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忽然从身边传来,三人顿时悚然一惊,往那里看。 只见距离莫时鱼的不远处,赫然是一根断裂的树根。 树根应该断了有一段时间了,和别的树根不一样,它的颜色枯黄,断口处湿漉漉的,一只啼哭的瘦小婴儿艰难的从里面爬出来,裹着一身的汁液,往莫时鱼的方向爬。 它似乎爬了很久,也不知道那萎缩的四肢是怎么做到的,意志力绝不容小觑。 “……” 莫时鱼看上去简直恨不得疯了了事。 这婴儿除了太宰治,谁都碰不得,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三人猛地看向祭台,只见那个墨绿色长发的祭司缓缓地侧过头,脑袋转了90度,睫毛卷翘的美丽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了这边。 “快走!”太宰治厉声道,一马当先的往入口处跑。 莫时鱼的脚踝受伤,刚站起来就是一个趔趄,诸伏景光见状,直接拦腰抱起了莫时鱼,把他往肩膀上一扔,扛着就跑。 莫时鱼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了几秒,然后就头朝下,趴在诸伏景光的肩膀上:“……” 耳边几乎立刻传来了虫子振翅的嗡嗡声。莫时鱼一抬头,就看到祭司那张美丽的面部几乎和他脸贴脸。 “不要乱跑。”祭司抬起手,往他这里抓,“到我身边来。” 莫时鱼的军刺已经被他扔了,手上没有趁手武器,他随便摘了手表朝祭司扔过去,祭司扇动着翅膀,灵活的一闪躲开了,以更快的速度追上来。 “诸伏君——”莫时鱼回头看向诸伏景光,也不管此时自己丢人的样子,叫道,“把我放下,不然都得死!” 诸伏景光:“不可能!我答应过——” 莫时鱼崩溃道:“啊?!” 诸伏景光实在没力气说下去,闭了嘴继续跑。 不愧是抗大狙的男人,瘦瘦的景光的脸都憋红了,愣是坚持着没倒下。 他甚至灵活的卡了个视角,在快撞到盘踞的坚硬树根之前转弯,差点让祭司撞上去。 那个墨绿色长发的祭司在好几次都没抓到他们,眼看着他们就要从入口处逃出去,他忽然停了下来。 莫时鱼顿时产生了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身旁的树根忽然扭动着拔地而起,在空中缠绕扭曲着,往他们这儿席卷过来! 祭司竟然可以操作这里的树根! “这是异能吗……太宰君!”莫时鱼喊。 太宰治一只手撑地,灵活的一个侧手翻,躲过一根尖锐的宛如针一般粗细的树根,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手在树根上轻轻抚过。 他“咦”了一声,“这不是异能,是树根本身在动。” 树根如同蛇尾一样绞上来,绕住了莫时鱼的脚踝,猛地一扯,莫时鱼跌在了地上,狼狈的打了个滚。 诸伏景光反应极快的回身想抓住莫时鱼的手,却抓了个空。 莫时鱼的肩膀一紧,从身后伸出了两只冰冷修长的手,像什么冷血的昆虫的触脚一样,无声的环住了他的肩膀。 祭司轻柔的磨蹭了一下他的耳畔,“抓住你了。” 莫时鱼双手撑着地,挣了一下,感觉没希望了,干脆转身,用绞技拧住祭司的脖子,不让祭司发号施令,指挥蛾子人追捕,给他们拖延时间。 他们都清楚。如果全军覆没,才是真的没有逃出去的希望了。 诸伏景光牙关都快咬碎了,才转过身,往出口处跑去。 第66章 事实证明,嘴硬是会后悔的。 当莫时鱼一个人被一群大虫子围住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离发疯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被抓了大概不会死,但比死还可怕啊! 一只有些眼熟的虫子过来和他问好,翅膀兴奋扇动,竖长的一对眼睛紧紧盯着他,被皱巴巴的肉皮包裹下、咧开的嘴角几乎横跨了整张脸。 他搓了搓萎缩的手。 “之前没有找到您,没想到您和人类搞在一起了。可他们那么丑陋,难道您喜欢人类的长相吗?” 莫时鱼坐在地上,被比普通蛾子恶心一万倍的大号蛾子逼得极力往后缩,崩溃道,“滚——” 蛾子人被他一个字骂的自闭的滚下去了。 说来惭愧,莫时鱼对蛾子这种生物有极大的心理阴影。 莫时鱼是北方长大的,但他爷爷奶奶是南方人,很南方的那种。 他小时候经常去他爷爷奶奶家玩,一去就是几个月。上学之后就少了,但每年暑假也会去几个星期。 那里降雨多,空气好,爷爷奶奶也宠他,莫时鱼可喜欢去了。 但也有缺点——比如蚊虫泛滥。 而莫时鱼是个巨吸引虫子的体质。 那是大概五六岁的时候,有一天,他在睡午觉,正睡的香呼呼的,忽然觉得头顶有些痒。 他伸手挠了几下,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异物,还沾了一手的粉。 他迷迷糊糊的把异物拿到手上,睁开眼瞧,就看到了一只试图往他脸上飞的大飞蛾。 手上的粉则是飞蛾翅膀上的璘粉。 莫时鱼至今记得蛾子展开后,那巨大的、花纹遍布的掉san翅膀,还有一节节的软糯躯干,在他手里抖动着、极力想往他身上飞扑的样子,从此留下了一生的阴影。 蛾子,毕生之敌。 再漂亮的蛾子也一样。 这本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多人都怕有翅膀的虫子,莫时鱼从没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奈何自从来了这个鬼地方,他就一直在被大蛾子贴脸,还差点自己变成了一只蛾子。 如果不是有同伴在身边,给了他一些安慰,莫时鱼估计早崩溃成几块生鱼片了。 可如今,只剩他一个人面对大蛾子们。 树根从脚踝一路攀上了身体,莫时鱼被勒的仰倒在地上,双手被树根牢牢的禁锢住,举过头顶,动弹不得。 这些蛾子人们估计视力一般,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一个接着一个的挤着往他这里爬,恨不得贴到他身上来看看他。 莫时鱼感觉到了细晶晶的璘粉在往身上飘,他知道此时不能浪费体力,还是忍不住死命的挣了几下,冷汗浸透了后背,牙齿细细的抖。 他甚至没意识到有好几根树根钻进了他的衣服里。 …… 祭司挥退了挤上来的蛾子人们,坐在莫时鱼身旁,垂下头,将他凌乱的长发捋到一侧,白玉一般的手指帮他细细的梳理。 “您没有化蝶?”他轻声问。 “看来有人把您身上的寄生物拿走了。” 祭司的手指又细又长,是虫壳冰冷光滑的质感,轻轻按摩他头皮的时候,莫时鱼直接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悚然的摇起了头,喉结上下剧烈滚动了几下。 “等等——”他急促的开口。 他知道,他必须拖延时间,拖到同伴找到救援。 “至少让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吧?”生怕来不及,莫时鱼的语速飞快,“还有仪式……我也会变成那样吗?” 谁料祭司立刻摇了摇头。“不。刚才的人类会异变为有特殊能力的高级虫子,但您……” “您和人类不一样,反而和我们更相似,您早已经在世界畸形的那一面了。” 莫时鱼愣住了,“我和你们……更相似?” “是的。” 祭司的指尖划过莫时鱼的身体,动作很轻,像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感觉到手指下的皮肤一寸寸紧绷,他平静的陈述道。 “人类不会有这样惑乱的、引人疯狂的身体,哪怕是异能。” “您的身体,只让我看到了一种可能,和我们的基因结合后,您不会异化成普通的高级虫,而会成为「——」。” 他吐出了一个饶舌复杂的词。 这种好像在陈述事实的语气,让莫时鱼连被冒犯的心情都没法生出来,他回味了一遍祭司刚才的话,瞪着祭司妖异的面容,只觉得细思恐极。 “你说清楚一些,什么叫世界畸形的一面?我怎么可能不是人类?「——」又是什么?” 祭司却没有说下去,只是垂下眼看他,面容清冷,却勾起了娇艳的唇,“或许您以为,我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这一点?” 莫时鱼:“……” 这是精灵耳朵的清冷虫子应该说出的话吗?? 大哥,你破壁了! 祭司低笑起来,他压下了身子,“我们以前都是人类,我们都留着作为人类的记忆。” “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人类?”莫时鱼咬下牙,不遗余力的暗暗试图挣脱,“那些血肉不是人类的尸骨吗?” 明明拥有人类的记忆,却以人类为食? 祭司摇头,眼无波澜,“这是在筛选。” “您现在也许不理解,但以后一定会明白的。”祭司墨绿色的妖异竖曈,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这才是您该走的路。” 他无意再继续说下去,树根忽然动了起来,猛地把莫时鱼往上拖,一直拖到了祭台的正中央。 所有的蛾子人都跪下了,场面安静的可怕。 莫时鱼极力想坐起来,但他的双手被树根扼的更重了,身上也缠的愈发紧,好像无所谓他骨头会不会断,他被勒得张嘴干呕,等反应过来时,身体早已无力的塌了下去。 祭司道,“这里的环境没有茧子里那么舒适,我很抱歉,没有时间再为您织一个茧子了。” 他低声吟唱了一个单词。 莫时鱼寒毛炸立,眼睁睁的看着他身上除了禁锢他双手以外的树根,一点点飞快断裂开。 粘稠的汁液渗了出来,神经毒素麻痹了他的感官,没一会儿,他的眼睛变得恍惚,感官变得扭曲,所有的痛意变成了钻心的痒。 无法动弹,他只能胡乱抓挠着禁锢双手的树根发泄,一直折腾到没有力气,脸上满是病态的湿红色。 “您的思想需要矫正。”在他精神恍惚的时候,祭司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说话。 “您的生命是至高无上的,其他的生命为您牺牲,是他们的荣幸。” “至于「——」。”他耐心的说。 “这是「巢」的意思。” 婴儿爬到了他的背部,细细的触须钻了进来,莫时鱼终于痒得受不了的呜咽起来,眼里涌出的泪水沿着太阳穴浸湿了烟灰色的长发,“什么……意思……” “这是一种权柄,除此以外,还有另一个具象的说法。”祭司轻柔的声音像在唱摇篮曲,“虫母。” “再醒过来时,您会成为新的模样。” “虫子的状态变了。” 诸伏景光望着不远处飞来飞去的虫子。 无论是会说话的,还是不会说话的虫子,他们身上那喜悦而疯狂的情感几乎要化成实物。 诸伏景光仿佛幻视了一群对着主人狂摇尾巴的狗,或是什么痴迷狂信的邪教现场。 这种感情太过浓烈、专注,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而从刚才到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莫时鱼被虫子掳走。 这些虫子要拿时鱼桑怎么样? 诸伏景光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 这似乎是他第二次恨自己的无力。 如果他动作再快一些,或是他有异能,刚才是不是就能抓住时鱼?而不是同伴身陷囹圄,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太宰撑着下巴,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周围的洞窟。 “在被虫子抓住的最后一刻,没有选择拖着同伴一起死,而是回头给我们争取时间……” 他带着些许遗憾的说,“难不成,时鱼君他是个好人?” “怎么看他都不会是恶人吧?”诸伏景光阖眼,“我们得快点救他。” 太宰治躲在石头后,扫了一眼举止诡异疯狂的虫子们。 “嘛。”他轻笑了起来,“别担心,绿川桑。如果我想的没错,也许很快就有转机了。” “转机?” “嗯。”来自侦探社的青年严肃的说,“一个从天而降的奇迹。” “不过在此之前,确实得快一点救时鱼桑。”太宰治低头看了一会儿手指,“但仅靠我们两个也许不够。” “我们要去叫醒另一位睡美人。” “太宰那个混蛋失踪了?” 中原中也刚下飞机,就听到了这个好消息。 他幸灾乐祸的扯了扯嘴角,“难不成他终于自杀成功了?今天是什么天大的好日子?” 手下表情严肃的摇头,“不是的,中也大人。” “横滨最近失踪的人越来越多,不仅是侦探社,我们内部也有不少人没了消息。”手下低声说,“甚至。连芥川大人也……” “芥川?多久之前?” “2小时之前。” 中原中也微微皱起了眉。 混蛋太宰先不说,以芥川的实力,怎么可能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 “Boss怎么说?” “Boss的意思是,哪怕把整个横滨翻过来查一遍,也要找出凶手。” “我知道了。” 中原中也大步走出机场,正准备坐进车里,忽然一个转头,看见远处一个阴影里,一个白发少年坐在不远处的冰激凌车下,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破败的白纱笼在他的脑后,身形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只看得到一双鲜红的眼睛。 中原中也猛地瞳孔一缩,“舍……” 舍雨! 那个自从港口一见后,再也没能见到的,身上疑似有虐待痕迹的白发少年! 上次见面,这孩子说他在找人,中原中也后来怎么也找不到他,以为他已经离开横滨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 他关上车门,快步走了过去,这才发现白发少年的状态很不好。 上山舍雨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湿红,连睫毛都是湿润的,似乎热的不行,眼里却带着一些暗藏的疯狂。 怎么说呢,有一种阴湿的女鬼感。 “怎么了?”中原中也半蹲下来,视线在他周身扫过,“发生了什么?你是来找我的?” 上山舍雨直接开口道,“我知道,失踪案的凶手在哪里。” 他的声音很轻,哑的不行,却如同惊雷。 “跟我走。” 他怎么知道他们在查失踪案? 中原中也微微眯起眼,“舍雨,空口无凭,我要对我的组织负责。” 上山舍雨睁着一双潮湿阴冷的红眼睛,“证据,是我的能力,别人查不到的情报,我能查到。” “中也先生。”他说道,“我知道位置,但只有你能开门。” 中原中也压了压帽檐,眼神微动。 以这少年没有实体,随意穿墙的异能力,确实是探查情报的好手。 但他该如何确定对方不是恶意……? 中原中也看着白发少年浸着偏执的猩红眼睛,忽然开口问道,“你要找的那个人,也被绑架了?” 上山舍雨缓缓垂下眼,手指紧到掐进了肉里,“是的,他在那里。我要救他。” 然后,踩死那些恶心的、该死的、让本体害怕的虫子。 中原中也吐出一口气,站起来,黑色风衣的衣摆在空中扬起,“一个小时。” “这是我个人给你的时间,等我确认了你情报的真实性后,港口黑手党会正式介入。” 他低下头,虚虚的弹了一下少年的额头。 “还有,你不准参战,乖乖在后方疗伤。” “你要找的人,只要不是混蛋太宰,我都会帮你救。” 连此时浑身阴暗的舍雨都顿了一下:“……” 如果本体在这里,估计要感叹了。 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好嗑的吗? 第67章 莫时鱼垂着眼,站在一座小区的门口。 天空下着细雨,身上的衣服湿透了,水珠顺着打湿的下巴滴落。 他在这里站了很久,都没有动。 莫时鱼知道自己在哪里。 但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眼前是熟悉而陌生的小区大门。大门后,是一条他曾经走过千百遍的路。 莫时鱼在脑海里描摹出了走进去之后的景象。 冬天会供暖的房子,大白馒头的晚饭,总爱操心的父母。 他的家。 下雨的声音,让人想起了过去,那个安逸寻常,甚至有点无聊的过去。 莫时鱼只记得,他从一个长长的旅途回到了这里。 却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回来,又是从哪里回到这里的。 猩红的晚霞顺着天空滴落,汇成了血色的绸缎。 他停顿了很久,终于往家的方向走去,一步步跨过了一道光暗的分界线。 路灯照在他的面上,映下了昏暗的光影。 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门卫室,那里安静的一片漆黑。 再往后的景象,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这种感觉,只有做梦才会有吧。 他在梦里吗? 小区里寂静无声,半个人影都没有,走了几分钟后,莫时鱼很快站在了家门前。 他摸了很久,把钥匙从背着的书包里摸出来。 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 这里并不算宽敞,一层楼有三家户,每家每户前都堆放了杂物,不太灵敏的感应灯。 莫时鱼跺了跺脚,可感应灯还是没有亮,眼前黑漆漆的看不见五指。 这里实在太旧了。所以大概还有两个多月,他们就准备搬进新家了。 莫时鱼放下了钥匙,轻轻靠近了门。 他听见了这个世界听到的第一个人声。 那是不太清晰的、崩溃的呜咽声,“我不……相信……” “为什么会轮到我的孩子……“ “为什么你们都没事——” 哭声逐渐变得撕心裂肺。 莫时鱼认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他像突然惊醒了,立刻着急起来,他想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但周围太过黑暗,他无论如何也对不准,急得直冒汗。 他又跺了跺脚,感应灯还是没有亮。 没办法,他只好伸手摸索,从书包里摸出了一个手机,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这回应该可以进去了…… 手机的光扫过了家门的缝隙,莫时鱼不经意看了一眼,忽然寒毛倒竖,差点叫出声—— 只见他的家门背后,一个人正无声的卡在门缝里,用硕大的两颗眼珠子盯着自己看。 “你真的要进来吗?“注意到了莫时鱼的视线,它忽然开口,一道不男不女的奇怪声音回荡在走廊里。 “不会后悔?“ 莫时鱼后退了一步,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什么?” 他的喉咙发紧到,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我说……”那两颗毛骨悚然的眼珠直直的盯着他,背景是他妈的哭声,“你真的,要进来吗?” 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些。露出了黑漆漆的内部。 这一回,连钥匙都不需要了。 莫时鱼没有拿稳手机,手机的亮光翻了个面,照到了他自己身上。 也是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了自己夹杂着烟灰色的黑发,发尾有些长,垂到了脖颈处。 他什么时候做的挑染? 莫时鱼死死盯着半开的门,又低头看了一眼烟灰色的几缕发丝,像在看什么魔鬼。 他白着脸,死死咬着牙,忽然抹了一把脸,转身飞快往楼下跑。 “……“ 身后的台阶在一阶阶崩塌,像一座做工不良的桥梁,他跑的深一脚,浅一脚,踉跄了好几次。 鼻腔好像被堵住了,又或是坠入了真空。 不知过了多久,莫时鱼忽然定住了脚,回过头。 他站在了小区外,他一开始站的地方。 滂沱而下的雨已经把他淋得湿透了。 身后是那个安静幽深的保安亭。 莫时鱼仰头,望着黑漆漆的虚空。 一张泛黄的纸从天空中飘荡下来,落到了他的手中。 上面是简简单单的一行字。 地下的石道正在崩塌,到处都是焦急飞奔的蛾子人。 这不是一场好打的仗。 诸伏景光瞥了眼身旁、他们刚叫醒的这个刘海黑白交色的青年。 先不说为什么太宰君叫醒的睡美人竟然是港口黑手党的预备干部,芥川龙之介。 这位青年真是一名厉害的异能者,明明那么年轻,异能却使用的如此纯熟。 一下子就弄塌了神殿外的几个地道,大部分虫子被困在了神殿外,通过别的地道绕过来需要时间。 可即便如此,救出时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祭司已经转换了好几只容貌异常美丽的虫子。 他们是通过仪式转化而成的特殊虫子,比起丑陋的蛾子人,他们更加聪明、狡猾,也要难对付的多。 身旁的黑白发青年如此厉害,这场战斗也赢得并不轻松。 在战斗的空隙,芥川龙之介的眼神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太宰治,目光是隐藏的孺慕和激动,似乎惊喜于太宰治愿意唤醒他。 与之相比,太宰治表面看起来,似乎要冷淡很多。 二人的情绪都非常内敛,也只有诸伏景光才能从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里,看出他们的情绪。 “按照原定计划,唤醒芥川君的人不是我。“ 太宰治抱着胸,躲开了一个攻击,就抑制住了一个虫子的异能,“而是敦君才对。” “嘛,谁让出现了时鱼君这样的变数呢。为了救出他,改变计划是值得的。” 诸伏景光环顾四周。 几分钟不见,神殿外的空间已经变了很多,大部分的树根都变黄、枯萎了。 剩余的绿色树根则纠缠在一起,簇拥成了一个纺锤状的茧子形状,宛如被荆棘环绕着的城堡,里面是沉睡的公主。 这和刚才的仪式根本不一样。 他们将时鱼怎么样了? 诸伏景光有些心急,他试图靠近,却被虫子拦住了。 “不准……过去……”美丽的虫子断断续续的开口。 诸伏景光深吸了一口气,“刚刚转化为虫子,就已经懂得语言、计谋、合作,你们记得作为人类时的记忆吧。” 虫子没有说话。 “明明被虫子掳获,却愿意为虫子效命。种族的转化,一下子就能让你调换立场吗?” “立场……” 虫子低低的开口,声音好听优美。 “我确实记得过去的一切,对曾经的同类刀剑相向……也并不是那么美好的事,但……”美丽的长发虫子伸出了闪着寒光的尖利爪子,“为了「——」,我的想法毫无意义。” 这种进化,是进化出了一种群体思维吗? 诸伏景光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提了很多次的「——」,又是什么? 树根茧子轻轻颤动起来,层层叠叠的树根遮住了视线,他们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祭司跪在树根制成的茧子外,他背对着他们,墨绿色的长发蜿蜒了一地,垂着头,双手合拢在胸前,轻声做祷告。 “不好!” 就在这时,诸伏景光忽然抬起头,头顶的石头猛地碎裂开,碎石爆裂开。 “……”太宰治缓缓勾起了唇。 “你来晚了。中也。” 中原中也在碎石的中间站起来,风衣在狂风中飞舞,“你可没资格评价我的行动,混蛋太宰。” 没有门,人类就硬开了一扇门。 久违的阳光照了进来。 一个几乎要变成透明色的白发影子绕到了树根茧子前,然后猛地消失了踪影。 树根茧子颤动的更加厉害,一根根树根变黄、掉落在地,祭司终于站了起来,微微睁着眼,看着眼前一幕。 树根被一点点拨开。 一条小腿跨了出来。 第68章 “时鱼?” 诸伏景光看着走出来的人轻声道。 太宰治趴在地上,忽然抽出了小刀,垂下眼,飞快的在自己手臂上一把刺了进去,刀刃深深地陷进了肉里,鲜血淋漓。 半晌,他才目无波澜的抬起眼。 这一刻,所有还能动的虫子都彻底疯狂了,他们的眼里只剩下拨开的树根,和渐渐走出来的人影。 他们迫切想清除眼前的敌人,为新生的虫母创造一个安全、温暖的环境。 虫子的攻击变得激进而充满杀意,哪怕在场几位战斗经验丰富,也不得不抽出全部心神应对。 中原中也一只脚踏在了四分五裂的蛾子人的身上,看着不远处的乱象。 空气中逐渐弥漫起了一股馥郁奇异的香味,应该是树根分泌的液体散发出来的,随着茧子的破裂而流到地上、充斥在空气里。 那液体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茧子里走出来的长发美人身上,也浑身都浸满了这糜烂而香艳的味道。 中原中也躲开了虫子的一次攻击,压了一下帽檐。 “……” 一向行事无法无天的黑手党干部大人,人生第一次产生了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的念头。 原因无他,眼前的美人不管是敌人还是伙伴,都实在是……衣衫不整了一点。 他身上的衣服似乎被腐蚀的破了大半,剩余的布料只够遮住几个重点地方,潮湿的灰发披散下来,从漂亮的肌骨走向肩背和腰肢,垂下的睫毛显得脆弱无比。 他看起来很瘦,但肌肉含量不低,腰部柔韧,长腿又直又长,在走动间显出了优美的线条。 凭心来说,这真是一个无法言明的美人,连骨头都是美的。 然而,比起美丽的皮肉,这个人的眉目里却隐隐透着一丝病态的阴郁,灰色的眼眸幽深的仿佛波澜不惊的湖,给他添了一分无法形容的独特吸引力。 在这个充满了诡异怪物和粘稠树根的地方,他仿佛一株妖冶盛开的植物。 他走了几步,就像没力气了,踉跄了一下,被身边的祭司扶了一下,才站稳。 中原中也看着他赤足走在粗粝的地面上,有一瞬间,他竟然产生了心疼和负罪感,愧疚于让青年受到了伤害。 这种反应显然是不正常的,中原中也花了好几秒钟,甚至不得不用异能让自己一瞬间产生了痛感,才挣脱了这种感情。 他环顾四周。 其他的几人还好,只有芥川龙之介的年纪较稚嫩,这方面的经验不足,被影响的比较明显。 只见黑白发青年凌厉的表情变得有些迷茫,看向灰发美人的目光紧张而懵懂,更是止不住的担忧,不知不觉就往那里走了好几步,被太宰治拉住了。 中原中也提起了戒备,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可以轻易影响他人情绪,是异能? 话说回来,舍雨去哪儿了? 莫时鱼微微仰起头,飞鸟在裂开的地面上空飞过。 他的后腰多出了一个淤红的纹身,那是一个类似于羊的犄角图案。 纹身不大,只有两个硬币大小,只是位置有些特殊,且图案似乎给人一种畸形美丽的味道。 祭司从跪在他的脚侧的姿势站了起来,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件白色袍子裹住了他的身体,并为他穿上了白色丝织的布鞋,然后重新跪下来,专注的看着他。 “大人,您忠诚的仆人斯米尔诺夫,万分感恩您的垂怜。” 和其他疯狂的虫子不同,斯米尔诺夫墨绿色的眸子里的感情克制而隐蔽,他带着诚挚歉意的说,“非常抱歉,让人类吵到了您安宁的休眠。” “请允许我带您离开,我们会为您建造一个更舒适的巢穴,为您转化更多的同族,弥补这一次的罪过。” 莫时鱼无声的垂下眼。 他伸出手,细细长长的手指抚过虫子光滑的面部,然后插进了对方一只墨绿色的眸子里。 “别用这个眼神看我。” 莫时鱼开口,轻哑的嗓音好像在说情话。 他剜出了一颗眼球,在手里捻碎,然后将红白的液体擦在斯米诺尔夫的脸侧。 “……”鲜血和组织液顺着斯米诺尔夫的面颊流淌而下,虫子不敢置信的睁大的眼,疼的浑身颤抖,却一声不吭,连一点反抗都没有。 像一个毫无原则照顾孩子的家长,大有随莫时鱼喜欢的意思。 “时鱼……?”诸伏景光被这一幕惊到了,低低的唤了一声。 莫时鱼裹着白袍,没有看他。 他看起来疲惫极了,体力消耗的十分严重,而且表情非常的不对劲。 刚才那残忍的举动,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他似乎经历了什么,整个人看起来空空荡荡的,眼底又有一丝让人心惊的怨恨。 到底怎么了? 每一个被转化的人都会被植入类似于集体思想的东西,他们将集体的利益置于远高于自身的位置。 莫时鱼异变了吗? 诸伏景光无法确定。 毕竟他浑身上下除了多出来一个纹身,没有太过明显的外部变化,背部也没有长出翅膀。 据莫时鱼之前的说法,他第一次在白色茧子里被寄生的时候,婴儿确实在他背部长出了翅膀,只是被他及时扯掉了。 莫时鱼的情绪和举动,确实不一样了,但却依然能感受到他的自我和灵魂。 诸伏景光注意到,刚才好几只虫子用狂热到极致的声音,低声呢喃了一句「——」。 莫时鱼的异化方向,是这个奇怪的单词? …… 就在这时,越来越多的人类聚集在了破了一个洞的地面上,好几个异能者跳下来,加入了战斗。 有人看到了莫时鱼,愣了好一会儿,下意识往他那里冲过去,应该是想救他。 祭司望见了这一幕,立刻站起来,半边血污的脸上,仅剩一只的墨绿色眸子冰冷的盯着来人,他闪身躲过对方射过来的子弹,一记狠戾的侧踢,正中对方的太阳穴,那可怕的蛮力直接把对方踹飞了出去。 虫子的力气实在是可怕。 眼见着人类越来越多,剩余的虫子都开始往祭司的方向集中。 他们准备逃了? 诸伏景光伏下身体,闪电一般的几步,靠近莫时鱼,祭司恐怖的眼神往他那里扫。没想到一直安静的吓人的莫时鱼忽然开口,“住手。” 祭司的动作顿了一下。 诸伏景光发现他拉不动莫时鱼,急切而疑惑的问,“时鱼,你怎么了?” 莫时鱼抬眼,看着他轻声说,“抱歉。” 他慢慢抽出了手。 诸伏景光怔怔的看着他:“你还记得我吗?” “我记得。”莫时鱼道。 祭司展开了墨绿色的薄翼,包裹住了莫时鱼,他打了一个响指,他们在原地消失了踪迹。 中原中也和诸伏景光都反应极快的上去阻拦了一下,却没能来得及碰到。 拥有转移能力的家伙,原来是祭司! 这下根本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中原中也紧紧皱着眉,他根本不认识莫时鱼,之所以来拉一把,是他发现了一件事。 ……那个灰发的小子,和舍雨有些像。 舍雨大概率是在找他吧,搞什么?他人呢?不会跟上去了吧。 诸伏景光看着空无一人的面前,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你们看。”他看着前方道。 “神殿消失了。” 洞穴背后的那座神殿逐渐化作了一个虚影,越来越淡,最后化作了几个泡泡,融化在了空气里。 “逃了。”太宰治靠在墙上,“真是便利的能力。” 中原中也回头怒道,“还不是太宰你不用异能来阻止一下,把怪物放跑了!” “我也没有办法啊。”太宰治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祭司的能力都不是异能。哪怕我触碰他,也无法阻止他们逃跑。” “哈?” 中原中也飚了一个音,暴躁的揉了揉头发,“不是异能……什么怪东西!真是虫子变异了?“ “谁知道呢?” 太宰治垂下眼。 横滨的地下封印着“书”,“书”是造成横滨地下变异的根源。 这个世界是个畸形的瘸子。 畸形在不断的扩散。 总有一天,他们人类也会异变,变成怪物,畸形的一环。 “那种死法我可不喜欢啊……”太宰治捂着汩汩流血的胳膊,轻声道。 地面传下来的吼声清晰无比。 “地底检测到大量幸存者!大部分被困于茧子中,神志不清,请求医疗支援!” 第69章 “大人,喝酸梅汤吗?”一个长相清纯勾人的女性虫子捧着一个小木碗,小心翼翼的问莫时鱼。 莫时鱼抱着娃娃,看着窗外,没有回答。 他们如今在一个废弃的工厂大楼里,莫时鱼不知道具体位置,但不是在横滨,就是还在东京周边。 大部分虫子不敢和他说话。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怕喜怒无常的虫母杀了他们,更多是因为他们敏锐的感觉到莫时鱼不喜欢他们,更厌恶他们靠近他。 被虫母厌恶,这简直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祭司呢?”莫时鱼抬眼看她。 得到了回应,女性虫子的脸颊泛起了激动的绯红,“祭司大人……在清点虫数,马上回来。” “如果您想休息,我可以帮您抱着娃娃。”女性虫子看着娃娃试探道。 “不用了。” 莫时鱼垂下了眼睛,有些疲惫的裹紧了外袍。 他的体力消耗严重,现在一安静下来,靠在墙角里休息,就觉得眼皮发沉。 和其他变异出特殊能力、五官变得妖异、长出蝶翅的高级虫子不同,莫时鱼的身体没有多大的变化。 这代表着他的皮肤依然柔软且富有弹性,和他们坚硬光滑、普通子弹无法打穿的虫壳不一样。 在其他虫类眼里,如此年轻、娇弱的虫母,只要有一刻一秒没有呵护备至,就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窥探,被觊觎者抢走伤害,甚至夭折。 他们根本无法忍受让虫母毫无保护的暴露在外。 因此,哪怕知道虫母厌恶他们,高级虫子依然选择尽可能不讨人嫌的环绕在他周围。 当然,外表丑陋、满身磷粉,不符合虫母审美的蛾子人们则被他们毫不留情的赶到了外面。 莫时鱼根本不在乎虫子的想法,他的思绪被另一件事占据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和现在的自己不一样。 似乎更年轻一些。 大约是……他刚穿越那会儿的年纪。 他们的外貌、神态有细微的差别。 莫时鱼不觉得那是自己。 不,应该说,那个人是他,但不是同一个经历的他。 那个他同样费尽力气,终于回到了家。 他停在了家门外,看着挤在门缝里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怪物。 怪物问他:你真的要进来?不会后悔? 半开的门内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偶尔忽然传来了母亲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像接触不良的收音机。 莫时鱼垂下头,烟灰色长发从肩膀上滑了下来。 他大概能猜出来。 这是某个平行世界的他的经历,被以一种诡谲荒诞的形式,重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梦最直接的含义应该是:回家也不是结束,甚至,回家以后还会有更可怕的事发生。 ……事到如今,他竟然没有多么惊讶。 莫时鱼用力抹了一把脸,低头扯起了嘴角。 梦的真实性有待考证。 因为其中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比如梦里整个小区空无一人,寂静无声,比如他无论怎么跺脚,楼道的感应灯都不亮。 再比如那个他的头发主体是黑色,但夹杂着烟灰色的挑染。 奇怪的是,莫时鱼没有经历过头发是这种颜色的时候。 在他抽到了「天生受害人」这张人物卡后,短短三天内,他就连发根都变成了烟灰色,变化大到他每天起床照镜子都差点报警。 但这个他,头上的灰发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要么他抽到卡以后十几分钟就穿了回去,要么……这个梦是个不让他回家的骗局。 莫时鱼阖上眼。 突然吹起了一阵微风,轻柔的抚过了他的发丝。 像有人在轻吻他。 白色的娃娃趴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 莫时鱼低下头,伸手环绕住了娃娃,在心里说,“舍雨,是你带中也君来救我的吧?多亏有你在。” 有自我意识的马甲真好,他昏迷了还能来救他。 看看他的二号马甲,莫时鱼一失去意识,就变成了人工智障。还好这个马甲不会说话,不然就要变成这样。 别人:“哟,覆面,今天天气还不错哦。” 二号马甲:“什么?马什么梅?” “……”舍雨没说话,只是往他的怀里挤了挤。 不,本体。舍雨低头看着自己软弱的娃娃身体。 如果他有实体,像二号马甲那样,他可以来的更快,做的更多。 而不是只能呆在原地,共感本体的痛苦。 娃娃黑窟窿似的眼睛好像要落泪一样,莫时鱼抚摸娃娃的头发。 舍雨阖上眼,贴着本体传递信息。 “我查到了白兰藏着的一部分情报。” 舍雨轻声说。 “他拥有一部分7的3次方,那是一颗流着脓液的橙色宝石,被镶嵌在戒指上。但白兰从没有佩戴过,而是将它封印了起来……” “书和7的3次方,都是这个世界的基石。它们在,世界就在,它们变异了,世界也变得畸形。” “这个世界本不是这样,所有人,包括我们的命运也不该是现在这样。” 世界基石是一颗流脓的宝石…… 莫时鱼光想象一下,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7的3次方变成了这样,那「书」呢,「书」畸变成什么模样了? 他想起了什么,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泛黄的纸。 这是他的梦里从空中飘下来的纸,在他醒来时,竟然跟着出来了。 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时鱼,我永远祈祷你幸福。】 【——书。】 莫时鱼的眼里起伏不定。 他本来不相信这上面的话,可假如这真的是「书」的书页? 这是能将文字变为现实的纸张,只要写下了,就代表着一种真理: 「书」希望莫时鱼幸福。 哪怕文字可能叙诡,但有一点是确定得出来的。 那个被莫时鱼视作工具的「书」,其实拥有类人的自我意识。 这似乎能解释,莫时鱼之前那种违和感了。 他的穿越背后阴谋重重,但幕后人似乎并不是以看他痛苦为乐的家伙。 但未来的莫时鱼,很可能因为在「书」上写下了回家的话而翻车了,变成白兰口中那个“被圈养到坏掉的妈妈”。 「书」的目的是阻止他回家。这也许是出于好意。 哪怕它的手段扭曲、残忍而畸形。 这就是「书」畸变的地方? 祭司走了进来,他用一块白棱盖住了左眼,在脑后系了结,只露出了一只清冷的眼睛,墨绿色的长发倾泻而下,他半跪在莫时鱼面前,仰头看他。 “您该吃一点,您的体力被消耗了太多。” 莫时鱼撇头看他。 窗外的路灯光映在了他灰色的瞳仁里,闪着细碎的、冰冷的光。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莫时鱼的声音很轻,好像带上了一丝碎玻璃似的怨气。 “你知道一些什么吧?关于「书」。” “我只能说,这一切是命中注定的。”祭司抬起纤长的手指,盖住了墨绿色的右眼,他温顺的仰着头,“只有您,才能成为母亲。“ “我们是被「书」创造出来,永远不会背叛您的孩子。” 他的声音是完全的温顺、臣服。 这个在横滨地下畸变的种族进化出了群体思维,让他们在保留人类的记忆和智慧的同时,思维彻底异化成了异族。 这个种族是极端的母系社会,只会异化出一只虫母。 对母亲的渴求和依恋,是刻在群体思维里的。 莫时鱼的周围向来不缺狂热的眼神,但在疯狂的同时、又绝对服从,且毫无攻击性、只有保护欲的——这样的眼神非常、非常少见。 莫时鱼不得不承认,大部分爱上他的人,比起保护他,更想折断他的四肢,把他关在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这个种群,以一种他最恐惧的生物为原型,却像为他而生的,一把趁手的刀。 “所以,你知道。”莫时鱼低声说,“你知道,你们种族是为我而生,你们的人生是因为我而毁的。” 祭司专注的轻声说,“是的,我们知道,我们一直在等待您。” “……”莫时鱼觉得愤怒像打火花一样冲击大脑,他抓着纸的力道大到指甲盖隐隐发白。 「书」肆意改变了他的命运,又肆意改变了眼前这些人的命运。为了保护他? 这就是ta的风格? 莫时鱼觉得——这一切都实在是太恶心了。 他盯着祭司,“你们曾经是人类,有着自己的生活。哪怕是现在,你也可以回去过你该过的日子,你还保留着完整的记忆,不是吗?你能接受为一个陌生人变成怪物——这样的命运?” 祭司毫不犹豫的说,“为您牺牲是我们的荣幸。” 莫时鱼气的抓狂。 “大人,喝酸梅汤吗?”又一只虫子捧着一碗血肉模糊的碗凑过来问。 “不喝。”莫时鱼怒道,“滚!” “那我们去抓新鲜人类给您吃……” “不吃,不吃!” 虫子们焦虑的看着娇气任性、不吃不喝的虫母,有几只虫子甚至急的开始啃手手。 莫时鱼慢慢冷静下来,说,“如果我说滚远点,你们会听话吗?” 所有的虫子都露出了哀伤的表情。 “可……我们要保护您。”有虫子说。 莫时鱼说,“有传送能力的祭司在就足够了。至于你们,收起你们的翅膀,回自己的家,做你们该做的事,吃普通的食物,也不要想着抓人类繁衍后代。” “您要遗弃我们?“虫子们彷徨的道,”您是喜欢独生子的虫母吗?“ 莫时鱼呆愣半晌:“……“什么乱七八糟的! 莫时鱼停顿了很久,才道,“等我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叫你们的,行了吧。” 费了很大的劲,才让虫子们保证不杀生,把他们一只只赶走,莫时鱼疲惫的一步步走回到了旅馆。 祭司斯米诺跟在他身边。 他仅剩一只墨绿色的、犹如森林深潭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莫时鱼关上门,脱去外袍,露出了里面没剩几块布料的衣服。 虫母的身体线条柔韧修长,灰发披散,肌肤苍白,闪着湿润的光泽。 “你要继续看下去吗?”莫时鱼在剥去上衣之前,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 斯米诺愣了几秒,连忙用翅膀遮住自己的眼睛,“对不起。” “不,该道歉的是我。”莫时鱼把张牙舞爪的娃娃放在沙发上,说,“我不该为了发泄,就挖了你的眼睛。” “您完全没有必要道歉,而且,这种伤很快就能痊愈的。”斯米诺说,“您应该明白的,您现在也可以。” 莫时鱼说,“有痊愈的能力,不代表我能随意伤害你们。”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你们,就觉得我可以完全支配你们的一切,哪怕你们的命。”莫时鱼捂着眼睛,“我的精神状态堪忧,我必须时刻提醒自己。” 祭司张了张嘴。 您没有必要压抑自己的天性。他想说,却没能开口。 这就是他一直等待的虫母。和他想象中的模样并不一样,但是…… 清冷的虫族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成了一根针,一种无比陌生也无比复杂的情绪在身体里不断蔓延开来。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一直被虫母抱在怀里的娃娃。 那么温暖的、怜爱的怀抱,好像在抱一个珍宝。 可他却被母亲挖掉了眼睛。 祭司斯米诺一直都以温顺的姿态接受了虫母一切反应,像一个没有自我的机器,如今他却产生了一个念头。 如果他也能拥有母亲温柔的拥抱,该有多好? 很微妙的,他开始思考,这是什么?是群体思维,还是他个体产生的情感? 第70章 莫时鱼皱着眉,站在镜子前。 他像在研究什么复杂文献一样,仔细打量着镜子里面的人。 总觉得他好像又变了一些。变得更加有……非人感了。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只是眉目像淬了爬虫动物艳丽的毒,那双烟灰色眼眸带着魔性的惑人光环,嘴唇红的像在噬骨咽肉,看一眼就觉得心被钩子勾走了。 莫时鱼连忙移开视线,用力眨了眨眼睛。 好吧,他承认,他确实更属于世界畸形的那一面。 说实话,人长成范冰冰那样都不一定会爱上自己。可莫时鱼觉得他是真的招架不住自己这张脸了。 连他看镜子里的自己,想法都快污起来了,更不要说别人了——天知道莫时鱼绝不是一个自恋的家伙啊! 真正的万人迷光环连自己都蛊惑是吧? 莫时鱼猛地晃了晃脑袋,艰难的抑制住再看两眼的冲动,裹上了浴巾,转身走出了洗手间,瘫在床上躺尸,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电视里的新闻。 新闻播报员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特大失踪案告破,嫌疑人确认为非我国国籍的犯罪团伙,失踪的人质已全部救出,目前伤亡人数仍在统计……” 见娃娃正端正的坐在床上,莫时鱼滚了一圈,把它搂进了怀里,再滚回来。 祭司斯米诺换了一身衬衫西裤,墨绿色薄薄的蝶翅被他收了起来,他看上去和正常人没有区别,除了那过分的美貌以外。 他看了一眼埋在莫时鱼胸口的娃娃,移开了视线,温顺的开口。 “母亲,我为您订了一些食物。”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是酸梅汤。” “唔。”莫时鱼松了口气,心想终于不是那碗血肉模糊的掉san汤了,他想起了什么,疑惑问道,“你有买食物的钱吗?” 斯米诺点头,解释道,“在成为虫族之前,我是来自北欧某个富商家庭,在瑞士银行有几个匿名账号,里面大约有3千万美金。” 莫时鱼:“……”夺,夺少? 他看着端上来的、摆盘精美的鹅肝和柏图斯红酒,艰难的抬头看他。 大哥,3000万,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不回去享受人生,在地下做一只虫子? 斯米诺很容易的看出了他眼里表达的意思,他轻叹道,“您觉得我现在追求的没有意义,是吗?” 莫时鱼想了想,摇头坦诚道,“不,我只是觉得可惜,你明明能拥有更平摊顺遂的人生,却因为我,走上了异种的路。” 斯米诺笑了,他半跪在地毯上,仰头看他,“只是换了一个种族而已,在这个畸形的世界里,这甚至并不算是畸形的路。您在意的点,果然还是觉得我们被洗脑了,是吗?” 莫时鱼一愣,然后垂下眼。 墨绿色长发的虫子声音清冷而柔和,“所有生命都有繁衍的本能,包括人类。人类恐惧死亡,而繁衍则代表着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大部分人类无法逃脱这种本能,这也是种族存续至今的原因。” “我们在寻找能成为虫母的人,这和人类为了延续而繁衍没有区别。就像人类不抗拒‘性’,我也不抗拒保护您的本能。” 莫时鱼喝完了杯里的红酒,拿起酒瓶,又倒了半杯。 这是一种歪曲论题的诡辩,很明显依然有诡异、畸形的感觉,但他没有选择继续争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莫时鱼走下了床,半蹲下来,靠近这只清冷美丽的虫子,伸出手,用轻柔的力道、带着怜惜的抚摸他墨绿色的柔顺长发。 “虽然我无法认同,但我依然喜欢你们。”莫时鱼垂着眼,“会这样想的我,果然也有些不对劲了吧。” 斯米诺怔怔的,他感受到了来自身前人在抚摸他的头发,温柔的让人无法言语。 虫子的反应和之前看到莫时鱼脱去外袍一样青涩,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想展开翅膀,裹住自己,但又实在贪恋这份体温,以至于只是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他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幸福,像绚烂的烟花一样在他的内心溅开。 “只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是我?”莫时鱼垂着眼,“「书」那样的存在,到底要我做什么?斯米诺,你知道吗?能不能告诉我?” 斯米诺几乎是用尽了所有自制力,才将注意力从莫时鱼的抚摸这里脱离出来,他思考了很久,愧疚的摇头。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书」。「书」受到了严重的污染,没有生命能活着到达地底,哪怕是我们也只敢停留在地表,围绕着神殿挖地道。” 莫时鱼的眸色微动。 “也就是说,没有人能见到「书」的本体?“ 斯米诺肯定的点头,“但无法否认,可能有几张「书」的书页仍存于现世。“ 比如他手上那张?莫时鱼心想,“在那些纸上写下文字,还可以变成现实吗?“ “应该可以。“墨绿色长发的虫子道,”不过……也许实现的方式会非常扭曲。“ 莫时鱼心想,果然不能在被污染的书页上瞎写,未来的他就是这么翻车的吗? “谢谢你。“莫时鱼问完情报,就准备赶人了,”已经很晚了,你也累了吧,我给你单独开一个房间,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他雷厉风行的速度开了一个套房,把斯米诺塞了进去。 本来还想就近保护虫母的虫子被莫时鱼一句“你有传送能力没必要近距离保护,彼此留下一些私人空间比较好”为由给挡了回去。 刚才还被莫时鱼温柔虎摸的虫子莫名感受到了一股落差感。 他在门关上前,又看了一眼那只娃娃。 白色头发的娃娃始终被莫时鱼抱在怀里,别说抚摸,莫时鱼恨不得把他挂在身上。 这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而已。斯米诺告诉自己,却依然忍不住盯着看。 莫时鱼刚才说了喜欢他,也摸摸了他,祭司能感受到,虫母的话并不是骗人的,这比之前被挖眼珠子的待遇要好太多了。 斯米诺应该满足了才对。可是为什么……他似乎依然没有那么开心。 这种感觉很陌生,作为怪物的一部分无法理解,但作为人类的那部分灵魂回答了他。 是不甘。 莫时鱼不是冷淡的人。 他还有更亲密、更特殊的相处方式,只是没有这么对他而已。 斯米诺是人类时,是一个典型的北欧人。五官精细,皮肤苍白,瘦高,学霸,有钱,但社恐。 他很少自己一个人追求什么过。这一次大概是例外。 他看过美丽的极光,也想感受母亲的怀抱。 “失踪案件最早可以追溯到两年前。” 国木田独步将手里拿着资料贴到身后的白板上,“因为分布范围比较广,且频率较低,所以没有引起重视。直到最近才忽然密集起来,理由不明。” “我们初步总结了这些蛾子人在最近两年的移动轨迹。”国木田独步从电脑里调出了一个世界地图,声音冷静而清晰。 “起点、终点都是横滨,但期间的线路则毫无规律可言。一开始在东欧,也就是奥地利,斯洛伐克那一块,后来则转移到了美洲,阿美莉卡东海岸,最近几个月又回到了霓虹,主要集中在东京和横滨地带。” 坐在侦探社座位上的小白虎中岛敦面色苍白的喃喃,“短时间内跨大陆的迁移……这岂不是意味着,时鱼桑现在在哪儿都有可能?” 随着蛾子人等的出逃,大部分被关在地下的人质被救了出来,但即便如此,找不到尸体的人数也有四位数之多。 这些失踪的人里只有一小部分被转化成了另一个种族继续存在,其余大部分都在茧子里鼓胀成了蛾子人的血肉祭品。 这件事已经在国际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毕竟失踪的人口跨越了好几个国家,比如太宰治他们遇到的祭司就是十足的北欧长相,尖尖的耳朵,墨绿色的长发,比起虫子,更像北欧神话里的精灵。 更别提横滨的地底像一团腐烂的臭肉,一挖就死人,根本深入不下去。 霓虹政府已经焦头烂额。 眼看他们解决不了,各国势力就都想插一脚。横滨地底封印着「书」,这件事其实并不算秘密。 侦探社的社长,一身和服的福泽谕吉低沉的问,“那位被虫子抓走的时鱼先生,他的身份有查到吗?” 国木田独步说,“暂时还没有。不过,他认识敦,他们是朋友。敦是不是知道什么?” 福泽谕吉又看向了中岛敦,后者慌乱的点头,“是的,我们是朋友,不过,我只知道时鱼先生是东京的大学生……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国木田独步蹙眉描述,“不管怎么样,虽然我只见过他一面,不过他身上有一股气质,让人莫名想……” 把双腿架在桌子上的太宰治低头摩挲着缠绕住手臂厚厚的纱布,闻言插话道,“保护他?” 国木田独步立刻点头,“没错!太宰,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太宰治弯起眼睛,勾起了一丝温柔漂亮的笑,鸢色的眼眸里却深沉而晦暗,“差不多吧,大概。” 在座位上啃零食的江户川乱步微微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太宰治一眼。 “继续寻找他。这位青年一定是关键人物。”福泽谕吉拍板道,“横滨地底的情况不容乐观,这件事关乎重大,大家决不能松懈。” “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莫时鱼坐在一个空荡荡的洗手间地上,听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传来“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头顶的日光灯时不时的一阵忽闪,连带着他身边尸体那双死不瞑目的脸也一明一暗。 他的头发上、手上全都是血,一只手握着刀,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洗手间紧闭的门。 一个高得吓人的影子,紧紧地贴在洗手间门板的磨砂玻璃后面,莫时鱼几乎可以看到那苍白艳丽、却挤到扭曲的五官。 “小鱼,为什么不出来?” 带着笑意的甜腻声音从门外清晰的传来。 奇怪的是,这个声音莫时鱼很熟悉。 他才刚刚杀了声音的主人,而对方的尸体此刻就躺在他的身边。 可这具尸体的声音却在门外传来。 莫时鱼听到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不要了,不要……” 他神经质的摇头,努力往后缩,抱住了头,沾满了猩红血迹的手弄脏了他惨白的脸。 从横滨地下逃出来的这个晚上,莫时鱼睡得很不好。 早上七点,他一身冷汗的醒来,按着突突疼的脑袋,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了。 娃娃爬过来,用尖尖摸摸莫时鱼的额头,确定没有热度后,才担忧的问道。 “本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莫时鱼屈起双腿,垂着头,声音茫然而无措。“我……好像做了梦。” “什么梦?” 莫时鱼回忆了片刻,喃喃道,“好像……”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让我出去……我不记得了。” 不过是几秒,梦里残留的那股惊悸而绝望的感觉就已经淡去了。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莫时鱼按了按脑壳,还是疼的厉害,娃娃爬到行李箱旁边,翻出了一盒泰诺,递给他。 莫时鱼接过,直接干咽了两片,舍雨甚至没来得及给他倒水,只能趴在他的大腿上,眼巴巴的看着他。 片刻后,他终于好受了一点。 莫时鱼下了床,快速冲了一个澡,收拾了一下自己,感觉又活过来了。 他拉开了窗帘,看着灿烂的阳光,最终还是没忍住爆了个粗口——横滨真tm是个什么鬼地方? 来了这里以后,他就开始频繁梦到他根本没有经历过的事。 偏偏都不是什么好梦。 如果可以的话,莫时鱼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足这里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抱起了舍雨,关上了门,翻出了手机,给贝尔摩德发了一个短信。 想到祭司也许会跟来,莫时鱼也跟他说了一声,让他不要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自己身边。 斯米诺温顺的表示没问题,并试图递给他一张八位数的黑金卡,让他随便用,被莫时鱼艰难地婉拒,“不,不用了。还是你留着吧。” 不要这样考验他啊,他的人性经不起考验啊! 他拿着手机低头走在街上,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了一群戴着弯弯笑脸的面具的卫衣小青年。 好几个面具青年举止轻佻、手舞足蹈的朝他吹口哨。 隔壁就是一所大学,卫衣上印着大学的校徽,应该是一群大学生。 大清早的,他们身上甚至还有浓烈的酒气。 酒鬼越搭理越疯,无视是最好的选择,莫时鱼没有往他们那里看,而是径直穿了过去。 他去咖啡店买了两杯美式,走出咖啡店的时候,才发现本以为已经走光了的酒鬼里,其中一个面具年轻人竟然还等在那儿,站在路边,直勾勾的看着他。 身边的大屏幕在播放昨天的失踪案,女播音员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一遍遍的重复。 “各位市民,考虑到可能存在的未知污染,请千万不要靠近横滨东面的大坑。” “重复一遍,请千万不要靠近横滨东面的坑洞……” “你好。” 那个戴着面具的年轻人走过来,鲜红色的笑容面具对着他,莫时鱼闻到了刺鼻的酒气。 一道木木的年轻男声从面具后传来,“可以,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不知为什么,眼前的这一幕让莫时鱼觉得非常的不舒服,他皱了皱眉,“抱歉,不可以。” 说完,他转头走过了红绿灯,又往前走了一段。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莫时鱼再次回过头,看着紧紧跟在他身后的面具青年。 莫时鱼眼神不算温柔,甚至有些冷而厌恶,“我说了,不要再跟着我,听得懂吗?” 面具青年似乎愣住了,呆呆地停在了原地。 莫时鱼没有再管眼前的人的反应,转身离开。 他莫名有些在意刚才的新闻,总觉得霓虹政府的反应有些诡异。于是先让舍雨派一只娃娃去了一趟昨天地底被挖出大坑的地方。 那里已经被层层包围了起来,最外围的警察多到莫时鱼根本没有见过这么夸张的阵仗。 除了警车以外,还有各式各样的帐篷,帐篷里是各种肤色和国籍的军人,所有人的脸色都很差,还有人蹲在地上,捂着嘴剧烈呕吐。 仿佛全世界的政府力量都集中在这里了。 这也太不正常了。莫时鱼心想。 哪怕虫子们造成了大量的失踪案,在大部分受害者放归、且虫子们都跑光了的现在,还有这么多人集中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而且,怎么有好几个人在呕吐? 昨晚在他离开后,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莫时鱼暂时没打算深入调查,这件事让马上要来横滨的、有官方身份的二号马甲来做比较好。 但离开之前,他还是打算进去看一眼。 大部分人都停留在了屏障外,舍雨化作了鬼魂混进了屏障。 舍雨拐了一个弯,看到屏障内部,一个被盖着面部的尸体被拉出来。露出来的手臂发青腐烂,黑紫色的粘稠组织液一滴滴落在地上—— 仿佛是一个人形的污染辐射物。 这也是蛾子人们做的? 不,不像,蛾子人杀人不是这样的,被当做祭品的人从茧子里出来就直接被敲碎成了血肉模糊的碎肉。 眼前的这个尸体还有人形。 但不知为什么,莫时鱼却觉得,这具尸体比起那些碎肉还令人恐惧、恶心。 舍雨饶过人群,走的更深了一些,看到了更深处的地底。 周围是停下的挖掘机,看起来,政府之前似乎在试图挖掘地面,但此时此刻,一切工程却都停止了。 “……”舍雨怔怔的停住了脚步。 眼前的景象,只有一个形容词能形容。 烂肉。 大片蠕动的、腐烂的烂肉,替代了松软的土壤,变成了横滨的地底。 怪不得斯米诺说虫子也不敢在横滨深挖下去。 莫时鱼到了贝尔摩德住的酒店,坐在酒店楼下的喷泉边。 横滨出了这么大的事,以他对贝尔摩德的了解,她大概率不会在这里继续停留。 事实上,贝尔摩德发给他的信息也是如此。 「我们要换一个地方工作了,瓦伦汀,先来找我。」 两三分钟后,莫时鱼看着从酒店里款款走出的金发美人。 贝尔摩德看向他的目光极其专注,几乎是一眨不眨,半晌,她才勾起了饱满的红唇,“瓦伦汀,你似乎变了一些,是我的错觉吗?” 莫时鱼递给她一杯美式,装傻,“有这回事吗?” 贝尔摩德靠近了一些,莫时鱼闻到了她身上幽冷苦涩的香味,她接过咖啡,摸了摸莫时鱼的头发,莫时鱼有一种在被收起獠牙的毒蛇温柔的磨蹭的感觉。 她没有在这一点纠缠,而是低声道,“我们得走了。” 莫时鱼应了一声,他从喷泉边站起来,“除了我以外,你们找得到合适的演员吗?“ 贝尔摩德摇头,“导演格外喜欢这个角色,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实在找不到的话,宁愿删掉也不会将就。” 莫时鱼心想一个两句台词的小角色这么讨人喜欢? 贝尔摩德侧过头看他,浅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像揉碎的金粉,她幽蓝色的眼睛里毫无笑意,“比起这个,我更想问你,你昨晚在哪儿?” 莫时鱼没有什么反应的看她,“我在虫子窝里。”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子,“差点被毒傻。” 贝尔摩德轻叹了一口气,“果然。” 莫时鱼没想过瞒过组织,毕竟昨晚看到他的人那么多,而且,现在最麻烦的已经不是组织了。 “……” 贝尔摩德停下了脚步,忽然转过头,按住了他的后脑勺,倾身过来。 “瓦伦汀,听我说。”贝尔摩德和他四目相对,压低了声音,“昨天横滨发生的不是小事,无论这是不是你所愿,你都要在全球的政要面前出名了。” “与其在哪个角落里莫名其妙的被抓走,关进实验室里。不如彻底走进舞台上,增加自己的影响力。以你的能力,哪怕只是两句台词的角色,也能引起全球的疯狂。” 莫时鱼怔怔的看了她半晌,垂下眼,没有说话。 “时代的巨轮滚滚向前,个体的命运在车轮下瞬间化为齑粉。” 贝尔摩德沙哑的声音像在诉说什么,“至少在这之前,尽力而为吧。” 莫时鱼刚想说什么,却在下一秒被一声巨大的声响夺取了注意力。 这一秒,他好像预料到了什么,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了一样收紧,浑身的血液冰冷而狂烈的上涌。 他把贝尔摩德护在身后,猛地转过头—— 一道黑影在他的眼里划过,重重的砸在了水泥地上,鲜血与碎肉一并飞溅到了他的脚边、裤腿上。 就在离莫时鱼身前两米都没有的地方,一具四肢扭曲的尸体呈现在他的眼前。 那张熟悉的、印着鲜红笑脸的诡异面具牢牢地锢在尸体的脸上,对方的背部朝上,脸也朝上,正对着莫时鱼,鲜血不断地从面具底下涌出来,直到浸透了底下的水泥地。 莫时鱼死死的看着这一幕。 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整整死寂了半秒钟后,周围此起彼伏的尖锐尖叫声骤然刺破了天际。 有人撕心裂肺的叫道,“有人跳楼了——” 贝尔摩德脸色骤变,她反应极快的一把拉住莫时鱼的手,立刻带着他往酒店外跑去。 “是他……”莫时鱼一边被拉着踉跄往前,一边呢喃道。 那个大学生。 在耳边的风声里,莫时鱼的脑海里缓慢的闪过了一个念头。 不论拥有什么梦想和希望,不论过着什么幸福的人生,有着多么美好的未来,在这个世界,都是没有意义的。 在时代的巨轮下,人的生命如蝼蚁一样,一碾就碎了。 “瓦伦汀,瓦伦汀……” 贝尔摩德推了推莫时鱼的肩膀,莫时鱼如梦初醒,抬头看她。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在贝尔摩德的车里了,贝尔摩德坐在驾驶座,油门踩死,穿梭在车流里,窗外的风景飞速的往后。 “怎么了?你认识那个人吗?”贝尔摩德目光没有从前方的路上移开,只是低声道。 莫时鱼低头半晌,用力抹了一把脸,“算是吧。” “我早上出来的时候,他混在宿醉的大学生堆里,找我搭讪。” “他一身酒味,又戴着一个杀人狂一样的面具,但应该只是个普通学生,我拒绝了他。再后来,他就在我们面前跳楼了。” 莫时鱼想着那个诡异的面具,“现在回忆起来,那群大学生过来的方向,就是横滨大坑洞的方向。” 贝尔摩德沉吟半晌,“昨晚,横滨地底被霓虹政府挖到了某一处的时候,出现了意外,施工队当场死了十几个人。” “假如将这种影响视作“污染”,污染已经扩散开来了,至少昨晚在大坑洞周围的一部分市民也遭到了污染。只是这种影响没有直面地底的那十几个人那么夸张。”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莫时鱼说,“如果那个学生没有遇到刺激,应该不会这么快死。导火线……应该是我吧。” “不。”贝尔摩德打断了他,“不是你,瓦伦汀。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这样,无论是普通人,还是我们……什么时候死都不意外。没有人有错,没有人必须要死,只是世界恶化了,所有人都必须承受这个结果,仅此而已。” 莫时鱼看向她,有些怔怔的,“贝尔摩德……” “你在安慰我吗?” 金发的美艳女人朝他勾了勾唇,一如既往,那双幽蓝色的美丽眼眸熠熠生辉。 “我总是看不得你难过的样子。” 莫时鱼低下眼,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 天空无垠,像倾倒了蓝色墨瓶的墨水,慢慢的流干净了,终于显现出了少许的白云。 “喂,我说……”莫时鱼望着窗外,忽然开口道。 “我们是在往横滨外去吧。” “嗯。”贝尔摩德的目光越来越冷。 莫时鱼看着窗外那个越来越近的、熟悉的酒店,用疑惑、缓慢的声线,一字一句的呢喃道,“那为什么,我们又回来了?” 下一秒,刺耳的警笛声在车外响起,无数的警车呼啸着停在了酒店的周围。 莫时鱼看到不远处,那具被白布盖住了面部的、身体扭曲的尸体被包在了尸体袋里。 那个鲜红的笑脸面具掉在绿莹莹的草地上,正面朝上,弯弯的嘴角清晰的映在了他烟灰色的眼底。 “瓦伦汀。”贝尔摩德从车的后备箱抽出了手枪和弹夹,低而冷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准备战斗。” “看来,这就是他专门到我们面前自杀的原因了。” 莫时鱼下了车。 他们无法离开这座酒店了。 第72章 不过是一个照面,掉在草地上的面具就不见了。 莫时鱼心里有些发怵,他本来就觉得那面具很像美式恐怖片里的杀人狂面具,现在更有种自己穿到了什么恐怖片里的感觉。 但奇怪的是,接下来的整整十来分钟,他们没有遇到任何奇怪的事。 好像那位大学生自杀,只是为了把他们困在这里。 莫时鱼先去周边试探了一下,确定下来,他们的活动范围大约是以酒店为中心,半径2公里的距离。 而且不只是他,连带着待在他背包里的舍雨都无法离开这里了。 莫时鱼回到了酒店,看了一眼靠在酒店外的墙边,10分钟内脚边多了5个烟头的贝尔摩德,无奈道,“现在怎么办?” 贝尔摩德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烟雾,一身颓靡美人范,半晌,懒懒的说,“那就……先把我早上退的房订回来吧。” 莫时鱼:“……”贝姐,好强的松弛感! 二人最终以平常价格的三分之一订下了这家酒店的总统套房——毕竟酒店前门刚死了人,客人跑光了,酒店套房价格直线下降。 贝尔摩德指尖灵活的转了一下信用卡,看上去竟然有点惊奇和满意。 莫时鱼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他很能理解,毕竟要求一个国际大明星有省钱意识实在是太难了。贝姐估计也是人生第一回体会到薅羊毛的感觉吧。 可怜的有钱人啊,根本体会不到穷人薅羊毛的快感。 莫时鱼咬了咬手绢。 在这期间,斯米诺来找过他,他们之间接触并没有受到影响,斯米诺确定了莫时鱼目前的困境后,就和他一起寻找破局之法。 但就像之前莫时鱼疑虑的,假如只是为了困住他们,不露出别的马脚的话,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贝尔摩德去和组织联系了,莫时鱼坐在酒店的门厅,望着门口喷泉那边,被黄线围起来的现场。 这个案子备受重视,警察在现场呆了很久没有离开,之后还来了一批西装男人,为首的是一个嘴角带美人痣的清秀眼镜男人。 莫时鱼眯起眼,看着眼睛男人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证物袋里的学生证之类的贴身物品。 等等,这样真的不违反规定吗? 还是说……异能力者?他猛地沉下眼。 莫时鱼注意到了眼睛男人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他登时升起了极高的专注力,极力的分辨对方的唇形。 “死去的人……会复活。“ 什么? 莫时鱼在心底喃喃了一遍,忽然莫名其妙的升起了一股熟悉的、刺骨的异样和惊惧感。 好像他曾经也经历过,一模一样的事一样。 下一秒,眼镜男人的目光忽然投射了过来,和他对上了视线。 莫时鱼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情感外露了。 只是一瞬间就被发现了,这个男人绝不简单。 眼镜男人穿过厅堂,朝莫时鱼走了过来,礼貌的伸手,“你好。我是来自政府特殊事件处理科的坂口安吾。失礼了,可以询问您几个问题吗?” 他的声音温和,却没什么感情波动。“你和死者见过是吗?” 【检测到人物坂口安吾,来自动漫《文豪野犬》。】 【当前好感度:0。】 莫时鱼瞳孔微微颤动。 第一印象好感度不受他的体质影响的角色? 眼前的这个人绝不是一个恶人,而是一个极度理性的好人。 “会这么问的话,警官想必已经认定这一点了?”莫时鱼轻声道。 坂口安吾没有说话,他垂眼专注的看着身前坐着的长发青年。 灰发,灰眼。 昨晚被地下虫族掳走的那个人类,也是这个特征。只是虫族带着那人类跑得太快,他们没来得及拍下照片,把握到准确的样貌。 会是眼前的人吗? 不过,被虫族带走的人,应该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自由,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在横滨的街上吧? “死者的手机里,有你的照片。”坂口安吾扶了扶眼镜,解释道,“角度应该是偷拍。我认为有必要和你说一下。” 莫时鱼喉咙一紧,偷拍?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意识到? 莫时鱼不觉得自己的反侦察能力糟糕到了这一步,“可以给我看一看吗?” “当然可以。”坂口安吾说,吩咐手下调出了证物。 死者的手机里确实有莫时鱼的照片。而且不止一张两张,而是几百张。 他跟踪莫时鱼,一路跟到了酒店。而除了一开始他明目张胆的跟在莫时鱼身后被发现了以外,在这以后,莫时鱼就再没发现大学生在跟踪他,甚至偷拍他。 简直像一个没有呼吸的死人。 莫时鱼垂着眼的眼睫轻轻颤抖。 好几个警察看向这个眉目惊惶的灰发美人的眼神都带上了不忍和怜惜,有个女警上前轻拍他的背,安慰他,递给他一杯水。 “莫先生,你认识死者吗?“坂口安吾举着死者的照片,轻声问道。 莫时鱼依言抬起头,就看到一个清秀苍白的男大学生的脸,在照片里,直瞪瞪的盯着他。 “我……“莫时鱼捧着水,移开视线,看向坂口安吾,维持着声线里残留的惊惧,“我不认识他,他早上来和我搭讪,我没有答应他,只是这一点交集而已。至于他为什么跟踪我,还在我面前自杀,我真的……不知道。“ 该不该和坂口安吾说他们无法离开的事? 不行,莫时鱼很快否定了这一点。 他不能暴露自身的特殊。就像贝尔摩德说的,他的特征已经在各国首脑那里出名了。 昨晚,莫时鱼已经尽力在出茧子以后就迅速离开,但至少灰发这个特征是被记录下来的。 国家机器永远面向利益。 假如被有心人利用,让这座酒店成为囚禁他的道具,那莫时鱼可就叫天天不应了。 “我明白了。”坂口安吾点头。 所以,死者是因为搭讪失败,所以恼羞成怒在暗恋对象面前自杀——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死者戴的面具消失了。 这是地底“污染”泄露的又一起异常事件。 “警官,我该怎么办?”莫时鱼拉住了坂口安吾的衣袖,语气急促,“这个案子就这么结束了吗?我可以安心在这里住下去吗?” 坂口安吾沉默了半晌,才说道,“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请尽快离开横滨。” “假如你想起了什么别的线索,可以联系我。”他留下了一个手机号,递给了莫时鱼。 莫时鱼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让他尽快离开横滨,果然是暗指这个案子没有结束吗? 莫时鱼从背包里拿出了舍雨娃娃,他其实胆子还算挺大的,只是碰到这种情况,还是有些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贝尔摩德叫他的声音。 莫时鱼抬头,看到站在二楼扶梯边的贝尔摩德一只手拿着手机,脸色极差的在朝他招手。 她似乎在和谁通话,但那苍白的脸色却提示着事情有些不对劲。 莫时鱼立刻上了二楼,就听到了贝尔摩德电话那头的模糊喧哗的声音,“道具组也就位了,就差你们了。“ 贝尔摩德对着电话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她挂断了电话。 莫时鱼问她,“怎么了?“ “刚才,剧组的副导演约翰斯密和我打了电话。” 贝尔摩德看向他,压低了嗓音、语速略快的开口,“他说,道具组已经到位了,剧组在等我们过去,拍摄地点依然在横滨。” 莫时鱼皱了皱眉,不是说不在横滨拍摄了吗? 导演忽然变卦了? 确实有些不对劲。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贝尔摩德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这不是最奇怪的地方。”贝尔摩德说,“最让我惊讶的是给我打电话的人。“ “副导演约翰斯密早在两周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 她脸色苍白,一字一句的说道。 第73章 如果说刚才的莫时鱼还是半信半疑的状态,此时的他是真的在温暖如春的酒店厅堂里,体会到了手脚冰凉、如坠冰窖的感觉。 死者真的复活了? “贝尔摩德,你确定对方是本人吗?而不是别人用变声器假扮的?”莫时鱼沉默了半晌,艰难的开口问道。 贝尔摩德思考了几秒,遗憾道,“我和约翰只见过几面,并不算熟悉,只能说目前试探下来,我认为和我通话的是约翰本人。” 所以,这不是面具杀人魔的西式恐怖,而是我们里多了一个人的那种中式恐怖? 说真的,莫时鱼宁愿碰到前者。 至少前者不会让他大白天的看着一个通话记录后背发凉。 但让他奇怪的是,贝尔摩德的反应和他正相反。 刚才那一丝苍白已经从金发美人的脸上褪去了,贝尔摩德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卷翘的长睫毛下,她灰蓝色的美丽眼眸里甚至多了一丝异样的兴味和专注,让这张美人面在灯光和阴影里变得有些发憷。 如果要比喻的话,好像一条看到了祈盼已久的宝藏的恶龙。 莫时鱼心里一阵发毛:“……贝尔摩德?” “啊啦。”金发美人似乎终于回过了神,侧头看他,红润的唇角泛起了一丝轻柔的笑意。 “抱歉,我只是在想,死而复生——这样让人作呕的童话,竟然让我这种人遇到了,是命运在垂怜我吗?” 莫时鱼看着她几十年如一日,仿佛永驻的水晶一般,却总是带着涩意的美丽容颜,陷入了沉默。 贝尔摩德扔了烟头,“线索已经主动找上门了,那就去看看吧。“ 在他们被困住的现在,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莫时鱼直起身,和她一起往楼下走,“剧组离这里远吗?” “电话那头说,正好离酒店直线距离2公里远,卡在我们的活动范围内。“贝尔摩德懒懒的捋了捋长发,“和我之前知道的拍摄地点完全不同,也许是为了照顾我们吧。” “还真是贴心。”莫时鱼嘲了一声。 他们拍的是科幻片,又不是家庭剧,周围2公里都是密集的居民区,剧组在这里取景的目的在哪里? 摆明了不正常,就是专门为他们而来。 “我已经和组织汇报了,组织对这件事有很大的兴趣,会派人来支援我们。”贝尔摩德勾了勾发丝,“不过,考虑到如果发生了变故,困死在这里的只有我们俩,比起依靠别人,还是依靠自己吧。” 莫时鱼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哪怕贝尔摩德不说,莫时鱼的心里很清楚。 那个大学生是专门跑到他面前自杀的,如果不是他来找贝尔摩德,被困住的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才对。 贝尔摩德是被他连累的。 死去的大学生也是。 莫时鱼有一种感觉。 继续待在横滨,被他连累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他们出了酒店,走过了一条需要爬坡的居民区,街边是成片的小店和居民楼,走过的每一个人都很正常。 莫时鱼警惕的一步步观察四周,但直到他们到达了剧组外,他都没有看到任何不符合常理的地方。 剧组就在居民区里,空间比较小,莫时鱼看到了金发碧眼的演员、摄影师、导演、摄影机和满地的电缆和道具,大家都挤挤挨挨、热火朝天的前后忙碌着。 还有居民好奇朝这里的张望,叽叽咕咕的小声着“拍戏的”,“明星”之类的字眼。 几个年纪大的老人抱着怀里挣扎的幼童,幼童往他们这里伸手。 不知怎么的,莫时鱼并没有被这充满生活气息的场景感怀,甚至莫名觉得烦躁和吵闹。 这时,一个金色头发的帅气胡子男人注意到了他们,从一堆缠绕的电缆电线里挣脱出来。 他的身材高大,一头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长相帅气,乍一眼,有些像留了胡子的美队。 只见他满脸惊喜的和他们打招呼,“克丽丝,你终于来了!” 不愧是专业演员,贝尔摩德还是很稳得住的,她不仅一点异常表现没有,甚至还及时勾起了笑,带这些嗔怪的说道。 “原来真是在这里啊,我来的时候都将信将疑,莱昂哈特,你怎么忽然换了一个地方拍摄?” 名为莱昂哈特的男人有些疑惑,“你不知道我们要在这里拍巷战吗?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了呀,奇怪了……” 他挠了挠头,眼里有些困惑,但很快就重新嘻嘻笑起来,“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才租到了几天。为了赶工,大家都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对了,克丽丝,这位是……” 他的视线一直在往莫时鱼这里看,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的灰发美人身上似乎有一丝异样的魔力,看过来的目光又冷又湿,实在是惹人注目的厉害。 哪怕站在克丽丝温亚德这样的美女身边,竟然也毫不逊色。 “这就是我向你推荐的红衣僵尸的扮演者,他叫莫时鱼。时鱼,这是剧组的导演,莱昂哈特贝雷。”贝尔摩德丝滑的将称呼从酒名转成了莫时鱼的真名。 莫时鱼微微抬了抬手,“你好,莱昂哈特先生。” 莱昂哈特盯着他的五官和气质,有些直勾勾的,神经质的搓了搓手,回握住了他,“当然,我是说,没问题,我知道你,你是来试镜的是吧?” “嗯。” 金发导演悄咪咪的戳了戳贝尔摩德,比了一个“OMG“的夸张嘴型,小声道,“你是怎么找来的这么……” 他停了一下,用力眨了眨眼,一脸陶醉的,“上帝啊,还是灰发,如此神秘、美丽的颜色——” 贝尔摩德眯起美目,紧紧盯着他的反应。 如果这不是本人,那对方这副咏叹发疯劲儿实在是演的太像了,连她这个演员都看不出来表演的痕迹。 “时鱼是我的朋友,他之前在美国待过一年,英语说得很好。” 贝尔摩德随口扯了几句,“我认为他的气质很适合,当然,最终做决定的还是你。就像上次在曼切斯特的暴风雨里被你连夜送来的红色大衣一样。” 莱昂哈特一愣,随即疑惑的说,“克丽丝,你在说什么?不是红色大衣,而是绿色长裙吧?而且不是下雨,是暴风雪让运输高定礼服的航班停运了。” “但看到那样梦幻的天气,我实在无法放弃拍摄的机会,所以还是想办法找来了一件。” 莱昂哈特挠了挠头发,蓝眼睛里闪着些微怀念的光。 “我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只有我们两个敢出门,在暴风雪里拍戏的感觉真是爽极了,大雪里穿着绿裙的你简直美的像一幅画……” 贝尔摩德撩了一下头发,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些,“你说得对,是我记错了。” “我们的大明星今天有些奇怪,是晚上没有睡好吗?”莱昂哈特根本没意识到贝尔摩德在试探他,心大的感叹了一句,就转身指挥剧组布起了景。 “半个小时后开拍。灯光调好了吗?约翰那家伙死哪儿去了?” 莫时鱼默默地看了贝尔摩德一眼,用眼神询问,是不是本人? 贝尔摩德回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这个应该没问题。 莫时鱼回过头,看向整个剧组。 他暂时没有看到副导演约翰斯密。 不知怎么的,眼前的剧组给他一种极其吊诡的感觉。 明明是乱哄哄的剧组,所有人行踪匆忙,没几个人有余力往这里看。莫时鱼却似乎感到了周围的道具后面,墙壁背后,走廊里,藏着一双又一双的眼睛在无声的注视着他。 危险在本能的预警。 他仿佛站在战场上一般,神经绷紧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一个胖胖的身影从他身后的一堆道具后面钻出来,发出了巨大的一声响,莫时鱼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猛地转过身,就见那人满头大汗的大叫道。 “莱昂哈特,这里没人是耳背,你不吼我也听得见!” 莫时鱼蓦地一惊。 贝尔摩德给他看过照片,眼前的人,正是副导演约翰斯密! 约翰大步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本翻皱的剧本,被他甩的“噼啪”作响,他头顶舒朗,穿着一身格子衬衫,看着不像一个副导演,倒像一个程序员,他皱着眉道,“干什么?” “我接下来半小时要进行简短的试镜。”莱昂哈特和约翰说,“道具和布景你来负责,没问题吧?” 约翰抹了一下红红的鼻子,没好气的说,“没问题。” 贝尔摩德一错不错的打量着这个本该死去的死人、如今毫无违和感的出现在这里,她轻声说,“约翰,是你刚才和我打电话吧?” “哦,克丽丝,是的,没错,是我。”约翰笑了笑,“这位是……” 他居然也下意识的看向了莫时鱼。 有那么一秒钟,约翰的五官极其不自然的动了一下,面部肌肉组成了一个不太常见的表情,被莫时鱼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 但还没来得及等他看清楚,不远处似乎有人在调整灯光,约翰的眉目忽明忽暗,表情被阴影掩盖住了一瞬。 而下一秒,约翰的表情就恢复了正常,“是来试镜红衣小僵尸的吧?欢迎。” 到底谁是僵尸真说不准呢。 浑身肌肉紧绷的莫时鱼心道。 他们聊了几句,莱昂哈特就带莫时鱼去后面试镜了,贝尔摩德犹豫了两秒,决定跟上。 这个剧组不对劲。 明明周围也没有任何实质的危险,而且直觉告诉她,正副导演二人也应该就是本人没错。 可是,刚才这段看似正常的交谈里似乎有几处透着浓浓的诡异。 她无法确信这古怪来自于哪里。是他们本人的问题,还是别的什么? 贝尔摩德决定,暂时不要和瓦伦汀分开为好。 他们来到了后面的小房间。 莱昂哈特先是和莫时鱼聊了几句,莫时鱼对他不算热情,但金发导演似乎就喜欢这副半死不活的调调。 “我喜欢他。”他被这个气质阴郁的美人看的兴奋极了,“就是他了,高贵的东方美人,他一定和朱砂和黄符很相配!” 第74章 莱昂哈特是世界有名的导演,孤陋寡闻如莫时鱼都听过他的名字。 这位知名导演显然没什么架子,在简单的试完镜后,他就主动拿出手机,加了莫时鱼的社交账号,并一脸认真的叮嘱他一定要按时熬夜,不要好好休息,保持这样半死不活的调调,他就是天选小僵尸。 莫时鱼反应了三秒才慢半拍的说,“……好的,我努力。” 金发导演点点头,欣慰的走了。 莫时鱼回头看靠在墙上抽烟的贝尔摩德,默默感叹道,“好有个性的导演。” “他就是这样一心扑在电影上的性子。”贝尔摩德吐了一口烟,“我和他合作的时候,也总是被他乱来的性子拉的累的不行。” 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但贝尔摩德的表情却很轻松而柔和。 莫时鱼走到她身边,微微弯了弯眼角,“克丽丝小姐,其实很喜欢演戏吧?” 贝尔摩德轻笑,风情万种的朝他勾起唇,“只是工具而已,小鱼先生。” 莫时鱼眨眨眼。 贝尔摩德并不那么走心的谎言,连他都看得出来。 也许被赤井秀一称为“腐烂的金苹果”,贝尔摩德会生气的原因,是因为她确实用漫不经心的眼神,热爱了这个行业几十年。 “说起来,增援还没有到吗?”莫时鱼问。 “是有些奇怪。”贝尔摩德低声道,“按理来说,应该来了。” 剧组马上就要开拍了,贝尔摩德是女主角,一出去就被簇拥着往化妆间去了。 莫时鱼也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不要离彼此太远,因此在化妆老师说要给他试妆的时候,莫时鱼说什么都要和贝尔摩德一起。 心里觉得有点不合规矩,但发现克丽丝竟然回头答应了的化妆老师眼神逐渐奇怪:“……”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事。 美艳耀眼的国际巨星和她的灰发美人小奶狗? 等等,化妆老师猛晃了下头,不要什么都嗑啊! 这部电影虽然有一只远渡重洋的小僵尸,但故事还是西方的故事,大概讲了一群有个性的超能力英雄,联合在一起,对抗邪恶力量的老套故事。 莫时鱼感觉这是二次元版的复仇者联盟。 考虑到导演莱昂哈特是个拍镜头的神,这部商业片的每一个画面应该都会很有视觉冲击力。 “抬头。”化妆老师是个黑人小哥哥,说话的嗓音很温柔,“如果不舒服,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就行。” 他指了指莫时鱼一直背着的包。 莫时鱼低头看了一眼包里的白色娃娃,没有说什么,把包放在了旁边。 他坐在化妆椅上,抬头,看着化妆老师,忽然道,“你喜欢玩滑板吗?” 黑人小哥哥一愣,“你怎么知道?” 莫时鱼勾起唇角,丝丝缕缕的笑意蔓延在那双烟灰色的眼睛里,“我猜的。” “你笑起来很好看。”黑人小哥哥托着他的下巴,用粉扑轻轻拍了拍他的面颊,端详半晌,他换了个更白的颜色,“是因为我手上的茧子吗?“ 莫时鱼说,“还有你手臂上的纹身。” 黑人小哥哥看了眼自己左臂上鲜红的暹罗猫纹身,低头笑了笑,“这是我最爱的滑板牌子,它的标志和我的猫很像。” 贝尔摩德坐在一旁,带着笑意轻看了他们一眼。 莫时鱼和对方聊了滑板和猫,黑人小哥哥很乐意和他聊感兴趣的事,没一会儿他们就混熟了。 莫时鱼得知了他叫斯科特,来自意大利,如今定居在美国。 “我听说副导演似乎也是意大利人,你认识他吗?” 莫时鱼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五官像融化的春水。 斯科特被他笑得脸都红了,讷讷的说,“当然,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就是他介绍进来的。” 莫时鱼自然是有所猜测才这么问,刚才他看到约翰钻出来的那个角落里放了一块红色暹罗猫牌子的滑板。 和斯科特手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原来是这样。”莫时鱼和他说,“之后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出去玩吗?” “当然可以!”斯科特点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为难的摊了摊手,“不过估计只有我们两个,自从来了日本,约翰就没和我出去过,大概是太忙了,我晚上去找他,他连门都不开。” 莫时鱼一愣,“他晚上不出门?每天晚上都是?” 斯科特点头。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日本的?”莫时鱼思考了一下,装作好奇的问。 “两周前。”斯科特苦恼的说,“他之前晚上从不工作的,我们会一起去酒吧,唱歌,压马路,可最近他像被霓虹人传染了,天天躲在酒店里加班——哦,抱歉!我没有说霓虹不好的意思!“ “请不要在意。”莫时鱼说,他不着痕迹的和皱着眉的贝尔摩德对视了一眼。 贝尔摩德之前说,约翰就是两周前死的。 这两者,绝对有什么关系吧。 “好了。”斯科特给他化好妆,收起了工具,拿来了一件红色的衣袍递给他,“这是你的衣服,隔壁是试衣间。” “谢谢。”莫时鱼收回视线,接过了衣服,低头研究了一下,“还真的是古装啊……” 做工真的挺精细,不是什么平常的料子,绝对价值不菲。 “我去换衣服。”他和贝尔摩德说。 “快去快回。”贝尔摩德看了他一下,点了头。 …… 试衣间就在隔壁,一个临时撘出来的小房间,被木板简易遮挡了一下,贝尔摩德抬个头就能看到。 以防万一,莫时鱼还是打开手机,打通了和贝姐的语音通话。 他拿了衣服去试衣间,三下五除二的换好了衣服。 红衣僵尸……莫时鱼回头看了眼试衣间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涂的很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嘴唇却涂了鲜艳的口脂。 一身红衣像一朵不详的血昙,大概开得漂亮,败的也会很快。 长长的灰发披了一背,被黑色的发带松松的绑了一边,发尾从一侧肩膀垂落到了腰际。 这发型,莫时鱼拨弄了两下,真不吉利。 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确实有种非人类的感觉。 不过想想,漂亮国电影里的中国角色审美能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莫时鱼感叹了一句,刚转过身想出去,忽然动作猛地顿住了。 空气安静的渗人。 他缓缓地回过头,目光在狭小的试衣间里转了一圈。 刚才有一瞬间,好像这里有哪里怪怪的,和平时不太一样。但莫时鱼一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有哪里不对? 莫时鱼宛如定格了一样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浑身的寒毛忽然竖起来了,像是潜意识里发现了一件极为恐怖的事,可表意识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莫时鱼攥紧了拳头,他忽然一咬牙,猛地转了一下头,再转回来。 目光一下子凝固在了镜子上。 他知道违和感来自哪里了。 是背后的镜子。 他转头的时候,镜子里的他,比他慢了半拍。 “咚咚咚。” 几乎是下一秒,身后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几乎凭空把他脑子炸了一下。 莫时鱼的神经里那根绷紧的弦差点直接断了。 他下意识的回头,脸色白的吓人,他不敢完全背对镜子,只能保持侧着身体,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大门。 他的余光注意到,背后镜子里的他,这时又完全跟上了他转头的速度,显得正常的不得了。 ——仿佛刚才那个慢了半拍的影子是他的错觉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镜子里的他是自己吗? 还是别的什么脏东西? 门只是被敲了三下,外面的人一声不吭。 莫时鱼是进也不是,出也不是,他握紧了手机,手机页面上,贝尔摩德的通话界面静悄悄的。 敲门的人不是贝尔摩德。 莫时鱼放缓了呼吸,极力在这个逼仄的环境里冷静下来。 他沉下心,感应了一下舍雨,舍雨被他放在了外面房间的背包里。 好在让人安心的是,舍雨很快回应了他。 “有人在敲门吗?”莫时鱼在心里问。 “是的。”舍雨说。 “是谁?” “是认识的人。”舍雨立刻向他传来了影像。 莫时鱼看着影像一愣,下一秒,他面前从里面反锁的门就被一把撞开了,对方直接欺身而进,手劲大的吓人,门被猛推带起的风吹起了他的头发。 他愣愣的抬起头,就感觉到手臂传来了一阵拉力。 门外,一头银发披肩的杀手直接跨了半步进来,拉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拉了出去。 琴酒低头,看着脸色异常惨白、仰着头直勾勾看着他的瓦伦汀,他察觉到了不对,立刻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试衣间,才重新低下头看他。 “怎么了?”他低声问。 “……Gin?”莫时鱼缓缓地发出了一个单词。 “你怎么在这里?” 莫时鱼侧过头,看到了还在化妆台的贝尔摩德,后者此刻不在化妆,而是回头看他,似乎也注意到了他表情的不对劲。 化妆台上,贝尔摩德的手机倒扣着。 琴酒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很难以理解,微微皱了皱眉,“是你们和Boss要增援,不是吗?” 这倒是。 莫时鱼觉得这理由很充分,但眼前的场景实在是不合理。 琴酒就在他进试衣间这一分钟都没有的时间来的? 这也太巧了。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刚才为什么只敲门,不说话?”莫时鱼忽然开口问。 琴酒皱着眉看他,他没有说话,倒是贝尔摩德开口了,她奇怪的说道,“小鱼,你在说什么?我们叫了你好几声了。” “一直不吭声的人是你啊。” 第75章 莫时鱼白着脸,和他们面面相觑。 “我什么都没有听见……“莫时鱼轻轻地、沙哑地开口,“只有敲门声。” 这时,三个人都意识到,有不平常的、诡异的事发生了。 贝尔摩德迅速转过头,看向其他几个满脸疑惑的化妆师,眼里带抱歉的说,“各位,我有些渴,可以帮我倒一杯水吗?然后再问一下导演什么时候开始?拜托了。“ “……没问题。”黑人小哥斯科特说。 他最后看了一眼红衣灰发的人影,眼里不知闪动着什么浓郁翻滚的情绪,好不容易才回过神,转身步履略快的离开。 把无关人员支走后,化妆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莫时鱼定了定神,深深地低头抹了一把脸,似乎是为了给自己鼓劲一般,开口把他在试衣间里的遭遇描述了一遍。 他一边说一边回忆,慢慢地觉察出了更多不对劲的地方。 当时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镜子里的影子吸引了,此时才忽然反应起来—— 在试衣间里的时候,明明身处于热闹喧闹的剧组里,他的周围却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后来,传来了敲门声,很轻的敲门声……”记忆变得清晰起来,莫时鱼想了想,用了一个比喻,“像隔了一层水膜一样听不清楚。” “慢了半拍的镜子。”贝尔摩德呢喃了一句,“和忽然安静的空间?” 莫时鱼点头。 他刚换上了戏服,有些不适应的摆弄了一下宽大的、行动不方便的红色袖摆。 琴酒一直靠在墙边安静的聆听,此时才终于开了口,“异常安静、隔绝声音,且镜子的反射不遵循物理规律。试衣间内,也许是一个特殊的异空间。” “异空间?” 莫时鱼不得不承认比起他撞鬼了的灵异解释,琴酒的观点更有说服力,并且透着唯物主义的光辉。 他抬起眼。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琴酒看过来的目光似乎比之前更冰冷、也更专注了。 “一人独处,可能是开启异空间的条件。”琴酒望着他说道。 “我也倾向于这个解释。”贝尔摩德用手撑着下巴,曲起食指敲了敲镜子,“瓦伦汀,你遇到的怪事,可能和我们无法离开这里的原理一样,都和空间有关。” 地底的污染,造成了酒店周围空间的变异,连物理规律被扭曲,死人复活,或许也能用这一点解释。 似乎是这样。莫时鱼心想。可是…… 莫时鱼的目光划过了贝尔摩德身后的化妆桌上倒扣的手机。 他总觉得还有哪里是他漏掉的。 “我刚才了解到,那个死去又复活的副导演,晚上一直把自己关在酒店的房间里不出来,今晚去看看吧。”莫时鱼想了想,开口道。 琴酒说,“好。“ 这时,被支开的化妆师们敲门进来了,三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贝尔摩德只画了一只眼睛,自然是接着化妆。 莫时鱼手指无意识的收紧。 琴酒看着身边脸色煞白、狭长眼尾依然残余着惊悸的灰发美人。 他的肩膀似乎薄了一些,这个角度看过去锁骨苍白深陷,透着一股病态又干净的感觉,像被细细的根茎托着的盛开的花。如果之前还是半开的含苞,现在他看起来彻底熟透了似的。 “你无法离开这里了吗?”琴酒忽然意味不明的轻声问。 莫时鱼回头看他,不知怎么的觉得后背发凉,“只能在两公里范围内活动。贝尔摩德没有和你说吗?” 琴酒错开目光,冷冷清清的从喉咙里“嗯”了一声,“说了。” 莫时鱼觉得莫名其妙的,不理他,转身去沙发上坐着,抱住了自己的书包。 舍雨趴在书包里,黝黑的眼睛透过书包的缝隙、一错不错的望着他。 莫时鱼垂下眼,把书包抱紧了。 不得不说,琴酒这个皮肤白,头发白,浑身裹得严实像白化病病人的阴冷生物和热闹片场格格不入。 哪怕女一号克里斯温亚德背书了此人是她来探班的好友,完全无害,不会忽然拿出一把机关枪把人突突了,依然有很多人战战兢兢。 琴酒显然也不喜欢全是人的剧组,但现在为了两个被困的(组织公认)酒厂厂花,他又不得不呆在这里,甚至不能离两人太远。 于是本来就不近人情的脸色显得更可怕了。 也就莫时鱼和贝尔摩德敢和他说话。 “时鱼,你和这么可怕的人是朋友吗?“黑人化妆师斯科特躲在莫时鱼的椅子后面,不敢让自己出现在靠着墙的杀手视野里,用别扭的姿势和莫时鱼聊天。 莫时鱼扭头看他,失笑道,“怎么这么怕?” 斯科特抬头看他,眼神恍惚了一下,只觉得他笑得又冶艳又剔透。“因为真的很可怕……”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时鱼,我刚才就想说,你穿这件戏服走出来的样子很好看。”斯科特忽然开口道。 “是吗?谢谢你。” “我很高兴,你的妆容是我做的……” 斯科特像被蛊惑了一样,想抬手抚顺对方的发丝,却在下一刻感受到了刺进骨子里的冷,一下子浑身僵住了。 他小心的露出了一双眼睛,看向了不远处的黑衣男人,那阴冷的目光像淬了寒光,似乎是在看他,又好像在绕过他,在看着莫时鱼。 斯科特战战兢兢的收回手。 总觉得这么做下去,他会被掐着脖子一直到眼珠子掉出来。 可怕的家伙。明明离得那么远。 整个剧组都是偷看时鱼的人。偏偏没有人敢靠近他,说一句话。 半小时后,正式开始拍摄。 莫时鱼下意识观察着在场所有人,包括副导演。 说实话,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导演莱昂哈特坐在导演椅上给演员讲戏,回头看到了莫时鱼,震惊的睁大了眼,站起来发出了咏叹调。 “Oh,我美丽的东方天使,我无可替代的灰色玛瑙!我想我晚上会梦到你,我真爱你眼底的黑眼圈!“ “……谢谢。“莫时鱼满头黑线的听着导演奇怪的赞美。 “不过,似乎还缺了点什么。“莱昂哈特皱眉,四处转了一圈,他用手指急促的点着下巴,忽然看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他一个鱼跃,跑到了一个道具箱旁,拿出了一大叠画着朱砂的黄符。 他快步跑到了莫时鱼的面前,拿起了一张黄符,小心的按在了莫时鱼的额头。 莫时鱼轻轻睁大了眼眶,感觉黄符垂落到了下巴,视线被阻碍了一部分。 黄符遮面。 如此一来,只有走动的时候,风会带起朱砂黄符,窥到一点真容。 贝尔摩德凑过来看了一眼,轻轻一挑眉,“不错。” 不得不说,这一笔是神来之笔。 莫时鱼脸色的妆是极有冲击力的,白皮肉,黑眼圈,鲜艳的口脂,乍一眼看到,冲击力固然很强,但却太过锋利了。 如今多了黄符遮面,配上红衣,相比起之前,颜色变得更为丰富,冲淡了病态感,却更多了几分不详和雍容诡美,和妆容意外的适配。 “美人虽美,但半遮半掩的美人却更有张力和蛊惑力。“莱昂哈特异常满意的点头。 “僵尸很怕黄符的。“莫时鱼澄清,”面上被贴了黄符的僵尸,只有被道士收服或镇压的僵尸。“ 莱昂哈特举起手指摇了摇,一副你不要小看我,我可了解你们文化的表情,“我见过贴着黄符行走的僵尸。“ “……你见过?“ “那当然,你们的电影里有的,我看到过的。假装被黄符镇压了,一动不动,骗人过去杀的屑僵尸。”莱昂哈特信誓旦旦。 莫时鱼默然。 他回想了一下剧本。 他的角色是个远渡他乡,由于语言不通,到处买不到红木棺材住,只能委屈自己,住在十字架下面的小僵尸。 一睡就是十几年,变成了一个都市传说一样的存在。 后来,主角来到了一座废弃的教堂里,一不小心惊醒了他。 这是在电影一开始发生的,作为剧情一个小高潮,展开诡秘庞大的世界观,目的是让观众迅速沉浸入电影当中来。 所以必须做得惊艳一些。 “等会儿拍你的部分,需要几个较高难度的动作戏。”莱昂哈特给他描述了一遍,问他,“我的想法是尽量不用替身,可以吗?” 莫时鱼在脑海里过了一下,点头,“没问题。” 莱昂哈特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拍不好没事,不是谁都能像克丽丝那样把动作戏做得那么完美的,多试几遍就行了,谁都有第一次,大家都是摸爬滚打过来的。” 莫时鱼抿唇淡笑了一下,“好。” 等待间隙,他坐在演员椅上看剧本,忽然一顿。 他感觉到了二号马甲,马甲到达横滨了。 和马甲接触的果然是米国政府人员,他被抽调到了地底空洞的周边。 比起对付组合,所有国家政府如今更在意的果然是横滨的地底。 莫时鱼操作马甲探寻情报。 他发现,不止是他这里,整个横滨到处都是异常事件。 值得在意的是,在空洞周边,马甲看到了坂口安吾,后者不知在和谁通电话,马甲分辨出了“太宰”的口型。 我靠,这两个人认识啊? 横滨也太小了吧! 莫时鱼立马觉得自己的身份不保了。毕竟安吾知道了,就代表着政府知道了,那他就完球了。 他是蛾子人众星捧月在中间转化的人类,说和「书」没关系,根本没有人相信。 莫时鱼现在被困在横滨,假如政府来捉他,他就是瓮中之鳖。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 就在这时,贝尔摩德来叫他,“时鱼,到你的戏份了。” 莫时鱼站起来,看着她一般无二的脸色,忽然问,“克丽丝,在进试衣间之前,以防万一,我打通了你的语音通话,在那期间,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贝尔摩德一愣,回头看他。 空气忽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你在说什么?”贝尔摩德奇怪的说,“我们什么时候通过话?” “……” 莫时鱼愣愣的看着他,忽然觉得身体再一次变得僵硬起来。 第76章 “快开机了,你们在干什么呢?” 一道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导演莱昂哈特走过来,一把揽住了莫时鱼的肩膀,看着贝尔摩德,轻轻挑了挑眉,“快去准备吧。” 贝尔摩德微微皱着眉,收回了变得有些冰冷审视的目光,她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莫时鱼被导演搂着肩膀一把拉走,穿行在剧组地板上凌乱的电线里,他垂着眼,轻轻的深呼吸。 违和感。 自从来到这个剧组里,他就一直感受到了一股无法消散的违和感。 一开始只是剧组内部的人,后来连贝尔摩德和琴酒也似乎也变得陌生起来。 不过,对他们二人来说,不正常的反而是他吧。 “克丽丝似乎心情不太好。” 莱昂哈特摸了摸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很少见欸,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有一瞬间我还以为她要把你脸皮剥下来——哈哈,我开玩笑的,不过时鱼,你是不是和她说了什么?” 莫时鱼没说话。 他并不觉得莱昂哈特的话是夸张。 如果他们的记忆继续像这样差之毫厘的偏差下去,贝尔摩德没准真要剥开他的脸皮,看看下面是鲜红的血肉纤维、还是另一张陌生的脸。 就像他无法分辨眼前的人是本人还是什么东西假扮的。 贝尔摩德想必也是如此。 剧组乱得像烧开了水壶一样,到处都是拖着箱子、器械的人,嘈杂的莫时鱼心生烦闷。 忽然,耳旁传来了压低带笑的男声。 “你在想什么?” 莱昂哈特低下头,动作略带暧昧的凑到了他的耳边问。 莫时鱼不适的扭了扭头,转头看向他,正要说什么,呼吸却忽然一窒。 走在他身边的金发导演,不知什么时候在脸上带着一个雪白的笑脸面具,弯着鲜红的嘴唇,死死盯着他,声音带着盈盈笑意。 “怎么了?”面具咧开嘴,露出了粉红的肉床和纹理。 “%+……” 琴酒侧过头,看着不远处将导演一把推开的灰发人影。 瓦伦汀低低的喘着气,脸色白的分不清是妆容还是他本身的脸色,他的目光尖锐,歇斯底里的,像被逼到绝境的小动物。 琴酒的眼色顿时沉了一些。 被莫时鱼推开的导演满脸茫然,挠了挠被撞疼的后腰,胡子拉碴的英俊面孔上的懵逼快溢出来了,他迷茫的嗅了嗅。 “怎么了?时鱼?我有口气吗?” 莫时鱼惊疑不定的看了他好几眼,可导演的表情生动无比,完全看不出演的痕迹,刚才那个雪白面具像他的错觉一样。 他看错了? 不,不可能。莫时鱼咬了咬牙,这个面具就是那个跳楼的男大学生脸上那个! 它果然跟过来了! “你刚才说什么了吗?”莫时鱼死死盯着他问。 “说了啊,我看你一直不说话,似乎有心事,所以才问一下,你如果不方便说的话……”金发碧眼的导演吃痛的揉腰,苦着脸说,“可以不说的啦。” 这小年轻看着瘦瘦弱弱的,力气可真不小,他的腰像被铁锥砸了一下似的。 莱昂哈特严重怀疑他是不是被刚才那一下打得腰椎盘突出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样啊。” 莫时鱼晃了晃神,极力恢复了冷静,他抬起眼,抱歉的朝莱昂哈特笑了笑,“我刚才太紧张了,忽然头晕了几秒,一下子没控制力道。没事吧?” 莱昂哈特纳闷的唔了一声。 他心想这娃看着倒不像紧张,反而更像应激的浑身毛炸了的猫似的。 “没事。”他善解人意的说,“那你坐一会儿,调整一些状态,如果不舒服,你的戏份可以推后,以身体为最先。” “谢谢你的关心,我想我可以正常拍摄的。”莫时鱼说。 贝尔摩德看着远处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灰发人影,开口道,“是本人吗?” 琴酒面无表情的,“是。” 回答的真快,贝尔摩德多看了他一眼,美目微动,随即低笑起来,“嘛,我也觉得。那样惹人上瘾的气质,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无论这种异变是什么,它格外的青睐瓦伦汀,这是肯定的。 贝尔摩德看了眼琴酒,声音微哑的扬起来,“说实话,我一直有种感觉……” 琴酒一手掐灭了烟,冷冷淡淡的说,“闭嘴。” 灯光亮起来,莫时鱼理好了红衣的衣摆,黑色的发带系住了单边头发,走到了摄像头的镜头下,甩了甩手上的水。 这一幕贝尔摩德不上场,主要是男主和他的小伙伴们。 男主是个红发的大帅哥,长着一张超级大渣男的脸,却是个腼腆的性子,他一和莫时鱼对上视线就脸红,努力了半天,就对他憋出了一句“Howareyou“。 莫时鱼注意力不太集中,差点条件反射的用了肌肉记忆。 好不容易回过神,他赶紧换了个简短回答。 “你很好看。”红发青年看着他,好一会儿又憋出一句,“你一定会火的。” 莫时鱼弯了弯眼睛,说,“谢谢。” 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眯着眼睛看屏幕。 场景布置的很幽深,特意往中国风那里贴的,明明是一个古老破旧的教堂内景,玻璃上五彩半拉的画着圣母像,巨大的十字架。 但窗户上、墙壁上都贴满了红色朱砂的黄色符箓,场外的鼓风机一吹,符箓就哗哗作响。 好像在黑灰色的背景上涂抹了各种暖色、冷色的颜料。 整个场景很有八九十年代港片的氛围感,诡谲又透着浪漫。 “古老的东方国度。”莱昂哈特看着监视器里惊艳庞大的画面,嘀咕道,“明明是内敛温雅的种族,但很奇怪,他们却天生适合这些绚丽雍容的色彩。” …… 和传统超级英雄片不一样的是,这是一部科幻加公路题材的电影,初出茅庐的主角们一路旅行,因为下雨,他们躲进了一座废弃的教堂。 这座教堂到处都是黄符,他们不知道这些黄符是什么,不小心碰落了好几张符箓。 随着黄符飘荡着落地,气氛慢慢的就变了。 有人蹲在了十字架的下方,看到了十字架下方是好几个湿润的手印。 那手印,怎么说呢?模模糊糊的,但却透着美感。 好像被一只美丽噬骨的手婉转着擦过。 明明只是一个手印而已。 主角将手覆了上去。 镜头拉近,给了一个特写。 “伙计们。”主角低头看了好一会儿,才慢了半拍的说,“你们来看看这个。” 剩下几人走了过来,蹲下端详了半晌,“这是什么?有人住在这里?” “不知道。”有人看着这个漂亮的手印,“看着不像人类留下的,会不会是吸血鬼?” “没有吸血鬼会住在教堂里,除非他们疯了。”主角挖苦了一声。 “这是东方的符箓。”有人撕下一张黄符研究了一会儿,“贴了满墙都是,极有可能是在镇压什么东西。” 下一秒,他们身后满墙的黄符一阵呼呼作响,似乎在应和他似的,他吓了一跳,回头看身后。 他们听到了铃铛声。 悠远的韵律,断断续续的,像响在心底。 他们探索了教堂。期间看到了更多贴了满墙的黄符,心里的不安和兴奋却在助长。 “这里有个大家伙吧?“主角低声期待道。 在这部电影的世界观里,超级英雄到处都是,这个行业已经饱和了,主角是个英雄后裔,一门心思的想做出成绩,打响名号,旅行途中,他总是希望找到一个大反派给他打。 在探索教堂的过程中,更多的黄色符箓被撕下,在空中纷纷扬扬的洒落。 期间,他们遇到了好几个小怪,在阴暗无人的场所会滋生的诅咒,并不算强大,但时不时的冒出来,吓观众一跳。 不安的感觉在不断累积。 “这里的土壤是翻新的。”主角发现十字架下的土壤很松,好像刚被扒开过一样,连忙和同伴说。 他们作死的用工具翻动土壤,挖到了一个木头棺材。 十字架下的棺材。 那棺材古朴而沉重,两边的边缘各是一张朱砂黄符,纹路极其繁复,上面也留下了一个湿润的手印。 这两张封住棺材的黄符已经断了。 主角屏住呼吸,慢慢的推开了棺材。 没有人,是空的。 “……“主角不知是失望还是放松的吐出了一口气。 棺材里干干净净,看得出来被打理的很好。 “棺材不会无缘无故埋在这种地方。”一行人围着棺材而坐,主角说,“棺材是空的,里面的人呢?” “大反派到底在哪里?”他绝望的说。 就在这时,毫无征兆的。 两只宽大的暗红色袖摆,从他脑后的黑暗里伸出来,搭在他的两侧肩膀上,一路垂落到了他的胸前。 一张黄符遮面、白骨一般的美丽面孔从黑暗里浮出来。 红衣僵尸歪过头,黄符往一边倒,露出了一只睡意朦胧的灰色眼睛。 他的眼下是浅浅的青黑,眼睫长而浓,他极近的贴着来人的眼睛,长长的灰发被黑色发带松松垮垮的系在一边,顺着一侧肩膀流下。 “你在……找我吗?” 他张开口,惺忪的低哑问道。 那身红衣摆被月光一照,看到了流转的妖异纹路。 虚虚幻幻的,漂亮的不得了。 “卡!” 导演终于喊了过,莫时鱼一下子从主角身上站起来,给主角拍了拍灰,尴尬的说,“冒犯,冒犯。” 别看镜头里很唯美很恐怖,现实和镜头有才差距啊。 为了让镜头好看点。在镜头没拍到的地方,他趴在主角背后,塌着个腰,姿势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莫时鱼身前的红发主角仿佛能控制自己一般,一直到导演喊卡了,他的整张脸才跟按了开关一样,哄一下的红了起来。 “没,没事哒。”他忸怩的说了一句话,就风一样的跑了。 莱昂哈特是很会拍画面的导演,这个场景被他拍的诡谲又美丽,将东方和西方的美感结合在一起。 他对莫时鱼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 其实这个角色也不需要什么演技,只要演出那个气质就行了,表情用的很少,台词也很少。 然而莫时鱼演的时候还是觉得很羞耻。 ——不是他说,西方导演怎么想出这么装逼的出场方式,观众真的不会觉得油腻吗? 第77章 莫时鱼走下片场,发现他的包不知什么时候掉在椅子上,包口正对着片场的位置,舍雨趴在包缝里,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对着他。 莫时鱼失笑,舍雨这小子在干嘛? 他走到了椅子旁,把包里的娃娃抱出来,揽在怀里,顺带拿起了水瓶,灌了几口水。 贝尔摩德问他,“演完了?” 莫时鱼点头,颇为意外的说,“难道我演的不错吗?导演竟然一遍就过了。” 贝尔摩德一挑眉,毫不吝啬夸赞,“演技还有些许稚嫩,不过你很上镜,而且很有电影感,这是演员最重要的优点之一。” 她勾了勾头发,颇有几分自得的说,“我的眼光果然好。” 莫时鱼看着他,半晌,狎昵的笑了起来,“所以,我还是我,是吗?“ 贝尔摩德低眉浅笑,“当然。” “抱歉,刚才有一瞬间,我怀疑了你的身份。“ 还产生了杀意。 贝尔摩德不否认,如果真有人冒充瓦伦汀,她可能真的会剥了对方的脸皮。 她喜欢欣赏艺术,讨厌美被亵渎。 莫时鱼摇头,表示理解,“不用在意,说实话,我也根本搞不懂我们之间的记忆,为什么会出现差异。” 其实他有了一点猜想,但这要等到了晚上来验证。 “慢慢来吧。“贝尔摩德耸肩。 琴酒一如既往的站在人流最少的角落里,冷绿色的眸子望着他,莫时鱼抱着娃娃,朝他遥遥一勾唇。 琴酒看了看舍雨,“这是哪儿来的娃娃?” 莫时鱼说,“娃娃机里抓到的,很可爱吧。” 琴酒冷冷的说,“你的审美总是稀奇古怪。” 舍雨一动不动,四肢垂落,但是莫时鱼微妙的从他身上感到了敌意。 莫时鱼猜测可能是被琴酒暗指不好看的原因,舍雨的自尊心受到了暴击。 “我的审美比你正常好吗。”莫时鱼护着他的马甲,顶上了琴爷,“倒是Gin,你除了尸体和叛徒,还喜欢什么吗?” 爱车是老式保时捷,留着文艺长发,懂得品各种名酒,怎么看生活情趣都很丰富的琴爷冷笑一声,不和他说话,转身走了。 “……” 莫时鱼思考,他要不要告诉他们他刚才看到了白色面具的事,考虑半晌后,他暂时没有开口。 接下来的戏份是贝尔摩德居多,今天他的戏份没了。 莫时鱼绕着剧组转圈,可能是一直和他人共处一室,他没有再发现异常的人或事。 到了晚上,他们三人回到了酒店,一路跟踪副导演进了他的房间。 莫时鱼已经提前在约翰的房间里装了窃听器和摄像头,他本以为会看到什么微笑面具、或是别的什么恐怖场景,但意外的是,副导演约翰的房间普通的不可思议。 他待在房间里,也不干别的,就拿着手柄打游戏,根本没有加班的意思。 莫时鱼他们监视了他多久,他就打了多久的游戏。 期间,门被敲响了一次,是名为斯科特的那个黑人化妆师,他隔着一扇门问,“约翰,出不出去玩?” 约翰没有回答,而是极低的嘀咕了一句。 这一句,让莫时鱼微微睁大了眼睛。 敲了几十秒,没有得到回答,斯科特郁闷的走了。 “约翰斯密是个游戏迷吗?”琴酒坐在监视器后面,翻阅着组织查到的此人资料,忽然问道。 贝尔摩德说,“据我所知,不是。” 一个从来不玩游戏的人,忽然沉迷于游戏。 也不是说不可以,只是正好从他本该死去的那天开始,那就显得异常又奇怪了。 一直玩到凌晨,约翰上床睡觉。 他的体温正常,呼吸正常,面色红润,和常人无异。 莫时鱼垂着眼,眸色发沉。 “难道他察觉到了我们的监视……?”贝尔摩德皱着眉。 普通人没有这么强的反侦查能力,如果约翰发现了,证明他绝对不正常。 如果他没有发现,这两周他真的一直在打游戏,这一举动,显然也很反常。 琴酒说,“问题或许并不在他身上。” 贝尔摩德眼神微动,看向他,“Gin,你找出原因了?” 琴酒没有说话。 贝尔摩德发现,这个一向冷静到冷血的银发杀手,此刻脸色却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走廊里安静的吓人,只剩三人的脚步声。 仿佛这个酒店里根本没有人住一般。 莫时鱼垂着眼,脸色也不算好看。 矛盾点不是死人和活人,而是这里所有人经历的差异。 假如从头开始捋。 导演莱昂哈特说,他已经通知过贝尔摩德,将在这里拍摄,可贝尔摩德却对此并无印象。 莫时鱼在进试衣间之前,为防万一选择和贝尔摩德开了语音通话,可后者却不记得这件事。 还有刚才约翰嘴里嘀咕的那句话。莫时鱼和琴酒都听到了。 那句话是:“自来熟的家伙,再来骚扰我一次,我就报警。” 斯科特觉得约翰是每晚都会出去玩滑板的好友,可在约翰看来,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天天来敲他门的家伙。 所有人的经历,好像处于一个不同的平面上。 “多重宇宙理论。”莫时鱼轻声说。 贝尔摩德微微睁大了美眸。 “原来如此。”她的脸色慢慢变得和琴酒一样阴沉冰冷,“这就是异空间吗……” “嗯。” 莫时鱼一步步走在空旷的走廊里,低头看着地上自己长长的影子。 明明这么简单。为什么他之前没有意识到呢? “当‘我’一个人独处于密闭空间里时,我和外界隔绝了。外界无法观测‘我’的状态——‘我’是那只薛定谔的猫。” “走出密闭空间的‘我’,将可能是任何一个世界的’我’。” “这里的每一个人,只要独处以后,都可能随机变成经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自己。” 处于不同平行世界的人,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集合在了一起。 所以,所有人的记忆都对不上。 所以,死去的约翰活着回到了片场。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们根本无法叫增援,因为每进来一个人,这里的情况就会更复杂一分。 这里没有一个敌人,却杀机必现。 莫时鱼看着窗外的夜景。 横滨的夜景很美,海滨城市特有的慵懒又放松的味道。 莫时鱼忽然转过身,往回走。 “瓦伦汀?”贝尔摩德道。 莫时鱼没有回头,“我想验证一个猜想,不用担心,我会保持身边有人的状态的。” 琴酒侧眼看他,伸出一只手拦他,缓缓的低沉道,“你要杀了约翰?” 莫时鱼停住脚步,抬眼看他。 “不。”他说。眼前却忽然恍惚了一下。 杀人? 他好像……确实杀了一个人。 他在门内,和那个人的尸体在一起,那个人却在门外敲门。 是谁?他杀了谁? 莫时鱼头晕目眩,后退一步靠在墙上,慢慢滑落下去。 他痛苦的捂着头,越是回忆,记忆就越是模糊。 “杀人……可能会让事情更糟糕。”莫时鱼埋着头,声音痛苦而颤抖,“不能杀人。” 好可怕。好可怕。 琴酒蹲下来,幽绿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用力按住他的肩膀。 “不要再想了。”他的语气变得严厉,“瓦伦汀!” 莫时鱼本能的收紧手指,咬着牙,平复呼吸。 “我……”良久,他垂着眼,眼里带着茫然,“我好像经历过一模一样的事……” 这是平行时空的他的记忆? 那个他好像快被逼疯了。 他会步上那个他的老路吗? 琴酒看了他几秒,忽然站起来,“我去把约翰送出这里。贝尔摩德,注意看剧组的状态。” 贝尔摩德抬头,眯了眯眼,冷冷道,“好。” 异空间的范围最多只有两公里。 不同平行时空的人在这里交汇,那么离开这个异空间的人,会回到他本来的时空里去吗? 最能验证这一点的就是约翰。 假如把约翰推出这里,他在剧组里的身份重新变回了死人…… 那就意味着,离开异空间就是生路。 银发杀手转身离开,贝尔摩德则是轻抚着莫时鱼的灰发。 莫时鱼深吸了一口气,“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轻声道,“嗯?” 莫时鱼抬起眼,眼里已经恢复了冷静,他说,“我要打个电话。” “打给谁?” 莫时鱼没有回答。 贝尔摩德看着莫时鱼,她知道,眼前这个瓦伦汀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瓦伦汀,而是另一个世界的他——真是奇妙的感觉。 “瓦伦汀。”她轻声说,“你是特别的。” “只有你在独处时,看到了奇异的、违反物理规律的现象。其他人,约翰没有,别人没有。“ 莫时鱼说,“我明白。” “这里这么多人,只有我们无法离开这里。如果谁会被困在异空间里,那只可能有我们俩。“他嘲讽的笑了一声。 困住他——这个世界只想困住他。 连「书」蔓延的污染也只想把他关在这里。 无论他承不承受得了,无论他会不会疯掉。 莫时鱼的眼神已经阴郁到了极致,声音却依然很轻柔,他勾了勾贝尔摩德的指尖,像在做承诺。 “我们会出去的。“ 贝尔摩德的眼神触动,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无奈而温柔的笑起来,“瓦伦汀,宝贝,你这样的性子……果然不适合做我们的同类。” 莫时鱼走在走廊里。 他按了几个键,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 那边在空洞的几声“嘟,嘟”声后,对方接听了,“喂。“ “喂。”莫时鱼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认识我吗?” 那边的童声甜腻而轻缓的笑了起来,“妈妈,我当然认识你。” “无论是哪个世界的你。”他说。 莫时鱼阖上眼,他听到了自己清晰的心跳声,“那你能来找我吗?” “找到我。”莫时鱼看着自己的影子,这也许是他第一次主动的探寻自己的能力,他的声音轻哑而脆弱,“来找我。” 这回,电话那头的孩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在紊乱刺耳的电波杂音中,莫时鱼听到了他的回答。 “当然可以,妈妈。” 孩子笑得病态而温柔,像一团融化在一起的白色棉花糖。 “我会找到你的。“ “无论是哪个世界的我。” 孩子的每一个字都钻心刻骨,偏执到了极点。 第78章 翌日。 晨光熹微,窗外鸟鸣声阵阵,清晨的微风拂过,带着露水的清新,唤醒了沉睡的海滨城市。 莫时鱼睁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轻轻揉了揉肩膀。 他侧过头,看到琴酒靠着墙坐着,望着窗外,指间夹着一根烟。 他没有点燃,只是夹在苍白的手指里。 为了不让彼此独处,仨个酒厂杀手不得不共处一室睡觉,床自然是给女士,莫时鱼则是搬了一个舒服的沙发过来睡。 好在房间够大,就算搬三张床过来都是够的,但琴酒似乎觉得排排睡什么的不符合他的气质,于是一个人靠在墙角,坐了一个晚上。 莫时鱼是不会亏待自己的,他找了个软沙发,和马甲一起窝在沙发里,甚至还给娃娃盖了条小被子。 就在他从沙发边站起来时,他看到身旁的床边垂落了一只风情万种的的细腻手臂。 莫时鱼侧过头,看到贝尔摩德从深陷的床里坐起来,慵懒的弄了弄凌乱的长发,睡裙的吊带似掉非掉。 莫时鱼下意识的移开视线,看天看地不看她,然后正好碰上琴酒的视线。 这里很危险,他们安排了守夜。 保证四小时左右的睡眠,每个人守夜两小时。 “走吧,去验证一下。”莫时鱼说,“副导演约翰此时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昨晚琴酒已经把约翰送离了这个半径2km的空间,这出乎意料的简单。 莫时鱼怎么都无法离开的那条界限,对约翰来说,只需要正常的跨过去就行了。 当然,他是被枪口在后面逼着走过去的。 而在他离开这个异空间的下一秒,在琴酒的目光里,约翰胖胖的身影就逐渐淡去,直到彻底看不到了。 现在就是验证约翰此时的身份的时候了。 原来那个死去的约翰,是否回到了这个空间? 莫时鱼去了剧组,随便拉了一个人,问他,“你看到约翰了吗?” 那人一脸莫名其妙,“哪个约翰?” 莫时鱼说,“副导演,约翰斯密。” 那人的脸色更奇怪了,他疑惑的思考了两秒,“副导演没来,他好像去世了,你不知道吗?” 莫时鱼收回手,回头和贝尔摩德和琴酒对视一眼。 看来,除了他和贝尔摩德以外,误入异空间的人,只要离开这里,就能回到原来的时空里。 包括琴酒也是。 但无法离开这里的他们,只能尝试破解异空间了。 莫时鱼叹了一口气。 剧组很快开始忙碌,莫时鱼又换上了昨天的红色戏服,用黑色发呆松松的扎了一个危险的侧马尾发型,开始到处游荡。 白天人多起来,无论去哪里,身边总归是有人的。 “好了好了,可以开拍了。”有人朝他打招呼,莫时鱼便走了过去。那人塞给莫时鱼一支梅花,“诺,道具。” “……”莫时鱼满脸懵逼的接过。 导演你不要看到个东方元素就往角色上套啊! 这该怎么用? 他去请教导演,莱昂哈特很轻松的拍拍他的肩膀,“随便耍耍就好了,问题不大。” 问题哪里不大了,问题很大! 莫时鱼无语的挥了挥梅枝,怀里的娃娃不着痕迹的跟着晃动的梅花转眼珠,似乎很喜爱的样子。 他见状,就摘了一小朵红梅,轻轻的别在了马甲的白发里。 今天,我看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反派。 阴暗的教堂,风吹的黄符呼呼作响。 他在摆弄一枝红梅,那支红梅又长又弯,看起来格外的有风骨。看过去时,我竟一时不知道是这红梅红,还是他的嘴唇红。 被拿在白皙细长的手指里,他一边摆弄着,一边看过来。 教堂实在是太暗了。 画着朱砂的黄符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我只看到了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浓黑而密,像羽毛一样。 “你就是破坏这个城镇安宁的坏人?“我终于提起了勇气,抖着声音开口。 刚说出口,我就意识到我落于弱势了,我的声音太没底气了。 明明这个反派并不可怕,只是瘦高的一个红衣僵尸。我却怎么也强硬不起来,我再一次感到了对自己的焦躁和失望,对反派弱气的可不是超级英雄。 “你……”那红衣服的僵尸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也很捉摸不透,像凝而不散的烟雾,哑却好听。 “你扰了我的梦,”他轻声说,“却怪罪于我。” 天哪,我惊呆了,他说得不是英语,而是广东话!我听不懂! 这是个进口反派! 于是在这个紧张无比的场合,我纠结半晌,尴尬的拿出手机,点开了翻译机。 寂静无声。 我尴尬的问。 “……那个,你可以离近一些说吗?” 红衣僵尸勾了勾僵硬的红唇,他走近了一些,从阴影里走出了半边身体。 他伸出了一只手,指尖撩起了黄符,露出了大半张阴冷艳丽的脸,我闻到了梅花的冷香,他看着我轻声说,“为何怪罪于我?“ “……”我狠狠心,咬了一下舌尖,才终于恢复了清明,没有被他蛊惑。 “因为你是吃人的僵尸。”我说。 “我不吃人。” 他在说什么?僵尸的食谱就是人类,难不成进口僵尸还不一样吗? 初出茅庐的我没有那么多沉淀和耐心,我深知英雄死于话多的道理,于是我和他郑重说明要和他决斗,然后一拳揍了上去。 ……真是一场畅快淋漓、经费爆炸的动作戏。 我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进口僵尸不仅脑袋不是弱点,还是一只免物攻、自愈加满的挂壁僵尸。 他灵活的像一只猫科动物一样,一个后翻翻上了十字架,四肢着地,低头看我。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我坐在地上,仰着头看他。 “人类发明了语言,却永远拒绝沟通。” 红衣僵尸的声音很轻,他的红衣服、灰头发、白皮肤很有冲击力。 诡异的让人浑身泛冷,又惊艳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又是一遍过,莫时鱼下了场,觉得这份工作实在是太简单了。 就是说广东话有点难,但难不倒他。 演主角的那个红发青年虽然有些羞涩,但看他的目光已经发光了。莫时鱼笑着和他握了握手,“辛苦了。” “太令人惊讶了。”导演莱昂哈特探头看他,眼带复杂和惊叹,“时鱼,你是怎么做到那么稳的跳上十字架的?” 后跃上高台,动作漂亮的不行,他对身体的控制力简直专业的像体操运动员一般。 和克丽丝一样,都是永远一遍过的动作戏。 莱昂哈特在他身上看到了和克丽丝相似的、和普通的特技演员不一样的感觉。 是娴熟感。 演戏的演员可以一遍遍的过动作,但电影里的那些角色,是真的在厮杀,哪怕一次失误,就会被对手抓住机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允许动作失误一次。 在这一点上,比起演员,他们更像……电影里面的角色一样。 到底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需要多长时间的练习才能做到? 莱昂哈特心想。 只是作为兴趣吗? 莱昂哈特吐出一口气,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张了张口,似乎想问什么,但最终只是走过来拍了拍莫时鱼的肩膀,笑着道。 “你会是好莱坞的黑马。” 莫时鱼浅笑,“谢谢。” 中场休息,莫时鱼又翻了翻剧本。 他一开始只是笼统看了一下剧本,以为这是个传统英雄片。但现在看来还不太一样。 在电影里的世界,只有打败反派的人才能成为超级英雄。 为了成为超级英雄,主角踏上旅途,寻找属于自己的反派,在旅途中见证了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和故事。 一直到电影最后,主角都没有遇到一个真正的反派。 但看过电影的观众,应该没有人能否认他是英雄。 做英雄不需要拯救世界。 做平凡、琐碎的小事,给人微不足道的帮助,不无视任何有困难的人,守护大家日常的生活,哪怕不改变世界,这样的人也是英雄。 披着英雄片外皮的公路片啊。 莫时鱼只分了少部分注意力在这里,很快就将剧情抛之脑后,继续寻找线索。 他走出了剧组搭的棚,忽然觉得脚边痒痒的。 莫时鱼低下头,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他的脚边多出了一只黑色的猫。 这是一只修长漂亮的黑猫,脖子上围了一条红色的小项圈,亮丽的皮毛被它打理的很干净,但莫时鱼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只猫黑黑的外表下,身体上似乎都是细却深的伤口。 伤口已经不出血了,所以在它黑色的皮毛的掩盖下不明显。 黑猫在轻轻蹭他,莫时鱼微微皱眉,蹲下来,细细打量了黑猫半晌,他从兜里拿出了一卷绷带和伤药,粗略的给它上了药。 黑猫虽然在蹭他,但似乎并不喜欢莫时鱼碰它的身体,只是包扎了几个地方,它就弓起身体,躲开了莫时鱼的触碰,后退了几步,往外跑去。 莫时鱼看着猫离开,沉思了几秒,跟了上去。 有人虐猫? 外面很冷,莫时鱼他一路跟到了一个广场里。 今天是阴天,天色很暗,好像被一层薄薄的阴影笼罩着,风也有些大。 莫时鱼确认广场上有零星的行人,这才一步步跨上了台阶。 黑猫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艰难的跳到一个长椅上,长椅上坐着一个人,它在那人的身旁蜷成了一个黑团子。 莫时鱼走过去,停住了脚步。 长椅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挂着红色围巾的黑发青年,他本来望着广场,听到了声音,安静的转头看他。 莫时鱼呼吸一窒。 青年的脸上赫然是一个熟悉的雪白笑脸面具。 莫时鱼站在不远处,望着青年,虽然看不到脸,但无论是那M字刘海的发型、还有清瘦的体型,都让他感到了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你是谁?”莫时鱼轻声问。 戴着面具的青年没有说话,莫时鱼微微皱了皱眉,眼看着面具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变成了哭泣的表情。 “你是谁?”莫时鱼重复了一遍,“你是来见我的吗?” 黑色风衣的青年摇了摇头。 摇头的意思是,他并不是来见他的? 莫时鱼注意到黑色风衣的青年露出来的手臂上缠着白色绷带。 绷带的位置和他刚才给黑猫包扎的位置很相似。 黑猫满身是伤,青年似乎也是。 黑猫和青年之间有联系吗? 广场的风变得更大了,黑猫受不住冷,从长椅上跳下来蹭莫时鱼的小腿,青年却依然一动不动。 “这只猫是你的?”莫时鱼低头看着脚边一遍蹭他一边发抖的黑猫,“你是面具的本体?” 这一回,青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莫时鱼试图理解。青年的意思是,猫是他的,但他不是面具的本体。 他有些纳闷,这青年是不会说话吗? 可哪怕是之前和他搭话的那个跳楼男大学生,一开始也是能对话的。 “为什么要戴着面具?”莫时鱼再一次问。 这一回,青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在无端的沉默里,莫时鱼有一种越来越不祥的预感,眼前的青年实在是眼熟的厉害,可以说,一个名字几乎就卡在他的喉咙口了。 可是,气质不一样。 而且,以那人的头脑,他应该不会让自己出现在异空间,还被面具覆盖住面部才对。 莫时鱼望着这个雪白的面具,试图透过这个面具,看到面具里面的人。 黑色风衣的青年只是坐在长椅上,仰着头,戴着面具安静的看着他。 像一个疲惫的旅人。 “……” 上一个戴上面具的人,从酒店几十层高的楼上一跃而下。 眼前这个人呢? 莫时鱼无法就这么离开,可他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莫时鱼的身后传来了一道阴冷的童声。 “你怎么在这里?” 莫时鱼回过头,看到小小的白兰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冷冷的盯着长椅上的人影。 “白兰?”莫时鱼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心里闪过一丝意外。 白兰怎么是这个反应? “唔。“白兰转了转目光,看向莫时鱼。 “是给我打电话求助的妈妈吗?我应该没有走错吧。” 白兰走近了几步,朝他甜甜一笑,狭长的紫眸里洇着水色,他的右眼下多了一个紫色倒皇冠纹身,凭空添了一分吊诡的魅力。 只听他笑眯眯的说,“许久不见,妈妈变得更漂亮了。” 莫时鱼:“……“小变态出音味了! 身后长椅上的黑风衣人影站了起来,莫时鱼脚边的黑猫也微微炸了毛。 莫时鱼回头,眉心皱了皱。 不知为什么,空气渐渐的变得紧绷起来,像一把拉满的弓,压抑的令人不安。 他从两人身上都品出了杀意。 “白兰,你认识他?“莫时鱼后退几步,下意识伸手拉住了嘴角轻笑、眼神冰冷的白发孩子,不让他往前,”和这个异空间有关系吗?“ 白兰眼角微弯,“有关系哦。“ 他一字一句的,眼神森冷的道,“让他跳楼,异空间就解决了。” 莫时鱼的手指微微沁出了汗意。 上次的男大学生跳楼自杀,造成了这个异空间,这回又得让人跳楼,来结束异空间? 开什么玩笑! 这小孩完全是出于那不知名的杀意才这么说吧! 一个不说话,一个胡说八道。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莫时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按住额头暴起的十字。 “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再在我面前跳楼!”他恶狠狠的说。 跳楼是什么时尚单品吗! 说罢,莫时鱼转头看向黑风衣青年,“这位先生,为了你的安全,可以慢慢地把面具摘下来吗?” 如果可以的话,莫时鱼并不想碰面具。 面具很可能是「书」的污染,他不知道触碰这玩意儿,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能说服对方,让对方摘掉这危险的面具,自然是最好的。 他一步步往对方走去,黑风衣青年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他靠近。 走近了,莫时鱼才忽然发现,这青年的一身黑衣服上,满是大片大片的血迹。 我靠。 莫时鱼微微睁大了眼眶。 不是干涸的血,而是不断流出来的、新鲜的血。 清瘦的脖子,躯干,面具里,青年身上洇出的血越来越多,连青年身上的黑衣服都遮不住了。 仿佛要把人的身体里所有的血都流光了一般,他的关节无法再支撑他的身体,四肢变得薄而松散。 像一张四分五裂的老照片。 眼前这一幕寂静无声,却让人头皮发麻。 很快,他的衣服、头发被血浸透了,变得湿润而沉重,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可他依然安静的站在原地。 黑猫躲在他的脚后,朝莫时鱼轻轻的叫了一声。 眼前这一幕,说不是鬼已经说不过去了。 这是个鬼魂? 看着死法,绝对是高处坠落而死! “太……”莫时鱼急促而茫然地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莫时鱼完全无法理解的看着这一幕,如今,他几乎有□□成的把握,确定眼前的青年是那个他认识的人。 不同的气质,这是来自平行时空的人。 在这个不同平行世界的人混乱集合在一起的异空间里,这是可能的。 可平行时空的那个人,怎么会是这个死法? 是面具害的,还是异空间害的? 不,不对。莫时鱼咬了咬牙,是「书」害的? “这是你选择的路,是吗?”白兰忽然开口。 “我也是,你也是。” 黑风衣的青年垂着头。 不知为什么,莫时鱼觉得,面具底下的那张脸,应该在笑,轻柔的笑。 血还在流,仿佛流不尽一般,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没有任何血腥味。他的血也许早已在另一个世界流干了。 这算什么? 莫时鱼一个狠心,一个箭步上去,手往面具探去。 他狠狠地、用力地抽走了那个雪白的不详面具。 眼前的景象忽然模糊。 脑海里忽然幻觉般的闪过了几个画面。 四周是草地和花,黑色风衣、红色围巾的青年站在他面前,轻轻弯着腰,对着他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像是要拉他起来,又似乎像要邀请他跳舞。 嘴角的笑容漂亮像油画一样。 画面一转,黑色风衣的青年坐在一个牢房里,手上戴着镣铐。莫时鱼在监狱外看着他,似乎在和对方争执什么,最后不欢而散,他拂袖离开。 画面又是一变。 他仰倒在地上,身旁是一个红色的丝绒戒指盒子,盒子里空空的,不断地溢出来脓液。他被一个陌生的老者强制着戴上了一枚戒指。 他用尽全力,崩溃的捶地,也无法将手上的戒指取下。 最后的一个画面,他似乎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发丝凌乱不堪,满手的血,沾着指尖的血,拿出了一张纸,抖着指尖,似乎在上面写着什么。 “不要回家!不要回家!!” “你在看吧!!你一定看得到,莫时鱼——” “……”周围一片寂静,莫时鱼后退一步,缓缓睁大了眼睛。 面具后面是一片空空荡荡的空气。 似乎有一双灰蒙蒙、干涩涩的鸢色眼睛望过来,带着轻柔的笑意,好像盛满了故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融化进了空气里。 好一会儿,莫时鱼怔怔的望着四周。 黑风衣青年就这么消失了,再也没了踪迹。 “那是个鬼魂吗?”莫时鱼几乎是愣了快几十秒,才回过神,看向白兰,“他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白兰垂着眼,看着地面,奇怪的是,明明刚才对那人露出了那么森冷的杀气,可现在人真的消失了,他的眼里似乎也没有高兴、或者开心的情绪,“妈妈应该猜到了吧。” “从高处坠落而死。” 莫时鱼说,“可他怎么可能……” 白兰看着他,紫罗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漠然,“谁能强迫他?自己选的路,没有人可以干涉。“ 莫时鱼抿了抿唇,忽然道,“你们以后,是不是死对头之类的存在?” 白兰无辜的眨眨眼,“为什么这么问?” 莫时鱼捂了捂被风吹的生疼的脑袋,“直觉。” 互相那么重的杀意,没个十年梁子应该生不出来吧。 白兰笑了,“也许吧。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些隐约的印象。” “什么意思?” “妈妈应该记得,未来的我曾经借着我的身体,来找过你吧。” 莫时鱼点头。 “我没有继承未来的我的记忆,只是看到了一些闪过的画面。未来的我,似乎和几个黑手党的首领斗争不断。” “这里面有本来温柔像天空一般的人,有为了永生不择手段、甚至故意让污染蔓延的人,也有刚才那个傲慢将所有人的命运置于手中的家伙。” “所以我仇视他,我认为他善恶不明。” 莫时鱼没有说话。 说实话,不是一个动漫的人打起来这种事,先不说合不合理吧。 总觉得那个未来,是个战力崩坏且超级末日的世界。 想到刚才那几个画面,头又开始痛起来。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雪白面具。 “妈妈最好把它扔了比较好哦。”白兰凑过来,用身体挡在了莫时鱼和面具之间,“一看就知道,这面具上有严重的污染。” 莫时鱼轻瞥他一眼。 “我当然知道。” 面具里似乎存放着一部分记忆。 未来的某一种可能。 那个他被迫戴上的戒指是什么?还有,老者长着一副鹰钩鼻,背后的墙壁上是乌鸦的标志。 莫时鱼脸色发沉。 那是黑衣组织的首领,乌丸莲耶? 在组织两年多,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首领,平时虽然有用邮件交流过,但也仅限于工作,从未有过面对面的时候。 他看过柯南,知道乌丸莲耶是为了永生而成立的组织。难道,未来他为了永生做了什么极端的事? 目前污染已经开始蔓延了。 因为地下虫子的事儿,莫时鱼也许很快就要在全世界的政府里扬名了。这个问题还没解决,黑衣组织的首领还有使绊子的可能。 莫时鱼心想,组织不能再待下去了。 第79章 莫时鱼走到了两公里异空间的分界线上时,听到了雨哗啦下起来的声音。 面前是人来人往的斑马线。 大部分人撑起了伞,他站在分界线的这边,人群在分界线的那边。 有很多人在路过他的时候,会疑惑而在意的看他一眼。 烟灰色长发的红衣青年拉着一个白发的孩子,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的垂着眼,手里拿着一个雪白的笑脸面具,像一个雨天才会出现的怪谈。 无法离开的限制消失了。莫时鱼偏了偏头,盯着外面的雨。 但异空间的效果依然还在。 “污染是不可逆的。”白兰抬头看了一眼被分割成两块的天空,“只会不断恶化下去。” “还是快点离开为好。” 莫时鱼只是望着人来人往的斑马线,直到绿灯转红,红灯转绿。 他的脸色苍白,眼下略青黑,脖颈线条流畅也脆弱,但他身上有一股劲儿,无论经受了什么,好像只要有一口气就能爬起来的劲儿。 “我不打算回家了。” 莫时鱼在心里这么说,说完,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他感到了一阵浓重的痛苦和怅然若失,反应到了面容上,却是一寸一寸的勾起唇。 他忽然侧过头,看向马路的一边。 驼色风衣的太宰治站在马路的一边,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正无声的望着他。 看到莫时鱼的视线,他勾起了嘴角,快走过来几步,将黑伞往莫时鱼这边倾了一些。 雨幕顺着伞骨落在了他们的周围。 “呀,时鱼君。”他轻笑着打招呼,“淋雨是会感冒的哦。” 莫时鱼看着他,嘴唇微动,“太宰君。” “嗯?” 莫时鱼看着对方,忽然走近了一步,伸出手,碰了一下太宰治的侧脸,指腹抚在他的面颊上。 对方的一只眼睛蒙着绷带,另一只眼微微睁大了一瞬,他似乎想后退,最后却没有动弹,只是往旁边侧了一下脑袋,又立刻回过了脸,游刃有余的微笑,好像在和什么较劲一样。 莫时鱼在极近的距离看这张还充满活力的脸。 虽然一直说着自杀,他的眼里却还带着光,面部轮廓在绷带的修饰下显得格外漂亮。 莫时鱼一只手捧着他的面颊,轻声道,“你在笑什么?” “这个嘛。”太宰治勾着轻笑,“也许是因为,时鱼君终于肯接近我了吧。” 莫时鱼收回了手,垂下眼,“说谎。” 他转过身,走出了太宰治倾过来的伞,一步步走进了雨幕里。 【太宰治好感度:20(+20)】 白兰回头看着太宰治,眯起眼,忽然一笑。 太宰治碰了碰莫时鱼刚才触碰他面颊的部分,似乎还残留了一些温热的温度。 他轻轻呢喃了一句,“怎么办?我没有说谎呢。” 直到走远了,白兰才慢悠悠的问。 “只说这些就够了吗?那个人是带着目的来的吧。” “嗯。”莫时鱼说,“够了。” “那好吧。”白兰说。 “白兰,我问你。”莫时鱼忽然停了步,轻声说道,“这个雪白面具上面,真的还存在污染吗?” 白兰无声的抬头看他,半晌,他眯起了闪过晦暗和戾气的紫眸,笑起来。 “你看出来啦?”他问。 “嗯。”莫时鱼说。 白兰感叹似的说,“我果然不喜欢那个家伙。” 不敢将心托付,胆怯的像只被虐待过的猫,做事却果断的毫不留后手。 这两种特质是怎么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 莫时鱼没有说话。 从雪白面具看到的记忆里,他确信了,黑风衣的青年果然是太宰治。 来自平行时空的太宰治。 比起这个世界的太宰治,那个人的气质更加尖锐,嘴角带着面具一样的轻笑,眉眼里却藏着冰冷的阴霾,一身黑风衣很有黑手党的压迫感。 莫时鱼并不算了解太宰治,不过,看到他不忙着去寻找殉情对象,反而转头去做了黑手党的Boss,果然是连莫时鱼都觉得奇怪的程度。 更不要提太宰治的结局是跳楼,自杀。 戴上了雪白笑脸面具的学生就是跳楼而死。 要说太宰治和雪白的笑脸面具无关,莫时鱼是不信的。 他的眼前划过那浑身伤口的黑猫用冰冷的身体贴着他、止不住的发抖,而黑风衣的鬼魂却只安静的坐在长椅上仰头看着他的画面。 这一幕,真是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莫时鱼觉得,也许确实是平行世界的太宰治导致了雪白笑脸面具的诞生,但他不是造成面具杀人的元凶。 太宰治的异能是「人间失格」。如果有谁能对付污染,也只有他了。 但他应该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黑风衣的鬼魂已经把白色面具上的污染全部吸收了。 留在这里的面具,可能才是他想留下的东西。 莫时鱼低头抹了一把被雨淋的事冰冷湿透的脸,转身,走了一段路,回到了剧组。 走进剧组,莫时鱼下意识看了一眼黑猫之前呆的角落。 蹭他的黑猫果然已经不在了。 靠着墙抽烟的琴酒注意到了他,他并没有看到面具,因为莫时鱼把面具塞进了包里。 “谁?” 倒是多出来了一个白发小孩。 白兰躲到了莫时鱼的身后,露出了一个凌乱的白脑袋,睁着紫罗兰色眼睛,楚楚可怜,“妈妈,我怕。” 琴酒望过来的绿眸凝滞了一下,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阴冷了,“瓦伦汀。“ 莫时鱼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装可怜的小孩,心想他真是哔了狗了。 “你觉得我生得出10岁的小孩吗?“他耸了耸肩。 “哦?那是谁的?” “我不知道。” 莫时鱼心想你这么执着于小孩爸妈是谁干啥,“他帮忙解决了异空间的桎梏。” “怎么解决的?”琴酒道。 “这个世界总有人拥有奇特的能力。”白兰轻飘飘的说。 “是吗?”琴酒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枚银色的硬币,在手上一抛,随即指尖一晃,硬币在空气中化作了一道残影,直接射向了白兰的左眼窝。 他竟是毫无犹豫的要弄瞎白兰的眼睛! 这一击毫无征兆,且速度太快了,白兰瞳孔一缩,紫色眼瞳里一瞬间闪过了一丝橙色流焰,然而没等他做什么,莫时鱼立刻抬手,在白兰的眼前稳稳地接住了硬币。 莫时鱼把硬币扔到桌子上,“Gin,你在做什么?” 琴酒嗤笑一声,他垂下眼,森冷的绿眸里闪着寒光,“瓦伦汀,你什么时候和意大利的黑手党关系这么亲近了?” 白兰将目光从硬币上收回,带着笑意的抬眼,“他和谁交往,用得着你来管吗?” 这时,有剧组的其他人注意到了这里的骚乱,纷纷往这里看过来,几人微微收敛了一些。 “啊咧?怎么多了一个孩子?”有人探着脖子看了一眼,走了过来,“是周围居民区里溜进来的吗?有没有人把他带出去?” 白兰看有人过来,回头耸耸肩,“妈妈的身边怎么尽是危险的家伙。” “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说吧。”他转过身,回头露出了一个笑,“妈妈,记得快点离开这里哦。” 贝尔摩德从场上下来时,注意到了两人较为奇怪的氛围。 她奇怪的问,“怎么了?” 莫时鱼看向她,站起来道,“走吧。” 贝尔摩德问,“解决了吗?” “嗯。” 贝尔摩德二话不说,和他们离开了这里。 在彻底远离了两公里分界线后,莫时鱼按动了一个按钮,里面登时响起了惊天的爆炸声。 注意到贝尔摩德的视线,莫时鱼开口解释道,“异空间内不能杀人,我在这里各处河水、广场的池塘中投了几个定时炸弹。不会炸死人,但会逼里面的人往外避难。” “借着骚乱,我们可以趁机离开横滨。” 当然,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里面的人现在不离开,可能就永远出不来了。 贝尔摩德看着他,弯了弯红唇,“原来是这样。” 这确实是个浑水摸鱼的好办法,这里有异空间,哪怕投放炸弹,军方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不过,要说瓦伦汀不存着一分救人的心,她是不相信的。 连普通人的命都要管,做任务的时候也是,除了任务目标,不杀无关的人。 明明受了这么多苦,却还是守着做人的底线,真是…… 美艳的千面魔女怜爱的勾起了唇,可爱的想让人把他藏起来。 琴酒点了一根烟,走到了他的爱车保时捷356A旁,开了车门。 “总之,先离开横滨。”他压了黑帽,回头露出了一只清冷的眼睛,“瓦伦汀,走吧。” 莫时鱼站在他车外,隔着一扇车窗看他。 他忽然伸出手,挡在了正在摇上去的车窗,低着头,轻声说。 “相信我,Gin。我没有奇怪的癖好,喜欢别人叫我妈妈。” 贝尔摩德没绷住,呛咳了一声。 周围的路人全都震惊的望过来。 琴酒把车窗摇下来,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先上车。” “OK。”莫时鱼笑眯眯的说。 走在回侦探社的路上,太宰治轻轻的垂着眼。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个灰头发的青年似乎变得更主动了。 原来的他,总是刻意掩藏着身上异样的吸引力,好像一只努力把自己一身皮毛滚脏、以免被猎人捕获的漂亮动物,尽管似乎杯水车薪。 现在的他,似乎毫无掩饰自己那身魔性光环的意思了。 看来,他终于打算接受自己的命运了。 太宰治曲了曲手指,在长久的、宛如人偶一般的行走里,他忽然捂着脸,难以抑制的笑起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毫无顾及周围路人异样的眼光。 莫时鱼身上的不是异能——那么容易消除的东西。 而是规则。 善人想保护他,恶人想毁掉他。 当他真的意识到自己是个异类,并且一辈子都将与所希望的人生背道而驰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 那么痛苦,但一点也不空洞绝望的眼睛,闪着光。 “太宰先生!“中岛敦焦急的从窗户上跳下来,握着他的肩膀上下检查。 “您这是怎么了?就算上次有三十个女孩子拒绝了你的殉情邀请,您也没有这样失态吧!” 太宰治好一会儿才收敛住笑,他擦去了眼角的湿痕,“敦君,你说,我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呀?“ “诶!出现在哪里?” 中岛敦满脸懵逼。 “因为有一只黑猫来找我了。”太宰治自顾自的开口,带着些疯狂的笑意,“他需要我做什么,哪怕他无法说一个字,我也明白——他并不是做完了一切之后,才满足的选择自杀的。” “那是一只充满了怨恨、后悔和痛苦的恶鬼,他是横死的。” 他无法保护自己爱的人。 只能选择改变过去,将那个人独自留在未来。 他倾尽了一切,也只留下了一个面具,甚至到最后,连一句告别的话都说不出来。 在所爱之人无知的目光下死去。 真是可悲。 第80章 琴酒把车停在了位于东京边界的一个安全屋门口。 他下了车,看到莫时鱼一身红衣湿透了从副驾驶位上下来,绿眸沉了几分。 “先把衣服换了。” 莫时鱼抬眼看他一眼,默不作声的转身,进了屋,找了个衣柜钻进去,找了一件均码的黑风衣出来。 换上组织的传统一身黑,莫时鱼把头发拧干,走出去,看到琴酒坐在吧台上,微微皱着眉,看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怎么了?” 莫时鱼坐到了他旁边,随手倒了几杯酒,放在贝尔摩德和他的身前。 “我将这次的事汇报给了Boss。”琴酒说。 “Boss怎么说?”莫时鱼说。 “Boss对横滨很感兴趣。”琴酒道,“他要我们回到横滨的空洞的周围,查探情报。” 好不容易出来了,竟然让他们回去?莫时鱼眼睫轻颤了一下,乌丸莲耶那个老登。 他抬起眼,目光轻转,撑着下巴,“这样真的好吗?这次回去,也许就出不来了。” 贝尔摩德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烟,懒懒的靠在沙发上,“Gin,Boss有特别任命谁去吗?如果没有的话,不如就换人吧。瓦伦汀不适合再回那里。” 莫时鱼一顿。 贝尔摩德是在钻文字空子吗? 工藤新一还没出现,贝尔摩德已经开始自觉的给自己灌水了,不愧是著名的窝里反! 没想到Gin却说,“Boss指明了人选。” “我和你回横滨调查。瓦伦汀不用去。” “……“莫时鱼一愣,随即垂下了眼。 专门指定他? 这放在公司里,就是一个跨国公司常年失踪的董事长忽然诡异的记住了一个中层的名字,在分区总裁向他汇报的时候专门提了一嘴中层,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贝尔摩德,你潜入政府内部,调查政府的最新研究动态。”琴酒思考了半晌后,开口道,“我带人和港口黑手党做交易。” 看来,琴酒也明白,彻底贯彻Boss的命令就是送死。 他也不打算亲自深入横滨那处空洞,而是准备从横滨本地的势力侧面入手。 贝尔摩德叹着气去倒水了。 莫时鱼看向拿着酒杯的琴酒。 “Gin,你知道前几天横滨地下的事儿吧。” 琴酒抿了一口酒,淡淡点头,几句话道明了前因后果。 “横滨当地失踪了的两百多个失踪人口,其实被一个神似蛾子的类人物种关在地下茧子内,其中包括几个异能者。后来,异能者和蛾子人产生冲突,蛾子人逃离,霓虹政府觉得地底有问题,继续深挖,最后发现地底的污染,污染蔓延。” 莫时鱼低头晃了晃酒杯,盯着杯中晃荡的酒液,“那天,我其实也在地底。不止如此,蛾子人似乎格外的青睐我。” “他们叫我母亲。” 琴酒看了他一眼。 “被其他人看见了?” “嗯。”莫时鱼说,“被查到身份,是早晚的事。” 母亲。 琴酒轻阖上眼,终于明白为什么Boss会那么在意瓦伦汀,甚至特意指定他的所在地了。 被横滨地下养的虫子尊为母亲的人,甚至还是一个人类。 Boss当然会特别、特别的感兴趣。 “没关系的。”莫时鱼侧过头看他,低眉笑了一下,用谁都听得出是谎话的语气说,“我其实也挺想知道,我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横滨空洞的周围已经装备了隔离装置,但污染刚爆发时,在空洞周围的人,无论是政府人员还是民众,都可能携带污染。”莫时鱼说,“看到行动诡异的人,不要靠近,万事小心。” “不用担心我们。倒是你。”贝尔摩德从厨房里走出来,幽蓝色的眼睛沉沉的看着他,“假如组织里有人来找你,去A1组,瓦伦汀。” A1组,是宫野家的实验室? 莫时鱼没想到这句话竟然会出自贝尔摩德之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贝尔摩德耸耸肩,“我只是讨厌他们,不是没有脑子。” 和其他几个做起实验像法西斯生化部队的A级实验室比起来,至少A1实验室还算有点科学家的底线。 但知道这一点,也不妨碍贝尔摩德继续憎恶堕天使一家就是了。 贝尔摩德心情不算好,洗了个澡就走了,琴酒休整了一个下午,准备晚上离开。 莫时鱼拿着酒杯坐在窗台边,望着依附着水珠的窗,窗外不远处是摩天大楼,灯光璀璨。 雨珠不停歇的打在窗户上,像一个催眠的小曲,不知从哪里,远远地传来了小提琴的声音,是《辛德勒的名单》,悠扬的尾调从微颤的弓弦上流淌而出。 琴酒戴着黑礼帽,无声无息的走到了他的身后。 杀手的职业习惯,走路都跟鬼一样。 莫时鱼没有回头,安静的看着窗外。 “也许,你离开前,得找个东西拘束住我。”莫时鱼忽然开口。 “为什么?” “Boss会让我进实验室。”莫时鱼用嘲讽的语气,“我可能会违抗命令。但绑住我,我就不会跑了。” “……” 良久,莫时鱼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声音。 “之后,跟在我身边。” 莫时鱼有些始料未及的回头看他,好一会儿,他低低的笑了起来,“你明知道Boss不会允许的。” “……”琴酒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我不走了,Gin。”莫时鱼转过身,下了窗台,走到他身前,轻轻仰起下颔,靠近对方的耳边,“时隔两年,回到了原点。也许留在实验室里,就是我的归宿吧。” 他的半边脸都隐没在了阴影里,发丝结着一颗颗水汽,琴酒这才注意到窗户没有关,瓦伦汀不知道吹了多久的风,连半边肩膀都微微濡湿,只有一双亮而柔和的烟灰色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霓虹灯光从窗外照了进来,从他的烟灰色发丝、下巴、颈骨一路蜿蜒,最后收进了黑色宽大的领口里。 “Gin,我没有一天忘记你拉着我离开实验室,走到海岛上的那天。你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 他耳语一般的声音,消散在了空气里。 “我闻到了海风的味道,还有海鸥的叫声,沙滩上的沙子是我见过最软最细的,我捡到了一个蓝色的海螺,里面能听到大海的声音……“ 莫时鱼低下眉,轻轻的笑了,“真奇怪。两年前,我不会在你面前说这些无聊的东西。现在却可以说出口了。” 通室阖静,琴酒没有动,周围只剩下雨的声音,仿佛他们都被雨困在这里了一般。 最后还是莫时鱼先动了,他侧过身,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咯嗒”一声,门轻轻的关了。 走出了这个房间的莫时鱼,眼里再也没有了一丝留恋和温情。 莫时鱼在安全屋里住了一个晚上,住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醒来时,安全屋里已经没有人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低头把马甲抱出来,抱在怀里,走出了屋子。 不知不觉的,莫时鱼走回了之前去过的神社。 这里没了热闹的活动,人少了很多。但也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周围都是成片的枫叶。莫时鱼摸着红色的栏杆,抱着马甲,拍了几张自拍。 他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我们两个的头太大了,拍不到背后的枫叶啊。” 舍雨默默地往后缩了缩。 “舍雨。”莫时鱼佯装不在意的说,“昨晚,你是不是爬出来了?” 舍雨没说话。 “我倒不是强迫你不动啦,只是那个屋里毕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Gin那家伙的嗅觉敏锐的不行……”莫时鱼碎碎念,“如果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就在莫时鱼努力伸长手臂拍照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温柔的男声,“要不我来拍吧?” 莫时鱼回过头,看到了站在枫树下的萩原研二。 “别看他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他的拍照技术还不错。”身旁的松田阵平插了一句。 “诶。”莫时鱼一愣,随即就笑了,“萩原警官,松田警官,你们怎么也在?” “这里的风景很好。”萩原研二接过他的手机,看着莫时鱼眉眼弯弯的托着白发娃娃比了一个耶,他按了拍照键,定格了这一幕。 “当然也有,很想见你一面的原因。”他放下手机,轻声道。 “想见我?”莫时鱼说,“为什么?而且在这里……” 松田阵平手里拎了三个抹茶冰淇淋,递给莫时鱼一个,莫时鱼道谢着接过。 “上次在神社举行活动的时候,有人偷拍你。“松田阵平从手机里调出了一张照片。上面赫然是他们上次抓到的走私犯的照片。 “什……咳咳咳咳咳!”莫时鱼吃了一口冰淇淋,然后被上面厚厚的一层抹茶粉给呛的撕心裂肺。 偷拍,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啊。 经历了太多,他都忘了这回事儿了。 “咳咳……这是谁……咳咳咳!”莫时鱼背过身咳得满脸通红,抹茶粉纷飞,什么味都没尝出来,就是满嘴苦了。 萩原研二默默地看松田阵平,你买的什么冰淇淋? 抹茶冰淇淋啊,每个来霓虹的外国人不吃一口这个就太可惜了,松田阵平露出了恶作剧得逞的坏笑,然后淡定的咬了一口,“咳咳咳咳咳咳!“ 漫天抹茶粉里,萩原研二扶额。 莫时鱼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眼泪汪汪的举着冰淇淋,一口都不肯吃了。 松田阵平一抹嘴,靠在他肩膀上,墨镜后的眼睛弯弯,“怎么样,有没有开心点?” 莫时鱼瞪他,“我要给你做螺蛳粉吃。” 松田阵平说,“听着不错,这是什么?” “和大阪烧一样的地方小吃,很好吃的。“莫时鱼微笑,“下次来我家做客啊。” “没问题。”松田阵平举起大拇指。 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莫时鱼看着照片半天,摇头,“不熟悉。我没有见过他。“ “这样啊。“萩原研二微微皱了皱眉。 可这个人体走私犯明显认得时鱼,这是为什么? “他是个走私犯。”松田阵平插嘴道,“主要做人体器官买卖,人口走私,和国外组织来往密切。” “其中一个汇款的账户,来自斯洛伐克。” 斯洛伐克…… 莫时鱼一愣,随即呼吸略微急促了两秒。 “他的左侧手腕上……是不是有一个太阳花的纹身?”莫时鱼问道。 萩原研二沉下眼,“是的。” 原来是他们。 说实话,莫时鱼的心里没多少波澜,和之后的经历相比,他在斯洛伐克的时光回忆起来,只像喝到一杯苦涩的药,只要屏住呼吸,很快苦涩就消失了。 他只是忽然想起来,也许这会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让他远离一切的契机。 就在莫时鱼心里转过好几个念头的时候,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极细微的、像是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 神经末梢传来了一阵电流一般的危机感。 莫时鱼瞳孔一缩,猛地往右侧闪电一般的一滚。 下一秒,他刚才所在的土地就被一个细而密的铁网罩住了。 还没等他看清身后的人,又是一阵劲风袭来,莫时鱼登时压低重心,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黑绳,手腕用力,缠住了对方破空而来的剑刃。 一个黑发红衣、脸上画着黑点的帅气三无帅哥手里的利剑毫不费力的把他的黑绳砍成两半,却在半空中被一颗破空而来的子弹“铛”一声的相撞,停在了他的鼻尖二尺处。 莫时鱼甚至看见了金属和金属在他面前高速碰撞,而产生的四散的火花。 萩原研二缓缓收回枪,半眯着眼,眼神又冷又专注。 三无帅哥行云流水一般的收剑,朝他压了压帽子,“失礼了。” 莫时鱼望着自己两半的绳子:“……”要不是萩原研二那神之又神的一枪,他的脸估计都和这根绳子一样成两段了。 异能者! 萩原研二厉声道,“光天化日下袭击普通人,你是谁?” “我是猎犬。”三无帅哥回头轻轻地说,“其实你不开枪,我也不会下刀的。” 猎犬?政府的异能组织? 终于来了。 莫时鱼慢慢地从袖口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81章 除了攻击以外的时候,末广铁肠似乎不怎么往莫时鱼那儿看。 他收刀入鞘,目光投向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深狭流畅的眼角冰冷,“政府机密任务,不要插手。” 松田阵平把莫时鱼一把拉到身后,冷笑一声,“我说,不是穿了制服就是政府的人。而且这算什么制服?cosplay吗?” 莫时鱼被警官护在身后,心情复杂。 又是这样。 每一次都挡在他前面。 好像他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一样。 “这不是cosplay。”末广铁肠下意识解释,又像是第一次发现,疑惑的低头,他这身确实有点像角色扮演。 这就是都市异能漫和现实向漫画的区别,柯南里包括警校五人组在内的警察穿的都是社畜西装,但人家文野角色的衣服就时髦值爆表了。 有时候因为画风过于不同,还会产生诡异的割裂感,不止莫时鱼,连原著人物都能察觉到。 末广铁肠研究了一会儿自己炫酷帅气的暗红军装和制式披风,思考两秒,决定不再废话,他脚底一蹬,身影一闪,绕过了两位警官,袭向莫时鱼。 他应该没有杀人的打算,刀刃在袭向莫时鱼脖颈之前在空中一转,改为了刀背。 千钧一发之际,莫时鱼怀里的娃娃忽然探出头,张大了嘴,“啊呜“一口咬碎了刀尖。 刀屑四溅。 “?”末广铁肠迅速后退两步,呆了两秒,低头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残缺的剑刃。 莫时鱼也惊呆了,他愣愣地看舍雨。 他的布娃娃什么时候长牙了? “啊,我想起来了。”松田阵平忽然指着娃娃,恍然大悟,“我想起它是谁了!“ 之前他们去扫黄,不是,去捉藤原家族高层的时候,在屋顶直升机那里上吊的! 怪不得刚才就觉得眼熟! 萩原研二也微微皱眉,他记得那天晚上在天台,白发娃娃从它上吊的绳结里跳下来就往小时鱼那里一点点挪,宛如一见钟情。 没想到真的被它搭上线了。 萩原研二有点胃疼,小时鱼知道娃娃的身份吗? 其实研二不是什么封建的人,他一向不在意朋友的对象是男是女还是双,只要大于18岁且是个人类就好了。 没想到恋爱观如此开放的研二酱有一天也有受到如此挑战。 大于18?不确定。人类?不确定。 舍雨用两只尖尖捂着嘴,嚼吧嚼吧,把刀嚼碎了,咕嘟一声吞了进去。 莫时鱼顿时担忧的举起舍雨,戳了戳他软绵绵的肚子,很怕娃娃的棉花肚子里长出铁丝串串。“怎么什么都吃呀?” 舍雨摇摇头,表示没事,随即仰起头,乖巧的朝他张开嘴,露出了一个深不到底的黑洞。 莫时鱼:“……”这真的是一只棉花内馅的宝宝吗? 前几天他就觉得舍雨恹恹的,一直窝在包里不出来,昨晚上才活跃了一些,没想到是升级了? 莫时鱼真不知道娃娃还会长牙,舍雨已经变得越来越像人了。 末广铁肠眼睁睁看着娃娃吞了他的武器,他握紧了残缺的剑柄,帅气冰冷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清澈,他冷酷的说,“这不科学。” 莫时鱼心想你还信那玩意儿? 他轻轻眨眨眼,“特工先生,反正你没有武器了,不如下次再请我喝茶。” 末广铁肠被他眨眼眨的眼神一肃,表情在三无中透着一丝迷茫,“有道理……等等,不行。” “为什么?” “因为猎犬不允许失败。” 末广铁肠重振旗鼓,残剑一扫,眼神锐利如刀,“再来。” 莫时鱼勾起唇,一字一顿,宛如厮磨的轻声道,“我说了下次。听不懂吗?政府的特工。” 末广铁肠忽然一顿,只见眼前烟灰色长发的青年身影已经模糊,好像藏在烟雾里一样看不清楚。 “幻术?”他低声自语,似乎在确认了什么,“人已经跑了?气息在哪里?” 他侧过头,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望向了北边的方向,在那儿? 竟然还有术士帮他。 “本以为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是我轻敌了。回去要写检讨才行。“ 末广铁肠的眼色沉了沉,跳下了台阶,脚下一蹬,像一个高速飞行的子弹一样往那里追去。 带起的劲风把萩原研二的刘海都吹起来了,他轻声叹息,“超人再世啊。” 松田阵平眼神麻木,“正常,上次我还看到一个美国人烧美元打架。异能者的基操罢了。” “好了,人走了,可以出来了。“松田阵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枫树。 莫时鱼从枫树后走出来,靠在树上,烟灰色的发梢垂落,衬在了红枫之间,他勾起了漂亮的笑,“谢了。” “不用客气。“松田阵平说,“毕竟我们已经见识过一次这小娃娃的本事了。” 萩原研二则是望着他,眸色微沉,莫时鱼总是这副淡淡的模样,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仿佛命运从未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可萩原研二已经知道,他不是不谙世事的小王子,他光鲜漂亮的外表下,是被遮盖起来的一道道痛苦和伤痕。 “小时鱼……”萩原研二刚张开口说了一个字,就猛地变了脸色。 莫时鱼只来得及后退半步,下一秒,一道阴影划过视野,他的瞳孔收缩成了一根针,娃娃以莫时鱼的肩膀上作为支点,张大口,滚刀一样的锯齿狠狠咬下,对方因此不得不收回了手。 莫时鱼咬牙侧过头,面颊留下了一道血痕,他反手将眼前人用关节技锁住肩膀,然后猛地甩了出去。 那人在地上灵活的滚了一圈,缓缓站起来。 “哦呀哦呀,这可真是不得了。”一道温和优雅的声音响起,又是一个穿着暗红军装的男人。 他一头白发,发尾混着红色挑染,眼睛轻轻阖着。 “原来一个心跳,也会是两个人。”他意味深长的轻声说。 莫时鱼微微眯了眯眼。 对方倾下身,优雅的行了个礼,“你好,我是条野採菊。和铁肠那个蠢蛋不一样,我的耳朵还算灵敏,所以不会被幻术所骗。” “顺带一提,铁肠就是刚才那个追着幻觉跑的人。” 莫时鱼一言不发。 “莫先生,请不要误会,我们是想保护你。”条野採菊不急不换的说,“我们都认为,你不应该继续在外界毫无保护的行动。” “说得好听。“莫时鱼冷笑,“我不是你们国家的公民,哪怕我在你们国家里彻底消失,也不会有任何人为我伸冤。” “你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条野採菊一挑眉。 萩原研二目光划过莫时鱼脸侧的伤口,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我不知道你们是政府哪个秘密机关的特工,但这样为难一个对社会没有危害的外籍公民,到底合不合适?“ 条野採菊侧过头,阖着眼的面容精准对向了萩原研二。 “无害?“ 他笑了起来,“我看二位持着枪,应该是警察吧,所以你们保护他,是因为你们觉得他是无害的公民?” “是又怎么样?” 条野採菊说,“那假如我说,他是个至少犯了七十几起暗杀案的杀人犯呢?” 萩原研二缓缓地睁大了眼眶。 “……”莫时鱼用力阖上了眼。 “不止如此。”条野採菊转过头,朝灰色长发的青年一步步走近。 “你们对他的喜爱、在意、保护欲,都是他强加于你们的。” 他停在了莫时鱼的面前几步,缓缓地说,“铁肠就算再天然,也不会这么容易放跑目标。” “莫先生,你真的很奇怪。“他始终闭着眼,耳语一般轻柔的开口,”哪怕知道你是一个杀人犯,我依然对你狠不下心,就算我看不见你,还是会被你影响,我想探寻你的过去,想为你找理由开脱,甚至潜意识的想放走你。” “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都逃不掉你的影响。”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污染’这个称呼了。” “你承认这一点吗?” 白色娃娃忽然跃起来,往他的脖颈狠狠地啮咬上去,被条野採菊躲开。娃娃落在地上,尖尖里缓缓凝聚了一根破旧的断头绳,直勾勾的盯着他,黑黢黢的眼睛里是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 “护主的孩子。”条野採菊轻声道。 莫时鱼忽然侧过头,一抹刀锋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你耍我,可恶。”末广铁肠蹲在地上,轻轻喘着气,脸色又白而冷,似乎受到了一万点打击。 萩原研二咬着牙,他执拗的盯着莫时鱼,仿佛要将始终一声不吭的青年盯出一个洞来。 为什么? 明明两年前,他还在蛋糕店里,他的生活平凡却温暖,他有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那短短两个月的时光,甚至足够被一个画手作为灵感原型画入了温馨的漫画里,被无数素未谋面的人喜欢。 萩原研二从很久以前,大概是他从蛋糕店里走出来、或是从人口贩子那里查出了更深、更黑暗的线索的时候,就克制不住的在想。 小时鱼是怎么……活着走到今天的? 这是个漂亮到、几乎无人可比的孩子。 可当漂亮和世界的黑暗面挂钩时,这就绝不属于命运的馈赠。 萩原研二已经想过了无数可能。 仿佛一直有一个无形的推手在身后推着他,快一点,是不是再快一点,就能及时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 一切还来得及吗?真的还来得及吗? 今天,现实终于血淋淋的摊在了他的面前。 来不及了。回不去了。 有些事,是窗户上陈年的污渍,只要用力的擦拭,总有一天能看到外面的风景。 可有些事,不是污渍,而是深入骨髓的锈斑,哪怕断了骨头、血肉,也擦不干净了。 “哈哈。” 莫时鱼抹去了面颊上的血,忽然仰起头笑了起来。 他彻底不装的时候,那股病态又金尊玉贵的味道就弥散了开来。他的脖颈线条清瘦、是清透的瓷白色,但扬起的唇又有增添了一丝活色生香的暧昧。 如果把人比作玉,他一定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玉器物件吧。 可是,他的笑声却好像藏着刀片,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在切割气管,艰涩的要让人流下泪来。 哪怕是听着,就让人心里凭空生出了酸楚。 “你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末广铁肠在一旁面无表情的低声道。 条野低垂着眼睛,“你对杀人犯心软什么?” 再特别的罪犯,也是罪犯。 他们已经足够温柔了。 莫时鱼笑够了,将手伸入口袋,抽出了一把手枪。 萩原研二的眼神颤了颤,松田阵平则是急切的往前走了一步,“喂!“ “抱歉。我只想说一句话。”莫时鱼看向他们。 “萩原警官,松田警官,我是一个谎话连篇的人,我对你们没说过几句真话,我知道,请你们相信我接下来的话,一定很难吧。” 他专注的看着他们,嗓音沙哑。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我从未预料过会和你们相遇,我曾经努力了很久,想重新上一次大学,可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但和你们在一起时,你们看我的目光,让我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而不是一个丑恶的怪物。我像在做一个美梦,我很想一直这样下去,可这对你们来说太不公平了。对不起。” 萩原研二张了张口,喉咙像被酸涩的硬块堵住了。 “无论如何,对过去的友人举枪也太过残忍了,两位警官,这里交给我们,你们先离开吧。”条野採菊缓缓地举起了刀,“该落幕了。” 莫时鱼将枪口上移,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他说。 “我果然讨厌这个世界。” 他毫不犹豫的按下了扳机。 “砰!” 第82章 时间仿佛被凝固静止、无限拉长。 空弹壳“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鲜血溅到了尚且雨后湿润的土地上,很快就渗进了深色的土壤里。 连两位猎犬都始料未及的睁大了眼睛。更不要提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几乎要窒息了,他踉跄着往那里跌了一步,脸色惨白的吓人。 这一幕恐怕将凝固在他的记忆里,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都清晰的宛如昨日。 一个犯罪者,同时,也是他们年轻的、温柔的友人,在他们的面前,饮弹自杀。 很久以后,当他听见一个幼小的侦探和他诉说,“当一个侦探用推理将犯人逼到了绝路,眼睁睁看着他们自杀,那他和杀人犯没有区别。” 那时,萩原研二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那个烟灰色长发的青年。 他坐在地上,在暗红色簌簌的枫叶背景里,几乎没有半分犹豫、扣动了扳机。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尽? 白色娃娃身体一歪,从莫时鱼的肩膀上掉了下去,在地上弹跳了一下,软软的仰倒在了地上。 过了几秒,他伸长了两只尖尖,一点点的、用身体擦着地上的鲜血,用身体磨着地,再一次爬到了本体的臂弯里。 长长的白发染上了淋淋的血色。 莫时鱼跪坐在地上咳嗽,“咳咳,咳。” 鲜血顺着他的额头、像水龙头一般的流下来。 剧烈的、颤抖的呼吸声。 莫时鱼抬起头,目光有些失焦的,吐出了一口颤抖的、血腥气的吐息。 他看到了离得极近的、对方手臂上凸起的青色脉络。 一只修长的手抓着他手上的枪口,淡淡的、烧焦的烟雾从手指缝隙里冒了出去。 覆面的男人低头,漆黑的皮革面部无声而安静的正对着他。 他的手掌上是鲜血淋漓的弹孔,但仅仅几秒,就恢复了原状。 “……” 莫时鱼在满是硝烟的刺鼻空气里直勾勾的盯着对方。 对方的手掌顺着枪口,一点点摩擦着移过枪身,覆到了莫时鱼握着枪的手指上。 他的力气强悍到吓人,这只布满鲜血的手只是收紧了一下,莫时鱼就不得不失力的松开了手,枪落到了地上。 这是莫时鱼第一次面对面的体验到他马甲的力量。 “治疗系的异能?“ 条野采菊喃喃了一句。这个恢复速度,异能的等级绝对不低。 莫时鱼低低的喘息,他实打实的对自己脑门开了一枪,虽然他操作马甲挡下了,但额头确实被子弹擦了过去。 此时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像煮沸了的水一样涌上大脑,他满嘴血腥气的干呕。 纷乱的记忆像碎片一样涌上了心头。 ……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抛下你。 莫时鱼每次杀完人的时候,脑海里都会想到这句话。 可让人难过的是,他从没有遇到这样的人。 他的世界被简单的分为好人和恶人。好人不会接受完整的他,恶人则永远不会放过他。 只有他自己。 莫时鱼抬起头,他的第二个半身很强悍,宽肩窄腰,八块腹肌,披着黑色军装,如此半跪在他的面前,几乎要将他圈进怀抱里一样。 他们分享了一片硝烟和鲜血的空气。 莫时鱼慢慢扬起了嘴角,颠三倒四的低笑了起来,他看都没有看地上掉落的枪,而是捡起了之前落在地上的尖刀,狠狠地刺进了覆面男人的肩膀里。 一片血红的枫叶落了下来,落到了他们之间的地上,被一滴滴落下的血打湿。 莫时鱼一点点加深伤口,慢慢靠近他,“你不让我解脱,我会赖上你的。” 男人的头更低了一些,毫不在意肩膀上的撕裂的伤口。 大概是为了听清本体的话,黑色皮革的面部离莫时鱼很近很近,莫时鱼又嗅到了皮革的味道。 在他们自己看来,这一幕就像自己挨着自己一样自然而亲密。 可在别人看来,这一幕可太过于古怪了。 松田阵平好不容易,终于从那一声让人触电的枪声里醒过来,他立刻大步走过去,一把将莫时鱼拉了过来,警惕的看着莫名其妙出现的覆面男人。 确认这个覆面男人没有动手的意思,松田阵平才回过头,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怒声斥道。 “你以为你留下了这样的话,就可以安心的去死了吗?!如果犯罪了,就去牢里赎罪,如果还有冤屈,我们替你找!你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个吃抹茶冰淇淋会呛的找不到北的小屁孩!” “莫时鱼,给我听着,你才20岁,你要挺起胸膛的活下去!” 莫时鱼看着他灼灼闪着光的清亮眼睛,下意识的移开了眼,看着地上的尘砾。 他嘶哑的说,”可是,我没有时间了。” “为什么?“萩原研二看着他,轻轻的开口、宛若窒息一般艰涩的问,”为什么?“ “我看到了很多,很多的未来。”莫时鱼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没有一个我有善终。” 崩溃的莫时鱼,流泪的莫时鱼,倒在地上,麻木的莫时鱼…… 没有一个他死去,可没有一个他得到了好的结果。 这不是他一个人能搏出生路的,莫时鱼实在无法想象,到底是为什么,那么多他都是同一个结局。 只有一种可能。 也许留给他的根本没有生路,是世界要逼疯他,还要他活着经历一切。 莫时鱼甚至不知道,刚才不是马甲,是不是还会出现什么意外救下他。 既然如此。 莫时鱼擦干净了额头上的血渍,举起了尖刀,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喉咙上。 “这就是我的觉悟。”他看向两位猎犬。 “追上来,我就自杀。”他盯着他们,缓缓地勾起了笑,“我应该还不能死吧。你们政府还指望着我去填横滨的窟窿呢,不是吗?” 条野采菊眯起了眼。 眼前的青年,反射神经只是在普通人的前列,比不上他们这些经过了改造的异能者。 但是。他的觉悟,他们刚才都见识到了。 他没有求生的意志。 如果被抓到政府里,哪怕有一个空隙,他也会选择自杀吧。 他的精神状态和他美丽的外表完全相反、似乎已经在悬崖的边缘摇摇欲坠了。 眼前的人对世界的运转有着无法道明、但必然存在的作用。 他们是为了保护他,不是为了伤害他而来的。 “我明白了。”条野采菊欠了欠身,“请原谅我们的失礼,我们会换一种方式和你交流。” 第二个马甲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的盯着他,慢慢弯下腰,捡起了地上枪口染着血迹的枪。 莫时鱼最后看了两位警官一眼,嘴唇蠕动了一下,“抱歉。” 【松田阵平好感度:78(+30)】 【萩原研二好感度:84(+39)】 【条野采菊好感度:40(+40)】 【末广铁肠好感度:45(+45)】 【当前好感度累计:620】 莫时鱼把头发扎起来,随便找了一个黑网吧走进去,坐在椅子上泡了杯泡面,呼噜噜的吃掉。 周围的其他人,看着他满脸的血,血糊着的脸却透着清冷的艳色,有一些人顿时色令智昏的往他这里凑。 直到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被莫时鱼一脚踹翻了三个椅子,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后,所有的明目张胆的目光才终于收敛了一些。 但此时角落里升起了几道兴味的视线。 莫时鱼休息了一会儿,抽空了一包抽纸,把自己脸上的血擦干净。随着血迹越来越少,他的五官线条越清晰。 莫时鱼垂着眼,轻轻的抽着气,长而密的眼睫颤动,在眼下投下了一片蝶翼般的扇形阴影,脸色愈白,添了几分病态颓靡的味道。 他的太阳穴处有一个吓人的硬币大的烧伤,摸一下就疼到钻心。 一般人是百分百要留疤了,但莫时鱼不带怕的,以他的体质,平常脸上就宛如加了一层汤姆苏滤镜,怎么可能留疤呢? 就算真留了疤,也会逐渐进化成一个更好看的玩意儿。 莫时鱼冷笑一声,所以他根本不想倒腾自己的伤口,以为他不知道这身鬼体质的尿性吗。 大约几分钟后,一个戴着鸭舌帽、留着半长卷发的男人过来,递给了他一卷绷带和药。 还有小票,估计是刚出去买的。 莫时鱼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不着痕迹的划过了他的手臂内侧,在看到太阳花的纹身后,他平静的收回了视线,把绷带拿起来,扔到了他的身上,低哑道,“滚开。” 那男人盯了他半晌,捡起了绷带和药,放在他桌上。 “别和自己身体过不去。”他留下了这句话,转身干脆的走了。 颇有几分古惑仔的帅气。 莫时鱼阴郁的目光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坐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了药,用绷带把自己的额头包了起来。 他故意包的乱七八糟的,那个长头发的男人见了,也没有过来帮他。 莫时鱼只在这个破网吧呆了一个多小时捂着头就走了。 离开前,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男人,男人也正好抬头看了他。 莫时鱼像被烫到了一样收回了视线。 他走在阴暗的巷子里,思考他的车被他停哪儿了。 好像还在横滨。 额。 问题不大,莫时鱼平静的想,再买一辆吧。 这时,他忽然抬起头,肩膀处传来了一阵推力。 他没做反抗,顺着推力摔在地上,但脑后垫了一只手,所以并不怎么疼。 一身黑色军装的马甲压在他的正上方。 莫时鱼看着他漆黑皮革覆盖的面部。 他的眼睛部位是一个银色的装饰,像眼罩一样,似乎在端详着身下的人。 看似不动,实则是呆住了——莫时鱼懒得操作。 舍雨从莫时鱼的怀里爬出来,张牙舞爪的抗议。 把本体弄伤的马甲,没用的马甲! 莫时鱼摸着太阳穴处的伤口,低笑,“没事啦,这是我故意受伤的,这个伤口有别的用处。” “……” 舍雨坐在地上,无声的看着莫时鱼,再低头看自己软软的身体,最后看压在本体上方的马甲那属于成年人的涩气身体。 他沉默了几秒钟,化作了白发的少年,虚虚的抱住了莫时鱼,抬起眼,无神的红眼睛执拗的盛满了莫时鱼全部的身影。 二号马甲依然忠实的执行着本体的命令,把莫时鱼压在地上。 莫时鱼一手摸一个的脑袋。 “乖。“ 二号马甲被摸了摸头,歪了歪脑袋,忽然将莫时鱼的两只手腕锢住,拉到了他的头顶上方。 莫时鱼睁大了眼睛。 马甲只用一只手做了这件事,另一只手压在莫时鱼受伤的太阳穴旁,用拇指轻柔的压了压。 莫时鱼一个激灵,用力挣了挣:“……“ 靠,挣不开。 他忘了这个马甲是个捆缚癖了! 难道马甲遇到开心的事时,会自动寻找一种方式表达快乐?? 第83章 莫时鱼仰倒在地上,望着眼前皮革组成的冰冷面部。 没有五官,没有呼吸,过于高大的身材,他无法产生同类感,眼前的是个怪物。 对方一边禁锢他的双手,一边替他整理因为汗湿黏在面颊上的发丝。 一根根的用手指捋顺,别到他的耳后。 他的动作极为缓慢、仔细、珍重,像在精心打扮自己无法动弹的爱人,甚至有一丝微妙的颤抖和神经质。 莫时鱼知道马甲是没有人格的,他的行为虽然以人物卡为基础,但本质上是来源于莫时鱼自己的心理。 他就是一个神经质的人。 莫时鱼的一部分在二号马甲的体内,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怪物整理头发的动作,其实是在清理那块他并不重视的伤口,下一步,二号还准备用怪物的鲜血和血肉滋养他,治愈他的伤口。 “放开。”莫时鱼阴冷着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二号马甲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地松开了手。 莫时鱼撑着地,坐起来。 他垂着头,先是伸手到脑后,把乱掉的低丸子头解开。 刹那间,烟灰色的长发散了满身。 舍雨趴在他的怀里,安静的仰头望着他,睫毛浓密洁白。 二号马甲则呆呆地站在他的身前,虽然是因为莫时鱼没有控制他,但这一幕,依然莫名有点像被训斥了而失落呆滞的大狗。 莫时鱼自己把头发理好,抬起头。 他的脸颊血色淡薄,眼里深沉起伏,他注视着马甲,半晌,才慢慢地勾起了漂亮的笑。 “过来。”莫时鱼轻声唤道。 二号马甲往他的方向走,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好像精准的踏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上。 “舍雨是鬼魂,在他没有生出神志的时候,我可以选择在任何地方投放他,也可以选择不投放他,保存在我的精神里。”莫时鱼缓缓地说。 “而你,你和舍雨不一样。你有社会身份,你必须时刻存在在世界上。我没有时刻控制你的精力,大部分时候,你虽然愚蠢,但没有把事情搞砸,你似乎存在着某种本能。” 莫时鱼看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二号捧起了他的手,半跪下来,垂下头,脸颊在他的手心里轻轻的蹭了蹭。 冰冷的皮革,蹭在手里,凉凉的,古怪的舒适。 提醒着他非人的身份。 莫时鱼从他的额头,慢慢的滑到应该是鼻梁的地方,再到嘴唇的区域摩挲,动作细致而温柔。 二号的反应很迟钝,却表现得很喜欢,像被主人抚摸了头的狗,餍足无比。 他的确像一只智力不全的狗。 莫时鱼忽然抽出手,用力甩了二号一个耳光,二号被打的一下子偏过了头。 他有些迟钝的摸了摸脸,仰起脸,朝莫时鱼看过来。 “不听话的东西。”莫时鱼冷冷的骂。 刚才,二号选择了他最喜欢的方式,将莫时鱼禁锢在地上,梳理他的头发,检查他的伤口。 应该是出于本能。 莫时鱼知道自己有点不正常,他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二号马甲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这种力量的外在体现比舍雨要直观的多。 和他相比,莫时鱼就算受过再多训练也没用,这是种族上的差距,他任何反抗都会被轻易地压制。 他无法忍受,无法原谅。这种行为。 哪怕是救他也不行。 莫时鱼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马甲。 “听好了。二号。”莫时鱼一步步走近,他抬起手指在太阳穴的伤口上狠狠地按下去,一直把烧伤结了一层浅浅的痂的伤口压榨的再次挤出血,才收手。 蜿蜒的血水重新顺着额角流下来,横跨了半张面颊。 覆面似乎受到了刺激,他仰着头,往伤口的方向靠近了一些,又被莫时鱼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莫时鱼盯着二号马甲,“知道错了吗?” 二号望着他,他看起来困惑,但只有一点,他察觉到了莫时鱼在生气,慢慢的垂落下脑袋。 莫时鱼低头看他,缓缓开口。 “没有我的允许,不能碰我。” “不听我的话,我会教训你。” “二号,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他用一只染着血的手抚摸着皮革的面部,“只有听话——我才会考虑喂饱你。” “……” 整整僵持了一分多分钟,眼前的一身黑色军装、皮革面部的男人,垂在腿侧的手指极其细微的动了动。 似乎是收紧了一下。 但他没有动弹。 莫时鱼控制住了他的本能。 “很好。” 知道可以控制就可以了,莫时鱼依然会留下他,不好用的工具,只要慢慢调教,就可以好用起来。 他收回手,没有再看二号一眼,转过身,往巷子外走去,随手擦去了脸上的血。 舍雨伸出一个脑袋,望着身后的怪物。 他注意到,二号的口袋里,是那把本体自杀用的枪。 被扯的四分五裂,已经不能用了。 本体像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小朋友,舍雨比谁都清楚,莫时鱼需要的是长久的陪伴,是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一起走下去的安全感。 突如其来的压制,本体只会遗弃他。 毕竟是没有神志的东西,笨拙的像条狗。 怪物没有五官的皮革面部冰冷而光滑,他没有发声的器官,没有喉管,没有唾液,没有心跳,没有温度。 他无法说话,无法表达,只是安静的看着莫时鱼离开的背影,看上去,仿佛思维能力都彻底消失了。 莫时鱼没有控制他的时候,他呆呆地、像一个反应不良的机器。 但没有完全停摆。 怪物还有本能,目前也只有本能。 下一秒,他的身体忽然动了,转过身,往远离本体的方向离开。 是本体接管了他的身体。 接下来的几天,莫时鱼又去了几次破网吧。 前一两次,角落里的男人都还只是不动声色的观察他。 没过多久,他开始主动找莫时鱼聊天。 莫时鱼把头发扎成一个低丸子,让人看不出他头发的长度,他戴着一个鸭舌帽,额头上缠着绷带,再穿的年轻点,表现在外在就是一个阴郁漂亮但浑身尖刺的少年,说他是个没成年的高中生,都毫无违和感。 “你额头的伤是哪儿来的?”男人站在一个自动售货机前,拿了一杯芬达递给他。 “没有。”莫时鱼别过脸,低低地说。 “是不是有人用东西烫你?”他问,“你爸?你妈?还是学校里的同学?” 莫时鱼不说话。 “不读书吗?”大哥又问。 “逃课,没人管我。”莫时鱼说,他抬起眼,看到了男人眼里隐秘的欣喜。 “行了,你不嫌弃,就先跟着我混吧。”半长黑发、穿着骷髅衣服的男人叼着烟,轻嗤一声。 莫时鱼看着他,眼里微微闪着细碎的光,“可以吗?” 男人随意一摆手,“也不多你一口饭吃。” 一个涉世未深、又缺爱的少年,多么容易被一点善意捕获。 更别提,这还是一个有义气、纹身唬人、看起来酷酷的的极道大哥。 在霓虹的文化里,极道在年轻人眼里是热血、叛逆的象征。 大概就是香港古惑仔的感觉。 少年人会追逐这种酷酷的东西实在是太正常了。 莫时鱼没有太多耐心,男人不过带他出去吃了几次饭,再叫他去台球厅打台球的时候,他甚至懒得装警惕,立刻就答应了。 男人把他引到了阴暗的地方。 他们去的地方,更加偏僻。 穿过了曲折狭隘的胡同,他们来到了一个阴暗、破败的街区,这里地上随处可见碎酒瓶和可疑针管堆成的垃圾,他们绕过了垃圾,拉开了一扇生锈的铁门。 “吱嘎——” 铁门发出了拉长的、刺耳的声音。 里面是一个还挺大的台球室,装修的很不错,打扫的很干净,室内零散的坐着、站着好几个人,听到门口的声音,他们纷纷看过来。 “……”几个人的目光跳过了黑半长发的男人,凝聚在了莫时鱼的身上,眼神慢慢变了。 不夸张的说,莫时鱼仿佛看到了几只眼睛闪着饥渴和贪婪的饿狼,暗藏着腌臜的欲念。 空气变得稠密而沉重,他胆怯的后退了半步。 身前的男人重重的“啧”了一声,“看尼玛呢,别他妈给老子丢脸。” 那几个人这才收敛了一些,一个留着短发、露着肩膀的短发女人走过来,柔柔的搂住莫时鱼,香味扑鼻而来,手臂内侧是一个太阳花纹身,“新来的小弟弟,欢迎。” “要不要喝点什么?柠檬水?红茶?” 莫时鱼沉默的摇头,往男人那儿看。 男人回头说,“我去和老大说一声,要准备入部仪式,你先在这儿玩。” 莫时鱼张了张嘴,眼里带着犹豫和茫然的,慢慢点点头。 男人和另一个人走进了里屋。只剩几个神色各异的男人,似乎在打台球,却总是暗地里往他这里看,用上下舔舐的眼神。 如果目光有实体,莫时鱼觉得身上的衣服能被他们扒光了。 莫时鱼让舍雨变成鬼魂进了里屋,所以能听到里屋里传来的声音。 男人说,“说是不读书,离家出走的,家里人虐待他,额头那个伤估计是被烟头烫的。” “几岁?有18吗?” “18上下吧,到时候就说17好了。” “头发真漂亮,和眼睛是一个颜色,绝对是天生的,不是染出来的。窄腰长腿屁股翘,身材也销魂。” “是不是处?” “男的管他是不是处,没病就行。” “等会儿问问,他同学老师邻居家叔叔艹过他没。” 一阵低俗龌龊的笑声。 “最近那边搞新花样。说是直播完再拍卖,卖的更贵。” “药记得给我拿贵的,不能留下后遗症。” 只说了这几句,他们就闭了嘴。 房间外,女人低下头,用红指甲轻柔的按在他的肩膀上,和他,画着浓妆的面容探在他耳侧,吃吃的笑,“弟弟,我们平常一般不轻易招人,但你是鬼火带来的,有他做介绍人,我们信你。” 莫时鱼抬起冰凉的眼睛,看着她,慢慢勾起了笑,“信我啊,那真是太好了。” 第84章 氤氲着茶香的茶水,从刻着龙头的茶具里倾倒出来,浇在青色的摆件上。随着温度升高,摆件变了色,变成了金红色的龙鲤。 “这是中国运来的茶具,不尝一尝?”一个穿着唐装的胡子男人坐在实木的圆桌后,抬起眼看向百无聊赖的灰发青年。 听到这话,莫时鱼终于抬起了眼,他的目光停在茶具上,声音很冷,声线像甘美的酒液。 “你是中国人?” “算是吧。”唐装胡子男人微晒,他很敏锐的注意到了莫时鱼在意的点,心思环绕间,他忽然勾起了兴味的笑,起身问道。 “难道你也是?” 他看了过来,而莫时鱼早已毫无兴趣的收回了目光,他垂下了脖颈,灰发被他低低的扎着,拿了一根台球杆。 灯光格外偏爱他,男人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下颔线和暗绿色的台球桌上,光影勾勒的每一根手指。 他弯下腰,一杆子把球撞进了球袋里。 真是极美的影子。 似乎终于想起了他的问题,灰发青年朝他偏了偏头,回眸看他,眼尾上扬,阴郁冰凉的眉眼里像含着钩子一样,“是啊。” 男人端着杯子,忽然动了一分恻隐之心。 但这浅到不能再浅的感情,就像吹开一片羽毛一样,在他注意到之前,就轻飘飘的消失了。 “喝点吧。”他倒了一杯茶,放在桌边,“趁现在还能喝。” “不用了。”莫时鱼拒绝了。 “我有很多件旗袍。”短发美艳的女人轻柔的笑,“你喜欢的话,我每天都穿给你看。” 这时,房间门终于开了。 黑色半长发的男人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金链子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盯着莫时鱼,和蔼的开口,“你想加入我们?” 这个声音,是那个要问他是不是被邻居家叔叔艹过的人。 莫时鱼勾了勾唇,他有点懒得演,但又不能不演,所以表情看起来略有些不伦不类的,好在大部分人只会痴迷的看他的脸,表情做不到位并不要紧,“对。” 中年男人走过来,大掌揉捏了一下莫时鱼的肩膀,在销魂的手感里眯起眼睛,“一起喝场酒,以后就是兄弟了。” 他本应该见惯了美人,但对着眼前这张阴美灼目的面容,却依然不觉失神,手掌下意识的往下,被莫时鱼用力拍开。 莫时鱼挑起眼皮,毫不手软,故意往他脆弱的痛筋上打,直接把对方打的痛嘶了一声。 中年男人捂着手跳脚,抬头瞪他,就发现这个美丽的摇钱袋在惧怕而警惕的望着他。 “我,要不还是先走吧。”莫时鱼站起来,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而犹疑,“下次再来。” “别,别。”黑长发男人连忙阻止他,“别怕,我在这儿。” 他暗自回头使了个眼神,还没到手呢,先收着点。 中年男人碰莫时鱼的那只手,一开始痛的钻心,现在却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连抬都抬不起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他脸色难看的紧,阴狠的看着莫时鱼,半晌,才憋屈的露出笑,“对不住,对不住,我让你不舒服的话,我不碰你了。” 他妈的,心理阴影这么重,一定是个被人用过的。 看着是个没成年的,后面别已经松了,影响了价钱,看他怎么收拾他。 他恶毒的想。 莫时鱼心里露出一丝冷笑。 这里的人演技已经差劲到,他甚至产生了总不能输给这些货色的想法。 他们坐到了沙发上,开了几瓶酒,胡吹海塞起来。 莫时鱼看着黑卷发的男人,侧了侧脸,忽然说,“我总觉得,我们好像以前见过。” “你是不是有个哥哥?” “是有个哥哥,怎么?”男人偏头看他。 “他也和你一样在这里工作吗?” “之前是,不过后来死了。” “怎么死的?” 黑卷发男人不耐烦的说,“我怎么知道,一个傻逼,死了正好,他活着老子也到不了这个位置上。” “是吗。”莫时鱼说。 “小弟弟,你额头上的疤不好看。” 坐在一边的一个男人凑过来,指着他的伤口说。 莫时鱼撑着头,回头看他,他的眼眸里不知何时漫出了一些针似的尖锐东西,看得人火辣辣的,够带劲。 莫时鱼漫不经心的笑,“我是男的,不需要打扮。而且你们身上也有疤,我觉得很酷。” “我们不一样。”那人嗤笑着摇头。 “找点东西遮着吧。”短发女人从她的首饰盒里拿出来几个纹身贴,“这个也很酷的。” 莫时鱼低头看,不知是不是巧合,女人拿出来的都是鱼的纹身。 他随手挑了一尾食指长的、青蓝色的鱼,往额头比了比。 鱼尾蜿蜒,颜色清冷,好像要顺着长长的眼角,游进他烟灰色的虹膜里一般。 短发艳丽的女人专注的看着他。“很好看。” 莫时鱼扔了纹身贴,勾起了唇,“伤口还没好,等好了再说。” 他不愿意,短发女人也不介意。 对这孩子来说,无非只有自己主动贴,和别人帮他贴两种选择。 中年男人努了努嘴,黑色半长发的男人不着痕迹的将一包药粉浸入了酒液里,端着这杯酒递给莫时鱼。他虚伪的扒着他的肩膀说。 “一起喝杯酒。以后就是兄弟了。” 莫时鱼看着他,嘴角缓缓勾起的笑意,宛若被濡热的血浸透的鬼魂。 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把空杯子放到了桌子上。 “祝各位,得道多助。”他轻缓的说。 这一幕是舍雨做的幻觉,酒液被莫时鱼慢悠悠的倒在了茶具的龙鲤上。 所有人都看着他喝完这杯有料的酒,没有一个人阻止。 “……” 中年男人有一瞬间的不解,这少年说的什么神神道道的?一般敬酒不是说些心想事成之类的祝福话吗? 倒是那个唐装的男人理解了意思。 得道者多助,这句话通常会跟着下一句,失道者寡助。 在战争中,站在正义的一方,能得到更多的帮助。站在非道义的一方,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只能被另一方打败了。 这句话对着警察说一定是祝福,但对着他们这群丧尽天良的刽子手说,他一定会以为这是打架前的挑衅。 这少年……应该只是年少无知吧。 不过哪怕放在中文里,这句话用的也不多啊。 莫时鱼将杯子放置在桌上,偏头看着周围的人缓缓靠近。 黑色半长发的男人在此时终于露出了狂喜的笑,他从身后拉出了一根猩红的长绳子,一双浑浊阴冷的眼睛里被贪婪和欲望填满了。 “我美丽的钱袋子。”他低沉的、痴迷的感叹。 地板上是逐渐逼近的、四下起伏的黑影,莫时鱼往前踉跄了一步,他身体摇晃了几下,抓住了桌上的桌布,跌倒在地上。 刹那间,桌布顺着他的手滑落,叮叮当当的器具落地声不绝于耳。 有人怕他摔坏了,扶了他一把,“宝贝儿,看着点。” 烟灰色长发的青年扶着地,用手肘遮住了面部,露出来的目光里浮着涣散,“我好像,有点头晕……” 黑色半长发的男人一把拉起了他的手臂,用红色的绳子勾起、束了起来,青年被带的后仰了一下。 “这是正常的。看镜头。” 短发女人想起了什么,蹲下来,轻柔的解开了他扎紧的发绳。 层层叠叠的灰色铺散了开来,像笔触有致的水墨画。 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 “他头发这么长?” “妈的,捡到宝了。” 短发女人低头看了一会儿,解开了青年领口的两颗扣子。 这青年应该是意识到了危险,弓着腰,垂下头,去咬束着双手的红绳,咬在唇里的猩红色艳丽的灼目,几缕汗湿的烟灰色头发垂落下来,落在紧窄的腰线里。 俗艳而下流的一幕。 “就是额头上的疤。”有人遗憾的说,像在看完美的画作上一点瑕疵,“用纹身贴遮一下。等他痂掉了,再纹上去。” 短发女人拿出了之前莫时鱼挑的那尾青蓝色的鱼,沾了水,印在了那硬币大的伤疤上。一尾活灵活现的小鱼跃然于他阖着的眼角,好像浸着泪一样。 “有疤也好看。” 短发女人轻轻的、痴痴的说,“小鱼怎么都好看。” “……” 莫时鱼缓缓地侧过头,嘴唇红的像葡萄酒,他勾起了一点唇,露出了一点让人心痒痒的笑,“诶……” “原来也不都是蠢货啊。” 他轻缓的说。 刚才还闹哄哄的室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说话,中年男人扒住了座椅,直起身,他皱着眉,紧紧地盯着莫时鱼。 用了药,他怎么还说得了话的? “靠。”唐装男人猛地站起来,“条子?钓鱼的?” “拍好了吗?”莫时鱼慢慢坐起来,叼着红绳子的一端,慢条斯理的把死结咬开。 “……什么?”黑色半长发的男人僵硬的拿着手里的相机。 “我不是在和你说话。”莫时鱼唇角微弯,他的目光看向了男人头顶三寸的地方。 直到这时,男人忽然低下头,这才注意到手里的相机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虚幻。 慢慢的化作了烟雾。 男人只觉得一股粘稠诡异的感觉爬上了他的脊背,他摸了摸脖子,摸到了满手冰凉的发丝。 “……”他慢慢仰起头,看到一只倒吊在吊灯上的白色娃娃,冰凉的发丝垂到了他的脖子里。 娃娃的脖子里挂着一只相机,正对着地上的灰发青年狂按快门。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注意到了男人的视线,白色娃娃停下了动作,在半空中缓缓转了头颅,男人的目光刚好和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对上了。 脖颈里吹来了丝丝的凉气。 倒吊着的娃娃伸出尖尖,从后面捂住了他惊恐的眼睛。 “啊啊啊——” 黑卷发的男人猛地迸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疯狂的扭动身体,依然无法控制脸从娃娃那软软的尖尖处移开。 尖尖逐渐在他的眼眶里越来越深,两行血水顺着尖尖和他的眼眶连接处流下来。 “过去两年了。”莫时鱼把红绳子扔了,“你们还是这些老路数。看来不需要演了。” 唐装男人靠着墙,呆滞的看着这一幕。 “我很惊讶,记得我的竟然还有一个人……”莫时鱼说。 “毕竟你们拐卖的女人、少年和孩子太多了。所以,不记得自己卖掉的人长什么样。” 莫时鱼在原地站起来,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缓缓勾起了弧度标准的笑容,“也很正常。” 唐装男人后退一步,当机立断,立刻往大门口摸滚爬去。 这绝对不是来钓鱼的条子! 这是个疯子! 他所有的直觉都在这一刻疯狂的尖叫。 快逃!不然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然而,还没来得及碰到门框。 一根破旧的麻绳忽然垂落下来,勾住了他的脖子。 下一秒,他的脖颈猛地收紧,身体猛地腾空,脚尖离地。 他疯狂的乱蹬,痉挛的手指掐在了自己深深凹陷进去的脖子里,指甲胡乱的抓挠,眼睛大大的张着,充血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看在我也是中……”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中文,“份上……” 莫时鱼摇头。 “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他勾着笑意,“败类,别和我谈老不老乡。” 下一秒,唐装男人的脖子被扭曲的一折,顿时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啦断裂声。 他的身体痉挛的收紧,随即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莫时鱼绕过了他垂荡的身体,走到了大门处,轻轻落了锁。 “等,等一下!”中年男人忽然扑倒在地上,抖着嘴唇连声道,“两年前,我不是这个帮派的老大,我只是一个中层而已。我根本没见过你,我可以确定的,只要见过你,肯定不会忘记的。” “所以放过我吧!”他失声哀求道,“两年前有人这么对过你,但这和我没关系啊!” 莫时鱼蹲下来,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还不明白吗?”莫时鱼把几缕散下了的灰发捋到脑后,笑着说,“我根本不在乎你们是谁。就像你们不记得我,说实话,我也不太记得你们了。” “你会死,只是因为我今天正好来这里,并且正好遇到了你而已。” “就像那些被你们拐卖的人,他们之所以从人间拐向了地狱,只是因为某一天,正好遇到了你们而已。” 话音未落,莫时鱼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把尖刀,反手握刀,闪电一般的刺进了中年男人试图往口袋里伸的手背,刀身深深地刺了进去,钉在了地板上。 “啊啊啊!艹啊啊啊!”中年男人发出了惨叫。 “我在和你说话,你竟然不认真听。”莫时鱼手指沾了一些刀锋上汩汩流下的鲜血,涂到了对方的眼睛上。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垂着头,低低的笑起来,脖颈线条又长又流畅。 疯子……剩余几个人动也不敢动。 …… 莫时鱼从中年男人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拿他沾着血的手指解了锁。 “我不需要留下太多人诶。”莫时鱼看了一眼脸色恍惚带着红晕的短发女人,歪了歪头,“你不说些什么吗?” 短发女人轻声说,“你变了,小鱼。” “你是哪位?“莫时鱼说。 “你不记得了吗?“她跪在地上,难耐而痛苦的抓着头发,”你怎么能忘记我?“ “我曾经打过你,拿绳子捆住你,也给你注射过那些药,一直是我在照顾你啊……” “你太美了,我不想你走,我想刮花你的脸,据了你的四肢,这样就没有客户要你了,你就永远属于我了。”她痴痴的看着他。 “两年不见,你变得更美了。” “……”莫时鱼。 莫时鱼心想,他到底造了什么孽,老是听到别人在他面前意淫他。 从失去生气的黑卷发男人尸体上,那变成黑窟窿的五官里收回一只红色尖尖的娃娃缓缓转过头,看向了女人。 “都是鬼火的哥哥。”短发女人怨恨的说,“他阻止了我,他害你被卖掉了。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 莫时鱼的眉梢微微动了动。 久远的记忆似乎鲜活了一些。 记忆碎片慢慢溜进了他的眼前。 还是短发的他被手铐铐在木板床上,身上满是打出来的淤青和挫伤,一个沉默的男人在替他涂药。 “放我走吧。”他绝望的求他。 男人始终沉默的垂着眼,给他眼下的青紫涂药。 “我不要涂药!”莫时鱼用力偏过头,急促的开口,“放我走,我会给你钱的。” 良久的沉默,他眼底的光越来越暗,被绑出血痕的手不断的揪紧。 “Boss说有人出了天价。”男人忽然说,“买你。” “不放你走,我能拿100万分成。”他说,“放你走,我就养不活我的爸爸,妈妈,弟弟。” “你也可怜可怜我吧。” “……” 莫时鱼忽生厌烦,他一刀抹了短发女人的脖子,走到了已经失去生机的黑卷发男人尸体的身边。 “真可惜。”他蹲下来,看着五官变成几个黑洞的尸体,似乎是遗憾的说,“你的弟弟还是没有养活啊。” 腌臜的钱,养不出干净的人。 视频的背景是完全的黑色。 中年男人坐在皮质的座椅上,正对着面前的大屏幕。“如何?” 被机器特意调整过的声线。“这个货,曾经创造了单价历史。” “重新进入市场,是卖主确定不要了吗?” “对。”中年男人说,“我相信他,能创造新的单价历史。” 机械声音顿了顿,“这样漂亮的货,用在血腥的直播里,作为噱头再合适不过了。” “按最高标准,500万美金。重新包装过以后,送过来。货物渠道031,走私人航空,7天后,私人飞机来取货。” 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莫时鱼从门后走了出来,歪了歪头,“500万?” 还只是从供货商手里拿的价。 “原来我这么值钱吗?”他摸了摸下巴。 莫时鱼回过头,看着中年男人呆滞的眼睛里,缓缓流出了一丝血丝。 他的脑后,密密麻麻的、蛛丝一样的白发,一根根的从他的后脑勺拔了出来,像游动的蛇一样,从地板上流到了莫时鱼腿边的娃娃的身体里。 失去支撑的尸体从椅子上慢慢的滑了下去。 莫时鱼吐出了一口气,摸了摸舍雨的头,夸奖道。 “先是牙齿,现在是头发。” “舍雨,你变得越来越像人了。” 舍雨仰着头,任由莫时鱼抚摸他顺滑的白发。 他的怀里是一个照相机,被他像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 第85章 莫时鱼走出了破旧的街区,他和来时一样,绕开了碎玻璃、酒瓶和针管堆着的垃圾堆,穿过了小胡同,回到了人来人往的街上。 他把学生气的卫衣脱了下来,换上了黑色的风衣,将有些湿润的、散发着劣质洗头水香的灰发披散下来,拢在脑后,戴上了一个黑色毛线帽。 他路过了一家关东煮小摊,停步打量了一会儿,小摊后的奶奶笑眯眯的给他盛了一碗关东煮。 莫时鱼付了钱,道了谢,端着碗坐在路边吃。 吃到一半,他低垂的视野里忽然停下了一双鞋。 莫时鱼抬起头,阴郁无光的眼眸看向了来人。 只见一个穿着连帽卫衣、背着一个吉他包的清隽胡茬青年正伤感而安静的看着他。 景…… “绿川先生。”莫时鱼一怔,唇角先牵出了笑弧。 “时鱼。”诸伏景光轻声说。 莫时鱼的眼珠转动,看到了一旁在关东煮摊前,兴致勃勃的指来指去的太宰治,“奶奶,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驼色风衣青年捧着两个碗,递了一碗给诸伏景光后,拿着自己的碗,一个屁股蹲坐在了莫时鱼对面。 “港口黑手党和侦探社在一起。”莫时鱼目光在二人只见来回游动,疑惑的问,“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诸伏景光说,“只是私交,和组织没有关系。” 私交吗,是以蛾子人那次危险为契机吧…… 莫时鱼扬起眉梢,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嘛,和我没关系就是了。” 两个动漫里的两个南辕北辙的家伙能变成朋友,虽然看着有些别扭,但他们都是在各自的世界闪闪发光的人,会因为一个契机走在一起太正常了。 “你们是路过,还是专门来找我的?” 太宰治轻笑,“说路过,你也不会信吧。” 莫时鱼撑着下巴,以认真细致的态度将碗里的鱼丸一颗颗插起来,“找我做什么?” 诸伏景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眼前的青年身上的气味湿润粘稠,发丝里劣质的香气像盛开糜烂的花。 诸伏景光心想,他刚才在这里的贫民区洗了澡?香味是在掩盖什么味道?做任务?还是杀了人? 他总是捉摸不透这个灰发青年的想法。 他们从一次战斗里认识,当时的他判断,这是一个身手不错,大概率职业是杀手或者雇佣兵之类的人——事实上,之后他在港口黑手党里听到的东西也证实了这一点。 按理来说,这种职业相关的人绝不会和正面词画上等号。 但诸伏景光在看到他杀人之前,先看到了他干脆利落的转头给他们断后的样子。他还救过自己的朋友。 一个很矛盾又很迷人的人。 “那次为什么我会和虫子走,以及过后的事,你们应该很好奇吧。”莫时鱼说。 太宰治捧着下巴看他,“现在没有那么好奇了。” “是因为见到我了吗?” 莫时鱼朝他勾起一个含着蜜钩子的笑,只是里面的引诱有点敷衍,大概就是直接亲一口鱼钩就往鱼塘里扔的程度。 太宰治觉得他被敷衍了一脸。 有点火大的前干部准备找回场子,“时鱼君刚刚在做什么?” “我出来溜达。”莫时鱼说。 诸伏景光加入了谈话,“这里不宜久留,找个地方喝点什么吧。” 太宰治举起了一瓶红酒,莫时鱼看了一眼,顿时一挑眉,说,“你下了血本啊。” 太宰治耸肩,笑眯眯的解释道,“我去港口黑手党的时候,正好路过了中也的酒窖。” 诸伏景光默默评估了一下酒的价格,认为太宰治大概会被中原中也杀死并分尸。 莫时鱼用感谢上帝的虔诚语气说,“谢谢,你们是我见过的最有诚意的绑架犯,我心甘情愿的跟你们走。” 诸伏景光扶额,“我们不是来捉你的。” 最近确实有很多组织想要他,连港口黑手的也不例外。 但诸伏景光并不打算把莫时鱼捉回去换往上爬的机会,拿朋友换前途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莫时鱼知道他们不是这个目的,但这不妨碍他也清楚他们背后的组织很有兴趣,他耸耸肩,“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原谅我得确认一下,再和你们喝酒。” 他们穿过了几个弄堂,走进了一家昏暗的酒馆里。 太宰治淡定的开了红酒瓶,完成了作死的最后一步。 他倒了三杯酒,分别给了三个人。 诸伏景光捧着这杯酒,在喝与不喝中作心理斗争,他觉得他的卧底生涯可能就要在酒席文化里毁之一炬了。 莫时鱼摇了摇酒杯,抿了一口,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杀完人以后喝过的最棒的酒,“太宰君,鉴于我已经喝了罪证,如果你被中也君杀了,我会出于情理给你烧纸的。” “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太宰治悠然的和他碰杯。 毕竟,没有那位mafia干部的默许,就算是他也偷不到这么昂贵的酒。 莫时鱼酒量好,但他喜欢装醉,几杯下去,他就非常自然的趴桌上了。 “你和中也先生应该很有共同语言。”诸伏景光轻晃酒杯,看着面颊泛着薄红,灰眸半开半阖的青年道。 翻译一下,两个都是酒鬼。 “你身上的香味也太浓了……”太宰治悠哉的问,“刚才去杀人了?” “对啊。”莫时鱼懒散的朝他勾唇一笑,“我的二房东不让我养狗,所以我杀了他。” 诸伏景光:“……”这就是已读乱回吗。话说他是不是要验证一下这句话的真实性? 莫时鱼轻笑起来,他侧过身,撑着半边身体,恍若耳语一般的问。 “你们不是来捉我的,那就是来帮我的……可怎么帮呢?连我都不知道,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太宰治毫无芥蒂,“我会帮你藏起来。” 他抬起手,沾了点酒液,用右手食指贴在莫时鱼的嘴唇上,袖子顶端露出了一点莹白的指尖,暧昧而轻柔的说。 “藏在一个只有我一个人看得见的地方。” 不是,好好的一句话是怎么说成这样的? “怎么说呢。”莫时鱼看着他,在气氛旖旎起来之前,他微微张了张唇,舌尖抵了抵对方的指尖。 “比起性,我更愿意和你接吻。” 太宰治忍不住笑了。 “你都是这么拒绝别人的吗?”他说,“没有人会因此而放弃的。” 莫时鱼执着酒杯,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半晌,他阖上了眼,“只有你哦。” “因为我总觉得,我可能和你说过同样的话。” 诸伏景光望着这一幕,觉得他不应该坐在这里,他应该在车底。 这两个人的氛围好像和上次比起来有点不一样了。 仿佛各自都默契的作出了一些改变。 “我们是认真的。”诸伏景光并不愧疚的开口,破坏了这旖旎的氛围,在太宰治看过来时温柔的回以微笑,他说道,“不要回你的组织,和虫子们去躲一躲,躲到地下去。等横滨的风头过去了,再出来吧。” “政府,还有黑手党那里,我们都会替你想办法的。”诸伏景光说。 莫时鱼没说话,喉咙里慢慢泛起了痛渴。 他的眉眼在昏黄的灯光下描摹出了模糊优美的轮廓,嘴唇勾着宛若矜贵精致的瓷玉。 “谢谢。”他说,“但是……我不打算逃。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是我逃走呢。” “我的身体,我的眼睛,我的头发……”他轻缓的说,“都是这个世界的道具而已。” “如果不找到罪魁祸首,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太宰治看着他,瞳孔轻轻放大了一些。 原来如此,他心想。 看来……先入为主的是他。 太宰治曾经用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胳膊里,来保持清醒。 他敢肯定,另一个他在初见眼前的人时,恐怕也是这么做的。 他的身体毫无抵抗的被吸引。他的灵魂厌恶到了骨子里。 不受控制的好感,被轻易被左右的情绪,真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可后来,那个世界的他依然喜欢上了眼前的人。 这是为什么? 如果完全放弃的话,会轻松很多吧。 “你会死的。”诸伏景光按住了他的肩膀,几乎是用了死劲。 莫时鱼说,“我不在乎。” 他偶尔也会去想,他并不是一个坚强到毫不动摇的人。 放弃自我,将过去忘掉,享受这个身体带来的一切,那么人类追逐的一切,财富,爱人,快乐,想有多少就能有多少。 反正也不打算回家了。 为什么不愿意呢? 为什么不接受世界给他的命运? “谢谢你们。”他侧过头,望着两人,“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再一次和你们喝酒。” 因为我不是生来就没有自由的。 诸伏景光并不打算放莫时鱼走。 他本来心里就不算乐观,现在更是被一种越来越重的、宛如雾霾一样不安笼罩了。 眼前的人并不是异能者。 他和太宰两个人,足够了。 其实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眼前的这个灰发杀手看着温柔没脾气,实则和个犟驴一样,不撞到南墙不肯回头。 莫时鱼不愿意藏,那就强着来。 诸伏景光没有忘记萩原研二的嘱托,在法律能够审判他之前,眼前这个漂亮的灰发杀手,他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无声无息的吞噬掉生命。 他们带来了红酒,既是庆祝相聚,也是表达提前的歉意。 至少要活着……活着再说。 而且,诸伏景光侧过头,他的吉他包里,除了来复枪,还有一个异能者孩子。 这么想的诸伏景光看了一眼吉他包,却忽然顿住了。 一只白色娃娃从吉他包的缝隙里探出了一个头,睁着黑窟窿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趴在桌上的灰发青年。 这个白色娃娃脖子中间有一层细细的缝合痕迹。 “舍雨……” 说起这个孩子…… 诸伏景光缓缓侧过头,看着灰发青年的侧脸,他的视线描摹过了他的眉眼。 这是大概是把他们放在一起看时,才猛然惊觉的事。 诸伏景光看过舍雨是少年时的样子。 竟是……有两三分像。 “舍雨,你帮过时鱼吧。你们……” 诸伏景光的目光带了几分惊疑,一个可怕的猜测自心底升起,“你们是……” 白色的娃娃从他的吉他包里爬出来。 他爬到了灰发青年的身边,与此同时,另一只一模一样的娃娃在诸伏景光的眼皮底下,从莫时鱼的包里爬出来。 “……”诸伏景光眼睁睁的看着两只娃娃互相扭打起来。 太宰治喝的头昏眼花,看着激烈的战况,“诶……我是不是喝多了?” 娃娃互相扯脑袋,蹬尖尖,幸好没有伸牙齿,不然得打的棉花乱飞。 最终还是一直在莫时鱼身边的那只娃娃险胜一筹,他一只脚踩在了脖子上有缝线的娃娃肚子上,宣告了胜利。 这只娃娃化作了白发少年,他手里拎着另一只娃娃的一只尖尖。 他钻进了灰发青年的臂弯里。 “我的。”舍雨低声说。 “我的。” 莫时鱼低低的笑起来。 他抱住了一人一娃娃。 “绿川先生,看起来是我的娃娃赢了。”他低眉浅笑,“你们还想拦我吗?” 诸伏景光,“……” 好哇,你们之间有一腿是吧! 还想把他蒙在鼓里,互相打架是在干什么,争谁能留在时鱼身边? 景光同学满脸疲惫的扶额。够了,他不想再爱了。 他看向太宰治,娃娃叛变了,现在只剩下他和太宰治了。 太宰治撑着头,眼里沉郁而无光,他说,“如果我是你,我也许也不会逃。” 莫时鱼说,“谢谢。” 谢谢?太宰治回头看他,“可是,我们不是一样的人。我并不介意我的死相凄惨。” 莫时鱼说,“我也不……好吧,我稍微有些介意。” 太宰治的眸子猛地冷了下来。 够了,这个人已经够清醒了。 “我果然不喜欢喝酒。”太宰治摊了摊手,站起来,转身开了酒馆的门。 “这里从来不是能说服人的地方。” 门上的门铃“叮铃”一声。 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你应该听过电车难题吧。”莫时鱼轻声说。 诸伏景光说,“和它有关系吗?” 莫时鱼侧头看他,“对这个世界来说,我可能就是唯一一丝希望。” “把我交给政府,或是有足够能力的组织。也许才是对的。” “要牺牲一个人,才能拯救世界的话。”诸伏景光说,“我不认可,这狗屁的规则。” 莫时鱼说,“你怎么也会说脏话?” 诸伏景光喝了一杯酒,叹息,“有时候,这个世界糟糕的只能用脏话才能描述了。” 莫时鱼笑了,他探过身,伸出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诸伏景光的脸。 诸伏景光缓缓地睁大了眼眶。 这是…… “谢谢。” 烟灰色长发的青年狭长的灰目半开半阖,七分醉意,三分朦胧。 他的身上泛着劣质的香气,呢喃的声音却温柔的宛如能融化人心。 “放心,一定会再见的。” 莫时鱼走到他住的酒店的时候,看到了靠着车抽烟的赤井秀一。他吐出一口烟,侧过眼,绿眸冷冷清清的看过来。 说实话,有一瞬间,莫时鱼恍惚以为琴酒染了黑发。 这两人真的是灵魂意义上的宿敌和伴侣啊。 莫时鱼低咳一声,“诸星?” 黑色长发的青年走过来,安静的打量了他一眼,“你的帽子很好看。” 莫时鱼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黑色毛线帽,再看了一眼对方的黑色毛线帽,沉默了一秒钟:“……谢谢。” “有什么事?” 一把银色的枪口从背后伸出来,指着他的太阳穴。 低沉悦耳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我也在,老师。” 莫时鱼一顿,在枪口下缓缓举起了双手,他勾起了笑,“哎呀,是谁这么讨厌?竟然把你们两个分到一组了?” 他身后的安室透诡异的沉默了一秒。 瓦伦汀,你真的不知道吗? “组织希望你能尽快回去。”赤井秀一说。 “强制召回令啊。”莫时鱼刚说完一句话,就看到远处几个做锻炼的、捡垃圾的、谈恋爱的路人都眼神冰凉的看了过来,“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嗨~”莫时鱼朝对面招招手,组织成员那些机械冰冷的眼神顿时变的怔愣起来,甚至有一些人面容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如果我不想回去呢?”莫时鱼说。 安室透手里的枪口并没有握得很紧,是莫时鱼随时可以夺下来的程度。 他的身上有监听器,所以他只能委婉道,“瓦伦汀,远处还有狙击手。” “狙击手?”莫时鱼说,“是科伦?还是基安蒂,卡尔瓦多斯?” “都在。” 莫时鱼心想这简直就是熟人聚会啊,组织果然是没人了吧? 赤井秀一手里拿着一个耳麦递给他,“高层想和你说话。” 莫时鱼挑眉,接了过去。 他放到耳边,里面是一道苍老到几乎颤巍的声音,只听这道声音老迈、平静、不疾不徐的道。 “如果你不回来,在场执行任务的人,都要死。” 莫时鱼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随即他难掩兴奋的扯起了嘴角。 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空气,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 “Boss,原来您有嘴,会说话啊。” 耳麦那边再没有一点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死寂一般。 莫时鱼冷笑一声,他扔了耳麦,和背着的包,举起双手,“好吧,带我走吧。” 朦朦胧胧的光,混着一股木质的沉香。 房间里的窗帘拉了大半,只留了点缝,跟窗帘里的一层薄纱挡着。 这并不是一个会坐的浑身难受的审讯间,而是一个颇为高级的、有股子奢华和微妙感觉的卧房。 双手被手铐铐在床头的莫时鱼陷入了沉思。 他没想到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不愧是能把黑帮组织做大做强的存在。乌丸莲耶的脑回路,他真的不懂。 费了那么大周章,不把他送去实验室,送来这里?这里是哪儿? 他被压着洗了个澡,把身上劣质香味洗掉,裤子都没穿,就被绑在这里。 连头发都是湿的。 莫时鱼沾湿的睫毛一簇簇,垂下来覆盖了烟灰色的瞳孔,发梢的水珠不断往下滴,顺着他削瘦而颤抖的脊背滑落。 他冷的发抖,却没显弱势,眉眼好像含着一捧尖利的冰砂。 “不来吗?” 莫时鱼仰起下颔,本来就冷的发白的脸,被光一照,更白了。这种白和他那殷红的嘴巴一对比,就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旖旎和冷淡。 这床单还是黑色的。 上衣正好遮住了大腿,他刻意将修长的小腿在床单上缓慢地磨蹭。 大约六七秒后,门无声无息的开了。 轮椅陷在地毯里的声音。 莫时鱼侧过头,看向了来人。 说他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似乎并不太适合。 这是一个30-35岁的一张成年人的面孔,似乎是瘫痪的身体,和一双冷静晦暗的、深不可测的眼睛。 标志的鹰钩鼻。 “……Boss。”莫时鱼牵起了唇角,靠在床上,声音轻而缓,“是你吗?” “瓦伦汀。”乌丸莲耶在朦胧的灯光下看着他,他推着轮椅,来到了床边,意外礼貌的执起了他被铐在一侧的一只手,低头印下一吻。 “晚上好,是我。” 莫时鱼有些吃力的转头看他,他竟然一个人进来了。 就算双手被铐住,他也有超过10个办法杀死这个无力瘫痪的老东西。 乌丸莲耶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他在想什么? “在正式交谈开始之前,我要先和你道歉才行。”乌丸莲耶轻缓的说,“我并不喜欢暴力手段,假如我能更早一些注意到你,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给你一个舒适的成长环境。可我没能做到,我向你道歉。” 游刃有余。 他习惯性的占据谈话的主导位。 “Boss,我不是你的孩子,不需要你为我遮风挡雨。”莫时鱼唇角掠过了一丝病态的笑意,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惑人的身体,嘲弄的说道,“当然,如果你喜欢做别人的爸爸,那请当我没说。” 乌丸莲耶叹了口气,似乎是对他话语里的尖刺而感到无奈。 他垂下眼,目光划过了莫时鱼赤裸修长的双腿,到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和烟灰色潮湿的长发。 “放心,我不会让你去实验室的。” 莫时鱼说,“那我该去哪儿呢?” 乌丸莲耶轻柔的说,“只要呆在这里休息就好了,你已经连轴转很久了吧。瓦伦汀,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觉得你该找一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所以才擅自请你回来。” “也许这么说,有些唐突和无礼,请相信我,这份好意并不是突兀,且毫无来由的。” “瓦伦汀,你并不是无处可去了。但只要组织在一天,就永远会保护你。” 第86章 乌丸莲耶的身体似乎很差,只是说了几句话,他脸上的血色就消耗了干净,咳嗽的说不出话来。 考虑到他已经是个一百五十岁高龄的老不死,这大概也是正常的。 他说不出话,回头招了招手,门外无声无息的走进了几个面无表情的女人。 其中一个推着他的轮椅,在和莫时鱼欠身后离开。 另外几个给莫时鱼布置了餐桌,在他的身前放了清淡的蛋羹和一碗水,餐盘上没有放调羹。 “……” 莫时鱼手动不了,无声的看她们,她们也没有动作,转身就退了下去。 门被无声的阖上。 莫时鱼动了动被拷在床柱上的手,没有吃,半靠着床沿,思考着老男人的目的。 他本就不打算逃,试探乌丸莲耶的想法,比斯洛伐克的事儿重要的多。 不过,乌丸莲耶不送莫时鱼去实验室,只是把他囚禁在这里。还是出乎了莫时鱼的意料。 难道他已经足够了解莫时鱼的身体,不需要再靠仪器探寻了? 可连莫时鱼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情况。 莫时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先是白兰,然后是太宰治……这老东西不会也有一些未来的记忆吧? 他曾窥见过未来被乌丸莲耶强迫着戴上流脓戒指的一幕,从那个他之后崩溃的模样来看,这对他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乌丸莲耶绝对不怀好意。 可惜老东西走的太快,莫时鱼没有试探到什么,也不知道那颗流脓的戒指是不是已经在他手里。 说起流脓的戒指……白兰也有一颗,那是7的3次方的一部分,和「书」一样,都是世界基石。 舍雨看过白兰封印起来的戒指,是镶嵌在翅膀里的张扬宝石。 但在莫时鱼的记忆里。戴在他手上的戒指是更古朴的类型。 这分明是家教那边的设定,为什么会落入乌丸莲耶的手里? 虽然不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但作为横跨了两个世纪的黑色阴影,组织的首领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对付的。 乌丸莲耶不伤害他,只是把他留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呆的久了,莫时鱼几乎失去了时间流逝的概念。 这里的装修极尽奢华,却有一股腐朽的味道,又冷的像冰窖。 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光着双腿,没有被褥,只有身下黑色的床单。 莫时鱼冷的唇色发青,有一种他在一个豪华的古墓里,被活埋了的错觉。 一个人都没有。 幸而有马甲在外面和他共享视野,他的精神还没有紧绷到难以忍受的地步。 莫时鱼昏昏欲睡,门终于再一次被打开了。 他惊醒一般,往那里看。 “久等了。”乌丸莲耶再一次推着轮椅进来,他执起了莫时鱼在手铐里垂下的手,再一次印下了一吻,又摸了摸他的鬓发。 “原谅我的身体不好,并不能一直和你聊天。” 乌丸莲耶的手,和他的吻都很温暖,像这个房间里唯一温暖的东西。 莫时鱼没有阻止他。 他冷的发抖,无法拒绝汲取温暖的机会。 “Boss,你要关我多久?” “在你得到足够的休息之后。”这个30岁出头,面容英俊的男人柔和的说。 “怎么不吃饭?会生病的。”他看了一眼莫时鱼身前没有动过的食物问。 莫时鱼歪着头笑,动了动被绑在床头的双手,“这样我可吃不了。” “而且,连勺子都没有。” “你可以的。”乌丸莲耶俯下身,温温柔柔的说,“把脸伏下去,像小狗小猫一样吞咽,你之前不就是这样活下来的吗?” 莫时鱼的眼睛猛地阴冷了起来,他朝对方靠近了一些,张口像一只龇牙的狼,“一会儿用语言安抚我,一会儿又羞辱我,你是精神分裂患者吗?你搞得清自己想做什么?” 和莫时鱼的攻击性相反,乌丸莲耶的神态平静的没有波澜,他的眼里甚至还存着让人安心的暖意和慈爱。 “我希望你能休息好,吃好,睡好。你知道,老人就希望孩子这些事情。” 吃好,睡好? 莫时鱼的呼吸有些颤抖,不仅是冷的,也是气的。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和博士不一样,和琴酒也不一样…… 睿智,成熟,温和。这是他展现在外的性格。 可他却用这样的语气,完全蔑视了莫时鱼的人格。 哪怕知道这是伪装,可莫时鱼却无法看透背后的东西。 乌丸莲耶再一次离开了。 面无表情的女人进来换下了冷掉的饭菜,上了热气腾腾的新菜,摆在他面前。 是饺子,和一碗水。 依然没有放筷子或调羹。 莫时鱼低头盯着面前的两碗,眼神阴沉而冰冷,一些极端的情绪在心里交织,被他强行按捺了下去。 …… 长时间不吃不喝,以及身处冷不死但非常折磨人的温度下,连痛楚都变得麻木,莫时鱼甚至没发现他的手腕被他自己磨出了血,直到再一次到来的乌丸莲耶怜惜的捧起他的手腕。 黑手党的Boss温柔的垂着眼,用指腹摩挲,抹去青紫的伤口上滴落的血,为他擦上伤药,并用干净的纱布包裹住手腕和手铐连接的部分。 “手铐的边缘锋利,我应该早些想到,用软布包上的,抱歉。”他含着愧疚的说。 “……” 莫时鱼被托起下巴,看着对方用温热的湿毛巾擦拭他的面部、身体、四肢,在他冷到发白的皮肤上抹上膏脂,他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乌丸莲耶的眼睛是很纯正的黑色。 在短暂的对视里,莫时鱼产生了一种被珍视的错觉,他甚至有些想在对方离开的时候,祈求他留下。 好像被喂了毒,毒渗入五脏六腑,给了他幸福、温暖的错觉。 乌丸莲耶这一刻,竟也没有动,似乎在无声的鼓励着什么。 但莫时鱼最终还是垂下了眼睛。 一个字都没有说。 一刹那,面前的男人脸颊的肉轻轻收紧了一下,似乎是咬了一下牙。 乌丸莲耶再一次离开了。 房间再一次变得阴沉安静,莫时鱼尽力蜷起双腿取暖,垂着眼倒数。 还有四天,到一个星期。 没关系,耗吧。 看最后是谁熬不住。 在见到未来的太宰治以后,莫时鱼就一直有一个疑问。 黑衣组织只是一个没有异能者的组织,为什么未来的太宰治,白兰都没有灭了它? 莫时鱼想知道未来的他翻车的原因,这不能等到未来了再去找,那一定来不及了。 乌丸莲耶,你到底藏了什么? 莫时鱼不是一个人,还有马甲陪着他。 他不打算逃,马甲已经为他做好了准备。 又过去了12小时左右。 身体在向极限状态接近。 再不喝水,莫时鱼就要死了。 但他的这条命,比起他自己,别人似乎更在乎。 这一回,乌丸莲耶进来时,将几个面无表情的女人也带了进来。一个女人将面前冷掉的烧麦和水碗撤走。放了一个金属箱子。 “你的意志力令我惊叹。”乌丸莲耶缓声道。 “谢谢。”莫时鱼沙哑的说。 “这不是称赞。”乌丸莲耶遗憾的摇头,“太倔的人会吃很多苦。” “不过我不怪你,你天生就是这个性子。我很了解你。”乌丸莲耶似是怜惜的抚摸了一下他垂在床边冰凉的发丝,“漂亮惹人的外表,却配了一颗捂不化的婊子的心。为了自由,你可以抛弃一切,任何人都可以利用,把别人的真心碾在地上踩。永远,永远都不肯服软。” 莫时鱼轻轻的喘息,勾起了一个浅淡的笑,“……我们见过吗?” “应该是见过吧。”乌丸莲耶笑了一下。 “我真的很喜欢你,从第一眼看到就是。” 他垂下头,额头抵住了莫时鱼的肩膀,像一个对着神像忏悔的罪人,“一想到以后看不到你现在这样鲜活的样子,真的有些可惜。” 他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管粉色的针管。 “……”莫时鱼的瞳孔无声的放大了一圈,他用力挣了一下手铐,普普通通的手铐却在下一刻燃起了紫色的火焰。 不烫,却让人无法挣脱。 这是家教的火焰…… 在手铐相撞的清脆声音里,他仰头望着不断靠近的男人,“什么?这是什么!” 乌丸莲耶一边拿着针管靠近他,一边轻声说,“Gin是一个足够狠心的杀手,但在你身上,他做得还不够好,他想慢慢来,在征服你的同时,保留你的个人意志。” “但他不知道,对你这样性子酷烈的婊子,细水长流是没有用的,只有让你连喘息都没有的不断接受惩罚和洗脑,才能让你记住主人是谁,为此,我不得不亲自用一些手段。” 他俯下身,没有一丝犹豫的,将尖锐的针头刺进了皮肤里,药液在推动中没入了身体里,柔和的声音融化在了空气里,“哭出来也没事的。” “……” 莫时鱼的呼吸变得急促,苍白的面孔泛起了红色,是洇红的、带着病气的红。 他的全身都在发抖,手指死死扣在床柱上,小腿和腹部在不知是疼痛还是别的感受里轻轻抽搐。 “神智抽离,灵魂倒位。”乌丸莲耶一字一句的说。 “这一针,我本不想用的,现在对你用还太早了,可惜,你太能忍了。” “不过,有些东西确实是躲不掉的,这一针,你必须要挨,这是你的命。” 他俯下身,直视着莫时鱼失神的灰色眼睛。 “我的猫儿,你该爱我,念我,此生同我厮磨。” “你是神明,我就是神明的主人。” 第87章 煮咖啡的声音。 窗帘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扬起。 晚霞很美。天边飘荡着旖旎的霞雾,把客厅照成了瑰丽的绛红色。 一根空了的针管顺着沙发缝掉落到地毯,滚到了沙发底部。 “我记得,你喝咖啡,喜欢加牛奶,不喜欢放糖。” 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撑着拐杖,不急不缓的说,他带着三分闲适的微笑,扶着咖啡壶,在印着猫耳的杯子里倾倒下了醇厚的咖啡,再从冰箱里拿出了牛奶,加热后倒入杯中,拉了一个漂亮的枫叶拉花。 “给,不加糖的拿铁。” 他将杯子放在了沙发前的矮桌上。 “……” 侧躺在柔软的环形沙发上的灰发青年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依旧穿着那身白衬衣,裸露着匀称修长的皙白双腿,看起来漂亮又青涩。 他似乎是不太舒服,又似乎是畏光,用手肘遮着面部,泪水从半阖的眼角流下来,蒙着细汗的脊背绷紧的像拉扯过度的皮筋。 半干的烟灰色长发如同河底的水藻,贴附在颤抖的脊背上。 一部分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到了地毯上。男人拄着拐杖,坐到了他身边,安抚似的抚摸他的头发。 青年在他的抚摸下战栗起来,他仰起头,努力朝咖啡伸了伸手,可颤抖的指尖只拿起了杯柄,就抖的不像样,咖啡液撒了一桌子。 “……” 男人的鼻息陡然加重了,他蓦地将青年抱紧,用力到勒着他的骨头,根本不在意满桌的咖啡,痴痴的呢喃,“我的猫儿,你回来了,你真美。” 青年被迫伏在他的怀里,本能的想挣扎,最终却只是无力的动了动指尖,他难掩痛苦的喘息,痉挛的手指陷进了沙发,汗水滚进眼眶,又和泪水一快淌了下来。 心跳的好快,好痛苦…… 哪怕之后有解决的办法,现在的他也根本无法忍受,这种快在高温里,连神智都融化的感觉。 他对这个药剂的反应比高纯度的dp还要大。 思维已经渐渐清晰,可身体却无法随心控制。好像陷入了泥沼。 无法动弹。 “好乖,好乖。再忍忍。”男人疼惜的亲吻他的发顶。“只受这一次苦。以后就是甜了。” “……” 男人的腿不中用,拄着拐杖,抱不起人,他让身边的女人抱起了灰发青年。 从客厅走到了走廊里,单调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晚霞被遮挡,光线由光到暗。 “博弈还没开始,你就已经落入了我的手里。”他低声笑起来,“沢田纲吉,白兰杰索还是10岁的孩子,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没有换代,太宰治不是那个太宰治。” “不过,为你套上7的3次方还为时尚早,你还不是那个彻底成熟的母体。” 他俯下身体,温柔的执起了女人怀里战栗的灰发青年。手指摩挲了一下他后腰上泛红的羊角纹身。 “在你成熟之前,我们有很长时间可以一起消磨。猫儿,我想再一次听你沙哑的叫我的名字。” “呃……” 灰发青年在女人的怀里,后腰红的仿佛要烧起来了,他不断摇头,往后躲,可面无表情的女人强迫他往男人那里送。 7的3次方。 母体…… 灰发青年咬紧的牙关松开了,瞳孔不自觉的收缩成了一根针。 对了。他记起来了。 未来的他被迫戴上的流脓戒指,上面是彭格列家族的纹章。 沢田纲吉这个名字……是家庭教师的主角。 紫色火焰的手铐,彭格列家族的指环…… 老东西和另一部动漫的主角的家族有瓜葛?是同盟?还是什么? 正想到这里,他忽然听到了耳边振荡着响起的,奇特的钟声。 一瞬间,他连对现实的感知都消失了。 很好听,像天使在耳边呢喃,却比最可怕的噪音还要难以忍受。 “……” 等莫时鱼回过神,就发现自己抱着头,身体簌簌的剧烈颤抖,喉咙里正吐着崩溃变调的尖叫和抽泣。 如果不是有人抱着他,他一定会站立不住跪倒在地上。 乌丸莲耶看起来毫不意外,甚至可以说表情痴迷的拍着他的背。 “这种液体对你来说,就像dp。”他轻缓的笑道,“那个你适应了以后很喜欢,每次注射的时候都哭的厉害,骨头都软了,身体好像要坏掉了一样,敏感的不得了。” “……” 妈的,那个未来的他怎么这么惨。 莫时鱼裂开了。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这个老东西也从未来回来了。 看他之前那破防骂他婊子的模样…… 代表着哪怕是同归于尽,最后还是他赢了吧。 莫时鱼缓缓地在心里扯起了一个冷冷的嘲笑,他艰难地睁开眼,看抱着他的女人。 好歹他也是个一百多斤的成年男人,这女人竟然轻轻松松的就把他抱起来了。 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是超级赛亚人吗? 女人跟着乌丸莲耶,把他抱进了卧室。 莫时鱼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房间,大胆的森林风拼接色系,每一个物件都摆放的恰到好处,斑驳的夕阳从深红的窗沿照进来,书桌上摆着翻到一半的书。 床柱上蜿蜒着莲花藤,旁边是吊在屋梁下的森系摇椅,坠着一朵朵鲜艳的莲花。 真tm好看,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女人把他放在了摇椅上,用摇椅自带的垂落绿藤把他的双手绑在两侧。 莲花藤…… 莫时鱼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其摆布的仰倒在上面,身体随着摇椅轻轻摇晃。 缭乱的长发在身后披散开,衬衣半遮半掩。 深红的夕阳落在他的身上。 这一幕简直比不穿衣服还要羞耻涩情。 他的眼角泛起了无法忍受的绯红色。 够了,受不了了。 “乖。” 乌丸莲耶轻柔的梳顺了他潮湿的,堆在一起的灰发,他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美丽却可怕的器具,侧头示意了一下。 面无表情的女人俯下身,掰开了灰发青年曲起的双腿。 “呃……!” 莫时鱼仓促的仰起下巴,被绑在秋千两侧的手虚虚的在半空中握了一下。 下一秒,乌丸莲耶的动作静止了。 他像一台生锈的机器,一点点低下头,看着从后面插进自己心脏的一把三叉戟。 短刃的手柄握在了一只白玉小巧的手里。 “瓦伦汀,你……” 他抬起头,看着这个无法说话的灰发青年。 捆着他双手的绿色藤条被扯断了,掉在地上,像活着一样扭动。 莫时鱼顺着摇椅滑倒在了地上。 好几只娃娃爬到了他的身下,充当做了娃娃垫子。 莫时鱼侧过头,目光涣散,恍惚间,他以为自己陷进了一团温暖的棉花团里。 “六道骸……” 乌丸莲耶嘴角渗出了血,他回过头,看着他身后靛发的异瞳孩子。 “大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秀美的男孩似乎有些奇怪,他眨了眨狭长美丽的异瞳,歪着头问,“还有这个和我的幻术习惯有些像的房间……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吧。” “哈哈……谁知道呢?” 乌丸莲耶阴狠的眯起眼睛,“怎么偏偏是你。” “我讨厌黑手党。”六道骸干脆的抽出了三叉戟,鲜血溅在了他的眉眼,在男人倒下去时,他也跟着俯身,毫无停滞的又是一刀,割开了乌丸莲耶的喉咙。 “所以,看到恶心的黑手党欺负人,我无法视而不见呀。” 女人想要过来扶住乌丸莲耶,却忽然脚下一绊,摔在地上。 她回过头,看到一只娃娃扒住了她的裤子,在她看过去时,朝她张开了尖牙,带着几分阴冷和怒气的,一口咬碎了她的脑袋。 老旧的铁门被一把拉开,发出了长长的“吱呀”一声。 六道骸挥手将四散的灰尘拂开。 也许是被手术室刺眼的白光照久了。出来以后,他喜欢住在阴暗一些的角落里,讨厌光线敞亮的地方。 他拎着一袋苹果,走到了柔软的床边,垂眼看着床上的美人。 他确实是被舍雨拉来的。 舍雨的幻术不精,靠他一只娃娃,不能潜伏在乌丸莲耶的身边那么久,不被发现。 落难的是这个灰发的漂亮杀手哥哥,他不介意帮一帮,谁让他是舍雨暗恋的人。 不过…… 靛发异瞳的漂亮孩子拉开了被褥的一角,看着四只尖尖都贴在灰发美人身上的白色娃娃,轻声叹道,“舍雨,你快摊成饼了,这样下去会变成傻子的。” 舍雨一动不动,努力贴着身下的本体。 六道骸只是礼貌性的劝一下,舍雨不听,他也不再坚持,幻化出了一个秋千,坐在里面晃了起来。 他侧过头,望着床褥里的灰发青年。 第一印象是,他那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很好听,头发的颜色很性感,会迷迷糊糊的亲吻娃娃的额头。 难受的时候,肩膀抖得很厉害,会本能的蜷起来,眼角也会很红,一颗一颗的往外渗着泪。 哭的太可怜了。 还有躺在秋千上,被那个黑手党的女人拉开双腿的样子。 挂的葡萄糖见底了,舍雨从莫时鱼的身上爬下去,拿新的药过来换点滴。 大概就是这几十秒,灰发青年忽然咳嗽了几声,牙根咬紧了一瞬间,他没有摆正睡姿,似乎要咬到舌尖,在六道骸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伸出手,用手指抵住了他的牙关。 尖锐的痛了一下。 六道骸收回手,低头看着指尖小小的牙印。 咬的很深,有些渗血了。 做的是噩梦呀。 靛发异瞳的孩子心想,以后回忆起来,今天的这份记忆会是带着疼的,鲜明的画面吧。 “……”他回头,看到了拿着药的娃娃,和它黑窟窿一样的眼睛对视。 六道骸勾起了笑,冷淡漂亮的眉眼轻柔的低垂着,“别这么看我,舍雨。” 娃娃没有开口,无声的爬了过去。 真可怕。六道骸无声的侧过头。 他看着床上的灰发青年,后者纤细的脖颈后散着的灰发都被汗水浸湿,是让人可以想象得到的、触手可及的温热触感。 “他醒了。” 六道骸歪头,看着一只修长皙白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捞过了娃娃,用沾着泪水的脸颊贴了贴娃娃的棉花脑袋。 他醒了,反而不哭了。 在这个灰发青年看过来的时候,六道骸下意识的先扬起了可爱的笑,“又见面了,漂亮的杀手哥哥。” 杀手哥哥并没有回答他。 这很正常,只看一眼就知道,他被注射的药药性太强了,哪怕意志力再强也没有用,连完整的话都说不了,生活大概也很难自理了。 那个黑衣服的黑手党,想让杀手哥哥离不开他。 说实话,六道骸甚至觉得灰发青年要生一辈子无法治愈的性瘾,或是别的类似的充满恶意的病。 很可怜,但世界上谁不可怜。 所以他讨厌这个世界。 这时,六道骸看到娃娃递给了他一个白色的笑脸面具。 那青年坐起来,低头戴上了面具。 第88章 黑风衣的太宰治留下来的面具,作用是【净化】。 虽然无法治愈伤口,但戴上之后,面具会自动吸收佩戴者身上包括诅咒,精神控制,冰封等负面效果。 和他的异能力「人间失格」一样,一个bug级别的道具。 这是只有太宰治才能做出来的道具。 不,即便对象是太宰治,也太过了。 这样一个无视规则的道具,简直像一个人用身体、用生命、用执念,用一切作为誓约和代价,制作而成的。 莫时鱼又想起那个一身黑衣,安静的坐在长椅上仰望着他的影子。 一个字都不说。 你在想什么? 莫时鱼其实一开始并不明白。 太宰治为什么要留下一个这样效果的面具。 直到今天,他被那个粉色的药剂推入了身体,尝了仿佛要被彻底毁掉神志、没有任何尊严、任人摆布侵犯的滋味。 这一刻,他才终于清楚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而存在的。 这是太宰治专门针对这个药剂而作出来的先手。 有了这个面具,莫时鱼将不再惧怕于被药剂毁掉灵魂。 他的未来,几乎是被太宰治硬生生的撬开了一个口,探进了微弱却滚烫的光。 太宰治戴着这个面具,在长椅上等了多久? 不愿离开,不愿解脱,不肯安息。 哪怕指甲脱落也不在意,死死的攥着悬崖,停留在了漆黑的深渊之上,多么可怕的执念。 莫时鱼没有自大到认为太宰治是在等他。 黑风衣的太宰,也许是在等未来那个身体和精神被折磨到崩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自己吧。 莫时鱼垂下头,再一次戴上了面具,他依然尝到了那股浓浓的苦涩味道。 虛无的情感被生生的转化为感官的折磨,带着尖锐的刺痛,和心底蔓延开的苦味。 像坠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噩梦里。 他终究无法共情,黑衣的太宰治如此浓烈而绝望的情感。 他窥探到的记忆,酸涩而清甜,从情投意合,到一拍两散,最后落得了那个下场。 可悲的是,哪怕是太宰治倾尽了心血做出的道具,最开始也被地底污染,在重见天日的那一日,变成了夺取人性命的污染物。 太宰治到底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戴着干干净净的面具,坐到了那个长椅上? 他想救的人是那个莫时鱼。 面具却递到了他的手上。 经历不同,记忆不同,人也再不是那个人了。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莫时鱼沉重无力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盈,雪白的笑脸面具则逐渐变成了哭泣的样子。 大约过去了二十分钟,莫时鱼拿下了面具。 他身上的伤口没有痊愈,但精神已经恢复到了没有注射药剂之前的状态了。 低下头,面具已经从清透的白色变成了妖艳的淡粉,它可以自我净化回白色,但需要时间。 指尖缓缓抚过了面具的边缘,在面具上哭眼流下的泪痕上摩挲,莫时鱼将面具收了起来。 在床沿趴着看的靛发孩子早已睁大了异瞳,惊叹的看着他,“好厉害的术式。” 莫时鱼侧过头,烟灰色的瞳孔投向了幼小的幻术师。 “是啊。”他垂着眼,“太厉害了。” 六道骸趴在床沿,微微仰着脸,望着灰发青年。 完全消除负面效果的道具,简直是神迹,别人可能不知道价值,但他太清楚了。 没有一个术士能做出来这样的东西。 他的心里不可避免的起了一丝抢夺的欲望,却在下一刻就被他自己按灭了。 别人应该用不了吧。 只有眼前的人能用。 异瞳靛发的美丽孩子眼神幽深,弯起了一个轻柔的笑。 明明只是一个无法说话的面具,内含的情感却那么明显。 仿佛是一场无声而浓烈的示爱。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制作者制作面具时内心在想什么。 把它戴在你的面上。 在我不在的时候,让面具代替我,陪在你身边。 莫时鱼似乎能看清他在想什么,他伸出了手,垂下眼,抚了抚孩子的头发,“这不是针对我的情感。” 六道骸歪了歪头,“不是吗?” “嗯。”莫时鱼往后靠在了墙上,眼神有些恍惚而悠远,“我是靠了福。” 他有预感,那个未来的他应该也已经死了。 “如果未来有一天,我能活着结束这一切的话……”莫时鱼垂着眼,摸着面具,轻缓而坚定的说,“我会把面具放在你们的墓碑上。” 六道骸有些疑惑,却知趣的没有再问,“不管怎么样,你没事,对我来说也不是坏事。” 莫时鱼抱着沉默的白色娃娃坐起来,抬起眼睑,勾起洇红的唇,“骸君……对吧,谢谢你救了我,杀了乌丸莲耶。” 六道骸看了一眼娃娃,扬起了挑衅而勾人的笑容,笑得像一只偷腥的异瞳小猫,“不用谢,漂亮的杀手哥哥。请我吃一顿巧克力大餐就可以了哦。” 莫时鱼说,“没问题,等我把眼前的麻烦解决后,我会请你吃巧克力大餐。” 舍雨对六道骸张牙舞爪,六道骸朝娃娃做了个鬼脸。 两个小孩。 莫时鱼默默地感叹。 话说回来,这里也太破了吧。 他环视了周围的危房几秒,厉害的术士都喜欢住这么破的地方吗?你们是没钱还是怎么的? 六道骸一挑眉,“漂亮的房屋让我觉得碍眼,苦行才是人生的底色。” 舍雨趴在莫时鱼的肩膀上,闻言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人生都是不幸的吗?” 莫时鱼蹲下来看了看小孩带回来的苹果,然后在鲜艳的苹果堆里看到了几把藏在深处的自动手枪,和几个弹匣,几把闪着冷光的半月形短刃。 他平静的放下了苹果,安抚了一下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打扰了。 这是去补充武器还是去补充食物的啊。 靛发的异瞳孩子笑着说,“佛说,众生皆苦。” 众生皆苦,只可自渡。 莫时鱼感觉这孩子的想法挺悲观的,大约是年龄虽小,却根本没经历过什么开心的事儿,“你信佛?” 六道骸指了指自己的血红的带着六数字的右眼,“这是佛的眼睛。” 莫时鱼和他异色的眼睛对视,从里面看到了幽深而厌弃的底色。 不得不说,本就漂亮的一双异瞳,因为这份暗色的苦楚晕染的更美了。 白兰也是,骸君也是。 家教的孩子都好美啊。 虽然都挺扭曲的。 莫时鱼轻叹一口气,“吃蛋糕吗?” 六道骸没料到这个问题,“嗯?” 莫时鱼点了点自己,笑眯眯的说,“我会做好吃的芝士蛋糕……虽然很久没做了,不过,今天是很适合吃蛋糕的一天。” 他低头弯起眼角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人生已经够苦了,不如吃点甜的中和一下吧。” 六道骸眼神微动,他直勾勾的看着阴郁美丽的灰发哥哥,慢慢弯起唇角,声音黏而凉,尾音轻柔的上扬。 “这不算进我的巧克力大餐吧。” “巧克力大餐另算。”莫时鱼扶额。 “成交。”孩子飞快的说。 在去超市买材料的路上,莫时鱼抱着娃娃,手里牵着一个小孩,这两个小东西互相看一眼,又看一眼,在微妙的气氛里,感觉能对视到天荒地老。 说杀气也不是杀气,就挺诡异的。 莫时鱼默默地望天。 舍雨和骸君的关系挺好的。他是莫时鱼的一部分演变而成,莫时鱼很爱交朋友,以前上学的时候有很多好兄弟。 如果莫时鱼足够敏锐的话,他就能分辨出,舍雨此刻的表情大概意思是,“家人们谁懂啊,我的好兄弟第一次见我男朋友就想装小绿茶撬我墙角”。 而六道骸的眼神意思大概是,“不否认有好感,但放心不会打扰你们。当然,如果有threesome意向可以考虑我。你们两个我都挺喜欢。” 于是刚才还只是有些微妙的舍雨瞬间就蹭的火大了。 头大的莫时鱼只能飞快的买好材料,把两个掐起来的小东西带回了那个破破的房子里。 一关上门,两个人瞬间就放开了。 幻术把房间弄得颠三倒四,天花板变成了地板,地板变成了天花板,莫时鱼眼睛变成了蚊香,他是掉进了洗衣机内部吗? 好在舍雨飞快的给莫时鱼加了一个精神防护,莫时鱼的蚊香眼恢复了正常。 舍雨和骸打的在地上滚来滚去。 这里地上不干净,他们很快就滚了一身灰。 莫时鱼拿出了材料,不管他们,把乒乒乓乓的打架声当做背景音,扎起长发,围上围裙,捣鼓起他的蛋糕。 奶油奶酪和芝士隔热水融化,加入牛奶搅匀,将鸡蛋和蛋清分离,加入低筋面粉,蛋清打发,分次倒入芝士糊糊,送入烤箱…… 芝士蛋糕浓浓的香味渐渐散了开来。 两个打架的小只被香味勾的停了下来,坐在破旧的沙发里,排排坐等蛋糕。 莫时鱼把沙发和桌子上的灰尘拂走,“先去洗澡,还要等四十分钟。” 六道骸三步一回头,看上去恨不得进烤箱里洗澡,被莫时鱼一脸你在逗我吗的表情阻止,才恋恋不舍的进了浴室。 舍雨重新分裂了一只娃娃出来,原来那只脏脏的被莫时鱼用香皂洗了一遍,夹在晾衣架上,挂在了阳台上。 白发飘荡,远远地看过去,又可爱又惊悚的。 莫时鱼忙完了,累的摊在沙发上,心想让舍雨和骸君凑成一个组是不是正确的? 总觉得缺一个大人照顾啊。 干净的那只白色娃娃也在做家务,娃娃蹲在地上,推着一块和他差不多大的毛巾,像动漫里一样,从房间的这一头推到那一头。 但似乎没有什么用,毛巾飞快的黑了,地板还是那个样子——这房间实在是太脏了。 过了一会儿,白色娃娃累的爬到了他的身边,伸出两只尖尖,求抱抱,莫时鱼眼神柔软的抱起了他。 …… 等六道骸洗完澡,浑身香香的走出来,就看到沙发上灰发青年扎着松松的马尾,盘腿坐在那儿玩手机,白发娃娃像小动物一样蜷缩在灰发青年的身边,两只尖尖抱住了青年的一只手腕。 这里破旧无比,是一个没人住的废墟,可他们却很幸福的样子。 霍,装乖。六道骸一挑眉。 不过挺可爱的。 两个都是。 “叮”的一声。 烤箱发出了烤制完成的提醒。 莫时鱼站起来,把烤好的蛋糕从烤箱里拿了出来。 烤的恰到好处的芝士蛋糕,表皮泛着诱人焦黄色,甜甜的芝士香钻入了鼻子,光看着就知道,是很细腻的口感。 “忘记买刀了。”莫时鱼端着蛋糕,眨了眨眼。 六道骸从苹果堆里捞出了一把弯钩军刀,“没杀过人,消个毒能用。” 莫时鱼:“……”用准备杀人的刀切蛋糕,有点浪漫啊。 靛发异瞳的漂亮孩子乖巧的将刀给了莫时鱼,让做饭的人分饭。 莫时鱼把蛋糕平等的分成了三等份,每人一份。 舍雨迫不及待的低头嗷呜一口。 六道骸拿着勺子,眼睛都亮了。 蛋糕细腻柔软,每一口都融化在了舌尖,香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靛发孩子吃蛋糕的时候很专注,小口小口的吃,是那种饿过肚子的孩子的吃法,怕以后吃不到,所以格外的珍惜。 “没想到漂亮的杀手哥哥会这么多东西。”他并不吝啬称赞,“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糕。” 莫时鱼有些自得,“这有什么,我在蛋糕店打过工,还会很多别的花样呢,有机会再做给你们吃。“ 舍雨抬头看着他,慢慢垂下眼。 “那真是太好了。”六道骸格外高兴的弯起了眼睛。 “……” 莫时鱼目光不自觉的停留在靛发孩子艳红色的右眼上,里面是清晰的一个六字。 六道轮回吗? 这么说起来,他被乌丸莲耶带进去的巨大卧室里,也有很多佛教的元素。 秋千上的莲花,还有墙壁上的佛教装饰,靛色的火焰形状。 这是偶然吗? 六道骸,未来应该是彭格列的人吧。 莫时鱼想了想,直接提出了这个疑问。 “我也觉得很奇怪呢。”六道骸说,“那个房间里似乎有我的力量残留,不过我并没有记得我去过那里。” 紫色和靛色的火焰,已经有两个关联点了。 这么说,乌丸莲耶果然未来和彭格列关系匪浅。 他和沢田纲吉是同盟? 不,也可能是白兰和彭格列走原著剧情掐架的时候,他横插了一脚,介入了家教的剧情,暗算了彭格列。 莫时鱼更倾向于后者。 他还是想相信少年漫主角的实力和人品,虽然他没看过家教,但想来主角应该不会是坏人。 可是……能打败白兰那个小变态的主角沢田纲吉,怎么会大意到把自己的指环弄丢了? 还有带着鲜明主角团特征的物品,手铐,莲花……是怎么回事? “杀手哥哥,对那个乌鸦一样的黑手党,最好还是留下一分警惕为好。”六道骸嘴巴鼓鼓的把蛋糕咽下去,开口说,“我虽然割开了他的喉咙,却没有杀死他的实感。” 莫时鱼一愣,“……实感?” “我也不确定。”六道骸苦恼的歪头,形容了一下,“手感像真人,又好像不太像真人。” 莫时鱼皱眉。果然杀死乌丸莲耶没有那么简单吗。 “我明白了,谢谢提醒。” …… 度过了一个难得惬意而美好的一天,今天天气也好,到了傍晚,阳台晾着的娃娃已经晒干了,莫时鱼拿着梳子,给娃娃梳毛。 “……接下来准备去哪儿?”六道骸问他,嘴角餍足的弯着,“看在蛋糕很好吃的份上,我可以帮你离开霓虹。” 莫时鱼垂眼浅笑,“谢谢,不过不用了。我已经有了想去的地方。” “是吗。” 六道骸移开了视线,“我好不容易救了你,不要那么快死了。你还欠了我一顿大餐,不要忘了。” “后会有期。”他站起来,朝莫时鱼欠身,“舍雨,走吧。” 洗干净的那只娃娃恋恋不舍的和莫时鱼贴贴,用棉花做的嘴巴吻了莫时鱼的指尖,转身往靛发少年的方向爬过去。 新分裂的那只娃娃依然留在莫时鱼的怀里。 “后会有期。” 第89章 酒杯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渡上了迷离的色彩,女人坐在高脚椅上双腿交叠,轻轻的摇晃着酒杯,放在红唇间,轻抿一口。 酒保推了一杯颜色梦幻的酒杯到她的跟前,轻声道,“这是那边的男士请您喝的。” “是吗?”贝尔摩德轻笑,“替我谢谢他。” 她接过酒杯,迎着酒保指的方向侧过头,目光穿过酒池里晃动身体的男女,看向朝她举杯的陌生男人。 浸润着酒液光泽的丰盈唇向上勾起,是有些凉薄的弧度。 她抿了一口酒,目光朝着那边,声音却低的仿佛自语一般,忽然道。 “你说,为什么Boss要特意把我们支开后,才带瓦伦汀走呢?” “……”周围很安静,酒保也离开了,没有人回答她。 贝尔摩德垂下眼睑。 虽然用的是问句,但她并不是在寻求答案,因为答案太明显了。 Boss不信任他们。 这个举动的背后,暗含了这一层古怪的、不知从何而起的动机。 可是,为什么? 他们做了太久的亡命之徒,背信弃义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什么同伴情谊,不过是排在利益、算计、和价值后面的,可有可无的东西。 她已经很少会有纯粹被感情驱使的时候,衡量利弊以后再做决断,是生存的本能。 Boss难道觉得他们会为了一个人背叛组织?这可不太划算。 贝尔摩德阖着眼,心里思绪纷繁,面上依然神色如常,唇角和眉梢噙着风情万种的柔和笑意。 瓦伦汀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去组织的实验室,而是被Boss留在了身边。 Boss不让组织的任何人知道他的位置,像藏金丝雀一样,把瓦伦汀藏了起来。 这可不是一个好信号,瓦伦汀不出现在人前,她和琴酒就都无法插手。 Boss到底在做什么,瓦伦汀现在怎么样了,她看不到,也无法干涉。 不可否认,这种感觉,确实有一些不快。 但也还没有到违抗组织命令的那一步。 良久以后,身后沙发的阴影里才传来了一声冷淡的低沉男声,“瓦伦汀对组织来说,比你我重要得多。” 贝尔摩德轻缓的冷笑,“Gin,你还是对Boss说这句话吧。” “比起肉体的疼痛,瓦伦汀更难以忍受的是被剥夺人的尊严……Boss不把他当成有价值的实验体,那就只能是为了别的目的。” 她的声音轻而带着一丝怨恨,“你说,瓦伦汀现在是不是在被工具摆弄折磨,是不是咬着防止自尽的口球……” 杯子被捏碎的声音。 贝尔摩德回过头,看着银发杀手垂着眼,将碎裂的酒杯缓缓放在了桌上,“闭嘴,贝尔摩德。” “啊啦。”贝尔摩德发出了没有什么意义的一声感叹。 好吧,她确实是乱说的。 毕竟她不觉得Boss那个年纪的人,除了对永生的渴望以外,还会产生其他的欲望。 ……不,也说不准。 Boss对瓦伦汀异常的关注和占有欲,和对他们古怪的防备,都超乎他们所料,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贝尔摩德抽出了一根细长的烟,点燃后在烟雾里的暗蓝色眼睛冷的像淬着寒光。 真是太奇怪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琴酒的手机也是同理。 贝尔摩德拿起手机,是一封邮件。 来自乌丸莲耶。 上面的第一句话就让她瞳孔震颤了一下。 「瓦伦汀叛逃。」 「活捉他,把他带回来。越快越好。」 「此邮件发给所有A级成员,任务等级:最高优先等级,红色。」 二人的眼神皆是彻底凝固在了手机屏幕上。 远处似是传来了乌鸦的叫声。 良久,贝尔摩德阖上眼,用手臂挡住了眼睛,闷闷的笑了起来。 瓦伦汀啊。 一个人只需要21天就能养出习惯,可Gin花了三年,都教不会你忘掉自由。 黑色商务车停在了一幢洋楼前,随着司机下车打开车门,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墨绿色长发的清冷青年走了下来。 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布包着的饭盒,脚步略快的走进了洋楼里。 推开门,他看到了躺在院子的摇椅上休憩的虫母。 他沉沉的阖着眼,怀里抱着一只白色娃娃。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一头灰发像水下的藻类一样的散在身下的长椅上,又顺着椅子落到石板地上。 斯米诺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站在门边,远远地望着这一幕。 他似乎很累。 脸色好白,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还要白。 白色娃娃被抱在灰发虫母的怀里,一动不动但试图用眼神杀死他,不准吵! 然而,明明斯米诺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可是莫时鱼依然醒了。 “……斯米诺?”莫时鱼坐了起来,眯着狭长的眼睛望过来,笑着说,“你来了。” “母亲。”斯米诺半跪在摇椅的旁边,仰起头,墨绿色的眼睛轻柔而惭愧的看着他,“对不起,我吵醒您了。” “不是你的错。”莫时鱼说,因为刚睡醒,他的目光有些迷蒙,音色显得很安静,“是我的问题,我睡得不踏实。” “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人类吗?”斯米诺的瞳孔早在看到莫时鱼的时候变成了昆虫的竖瞳,他一字一句怨恨的说,“我知道,有恶心的人类妄图您。他该死。” 莫时鱼摇头,“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了,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低垂着眼睛,“我让你去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斯米诺依恋而担忧的看着他,轻轻点头,“世界基石的一部分,7的3次方分为三个部分,彭格列戒指,玛雷戒指,和阿尔克巴雷诺的奶嘴。目前都已经呈现了程度不一的污染。” “阿尔克巴雷诺?”莫时鱼道,“意大利语的彩虹?” “对,这是以7个最强人类为媒介制成的婴儿外表的活人柱力,被称作彩虹之子。” 斯米诺道,“他们以人类之躯为世界基石提供力量,对污染的反应本应该是最大的,不过目前他们身上的污染并不明显,我想应该是大空的阿尔克巴雷诺在抵抗污染。” “但世界继续恶化下去,所有的阿尔克巴雷诺总有一天都会死去。” 婴儿……莫时鱼想起了他以二号马甲的身份在阿美莉卡时,在国家机关里看到的那个黑色西装的婴儿。 那冰冷优雅而游刃有余的漆黑眼睛,让人记忆犹新。 属于顶尖杀手的眼睛。 这样的人,也会死在污染下吗? 莫时鱼揉了揉头发,“阿尔克巴雷诺里,是否有一个黑发黑眼,黄色奶嘴,一身西装,带着黑色礼帽的婴儿?” “Reborn,世界第一杀手。”斯米诺很快对上了号,“隶属于彭格列。” Reborn?莫时鱼一愣,家庭教师Reborn标题里的那个Reborn? 家教的主角之一? 原来如此,怪不得觉得眼熟,这样就对上了。 “那,彭格列戒指在哪里?”莫时鱼说。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彭格列戒指,属于守护者的6枚都在彭格列,可大空戒指目前的状态是,”斯米诺这样回答,“失踪。” 莫时鱼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了一下。 失踪?难道在乌丸莲耶那里吗? 凭乌丸莲耶未卜先知的能力,偷走彭格列戒指不是没可能的。 可是他没有在乌丸莲耶的房子里找到戒指的影子。 他会藏在哪里?莫时鱼皱着眉。可为什么只带走大空戒指呢? “在被杀了一次后,乌丸莲耶应该会更谨慎。假如是他拿走的戒指,找到的可能性应该很低。”莫时鱼站起来,走进了房子,他坐在了沙发上,“这件事先放一放。” “斯米诺,两天后,我将会前往斯洛伐克。” 莫时鱼说,眼睑垂着,他看着饭盒里热腾腾的饺子,眼神幽深,看不出情绪,“我要你暗中跟着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我。” 斯米诺看着虫母用苍白修长的手指拿着勺子泄愤似的压饺子,再往嘴里咽下去的样子,他的目光清冷却温柔,“这是我使命。” 莫时鱼沉默了一会,垂着眼,把手肘搁在了腿上,抬起手,指尖抚过他墨绿色的发丝,“好。” “不管怎么样,这是最后一幕了。” 两天后。 印着红色太阳花的直升机在深夜,降落在了东京郊区的某处工厂楼顶。 几个装备着实弹的雇佣兵模样的人飞快的跳下了飞机,一个西装男人紧跟身后。 “货呢?”他并不是亚洲长相,说的是英语,有很浓的意大利口音,声音很冷淡。 等在楼顶的中年男人回头,僵硬的招招手,身后的唐装男人就把人抱了过来。 这一边的人动作僵硬的仿佛被操纵的木偶,脑后扎根着白色的发丝,身体也冰冷异常,只是因为夜色实在太沉,他们的动作幅度又尽可能的小,因此没有被发现。 西装男人弯下腰,脱去了黑色皮质手套,掀开了黑色头套,摸到了一手如烟雾一样的烟灰色发丝,冰冷而顺滑,光是手感就已经让人爱不释手。 是他,没错了。 “明明看不到脸,只有头发和身体,却是暗网播放量最高的拍卖录播。”他勾起了兴奋而低缓的笑意,“没想到,你没有被你的买主折磨死,却再一次落到了我们的手上,让我拥有再一次卖掉你的机会。” 西装男人伸出手指,在昏迷的人额角已经变成疤痕的烧伤伤掠过,慢条斯理的说,“命运对你真是残忍的不行啊,时鱼。” 第90章 拉赫尔是一个在欧洲徒步旅行的阿美莉卡人。 他刚刚从上一份工作中抽身,在寻找下一份工作之前,他选择先去世界上到处看一看。 旅途中,他在结交的陌生朋友的推荐下,来到了斯洛伐克的某一个小镇下站,朋友告诉他,这里有美丽的女人,上好的酒水,虽然不是被广泛开发的旅游景点,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拉赫尔在前几天,确实在这个交通不算发达的小镇,体会到了朋友说过的一切。 他喝到了好喝的蜂蜜酒,和漂亮的女人共度春宵,与当地人一起度过了当地的传统节日,这里的景色宜人,极具文化风情,哪怕一个人也可以逛很久。 这天晚上,他回到了酒店,一如既往的和前台的女人打招呼,“晚上好,丽萨。” 名为丽萨的蜜色皮肤美人撑着头看他,风情万种的勾起被唇釉涂的亮晶晶的唇,“晚上好,先生。” 在拉赫尔准备上楼的时候,丽萨叫住了他。 “这里是怎么回事?”她拢了拢长发,指了指嘴角的位置。 拉赫尔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他今天在河边驾船时,不小心磕到了嘴角,划出了一道大约4cm长的血口。 也许应该去打一针破伤风,拉赫尔不是那么在意的心想。 他是一个英俊的灰发男性,30岁上下,未婚,这道伤口确实有损他的外貌。 听到了事情经过的丽萨微皱着眉,“划船的工人太不认真了,竟然让你的脸受伤了,犯了这么重大的失误,他简直不配在这里工作……” “什么?”这莫名其妙的低声念叨让拉赫尔疑惑。 他忽然回忆到了脸上出现伤口时,船夫那焦急的眼神,和不正常惨白的面孔。 那时,明明是人稀的港口。周围却一下子冒出了很多路人关心他,为他包扎。 他们看向船夫的眼神异常的冰冷。 这里的人,对他的脸关注到了诡异的程度。 就在拉赫尔疑惑的时候,丽萨忽然抬起眼,弯了弯美目,“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让我给你拍张照吧。” “为什么?”拉赫尔奇怪的问。 “因为,你长得有些不一样了。“丽萨用古怪的语气这样回道。 没等拉赫尔反应过来,丽萨就抬起手机记录下了他此刻的模样。 对于一个前台来说,这个举动实在是失礼。拉赫尔有些被冒犯的皱眉,但看在对方是个大美女的份上,他没有追究,只半是认真道,“如果你提前和我说一声,我会用笑容让照片更吸引人。” “不用了,先生。”丽萨微笑着摇头,“这样就够了。” 拉赫尔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并不知道,在他入住了酒店的那一刻,他的照片就被上传到了一个被无数人蹲守的秘密网站。 【23号照片更新】 【目前意向最高价:BTC0.72】 【狩猎即将开始,拍卖入口将在2:57:32后开启。】 拉赫尔走上楼梯时,看到丽萨在前台朝他扬起毫无变化的营业微笑。 “先生,请好好休息。” 她轻柔而低哑的说。 如果拉赫尔知道这个地方是一个什么样的魔窟。 哪怕是跳窗,爬着走,他一定会连夜逃离这里。 莫时鱼侧过头。 他看着一个不省人事的男人被两个大汉抬了进来。 光线太过昏暗,加上周围都是崩溃的哭声和哀求声,他没看清对方的脸。 只看到了灰色的头发。 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把昏迷的灰发男人扔进了好几个人的笼子里,发出了闷闷的一声。 有意识的几个男女纷纷哭着叫道,“救命!不要!救救我!” 没有人理这些被关的暗无天日的人。 男人用手电筒照了一圈,莫时鱼被单独关在一个笼子里,笼子不高,只能坐在地上,像被鸟笼关着的精贵鸟儿,他的双手被柔软的丝绸绑着—— 他们甚至不愿意用手铐,可能是怕伤到他,影响卖出去的价钱。 中年男人隔着铁栏看他,疑惑的问身边的人,“这么好看的脸。不放进奴营里调教一下,就这么当做普通货放进狩猎场直播,不会太浪费了吗?” 同伴嗤笑一声,“这是不值钱的二手货,比不上第一次了。只能靠狩猎直播来吊胃口,搞搞噱头,反响好的话,狩猎卖出去的钱不比私人拍卖少。” 一边说,他一边啧了一声,似乎是在意,又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锁上了锁扣。 “毕竟会动会哭的美人。可比不动的木头美人要吸引人……” 莫时鱼说,“我想喝水。” 他平淡的反应在一群惊恐万分的人质里,要显得格外不一样。 他们刚才聊天的话语带着的意思很明显,这青年却一点也不担心,他的反应让中年男人觉得有意思,就蹲下来多问了一句,“你不怕吗?” “……” 莫时鱼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勾起唇,慢慢的笑起来。 他弓起脊背,从逼仄的笼子里靠近到了栏杆处,抬起手,将手探出了栏杆。 然后曲起手指,朝中年男人勾了勾手指。 “过来。” 中年男人猛地一怔,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 那双从漆黑的笼子里伸出来的、线条优美的皙白双手,像暗夜里燃起的美丽烛火,这个动作本身暗含的狎昵味道,仿佛有魔力一般吸引人靠近。 中年男人不受控制的靠近铁栏,紧紧的盯着他,像一块被磁力吸引的磁铁。 “你叫什么名字?”莫时鱼轻声问。 “……罗尔夫。” “罗尔夫。”莫时鱼仰着头,声音因为长久未开口有些哑,他轻缓的道,“给我倒一杯水。” 中年男人倒了一杯水从铁栏外伸进去,莫时鱼用手接过,垂着眼喝水。 不得不说,这一幕属实让人移不开眼。 中年男人觉得自己的思考都迷糊了。 他已经见过了太多各种人种的美人,被绑着手脚过来时,他们漂亮的脸被恐惧和眼泪扭曲了,和待宰的猪羊没有区别。 他是毁掉了许多人的人生的人贩子,中年男人很少会有因为美丽的面孔而生出怜悯的时候。 可这一刻,他的心里产生的贪婪和恶欲竟然让他产生了把这个灰发青年劫走的念头,甚至不顾这一举动可能带来的后果。 “你要不要跟我走……” 仅剩的理智让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刚才,你问我怕不怕,对吗?”烟灰色长发的美人在周围略吵闹的哭声背景里看他,线条流畅的眼角轻轻弯着,声音轻而藏着冰冷的嘲意,“就像你说的,我是二手货,已经经历过一次,如果还不接受命运,不是太过愚蠢了?” 中年男人手指抖了一下。 “我们这里很少有二次经手的货。你是被上一个买主再一次卖过来的吗?”他下意识的去追寻他的过去。 怎么会有人舍得丢掉这么美的奴隶? 中年男人觉得,如果是他买下了这个青年,哪怕他后来破产了,吃不起饭了,他也不会把这青年转卖出去。 莫时鱼没有说话。只是嘲弄的勾唇。 他安静了一会儿,说,“刚才那个人,可以给我看看他的脸吗?” 中年男人一顿,下一秒,他竟然有些无法控制的生出了怒火,“你还想看男人?这里没有人是给你准备的,认清自己的定位,不要被玩坏了没人买,被扔进奴营做公共口口!” 中年男人发现,他一发火,那青年就不说话了。 这让他更加恼怒了。 这是什么眼神,什么眼神?!好像在看小丑一样—— 一个马上要被变卖了的奴隶竟然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不应该用更谦卑的姿态,跪在这个精致的鸟笼里,流着泪祈求自己放走他才对吗——就像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 哦,对了。 他大概是知道求饶没用。 毕竟他不是第一次被绑在这里了。 中年男人带着恶意的,试着想象了一下青年第一次被卖到这里时候,用手扒着笼子的栏杆,眼角嘴角青紫,艰难地从笼子的空隙里,眼里尚存着天真和希望的,求他放自己走的画面。 只是第二次来了这里,他便不再浪费力气求他们了。 莫时鱼喝完了水,把杯子放在了笼子前面,靠在了墙上,在周围低低的啜泣声里,阖上眼,不再说话。 中年男人看得心里痒的发疼,恨不得把用锁把笼子打开,把他拖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他猛地靠近了一步,用力摇了几下笼子,在一阵震天响的铁杆摇晃声里,他似乎找回了自尊心,“贱人,看我!” 那个美丽的阴郁美人被摇晃的笼子弄的皱眉,但只是垂着眼,狭长优美的眼角里一点感情都没有溢出来。 中年男人骂着娘走到了另一个笼子里,一把拉开了灰发男人的身体,让他仰面朝上。 明明被关着,却好像牵着他的鼻子走一样…… 他用力踢了一脚笼子,“我看你之后还笑不笑的出来!这次的形式和上次可不一样,你以为还和上次一样往台子上一坐就好了?不可能!” “这次是狩猎直播,由出价最高的人,决定直播里怎么折磨你!如果挨到直播结束没死,还要遍体鳞伤的被买走,榨干你的最后一丝价值!” “好好度过你生命里最后一段安静的日子吧!” 说完,不等回话,他转身重重的关上了大门。 莫时鱼并不在意,这样狭隘又善妒的家伙,他不知道碰到了几个,如果个个都要记在心里,他也用不着记别的了。 他侧过头,望着这个昏迷了的灰头发英俊男人。 果然刚才没有看错。 竟然和他有两三分像。 他们从哪里找到的这样一个人?又打算做什么? “噱头……吗?” 莫时鱼轻声道,“长得相像的姐妹花,在活人拍卖会里总是会被卖的更高价,应该和这是一个道理吧。” “不过,既然都要相似的人了……”莫时鱼缓缓勾起了笑。 “不如换一个更像的吧。” 白色娃娃从身后的黑暗里爬出来,化作了清冷妖异的白发少年。 他从背后靠近,慢慢地搂住了莫时鱼。 他们都坐在地上,在一个笼子里。 晦暗的阴影下,散乱的白发和灰发贴在一起。 狩猎马上就要开始了。 很快就有面无表情的人走进来,给所有人注射了镇定剂,莫时鱼并没有做抵抗,在逐渐变的黑而安静的视野里,心里的某一层情绪却逐渐清晰。 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 可如今故地重游,他发现在内心深处,他果然还是恨这个地方。 如果不穿越,他也许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会有这么黑暗的一面。 过去了两年多,这个涂满了血和罪孽的地方,和所有不把人当人的刽子手们,也该付出代价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第91章 莫时鱼是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里醒来的。 他坐起来,按了按生疼的头,态度冷静,眼神漠然的往四处望了一圈。 3点钟方向一个,7点钟方向两个,11点钟,方向4个…… 这个看似原始森林,没有人烟的地方,其实在茂密的树叶的遮挡下,装满了红外线摄像头,背后应该有无数双眼睛,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直播吗……” 会上演什么戏码呢? 莫时鱼站起来,发现他的左胸前用回形针别了一块小标识,上面是一个名字。 【Iris】 鸢尾。这种花又被称为爱丽丝。 莫时鱼望着森林的四周,难道这是在暗示他是误入仙境的爱丽丝吗? 这个组织的起名能力还是那么令人窒息。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莫时鱼把回形针拆下来,将回形针掰直,再在头发上来回摩擦了几十下。 他随手摘了一片叶子,找了一片水洼,把针放在叶子上,再将其漂浮在了水面上。 叶子在水面上缓缓转动,最终指明了南北方向在哪里。 离开前,莫时鱼低头看了一眼水中自己的倒影。 他太阳穴的伤疤很淡了,被贴了一个淡蓝色的鱼尾纹身贴,鱼尾恰好洇在眼尾,像一条加长的摇曳的眼线。 莫时鱼微微挑了挑眉,鱼尾也轻柔的动了一下。 他身上没有手机,看不到暗网,不过他有马甲在,二号马甲登入了暗网,给他实时转播了暗网目前的直播画面。 像古代贵族狩猎猎物一样,猎物先被放进了狩猎场,带着迷茫和恐惧怕的走在原始森林里。 仿佛是野外直播挑战的综艺一样,每个人都有一个画面。 不出所料,莫时鱼这边的实时观看人数是最多的。 「这届的公主!原来是他!预告里真的没说谎,他回来了!他竟然还活着!」 「留长发了!有品!」 「眼角的纹身太色情了……」 「是两年前那个灰头发的!那个没有脸的录播视频我现在还留着,没想到正脸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极品……」 「宝宝,看镜头!我爱你!」 「家人们我好激动啊!!」 「我带了全部家当过来,哪怕能分到一根指头,一捧头发也满足了」 「不一定会分尸,看包他的老板怎么说。」 「我记得这孩子,两年前他才18,好看归好看,但是太嫩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当时很遗憾没有竞拍到,没想到现在活着,还长开了,我很喜欢,希望他的脸能永远停留在这个年纪。许愿剥皮,我愿意出高价收藏。」 「没品的恋尸癖们,冷冰冰的尸体有什么好看的??我更期待他活的久一点,希望他可以做这个节目的常驻,相信会有无数疯狂的人为他买单。」 莫时鱼摸了摸鼻子。 那么多国家的语言,全认识有些难度。他也只能根据关键词辨认。 如果不看具体内容,这些文字就像普通的狂热粉丝追星的视频弹幕。 但如果算上内容,这就是一场诡谲的众筹杀人游戏。 莫时鱼心想他还真是所有杀人犯的梦中偶像。光他的死法这群人已经讨论了1000多层了。 他削尖了树枝,作为一个简易的代步工具,并借此拨开了树根和灌木,以防被藏匿在其中的毒蛇咬到脚踝。 「啊啊不愧是我家宝宝!别的人畜还在傻傻的到处叫人,他已经在独自探索地图了!」 「好冷静啊……那个简易指南针也是,他有过野外生存经验吗?」 「我其实比较好奇,他的上一个买主为什么不要他了?」 「不乖吧?看这双眼睛就知道,是个欠调教的。」 周围万籁寂静,但仔细听,就能听到远处模糊的脚步声。 莫时鱼沿着刚才制作的简易指南针的指引,走了几里路,拨开了层叠的绿叶,眼前忽然一亮。 眼前是一个较为空旷的空地,莫时鱼被刺眼的阳光逼得眯了眯眼,眼前却骤然一黑。 他抬起头,就看到面前迎面急促走来了一个两米多高的高大壮汉。 他穿着一身沾着血的无袖背心,两条粗壮有力的胳膊伸在外面,随着呼吸,腱子肉上的血管微微抖动。 他的头上还套着一个淡黄色的麻袋,眼睛处的位置开了两个黑黝黝的洞,离得近了,才能看到了一双血丝遍布的眼睛,正直勾勾的垂下来,盯着他。 手上还拖着一把血迹斑斑的巨大斧头。 此时,暗网的屏幕前出现了选项。 【A、凌虐眼前美人】 【B、没兴趣,把他放走】 【C、分尸(仅黑金用户可选)(可接受定制)】 【请尊敬的会员选择。】 原来如此,这就是直播狩猎吗?莫时鱼勾了勾嘴角,真是灵活性和互动性的统一,让人看得心里窝火。 选项在三秒内就出现了结果,几乎是下一刻,莫时鱼感到一阵劲风袭来。他反应极快,立刻往后仰,然而袭向他的斧锋毫无留情,苍白的锁骨登时被划出了一弧线的血珠! 根本没有在意这一点疼痛,莫时鱼趁笨重的斧头尚未收回的时候,借着冲劲重心下沉,抽身拉开距离,离开了壮汉的攻击范围。 暗网的结果。 【A项99%。】 嘛,意料之中。 莫时鱼站起来,慢慢用拇指抹去了锁骨处的血痕。 弹幕一阵群魔乱舞的狂舔。 「怎么会这么好看的?」 「好辣,辣迷糊了」 「是屠夫杰瑞!」 「快把他绑在你的屠夫台上!给这尾鱼儿去去鳞!」 「不要啊!宝宝快逃!我不要你被分尸啊!」 莫时鱼拢了拢头发,身体猛地一低,在那迎面而来的斧子重新扬起之前的空隙里,他的手从后腰处一抹,抽出了一抹闪着刺骨寒光的刀刃。 在漫天飞舞的尘埃里,一道冷白的闪电,无声地撕裂了空气,只在镜头里留下了一抹难以捕捉的残影,阴狠又决绝的往对方的颈窝袭去,仿佛是一条毒蛇从阴暗处的致命一击。 这一击着实是惊艳到了极点,被麻袋限制了视线的屠夫无法反应那么快的躲开,他甚至只来得及扭动一下脖子。 下一秒,军刺深深地刺穿了他的锁骨,再狠狠地拔出,鲜血一瞬间像喷泉一样涌出来! 壮汉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发出了“啊,啊”的刺耳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森林,简直和未开化的野兽一样。 这古怪的惨叫声吸引了莫时鱼的注意。 他刻意留心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壮汉的舌头已经被割掉了,头上的麻袋则是被钓鱼线缝在脸上的。 这是专门向游戏CG方向打扮的处刑人。 他本人已经无法自主脱去这身打扮。 屠夫在鲜血里被刺激了凶性,他爬起来,像愤怒的棕熊一样扑过来,似乎想抱住他的腰,借着体重往下抱摔。 这一下抱摔要是挨实了,莫时鱼也用不着站起来了。 仅仅一刹那间,莫时鱼找准时机,右脚靴尖狠狠地踢向了屠夫脚上脆弱的麻筋,在对方身形一歪的同时,他举起了武器,从对方的视野死角里,将军刺从他麻袋的孔缝里,穿过他的眼睛,直接把他的脑袋钉在了土地上。 屠夫的身体急剧抽搐,汩汩的鲜血不断地顺着他头上缝得死死的黄色麻袋的缝隙里洇出来。 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和痛苦,在剧烈的颤动中,慢慢凝固在了脸上。 莫时鱼阖上了这双麻木痛苦的眼睛。 除却那野兽一般的力气和身形,眼前的人弱点很明显。 为了符合游戏里的屠夫形象,他头上无法拿下来的麻袋,限制了他的视野范围。 哪怕他们之间的身高和体重差距明显,莫时鱼依然还算简单的杀了他。 他坐在尸体上方,缓缓地平复呼吸。 弹幕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我靠!我靠靠靠!」 「屠夫竟然死了!极限反杀!单挑反杀啊!」 「至少30kg体重的体型差距,竟然被无视了,刚才那一击匕首偷袭的时机抓的太好了,顶级特种兵的水平!」 「不是,不会是条子卧底进来的吧??」 「不可能,他两年前就来过,我知道他,被打的浑身伤,缩在角落里,很嫩很漂亮,一个中国人,那时才18岁,中国没那么年轻的卧底。」 莫时鱼轻轻仰起头,正对着树叶藏匿的摄像头的方向,缓缓勾起了一个染着猩红血丝的笑容。 一瞬间,所有的弹幕猛地停滞了几秒。 好像被隔着屏幕,被毒蛇的毒液注入了喉管里,钻心的凉意让心跳剧烈的鼓动着敲击灵魂。 “我漂亮吗?” 莫时鱼缓缓地开口。 “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当面来夸我?” “我就在这里,想杀我的,想艹我的,想虐待我的,来这里,到这里来。” 他睁着发凉的灰眸,伸出舌尖,舐去了手腕上的腥甜的血。 “不然,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长官!长官!不好了!” 办公室的大门被重重的推开,一个冒冒失失的年轻官员冲了进来,坐在红木椅子上的条野采菊微微一动,一旁坐着俯卧撑的末广铁肠也是一抬头。 “怎么了?” 那年轻官员急切而仓促的开口,“暗网直播,在纽约时间9月12日13点23分开始直播的斯洛伐克的活人狩猎视频里,看到了疑似虫母的影子!” “什么?” “活人狩猎?”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分别是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前者猛地皱眉,站起来,大步往门外走去,“立刻把视频调出来!” 那个灰发的青年,在一周前找不到行踪,他们以为他逃出了霓虹。 事实上,果然离开了这个国家,只是竟然在斯洛伐克再一次出现…… “不妙。”条野采菊的心底闪过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且不说只要深入调查莫时鱼的过往,就不难发现这人和这个国家的关系。 他曾被拐卖到斯洛伐克过。 可以说,这个青年本来在阳光下生活的一辈子,就是在斯洛伐克彻底毁掉了,并强行转化到了世界阴暗的另一面去。 那个灰发灰眼的,毫不犹豫的举枪自尽,几乎没有生存欲望的虫母…… 为什么会出现在斯洛伐克? 以他的身手,不可能会作为狩猎对象,被捉进直播的屠宰场才对。 他在想什么?到底想干什么? 条野采菊回头厉声道,“立刻出发!” 不管怎么样,必须保证他的安全!保证他全须全尾的从狩猎场离开! 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走出办公室的同时,脚步一顿,他猛地回头,左手放在了剑柄上。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是你?”条野采菊轻声道。 空气陷入了诡异而焦灼的安静里。 “我们都是为这个国家服务的员工,难道你要为了一个罪犯,对我举枪吗?”条野采菊看向一身警服的男人,“我现在就可以以违抗军令的缘由撤销你的职位。” 萩原研二缓缓道,“曾经有一个人问我,在察觉到那个孩子有危险时,愿不愿意不顾一切职位和国籍的限制,选择去救他。” “我答应了。” “所以,我并不在意威胁你这件事带来的后果。你要去找他,就带上我。” 条野采菊眯着狭长的眼睛,俊秀的警官低沉的声音已经暗含了坚定无比的觉悟,或许他确实有用…… 至少上一次,那个灰发的年轻杀人犯,对眼前的这个警官表现出了相当的真情。 “好吧,跟我来。” 条野采菊缓声道,“直升机已经备好了。” “直升机?” “对。”条野采菊转过身,红色的披风在空中划过了弧度,他说,“目的地是斯洛伐克。” “你在意的那个孩子,现在在斯洛伐克的活人狩猎场里。” “……” 萩原研二瞳孔骤缩。 “活人狩猎场……?” “那里是欧洲的贩人中转站,有很多游客、拐卖的人口在那里被拍卖,我们虽然一直知道这一点,但鞭长莫及,哪怕异能在强大,在那么遥远的国度,也无法插手。” “可如今,我们必须就下他。” 条野采菊的声音发沉,“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请快一些。” “在那个毫无求生欲的灰发杀人犯,还没有做什么傻事之前。” 萩原研二在良久的沉默和加快的脚步里,他看到了暗网直播里青年杀死了屠夫的那一幕,在摄像头的拍摄下,清晰的宛如就在他的面前发生的一样。 真是职业杀手的力道和技巧。 他用力阖着眼。 “不要这么称呼他。他有名字。” 他是来自中国的孩子,才20岁。他才20岁。 青年对着镜头扬起了美丽而阴郁的笑,好像一个淬了毒的甜美钩子,这一幕真是蛊惑人心,没有一个心怀恶意的人可以逃过他刻意展露的吸引力。 “那些想杀我,想虐待我……的人,来找我,我就在这里。” 青年举枪对着额头毫不犹豫的按下扳机的一幕,鲜血在他的额头溅开,落到地上的一幕,在他的眼前摇晃着掠过…… 小时鱼,你到底在干什么? 莫时鱼并不知道被他吸引了的除了恶人,还有几个全速赶来的军人和警官。 他在朝着镜头做完秀以后,就立刻换了地方。 斯洛伐克的贩卖组织应该察觉到了不对。 但此刻暴涨的流量让他们没有选择关闭直播,而是选择继续开放直播的选项,并增派了人手。 不过他们并没有如何高估莫时鱼的水平。所以对莫时鱼来说,浑水摸鱼的机会依然很大。 第92章 莫时鱼轻哼着家乡的小曲,蹲在地上,在小溪边清洗手上的血迹。 他的脚后是长长的、蜿蜒在地上的血迹,从丛林的深处一路到了小溪边。 隐藏着树叶里的摄像头清晰的拍下了他的动作。 「又杀了一个主办方派来的人。」 「讲真,我很想知道他这两年经历了什么……」 「宝宝等我,我马上来了!我就在隔壁法兰西!」 「疯了,都疯了,我看到好多人从世界各地涌去了斯洛伐克,太疯狂了。」 「最疯的是镜头里的人吧,挑衅整个世界!关键大家真被他简单的一句话给勾去了,你们都不怕这是个陷阱?」 「可能是他的话里带点不想活的意思,所以很多人就坐不住了。你懂这种感觉吗?我可以杀他,但不能允许他自杀……这种感觉。」 「没人想杀他,之前只是玩笑而已。」 「主办方就不怕收不了场?这样下去绝对要惊动官方了!」 播放量在以恐怖的增速飙升。里面可能有熟悉的人,但莫时鱼已经不在乎了。 猩红的鲜血融化在了水里,仿佛纤维一样散开,很快水面变回了清澈,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 小溪另一边的树丛里窸窸窣窣了一会儿,在莫时鱼警戒看过去的时候,枝叶忽然被拨开,里面走来了一只套着白色兔子玩偶装的人。 白兔的上身穿着黑色西装,披着黑色斗篷,斗篷的连接处挂着金色的挂链,挂链的一端是缀在口袋里的金色怀表。 他摇摇晃晃的走过来,长耳朵垂落,白里透着一点粉,颇有一种假正经的可爱。 “白兔先生?”莫时鱼一挑眉。 果然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主题? 这个穿着白兔玩偶服的人隔着一条小溪,在莫时鱼的对面站定。 他将金色繁复的怀表拿出来,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将怀表放回口袋,绅士一样微微弯下腰,单手抚胸,优雅的伸出了一只兔爪爪,“……” 这是一个优雅的邀请姿势。 白兔站在阳光的那一面,影子被拉的长长的,莫时鱼蹲在背光一面,身后是滴落蜿蜒的血污。 玩偶披风上的金色链条“叮铃”轻响,莫时鱼盯着他,默不作声半晌,慢慢的勾起了唇。 他将一只手搭在了兔爪上,然后在对方的帮助下,抬步跨过了小溪。 在走之前,他回头,朝隐藏摄像头轻轻投过去了一眼,眼角的蓝色鱼尾纹身冰凉而妖异。 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弹幕,仅仅是被他看了的一眼,就安静了下来。 「我失语了。」 「家人们,他勾引我。」 「Iris……」 「接下来是为他精心准备的节目。」 「他还是往那里去了。」 一路上安静而无声。 莫时鱼歪着头,看着身前的白兔先生。 这只玩偶的外表并不可怕,甚至几乎都是可爱滑稽的元素,身体胖乎乎的,一身毛毛白而软,倒是他身后莫时鱼浑身血污的样子比他要可怕多了。 但不知为什么,莫时鱼怎么都无法放松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莫时鱼轻声道。 白兔先生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顿。 他显然听到了,但他没有开口,只是继续往前走,一只兔爪爪力道柔和的拉着他。 莫时鱼想了想,又说,“白兔先生,我饿了。” 白兔先生停了下来。 他似乎有些无奈,从口袋里摸啊摸,摸出了一根胡萝卜递给他。 莫时鱼:“……” 靠,你入戏挺深的啊! 小灰毛任性的扭头轻哼一声,表示不接,白兔先生只好把胡萝卜收起来,继续在口袋里摸啊摸。 这一回,他摸出了一只狮子幼崽,递给他。 莫时鱼:“……?” 画风突变,而且狮子是保护动物吧! 小狮子只有巴掌大,它从白兔先生的手心跳到了莫时鱼的怀里,似乎有些怕生,试探的舔了舔他的下巴,像猫一样在他怀里打了一个滚。 莫时鱼心被击中了。 猫猫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猫猫? 他抱住了小狮子,终于被安抚了,不再开口干扰白兔先生。 白兔先生就继续牵着他往前走。 他们踏过了一些荆棘,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人工修出来的林间小道。 就在这时,白兔先生停了下来,莫时鱼疑惑而警戒的的看向他。 白兔先生回过头看他,然后对他张开了两只粉爪爪。 他的身后,两边树木的枝干忽然燃起了金红色的美丽流焰。 从近到远,逐一燃起。 久久不歇。 两边形成了火树一样的奇观,簇拥着中间的林间小道。 “……”莫时鱼眼睛慢慢睁大了,灰眸里清晰的倒映出了那满天的金红色。 火焰无声的燃烧,烧掉了所有的摄像头,却没有伤到树叶一分一毫。 多么震撼、美丽的一幕。 火焰……莫时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白兔先生的爪爪继续拉着他,脚步坚定的一步步走了过去。 这火焰并不灼热。 而是很温暖。 莫时鱼回头望向来路。 一路上的黑暗、血色、脏污好像都被火焰燃烧殆尽了。 他目之所及,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火焰。 凤凰的重生路也许就是这样了。 走完这条路花了2分多钟,火焰也整整燃烧了这么久的时间。 走完的那一刻,莫时鱼停在了原地,看着慢慢升腾、消散的流火。 不知怎么的,内心像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一些平时控制的很好的情绪,在此刻无法抑制的涌了出来。 白兔先生回过头看他,他掩饰一般的垂下头,这才发现身上的血污已经被小狮子的火焰燃烧殆尽,回到了干净的一尘不染的状态。 真不可思议,本该是攻击性极强的火焰,却给人温暖到落泪的感觉。 “你……想干什么?”莫时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线干涩的问。 “别担心,我并没有想做什么。”这一次,白兔先生竟然开口了。 很干净、柔和的声线。 “这条路,我曾经走过一次。”他轻缓的说,“我用我老师的名字命名它,「重生」。也许很适合现在的你。” “有没有好受一些?” “……”莫时鱼想说话,却怔怔的垂下眼。 他们最终停在了一个古堡前。 这里布置的也很漂亮,莫时鱼侧身,手指抚过了古堡周围种的一大片鸢尾。 紫色的一片花海,在森林的风声中摇曳。 这一幕像童话里的场景。 但不知为什么,看过了刚才那一路震撼人心的景色的莫时鱼,此时已经波澜不惊,甚至觉得就这? 这一大片鸢尾花海绝对是主办方布置的,暗指他为【Iris】,误入“仙境”的爱丽丝。 根本无法和刚才的那一幕相提并论。 白兔先生打开了铁门,引着他走进去。 …… 莫时鱼用手势安抚了藏在暗处的斯米诺,告诉他计划有变,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斯米诺传递了对方极其危险的信号。 莫时鱼其实也感受到了。 这只玩偶,应该是他遇到过的人里,实力最恐怖的人。 那样惊人的火焰奇景……有几个人能做到? 莫时鱼下意识看向对方牵着他的那只毛绒兔爪爪。 他记得,斯米诺说过,7枚彭格列戒指中,只有大空戒指是失踪状态。 难道…… 莫时鱼皱眉,爪爪太厚实了,看不清有没有佩戴戒指。 而且年龄也对不上,对方现在应该还是个不超过十岁的孩子。 会是他吗? 令人遗憾的是,刚才一路上被火焰烧尽的摄像头,在进入古堡里后,再一次阴魂不散的出现了。 白兔先生挡在莫时鱼的前面,单手推开了古堡的大门。 古堡内部黑黝黝的,没有点灯,安静的可怕。 莫时鱼率先感到的是冷。 这里好冷。 他紧接着闻到了一股缠绕在鼻尖的浓烈血腥味,地板上很滑腻,是走路会打滑的程度。 是血。 地板上铺了一层血。 触感又很冰凉,仿佛血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砰!”在莫时鱼走进的下一秒,身后的大门猛地合拢,发出了巨大一声响。 莫时鱼回头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的回过头。 「他是一点也不怕啊。」 「真不舒服,他以为他在哪里……」 「受害人就该有受害人的样子。」 「话说,怎么忽然黑屏了,不开灯吗?看不清楚啊。」 眼前太黑了,看不清路,但白兔先生的爪爪一直拉着莫时鱼,走起来很稳,没有磕磕碰碰。 他们不是在走直线,白兔先生带他绕过了什么东西。 莫时鱼隐约猜到了绕过去的是什么。 是个结了冰的人。 他清晰的感到了古堡内冰冷到极点的温度和血腥味,可白兔先生的爪爪却非常温暖,好像午后暖和的阳光。 这种反差感,让莫时鱼生出了荒唐而心痛的感觉。 他们在往下走。 白兔先生牵着莫时鱼,走下楼梯。 他们在布满了血腥和尸体的城堡中缓缓前行,斑驳的影子印在脚下。竟是极为诡谲,却又好像优雅至极。 黑手党味儿太浓了。 莫时鱼几乎确定了对方是谁。 三个动漫的主角之一。 彭格列的十代目首领,沢田纲吉。 毕竟,能给人这么惊艳感觉的人可不多,这还只是一只兔子! 啊……莫时鱼按捺住了掀开对方头套、一探究竟的冲动。 白兔先生走到了楼梯尽头,打开了木门。 这里是地下……吧。 莫时鱼感到了舍雨的气息。 看来这里是那个和他长得有些像的灰发男人被关的地方。 主办方本是想来一个类似于“姐妹花”的节目,可古堡里他们的人几乎死光了,处刑人也死了吧。 演员都死光了,还能演什么? 这时,周围燃起了烛火。 莫时鱼看到了厚重的地毯,燃烧的火炉,这里没有血迹,很干净。 整个地下室都很空荡温馨,唯有墙壁上有个按钮。 莫时鱼:“……” 他顺从内心按了下去。 墙壁露出了一处空洞,一只身上全是血色棉絮的白色娃娃随着机关被推了出来。 它挂在空中,僵硬的抬起一只尖尖摇啊摇,不知哪儿的录音机里,传来了单调重复的女声。 “Iloveyou.” “Iloveyou.” “Iloveyou.” 女声不断重复同一句话,以至于气氛诡异,让人背后发凉的同时,也仿佛感到其中执拗到极致的浓烈感情。 白兔先生“啊”了一声,好像被这一幕的鬼感给吓到了。 莫时鱼看了他一眼。 这个人有点反差萌啊。 弹幕则奇怪的讨论起来。 「我怎么记得这个机关里出来的是只藏着碎尸块的泰迪娃娃才对呢……?这只身上全是染血棉絮的白娃娃是什么鬼……」 「莫名有种它把泰迪娃娃给撕了吃掉的感觉。」 「这只也挺可爱的,主办方换个道具而已,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 「话说爱丽丝仙境的角色呢?我要看白皇后!怎么就只有白兔先生啊?」 “呵。”白兔先生温和的抬起眼,一抬爪爪,金红色流焰像兽一样扑上摄像头,火焰很快凝结成了一块厚厚的冰。 “白兔先生说,再看下去眼珠子会掉下来哦。”他温柔的说。 “啪”一声。 凝结的冰连着摄像头碎了一地。 弹幕:「……」 莫时鱼诡异的沉默了一秒,默默地收回视线,抬手把娃娃抱了下来。 空洞的那一头,是一个小小的笼子。 笼子很精致,很漂亮,上面装饰着花和蜿蜒的藤蔓。 笼子不算大,只到人的腰际。 如果是关成年人的话,人大概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跪在里面了。 莫时鱼走近了一些,一把掀开了笼子上的半透明的布料。 他看到了跌坐在笼子里的人影。 雪白的头纱披在脑后,白发披散在肩膀上,清冷妖异的苍白面容慢慢抬起来,那双红色瞳孔里清晰的映着他的影子。 啊,白皇后来了。 虽然在心里吐槽,但莫时鱼的下颔崩的紧,不合时宜的闪过了一个念头。 ——原来,这就是笼子外的视角。 从这个角度看,笼子里的人,确实很漂亮,无法形容的漂亮。 怪不得都喜欢把他往笼子里关。 太眼熟了,这一幕。 周围黑暗而安静,莫时鱼蹲下来,将手探进去,笼子里的人的活动受限在这狭小的鸟笼里,根本无法闪避。 但对方也没有闪避的意思。 莫时鱼的手指轻轻的抚摸舍雨白色的头纱,力道很轻,他的瞳孔很深很黑。 那个实验室里,也有一个人无数次的这样拽着他的头纱。在疼到模糊的视野里。他听到那人这么说。 “谁让你总是认不清身份,我才不得不缝的。” “你是我的新娘。以后我每拽一次,都给我在心里默念一遍。直到认清现实。” “听懂了吗?” 莫时鱼的牙关下意识咬紧了,直到尝到了血腥味。 舍雨仰着头,和他有两分相似的面容上,白色发丝贴在耳侧。 白兔先生站在离他们比较远的距离,安静的看着他们。 摄像头没了,斯米诺也从暗处现了身,停在可以随时攻击白兔先生,保护远处那两人的地方。 白兔先生并不在意,他说,“安静一些看吧。” “不用你操心。”斯米诺冷冷的说。 舍雨披着头纱,带着一身的创伤,静静的看着本体。 他似乎在无声的诉说着、鼓励着什么。 莫时鱼微微张开了颤抖的唇,“……” 舍雨,出来吧。 他想说。 该走了,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毁了这里,杀光这里的人,大闹一场。 然后重新开始。 这是他原本的计划。 直到他走完了那整整燃烧了两分多钟的金红色火焰之路。 “你说,杀了所有仇人,就能重新开始吗?” 白兔先生在他的身后,声音柔和轻哑。 “如果人心有这么简单,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沉湎在过去,无法解脱的痛苦之人。” “是啊,”莫时鱼沙哑的说,“有几个人能真的重新开始?我杀了负我的人,就满足了。” 白兔先生说,“如果你是会因为复仇而满足的人,何必等到现在?” 这一回,莫时鱼没有言语。 杀了博士,并没有让他好受。 毁掉一开始绑架他的太阳花组织,没有让他轻松。 哪怕回到他一直想回的大学里,他也没有感到一丝开心。 他只看到了和别的学生格格不入的自己。 它如鲠在喉,让人夜夜梦魇。 他心里有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他做了很多尝试,也没有治好它,只能看着它一点点腐烂。 莫时鱼像一个对着空白的卷子,怎么也想不出答案的差生。 复仇是答案吗? 不是。 继续过去的人生,考上大学是答案吗? 不是。 他找不到伤口愈合的药,也找不到走出去的路了。 “……” 舍雨仰着头看着他。 他用手按住了莫时鱼停在他头纱上的手,轻声说,“我喜欢你。” 莫时鱼眼睫颤动了一下,他想把手抽出来,却没能做到,只能低而哑的说,“我不喜欢我。” 杀人犯。 满手血腥。 他讨厌自己。 舍雨直起身,隔着笼子亲吻他的脸颊。 “那我会连着你不喜欢的那一份,一起喜欢你。” “……”舍雨握着他的手,抓住了他头上冰凉的白纱。 他的手指收紧,带着莫时鱼的手一起,用力的将白纱往下扯。 “……”莫时鱼猛地惊骇的睁大眼,“舍雨——” 舍雨瞳孔在发颤,手里却越来越用力。 莫时鱼眼睁睁的看着那缝着白纱的针脚一点一点的崩开。 他似乎也感到了疼痛。 剧烈的,来自记忆里的,那要让人惨叫打滚的疼。 可是…… 他的手被舍雨的手覆盖着,感受到了那坚定、毫不犹豫的力道。 最黑暗的那一段时光,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停在原地,捂住耳朵,蒙住眼睛,不愿看现在的自己,直到另一个他靠近他,亲吻了他。 接纳自己。 接纳千疮百孔的自己。 我喜欢我。无论什么样的我。 莫时鱼的视线里,人物卡的文字飞快的变得模糊,重组。 【沉睡的美少年】的【沉睡】二字,被硬生生的撕裂开了。 舍雨的身体变得凝实。 他的头皮开始渗血。 滚烫的鲜血落在了莫时鱼的手背上,烫的他指尖发抖。 重新开始,不是复仇,而是解开身上的枷锁。 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 白纱被硬生生的扯了下来。 莫时鱼低低喘着气。 他弄断了锁,打开了笼子,闷闷的笑起来。 他抱住了舍雨。 泪水从他的脸上滚落下来。 “好痛啊。”他轻声说。 “嗯。”舍雨说。 灰发和染着血的白发,在这一刻真正的交融。 没关系的。 他对自己说。 我永远喜欢你。 他对自己说。 无论前方是天堂还是深渊,我陪你走下去。 第93章 鲜血顺着头皮流下,将舍雨惨白的脸染的殷红,他感受着怀里的身体,勾起血气艳丽的唇,贴住了莫时鱼的胸口,慢慢地闭上眼睛。 “我是你的娃娃。” 他的声音像水雾似的钻进了莫时鱼的耳朵里,怀里的娃娃依然在诉说爱意。 莫时鱼听到了心跳声。 起初是微弱的、后来慢慢清晰,和他的心跳声重合在一起。 怀里的少年皮肤冰冷的像一条蛇,没有血色的手指贴在他的背部和后颈,像移动的蛇鳞,却安心的仿佛在拥抱自己。 舍雨在他的怀里长出了心脏。 这个认知让莫时鱼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有些缺氧似的仰起了脖颈。 舍雨仰首,无声的舐去沾到本体面颊上的,他流下的血。 没有人比我更加契合你。 请触摸我,使用我,拥抱我,践踏我。 无形的鬼魂在爱意里长出了血肉,为每一次触碰而骨肉酥麻。 白兔先生抬起爪爪,摸了摸软软的、具有弹性的长耳朵,白白的毛上晕了一点红,露出了轻柔的、羞意的笑,“哎呀,怎么回事,怪不好意思的。” 这个世界确实不一样了。 他在笑,可不远处的斯米诺却面色冰冷,幽绿色的眸子深处生出了毒性的碧绿。 特别是在白发少年仰头舔舐母亲脸色的血时,斯米诺几乎是无法控制内心生出的杀意。 母亲,为什么如此毫无防备的任由他为所欲为…… 那样纵容的、怜惜的目光,好像无论对他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这太过了。 母亲浑然不知他的偏爱会养出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尚未成熟的母亲没有异能,他脆弱、易碎的像过早破壳的幼鸟,根本没有强大到足以应对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 觊觎他的人那么多。 脆弱的母亲根本无法承受不知节制的欲望。 所以,虫子们才必须保护母亲。 而这个古怪的,一出现就被母亲倾注了全部宠爱的家伙,比身旁的白毛兔子,更让他产生危机感。 他在蛊惑母亲。 然而,斯米诺刚往莫时鱼的方向走了一步,白发少年就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直直的看了过来。 斯米诺的动作猛地顿了一下。 那少年靠在本体的怀里,身体一动不动,只有半张脸血淋淋的,跃过母亲的肩膀,往他这里歪过来,竟有些像一只水里爬出来的鬼。 没有骨头的,好像脖子断了一样。 被母亲怜爱的托着后脑。 他是……! 这样的、来自母亲的偏爱,这种感觉,他之前也感受过。 斯米诺看向了一旁歪在莫时鱼怀里的娃娃。 ——母亲最爱的娃娃。 那少年占据了莫时鱼的怀抱,娃娃也占据了一部分。 斯米诺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只没有生命的普通娃娃。因为母亲喜欢,所以他还投其所好,给娃娃买过小靠垫和小被子。 如今,似乎明白了什么,斯米诺猛地露出了尖牙,眼里显出了被戏耍的怒意。 狡猾的娃娃!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勾引母亲! 他以为他是谁? 哪怕母亲一定要爱一个人,也该是被生理结构决定的、将身体和灵魂完全献给他、绝对不会伤害他的虫子! 无论是人类,还是别的在畸形中出生的怪物,他们都有利用和伤害母亲的可能。 斯米诺想靠近一些,把那个无礼的娃娃踢到一边。可是背对着他的母亲无意识的护住了娃娃。 墨绿色长发的虫子牙根一阵发紧。 他伟大的母亲此刻像一个沉溺妖妃的昏君。 莫时鱼有些无端的面赤耳热。 他的怀里,那具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身体清瘦而美丽,少年在他怀里看着他,姿态亲密,目光专注,眼睫毛又长,如温驯的鹿似的。 这小子,专门往他的审美点上长啊! 莫时鱼脸热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正事,他回头让斯米诺拿出药和纱布,给舍雨的脑袋上的伤口止血上药,缠上绷带。 一回头,却看到暗绿色长发的虫子一脸委屈,“……怎么了?” “母亲,他善恶不明,也许是想利用您,请您一定要小心。”斯米诺憋屈的说。 莫时鱼失笑着摇头。 “没事的,你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他也是来帮忙的,不用担心。“ 斯米诺:“可是……” 莫时鱼摸了摸他眼角幽绿的鳞片,“乖,放心。” 幽绿色长发的虫子的精灵耳动了动,他一瞬间感到了战栗,可是在同一时刻,胸腔内好像被烈火煎着柔软的心,他尝到了嫉妒的味道。 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的地上,试图和白色娃娃玩耍的小狮子忽然站起来,耳朵机敏的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了低吼。 白兔先生一蹦一蹦的来到他们身边,“援兵来了。你们先走,我等会儿来找你们。” 莫时鱼说,“不,白兔先生。你和我们一块儿走。” 舍雨抬起眼,雾气蔓延开来,遮住了他们的身形。 “咦,幻术……” 白兔先生一愣,微微睁大了杏仁一样清透的棕色眼睛,他靠近了一些,黑色斗篷上的金色链子跟随他的动作轻轻响动,发出清凌凌的声响。 半晌,他才轻叹似的阖上眼,勾起了温柔的笑,“原来如此。” 是你啊,骸。 时鱼竟然这么早和彭格列的雾相遇了。 果然,一切不一样了。 “我明白了,那就一块儿吧。”白兔先生温和的弯着眼道。 此刻的主办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在那股势如破竹的金红色火焰把所有摄像头烧的黑屏之前,摄像头最后捕捉到的一个画面,让暗网陷入了可怕的疯狂。 如果说灰发美人一个人已经是一个极致香甜的毒钩子,勾的那么多人不顾一切的往斯洛伐克来,此刻的画面里又多出来了一个白发少年。 明明不是一开始主办方精挑细选的、和Iris有几分相似的灰发男性,这少年是白发红瞳,理应是比不上同发色的人才对。 但怎么回事…… 相似的面容,相融的气质,他们仅仅是亲密的依偎在一起,就像一幅尘封在古堡地下室的,美丽而禁忌的画作。 一开始的灰发米国男性虽然样貌俊美,但只是形像而非神似,他和Iris坐在一起,只是勉强贴合“双子星”。 但这一次不一样。 无数人满怀嫉妒和隐秘战栗的刺激,疯狂发帖质问主办方,这个白发少年是谁,如此亲密的贴合身体,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摄像机没然后了?是不是要冲会员?!你倒是把充值渠道开了啊!! 不断堆积的狂热粉丝快把主办方的网站给冲垮了。 像一场末日崩塌之前的狂欢。 主办方心里也苦啊,且不说他们根本不知道白发少年是谁。 现在情况可不是少不少年的问题! 他们刚才试图联系古堡里的人,但是所有通讯占线的另一端都静悄悄的,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古堡里一片死寂。 人似乎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光了。 事情的严重程度一下子不一样了。 一开始,他们没有人把Iris的反抗看在眼里,就算杀了他们几个人又怎么样,他充其量只有一个人,哪怕再厉害,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弱小的羊羔最后的反抗,至多算增添几分戏耍猎物的乐趣。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古堡是这里著名的中世纪主题屠宰场,每一个房间都装修的极尽精美,暗藏了无数古怪奇诡的刑具,每一年都为主办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视频素材和大量收入,粘稠的腥血浸透了古堡的地基。 古堡还是主办方驻扎兵力的一个据点,里面有整整一个营的国际雇佣兵,而这些人甚至连一个字都来不及传递到他们这里,死的悄无声息,仿佛一场滑稽的默剧一样。 甚至没有人能估算出来,古堡是什么时候失守的。 这是人类可以做到的吗? 不止是Iris,有别的老鼠混进了狩猎场,那个白兔先生,绝对不是他们原定的那个扮演者! “火焰……”主办方的基地内部,一个男人低声自语道,“意大利黑手党?” 明明从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平白无故来招惹他们? 眼下这不是最重要的。 “让派克和眼镜去。”他阴冷的说,“把兔子杀了,Iris和那个白头发的,必须留活口。” “是。” 莫时鱼一行人一步步走上了地下室的台阶,金红色的火焰随着他们的移动,在黑暗中蜿蜒而上,像跳跃的精灵,为他们指明方向。 莫时鱼抬眼看向身前的白兔先生。 白兔先生正努力的沿着台阶往上蹦,垂落的长耳朵随着他的动作一跳一跳,胸前的金链晃动,清泠泠的好听。 毛茸茸的雪白大兔子一蹦一蹦的爬台阶,这一幕说不出的可爱,只让人感觉心都要化了。 但是看着就吃力啊。 明明之前牵着他的时候,白兔先生还是正常走路的,然而不知不觉间他的走路姿势就变了,现在连上台阶都仿佛是一只真正的兔子一样。 就算为了贴合角色,也太敬业了吧。 莫时鱼本能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沢田纲吉的年龄对不上号,他很可能和太宰治、白兰一样,来自于未来。 莫时鱼没有丝毫吃惊,毕竟他已经遇到了好几个来自未来的人。 白兰杰索,太宰治,乌丸莲耶。 前两人都是以灵魂的形态,短暂的出现,就消失在了莫时鱼的面前。 像仅仅来得及展现帷幕一角,就注定画上了句号的悲剧。 乌丸莲耶则类似于重生。 如果他们各自有回到过去的筹码,那乌丸莲耶的筹码是最多的,他甚至还不知为什么,拥有了独具彭格列火焰风格的武器。 莫时鱼认为,在那个黑暗的未来,乌丸莲耶也许……是这场争斗最后的赢家。 那沢田纲吉呢? 眼前的白兔先生,强大的可怕,强大到……让他不安。 小狮子的表现越来越焦躁,白兔先生说,“援兵已经很近了。” 斯米诺在一旁盯着莫时鱼身旁的白发少年说,“母亲,不要相信白发小子不靠谱的幻术,只有我的能力才能真正的帮到您。” 舍雨回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莫时鱼轻叹,“斯米诺,谢谢你。但你的空间位移有冷却时间,这是我们的杀手锏,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候才能用。” 斯米诺的能力是空间位移,短距离瞬间移动3次,远距离移动1次,之后就会陷入冷却,冷却时间是8个小时。 斯米诺幽美的绿瞳在母亲的称赞里满足的眯起,“不管怎么样,请一定不要远离我,当您遇到危险时,我会拼死带您离开。” 白兔先生也插了一句话,“虫子先生,你的能力是暗杀和逃跑的绝技,但冷却时间是你唯一也是致命的弱点,奇袭仅有一次机会,一旦被敌人知道你的弱点后,就很可能利用你的技能间隔杀死你。” 斯米诺冷冷地看他,根本没有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不牢你费心。虫子只会为保护母亲而死去。” 莫时鱼在一旁小声嘀咕“不用觉悟这么大的”,白兔先生则张了张口,看着斯米诺,暖棕色的瞳孔微微晃动了一下,声音变得低沉而正式,“我从未质疑过这一点。” “只是,你们的母亲需要你们,活着保护他。” 他似乎是话里有话。 莫时鱼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问道,“斯米诺没有提过他的能力弱点。白兔先生,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白兔先生顿了顿,然后心虚的开始狂摆兔爪爪,可爱的大兔子动画似的流起了瀑布汗,“哎呀,哎呀,这是因为……” “这是因为,你在未来早已看过了。”莫时鱼看向他道,“所以,你什么时候愿意把这身衣服脱下来?沢田纲吉先生。” 空气陷入了静默。 “……时鱼,你不是没看过属于我的动漫吗?” 足足过去半晌,白兔先生,不,沢田纲吉叹了口气,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脑瓜子。 莫时鱼倒是完全没料到他会说这句话,瞳孔收缩了一下。 我靠,动漫人物忽然说出了恐怖的话! 大哥,你破壁了! 而沢田纲吉此时根本没意识到莫时鱼懵逼到极致的心理,还在傻乎乎的小声笑,“我一个废柴应该不至于那么出圈吧。” “你其实很有人气的……”莫时鱼默默地、迷茫的跟了一句,“只是动漫比较老了而已,我没看过是我的问题。” “哈哈,”沢田纲吉弯着眼睛,温柔的说,“说明你还是个孩子。” 莫时鱼沉默了一会儿,也笑了起来,“是我和你说的吗?” 沢田纲吉摇头,“是戒指告诉我的。” 他垂下眼,看了一眼毛茸茸的右手,就重新勾起了笑,“时鱼,其实我和你……很少有像现在这样交流的机会。” “等我掌权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如果世界融合的时候,我的世界线能早几年,至少……能和他们在一条起跑线上……”沢田纲吉轻轻阖上眼。 莫时鱼不知该说什么。 他没有经历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他只知道,眼前的人绝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 白兔先生的声音和气质如此温暖,他拥有一切温柔、美好的特质,这个古堡里却遍布尸体。 如果白兰是一个显性的疯子。 那眼前的人就像一个隐性的疯子。 他们很快离开了古堡,白兔先生问莫时鱼准备去哪里。 “我打算去主办方的基地。”莫时鱼说,“并不是为了复仇,只是我必须找一个合理的理由……”脱身。 莫时鱼犹豫的没有说下去,白兔先生贴心的没有问,“那我和你一起去。” 他们沿着路往森林的深处走。 莫时鱼在鸟鸣声中轻声道,“你只是纯粹来帮我的吗?没有所图?” “我珍爱的人,都在这里。”白兔先生用兔爪爪指了指这个世界,轻柔的说,“我没有所图,我只为未来。” 白兔先生柔和的回头看他。 他们所有人,从未来遍体鳞伤、鲜血淋漓的回来。 带回来的是希望。 莫时鱼没有再说话。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就在莫时鱼踏入一片软软的树叶堆的时候,一根掩藏在其中的麻绳猛地抽直,位于脚踝的麻绳圈收缩过来。 他们碰到了一个简易的陷阱! 千钧一发之际,他扭身迅速矮身,以手撑地,成功从绳套里将脚踝挣脱了出来。 因为惯性,他往前翻滚了几步,正好压到了紧随其后的第二道陷阱上。 眼前的地面凹陷了下去,莫时鱼这回没来得及躲开,在感受到失重感之前,他只来得及伸手扒住了陷进的边缘,整个人悬空在挖出的陷阱边缘,停在半空中。 莫时鱼:“……”好好好,连环坑是吧。 这陷阱布置的有点东西。 莫时鱼低头看了一眼身下,深坑的底部是柔软的干草。 如果是他,他会在连环陷阱的第二环,在地坑的边缘涂上无法抓牢的油,再在坑底设置一排尖刺,直接将因为抓不住凭借物而掉下去、躲闪不及的人捅一个刺穿。 但是这人似乎没有他那么有戾气。 为了活捉他? 也是,他死在这里,对主办方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舍雨立刻过来拉他,莫时鱼抓住他,正想从深坑里爬出去,却发现不远处的树荫里站着一个披着黑袍、看不清外表的人。 他微微眯起了眼。 这也是主办方投放在这里的处刑人吗? 其实在两年前,这里还没有这么花里胡哨的直播狩猎。 只是很传统的地下拍卖。 这次是莫时鱼第一次亲身体验直播的运作机制。 之前那个屠夫刻意往游戏靠近的形象让他生出了些许怀疑,所以他刚才专门查了一下,这才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处刑人,其实也是被拐卖的受害者。 只是因为这些人不听话,反抗,甚至妄图逃跑,所以被主办方扔进了“奴营”里,进行洗脑和改造,他们大多数的面部有遮挡,因为成为处刑人的第一步就是割去五官。 这些在狩猎每一个参赛者的处刑人,曾经也是和大家站在同一个地方的受害人。 他们是最勇敢的受害者,如今却被肆意改造,失去自我。 莫时鱼没有去过奴营,但他见过奴营里出来的人。 仅仅一个月,仿佛人格彻底消失了。从人变成了一个定制好的商品。 无论世界有没有被污染,这里都是集人类恶意于一体的地狱。 不对,他眯起了眼,这人不是处刑者。他身上没有处刑者呆板绝望的味道。 莫时鱼意识到了危机感。 “是异能者!” 白兔先生忽然侧过头,一颗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而过,死死地钉进地面,再像橡皮一样一个弹跳,增加了加速度。再一次朝白兔先生袭去。 是特殊子弹! 对方是异能者。 而且是冲着白兔先生的命来的! 一个身材火辣的红发女人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我叫派克,记住我,然后去死吧。” 白兔先生用神乎其神的身法躲了几次,但子弹愈发加快、肉眼已经无法看清。 他拭去了脸颊上的一丝血,冷漠的抬眼,眼睛一瞬间从原本的棕色,转化为仿佛淌着暗金色流沙的金红双瞳。 没人看清他的动作,只看到下一秒,那女人捂着脖子痛苦掉在地上的惨叫声音。 好强…… 莫时鱼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凉。 并不是为那个女人,而是为白兔先生。 兔子的面部,竟然流血了。 第94章 等莫时鱼爬上地面的功夫,白兔先生就像指尖拂过绸面一般轻柔的结束了女人的痛苦。 鲜血浸透了白兔先生脚下的地面,白兔先生沉默着转过身,一蹦一蹦的来到他身边。 他弯下腰,用软软的兔爪爪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的笑着说,“没事啦。” 莫时鱼仰起头看他,看他面部白色绒毛上蜿蜒而下的血。 丛林环境潮湿又闷热,湿腥的气味弥散在空气里,光线透过树叶照进来,照进了白兔那双美丽干净的、天空一样的金红色眼睛里。 这一幕,让人喉间泛酸。 “这是什么……”莫时鱼的声音很低。 白兔先生摸了一下脸上的伤口,似乎是无奈的笑了笑。 “大意了,没想到会受伤。” 他扶着树,靠坐了下来,看向莫时鱼,声线好听而轻哑。“时鱼,你知道吗?未来的你,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 “你说,做人太辛苦了,如果有下辈子,你想做一只没有思想的娃娃。” “……” 莫时鱼脸色发白,烟灰色的瞳孔微微颤动了一下,下意识的抓紧了怀里的娃娃。 白色娃娃用两只尖尖扒着莫时鱼的手肘,无声的看着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看着他们,似乎是自嘲的笑了,“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只是简单的觉得遇到了和我很像的人。所以,我很高兴、也没有什么考虑的和你说,真的吗?其实我也经常这么想。做人真的太——累啦。” “我说,那下辈子,我们就做两只无忧无虑的娃娃,不过我想做一只大一点的娃娃,比如一米八的兔子。” 他抬手比了一下身高。 莫时鱼嘴唇翕动了一下,“为什么?” 沢田纲吉笑着说,“因为,大兔子可以吓唬跑坏人,而且,有人伤心的话,也可以抱抱大兔子,大兔子时刻都愿意拥抱你。” “虽然变成娃娃不会再伤心,但总会有伤心的人类需要娃娃的安慰呀。” 莫时鱼安静了一会儿,说,“那我们,可能不太像。” 沢田纲吉转过头,望着他,嗓音有些哑,“那个你也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做娃娃? 因为娃娃不会痛苦,也不会被伤害。无论被如何对待,都流不出眼泪了。 为什么做娃娃? 因为身上的担子太痛苦了,但即便如此,他在最想逃避的时候,依然想给别人拥抱。 他们都想逃走。 从既定的命运里。 区别是沢田纲吉还念想着同伴,而那个莫时鱼已经不会了。 沢田纲吉缓缓地诉说着,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瘫软在地上,一头灰发铺散,蜿蜒在地上的人影。 他被药物折磨了太久,神色痛苦,不甚清醒,但那双恍惚不清的眼睛里却依然能看到死也不肯屈服的执着。 “纲吉君,看来我们还是不太一样。” 这似乎是他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沢田纲吉不知道,莫时鱼是怎么从那些折磨里坚持下来,还保持着自我的。 他坚持了那么久,忍耐了那么久,最后在乌鸦最张狂的时候,从背后给了他深深的一刀。 果断、决绝,让人心惊。 沢田纲吉和莫时鱼其实并没有那么熟悉,不知道是不是命运作祟,他们的相遇总是很短暂。 但从那一刻起,沢田纲吉绝对不会忘记这个人了。 为这双太过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 怪不得,他会被世界选中。沢田纲吉心想。 真的很美。 并不是那副皮囊。 而是皮囊下的,那个充满了勇气的灵魂。 沢田纲吉忽然低低的咳嗽了起来,他仰起头望着天空,“虽然这么说有些傲慢,但我总是觉得,彭格列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他看向莫时鱼,变回暖棕色的眸子里透出了一丝不安的疲惫和虚弱,但依然坚定无比,“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组织,你该来我的身边。” 不是组织,不是港口黑手党,不是密鲁菲欧雷,而是他。 莫时鱼凝视着他,半晌,缓缓弯起唇笑了起来,“那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美梦。””是啊。“白兔先生说话已经有些艰难了,但依然耐心的和他诉说。 “我家里房间很多,住了很多性格迥异的人……如果你愿意,可以选一个房间住下来,我们的日常很热闹,偶尔也会让人头疼……但,但如果遇到了危险,我们会拼上荣耀和一切,守护这个家族。” 白兔先生孤身一人坐在这里,双手沾满了别人的鲜血,语速越来越慢。 明明是青年的声音,他的语速却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疲惫的眼睛里是悲伤和怀念。 “听着……”莫时鱼有些发不出声音,顿了一下,才沙哑的道,“听着很美好。” “你想回去看看吗?” 白兔先生坐在地上,缓缓地摇头,“我有点没力气了。” “……” 莫时鱼沉默了一会,低下头,趴在了膝盖上。 不知哪儿吹来的风,吹起了落叶,在空中盘旋着绕圈,怎么也不肯落地。 “时鱼,太宰应该也给你带来了什么吧……我想,应该是和药有关的,那是他最痛苦的心结……” 沢田纲吉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我本也想带一些什么回来,不过,我不太中用了,尤尼死了,白兰死了,承受污染的只剩下我。” “但是相对的,我打开了一扇门,就在斯洛伐克的主办方基地地下。那是「书」所在之地,大空指环是打开门的钥匙……时鱼,带上我,还有太宰的道具,和「书」对话吧。” “这是唯一的出路。” 莫时鱼的脑袋越来越疼,他眼眶发热,用力捂住了头。 “为什么……”他的声音颤抖,呼吸艰涩,不愿抬起头,“为什么你们都来找我?” “我的存在,对这个世界就这么重要吗?” “啊……”沢田纲吉艰难的撑起身体,抬起了兔爪爪,竭力抱住了莫时鱼。 他带着怜爱、愧疚和不舍的轻声说,“对不起啊,把一切都压在你身上。” “时鱼,我所求的,是改变命运,你的,我同伴的,阿尔克巴雷诺的,所有人的……” 是的,他曾走上了那条满是金红色火焰的绝路。 每一代大空指环拥有者,在生命的尽头都会走这上这一条路。 这是戒指的指引。 路的终点该是永恒宁静的安眠。 他站在原地,转过身,笑着往回走。 他合不上眼,无法瞑目。 哪怕魂飞魄散,他也要将唯一的破局之点,带到这个世界。 拥抱着莫时鱼的大兔子化作了飘飞的蒲公英。 雪白的毛在阳光下越飞越远,最后融化在了阳光里。 “母亲。” 斯米诺蹲下来,小心翼翼地道,“该走了。” 灰发的青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母亲……” “不要这么叫我!”莫时鱼忽然仰起头,眼里发狠,捉住了斯米诺的衣领,语气痛苦而沙哑,“为什么是我?我到底有哪个地方厉害到足以拯救那么多人的未来?!” 每个人都回来找他,仿佛他的选择,就能改变未来一般。 他在这个世界挣扎,每一个人都在诉说着他的特殊。 可他连活下去……都已经拼尽全力了。 斯米诺没有说话,他知道,母亲并没有在寻求回答。 他只是在寻找站起来,往前走的力量。 白色娃娃努力抬起尖尖抱住他的手臂。 一旁的舍雨忽然开口,语气微变,“那是……” 莫时鱼侧过头,眼睛缓缓睁大了。 不远处,白兔先生消失的地方,忽然燃起了几缕美丽的火焰,那散落的黑色披风下,竟然钻出来了一个幼小漂亮的棕发孩子。 他眨着暖棕色的大眼睛,坐在地上,一头蓬松的棕发,懵懂的朝莫时鱼看过来。 这一幕,当真是给人一种被时间和奇迹震撼的感觉。 宛如凤凰涅槃。 莫时鱼站起来,望着他,迟疑的小声道。 “……纲吉君?” 幼年的棕发孩子似乎是有些怕生,躲在黑披风后面,有些害怕的看着他们,但并没有跑开。 “我……”他怯怯的说了一个字,“我是。” 怎么回事…… 莫时鱼赶紧擦了擦发红的眼角,狼狈的吸了吸鼻子,不让小孩看到他软弱的样子。 “不可思议……”斯米诺喃喃,“这就是彭格列戒指纵向时间轴的奇迹?” 莫时鱼看他的年纪,心想这应该是这个时间线的纲吉。 也不知道那个沢田纲吉有没有可能回来了。 他思考了两秒,尽力勾起了一个友善的笑容,掏出了一只白色娃娃。 “纲吉君,娃娃可爱吗?”他有点生硬的勾引小孩,“要不要来玩娃娃?” 手里没零食,只有娃娃能勾引小孩,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白发娃娃睁着黑窟窿似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小纲吉,传递着我很可爱的信号:“……” 小纲吉默默地看着娃娃,两秒后,小孩迅速后退两步,眼里冒出水汽,泪眼汪汪的抹眼睛,“呜呜——” “别哭别哭!”莫时鱼连忙把娃娃收起来。 白发娃娃不敢置信的趴在莫时鱼的怀里,盯着小纲吉瞅。 莫时鱼怕小孩在恐惧之下在危险的丛林里乱跑,试探的走近了两步。 但下一秒,他就顿住了身形。 因为棕发男孩的脚边,一只鬓毛燃着熊熊金色火焰的小狮子靠坐在他身边,歪着脑袋看他。 小狮子也在! 而且它着火了! 什么情况? 小纲吉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小狮子,但他并不怕它,而是和它靠在一起,一起瑟瑟发抖。 莫时鱼有一丝无语:“……” 不是,你小子小时候这么胆小的吗?看长大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啊! 拿出你冰封一座几千平古堡的气势来啊!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莫时鱼的心情也好受一些了,目测这孩子情绪还算稳定,他便蹲下来,尽可能友善的和他交流。 好在沢田纲吉虽然胆子有些小,但并不对他有那么大的警惕心。 莫时鱼说了几个笑话,他就把眼泪收了回去,慢慢笑起来,很快就把自己家里几口人爸妈是干什么的住在哪里抖了个干净。 “我们在哪里呀?”小纲吉望着周围的树丛小声问。 “在森林里。”莫时鱼说,“等会儿先和哥哥去探险,然后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好!”沢田纲吉脆生生的说。 莫时鱼松了口气,心里却想不行,等出去以后,他必须得锻炼这孩子的警惕心。 怎么这么容易被拐跑呢?以后怎么做黑手党的Boss? 第95章 莫时鱼将白兔先生遗落的黑色斗篷收了起来。 斗篷之间连接着几根金色的链条,显得庄重而低调,还有与链条连接的金色怀表,表面已经有些旧了,但看得出被主人珍惜的保存着。 然而,怀表似乎被重击撞过,边缘有些变形。 随着莫时鱼将斗篷拾缀起来,一颗戒指掉在了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戒指上面。 “哇……”莫时鱼和趴在他肩上的舍雨同时发出了感叹。 这是一颗怎样的戒指啊。 一颗金色的宝石镶嵌在中间,仿佛破晓时分透过云层的第一抹曙光,细碎的光芒反照到了眼里,光辉流转,宝石尖凝聚着一滴欲坠不坠的浓稠的金色脓液,宛如宝石在流泪一般。 诡美至极,又绚烂至极。 “传说7的3次方都是传世的宝石,这就是彭格列的大空戒指吗?”莫时鱼心想。 只是,这颗美丽的宝石却像活物一样上下起伏呼吸,慢慢朝下积累着脓水。 光看着就给人一种狂乱而疯狂的无序感。 小白兰选择将玛雷戒指封印了起来,可沢田纲吉却一直戴着它,承受7的3次方的污染…… 莫时鱼眼前划过白兔子面部流血,从正常走路,到不得不像真正的兔子一样蹦跳着行路的画面。 他一个人从未来独行到这里,到底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可即便如此,沢田纲吉也没有丢下戒指。 比起拯救世界,他似乎更是为了同伴,家人这些身边的人。 “这就是一部动漫的主角……”莫时鱼心想,“那么温柔的外表下,内核是疯子一样的觉悟。” 沢田纲吉这个人,绝对是带一点疯批属性在身上。 小纲吉懵懂的蹲在他旁边歪着头看他,莫时鱼将戒指妥善的隔离着收了起来,但把那个古旧的金色怀表递给了他。 沢田纲吉小声的问,“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莫时鱼和他说,“这是属于你的东西,也许以后你可以找到答案。” 沢田纲吉轻“唔”了一声,抬起手,把对他来说还有些大的怀表捧在了手心里,揽在怀里小心而好奇的研究起来。 因为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孩子,在场几个杀手都压抑住了自己的杀心。 这一路愣是被他们从血腥黑帮片走成了平和的公路片。 莫时鱼也才终于有心思放松一下。 他的注意力转向了周围,于是林间湿润的泥土气息,厚软的苔藓,掉落的松果,此起彼伏的鸟鸣声,都映入他的眼里,森林像一幅油画,翠绿、深棕、鹅黄交织在一起,溪流潺潺流淌。 这个位于欧洲中部的小国其实很美。 他来了这里两次,但一次都没有注意过这里的景色,真的很可惜。 莫时鱼阖上眼,轻笑起来。 毕竟,这里除了坏人和杀人狂,也会长出可爱的白兔先生,除了遍地的血腥陷阱和摄像头,也有一条金红色火焰的涅槃路。 这一路并不太平,当暗处出现敌人的时候,斯米诺时不时的消失一下,回来时鲜艳的唇上带着可疑的血迹,不似真人的美丽面容上带着些许诡异的餍足。 对虫子来说人类就是主要食谱。 莫时鱼不是道德感那么高的人,反正这些人总得死,他不关心尸体怎么处理,只要他的虫子先生别把人肉搅成“酸梅汤”给他吃就行。 吃饱的虫子看起来更艳丽了,像大自然里毒性最大的鲜艳虫豸。 斯米诺缓缓转动着眼睛,收缩成针的兽瞳,慢慢看向莫时鱼身后的沢田纲吉。 后者则是被这说不上是什么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 这似乎不是看同类的眼神。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沢田纲吉战战兢兢的心想,这个墨绿色的哥哥像在看火腿一样看他。 “斯米诺。”莫时鱼回头,语气带了一些警告。 斯米诺猩红的舌尖抵了一下唇,“抱歉,母亲。” 之前就觉得,很香的味道。 纯美的灵魂,天赋卓绝的才能。 像一盘珍馐。 真想把他转化为虫子。 如果有他在一起保护母亲,母亲一定会更加安全。 “……”莫时鱼发现,不知不觉,沢田纲吉离斯米诺越来越远,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似乎格外害怕的样子。 莫时鱼任由他攥住自己的衣摆,换来了小孩感激软软的一瞥。 明明是十来岁最淘气的年龄,孩子却一点也不顽皮,一只手抱着小狮子,一只手攥着他的衣角,乖巧的让人心疼。 某人默默目移。 ——所以这个年糕一样软糯的小孩是怎么发育成那个狠绝与柔和并重的疯批黑手党教父一米八大兔子的? 变化也太大了吧! 沢田纲吉的骨架小,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肉,因为瘦,就显得眼睛大、又湿润,配着那凌乱柔软的棕发,让莫时鱼想起了小猫、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惹人怜爱的同时,也容易被贴上猎物的标签。 莫时鱼能看到他眉眼里藏着的自卑和瑟缩,这大约是长期在压抑、被欺辱的环境下养出来的。 这孩子可能在同龄人里经常被欺负。 莫时鱼轻叹了一口气,脱下外套,给孩子盖上,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别怕。” 舍雨没有骨头似的趴到了他的肩膀上,不满的伸出指尖碰他的面颊,“本体,喜欢他。” 莫时鱼顿了顿,没有否认。 舍雨白发在肩膀上晃动了一下,暗红色的瞳孔轻瞅他,“……本体,我也冷。” 莫时鱼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别闹,我可以共感到,你不冷。” 舍雨看起来怨气更重了。 天色渐暗,原始森林慢慢弥漫开了安静而阴森的感觉。 带了一个小孩的感觉到底不一样,一有风吹草动,莫时鱼就下意识的抓紧沢田纲吉的手。 小孩很乖的缩在他的身边,连那只小狮子都一声不吭。 为了缓解小孩紧张压抑的样子,莫时鱼和沢田纲吉闲聊几句,他知道了他住在东京的并盛町,在上小学四年级,期中考试的平均分是18分,在学校的绰号是“废柴纲”,刚刚学会脚踏车等等。 平静无比的生活。 莫时鱼回忆了一下他见过的其他几个家教的孩子。 “你认识骸和白兰吗?”他试探的问。 沢田纲吉回忆了一下,诚实的摇头。 果然家教的剧情还没开始吗? 沢田纲吉仰起头,忽然小声问,“大哥哥,你是妖怪吗?” 莫时鱼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棕发孩子小声说,“因为,你是人的话,肯定不会对我说话。” “……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不喜欢我。”沢田纲吉掰着手指,“老师也不喜欢我。” “不是的,纲吉君,”莫时鱼蹲下来,直视他暖棕色的眼眸,“他们不喜欢你,不是你的问题,你是一个好孩子,我能看出来。” 莫时鱼轻勾嘴角,揉了揉他的头发,“不只是我,以后的你会遇到很多喜欢你的人,因为你比任何人都值得喜欢。” 棕发孩子怔怔的说,“大哥哥,是在说我吗……” “当然啦。”莫时鱼站起来,顺势把小孩抱了起来,“所以,纲吉君,挺起胸膛活下去吧。” 沢田纲吉下意识抱住了大哥哥的脖颈。 他其实很怕,很怕很怕。 他的思维和记忆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这三个漂亮到不像真人的哥哥是抓他的妖怪吗? 妈妈呢……她在哪里? 他甚至害怕到无法直白的表达恐惧。 可这里的一切,还有眼前的人,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哪怕他们真的是妖怪,想吃掉他,在这一刻似乎也没关系了。 这些话,哪怕是假的,哄骗他的,对他来说,也足够珍贵。 棕发孩子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舍雨和斯米诺带了食物回来,他们没有拿活物,而是带回了一些干粮,大概是从杀死的人那里搜来的。 莫时鱼拆了一个金枪鱼罐头,抹在面包里,配了一些火腿片,递给了沢田纲吉,“抱歉,先将就吃一点,很快就能回家了。” 沢田纲吉接过来,弯着眼睛道谢,小口吃了起来。 一行人朝着主办方的基地前行,他们没有沿着人工修的小路,而是刻意避着摄像头,从崎岖的泥路上前行。 走在最前面的斯米诺忽然脚步一顿。 莫时鱼看到了他前面的树干上似乎钉着一张照片。 “怎么了?”莫时鱼问。 斯米诺低声道,“树干上,有一张照片。” 莫时鱼走近了一些,看到一张空白的白色照片被一根钉子钉在树上。 “空白的?” “因为你现在的衣服很无趣啊。”一道嬉笑的声音从不知哪里凭空炸响,“这样的照片是卖不出好价钱的。” 莫时鱼皱眉,脸色微变,目光登时变得森冷,“谁?” “你可以叫我眼镜。”那声音煞有其事的正经道,“我是一名摄影师,只是我的摄影方式比较不同,不是用摄影机记录此刻的美,而是将美凝固在此刻。” 莫时鱼后退了几步,把沢田纲吉护在身后,低声快速道,“应该是异能者。” “……” 舍雨眯起眼,几只白色娃娃迅速从他的影子里爬出来,往四周分散开,隐入黑暗里。 那声音像是没看到一样,自顾自的带着几分雀跃和草率的定下了基调。 “你的身材比例很好,适合你的衣服很多,嗯,我想想,这里是森林,果然还是森系吧。” “那么,来试装吧,模特。” 不知道哪里传来了隐隐的咔嚓一声,像是摄影机拍照时的声音。 莫时鱼的身体紧接着就是一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硬生生半跪在地上。 仿佛针对于他的地心引力忽然加重了十倍,他不得不用手撑着地,才不至于趴下去。 舍雨脸色微变,立刻来到他身边,伸手拉他,可作用在莫时鱼身上的力量太重,他一时竟然没有碰到他。 莫时鱼手指死死扣着地,难受的黛青色的青筋显现出来。 斯米诺望过来的目光又惊又怒,“母亲,你的衣服——” 莫时鱼愣怔的垂下眼,这才惊讶的发现他身上的衬衫不知什么时候变了一身。 …… 衣领很宽,是有好几件衣服叠穿的繁复款式,腰上系着一根衣带,衣摆很长,一直长到了小腿。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衣服的一边竟然像旗袍一样劈开,沿线到了大腿处,从层叠的衣料下露出了雪白的皮肉。 莫时鱼艰难的曲起腿,发现他的大腿处还绑了一个绿色树藤编织而成的腿环。 于是繁复的森系外表下多了一丝隐隐的色气。 莫时鱼牙齿咬的咯咯响。 走在路中间衣服忽然变了什么的。这是什么恶俗的色情片吗! 那声音兴奋的扬起声调。 “比起短裙这些没品的衣服,这种欲遮欲掩的服装才能凸显身材,你们懂什么!”那声音说,“这绝对可以卖个好价钱!” “就这件了,现在开始做发型吧。” “做你妹……”莫时鱼的脸色极为恐怖,“这里还有小孩啊!” 棕发孩子就在他旁边,脸色苍白的急切望着他,莫时鱼脸色发青。 他可不想成为小纲吉的童年阴影! 在这样的执念驱使下,莫时鱼愣是在十几倍的重力下挪了几步。 然而这个引力空间似乎是跟着他的,并没有因为移出这个区域而减轻。 那声音悠然的嘻笑道,“别挣扎啦,膝盖都磨红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挣扎一定没用?”莫时鱼猛地抬起森冷的眼睛,冷笑着哑声道。 只见下一秒,舍雨猛地身形一晃,出现在距这里两公里外的某一处树丛里,他张开了口,尖利的牙咬碎了藏在树叶下的闪着红光的摄影机。 那声音就像掐去头的鸡一样戛然而止。 刚才娃娃们搜寻了周围几公里,才发现了这个藏得很好的可疑镜头。 这就结束了吗? 所以摄影机是本体?会这么简单? 莫时鱼试图动了动,可是重力依然山一样的压着他。 不。没有结束。 大约几秒后,那声音呛咳着开口了,隐隐透着恼羞成怒的怒火,“你们——这是我最喜欢的摄影机啊!” 舍雨回到了这里,白发垂落,阴冷的站在原地。 “……” 那声音不依不饶的怒叫道,“够了!立刻开始做发型,你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我要把你24小时关在相片里,为你的无礼忏悔!” 他话音刚落,下一秒,那张空白的相片里晕染出了几分烟灰色。 莫时鱼的头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缕一缕的捋顺、扎起,几绺翠绿的柳叶被编进了发丝里。 “……”斯米诺试着将树干上的空白相片取下来,可是一动相片,上面钉着的钉子撕扯相片,莫时鱼登时疼的低叫。 斯米诺立刻不敢动了。 这相片竟然连着母亲本体? 至现在为止,这异能的内容已经明朗一些了。 异能的开启条件,即异能者用摄像机对人进行一次拍照,也就是之前那暗处拍摄的咔嚓一声。 长焦距的摄影机能从几公里远拍出极为清晰的照片,可以说比狙击手都难防。 一旦拍摄完成,哪怕毁去摄像机也没用了,因为现实里的人已经和空白相片连接在了一起。 摄影师可以随意为莫时鱼打扮,就像p图一样,莫时鱼此时感觉几乎要把他压扁的重力,也许是因为他周身的空间被压缩成了平面照片。 真是绝佳的偷袭异能。 斯米诺不知道现在带着莫时鱼瞬移离开,还来不来得及解开这个异能。 大概率不行了。 墨绿色长发的虫子脸色极为吓人,尖利的指甲陷进了肉里。 该怎么办? “一次只能拍摄一个人。”舍雨忽然低声道。 斯米诺回过头,看向白发少年。 舍雨看向他,“这异能者不是故意,而是不得不掩藏起来。因为除了时鱼,其他人都没有被他控制住。” “异能的生效范围不会太远,他一定就在附近。” 杀了他。舍雨暗红冰冷的眼睛里表达出了这个意思。 异能不是猎人里的念能力,不会在死后依然存在,所以,杀了异能者,就是最简单的办法! “我明白了。”斯米诺干脆的点头,一句废话没有,“母亲,等我们回来。”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他们将周围5公里都地毯式的搜寻了一遍,除了那个摄影机以外,都没有再看到人。 空白照片上勾勒的人影越来越清晰,现实中莫时鱼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莫时鱼已经咳都咳不出来了,只能用手肘撑着地,垂着头,艰难的呼吸。 沢田纲吉眼眶红红的,暖棕色的瞳孔颤动着,“哥哥……” 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阴森森的桀桀发笑,“哼哼……还好那个杀神变成小孩了,你们没了大范围的杀招,还怎么杀得了我?” 杀神?小孩? 他在说谁? 沢田纲吉难以忍受的抱着头,趴在满脸痛苦的灰发哥哥身边。 他想帮忙,他也想救灰发哥哥。 可是他一个废柴,能做什么? 可是,他明明,是可以做到很多的…… 只要是,为了同伴…… 怀里的小狮子忽然仰起头,嘶哑的叫了一声。 像是冥冥之中有谁在回应他,沢田纲吉猛地睁大眼睛,瞳孔在一瞬间像燃起了流焰,映照成了金红色。 “在那边……”他低低的开口。 莫时鱼垂落的睫毛颤了颤,舍雨立刻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 沢田纲吉的声音由小到大,越来越坚定,他指着某一刻树,“那棵树的树干有一小块不是树干,而是贴上去的照片!” 那道怪笑的声音变调了,“什……” 舍雨猛地转头,暗红色的眼睛收缩成了竖曈,露出了尖利的犬牙。 他像狩猎的蛇一样,身形一下子变得飘忽,又立刻凝实,悄无声息的靠近了树干。 一张指甲盖大的照片被他撕了下来。 照片上面是完美融入树干背景的纹路,以及一个躲在纹路里的更小的人影。 那人影在被抓住以后,立刻跳出了照片。 他化作了一个枯瘦的影子,慌张的想逃离,却被一根自树干垂落的破旧麻绳套住了脖子,收紧勒起,被一股力量极速的拖拽到了远处的丛林里,避开了小纲吉的视线。 “……” 异能者连悲鸣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脖子就在途中被轻而易举的勒断了。 舍雨慢慢收回了阴冷的眼睛。 莫时鱼如释重负的仰倒在地上,捂着嘴咳嗽,“咳咳咳……” 差点,变成,一张照片了。 这个世界上稀奇古怪的异能真可怕,莫时鱼满脸悲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斯米诺半跪在他的身边,白色娃娃趴在一边,担忧的轻抚他的背部。 “没,咳咳咳……没事了。”莫时鱼缓过来,看向了沢田纲吉。 他无法掩盖眼里的惊讶和试探。 在满是树木的丛林里精准的找到一张完美混入背景的、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照片,这样可怕的洞察力,已经可以列入异能的范畴了。 还有他那破坏力恐怖的火焰,一寸寸结冰的火焰…… 这些都是他的才能吗? 他甚至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莫时鱼无法想象全盛时期的沢田纲吉,会是什么恐怖的存在。 现在,这孩子就在他手里。 干脆不要送他回家,就留在身边吧…… 可以利用的地方太多了。 脑内闪过了许多想法,可最终莫时鱼阖上了眼睛。 他艰难地抬起手,抱住了孩子微微颤抖的身体。“抱歉,让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哪怕刚才,舍雨把人拖到了远处再杀,应该也瞒不过去了。 抱歉,希望不会变成你的心理阴影。 沢田纲吉微微睁大了眼眶,他仰起头,看着灰发哥哥收紧双臂,把他圈在怀里。 他的怀抱,其实没有那么温暖,是有点偏冷的温度。 但慢慢地,环抱着他的怀抱变得温热。 是他身上的温度,逐渐传递给了抱着他的青年。 说不清是谁在给谁取暖。 但沢田纲吉确实在这个扭曲的环境里,感到了可贵的安全感。 第96章 联系不到两位异能者,处在基地里的人脸色都变了。 “全都联系不到了?”坐在主位的老人把桌子拍的邦邦响,厉声道,“怎么可能?眼镜和派克的异能不说杀伤力大,但绝对都是极为特殊的!” 特别是眼镜,他的异能没有任何杀伤性,唯一的作用就是困住别人。 这就使他异能这方面特性变得不讲理的强大。 从来没有人从他的相片里逃脱,只要眼镜锁定一个目标,唯一逃脱的可能就是在十几倍的重力压迫下找到他本人,而这可比在森林里找到一片无差别的叶子还要难! 藏身他本人的相片是一整片森林的远景照,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转换角度,相片会瞬间贴附在周围的任何地方,就算目标运气好发现了他,只要无法在一瞬间抓住相片,他就可以立刻换一个依附对象,融入到新的背景里。 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下,Iris依然逃脱了,甚至反杀了眼镜。 “果然和那个冰封了一个城堡的杀神有关吗。”老人阴狠狠的说。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敢说话。 这回事情闹得有点大了。 斯洛伐克狭小而闭塞,却是整个欧洲的交通要道,他们在这里经营了几十年,早就把这里经营成了欧洲最大的人口和器官贩卖中转站,每年那么多定制杀人,虐杀直播,奴营改造,数以万计掏空了内脏的尸体被焚烧或搬运丢弃,这里是生活在和平社会的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地狱。 这期间,确实有正义的人士试图揭发这里的黑暗,但都被他们悄无声息的处理掉了。 那么多位高权重之人将这里视作享乐的后花园,利益链坚固到无人可以想象的地步,多年以来无声的默契,从来没有人敢把他们逼到这个地步。 这回的家伙应该也不例外才对。 老人用力靠回了椅背,点燃了根雪茄,用剪子剪开烟嘴,在烟雾里轻声嘶哑的自语,“好不容易逃出去,你怎么能回来?你怎么敢回来?” “大人,刚才阿美莉卡政府机要部门借助外交渠道施压,要求我们将Iris无伤交给他们。”一个女人走近了一些低声道。 老人冷哼一声,“他们怎么不直接开着坦克和战斗机过来接人?” 女人咽了咽喉咙,好一会儿,才干涩的说道。 “事实上,那边已经派了。” 老人脸色一变,门忽然被一把打开。 门外一个金发的帅气男人带着实枪荷弹的士兵大步走了进来。 他理了理西装,出示了证件,礼貌而虚伪的说,“下午好,先生。从现在开始,您的‘伊甸园’正式交由阿美莉卡政府接管,包括莫先生在内被牵连的受害人将由阿美莉卡政府负责遣送回国。” “请您坐在特等席观赏,并耐心等待,我们将以故意杀人、藏尸、组织恐怖行动等违反国际法罪名起诉您。” 老人眼皮一抖,恶狠狠的看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和你们的秘书长交情不浅,这样对我说话,小子,小心仕途不保。” 金发男人朝他微微一笑,“事实上,这就是总统先生特批,秘书长下的命令——如果您没有将主意打到莫先生身上的话,您将永远是他的朋友。以上是秘书长的原话。” 老人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他盯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半晌,缓缓转过身,坐在了书桌后面。 他不是愚蠢的人,他很清楚,事情的严重程度不一样了,连国家层面都出手了。 这代表一切不再是个人恩怨,那个灰发青年是连国家都极为重视的重要资源。 “看来你在外面惹了不少事啊,Iris。” 老人死死盯着屏幕,伸长颤抖的手指,抖了抖烟灰,勾起了阴冷的冷笑。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敢动你了吗……太天真了。” 他伸出手,粗糙的手指用力抚过监控屏幕里,看着电脑截下的一闪而逝的灰发影子,在心里喃喃道。 “还是那副怜惜又漂亮的样子。” “以前打断一根骨头就哭的不行。现在倒不怕疼了。” 金发男人也不管老人心里怎么想的,看他暂时安分下来,就笑容满面的回头,“交给各位了,请务必、务必不要伤害他。把他带到我们的身边来。你说呢?世界第一杀手,里包恩——” 一个戴着黑色礼帽、胸前挂着金色奶嘴的婴儿压着帽檐,阴影盖过了他的半张脸,嘴角勾着轻冷优雅的笑,“Asyouwish.” “只要钱到位了,我不介意从摇篮里睁开眼睛。” 金发男人真挚的道,“谢谢你。” 婴儿转身干脆的隐入黑暗里。 他的身后,墙壁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一身长军装、黑色皮革覆面的男人。 男人靠在墙上,面部跟着婴儿缓慢的移动,仿佛在模仿婴儿的动作一般,他跟着压了一些帽檐,黑色手套上的银色配饰轻微的作响。 他的动作似乎有些迟钝,但这具身体带来的威胁感无法让人忽视,营造出了类似于猛兽打盹的危险却懒散的氛围。 金发男人对他比对待婴儿要放松一些,他靠过来碰了碰男人的肩膀,“我知道,你和那位莫美人第一次见面不算美好,不,应该说非常糟糕,差一点我们就只能看到脑袋被轰开的美人了——我说,你很在意他吧。” 高大的男人侧过头,黑色的皮质面部无声地朝向他。 大约过了10来秒,他极为迟钝、缓慢的上下点了一下头。 “我春心萌动的朋友,”金发男人隐秘的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我们可不能像霓虹的异能者那么粗暴,毕竟我们只是想诚恳的为他提供庇护场所罢了。” 他塞给了男人一把麻醉枪。 “带他回来,以后就能每天看到他了。” 斯米诺眺望着隐藏在森林深处的基地。 “人员戒备森严。到处都是监控,很难潜入。需要动用我的异能吗?”他回头低声问。 莫时鱼撑着树干,好一会儿才道,“我记得西面还有一个小门,去那里看看。” “怎么了,不舒服吗?”舍雨看着莫时鱼格外苍白的脸色,探过手,冰冷的指尖贴在莫时鱼的额头上,脸色微微变了变。 好烫。 冰凉冰凉的舍雨让浑身燥热的莫时鱼感到了些许慰藉,他松开了些许眉头,“可能是水土不服,我记得两年前我来这里的时候也不舒服。” 走在最前面的斯米诺顿了一下脚步,回头看向面色潮红的灰发青年,他辨认了一会儿,青绿色的眸子忽然变得幽深,“不,母亲……您在进化。” 莫时鱼转头看他,陷入了沉默:“……进化?” “是的。” 在确认了这一点后,斯米诺看上去尤为高兴,他弯着微翘的眼尾,甚至下意识的展开了墨绿色的翅膀,青绿的闪光磷粉在盘旋中四散,然后在莫时鱼惊恐的拒绝三连中委屈的把翅膀收了回去。 他原地转了一圈缓解情绪,才认真的解释说,“之前的您是幼生期,现在终于到了破壳成熟的时候。” “听不懂听不懂,人类不需要破壳。”莫时鱼怒指周围,“而且哪里有壳给我破!” “是纹身。”斯米诺道,“您后腰处的羊角纹身就是壳,代表您还是幼生期,等成熟后,纹身将会发生变化。” 舍雨扯了扯莫时鱼的后腰处的衣服,冰凉的手指按了按发红的羊角纹身。 莫时鱼被冰的一个激灵,回头急促道,“舍雨!” 舍雨仰头说,“对不起。” 他绕了一圈,回到了莫时鱼的身前,和他说,“纹身在变色。从青色变成红色。” 还变长了一些,虽然只有一点。 莫时鱼一僵,顿时毛骨悚然的转头,艰难的看自己的后腰,“真的吗?” 沢田纲吉抱着狮子,踮着脚看,脸变得有些红的小声道,“真的。哥哥。” 不知为什么,这个纹身有点好看,又有点让人羞羞。 斯米诺疑惑的低语,“但奇怪的是,您的成熟时间比预期快了好几个星期,不应该啊,母亲难道吃了激素?” 莫时鱼:“……”他是什么长了八个翅膀的肯德鸡吗? 舍雨开口道,“会不会是乌鸦的药?” 莫时鱼一顿,不得不承认舍雨的话很有道理,“很可能。” 乌丸莲耶的药绝对和他这身该死的体质有很大的关系。 对了,他想起来了,那只乌鸦说过类似的期待自己‘成熟’之类的话。敌人比自己还了解自己什么的……真够不爽的。 “所以,成熟期是什么?”莫时鱼晃了晃头,努力摆正思想,“难道会和你们一样长出翅膀?” “不。不是外形的变化。”斯米诺清冷的幽绿瞳孔此刻难得的发亮,“母亲,成熟期意味着,您很快就能觉醒保护自己的力量了。虫子会在您最后的脆弱期内,用生命保护您!” 保护自己的力量……莫时鱼道,“是异能吗?” 斯米诺说,“是权柄。污染的天敌,至高的母亲。” 莫时鱼觉得这话说了和没说差不多,但他再问斯米诺也没能再问出什么,后者似乎也不清楚所谓权柄具体是什么能力。 算了,很快就能有和「书」对话的机会。 不急着一时半会儿。 莫时鱼撑着发烫的额头,呼出了一口滚烫气,虚弱的说,“各位,趁我还没晕过去,让我们加快进度,赶紧结束这一切吧。” 与此同时,一架直升机降落在斯洛伐克的机场。 “人太多了。”萩原研二下飞机的下一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并不是旅游旺季,机场却聚集了那么多人。 大家似乎都为了一个目的而来。 “暗网已经无法观看直播了。”条野采菊半眯着眼,似乎被机场的嘈杂话语声里弄得头疼,却依然温声道,“但在停播之前,莫先生的话语和白发少年的出现,让很多无关人士被他激的来到了这里。” “萩原先生,您比我了解莫先生,您觉得他在想什么?” 被吸引来的人,都是绝对的犯罪者。 “你说呢?”身后传来了懒散的声音。条野采菊微微一顿,回过头,红色的挑染发丝在空中晃荡。 黑发鸢眼的风衣青年笑眯眯的挥手,“哈喽。“ “太宰治。”条野采菊同样笑眯眯的回道,“顺丰机坐的还舒服吗?” “还不错。”太宰治一屁股坐在了他们专车里,关上车门,一个响指,“开车。” 条野采菊坐了进来,略微执着的问,“您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 “嘛,我只能说。”太宰治在条野采菊坐进来的时候,抬眼看他,“莫先生不是疯狂的人。” “如果做这些事的人是某个俄罗斯人,我会觉得很正常,但对于他却不是,因为他骨子里不是喜欢冒险的人。” 萩原研二垂下干涩的眼,他一声不吭的坐进了车,“碰”的一声关了车门,一脚油门踩到了底,听着太宰治的声音融化在了空气里。 “他现在做事的疯狂程度,让我觉得,他不想过明天了。” “也许我有荣幸知道,你们这么在意一个无依无靠、空有美貌的人的原因?” 基地核心房间内,老人坐在位置上轻缓的问。 金发男人瞅了他一眼,“先生,你面前的饼干不好吃吗?” 老人不在意他的挖苦,呵呵笑起来,“好,我不问了。那么小伙子,你想知道他的过去吗?” 看到金发男人朝他这里偏了偏头,老人顿时志得意满的笑了起来,“你看,我们身上总会有一两个值得交易的东西。” “你可以说说看,但这不是交易。”金发男人轻笑,“而是为了你的命,先生。” 老人轻蔑的冷哼,“小子,威胁我你还早了十年。” “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你们怕他自杀吧。”老人随口抽了一口雪茄,道,“我看过他额头的伤口,一看就知道,那是近距离枪击造成的烧伤。” “你们想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控制住他,但自杀是一件很难完全预防的事。而从他的过去寻找突破口,找到他挂念的东西,以此留住他,这绝不会是一个差劲的主意。” 金发男人没有说话。 “满足一下老人的好奇心。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老人低笑着看向他道,“我知道他挂念的人,一个咖啡店的老板,用这个人威胁他,他就不敢死了。” 金发男人为难的皱起眉头。 不得不说,老人的话很符合他们的一贯作风。 但怎么说呢,他有些不太想对覆面喜爱的人太过冷酷。 只是,现在毕竟是非常时期,目标的求死心太强了,也许适当的刺激是必要的。 之后再向覆面道歉吧。 金发男人下定决心,正想开口说什么,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老人猛地回头,看向了合金大门。 “咚,咚,咚。” 没有说话声,只有单调的敲门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仿佛敲在人心上一般,凭空给人不安的感觉。 金发男人面色不定的望着大门半晌,忽然挥退了手下,走到了监控面前,调试到了大门外的监控。 只见监控屏幕上,一位白发少年正垂着头,站立在门前。 他穿着一件极有垂感的白色长衣,未着鞋袜,赤足踏在地上,衣摆下露出的小腿苍白而削瘦。 他低低的垂着头,手里牵着一只歪着脑袋、四肢垂落的白色娃娃,正一下一下慢慢的敲着门,每一声的间隔都一模一样。 “咚,咚,咚。” 这一幕足以让人寒毛倒竖。 一个穿着特工服的女人看着屏幕,面无血色的抖着声音道,“是,是那个和Iris相像的白发少年……?” 他们已经找到这里来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 老人立刻朝他们怒斥道,“你们怎么搞的?赶紧联系外面的人,给我把他解决了!Iris呢?他人在哪儿?” 下一秒,白发少年抬起头,一双阴冷的猩红色眼睛在空荡的走廊背景里,森森然、直勾勾的看向屏幕,忽然和他们对上了视线。 老人的声音陡然一僵。 一股毛骨悚然的惊惧感爬上了他的脊背。 怎么回事,他竟然有一种少年在透过监控,盯着他的错觉? 金发男人深吸一口气,直起身,看着镜头苦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我刚才不准备答应的,你会信吗?” 白发少年朝着监控歪了歪头,惨白的皮肤,惨白的睫毛,猩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水里爬出来的鬼一样。 他缓缓勾起了轻笑,“会死的。” 老人脸色一白,当机立断,直接按下了书桌上的某个按钮,他身后的书架忽然旋转,带动他坐的椅子,一起消失在了墙壁后。 金发男人回过头脸色微变,“老东西,时机抓的真好。” 强敌在前,老人逃走,他们竟然一时没有办法。 舍雨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眼珠透过了墙壁,僵硬的随着老人转动了一下。 他的身体虚化了一秒,又慢慢变回了凝实。 “所以说,我不是攻击型异能啊。“金发男人苦哈哈的架起了枪。 舍雨垂下了眼,挡在了门外,“我也不是。” 莫时鱼摸着墙,顺着楼梯往下走,呼吸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变得越来越粗重。 沢田纲吉小心的搀着他,白色娃娃也不再趴在他的怀里占据重量,而是落在旁边的台阶上,一阶一阶的自己努力爬楼梯。 “哥哥,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沢田纲吉小声问。 不知为什么,明明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却有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 太安静了。 “我没事。”莫时鱼吐出一口气,“就是后腰要烫熟了,问题不大。” 莫时鱼早就知道阿美莉卡搅和进来这件事了,毕竟他有个可靠间谍在人家大本营里。 “对方请了世界第一杀手。”莫时鱼喘息着道,“舍雨分散在基地四周寻找那个杀手,但没有任何痕迹。” “我们只要撑到地下室就可以了,能不和他对上就不要对上。” “明白。”斯米诺走在最前面,提起了高度注意,极度警戒着周围,时刻准备一有问题,就带着母亲瞬移离开。 忽然,莫时鱼一脚踩空,一个踉跄,他只来得及抓住什么。 那是一只属于婴儿的小小的冰冷的手。 “请小心一些。”稚嫩而轻冷的声音,是英文,带着优雅的异腔尾调。 莫时鱼想起了咖啡之类的苦涩浓厚的味道。 “谢谢。”他下意识回了一句,然后忽然反应了过来,猛地睁大了眼睛,后退一步甩开了对方。 对方发出了一声轻笑,很快融入了黑暗里。 莫时鱼的脊背划过了电流一般的凉意,惊惧和恐惧爬进了他的眼里。 毫无异样的融入他们的对话。 竟然一直……一直跟在他们身边。 第97章 此时,他们正处于一个欧式建筑内部的环形楼梯上,长长的楼梯蜿蜒而下,深色胡桃木制的扶梯在黑暗里触手冰凉,无色的尘埃在空中悠悠飞舞。 空气寂静无比。 莫时鱼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化作白雾融入冰冷的空气里。 什么时候来的——这个问题之后再想。 这就是世界第一杀手的本事。 哪怕知道他就悄无声息的站在自己的身边,也根本找不到他在哪里。 专业层次都不一样。 斯米诺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有一瞬间,他似乎已经打算带着莫时鱼离开,但他的动作却古怪的顿住了。 一根纤细的钢琴丝无声的环绕住了虫子的脖颈,另一端隐入黑暗,被杀手轻轻捻在手指间。 月光透过窗户荡落在地,照出了一长线森冷的光。 是你的异能发动的快,还是我先割了你的喉管?杀手在无声的向他致意。 “里包恩。”莫时鱼听到了自己激烈的心跳声,他的手脚冰凉,面色却泛着病态的酡红,他努力握紧了汗湿的手,“你一定知道,政府为什么需要我,你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吗……” 藏在暗处的婴儿轻声浅笑,“小莫先生,我是杀手,只负责拿钱办事,至于你会怎么样,不归我管。” 他说这些冷血无情的话,声音里竟然还透着致命的优雅,厮绕着传进耳朵里,像在说情话一般。 小纲吉睁大了暖棕色的眼睛,带着惧怕的望着四周的黑暗,几秒后,他鼓起勇气像护着崽崽一样拦在莫时鱼面前,张开了稚嫩的双臂,换来了杀手的一声轻笑,“真可爱。” 莫时鱼脸色有些难看,一方面是因为发热,另一方面,他觉得里包恩的态度有点不正常。 为什么按兵不动,还在说这些废话…… 里包恩接这个任务一定不是偶然,莫时鱼努力让自己灼烧过载的大脑运转起来,怎么可能是为了钱?他为什么选择悠然的聊天? “你知道「书」吗?”莫时鱼忽然开口。 里包恩轻扬起声线,“你很聪明。” 来吧,告诉我,你的筹码。漆黑的瞳孔在阴暗处无声的盯紧了那个美丽的侧影。 “各国的调查结果没有错,我确实和污染有关,但是……我也只是被世界意识选中的工具,对这个世界畸形的秘密并不一清二楚。” 莫时鱼低低的咳了几声,才积起力气继续道,“我之所以一定要来这里,是因为从这里往下,地下室藏着「书」的入口,但只有我才能进去。……也许那里藏着答案。” “如果你是以阿尔克巴雷诺的身份而来,我想,我们现在都在为之困扰的,大概是类似的东西。” “所以,你果然不是为了复仇,什么都不顾的自杀者。”里包恩从黑暗里走了出来,金色的奶嘴缀在胸前,那澄澈的奶嘴上隐隐透着不详的鲜红色,像血肉混杂的颜色。 他微微扬起了帽檐,黝黑无光的瞳孔像引诱失足者堕落的污浊泥潭。 真是一双和他的幼小外表完全不相配的眼睛。 杀手勾着唇说,“小莫先生,我开始喜欢你了。” 莫时鱼心里骤然松了一口气,他阖上眼,靠在了墙上,发出了一声带着痛苦的笑,“阿尔克巴雷诺的奶嘴也已经变成这样了啊……” 里包恩轻扬眉梢,“我很爱它现在的颜色,只是偶尔清晨醒来时,要擦去奶嘴上的血,也许是我的,也许是它的。” “……血?”莫时鱼想象了一下那奶嘴渗血的吊诡一幕,只觉得一阵恶寒。 “不可思议的是……待在你的身边,让我平静。”里包恩轻缓的开口,“我很久没有感到除了杀意以外的情感了。” 莫时鱼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 说实话,他要被吓哭了。 这个人好可怕。 和琴酒不一样的可怕。 眼前的婴儿明明一直都表现的很平静,外表为一个自控力极为恐怖的杀手,可为什么莫时鱼越和他对话,越觉得他的后颈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的精神状态和长大的沢田纲吉有一些像,都是隐藏的疯狂,但被精心雕琢融入了平静的外表。甚至更为幽乱扭曲。 莫时鱼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类似于流淌的猩红色沿着黄色奶嘴,从肌肤细小的纹路蔓延至全身,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血肉混杂的无序疯狂的颜色。 你真的很平静吗?越平静越可怕啊岂可修! 莫时鱼尽力保持镇定的转过身,“那么,我继续往下走了。” “好的,小莫先生。”里包恩轻笑着道,“为表歉意,你的前路将畅通无阻。” “哦?难道你也杀空了一个堡?”莫时鱼回头看他,开了个玩笑。 里包恩没有说话,只是朝他优雅的弯唇。 莫时鱼看着他愣了半秒,然后默默扭头,“……” 不是,你们家教人好恐怖啊!! 他真的要被吓哭了喂! 整座基地安静的吓人。 这是金发男人从控制室逃出来之后的第一个想法。 好像所有人都消失了一样。 安静的连血腥味都隐去了。 他带着手下,穿梭在寂静的走廊里,时不时的回头望一眼。那个鬼一样的白衣少年不知为什么,并没有追上来。 “呼……”金发男人长吁了一口气,望着死寂的周围,“果然,当事情和那个莫美人扯上关系就会变得不正常。” 就和政府推测的那样,世界畸形的一面极为喜爱那孩子吗……这对他本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吧…… 其实,金发男人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位莫美人不想活了,只要稍微了解一下他的经历就能知道,这些年他没疯都是一件幸运的事。 而今后人类将对他更加残忍。 “明明年纪还很小,在学校里会很受欢迎的吧……”金发男人叹了一口气,虽然唏嘘,但他脸上没有犹豫或是不忍,“可惜,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接下来只要等覆面和里包恩找到他就行了。 “上帝保佑,不要再出意外了,请让我早点下班吧……”金发男人虔诚的祷告了一下。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除了他以外,阿美莉卡派来的两个特工或杀手都各自心怀鬼胎,没有一个人在积极工作。 “说起来。”金发男人忽然一皱眉,“迪亚波那个老家伙,是逃走了还是还在基地里?” 迪亚波就是刚才趁乱逃走的那个老人,也是斯洛伐克一切罪恶的源头。 他信奉一切皆可交易,无论是人命还是器官,希望还是绝望,这可是个棘手的家伙,之前他那么想知道莫美人的消息,不知道会不会再做什么。 不。应该不会,金发男人随即就摇摇头,连政府都介入了,想来那个怕死的老头,肯定是逃走了。 一时间,空气安静的只剩下他们行路的脚步声。 在金发男人走过一个窗台的时候,他忽然脸色一变,本能的抬起手护在胸前,眼神一凝,面前出现了一阵空间波动。 下一秒,空中猛地划过一道森冷迅疾的光,一把刀凭空从窗户口横插进来,势如破竹的往他要害之处袭来。 却在即将贯穿他的心脏的时候,被空间波动影响滑到了他的肩膀一侧。 鲜血缓缓流下,金发男人脸色难看的把刀从肩膀处拔了出来,扔在地上。 窗户外传来了带着笑意的声音,“哦呀?我记得,你是阿美莉卡那位空间异能的特工?” 白发挑染红色的青年从窗外灵活的跳了进来,脚下一挑,掉在地上的染血尖刀就被他挑回了手中,他笑眯眯的说,“幸会幸会。” “你是那个粗暴的霓虹猎犬……”金发男人捂着肩膀一挑眉,“你来做什么?” “也许和你们的目的一样吧。”条野采菊微笑,粗暴?这是什么新名词? “那可不行,这里可由不得你胡来。”金发男人勾起了一丝虚假的笑,“上次你差点把虫母逼得自杀了,我们各国官方都把你们霓虹当反面教材来学习呢。” “……”条野采菊歪了歪头,“他是一个犯罪者,我对他已经足够温柔了。” “把人逼自杀的温柔吗?”金发男人嘴角蔓延出一丝冷笑,“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比起你们的“温柔”,我们的方法要比你们实际的多——阿美莉卡将会给他永久绿卡,取之不尽的房产和钱财,他要去任何地方工作,任何学校深造,都会提前为他一路绿灯。” 金发男人满脸傲慢,“你们呢?你们能给他什么?承认二战史实?这一点我们倒确实自愧不如。” “……” 好家伙,一个平A直接炸出对方大招了。 从条野采菊身后一起走进来的萩原研二和太宰治仰头望向四周,身前的猎犬低低道,“地下室。” 太宰治打了个响指。转身就想走,却被拦了下来。 “总之,这里将由阿美莉卡接手。”金发男人举起了枪,声音低沉,“条野,你会刺激到他的。” 条野采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莫时鱼越往下走,就愈发觉得难受。 他打着间断的冷颤,说不清是冷还是热的抱紧手臂,甚至拒绝了沢田纲吉的牵手请求。 小纲吉强忍着被拍开手的失落,懂事而担忧的望着他,“哥哥,休息一会儿吧。” 莫时鱼死死盯着沢田纲吉后退了一步,目光变得充满敌意,他握紧了手里的刀柄,斯米诺立刻扶住了他。 里包恩望着他抵触的表情,瞳孔变得幽深漆黑。 “沢田纲吉,到我身后来。”他轻缓道。 “诶,为什么?” “以小莫先生现在的状态,也许会把你当做怪物杀了也不一定。” “母亲,这是……”斯米诺心疼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脸色差劲的灰发青年脸上蒙着细汗,似乎是在喘息着抗拒什么。 莫时鱼觉得他的精神状态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他竟然开始觉得身边的人类纲吉是怪物,而斯米诺、甚至是里包恩却让他感到亲切。 这是不对的。他不断的和自己说。 他不能让自己的思想也变得畸形。 “盖住他的眼睛。”里包恩说,白色的娃娃立刻从他的后背爬到了他的头顶,尖尖垂落,蒙住了他的双眼。 莫时鱼在黑暗里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抱歉,明明时间已经很紧了,我不会再浪费时间。” “别怕。”里包恩轻声细语,顺带转头摸了摸沢田纲吉柔软的脑袋,安抚了一下快要流泪的孩子,“小莫先生,只要你能截止7的3次方的污染,我会为你杀死所有挡路的人。” 莫时鱼用力阖上眼。 第98章 在这之后,白发娃娃就一直趴在莫时鱼的头顶,四只尖尖随着莫时鱼的移动而微微晃动。像一只在窝小鸡的母鸡。 莫时鱼顶着娃娃,环顾四周,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身高傲视群雄。 他好高。 沢田纲吉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莫时鱼身边,一会儿看看路,一会儿看看莫时鱼,他有些想拉灰发哥哥的衣袖,却怕灰发哥哥用之前那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他。 小孩眼巴巴的看着莫时鱼,苍白精致的小脸没挂着什么肉,暖棕色的大眼睛里湿润润的,可怜又渴望,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猫。 里包恩似乎嫌自己走得慢,轻跳到了沢田纲吉的肩膀上,他拿出了一颗咖啡糖,慢条斯理的拆开包装。 小孩转移了注意力,下意识的悄悄往他这里看,眼神里带上了渴望,小嘴微微抿着。 婴儿杀手在小孩渴望的眼神里毫不犹豫的把咖啡糖扔到了自己嘴里。 沢田纲吉:“……”呜呜呜。 他就差那么一咪咪就要哭了。 里包恩轻哼,“你哭什么。” 沢田纲吉扁着小嘴说,“我没哭的。” 里包恩勾起唇,“那好吧,只是我刚才在想。如果有人哭的话,我不介意给他糖吃。” 沢田纲吉立刻眼巴巴的看他,“其实有哭了一点点。” 里包恩轻笑了一声,一边把糖递给他,一边慢慢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沢田纲吉。”沢田纲吉开心的说,迫不及待的把糖含进嘴里,随即就被咖啡糖苦的整张小脸皱了起来。 他不可置信的侧头看着这个吃着比人生还要苦的咖啡糖,表情还颇为怡然自得的婴儿。 这只婴儿的味觉是退化了吗? 他苦着脸想吐掉,然而婴儿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过来,超直感附身的小孩只好怂怂的把糖抿了回去。 里包恩淡定的说,“有人要吃吗?我手工研磨的咖啡糖。”只要一颗,睁眼到天明。 莫时鱼默默地抱住了眼含热泪的小纲吉:“……不用了,谢谢。” 总觉得,虽然没看过原片,但他好像猜出来家教两位主角平常的相处模式是怎么样的了。 棕发孩子委屈的把脸埋进了莫时鱼的胸口,在青年身上若隐若现的、污染一般让人沉迷的甘涩香味里阖上眼,“哥哥,你抱我了。” 莫时鱼带着歉意的说,“对不起,我刚才对你太凶了,我保证不会这样了,可以原谅我吗?” 沢田纲吉在莫时鱼的怀里摇摇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担心。” “如果我能长大几岁就好了。”他垂着眼,似乎是无意识的、低低的哑声说。 莫时鱼的眼神闪了一下,“纲吉君……” 不知什么时候,舍雨的本体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莫时鱼的身边。 他站在莫时鱼的身后,弯下腰伸出手,苍白的指尖勾住沢田纲吉蓬蓬的棕色炸毛,轻轻地摸了摸。 埋着头的沢田纲吉甚至没有意识到,刚才其实不是哥哥在摸他。 因为无论是气味还是那柔和的力度,都一模一样。 里包恩压了压帽檐,勾起了轻而沉的笑。 怪不得觉得有些眼熟。 家光的孩子,彭格列的血脉。 超直感竟然钟情于虫母,实在是有趣。 然而下一秒,莫时鱼的身体猛地一重。 比他的反射神经更快的是里包恩的枪声。 莫时鱼踉跄的半跪在地上,他喘息着回头,就在他肩膀的后面的黑暗里,一个体表吸光般泛着黑沉光泽的皮革面部,朝他微微歪了歪头。 一个弹孔赫然在他的面部正中央,把皮革撕裂了一个口子,露出了更加黑暗空洞的内里。 莫时鱼没来得及说话,看到了覆面握在手里的半截针头。 是背后。 背后有人偷袭。 “我以为你也希望他昏过去。” 一步步走下来的老人奇怪的开口,“你们和那个金发的真是一个队伍的?” 里包恩勾起了一丝轻缓的笑意,“啊……是你。” “里包恩,幸会。” 老人一颔首,随即低笑着说道,“时鱼,从前我就觉得你是我最无可替代的商品,现在更是如此。” 莫时鱼的目光阴寒冰冷。 “没胆子的家伙,有本事以真身过来。” “我是立体影像没错,但这不代表我怕你们。”老人笑哼了几声,“我一直都在寻找这个世界无法被交易的东西,可事实证明,再坚定的感情都可以被收买,再美丽的人格也会被腐蚀。” “这辈子我发现的无法交易的东西只有两个?” “一个是时间,一个是你的人生,你的命。”老人看着莫时鱼说。 “任何人都不是一定会沦落在这里的,但你——被恶人迷恋的你,我无法想象你除了在污泥里烂掉之外的活法。”老人眨着眼,“我说的对吗?” “……” “所以,今晚我很高兴,假如真的有改变你命的法子,我无论如何也要看一看。” “你愿意接受吗?” 老人看着他说,“美丽的新娘。” 莫时鱼直接一脚踩碎了立体影像的成像仪。 “滚。” 听他的语气,这个贪生怕死的老家伙竟然没跑路吗…… 莫时鱼根本没这个心思去报这些人的仇。 只希望他之后别来烦他。 他看向了他的二号马甲。 面孔上的弹孔恢复的有些反慢,也许是因为子弹太深了。 皮革覆面的男人将掉落在地上黑色军帽戴了回去,缓慢转过头,用带着弹孔的面部朝向莫时鱼。 不得不说,这具男性的身体强壮无比,体表浇了一层黑色皮革,手指颀长有力,曲起时骨节凸起,有种异样的男色的诱惑性。 他颇为迟钝的看着莫时鱼,根本看不出刚才一瞬间抓住针头的速度,像在无声祈讨的狗狗。 “我来对付他。”里包恩率先说。 “不,也许不用。”莫时鱼说。 我之后可抽不出时间操纵这个马甲,莫时鱼心想。 把他丢在这里吧。 莫时鱼仰起头,在对方皮革面部弹孔的位置上亲了亲。 “还记得我吗?”他用牙齿磨了磨对方的下巴,动了动从刚才就被黑色皮革覆面的男人束缚着压在地上的双手,“特工。” 覆面整个皮革翻涌了一下。 里包恩一挑眉,“嚯。”这可真是对付一个无限愈合的怪物的好办法。 色诱他。 “放开我,好不好?” 覆面看着莫时鱼,慢慢地松开了手。 还真成功了。 里包恩不算了解覆面,兴味的看着这个迟钝的、没有名字的怪物。 莫时鱼用手抚摸他光滑皮质的后颈,“不要拦我,等我回来了,我会奖励你,做什么都可以。” 覆面仰头看着他。 他一直没有动,最后是在莫时鱼的操纵下,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你知道你承诺了什么吗?”走在路上,里包恩饶有兴趣的说。 阿美莉卡政府千叮万嘱,不要伤害、刺激虫母。 这也许是覆面没有付诸武力的一方面原因。 但那样的承诺,太过了。 谁都看得出来,那个怪物很喜欢这个青年。 就算他道德底线再高,也不会放过你的。里包恩无声的歪头。 毕竟,你已经允许了。 “我知道。”莫时鱼抹了一把汗,声音有些轻的说。 “你会兑现吗?” 莫时鱼盖住小纲吉的耳朵,朝里包恩勾了勾唇,“如果你指的是上床,他看起来很可爱,我不介意。” 里包恩轻哼了一声,“小孩,装的很有经验的样子。” 舍雨默默低头看莫时鱼,一个字没有说。 斯米诺走在后面,表情愤恨不平,“我要杀了他……” 大约3分钟后,他们站在了地下室的大门前。 莫时鱼一只手撑在墙上,累的直咳嗽,“这鬼地方的地下修的也太深了。” 也是,毕竟要装下那么多绑架来的人。 “没有钥匙孔,开门需要瞳纹。”斯米诺查看了之后说道。 里包恩缓步过去,一直蹲在他的黑色帽檐上一动不动的蜥蜴爬到了他的手上,化作一颗血丝遍布的眼珠。 眼珠滚落在婴儿的手心,血红的眼珠僵硬的转动了几圈,直勾勾的对着瞳纹识别摄像头。 三秒后,合金大门无声的开了。 变回原样的暗绿色蜥蜴爬回了里包恩的帽檐,杀手优雅的侧身抬臂,轻柔道,“请。” 莫时鱼手脚冰凉的收回视线,被污染的阿尔克巴雷诺,即便外表依然冷静克制,却总是在微小的细节里展现出疯狂,冷不丁的让你一下子浑身发冷。 他抬步走了进去。 地下室意外的亮堂。 面前是一个亮黄色的空间,刺眼的日光灯,四处都是单调的走廊。 没有怪物,没有鬼怪,没有声音,没有人,仅仅是一个个由走廊和墙壁连接起来的,敞开的、没有任何装饰的黄色房间。 空旷到让人心生躁郁。 莫时鱼的鼻尖充斥了一股潮湿闷腥的味道,像是世界所有的东西在绞肉机里搅散后的味道,说臭也不臭,甚至还有一丝回甜,却比最恶心的烂肉还要令人作呕。 生命腐烂后是烂泥、融化后是黄油。 莫时鱼用手捂住口鼻,在干呕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这是「书页」的味道……?” 斯米诺带着一丝虔诚的说,“是的,母亲。记载一切的「书」,虫子就是在这个味道的环绕下诞生的。” 莫时鱼心想他真是日了狗了。 他在夺门而出的冲动下四处环望,「书」在哪里? 这里空间空旷,灯光昏黄,却不见任何生命的影子。 “这不是原来的地下室。”里包恩比对了一下身后的基地和这个空间,很轻易的得出结论,“地板是割裂的,这里是拼接过来的异空间。” “应该是这样。”莫时鱼说,“我以前在基地的地下室待过,这里不长这样。” “大空戒指是打开门的钥匙。”莫时鱼低声道,“你们不要进去了,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 斯米诺微微睁大了眼眶,急切的拉住他,“这怎么行?母亲,您现在这么虚弱,这里一看就极其危险——” 莫时鱼摇头,他垂眼从口袋里拿出了黑衣太宰给他的惨白笑脸面具,“「书」的污染太严重了,想想横滨地下的情况,和实力无关,生命贸然接近只有死,不,也许比死更可怕……” “白兔先生早已算好了,只有这个面具有办法抵抗一段时间吧。” 而面具只有一个。 莫时鱼站在门口,望着面前这个死寂单调的、层层叠叠的黄色走廊,心底升起了一种一旦跨进去就无法回到现实世界的恐惧感。 他把牙根咬到发疼,都没有提起抬步的勇气,如果死在这种地方,怕是连尸体都找不到吧。 不,最可怕的是死不了,永远、永远徘徊在这个把人逼疯的空间里。 里包恩靠着墙,漆黑瞳孔的紧紧盯着灰发青年,“小莫先生,你自己做选择。” 莫时鱼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所有人。 “这里每一个房间都很类似,「书」可能藏在其中,我会尽力在我经过的地方记下记号,指引来路。如果我没能出来的话。”莫时鱼顿了顿,“就和政府报告吧。” 人类必须找到「书」,这是污染的源头。 哪怕他失败了,也得再派人进来探索。 在无法防治污染的情况下。 只能拿人命来填了。 莫时鱼转头,没有再犹豫的往里走去。 “哥哥——”沢田纲吉下意识的往他那里踉跄了一步,却见一道白色影子更快的在眼前晃过。 那个白色半长发的少年一点犹豫都没有的跟了上去。 第99章 安静。 很安静。 像进入了一个时间静止的空间。 可偶尔的,远处却传来了奇怪的回音,很微小,像是哭声又像是嘶吼的声音。 莫时鱼追着那噪音摸索着前行,却始终找不到尽头。 一个人都没有。 他把握不住这里到底有多大,他没有看到窗,不知道这些走廊的外面是什么。 这里的湿度很大,地毯已经潮湿到发霉,每走一步脚就很容易陷进去,再抬步时好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 长此以往,他的双腿变得酸而疼。 无边无际的黄色走廊,一个又一个同色的空旷房间。 偶尔有一些废弃不用的沙发或桌椅,突兀的出现在其中一个房间里,却根本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莫时鱼蹲在地上,用炭笔作了记号。 他回过头,是几乎一模一样的风景。 入口早已无处可寻。 他第一次知道,明明什么危险都没有,光是这么走过一道接一道的黄色墙面就能让人不堪忍受,几乎作呕。 无边的黄色像吞噬人而食的怪物,在视野里翻转着嗫咬上来,莫时鱼眉心抽动,靠在墙上,手背贴着发烫的额头轻声喘息。 这环境确实会让人疯狂。 身旁的舍雨担忧的望上来,用指尖摩挲着他淤红的眼角,滚烫的额头。 还好,还好还有人陪着他吧。 莫时鱼没有出息的闪过这个念头。 可是…… “舍雨,在你偷偷摸摸跟过来之前,你至少该先学会怎么融进我的身体里。”莫时鱼哑声说了他们一起行路后的第一句话。 他的头顶一侧挂着白色面具,露出的脸色苍白而隐隐泛着红,他用力按住舍雨的白发,把他按向了自己,他看着他的眼睛,隐隐冒着怒火。 “实在不行,我只能把你吃掉了,你想被我吃掉吗?“ 舍雨大概知道一路上莫时鱼有多气愤,因此一直不敢说话,如今终于听到了本体的声音,他柔软而青涩的眨了眨眼睛,垂落的白发发梢颤动,他轻声呢喃,“吃掉我……” 他凑近了一些,微微张开唇,“给你吃。” 莫时鱼默然了半秒,暴躁了,“这不是一个需要回答的问题!” 抵抗污染的笑脸面具只有一个,即便舍雨是他的马甲,但也是独立在外的马甲。 如果靠近「书」的话,舍雨会被污染成怪物的吧。 莫时鱼害怕永远徘徊在这里,连尸体都出不去,舍雨难道不怕吗? 为什么一定要跟过来? “没关系的,本体。” 舍雨缠覆上来的抚摸和拥抱像爬行的蛇类,莫时鱼在冰冷的拥抱里茫然垂着眼。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白发少年的声音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多了一丝缠绵,“只有一部分的我来了,还有很多我在外面。” “所以,我死在这里,外面还会有很多我陪着你。” “不,”莫时鱼视线凝聚在他的身上,声音沙哑的说,“哪怕把你吞食到肚子里,我也不会把你留在这里的。” 舍雨弯起了血红色的眼睛,“那本体记得要在我变成怪物之前,吃掉我。” “……”莫时鱼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心倏地抖了几下。 舍雨的话丝毫不见害怕,甚至含着一些古怪的期待。 他似乎一连和他的两个马甲都达成了奇怪的约定。 应该是错觉。 莫时鱼叹了口气,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冷战,努力撑着墙站起来。 “你说,这里像什么?”他问道。 满目的黄色墙壁,几乎能逼出幽闭恐惧症的重复房间,和更诡异的房间内偶尔出现的旧沙发和桌椅。 怎么也找不到源头的噪音。 “很像现代打工人的怨念集合。”莫时鱼吐槽了一句。 舍雨沉默了半晌后说,“污染在以人类能认知的形式出现,且已经比横滨地下更具象化了。”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莫时鱼穿过了一道道门,一边用炭笔作记号,一边轻声说,“无解的异空间,这是第二个了……” 【——】 莫时鱼再一次听到了远处的噪音,还是那样刺耳的宛如指甲刮玻璃的不似人声的声音。 这大概是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三次。 他立刻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距离上一次21分钟。持续了……34秒。” 上一次的间隔是14分钟,再上一次是7分钟。 “是7的倍数。” 如果下一次是28分钟后,基本上就可以确定这个规律了。 噪音结束,莫时鱼重新开始探索。 “「书」和7的三次方都是世界基石的一部分,而沢田君说彭格列戒指是打开门的钥匙,噪音的间隔时间又是7的倍数。两者一定存在某种关系。” 因为周围毫无线索,莫时鱼只能提起劲儿继续往噪音的方向走。 下一次果然是28分钟后。而且持续的时间也更久了。 这一次噪音之后,莫时鱼遇到了一个有些不一样的房间。 这个房间摆着一个坏掉了的纱网罩,天花板上时转时不转的吊扇,一个不符合常规尺寸的高高的椅子。 莫时鱼望着这个房间,莫名感到了一丝熟悉感。 吊扇,纱网罩……很有华夏南方的老房子的感觉,和他爷爷奶奶的家很像。 那个高高的椅子…… 莫时鱼记得,他小时候在南方的爷爷奶奶家呆的时间比在自己家还要久。 那个时候,他觉得椅子、桌子都是高高的,是怎么也够不上的,桌上偶尔放着食物,被奶奶用纱网罩罩住,他会努力爬上椅子,然后趴在桌子上,掀开纱网罩,探进去拿东西吃,罩子下面有时候是脆枣,有时候是菱。 他不知道饱,会吃到很饱很饱。 每次被发现了,奶奶会打他的手掌心。 她总是嘟囔,“是名字起坏了,和没脑壳的鱼一模一样,吃到吐都不会停下来。以后没人管了,会变成大胖鱼。” 莫时鱼走进了这个房间。 他听到了自己愈发明显的呼吸声,在这个死寂的房间里,仅仅是几个破旧的物件,他却在原地看了很久。 舍雨蹲在他脚边看那个纱网罩,脸色变得苍白而古怪。 “本体,你还记得小时候的物件长什么样吗?”他问。 莫时鱼眼神怔怔的摇头。 那些物件总是灰扑扑的,他以前从未有兴趣仔细看过,等长大了以后再回去,也见不着这些物件了。 舍雨看着这个破了洞的纱网罩,慢慢掀开了罩,“下面有东西。” 莫时鱼一愣,蹲下来查看。 是菱。 几颗菱掉在罩子下面。 “终于看到食物了……”莫时鱼下意识的刻意吐槽了一句,但不妨碍他一瞬间手脚冰凉,鸡皮疙瘩冒了一身。 不是巧合。 绝对不是。 舍雨把纱网罩盖了回去,别看他身体冰的像鬼,他现在也有点浑身发冷,“椅子的比例不正常,和现实存在差距,应该不是现实里的东西,只是以我们的记忆为蓝本创造的。” 莫时鱼声音有些颤,“有什么意义?” 舍雨沉默,“不知道。” 没有任何值得称之为找到「书」线索的东西,他们无法一直耗在这里,只能继续往前走。 前方也慢慢出现了莫时鱼记忆里的东西。 完全以他的印象里的样子,以诡异的方式出现在这里。 厚的惊人的课本,上面画满了好像看得懂,但其实是鬼画符的文字;用破绳子吊起来的娃娃,这是他做的第一个手工;母亲手工做的围巾,围在了一个塑料假人身上。 与记忆里似像非像的,比例怪异的东西,堆放在房间里。 莫时鱼走不下去了。 他产生了剧烈的反胃感,想吐,想干呕,想尖叫,可最后他只是靠在墙边,仰头望着刺眼的白炽灯,茫然的喃喃道,“这都是什么?” 【——】 噪音再一次出现了。 已经离得很近了。 莫时鱼抓了一下汗湿的头发,接近极限的身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警告,他垂着眸,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面颊苍白,阴影顺着下颌线隐入了深陷的衣领里。 没有怪物。 只有无边无际的房间,走不出去的走廊。 这一次噪音持续的时间长的惊人,离得近了一些,里面蕴含的污染愈发明显,简直像把所有负面情绪糅合起来的呐喊,像尖锐的针,直直的往耳朵里钻,让人想刺穿耳朵,来让自己解脱。 再之后的一个个房间里,开始挂画像。 有一个人的,有一群人的。 班级照,家庭照。 陈旧的画纸,一模一样的表情。 好久没见的,亲密的人,躲在画的另一头看他。 莫时鱼不愿意相信他内心猛然冒起的可怕想法,他匆匆走过了这几个房间,不愿意也不敢往里面看一眼。 像一个一点不好笑的恶作剧。 舍雨手虚虚的在半空中握了一下。 莫时鱼回过头,看到白发少年的身体变得褪色,泛黄,好像一张逐渐老去的画像。 “等等,舍雨……”莫时鱼走过去,他喉咙一阵阵的泛酸,舌根却苦的要落泪一样,“舍雨。” 舍雨看了他,忽然转身上前,撕掉了其中一张照片,用力撕成了碎片。 画像的碎片随着风掉在了地上,依稀能看到眼睛和鼻子嘴巴。 “……”莫时鱼眼睁睁的看着印着嘴巴的碎片,从抿着变到张开,最后越张越大,画着的那双眼睛则变得极为愤怒而怨毒。 舍雨半跪在地上,低着头直勾勾的看着那些碎片。 他化作了白色娃娃,回头跳了几步,扑到了莫时鱼的身上。 “是污染,都是污染。”他挥舞着尖尖,“不是真人,不是。” 莫时鱼摸了摸娃娃的发丝,紧紧地抱住了他,“好。” 他抱着舍雨,跨过了碎了一地的画。 “舍雨。”莫时鱼轻声唤。 “嗯。”舍雨说。 莫时鱼抱着逐渐变得泛黄陈旧的娃娃,“我之前说我一个人可以,其实根本不可以。” “没有你在,我早就没有勇气走下去,慢慢迷失在这里了。” “所以,”莫时鱼有些茫然的垂眼看着他说,“不要走。” “我不会走的。” 舍雨用已经变得扁平的尖尖摸了摸莫时鱼的脑袋,丝毫没有恐惧的轻声说,“好怀念在本体身体里的时光,能永远和本体在一起。” 他说,“想回到本体的身体里,温暖的,湿润的……最初的地方。” 莫时鱼垂着头,亲吻娃娃的小鼻子,亲吻他用针线缝起来的嘴角。 他没有注意,也没有在意娃娃是什么时候变回了白发少年。 白发和灰发混在一起,他们互相紧贴着,莫时鱼张开了湿润泛红的唇,一口咬在了舍雨的脖颈上。 “……”舍雨一瞬间抱紧了莫时鱼的后颈。 流出来的是血,但也有一部分莫时鱼从前缺失的部分,如今顺着喉管,亲密的,缠覆在他的身体里。 他想起了以前孩童时,吹起了彩色泡泡的声音。 莫时鱼紧紧抱着舍雨,慢慢闭上眼睛,像一只小鸟窝在温暖的巢穴里安眠。 汗水流进了眼眶里,又混着眼泪流了下来。 舍雨阖着眼,仰着头,抱着莫时鱼的脖颈,轻柔的磨蹭着,直到他的双手失力垂落下来。 慢慢化作一个泛黄扁平的娃娃画像。 而值得在意的是,画像上的娃娃没有灵魂,只是一具空壳。 重新站起来,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在噪音响了第10回时。 莫时鱼看到了一扇黄色油漆的木门。 这应该是这里第一扇关着紧闭的门。 用玻璃隔离起来的彭格列大空戒指闪着异样的光,他接近了。 “他来啦。” “他来啦。”“他来啦他来啦他来啦……” 莫时鱼听到了许多混杂在一起的古怪声音,而彭格列戒指在此刻闪耀着耀眼的光。 几乎毫无防备的。 门打开了。 第100章 莫时鱼仿佛置身于无边的海里。 他听到了类似于海浪波涛拂过身体的声音,海螺在耳边呢喃,凝集的荧光在他面前铺展,宛如绚烂砂砾组成的银河,世界在他面前摘下了浩瀚的面具,落在了他的面前,倾下漫天的星光。 “时鱼,时鱼,时鱼……!” 一道道带着不详回响的童稚合声,以一种异于常理的方式像实物一样钻进了他的大脑里。 莫时鱼无法形容这种仿佛灵魂被触碰的感觉,这完全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范围,他捂住耳朵手指止不住的哆嗦。 这道声音在悄无声息的熄灭他的警惕,伸出无数引人沉溺的虚幻触须缠绕住他的灵魂,引导着他的灵魂发生某种异变。 “后腰,后腰,后腰……” 祂欣喜的说。 “时鱼要,长大了……” 后腰的纹身烫的惊人,从硬币大小到愈发扩大,恍惚间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莫时鱼感到理性在褪去,疯狂占据了主流。 好在头顶的面具不断地生出着净化的力量,让他维持住了最后一丝清明。 他本能的弓起身体抵抗痛苦,喉咙里挤出了呢喃,“……好难受。” 童稚声音戛然而止。 周围重新恢复了寂静,莫时鱼快要爆炸的脑袋终于窥得一丝喘息,他竭力撑开了被汗水浸湿的眼睫,酸疼的眼睛往四周试探望去。 看不到任何东西,没有绚烂的银河,没有漫天的星光。 只有无尽的黑暗。 “对不起……”那道无数孩童的合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变轻了很多,显得小心翼翼的,“是的,你会不舒服,我忘记了,别生我的气,我太高兴了……” 莫时鱼张了张口,“……「书」,是你吗?” “是我。”孩童的声音一齐轻柔的说,“我永远都在这里陪伴着你。” “永远……”莫时鱼有一瞬间的发愣。 他没有因为这偏爱的话语而安心,反而打从心底生出了一丝不安。 不久之前,莫时鱼在横滨的地下陷入了虫子的卵巢里,那时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张「书页」,落在他的手心里。 上面写着一句相似的话,也是「书」留下的。 「我永远祈祷你幸福。」 祂总是说着这些柔和偏爱的话,可现实却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一场滑稽哑剧。 莫时鱼用力闭了一下眼,竭力镇定下来,望向黑暗。 “可以告诉我,一切的真相吗?” 「书」停顿了片刻。 在漫长的沉默里,莫时鱼品出了对方的态度,眸色越来越沉。 祂不愿意说。 不让他回原来的世界,也不愿告诉他真相。 这就是「书」的态度。 “我永远不明白,我到底对你有什么用?”莫时鱼嘲弄的笑,“难道说,把我从别的世界绑架过来,引导我抽中「天生受害人」,玩笑一般看我挣扎,就能让你少流几滴脓液吗?” “不是的,时鱼。相信我,我希望你幸福,我只是希望你幸福……” 那童声像陷入梦魇一般的重复道。 幸福,又是幸福。 莫时鱼搞不懂,「书」到底哪门子相信,穿到这个世界的他会比原来更幸福? “哪怕不看原来的世界,我也没觉得未来我会更幸福。” “未来已经演变出那么多可能,可世界依然如此糟糕,说明你没有成功改变现状。” 莫时鱼眼底变得寒凉,“我的存在没有起到可视的效果,让我猜一猜,是因为未来的我全死了吗?” 这一回,眼前的黑暗出现了剧烈的震颤。 “时鱼,时鱼,时鱼时鱼……!” 祂满是痛苦的连声惨叫,每一次呼唤都似乎承载着极为厚重而扭曲崩坏的情感。 头愈发的疼,好像要裂开了一样。 莫时鱼用力按着头,忍耐着那几乎要将大脑撕裂开的痛苦,继续咬牙道,“在我窥探到的那个未来里,我的身边没有马甲,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马甲系统是这个世界第一次出现。” “你在不断增添砝码,虫子也是,马甲也是,最终都是为了保护我,目的应该只有一个。” “那就是让我活下去。” 眼前的黑暗皱了起来,像一块被揉皱的桌布,下一秒,一颗畸状的眼球从中间长出来,那眼珠僵硬的转了几圈,最终停在了和莫时鱼对视的角度上。 它轻轻眨了几下,渗出了一汩汩像眼泪、又像脓液的透明液体,散出了咸苦的味道。 “……” 莫时鱼怔了一下。 有一瞬间,他的心底忽地漫过一丝奇特的熟悉和酸涩,好像有一部分的潜意识在告诉自己。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你很伤心吗?”莫时鱼望着祂,“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可以反驳我。” 那巨大的眼珠子左右晃了晃。 “……我不伤心,时鱼。” “你说的没错,系统是我新做的,时鱼很喜欢,我看到了的,我好高兴。所以,时鱼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那些孩童声音像在忍着哭泣一般,又好像在承诺,“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时鱼的!” …… 莫时鱼仿佛看到了一个一次又一次的推翻棋盘重来的孩子,为了保护关键的国王棋,就执着而不停的在国王棋周围安置强大的骑士。 不算理性的话语,诡异的执念,掩藏的疯狂。 奇怪的是,莫时鱼并没有感到害怕。 仿佛,很久以前,他听过类似的声音。 ……活下去。 莫时鱼眼前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似乎想起了什么,却无处所寻。他怔怔的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书」有一瞬间像是怔住了,没有说话。 莫时鱼抬着眼,烟灰色的瞳仁里倒映着那颗可怖的眼珠,他喃喃道,“不是最近,而是很远之前,在……原来的世界。” “……时鱼,够了。”「书」打断了他。 “你一定会后悔的,知道真相,会让你更加痛苦。” 莫时鱼忽然有些害怕。 他的瞳孔不住的发抖,到后来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书」为什么执着于他?他有哪里特殊的? 房间外面的……那些他记忆里的物件,和人,以不符合常理的比例出现在了那个黄色空间里。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这些东西? 不该出现的东西,和他有关的东西。 和他有关的……东西? 莫时鱼像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他面上的血色忽然褪去了,他像看鬼一样看着那颗眼珠,“……我一直在想,太宰,白兰,纲吉君,乌丸莲耶都回来了,未来的我就没有可能回来吗?” 颤动的眼珠子像卡住了一样戛然而止。 “未来的我最后被乌丸莲耶戴上了污染的戒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死前是什么样子?” 莫时鱼越是往下说,就愈发感到遍体生寒。 “你刚才说过,你永远在这里陪伴着我。”他惨白着脸,直直看着那颗眼珠,“你陪伴的是现在的我,还是未来的我?” “外面的那个空间是我吗?”他有一瞬间在黑暗里露出了无法忍受的脆弱的表情,但在下一秒就被他抬手用力遮住脸,硬生生的揉去了。 “外面的空间,是被污染后的我?” 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在莫时鱼的话语下狂乱的转了好几十圈,忽然不动了。 祂垂下了眼睛,眼珠变得失落而死气沉沉的。 “……是的,时鱼。” “……”莫时鱼后退了一步,靠着墙慢慢滑坐了下去。 这里是地狱吗? 他心想。 单调的墙纸,走不到尽头的走廊,数不清的房间,小心盛放却逐渐扭曲的记忆,规律间断的似哭似吼的可怖噪音。 只能由彭格列戒指打开的门。 是因为未来的他是戴着污染的戒指死去的。 外面的空间,不稳定的可怕,就像一个正在孵化的巢,如果放任不管,总有一天会侵蚀现实世界。 没有戒指,这就是一个无法离开的死局,会死很多很多人。 “算……什么……”莫时鱼喃喃。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觉悟已经足够坚定了。 他不是生来就是坚强的战士,他怕疼,怕死,也有过很多次想逃避现实的瞬间,可无论流了多少血和泪,他依然走到了今天。 哪怕知道未来充满血腥和黑暗,他依然想提起勇气走下去。 莫时鱼低声喃喃,“可不是……变成那样的怪物……” 连人都不是,连生物都不是…… “不是的,时鱼!”孩童的声音打断了他,祂执拗的说,“那个未来,是不对的,这种异化方向是错误的!你的形态应该是美丽的,不该是那样……病态的模样。” “我知道了。”孩童的声音忽然安静了下来,“我告诉你真相。” 莫时鱼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黑暗慢慢地扭曲了起来,“……” “不要怪我……”祂这么重复着说道,充斥着诡异的情感。 下一秒,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痛抓住了莫时鱼的全部感官。 莫时鱼一下跌坐在地上,双手抱着满是冷汗和滚烫的头,垂着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身体里仿佛有一把钝刀在翻搅,将他从内而外的割开,他被扯着下坠,不断地下坠。 忽然,一道孩童的影子从他的身边跑了过去,带出了一阵风。 莫时鱼错愕的想回头望去,却发现自己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下一秒,疼痛褪去,视觉和听觉都逐渐回归,莫时鱼怔怔的,耳畔捕捉到了生活气息极浓的喧闹声,塑料袋摩擦的声音,还有交谈聊天的声音。 “江林小区即将到站,下一站,世纪大道……” 是公交车的到站声音。 莫时鱼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身体被惯性拉的猛地一个踉跄,差点摔一跤,幸而他的一只手拉着扶杆,才稳住了身形。 车轱辘滚过了石子儿路。 这里是哪儿?好熟悉…… 路边盘旋错绕的老树,有点破的公车,不算宽的大道…… 周围的私语声都是带着口音的东北话。莫时鱼很久没有听到这么多熟悉的语言夹杂在一起了。 他下意识的想要转头环顾四周,可古怪的是,身体完全不听他指挥,他似乎变成了一缕困在身体里的幽魂。 眼前是一层玻璃,他的一只手把着栏杆,另一只手则拉着一个行李箱。 因为无法动弹,视线只能局限于自己目光所及,莫时鱼看着眼前,一下子顿住了。 “……”他望着玻璃里的人影。 这道影子实在太过熟悉,二十多年来,他每天只要一照镜子就能看到,哪怕模糊不清,他也绝对不会认错。 就是他自己。 可是…… 玻璃的人影,头发是黑色的。 这是……记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10 第101章 这是过去的自己? 「书」想做什么?莫时鱼心想,为什么要给他看曾经的记忆? 就在这时,公交车到站了。 莫时鱼感觉到身体动了起来,他拖着行李箱,下了公交。 眼前是他熟悉到极致的场景。 小区门口。 保安亭。 他走过千百遍的路。 不过发几秒怔的功夫,这具身体已经自然的刷卡走进小区,莫时鱼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具身体走上台阶,站到了家门口前。 他把行李箱放正,摆在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 莫时鱼忽然回想起他做过的一个梦。 梦里的他,也在家门口。 梦里,他的头发不是全灰也不是全黑,而是烟灰色的挑染。 门里是母亲的哭声,他想进去,门缝里挤着一只凸眼怪物,怪物问他,“你真的要进去吗?” 他不知道那个梦在预示什么。 只是他忽然想起来,眼前的一切,和那个梦有些像。 隔壁的房门忽然被打开,莫时鱼一怔,顺着视线看过去,看到拎着垃圾袋的邻居走了出来。 一个身体壮实的成年男人,穿着背带工装裤,一双眼睛透过半长头发的缝隙盯着莫时鱼。 “时鱼……你回来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微微有些抖,情绪似乎不太稳。 “嗯,李哥。”莫时鱼听到自己回应,带着笑意,“放假了。” “准备住多久?” “就住几天,之后计划出去旅行。” “哦……玩得开心。” 邻居手指下意识用力掰了一下钥匙,刘海垂落到眼睛下面,他没再开口,关上门,下楼去了。 很简单的对话,这具身体已经自然的转回去开门,可内里的莫时鱼却皱起了眉。 他的邻居是一个理发师。 莫时鱼以前高中上学的时候,早上出门时也会碰到他,他去上学,对方去工作,他们一起下电梯。 理发师性子沉闷,不怎么说话,但会帮他们把门口的垃圾一起丢下去,印象里,他是一个老实沉默的好人。 这件事似乎确实发生过,莫时鱼勉强回忆了起来。 大约是他刚放暑假回来的时候。这之后没过几天,他和朋友去霓虹旅行,然后就穿越了。 所以,现在的时间点是他穿越之前? 家里很安静。 母亲不在家。应该去上班了。 莫时鱼顺着身体的目光,将这个家从里到外看了一遍,看出了一些和他记忆里的样子有些微不符的样子。 墙上多了一幅画,阳台里养的吊兰变成了鲜艳的月季花,电视机从45英寸变成了55英寸,他用了三年的破手机竟然变成了iPhone15promax。 他们家发财了? 莫时鱼心里有些怔怔。 这不是他原来的世界。 这里是平行世界? 小莫的视野左右晃动的很快,看得出他心情不错,莫时鱼还没来得及把这个家看一遍,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把行李箱收拾好后,就像个快乐的猹一样蹦出了家。 莫时鱼都不敢认挂着这么明媚笑容的人是自己,跑起来像一阵风一样,甚至有些傻乎乎的。 好像有用不完的能量。 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小莫拿着手机,低头飞快的回消息,似乎要赴谁的约。 出小区的时候,莫时鱼注意到门卫亭换了值班人,是去年新来的保安,性格比较凶,经常和业主吵架。 每一次他路过的时候,从来不开口,只是直勾勾盯着他。 这一回也不例外。 小莫应该有意识到自己在被狠狠地瞪着,路过保安的时候,他没有再跑,而是改成了较为轻快的步行。 直到小莫走过拐角,莫时鱼都能感到对方的视线。 路过了一家咖啡店。 小莫看到了玻璃的那头坐在咖啡店里面的发小。 他走了进去,坐在了发小对面。发小递给他一杯热巧克力,问他,“签证和护照都办好了?” 小莫接过喝了一口,“办好了,你能别唠叨了吗?” 发小说,“我怕你忘了。” 小莫晃头,几缕乌发垂在眼前,眉眼里浸润着轻快的笑,“瞎操心。” 室内放着舒缓的纯音乐,桌子上放着绿植,鼻尖萦绕着咖啡微苦的味道,是莫时鱼最容易放松的气氛。 他们聊了几句,服务员小姐姐端了一个插着蜡烛的巧克力味的冰淇淋蛋糕在他们面前的桌上。 发小则站了起来,从椅子后面拿了一个折好的生日帽放在他的脑袋上。 在小莫愣怔的目光下,付筱低头和他说,“18岁生日快乐。” 小莫抱着杯子,仰头看他,“我的生日是上个星期,你已经祝福过我了。” 发小抬了抬一边眉梢,有点凶的样子,“谁让你学校放的那么晚的。” 莫时鱼的发小叫付筱,是一个酷哥,五官帅气,长得有点凶,不怎么笑,但做事很靠谱。 他们住在一个小区。 小时候,付筱因为长得凶,不爱说话,又被他妈妈图省事剃了个寸头,头上留一个疤,没有一个小孩敢靠近他,经常一个人上下学。 莫时鱼则稍好一些,但他小时候发育的慢,长得像个女孩子,再加上跟着南方的祖父母住久了,说话分不清Ne和Le,在小孩堆里容易被笑话和欺负。 有一次,小小的莫时鱼被小区里顽皮的孩子推进了小池塘,满身水的从池塘里站起来,头上撞了一个红红的包。 他捂着头,呆呆的望着周围的人。 莫时鱼的妈妈太忙了,没时间陪他,陪他们的那个孩子的奶奶怕担责,赶紧把孩子接走了。 留他一个人在那里。 他一开始不知道冷,就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对着太阳晒自己。 直到付筱走过来问他,“你不冷吗?” 莫时鱼眨巴着眼看他,过了一会儿后,他忽然后知后觉的开始抹眼泪,越抹越多。 他说,“有一点点的。” 付筱把他带回他家洗了个澡,换了他的衣服。 莫时鱼穿着他的衣服,坐在他的床上,好奇的把他的房间打量了一遍,他家养了一只小黑背,莫时鱼摸了摸摇着尾巴靠过来的狗崽。 直到付筱拿着毛巾,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冷冷的凶凶的看着他,把毛巾扔到了他的头上。 莫时鱼不敢动了,过了一会儿,他拉了拉毛巾,露出了一双眼睛看他,小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付筱说。 “可是你的表情好像不想和我说话。”莫时鱼说。 “我一直就是这个表情。”付筱说,“我不会笑,只会这样。“ 莫时鱼眨了眨眼,凑近了一些看他,眼神专注,是用研究数学题的认真程度。付筱也绷着脸回看他。 他的眉毛浓,眉眼窄,没表情的时候显得像狼一样野而凶,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目光其实很温柔。 “所以这个表情不是生气的意思啊。” 付筱看着他,“……嗯。” 莫时鱼弯起眼笑了起来,他忽然很高兴似的,湿漉漉的黑发上滑下的水珠,沿着他的眼睛,流到鼻尖,在灯光下闪着光,“那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付筱点了点头。 莫时鱼觉得付筱很酷。 他把推自己进河里的小孩打哭了。 他还告诉自己,受到伤害的时候的时候一定要反抗,而且要一直反抗到欺负你的人不敢再欺负你。 还有,长得矮小,像女孩子,说话分不清Ne和Le,都不是被嘲笑的理由,而是一颗树上闪闪发光的叶子。 …… 从小学到高中,他们都在一个学校,关系好到经常睡一个被窝打游戏。 付筱是学神,莫时鱼成绩还行,但偏科严重,他们打算考一所大学,付筱天天放学后带莫时鱼补课,莫时鱼也是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奈何最终成绩还是有所差距,最后付筱去了首都大学,莫时鱼考上了一所985工科大学,两所大学跨了一个省。 两人吃完蛋糕,凑在一起,各自数了一下打工赚的钱。 “后天早上8点的飞机,5点就出发,到时候我到你楼下叫你。”付筱说,“北京飞洛杉矶。” 小莫说好。 等等,洛杉矶?莫时鱼一愣。 不是东京吗? 说起来,莫时鱼忽然想起来,他们一开始确实打算去阿美莉卡旅行的,但因为他们一个朋友签证没办下来,所以才改去了更容易办签证的霓虹。 所以,这个世界没有发生意外,按照他们的原计划进行了吗? 莫时鱼的目光变了。 那他……还会穿越吗? 下一秒,眼前的景色忽然变得模糊,飞速的往后远去,时间似乎在快速的流动。 等莫时鱼再次看清眼前的时候,周围竟变成了白色的机舱壁,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他们竟然已经在洛杉矶的机场了。 莫时鱼的精神一下子高度集中。 但一直到小莫出了海关,取了行李箱,他还一直和朋友在一起。 莫时鱼怔怔的,这个世界的他真的没有穿越? 周围人的面孔里,金发碧眼多了起来。 一个朋友勾着莫时鱼的肩膀,侧过脸问他,“我说,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小莫纳闷的摇头。 朋友纳闷的说,“那怎么看上去……” “哪样?”小莫问。 朋友看了他一圈,找了个词,“就是水灵灵的。” 付筱回头看了朋友一眼,“说什么呢?” 有个墨西哥裔特意走过来,朝小莫堆起了友善的笑,问他们需不需要计程车,小莫摇头,“no,thankyou.” 那人听到了,但还是伸出手,想接过小莫手上的行李箱。 对方手劲极大,竟有几分抢的意思。 小莫拔河拔不过他,差点被他把行李抢去了,直到他身后的付筱走过来,把行李箱一把按住。 “他说了,”他盯着那人说,“不用计程车。” 那个墨西哥裔盯着他,脸色的褶子笑意隐去,露出了隐隐的凶相。 他看着小莫,缓声轻语的说了一句,“Wewillmeetagain,Chinese.” 小莫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看着这段记忆的莫时鱼则是眸色暗沉。 是当地的黑帮。 盯上他们了。 他们雇的导游脸色不太好的和墨西哥裔交涉了几句,带着他们离开了,“不要和他们说话,我不是种族歧视,是为了你们安全考虑,知道不?” 他回头看了一眼莫时鱼,语气不善的补了一句,“特别是长得好看点的,别哪天被拖进草丛里强奸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小莫:“……” 老大,你为什么看着我说这句话? 他们几个人都没有把导游的话当真,说笑了几声就坐车离开了机场。 第102章 小莫时差倒了两天都没倒过来,他白天玩的晕乎乎,晚上倍儿精神。 这两天和他搭讪的人格外多。 小莫已经不知拒绝了几杯不请自来的咖啡了。 小莫自己不甚在意,但莫时鱼的眉头越皱越紧。 长期处于特殊体质下的他心生警惕,但是这些搭讪的人克己守礼,并没有表现出他熟悉的那种痴迷迷恋的样子,又让他迟疑不定。 “你长得比较符合他们审美。”导游和他解释。 真的是这样吗? 莫时鱼不知道「书」给他看这段记忆,到底有什么用意。 只是为了告诉假如他没有穿越,会有什么样的人生? 「书」可没有这么无聊。 吃完午饭,在梅尔罗斯大道逛着的时候,小莫的头忽然一疼。 肩膀淋了甜津津的可乐,小莫捂住脑袋,原地蹲了下去。 头晕目眩了好一会儿,他听到了易拉罐掉在地上的叮哐声。 他勉强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伸出窗户对他竖中指的模糊人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莫时鱼其实注意到了头顶的动静,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看着自己被砸中。 “唔……” 身边停下了一个人影,一个人蹲了下来扶他,焦急地,“没事吧?” 小莫疼的小声抽气。 那易拉罐没喝掉几口,算上液体,从三楼扔下来,他没晕过去都算头铁。 鼻腔里满是可口可乐的糖水味道,他勉强抬头和关心他的路人说了句没事,路人把他搀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休息,找来了冰块给他敷额头。 “Teenager!”那路人怒气冲冲的冲窗户挥了挥拳头,“该被踢屁股的家伙们!” 那路人骂完人,回过头,关切的看着他,“你的衣服湿了。我的车里有衣服,要不要去换一下?” 小莫趴在椅子上自闭,挨过了最晕的那段时间后,他慢慢仰起头,白着脸朝路人摇摇头,弯起眼笑了一下。 “不用了,谢谢,我要等我的朋友。” 路人一脸为难,“可你的衣服……没有冒犯的意思,你闻起来像可口可乐100周年的吉祥物。” 无论路人怎么劝说,小莫都没有答应和他走,他趴在人来人往的大街的椅子上躺尸,直到上厕所回来的朋友们找到了他。 看到小莫湿了的上衣,付筱的脸色一下子冷了,“怎么回事?” 小莫晕乎乎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了一遍,又指了指路人,“是他帮了我。” 付筱立刻打电话给导游让他开车过来,他看向路人,礼貌道谢,“请问你有看到高空抛物的人的面孔吗?” 路人盯着他,半晌后说,“没有。” 几个朋友的脸色都不算好。有人用国语骂了一句。 一直到他们上车,那路人还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离开。 …… 一路上,导游都在不住的劝他们说别去医院,没买保险,容易破产。 小莫有点怕破产,加上此时他没有那么晕了,就说道,“我已经好多了,也没有流血,买点药涂一下就好了,等回国了再去医院。” 一个朋友是医学生,他看了小莫的额头,松了口气,说,“伤口位置还挺巧的,这一块不容易受内伤,应该就是普通脑震荡。” “运气不错。”他拍了拍小莫的肩。 小莫仰倒在椅子上,艰难地说,“真运气好就不会被易拉罐正中红心了,谢谢。” 付筱去买了药和纱布,回到酒店里,给小莫上药。 小莫有些紧张,被上药的时候时不时的抖一下,付筱垂着眼,仔细到手上筋脉浮现出来。 “有个包,鼓起来了。”付筱低声说。 “是吗?”小莫说,“在哪里?” 付筱默不作声的抬眼看他,伸手在小莫的头发上轻轻碰了一下,”这里。” 小莫往后缩了缩,怕痒似的低笑了一下。 “等会儿还得洗澡。”小莫小声说,“失策了,应该先洗澡的。” “我帮你,水温不能太高。”付筱说。 “小时候那次也是。”小莫抱住了他的头颈,靠在他耳边,带着不甘的说,“怎么每次都是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付筱垂着眼说,“我还看过你很多样子。” 莫时鱼望着这一幕,眉头紧锁,脸色并不好看。 刚才因为小莫的视角关系,他没有看到那路人的表情。但也足够他发觉不对劲了。 一切都不对劲。 可是……为什么? 小莫在酒店休息了一天,好的差不多了,他不愿浪费旅途宝贵的时间,于是下午和朋友们去了集市。 集市里乱哄哄的,人挤人,但卖的东西都很好,能淘到好多精美的小东西,小莫看得目不暇接。 好在他一直分出注意力跟着大部队,而付筱也一直注意着他,紧紧拉着他,他们便一直没有走散。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人流越来越多,不知哪里的小孩摔了一跤,发出了震天的哭声。 过了一会儿,似乎远处有哪里发出了一声枪响,人群忽然就乱了,到处都是面色惊恐的人,尖叫声和语气词英语此起彼伏。 小莫和付筱一下子被冲散了。 周围都是人,两人都没办法及时看到对方的位置。 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莫时鱼几乎一下子变了脸色。 情况不对! 其他地区根本没有那么多人,人流异常的集中在了他们的周围! 付筱在人群里高声道,“时鱼!你在哪儿?” 小莫刚想回应,身后的黑暗里伸出了一个双强硬有力的粗指节的手,沾满了乙醚的湿毛巾死死按在了他的口鼻上。 “……”他的眼眶陡然睁大了,“唔!” 周围竟有四五个人配合,大庭广众之下,他被硬生生的拖进了视野死角的门板后面。 “唔,唔!” 小莫的指甲死死抓在了门板上,用力到木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指甲缝里,流出了殷红的血,印入了暗色的木板里,然后被外力硬生生的掰开。 那是小莫第一次尝到乙醚的味道。 刺鼻的味道顺着气管沉入了五脏六腑,他从间隙里看到了门板外付筱四处寻找的焦急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像隔开了一个世界。 ……为什么? 从那之后,大时段的昏沉和间接性的清醒组成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的感官。 时亮时暗的天花板,被绑在床头的双手。 一个熟悉的墨西哥裔面孔印在他恍惚不清的眼睛里,压低下来,充满刺鼻烟味的刺耳声音充斥他的耳旁,“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中国人。” 偶尔清醒的时候,他会仰起脸,抖着唇和喂他喝水的人说,“我有钱……给你们钱……” 那些满身纹身的人会调笑着拭去他的眼泪,“声音真好听,再多说几句。” 这样几次以后,他就不再重复了。 莫时鱼死死的盯着这一幕。 这熟悉到,熟悉到让人作呕的一幕。 可是明明这一次,他没有穿越,没有抽卡,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几乎是错乱的捂住耳朵,极端的情绪在脑海里交织,仿佛灵魂在不断地、不断地下坠。 …… 昏暗的房间里无法计量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十几天。 小莫被打了好几回也不听话,反抗,逃跑,他甚至打出去过一次电话,可惜没能打通,最后是被枪抵着头抓回来的。 他们厌恶他的反抗,拿橡胶带绑着他的上臂,拿着针管进来,扬着恶意的笑容给他注射。 床脚上慢慢地丢弃了许多透明的针头。 渐渐地,小莫没有逃跑的力气了。 他在幻觉里看到了母亲,看到了付筱,还有朋友。 他小声的叫他们的名字,灼红从眼尾一直烧到了耳廓,在再一次有人进来的时候,他没有反抗,恍惚的垂着眼,一双腿并着抵在硬床板上。 传导痛苦的神经被麻痹,换成了虚假的甘甜。 他松开了一直抠着床板的青紫的手,将脸埋在枕头里,牙齿咬着枕角,断断续续的酣笑了起来。 “你们谁给他做的挑染?” “不知道。” 莫时鱼听到了耳边的交谈声音。 “蛮漂亮的。留着吧。” “等等,怎么连眼睛颜色都变了?” “喂……不会是……?!” 不知为什么,那些声音的情绪忽然变了,变得激动,变得贪婪。 没过多久,绑着他的手铐忽然松开了。 小莫被拖着双手,拖出了那个幽闭的小房间。 他蜷在地板上,刺眼的光照在他的身上。 莫时鱼跟着小莫的视线,掠过了他千疮百孔的手臂,破烂的衣物,淤青的身体,最终长久的停留在了自己发丝上。 大半是黑色。 还有几缕是烟灰色。 “……” 他听到了他们在激烈的争论。“几岁?我哪儿知道他几岁,我分不出亚洲人的年龄……我当时光记得看他脸了,长得真他妈辣……证件?这种东西早就扔了。” 是那个墨西哥裔的声音。 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影蹲下来,捉着他的头发,凑下来问他,“小孩,你今年几岁?” 小莫仰着脸,半睁着眼睛,瞳孔是散的,视线难以凝聚在一起。 为什么是坏人的脸…… 他小声说,“妈妈,小付……” “听不懂。”那人骂了一句,“谁他妈喂了他这么多药?” 虽然满嘴脏话,但他们异常耐心的,一直等到了小莫变得清醒,然后重新问了一遍。 小莫靠着墙,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一声不吭,像一只饱受虐待的流浪猫。 西装革履的男人叹了口气,“不知道听话,等会儿吃苦头的时候,就不要哭。” 墨西哥裔走上前,抓着他的头发,狠狠地往下掼,砸到了地上。 他呛咳出了血,随即在重重落下的拳脚下竭力蜷缩起来,五脏六腑要移位了一般,小腹在疼痛下痉挛。 在这样无法忍耐的剧烈疼痛里,他忽然变得清醒了一些。 年龄,为什么问年龄? 他们的态度忽然变了…… 年龄和头发、眼睛的颜色挂钩?颜色变了,是他的价值变了…… “18……”小莫张了张口,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滴落,“我刚过,18岁生日……” 那个墨西哥裔的拳脚突兀的停了。 他的眼底剧烈波动,一股混杂着狂喜和恐惧的感情让他的面部肌肉剧烈抖动,最终汇聚成了一个诡异表情。 西装男人猛地站了起来。 他语气急切的说,“立刻,带他去治疗!” 他狂喜的声音响彻整个狭隘的房间,甚至带起了诡异的回音。 “这是一个没有来得及被国家机关筛选出来的,刚觉醒的特殊能力者!” ——特殊能力者。 莫时鱼听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他好像一直处于楚门的世界的感觉。 而此刻,那扇通往现实世界的大门,终于朝他真正打开了。 第103章 小莫被按在了一个奇怪的有很多颜色的椅子上,整整过了一天一夜,才被放出来。 天赋SS级。 【巢母】 有人不敢置信,甚至满怀恐惧的低语。 “SS级,真的假的,坏了吧……” “全球只有3个,他是第4个?” “初期阶段是吸引恶欲者……怪不得没被政府发现,他的能力太悄无声息了……” “放在他的祖国,他绝对会被重点对待,给予最高能力者待遇吧。” 有人凑低了一些,伸手摸小莫的头,状似怜悯的说,“你为什么要出国啊?小孩?你本来可以一步登天啊。” “也不一定,没准就被他身边的那些被他影响的潜在犯罪者给肢解了。” 小莫双手拷在水管上,靠着墙,沁着头,不甚清醒的目光停在手臂的针孔上。 明明身在地下室,他莫名其妙听到了雨哗啦打在地上的声音,细细密密的,身上像爬了一层潮热的苔藓,粘粘的,带着腥味。 他好像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 几人没有避着他,在角落里讨论。 “这可是SS级!”有人耐不住的急促道,“一定有人买的,卖了就发财了!” “得罪了他,再让别人培养他?”立刻有人反驳,“等他成长起来,SS级的报复,这里没人受得了。” “大组织里总有洗脑的办法。” “高阶能力者的成长路线不一样,听说是从灵魂层面开始异变的,哪儿能随便干涉?” “那你说怎么办?”那人不甘的说,“杀了吗?也太浪费了,我不同意!” 另外一人冷笑着一指大门,“你见过能力者吗?哪怕是B级就能让你浑身长血疮10秒内烂成血水。你敢让他活着走出这扇门?” 那人不说话了。 “行了,别吵了。”西装男人将烟按进了烟灰缸里,冷声道。“送上门的钱没有不赚的道理。我有认识的门路,光是S级天赋者的血肉和内脏在黑市就能卖天价,不要说双S级——” “而且,一劳永逸。”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 “可惜了。”有人犹豫的说。 西装男人咧了咧嘴,渗出了一丝亡命之徒的腥气。 他没再说话,脱下了外套,给靠墙垂着头的小莫披了上去。 “……” 小莫偏了一下头,往里蜷了一下。 那件外套就顺着他的身体滑落在地上,发出了很细小的声音。 他身上还穿着被绑架的时候穿着的那身衣服,松松垮垮、破破烂烂的,遮不住一双并在一起的青紫的修长的腿。 西装男人就这么低头看着他,捡起外套,拍了拍,重新盖在了他的身上。 “好歹暖和一些。”他用手指强硬的梳理小莫乱糟糟的头发,声音压在他的耳边,“别恨我。这是你的命。” “你的顺遂人生,注定在18岁终止。” 小莫被架着抬起脖子,仰起脸,发丝紊乱,不太清醒的样子。 他半睁着已经侵染上几缕烟灰色的瞳孔,透过那些人之间的缝隙,望着奇形怪状的天花板。 …… 不知为什么,小莫忽然想起了小时候,那时,他被家里送到了南方,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没有玩伴,形单影只,只有一个人玩耍。 孤单独处的时光里,他捏造了一个想象的好朋友,他和祂一起穿梭在山野和云层下,在浅浅的河里漂流,弹五颜六色的弹珠,玩着童话一般不可思议的游戏,玩累了,就躺在半山腰的坡上休息。 在梦里,天上的云化作了孩子落到他的怀里,纯白的,柔软的,抱着他咯咯的笑。 但偶尔,怀里的云会变成灰色。 像晕染在颜料盘里的烟,墨染的灰色。 孩子时期的莫时鱼一直记得这个颜色。 灰色是不详的颜色。 变成灰色的云不再只是云,而是打在身上的湍急雨水。 是驱赶他回家的惊雷。 小莫没有再回到那个狭小如蚁穴的房间。 莫时鱼不愿再看下去,但记忆依然残忍而清晰的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共享的是这个世界的他的视野,连移开视线都做不到。 鲜血顺着手术台往下流,鲜红柔软的物件被妥善的收了起来。 小莫的头往一边歪着,透过了模糊的窗,他逐渐涣散的瞳孔里,映着遥远的天际线,还有那仿佛要压倒了整座城市的,深灰色的云层。 真漂亮。 身下鲜红的血映在他的瞳孔里,像开在雪地里的花。 这也是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的。 再一次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熟悉的黑暗里。 那颗巨大的眼珠似乎萎缩了一些,死气沉沉的半阖着,错综的血管从眼白里凸了出来。 “这就是最初的真相。”童声说。 “后来我干涉了现实,将你们的目的地改成了霓虹。之后的一切你已经明白。只有在这个世界,我有让一切重来的能力。” 一次次拨动时间,一次次增加砝码,直到找到他活下去的可能。 “……”莫时鱼眼睫剧烈颤动着,几乎是一错不错的死死望着祂。 “成熟体的你死后足以异化为侵略现实的巢,外面的空间——不是我能赋予你的力量。”那童声变得低低的,混杂着悲伤,“你就是『巢母』。” 巢母。 ……母亲。 “所以他们执着于问我的年龄,”莫时鱼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哑声说。 “因为在我的世界,18岁……” 是觉醒的年龄。 他没有活过觉醒后的一个月。 “……”莫时鱼低头用力抹了把脸,低哑道,“……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这些呢?” 那眼珠凝视着他。 有一瞬间,莫时鱼恍惚间想起了幼时梦里的孩子,实在是太过遥远,仅仅如记忆里模糊的剪影。 “时鱼。” 祂低低的说道。 “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在注视着你。” 祂说,“你刚来的时候,我很担心,我怕你无法适应异国他乡的生活,但并不是这样。” “我看着你找到了打工的地方,自己申请了语言学校,学习日语,选定了目标报考的大学,一点点的装点生活。” “后来,人生骤变,但哪怕直迎人世间最卑劣的丑恶,最恶毒下流的语言,你的视角也没有变得狭隘。” “你不怨恨这个世界,看到幸福的人不感到失衡,你依然富有共情的能力,愿意伸手救那些活在阳光下的人,也一直尝试在苦辣辣的人生里活出自由。” “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童声轻缓的说到这里,声音慢慢的带上了无法忽视的悲伤。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在最初的世界里,不再反抗了呢?” “……”莫时鱼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他凝视着这颗眼珠,良久没有说话。 那童声说,“明明,你应该是有残存的力气的。” 那个手臂上布满了针孔的小莫,最后躺在异国灰暗的地下室里,无声无息的死去了。 明明他离家比莫时鱼近的多得多,明明他的家人和朋友都在外面焦急的寻找他,也许再试一试,再努力一次,就有可能逃出去。 可他没有再反抗过。 布满血丝的眼珠子低垂着,渗出了几汩苦涩透明的液体。 “在极端环境下生活的人,需要一点希望才能活下去。” “哈哈……”莫时鱼突地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他笑得弯了腰,笑得几乎呛出来泪了。 他说,“原来如此。” 来到这个世界后,受了再多的苦,莫时鱼感到的最多的不是绝望,而是不甘和愤恨。 为什么是他?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心底,没有得到答案,他不愿阖上眼,死在一无所知的黑暗里,是这份执念一寸寸淬炼他走到了今天。 但对那个小莫来说,坚持没有意义。他已经知道了答案,现实以最残酷的方式告诉了他。 顺遂人生从18岁截止。 无论有过什么梦想,付出什么努力,此后他的人生将被固定在钟摆里,在痛苦中摇摆,他爱的人会被他连累到不得安生。 也许在更平静的环境下,他会有更多的理智思考未来和去处,可是,小莫当时身处的环境是暴力极端的,而他才18岁。 这就是区别。 「书」在莫时鱼的眼前悬了一颗苹果。哪怕被打的多疼,多狠,看着这颗苹果,他还是会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即便这是一个塑料做的假苹果,但至少它撑着莫时鱼,走过了最难熬的时光。 如今20岁的他,已经有足够理智面对残酷的真相,和主导自己的命运。 …… “时鱼,我并不是有意骗你的。”童声的声音带着抖动的电流声,揭露真相对「书」似乎也是一件痛苦的事。 “你来到我的世界后,我唯一做的干涉就是加快你的进化,帮你脱离吸引恶欲、却没有反抗能力的幼生期。”「书」这样说道。 “包括我做的「受害人」人物卡,也包括虫子,它们制作的茧是加快巢母进化的巢穴。” 在原来的世界,18岁的莫时鱼能力一开始并不算强,虽然确实吸引了一部分人,但大部分人只是表现出一定好感,表现为日常的搭讪或是暗处的注视。 哪怕后来被发现了天赋,那些黑帮的人依然有理智权衡利弊,选择杀了他以保证利益最大化,而不是完全被他迷住,痴迷于他本身。 可在这个世界里,在书的影响下,他的头发很快全部褪为烟灰色。 最冷血的杀人犯也不舍得干脆的杀了他。扭曲的怜惜和施虐欲是恶欲者对巢母的爱。 眼珠子已经萎缩的愈发厉害,那童声依然竭力安慰道,“时鱼,别担心,你很快就要进化了,进化了就有办法保护自己了!” 莫时鱼有些木木的,他感觉不到高兴,也感觉不到伤感。 他一直恨的神明在救他,他想回去的世界,埋葬了他分裂的尸体。 他看着这颗状似可怖的眼珠,良久,慢慢走近了一些,仰起头望着祂。 “进化后的我,能帮这个世界净化污染吗?” 眼珠子用力上下晃了晃,说,“可以。” “SS级能力者巢母是污染的天敌,也是污染的鼻祖。掌控恶梦,玩弄欲望。” 那道童声说道,“幼年时,你和我定下了约定,你帮我净化污染,而我帮你度过脆弱的幼生期,你命中注定成为巢母,我们是最亲密的共生关系,你来到我的世界,我会拼尽一切保护你。” 幼时,梦里落入怀里的云,臆想出来的朋友。 梦里他死去时,耳边断续的哭泣。 莫时鱼深深地吸了一口颤抖的气。 命运对他如此残酷,却依然留下了一丝转机。 也许,来到这个世界才能找到活路。 他抬起了头。 这一次,他没有退缩,也没有移开眼睛。 “「书」,可以和我重新定下约定吗?”他说,“假如我的能力对污染有用,我会在你的世界,一直待到污染完全清除的那一天。” “到时候,你能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吗?” 「书」愣了一下。 “回到原来的世界?”祂重复了一遍,“你确定吗?时鱼,那个世界的能力者千奇百怪,危机四伏,绝不比这里安全。” “我明白,我也很喜欢这个世界,可是,抱歉……”莫时鱼平静的说,“我的家在那里。” 书沉默了很久,“家?” “这是支撑你的希望吗?” 莫时鱼弯起了发红的眼睛,声音沙哑而柔和,“没错,但也不止。” “支撑我的希望有很多,有家,有朋友,还有一直陪着我的你。” 那只可怖的眼珠子慢慢睁大了一些。 莫时鱼靠近了一些,虚虚的抱住了那只眼睛。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18岁以后的我。” …… 眼前出现了一个虚幻的门。 莫时鱼踏进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那无边的黑暗。 「书」那童稚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时鱼,你回到外界后,我无法再和你以这样的方式交流。但我向你作出承诺,污染完全清除的那天,飞往华夏的飞机将重新向你开放,只要你想回家,我会以同样的方式送你回到原来的世界。” 莫时鱼忍不住心想,怎么又是这个办法,难道传说中的「书」大人只会这个办法吗? 有一种码农好不容易敲出了一段可以运行的代码,根本不敢改参数,以后干活全按这个来的悲催感。 “这就是我一直不能踏上华夏故土的原因?”莫时鱼问。 那童声沉默了一会儿,不好意思的说,“我被污染的精神错乱,如果发疯的时候你正好在坐飞机,我把你送回去了,你会直面死去的命运。” 莫时鱼:“……” “那么再见了,时鱼,希望往后还有见面的机会。”那童声温柔的说道。 “最后一个问题。”莫时鱼轻声说,“外面的空间,还有自我意识吗?” 「书」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倾向于没有,也许残留着一些执念和本能。” “巢内部污染浓度并不低,哪怕是异能者,在那里最多保持10分钟理智就会陷入疯狂。但是,他既没有扩张,侵蚀现实世界,也没有吞食人类进来,只是龟缩在这里,一点点将过去的记忆充实在没有尽头的房间里。” 可房间是无限的,永远也填不满。 莫时鱼慢慢垂下眼睑。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书」轻声说,“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他。” 不然一个人的话,也太孤单了。 眼前的光影扭曲了好一会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第104章 光影扭曲了好一会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莫时鱼花了几分钟冷静下来,将杂乱的情绪压按在心底,望向四周。 黑暗狭隘的房间,只有一人宽,周围空无一人,墙面上是干涸的血迹、墙上垂落的锁链和指甲抓痕留下的污渍。 这里不是他一开始进来的地方。 看来「书」把他传送到地下基地的某一个牢房里。 莫时鱼将一直戴在头侧的白色笑脸面具拿了下来。 此时的面具已经完全变成了哭脸,哭眼的弧度前所未有的下弯,泪痕一般的纹路从眼角落到了面具边缘,显然已经濒临极限。 要等很久才能自我净化完吧。 莫时鱼动作轻柔的把面具收入怀里,然后就顺着墙面脱力的缓缓滑下去。 刚才在异空间的时候被勉强压制的灼热感,此时又卷土重来了。 后腰早已烫的不像他自己的皮肤,连莫时鱼自己都能瞥到一路蔓延到腰侧的红色纹路,以及从身体深处泛起了诡异的酸软。 神志变得模糊,仿佛每一粒细胞、每一滴血液都在融化重塑,变成混乱的、邪性的某种新的层次。 他仰起头,用手背贴着滚烫的额头,心想他应该快要真正的进入分化期了。 “必须抓紧时间,“他心想,”现在所有政府、组织的目光都紧盯着这里,要彻底脱身,只能趁这个机会。” 心里一连闪过了好几个计划,莫时鱼在心里呼唤了二号马甲。 他没有叫舍雨,一方面是因为之前为了保全舍雨不被污染,他将大半个舍雨“吃”进了身体里,此时舍雨的精神体就蜷缩在莫时鱼的精神内部,正依恋的抱着他轻蹭。 舍雨具有实体后,无法再以无形的灵魂形式出现,如果要将舍雨放出来,莫时鱼需要寻找新的载体,也就是白色娃娃。 但跟在莫时鱼身边的那只白色娃娃已经被彻底污染了,被他留在了那个黄色空间里,没能带出来。 只能等离开这里后,再去找其他的白色娃娃分身。 现在能保护他的只剩下二号马甲,还有斯米诺。 莫时鱼扯了扯嘴角,呼出了一口滚烫的气,也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还能不能顺利操作二号——不管了,硬着头皮上吧。 大约过了一分钟,皮革覆面的军装男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身后。 他轻易的掰断了牢笼的栏杆,探身跨了进来,发出了微不可听的声响。 “……”靠在墙角的人偏了偏头,半开半阖的烟灰色眼睛看过来,长发随着背脊起伏而动了动,衣服半遮半掩下,后腰蜿蜒的红纹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这是莫时鱼从马甲的眼里看到的景色。 莫时鱼仰着头看他,吐出了两个字,“抱我。” 皮革覆面的男性依言照做。 莫时鱼被横抱起来,陷在了冰冷宽厚的怀抱里。 “虽然知道我的想法很作死很伏地魔,但我偶尔会期待你智能一些。”莫时鱼脱力的靠在他有力的臂弯里,没什么力气的轻笑,“比如再分出一些独立的精神给你。” 抱着他的皮革手套微微收紧了一些。 知道不会得到回应的莫时鱼阖上眼睛,放松身体靠在马甲的身上,操作马甲把他抱出去。 他的浑身烫的厉害,身体却发着细细的抖,怪物便把他抱很紧,紧到让人喘不过气来,他的身上一片冰冷,竟在这种时候,给了他些许冰冷的安全感。 莫时鱼若有若无的往对方的身上靠了些,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蹭着滚烫的后腰。 覆面反应了几秒,忽然用一只手抵着他的后腰作为支撑,佩戴黑色手套的手指沿着那纹路剐蹭了几下。 羊脂一般的皮肤泛起了更敏感的红。 莫时鱼闷哼了一声,眼睛几乎一下子被逼红了,他始料未及的抬眼看向覆面,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覆面就抬步带着他走出了牢笼。 这家伙…… “我让你做的事,你做了吗?”莫时鱼慢慢的开口说,皮革覆面的男人迟缓的点头,把一个遥控器放在了他的怀里。 莫时鱼收起了遥控器,低头看了看,半晌说,“带我去找斯米诺他们。” 皮革覆面的成年男性低头看着他。 刚才还很听话的他,这时又像信号不好一般很久没有动作,他对莫时鱼的反应时快时慢,觉出几分不对劲的莫时鱼挣扎了一下,却被抱得更紧了。 他下意识伸手探向覆面暗色皮革的光滑面部,用力抓着对方眼部的银制暗扣,“做什么?” “……主人……”在一片混沌中,他听到了有人在低声呼唤他。 对方似乎才学会说话,语调奇怪,声线沙哑,像在努力度过变声期的男孩。 “……”莫时鱼一时睁大了眼眶,他怔愣的望着眼前这个一身军装的怪物。 怪物在用沙哑的、熟悉的声音叫他主人。 比他的声线要低一些,带着些非人的冷淡感。 能区分开,但又过分相似。 是他自己的声音。 莫时鱼猛一个低头检查自己的精神体,并没有分出精神的迹象,连舍雨都从他的精神体里探出了头看。 怪物说话了。 这绝不在人物卡本能的范畴! 皮革覆面的男性低垂下头,似乎想靠近他做什么,莫时鱼抗拒的挣了一下,抬起手抵住他下压的面颊。 一瞬间的触感像冰冷的蜡油。 覆面似乎并不在意莫时鱼抵触的动作,反而模仿他一样的同样伸出手,冰冷的皮革手套托着他的后脑,将他往自己的怀里压了一些,“……靠着我……安全……” 他抱着莫时鱼,往指挥室走去。 ……安全? 莫时鱼被按着后脑倚在对方的怀里,鼻尖立刻溢满了属于高级皮革的性冷淡的味道。 不是,刚刚发生了什么?? 马甲你干什么?! 走廊黑暗幽长,两侧是一道道冰冷的铁门和裸露的红砖块,地上放着一个个乘着食物或泔水的肮脏水桶。 莫时鱼垂着眼,略带恍惚的视线一点点移过去。 他曾经也蜷缩在这里的某一个牢房里,被黑布蒙着眼,捆着手,一直到被买家带走,毫无尊严,像猪狗一样。 莫时鱼忽然好像有一些明白了。 他的特殊能力『巢母』,觉醒的第一步,就是先将自身健全的尊严、身体、灵魂碾碎,然后用恶意和欲望反复火烧,重塑成污染一般美艳的模样。 幼生期,是被伤害重塑的过程。 熬不过去,就只能做一个没能破壳的失败品。 在他的世界里,特殊能力者的进化过程都是这样危险的吗?还是只有SS级是这样? 那一定是一个危险至极的世界。而从没发现过这一点的他,似乎注定了18岁将是他最凶狠的一道坎。 莫时鱼能理解那个他的悲观。 哪怕是现在,他也没觉得自己乐观到哪里去。 正当他们快要走完这一条囚牢走廊的时候,覆面本来平稳的脚步忽然顿住了。莫时鱼刚想抬头,神经末梢就闪过了电流一般的危机感。 覆面一个回身后仰,背后探向他脖颈的匕首落了一个空。 莫时鱼猛地回头,就看到那一抹森冷的匕锋慢慢收回到了黑暗里。 完全没有感受到气息。 高手。 这种时候必须立刻反击,掌握主动权,然而,在躲过第一次偷袭后,覆面的第一反应不是攻击,而是以保护性的姿态侧身,挡住了怀里人的致命处,这让他没能躲过第二次角度更刁钻的偷袭。 “……” 消音器近乎无声的声响,皮革覆面的男人被冲力打的歪了歪头,踉跄了一下,军帽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声响。 一个漆黑的弹孔出现在了他的太阳穴处。 覆面的头垂了下去,往后靠在了墙上,而下一秒,靠着他的莫时鱼小臂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吃痛的想甩开,却一下子顿住,神色变了。 这股力道极为凶悍,似乎传递着某种冰凉而让人动容的杀意,只需这一个照面,他就明白来者的身份了。 他听到了熟悉的、轻而冷的声音。 “该回家了。瓦伦汀。” 莫时鱼抬起眼,瞳孔颤动,轻声叫来人的名字,“Gin。” 似乎是为了制造压迫感,那长长的银色发丝朝他这里逼近了一些,莫时鱼没有避开,不知为什么,他不愿在杀手面前露出身体的虚软和脆弱,尽量保持平静的仰起头看他,尾音带着极轻的上扬和笑意,“坏孩子也能回家吗?” “比起这个,你更该恐惧回家之后的你会怎么样,”琴酒冷笑着说,“我可是兴奋的很,不听话的东西。” 莫时鱼低低的笑了起来,“真可怕。” 他被琴酒抓着手,无法挣脱,却并不担心的样子,“我不会跟你走的。” “哦?”琴酒吐出了一个字,手里的力道又紧了几分,“你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莫时鱼望着他,烟灰色眼瞳里闪着熠熠的光,“当然有。” 下一秒,他背靠着的那个一动不动的怪物突然抬起了手,猛地抓住了琴酒禁锢着莫时鱼的手,一瞬间的力道之重,莫时鱼甚至听到了琴酒骨头咯吱作响的发酸声。 离徒手捏断就差那么一米米了。 琴酒脸色变了一下,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眼前这个皮革覆面的怪物,此刻太阳穴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个黑洞洞的弹孔。 异能者? 可就算是异能者,正中要害也该死了吧。 覆面抬起了头,慢慢歪了一下,竟还有一些呆一样,他就这么把靠着他的莫时鱼轻柔的移到了墙边,然后慢慢直起身。 他低哑的说,“……放开,他。” 琴酒的瞳孔慢慢收缩成了一根针,蛇一样冰冷的盯着覆面,慢慢冷笑起来,“哦?你能模仿别人的声音?” 莫时鱼被夹在中间,在两边铺天盖地的杀气下真的很想逃。 是了,以琴酒的耳力怎么会听不出来。 甚至他们连语气都有一些相似,只是覆面更偏冷淡无机制一些。 琴酒慢慢低下头,脸色恐怖的看着莫时鱼,一字一句的说,“他是怎么,偷到你的声音的?” 莫时鱼神色有些变化,没有说话。 “……”覆面歪着头还在用力,琴酒直接干脆的朝他开了枪,两个身形相似的高大男人在昏暗的走廊一瞬间过了好几招。 莫时鱼没有接管马甲的身体,让他自己上,竟然和琴酒打得不相上下。 甚至马甲占着微妙的优势,琴酒必须注意攻守兼备,而马甲甚至不惧怕伤口,他完全不需要防御,一个可以不断自我治愈的怪物,没一个人扛得住。 但遗憾的是,短期内也无法脱身。 而琴酒不是一个人。 琴酒本来苍白冰凉的脸色升起了一些病态红,他勾起了不算冷的笑,轻轻的说,“原来如此,呵……瓦伦汀,看来我确实对你太过温柔了。” “不过放心,这一次,我会让你感受到什么叫恐怖,还有和你混在一起的这个男人。” 第105章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莫时鱼听到了琴酒的话,很想说什么,但他一时已经很难作出有效的回应。 脑袋里是火车呼啸而至的“轰隆”声,还有蜜蜂集群的翁嗡声。 他已经到了出现幻听的程度。 以至于脖子被伏特加绞紧的时候,他甚至没来得及作出反抗。 “抱歉了,瓦伦汀……”伏特加的声音在耳边响了一下,莫时鱼被他锁着喉往后拖,呼吸不畅,脸色痛苦的用腿蹬着地。 覆面立刻回身想过来,却被琴酒拖住了。 莫时鱼痛苦的低吟声让覆面的动作变得狂暴而狠厉,下一秒,这两个人直接打的一面墙都塌了。 溅起的灰尘沾了莫时鱼一头发。 妈的,斯米诺他们真的没听到枪声吗?哪怕琴酒的枪有消音器,Reborn总会察觉到吧……莫时鱼缺氧的眼睛都睁不开,满脑子被SOS刷屏。 他不能回组织,谁知道乌丸莲耶这次拿了什么东西等着他,他一向相信组织的研发能力世界第一恐怖…… 可一直到伏特加把他拖到了电梯里,莫时鱼都没等到支援。 进了电梯后,伏特加就放开了他,一米九的大个子像一只仓鼠一样躲的远远的。 他摸出了一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气,刚才他拖着莫时鱼的时候就脸红的不行,戴着墨镜都挡不住,但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敢贴着莫时鱼太久,仿佛在惧怕什么一样。 莫时鱼趴在地上干呕。 他畏光似的用手肘遮住面部,脖颈被汗浸的湿漉漉的,破陋的衬衫露出了腰侧艳丽的红色花纹,无意识的呢喃,“我好难受,好难受……” 伏特加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瓦伦汀,“别装了,瓦伦汀。大哥说了,你要强的很,面上表现出来了的肯定都是骗人的。” 莫时鱼的声音一顿,暗自咬了咬牙。 Gin你怎么存在感这么强! 知道伏特加不会再上他的当,莫时鱼干脆不再动弹,趴在地上躺尸,倒是伏特加见他安静了下来,反而转头看向了他。 他看着地上的人烟灰色的发丝,听着他轻悄悄的呼吸声,看他潮红的眉眼勾勒出了朦胧的轮廓。 “为什么要背叛组织?”伏特加忽然出声。 莫时鱼愣了一下,然后低笑起来,“问叛徒为什么背叛,就像问出轨的丈夫为什么出轨一样,可不是你的风格。” “我知道。今后我大概也不会再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了,只此一次,瓦伦汀。”伏特加慢慢地说,他垂着头,黑色的墨镜挡住了他的大部分神情。 “一直以来像猪仔一样的慢性子,是因为这里的空气让你无法呼吸吗?” “……”莫时鱼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 伏特加却像是明白了什么,笑了一声,表情忽然放松了,“你可真是……” 所以,也不全是痛苦的回忆,是吗,瓦伦汀? 即便以后会成为敌人,至少这段记忆他们都不想忘记,也许就已经够了。 就在这时,电梯忽然停住了。 伏特加皱了皱眉,敲了敲电梯的控制面板,“怎么了?电梯故障了?” 他警惕的抽出了枪,低头看向莫时鱼问道,”你还有别的伙伴吧,那个白头发的,我在直播里看到了。” 莫时鱼侧过脸,露出了一双眼睛,看着他弯起潮湿的眉眼,“你猜?” 伏特加表示他不想猜,你们能不能体谅一下老实人? 他只想早点下班回家看偶像小姐姐! 伏特加等了一会儿,可周围都是静悄悄的,他心想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挽起袖子试图拉开电梯门。 在开门前他有点怂的和莫时鱼说,“瓦伦汀,你帮我看着点,我不想被开门杀。” 莫时鱼说,“知道了,伏特加,你对叛徒这么信任好吗?” 伏特加重重的叹气,“哎。” 莫时鱼:“……”叹什么啊你? 伏特加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肌肉绷紧,用蛮力拉开了紧闭的电梯门。 外面一片漆黑。 奇怪的是,能感觉到风。 天花板垂下了很多透明的塑料薄膜,在风声里前后晃动,发出簌簌的声音,除此以外一片漆黑,像恐怖片里的场景。 “没有见过的楼层啊……“伏特加低声说,“这个鬼地方怎么这么多花样?” 莫时鱼艰难的从电梯里爬出来,靠在电梯旁边挺尸,“我不行了,背我。” 伏特加断然拒绝,“我不会把后背露给你的,那是自杀。” 一番大眼瞪小眼后,莫时鱼被伏特加拎着后颈的衣领,像拖麻袋一样,一路拖着往前行。 这姿势怪考验自尊的,但某人根本不带在乎,甚至自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伏特加顺着风的方向找出口,他再一次拂开了碍事的塑料膜,角落里还有医疗器械和白色的外套。 “应该是还在装修的场地,我猜是未来会是新主题的大逃杀之类的。”莫时鱼说,”屠杀医院什么的。” “好扭曲。”伏特加吐槽了一句,又路过了一块镶嵌在墙壁上的屏幕,忽然一顿,“诶,等等,这块屏幕是通电的。” 像是医院里叫号的屏幕上,闪着微弱的红光。 是摄像头。 有人在背后盯着他们。 莫时鱼吸进一口潮湿闷腥的冰凉空气,眼色渐渐沉了下去,“我知道是谁了。” 能操作基地里的摄像头的,除了这里的领头人,没有其他选择了。 又是躲在摄像头后面看他。 无论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斯洛伐克唯一不变的就是到处的摄像头。 因为领头人是个只敢缩在镜头后面的阴暗老鼠。 …… 就在这时,屏幕忽然亮了。 伏特加被亮光逼得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看清了屏幕里在播什么。 成片的绿荫,缓缓的晃动,童话一般色块鲜明的街道,甜品店木质的门上挂着一个小铃铛。 什么地方? 伏特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后颈猛地一疼,他立刻伸手往后,摸到了一根细细的针管,扎在他的脖子上。 他脸色剧变,踉跄了一下,扶住了墙壁。 高大的男人在几秒内就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在视野模糊、颠倒之前,他最后看到的是瓦伦汀变得惨白恐怖的脸色。 怎么了,瓦伦汀?伏特加想问,他从来没见过瓦伦汀这副模样,连在博士的录像里他都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过。 根本让人无法放下。 随着屏幕画面出现的,还有一道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苍老声音,“时鱼,从地下室回来,你的命运改变了吗?” 莫时鱼死死盯着不算大的屏幕,一声不吭。 “看起来没有啊。”那声音笑了一下,“别无选择,只能被拖进污泥里的命运。果然,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商品。” 莫时鱼一眨不眨的盯着摇晃的镜头里熟悉的人影,眼睛都像被烧疼了,泛着烙铁一般的红。 屏幕里,那扇木门后,一个围着围裙的金发身影在吧台,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猫。 长毛三花猫趴在小碗前,啃食猫粮时发出的轻微呼噜声都异常清晰。 “店长。三杯拿铁。”三个学生模样的人在吧台嬉笑着说。 “没问题。”一双手熟稔的开始磨咖啡粉。 咖啡运作起来的滋滋声。 莫时鱼一字一句的阴冷道,“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老人倏地笑了出来,“一个蛋糕店老板,我甚至能帮你定制死法。你想要我把他的头盖骨制成酒杯送你,还是把他的肉一片片切下来,塞满他最爱的蛋糕器皿?嗯?” 仿佛和他相呼应一般,屏幕里,那几个学生佯装无知的问,“老板。你还记得一个灰发的中国人吗?” “你知道他在哪里,做什么吗?” 店长接咖啡的手顿住,杯沿忽然歪了,深色的咖啡液溅开在了他的手上。 他缓缓地回过头,看那几个嬉笑着的学生,其中一个学生扮着龇牙咧嘴,双手挤着脖子,伸出舌头,掐着喉咙尖叫,“他在哭啊。好惨啊!” “够了,够了,够了!”莫时鱼歇斯底里的锤了好几次墙,发丝凌乱,困兽一般。 “小崽子,过了这么久,你的心怎么还是软的,还是这么惹人怜啊?”老年人的声音从扬声器里有些失真,却溢着痴迷和恶意的轻笑,“你这么在乎他,那受苦的只能是你自己。” “买你的家伙不懂,最好玩的是把这店长弄过来,在他面前折磨你。” “敢叫一下,就剜他一块肉,乖乖的,才赏他一口饭吃。保准你以后受了我的折磨,还要精神错乱的把我当救赎,泪眼朦胧的抱着我感谢我。” “如果你的命运注定堕落,那你的灵魂呢?哼哼哼……你能满足我作为商人的好奇心吗?” “……” 莫时鱼仿佛置身于黑暗海底,只有自己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清晰。 他其实知道,他的计划不是万无一失,所以他派了舍雨的娃娃暗中护着店长,可他没想到出了意外,舍雨现在困在了他的精神里。 他们隔了一个洲,他来不及救人,只有按兵不动,先顺着老人的要求,优先保住店长的命。其他的等之后再说。 莫时鱼的理智在告诉他解决办法,可他的理智在飞快的褪去。 他仅剩的净土。 唯一不掺杂一分恶意,帮他的人。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似乎一直在往后退,向命运做着妥协,看现在,还要后退吗? 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这些人,这些该死的、沾满了罪恶的人。 最绝望的时候,是人蜕变或堕落的最佳时机。 “来吧,时鱼,这一次的笼子你要自己进去。”老人轻笑。 “你逃出来几次,我就会再把你卖出去几次。政府也好,乌丸莲耶也好。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那老人说,“我真好奇啊,你这双漂亮的眼睛还会亮多久?” 莫时鱼恍若未闻,他睁着眼睛,灵魂像漂浮了起来一般。 这种人,这种垃圾。 凭什么要他来承担代价? 你们有什么资格,毁掉我的一辈子? “你敢碰他……”莫时鱼睁着眼,从脖颈到眼皮蔓延开了一股让人心惊的淤红花纹,不是脆弱的,而是浓郁到像污染一般,美到让人恐惧生厌,又无法抗拒的被生生地吸引。 他烟灰色的瞳孔也染上了粘液一般质感虚无的鲜红倒影。 一根根形状邪性、狰狞的虚幻枝干在他破土而出,扎根在了他的脑海里,互相缠绕,像铺了一层浅浅的巢。 黑暗啪一下裂开了龟裂的裂缝,透出隐隐的红光。 烟灰色的瞳孔死死的盯着屏幕,一瞬间,仿佛穿越了空间和长远的距离,直直的投射进了屏幕后的人的眼睛里。 坐在电脑屏幕前微笑的老人忽然一愣,只觉得视野模糊了一半。 他摸了摸发痒的眼睛,摸到了一手黑红相间的粘稠液体,角质和黏膜黏连在了他的手指间。 什么……? 怎么了? 老人忽然意识到,是他的眼球融化在眼眶里,化作了黑水流了下来。 他忽然惊恐到极致的尖叫了起来,下一秒,扭曲的面部忽然撑起,凸显出了渗人的美丽的五官。 “胆小鬼。” 他听到了有人在呢喃,好像有东西爬进了他的脑子里。 声音阴凉而诡美。 啪!他的身体无法承受的爆开,内部的长出的躯体伸出了一只修长森白的手臂,搭在指挥台上,手指轻柔的关掉了眼前晃动的监控。 第106章 “人的本质是恶欲。恶欲构成历史,构成未来。” “将欲望踩在脚底,和污染耳鬓厮磨。” “伟大的母亲。” 莫时鱼靠着墙缓缓地滑落下去。 他后仰着头,筋疲力尽的喘息,手指紧紧扣着地板,脖颈凸起了青筋,一身破烂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不仅是皮肤、甚至是骨头,鲜艳红纹顺着脊骨长了出来,又渐渐地隐入皮肉里。 好热。 他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似乎还没有从刚才发生的事里回过神来。 不知为什么,莫时鱼似乎能感知到,眼前的监控背后在发生的事。 只要和他对视,就和巢母建立了联系。 他将对方的身体变成了污染的巢穴。 从那老人身体里爬出来的肉块,在脱离了老人的身体后就融化了,掉在地上,成了一块块雪白皮肉和扭曲人面的混合,像某种生物的器官,或软烂的内脏,渗着美丽而污浊的粘稠液体,溢出了房间,朝莫时鱼的方向爬行。 回到伟大母亲的怀抱。 莫时鱼听到肉块在这么说。 巢母本身就是污染的终点。 而莫时鱼此时甚至还没有完全进化到成熟期。 他低头看着自己带着淤青和挫伤的手,打着颤心想。 怪物。 莫时鱼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记忆里的他是什么满身鲜血的病态样子,可他希望在店长的记忆里他是好看的。 这是他经历了那么多以后,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很微小的愿望。 记忆里那个还是短发的、日语差劲的、兼职的大学生。 有点好看的、干净的样子。 如今看来,也是奢望了。 他阖上眼,闷闷的笑了起来。 ……店长。 他两手空空,什么都带不来,也什么都带不走。 莫时鱼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到伏特加旁边,拿出他的手机给琴酒编辑了一条消息,然后从他口袋里抽了一根烟,点燃了含进嘴里,慢慢的走出去。 东京,傍晚。 时间还早,刚放学的学生们在这条宛如宫崎骏动画里的街道上闲逛,人群零零散散,郁葱的树干随风摇曳,橘红色的阳光洒在两边的小店门上。 松田阵平慢慢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刚才有一瞬间,像看到在白水里落入一滴不详的油,他感到了气氛有一丝不对劲。 他眯着眼,锐利的目光透过贴着贴纸的窗户,看向蛋糕店的内部。 三名学生在吧台点餐,除此以外,旁边的几个小木桌上坐着两桌情侣。 平静、安宁,理应是这样。 可是,怎么回事? 这个名为“fuwafuwa”的芝士蛋糕店似乎过分安静了。 松田阵平在下一秒作出了身为警察极为迅速精准的判断,他将手伸入了西装外套里,食指扣住了冰凉的枪柄。 事实上,松田阵平最近并不空闲。 警察在神社活动中捉住的掮客属于一个人口贩卖组织,太阳花。那时他们已经发现,掮客的手机里存着小灰毛的照片。 莫时鱼和这个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松田阵平几乎可以确定,两年多前,他很可能就是被这个组织卖去了斯洛伐克。 几小时前,看到了直播里的那个烟灰色长发青年丝毫不作掩饰的杀人和自毁倾向,萩原研二立刻使计登上了国家飞往斯洛伐克的直升机,而松田阵平则想到了名为太阳花的组织,一路找到了太阳花组织的总部。 他看到了满屋子里的尸体。 尸体在潮湿发霉的地板上腐烂,地板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暗色红点,大约是血液喷溅后凝结的痕迹。 蛆虫从尸体的眼眶里爬出爬进。 高层主要人员,包括老板,死了个干净。 死亡时间超过了5天,但周围没有居民报警。 松田阵平清楚,大约是来自世界上另一个层面的幻术的功劳,隐藏了腐烂的臭味,因此才没有人发现。 是谁做的?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勘测完现场,案子就被政府的保密部门强硬接手了过去。 他被拦在了门外。 松田阵平根本不需要回忆他在太阳花总部的资料里看到的与斯洛伐克主办方的交易信息,仅仅从这一点就可以推测出答案。 小灰毛利用这个组织去了斯洛伐克。 然后一个人都没有放过,杀了个干净。 说实话,他很难形容他此刻的心情,至少松田阵平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闲心,能悠哉的坐在桌子前吃午晚饭了。 当一个人愤怒和悲痛到了极点,大约是极安静的。 …… 松田阵平不是没有见过杀人犯,相反,他见过太多了。 杀了人的人,无论出于多么无可奈何的苦衷,无一例外,他们杀人的最初动机都是自己。 仇恨,嫉妒,误会,甚至只是纯粹的报复社会。 但没有一个人,是像那个孩子那样的。 对着那些杀人犯,松田阵平能坦然、坚定的给他们戴上手铐,因为他相信,他们能在牢狱中改正,获得身心的救赎。 可那孩子呢? 他总是一身伤痕,却用轻柔的微笑、半真半假的话遮掩。 松田阵平不是可以轻易被蒙骗的人。一个人是好心还是坏意,太明显了。 剥开这层皮肉,那颗柔软的心做得了假? 照片里那个温柔摸猫的孩子,他杀人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嫉妒?仇恨?是为了他自己吗? 如果一个人的罪是根据结果判定的,那个烟灰色长发的孩子就是个该坐一辈子牢的罪人。 可送他进牢里,他就能得到救赎吗? 从牢狱里出来的那一天,他就可以获得新生吗? 戴着墨镜的痞气警官把烟头用力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在看着萩原研二上了直升机后,他一直坐在这家“fuwafuwa”蛋糕店门前。松田阵平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当然想和Hagi一块儿去斯洛伐克,给那个一脸不想活下去的小灰毛脑门上一个大板栗。 可大概是直觉作祟,他不敢不留在霓虹。 知道小灰毛背景的人不止他们两个,至少曾经绑架他的人绝不会对此一无所知。 松田阵平一步步靠近了这家不大的甜品店,窗户里传来了那三个学生双手挤着脖子、恶意笑着说出来的话,“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他在哭啊!他好惨啊!” 松田阵平的脸色变了,他立刻抽出了手枪,但下一秒,他却发现那三个学生忽然不动了。没有任何人碰他们,他们的脸却变得紫而胀大,手指在脖子上抓挠了几下,然后他们的头忽然毫无征兆的整整扭了一圈。 松田阵平听到了脊椎骨碎掉的“咯噔”一声,随即几句看到学生们像烂掉的麻布口袋一样摔在地上。 鲜血顺着他们的眼眶里流出来,秾艳到了极致的颜色,不想人的鲜血,倒像是污染过的油漆。 那油漆一样的血液存着执念一般向店长的方向蔓延了过去,在地板留下了扭曲的湿痕,但仅仅几秒,就像被生生地阻止了,一点一点原路缩回到了尸体里面。 ……什么? 松田阵平心想,是有异能者出手吗? 来不及细想,他一把拉开了大门,将尖叫的人群疏散开,与此同时,他看到了金发店长的表情。 他盯着那三个尸体,盯着那油漆一样艳丽的血液,脸色苍白的像纸片一般。眼里是仇恨和绝望、不可置信交织的色彩。 松田阵平听到了一句轻到听不见的呢喃。 “时鱼……你在里面吗?” 松田阵平望着店长,再缓缓看向了那三具尸体。 他的瞳孔颤抖了起来。 莫时鱼没有来得及走出那一层未完成装修的楼层。 他实在是太累了,倒在了半路上。 莫时鱼并不是喜欢逃避现实的人,可他如今却恍恍惚惚,倒在地上,就有点爬不起来。 摔倒时撞到了头,他抹了一把脸,阴冷的凉意从额角蜿蜒而下,顺着小臂流到了肘窝。 似乎只要一闭上眼皮,就能陷入很沉的梦。 只要几秒就够,他心想,他就歇息一会儿,一会儿就能重新有力气站起来了。 直到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 “呐,我说,为什么再一次见面,却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呢?” 谁呢?莫时鱼眼皮颤了颤。 无论是谁也好,不要和他说话。他已经睡着了。 太宰治眯着猫一样的鸢色眼睛,蹲在地上,温柔的抚摸着他烟灰色的长发。 他说,“我知道,让丑陋的真面目暴露在喜欢的人面前,是很痛苦的事。” “别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莫时鱼心想。 他想了想,轻声说,“说的好像你有过这样的经验一样。” “诶~”太宰治拉长了声音,“也说不准哦。” “……”莫时鱼默默翻了个身。觉得这个家伙很烦人。 “怎么办,总是感觉不到来自时鱼君的友爱呢~” “没有的东西当然感受不到。” 太宰治鼓起了脸,随即又笑开了。 “时鱼君,你总是一副任何事情都无法满足你的表情呢。你能告诉我,什么能让你开心吗?” 莫时鱼又翻了个身,“我不知道。” 说完这句,他就不说话了。闭着眼,像是不想站起来,就想睡觉的模样。 太宰治轻笑一声,看着身下的烟灰色长发的青年。 他身上有什么变了。 烟灰色发丝下绸缎一般冰凉的皮肤,那皮肉筋骨浸透了罂粟一般苦涩、动人而引人发麻的气息。 左眼角下,一颗奇特的红痣长了出来,仿佛凭空落了一滴暗色的血,光是看一眼就让人晕眩,仿佛凝结了浓稠的粘液一般的污染。 第107章 莫时鱼一个人在阴森的医院场景里,在冰凉惨白的地板上,缩在墙角里睡了大约10分钟左右。 他的身体实在是太累了,中间有那么几分钟意识真的变得模糊,似乎将要沉入黑沉而静谧的梦乡。但在某一瞬间,某一种即将掉入更深的深渊的恐惧让他清醒过来。 “……时鱼,是你吗?” 店长……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他猛地睁开眼睛,愣愣的看着肮脏的墙面,好一会儿,他慢慢的侧过头,发现自己被阴影盖住了。 一个皮革覆面的男人安静的站在他的身侧,守着他,一动不动,像忠贞不二的沉默骑士,又像立于阴影里的阴沉怪物。 覆面的军装被灼烧了几个大洞,身上也有伤痕,但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覆面……”莫时鱼轻声呢喃。 “太宰呢?” 覆面安静了几秒后,用性冷淡版的莫时鱼的声线低低的说,“……不在,这里。” 走了吗?莫时鱼怔怔的垂下眼。 他至今不知道太宰是怎么找到他,又是来做什么的,他甚至有种刚才出现的太宰是幻觉的感觉。 毕竟,那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斯洛伐克这种地方? 覆面半跪了下来,胸口的银色饰品发出了轻微叮铃的声响,他安静的望着本体,抬起一只手,被皮质手套覆盖的指尖一点点拭去莫时鱼脸上的血迹和灰尘。 动作缓慢,带着一些非人的温柔和恐怖。 是怪物的感觉。 直到莫时鱼眉眼的轮廓在他的擦拭下逐渐清晰,变得和以往一般干净,覆面终于放下手,满足了一般。 他没有向本体诉说自己是怎么艰难的走来的,也没有诉说自己受了多重的伤。只是安静的擦拭本体的伤口。 哪怕本体连一眼都没有看他。 莫时鱼没有阻止,他的眼底依然黑沉沉的。 刚才他听到了……店长的声音。 莫时鱼回过头,望着墙面上的屏幕,已经黑屏了。 他抹除了威胁到店长生命的可能,以最残忍直观的方式。 完了。 他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几年,哪怕离得再近,莫时鱼依然一次都不曾回到店里,是为了告诉那些调查过他背景的人,他根本不在乎那里的人。 他降落在日本以后的那些过往,难道组织不知道吗?难道政府查不出来吗? 他们都知道。 但冰冷的调查报告无法展现背后深厚的情感。 他只在那里打过一个月都不到的工罢了。以成年人的角度,谁能想象到一个月的雇佣关系能产生多么厚重的牵绊? 莫时鱼知道这些大人们的傲慢,他们觉得不可能的事,不可能再去细细论证。 没有人相信。他们费尽心思和力气,都得不到的虫母的真心,其实只要20天就够了。 可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的软肋是谁了。 不止那个死去的老人,还有其他的组织,他们都会伤害他爱的人,无所不用其极。 “抱我起来。”莫时鱼听见了自己平静的声音,“我还有事要做。” 别怕,不能怕,莫时鱼将潮湿冰凉的脸埋在覆面冰冷的肩膀里想,他还可以补救,他还有很多可以做的。 为了他要保护的人。 哪怕让他的样子在店长的心里面目全非。 “去指挥室。”他低声说。 在覆面带着他离开这个楼层的时候,莫时鱼似有所感,抬起头。 几缕闪着血色的血肉从天花板的空隙里忽隐忽现,像蛇一般游到了他脸颊边亲吻他,然后化作烟雾融化在了他的眼睛里。 「母亲,母亲!」 它们争先恐后的被他吞食,成为他脑海里巢穴的一部分。 冰冰凉凉的,是滴眼药水的感觉。 莫时鱼睫毛颤动,血色妖异的纹路在眼角亮起了一瞬间。 仿佛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他自然而然的知道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并以平静的方式接受了。 巢母的能力,寄生和污染。 只要看到巢母的样子,就等于和巢母建立了联系,身体里种下了巢母的种子。 注视即被污染。 一旦种子发芽,将肆意在寄生的□□里汲取养分生长,在几秒内就能破开胸膛在血肉里出生,并最终回到母亲的怀抱,成为巢母成长的养料。 有一点掉san。 莫时鱼始终不理解,为什么他这么遵纪守法的好孩子会觉醒这么恐怖这么视觉污染的能力? 不得不说,他现在真有一种蛾子人们是他生养的孩子的感觉——以前莫时鱼还很嫌弃,现在他发现他根本没资格,蛾子人的成长方式在某种层面上完全就是随他。 回旋镖终究是打到了自己身上。 莫时鱼本来身体就烫的很,爆发了一次小宇宙后就更虚了,二号抱着虚弱的他,走到了电梯旁。 电梯已经无法使用,覆面一只手扒着电梯井,一只手揽着莫时鱼的腰,轻而易举的跃了上去,单手将闭合的电梯门,沿着中间的开合门撕开了一个口子。 莫时鱼看到了电梯门口靠着墙坐着的条野采菊。 白发猎犬的头上背上都是血迹,他轻喘着气,歪着头看过来,勾起了笑。 “阿美莉卡的特工。”他轻声道,“告诉我,你在为你效忠的国家服务吗?” 是猎犬? 莫时鱼视线在他身上环绕几圈,当即判断出来这人身上的伤是覆面打出来的。他目光微变的在覆面破损的衣物上徘徊。 覆面一声不吭,沉默的跨过白发猎犬的身影。 “呵……”条野采菊捂着胸腹部汩汩流血的伤口,后仰着头,靠在墙上,低低的笑起来,“恶人也好,善人也好,除了裹在皮肉下藏得极深的一颗心,并没有区别。” “时鱼先生,我上次确实,”他眯着眼歪头看过来,轻轻的说,“太过粗暴了一些,你这两年的犯罪事实不会变,犯了错就必须付出代价,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但如今这一切……” “抱歉。”他说,“我不该说那些话,我是想来道歉的。” 莫时鱼垂着眼,“各行其职,没什么好道歉的。” “哈哈,”条野采菊再一次轻笑起来,带着些呛咳,“真是……” “为了人类的命运共同体抛洒热血是我的工作,我曾深信不疑。”他歪着头说,“但事实证明,这也许只是表面的口号罢了,哪怕是我最尊重的上层也都各怀鬼胎。时鱼先生,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罪恶无法被审判,现实里没有完美的结局,人生只有折中。” “至少投靠一方,会让你好过一些。猎犬会用生命护着你,和你爱的人。” 莫时鱼侧过头,眼尾狭长,烟灰色的瞳孔一瞬间闪过了一丝血肉混杂的颜色,“条野先生,请你记住,是这个世界需要我,不是我需要这个世界。” “我不需要投靠任何一方。你的伤不轻,请早点离开罢。” 说完这句话,莫时鱼就准备让二号带他离开了。 他的内心并不平静,猎犬内部动乱了?因为什么? 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也许和他有关。 眼前的猎犬在警告他,莫时鱼按着额角思索,却在下一秒顿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多了很多道呼吸声。 急促的,疯狂的。 覆面本来平静的动作瞬间变了。 他抱着莫时鱼迅速找了个方向,飞速的往前离开,把受了伤的猎犬抛在后面。 敌人! 条野采菊仰着头,眯着眼望着被粗鲁的踢开门,不断涌进来的人类。 即便看不见,他也知道,每一个人的眼睛定都是无神的猩红色。 吸血鬼。 他们猎犬的Boss,福地樱痴,利用被封印的吸血鬼始祖,控制了近乎大半个东京。 他要虫母成为自己毁灭世界的工具。 明明,他应该在福地樱痴只派自己一个人来斯洛伐克,逼他和阿美莉卡的异能者拼了两败俱伤之前,就应该知道不对了。 可他太信任自己的首领。 “离开吗……”条野采菊眯着眼笑了起来,“时鱼先生,离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吃力的站起来,一把抽出了雪亮的尖刀,“至少也要,为了世界战到最后一刻。” 一瞬间,宛如煮开后顶起了锅盖,不断溢出的水汽一样,四面八方都有红色眼睛的家伙冲进来。 被里包恩杀了干净的基地再一次热闹起来,莫时鱼一点也不开心。 每当他觉得自己精神状态快颠了的时候,就发现这个世界比他颠多了。 不是,这合理吗? “吸血鬼啊啊啊——”莫时鱼愤怒的被二号抱在怀里,“什么抽颠剧情啊啊!” 情况紧急,马甲毫不留手,一拳能把扑过来的人脑浆都打了出来。 莫时鱼看到一个黑色半长发的红眼秀气青年面无表情的伸手抓他,身后的黑衣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利爪,他的内心再一次被SOS刷屏。 仔细一看好像是芥川龙之介啊! 他刚想说什么,眼前忽然空了一大片,被吸血鬼控制的黑色半长发青年也立刻收手躲开了攻击。 黑色西装的婴儿居高临下的用漆黑的枪口一托帽檐,胸前澄澈的奶嘴隐隐透着血色,用宛如和爱人低语的声音轻柔说,“ciaos。” 是里包恩! 墨绿色长发的虫子抱着棕发孩子落地,他展开了闪着墨绿荧光的透明翅膀,闪身到了莫时鱼的跟前,用尖锐的指甲挡住了飞舞的黑衣利爪,回头望着被军衣覆面的男人禁锢在怀里的灰发母亲,几乎一瞬间冷了眼色,“母亲——” 莫时鱼第一次在心里默默认了这个好大儿,“我没事,别担心。”他抬起手,亲昵的抚摸了一下覆面皮革面颊,“他是我们这边的。” 斯米诺:“……” 斯米诺看他的眼神宛如一个思想保守的皇子在看他见一个爱一个的美貌父皇。 莫时鱼心知他们不可能花这么久才察觉到异样赶过来,问道,“你们中途遇到了什么?” “政府军,自发来的散人,还有别的吸血鬼,互相打起来了……”斯米诺说,“外面一团乱。” 莫时鱼的神色不算好,他早有预料政府会有大动作,但没想到情况会这么混乱。横滨那边一定出了什么事。 沢田纲吉脸色白白的伸手,攥住了一缕他烟灰色的头发,换来了莫时鱼温柔的垂眸,“不哭。”他轻声说,“马上就结束了。” 沢田纲吉睁着那双格外澄澈的暖棕色眼睛望着他,他点点头,也踮起脚,摸了摸莫时鱼的头,小声说,“时鱼哥哥,你也不哭。” 莫时鱼怔了一下。 年轻大空的眼睛仿佛能照出他的灵魂,盛着微光一般。 第108章 身旁有尸体倒下,鲜血飞溅,莫时鱼下意识想伸手盖住了小纲吉的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有几分原因是因为自己无法直视这个孩童的眼睛。 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因为孩子的一句话,他的内心就忽然变得脆弱了起来,连表面的平静都变得难以维持。 手心被孩子长长的睫毛轻扫,莫时鱼踉跄了一下,跌坐下来,把纲吉拢入怀里。 皮革覆面的高大男人站在他的身后,无声而专注的看着他。 …… 里包恩杀人的样子像一幅必须要安静观赏的艺术品。 莫时鱼侧过头,看着他漫不经心的用子弹把碎石打成ciaos的英文字母,不得不承认独属于世界第一杀手的浪漫。 婴儿轻飘飘的跳到了他们的身边,“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 不远处,斯米诺落地后轻喘着气开口道,“这黑发人类不好惹,现在是深夜,你的身体不在全盛时期,可以吗?” “放心,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怎么会停留在这里。”里包恩勾着轻柔的笑,回头看了被莫时鱼护在怀里的沢田纲吉一眼,“小莫先生,带着这孩子一起走。等你平安离开后,我再来找你收取报酬。” 莫时鱼心想你们怎么就喜欢讲这种插满flag的话,这让他怎么让你一个人留下! 他果断回道,“先等等,我可能有一个办法。” 他扭头看向那个一身黑衣,苍白病气的黑发青年。 吸血鬼…… 他抽空看了一眼系统,芥川龙之介目前对他的好感度是,39。 他们其实曾经在虫巢见过一面,那时莫时鱼刚从茧子里跨出来,虫子们做的茧子催化了他的成长速度,那时他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液体,后腰长出了羊角纹身,吸引恶欲者的体质根本无法控制。 好感度30以上代表着友好,芥川龙之介当时被他迷惑了一次,好感度到了友好并不意外。 “吸血鬼这么庞大的数量,是怎么运作起来的?”莫时鱼在心里思考。 在短时间内将感染者增加到这种数量,被感染者并没有自我意识,而是被驱使着行动,大概是被同一个中枢远程控制。 同样是大范围控制技能,莫时鱼的能力和吸血鬼比起来,相似却又不同。 对他来说,被他迷惑越深的人,污染蔓延的越快。 他能否干扰到对方?被他污染的人,是否还会被吸血鬼控制? 莫时鱼烟灰色的眼里一瞬间闪过了一丝暗红,几乎是下一秒,战斗中的芥川龙之介动作猛地顿住了,似乎被什么严重的干扰着判断,他停在了原地,仿佛痛极了一般偏了一下头。 斯米诺收起薄翼,眼带警惕的看着芥川奇怪的动作。 黑发病弱的青年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他用力将脖子上的白色围巾扯下来,露出围巾下一点苍白的脖颈。 让人心惊的是,那片皮肤上此刻竟裂开了一个创口,一颗眼珠子从中长了出来,上下是纤长的睫毛,无力的半阖着,仿佛一个在人骨里长出来的诡谲物件。 “母亲……?”斯米诺立刻回头看向了莫时鱼,后者此时脸色又苍白了一个度,靠着覆面仰着头胸口起伏。 芥川龙之介本人的意志在沉睡中,无法反抗他的污染,但他的身体内特别是血液里,有其他的东西在。 是来自吸血鬼的异能。 莫时鱼能感受到,异能的另一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来自大陆的另一边,他似乎可以沿着这感染的线路找到对方。 ——然后污染他。 “果然是中枢控制……”莫时鱼睁着眼睛,望着芥川龙之介苍白的面容轻声说,“无法切断路径的话,污染无处不在。” 露出的脖颈处,那只狭长艳丽的烟灰色眼珠一下子睁了开来。 “……”下一秒,那个黑发病弱的青年仿佛失去了身体的控制,脱力的跌在地上,垂着头,捂住了脖颈。 远在数千公里外的霓虹东京,躺在棺材中合眼沉睡的吸血鬼始祖——布莱姆斯托克慢慢睁开了血红色的眼睛。 “有人反向感染了我。” “通过眷属。” 不可思议。 作为过去天灾之一吸血鬼始祖,他曾和如今的猎犬之首,福地樱痴战斗过一次,被后者用特质的剑刺进了大脑,身体只剩下半截,从此大部分力量被对方控制,被强迫感染了大量眷属。 吸血鬼的荣光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此时的布莱姆斯托克只是一个失去自由的囚徒。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的大脑内部,除了过去被那个野蛮的家伙插入之后再未拔出的神剑上长出来的、蔓延了整个大脑的触须以外,不知什么时候,还多出了一些浓稠羽毛一般的血色粘液。 只是种子一样的微小存在,却是凭空出现的,无法抵抗。 粘液进出现在他的身体后,像看到领域被侵占的小斗士,一个个斗志极强的和神剑伸出的触须对峙起来。 它们是极有适应性的家伙,短短几分钟内,就用密密的啮齿吞食掉了几根触须,自身形状也发生了改变。从细小的种子变成了邪性的眼珠和森白的骨肉。 蠢蠢欲动的想破开他的身体。 两股力量在身体里拉扯,布莱姆斯托克在剧烈的痛楚之下听到了一声声充满诱惑的低喃,来自他的身体内部,“母亲,母亲,将此身献给母亲……” 母亲。他学着呢喃了一句。特殊的称呼。 是异能的特性吧。 和他只能控制他人的异能不同,这一种异能的杀意极重,一般人大概很难从中活下来,但对他来说,这也许是一味以毒攻毒的猛药。 吸血鬼始祖并不自愿帮助福地樱痴,他对毁灭世界不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在他的领地睡一百年。 有这个异能在,插入他大脑的神剑也许将不再是他行动的障碍。 “既然如此……”布莱姆斯托克仰起了苍白的面容,很有松弛感的说,“算了,先睡一觉吧。” 他无可无不可的阖上眼,对着体内不断增值、已经形成秾艳人面的肉块们说,“假如真的可以让我脱离这把剑,如果你们想带着我的一部分血肉回到你们母亲的怀抱,也不是不可以,我不在意。” 回答他的是一条从他身体里破开而出的森白手臂,沾着他的血,用娇嫩的指甲狂乱的四处抓挠。 一句友好宣言换来的是淋了一身自己的血,吸血鬼始祖动弹不得,脸色苍白,他睁开猩红的眼睛,疼的嘴唇发抖,还是彬彬有礼的说,“请不要从我的身体里伸出来,这样我就睡不着了。” 莫时鱼把沢田纲吉抱在怀里,回头和所有人说,“好了,暂时控制住了,趁现在快走!” 覆面的反应是最快的,只见他低头把莫时鱼和小纲吉一把捞起来就走。 剩下的几个人也动作极快的跟上。 一路都是源源不断的吸血鬼眷属,还有一些看了直播后自发前来的人,他们尽量不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一连绕过了几个楼梯,然而,正要走到了一个分叉口的时候,头顶钢筋和墙砖忽然往他们这边坍塌下来,莫时鱼只来得及把怀里的纲吉往身边一推。 “……”震耳欲聋的声音。 莫时鱼只觉得耳朵阵阵嗡鸣,却没有感到疼痛,他仰起头,看到了覆面挡在他头顶,用身体替他挡着头顶的钢筋,肌肉的脉络凸起。他手一用力,头顶的钢板就被他扔到了一边。 几个在暗处使坏的家伙见偷袭不成,立刻就想跑,被覆面轻而易举的拧断了脖子。 “咳咳咳……”莫时鱼被灰尘呛得咳嗽,艰难地回头看向其他人。 没有人受伤,只是他们被落下的石头分成了两个无法跨越的空间。 莫时鱼隔着坍塌物,和另一边的里包恩和沢田纲吉说,“里包恩,我们兵分两路,你带着纲吉君离开,等出去之后再汇合。” 里包恩一挑眉,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你还要做什么吗?” 莫时鱼点头,晃了晃手里的遥控设备,之前看得不真切,上面其实还有一个显示倒计时的屏幕。 “21分32秒。” 还在一分一秒的减少中。 “我要了结这一切。”莫时鱼一字一句的说,“无论是那些镜头背后的人,还是这个地方。” 听到了计时器声音的里包恩眼神微动,干脆的拎起了沢田纲吉,“走吧。” 离开了莫时鱼怀抱的沢田纲吉眼睛红红的,“不要。” “乖,你是一个勇敢的孩子。”婴儿杀手一点感情也没有的轻声鼓励,“再加上我的睡眠时间已经晚了。”他看了一眼表,“3个小时之前。” 还真是婴儿的作息啊! 沢田纲吉满眼吐槽无处发泄,却还是暂时安静了下来。莫时鱼望着他,他本以为小孩会被周围的尸体吓得不轻,所以一路上都有意遮住了他的视线,但如今看来似乎并不需要。 哪怕视线没有被阻碍,这孩子也没有在意周围的血腥,他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莫时鱼的身上。 作为一个10来岁的孩子,他显得过于冷静了一些。 莫时鱼说,“纲吉君,等你回到家,太阳升起的第二天我就会来找你,好吗?” 沢田纲吉带着些执拗的问,“时鱼哥哥,你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吗?” 莫时鱼温柔的垂眼看他,“我知道,有人曾和我说过,你的家在一个平静的小镇上,不算很大,但房间很多,住了很多奇怪的家伙,大家吵闹着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沢田纲吉望着他,声音很低的说:“是的。所以你该来我这里,来我身边。”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无端生出几分茫然。 第109章 果然有些奇怪。莫时鱼一边在一片安静中行路,一边心想。 白兔先生口中那个让人向往的彭格列家族,对眼前的孩子来说,是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至少在剧情还没开始的现在,沢田纲吉家里的情况应该不是莫时鱼口中描述的那样。 可这孩子没有否认。 莫时鱼想起了白兔先生那温柔沙哑的嗓音,“我总是会感到不甘,如果我能早几年掌权,至少和另外两个作品在同一个时间开始……” 「不要管,他们。」 突兀的,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很糊,很撩人,像是从老旧的收音机里传出来的,又沁着一些淋淋的阴冷湿意。 “!” 莫时鱼一瞬间错愕的睁大了眼眶,他立刻回望四周。 斯米诺在他的身后,二号马甲抱着他,周围时不时有敌人,挤到狭窄的楼梯上,在一片杂乱吵闹的脚步声和枪声里。 没有任何踪迹。 这道声音突兀响起,又突兀的消失了,无处可循。 他神色惊疑不定,压低了声音,到覆面的耳边问,“你听到说话声了吗?” 覆面在拧断了一个人的喉咙后,安静的摇头。 声音来自于他的脑海里? 莫时鱼看向了自己的精神体,在这一次进化后,他的脑内形成了盘踞根须组成的巢穴虚影,舍雨在他的精神体包围里沉睡。 他的脑海里除了舍雨,还有别的东西? 他一点点的搜寻,直到在某一处印着繁复羊角花纹的深色树根的背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赤裸着,陷在层叠的深色树根中。 白的晃人。 那人影抱着巢穴中的一根树根蜷缩着,头抵着树根,姿势极其没有安全感。 不算长的发丝遮住了他的半边脸。那发丝是黑色的,带着几分烟灰色挑染。 莫时鱼瞳孔地震。 这,这人是……! 似乎注意到了莫时鱼的注视,那人影微微动了动,从蜷缩的样子舒展了一些。 他将模糊不清的脸往外露了一些,看不清表情,只慢慢曲起一条苍白修长的腿搭在树根上,大腿内侧贴着粗重、粗糙的树根,缓慢的磨挲了一下。 莫时鱼按在覆面肩膀上的手指猛地颤了一下,从面颊到耳廓无法控制的泛起了一阵阵晕红,根本无法控制内心爆粗口的冲动。 我靠tm%&%啊! 怎么回事啊啊啊! 这时,那道又低又哑的声音此刻再一次响起来,「捂住口鼻。」 莫时鱼刚听到了这句话,身后就传来了一声让人不安的声响。 一个巴掌大的东西从窗户外投射了进来,掉落在地上。 多年战斗养成的本能在疯狂预警危险,他下意识捂住了口鼻,下一秒,掉落在地的弹药引信被拉开,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莫时鱼的眼里登时又酸又涨,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催泪弹?” 紧接着,他在烟雾里捕捉到了逐渐洇进空气里的那浓郁而不详的妖异粉色,脸色骤变,“不好,快走!” 是乌丸莲耶上一次推进他身体里的,那足以把他的神志摧毁的奇特药剂! 他竟然将这药剂混入了催泪弹。 太宰给的面具目前处于自我净化状态,暂时无法使用,现在一旦吸入气体,他会陷入无法反抗、任人宰割的绝境! 莫时鱼紧闭双眼,用手捂住下半张脸,任由覆面带着他快速穿过了烟雾。 可穿过一道烟雾,马上就会投入到下一道烟雾中,乌丸莲耶不知派了多少人在几乎每一个窗口都投入了这种烟雾弹。 他在逼自己出去。 莫时鱼根本不敢呼吸,没过一分钟就脸色发青。 “没办法,只能出去了,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等着我……” 这个念头刚升起来,身旁角落里猛地闪出一道身影。那人手持一个防毒面具,干脆利落的套在了莫时鱼的脑袋上。 莫时鱼只觉得眼前视线忽然暗了一下,待看清时,就看到了萩原研二站在他的跟前,警官的发丝有些乱,衬得俊秀的五官有些苍白和脆弱,一双暗沉的紫眸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萩原研二的另一只手握着一把手枪,枪口斜斜的指着地。 “你怎么……”莫时鱼只来得及呆呆的吐出一个字,就被萩原研二拉进了旁边的房间里。 门被紧紧的闭上,但依然有丝丝缕缕的烟雾渗进来。 在场的其他几人对药剂没有反应,有反应的始终只有莫时鱼一个人。 莫时鱼被他脑袋里的那人提醒过,在烟雾弥漫之前,提前捂住了口鼻,但还是没能防住全部,吸入了少量的药剂。 他半跪在地上闷声呛咳。 这一次和上一次被注入药剂时,那恐怖到几乎失去自我的感觉不太一样,可能是吸入的量比较少的原因,他的神志依然还在,只是身体却变得极度敏感,一点点触碰就能让他全身发抖。 他只能离开马甲,一个人靠坐在椅子上。 萩原研二看着他,安静的目光从他伤痕累累、神经性颤抖的身体划过,眼睫不可察的颤动着,下一秒猛地阖上,再睁开。 药物控制。 可悲的是,他竟然没有那么惊讶。 只有某种更为深沉的愤恨而滚烫的情绪越积越多,沉沉的像锁链一样缀在心底。 “萩原警官——”莫时鱼把防毒面具拿下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沙哑着嗓音,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了下去,“你不能在这里待下去,快点离开。” 萩原研二有一瞬间几乎是笑了出来,笑完以后他冷冷的说,“从头到尾,你还真是一句真话都舍不得和我说,永远只想把我越推越远。” “没关系,我不在乎,”他说,“但现在,我一定不会再放你走。” 莫时鱼看着他,他下意识想避开视线,却最终选择直视那双疲惫却熠熠的紫眸,咬着牙根,慢慢地说,“不放我走?你要让我去哪里?坐牢吗?” 萩原研二死死盯着他。 莫时鱼的眼睛里泛起了酸涩而难忍的湿意,被他强行按捺下去,最后他冷笑了一声说,“一开始和警察做朋友确实让我很新奇,但现在我已经厌烦了。” 他站起来,踉跄着靠近一步。 “说真的,你真好骗啊,我从头到尾没说过几句真话,只不过把身上的伤给你看了几次,你就像放不下了一样,甚至还不顾命的跑来这里,你是有什么英雄情结吗?” 莫时鱼一把抓住了萩原研二的衣领,把他掼到墙上,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可惜的是,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救赎。” 萩原研二被推到墙上,后背和墙面接触发出闷闷的一声,眼前青年面孔毫无血色,握着自己衣领的手还在颤抖,根本没多少威胁到人的力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直接抓住莫时鱼的衣领,把后者用力反推到墙壁上,换来了后者压抑的闷哼。 “莫时鱼,我也警告你。”萩原研二的声音不大,却充斥着滚烫的情感,“你管不了我,我要保护你,和你没有关系,和你是不是罪犯也没有关系!无论是政府,还是别的组织,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直到一切平安落定,再亲手送你去坐牢!” 莫时鱼从来没见过萩原研二发火的样子,说真的,很可怕,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伤害到了对方。 “你为什么总是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莫时鱼吃力的笑着靠近他,将温热的吐息洒在他染着鲜血的侧脸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是被迫的,我是可怜人,我还有救。”莫时鱼嘲讽的笑了一下,“只要洗心革面,我就可以从头再来。是不是?” “我告诉你,不可能。”他说,“我没有苦衷,也不需要赎罪,我只想报复这个世界,一直报复下去。” 莫时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在鼻尖充斥的血腥味里一字一顿说,“你最好在这里击毙我,不然,我会杀更多的人。” 萩原研二咬着牙说,“你说什么?” “我说,我一定会继续杀人。”莫时鱼说,“放弃拯救我的想法吧。” “在知道我犯过的罪之后,你和我唯一的关系就是警察和逃犯。在案子里投入过多私人情感的话,”莫时鱼靠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萩原研二,你就要被我毁了。” 莫时鱼挣开了他的手,后退了一步,“谢谢你的防毒面罩。” 萩原研二死死的盯着他,看着这个灰色长发、眼里藏着冷漠和杀意的青年一步步后退,心里闪过的却是那张他曾看过的,对方围着围裙,坐在店里笑着抱着猫回头的照片。 为什么? 这荒唐的、可悲的对比。 房间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只隐约听到了门后飘来人声和脚步声。 “你要出去杀人?”萩原研二嘶哑的说。 “对。”莫时鱼轻笑。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萩原研二说。 莫时鱼勾起了唇,暗沉的灰色瞳孔望着他,“那么,警官,击毙我。” “……” 萩原研二握紧手里的枪,手指颤抖了起来。 这算什么?他不是为了这样的结果来的。 时鱼,为什么还要再往深渊里走去?你不想回去吗?你不想回到店长的蛋糕店吗?你不想回去上学吗? 可那青年已经戴上了防毒面具,即将扭转门把手。 萩原研二手比脑子快的举起了枪,对准了青年的右腿,厉声道,“不准离开!” 莫时鱼顿了顿。 萩原研二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是他们运输物资的一个仓库,也是走私人口的交易地,有两道后门,其中一道后门直接连着后山的停机场,那里有我联系的直升机。”黑发警官的声音极其冷静,枪口也很稳,只有眼睛里的情绪仿佛要碎了一样,“跟我走!” “对着我的腿举枪算什么威胁?”莫时鱼回头,露出了一点眼睛,“萩原警官,你该对准我的脑袋——开枪啊!” 空气似乎变得稀薄在挤压他的视线,萩原研二按着扳机的手指在颤抖。 今年只是萩原研二做警察的第二年。 他遇到了一个要求他扣下扳机的罪犯、从此以后在他的心里刻下了永远无法消失的深刻裂痕。 他是那么年轻,浑身伤痕累累,五官美丽却阴郁,他是一个受害者,也是一个危险的杀人犯。 萩原研二没能开枪。 他错过了动手最重要的时机。 身后的覆面趁着他注意力和情绪完完全全被莫时鱼吸引的时候,手刀劈在了他的后颈上。 眼前骤黑。 “……” 萩原研二踉跄了一下,手肘撞到了旁边的铁架上,一瞬间的尖锐痛楚几乎盖过了眼前深沉的黑暗。 他最后看到的是那青年望过来的一瞥。 随之而来的,是心底蔓延开浓重的无力和苦味。 他救不了曾经的时鱼,现在也无法阻止他,只能看着他走向更黑暗的深渊。 时鱼,黑发警官努力想睁大眼睛,张开干涩的嘴唇,想说些什么。 那天在学校,在炸弹倒计时到最后一秒的时候,是你杀了那个炸弹犯,对吗?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 如果你不想回到过去,为什么费力考大学,如果你满心仇恨的反社会分子,为什么还要救人? 是的,他们之间的情谊不是假的,但没有重要到改变时鱼的想法。 萩原研二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哪怕他追到了异国,追到了他的面前,依然阻止不了这个孩子。 语言是无力的,武力是片面的。 守护不止要一颗赤城的心,还要足以改变他人命运的强大的权力。 如果他站的足够高,高到能影响国家的选择,那就足以抓住他、保护他,而不是无力的祈求他留下。 如今,他什么都没有,所以哪怕把一颗赤城的心剖出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晚安。警官。”回答他的,只有一句似有似无的低语。 第110章 对大部分人来说,今天只是即将步入盛夏的普通一天。 东京的天气不错,大学即将进入期中,学生们在图书馆安静的用纸笔复习,某个街区的一家蛋糕店发生了杀人案件,被呼啸而过的警车团团包围,路人们习以为常的围观了片刻后又逐渐散去。 但对于有办法进入暗网的人来说,今天绝不是可以轻易忘记的一天。 世界各地的人,满身纹身叼着烟的黑帮,身穿定制西装的业内精英,贫民窟里藏尸的罪犯,戴着金丝眼镜的高管,在东南亚城中村阴暗的房间内,新加坡郊区的高尔夫球场里,华尔街摩天高楼的宽阔办公室内……无论他们在做什么,此时几乎都心不在焉、神色各异的盯着电脑、手机上的简陋网页。 在数个小时前就被顶到暗网首页的某个直播,此时点击已逾百万次,哪怕直播已经失去信号了许久,但屏幕上滚动的弹幕依然毫无减少的趋势。 【该死的镜头已经黑屏多久了?不要告诉我斯洛伐克的主办方人都死光了?】 【tm谁还敢开直播?斯洛伐克已经快被条子淹没了!】 【我的老天,刚到斯洛伐克,根本不敢出机场,我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图片」「图片」哪怕是对A级通缉犯的跨境围剿都到不了这种程度!】 【全世界都在追他!他到底做过什么?什么来头?】 【估计和横滨之前的事儿有关系。】 【什么事儿?】 【横滨大坑洞啊,堪比切尔诺贝利事件,直接把地底污染引出来了……】 【小道消息,横滨刚才政变了,但好像被压了下去。】 【全世界盯着斯洛伐克,只有小日子在打内战,666啊。】 【横滨那鬼地方还有人敢去?上次的大坑洞死了多少平民?政府压着不敢报而已!】 【不是,我有点不懂,Iris和大坑洞有关系?老子看个真人秀直接干到国家机密了?】 【目前推测来看,只有横滨大坑洞里的秘密值得政府不顾一切出手。而且巧得很,正好霓虹在这种时候爆发内战,说没关系谁信啊。】 所有人都在惊叹,疑惑,疯狂猜测,恨不得钻进镜头的那一头去一探究竟。 一个相貌美丽,自带神秘吸引力,堪称全世界所有犯罪者梦中情人的人,一开始伪装为人畜出现在拍卖会,却在之后以精妙的杀人技术杀穿了狩猎场,现在更是被政府不惜代价追捕。 这样高高抛起的噱头,简直踩在所有人最难以忍耐的点上,只差一个契机就能在全世界燃爆。 【老子现在只想看到他的结局。】 【他还活着吗?】 【他人在哪里?】 …… 就在这时,已经黑了太久的画面里,忽然在几个滋啦的机器音后,伴随着一段劣质、卡顿的儿童音乐—— 画面慢慢亮了起来。 弹幕登时安静了一瞬。 斯洛伐克主办方的狩猎直播在关闭了57分钟后,被人为打开了。 虽然开了机,但拍摄景色依然阴沉黑暗,空无一人,直到在晃动了几次后,镜头外探进了一只白玉一般的手。 似乎在调试镜头,指节扣着镜头边缘。 大概是在用力,能清晰看到白皙的手背上一些黛青色的青筋浮现了出来,一路收进松垮的衣袖里。 调试好角度后,镜头被白袖子擦了几下。 下一秒,一张极为幽静美丽的面庞出现在了镜头里。 几乎所有人的呼吸一滞。 他朝镜头勾了一下淡红的唇,是弯着腰的姿势,烟灰色的头发顺着肩膀蜿蜒而下。 能清晰看到他的额头上尖锐物拉出的豁口,鲜血凝固在伤口处。 “喜欢我选的音乐吗?” 他就这么轻声问道,轻描淡写的,有些慵懒的,“各位?” 声音透过网线,传入了无数人的耳朵里。 一句简单的问句,仿佛点燃了上百个火药桶,刚才像按在了暂停键上的暗网瞬间爆炸了,哪怕最疯狂的追星现场都难以和这相比,上千条评论在短短几秒内疯狂的刷新,无数人对着屏幕里的人抒发着爱意或欲望,宛如一场世界末日的派对狂欢。 【上帝啊,他竟然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针对他狩猎的镜头里,这可是全球直播!他怎么敢的,他怎么敢的啊!】 【OMG!喜欢!好喜欢!我的宝贝,我的爱人,我爱你!!】 【Iris看我!看我啊!】 【声音好哑,刚才被烟熏过吗?好可怜的宝宝,再多说几句吧我爱听!】 【太近了!受不了了!我甚至看得到他眼睛下的痣,它是红、色、的!】 【谁来虐待他,快点弄哭他啊!】 【这就是天使吗?求你了能到我的床上救赎我吗……】 莫时鱼坐在指挥室的椅子里,拿着摄像头,随意看了几眼评论区,手指摩挲着眼角的泪痣,偏过头吃吃的笑了起来。 “别急,先别急。”他轻声说,“安静。” 狂乱的弹幕竟然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荧幕后,犯过不知多少罪的罪犯们都盯着自己停下打字的手,不明白自己这么听话是脑子哪根筋抽了。 莫时鱼抬起眼,看着不远处闯进来的金发男人。 来自美国异能局的特工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却都投鼠忌器的望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眼前的虫母藏在桌下的一只手里拿着一把消音伯莱塔手枪,然而枪口不是对着他们,而是倒转着对准了自己。 又拿自己威胁他们,金发男人咬牙,让人憋屈的是,还真被他小子威胁到了。 别的贪生怕死的家伙就算了,但眼前的这个人,他还真不敢赌对方不敢开枪。 …… 莫时鱼收回视线,继续看向摄像头。 很多人能看到,他衣领下的皮肤慢慢爬出了红色的纹路,一直蜿蜒到脖颈、耳后,形状是长长的纹路复杂妖异的树枝。 宛如一颗纤细的树在攀附着他的骨肉而生。 “正在观看直播的各位,你们好,我叫莫时鱼。”他慢慢的说,线条流畅的眼角微弯,“你们虽然认得我的脸,但应该大多不知道我的名字,最多是卖我的人为我起的花名。” “但没关系,”他低低的笑,“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真名了。” 金发男人望着这一幕,脸色有些难看。 把真名告诉那么多对他只有恶意的人,他是疯了还是不想活了? 他怎么也不明白,眼前的灰发青年到底要干什么。 只有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告诉我,有多少人,在看到我以后,心里的所有念头都是囚禁我,虐待我,伤害我,肢解我?” “让我数一数,”莫时鱼眯起了眼,望着黑洞洞的镜头片刻,勾着唇轻轻的说了一个数字,“1253个。” 只要对视,就能和巢母建立联系。 哪怕是镜头也可以,无视一切距离。 “正在追捕我的组织,你们对我的猜测,有一部分是对的。”他接着说。 莫时鱼直起身,把摄像头交给了斯米诺,让他将其架在离自己1米远处,然后将垂落到胸前的烟灰色长发捋回耳后,“我确实和世界污染畸形的一面有关系。” “我想,查过我过去的人应该很奇怪吧,因为你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18岁之前我的履历,我的成长轨迹,我来自哪里。仿佛我是两年多前,突然出现在东京机场的一个幽灵。” “只是,”他拿起这个基地里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单手端着酒杯,轻缓的说,“和你们的主流猜测不同,我并不是横滨地底的污染的形成物,我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只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18岁时,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在下飞机的那一刻来到了这个世界,我无法回到我的国家,身份证明成了一张废纸,只能在霓虹暂时居住下来。” “在我的世界,我的能力……”莫时鱼举着酒杯喝了一口酒,脖颈处的红色的树枝蠕动着、一点点攀上了他的半边面庞,衬得那半边脸宛如艳鬼。 狰狞和美丽同时存在他的身上。 “名叫「巢母」。”他说。 “把另一个世界的我送来这里,是世界意识在自救,原因很简单,我的能力专门针对污染,成熟之后的我能净化世界污染,未来这个世界不会全部沦为横滨大坑洞那样的生命禁区。” 这些话内含的信息太多了,金发男人自觉无法辨明真假,必须回去立刻开展调查。 然而眼前人的下一句话直接让他瞳孔震颤。 “前提是,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莫时鱼将桌底的消音手枪拿了出来,轻轻放在了桌上。 “……以上这些,是我和「书」交流得到的原话。”莫时鱼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慢慢笑了起来,“可是,为什么呢?” “来到这个世界,我没有一天、一天不活在阴影里。”他慢慢的说,“一开始是尾随,后来有人闯入我的家里,偷我的衣服,装针孔摄像头……再后来,我被绑架到了这里,当做竞品拍卖,活在连膝盖高都没有的笼子里,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莫时鱼抿了一口酒,偏着头,勾着唇拉开了手枪的保险栓,说,“假如我在这里自杀,有70亿人给我陪葬。” 他慢慢地仰起头,无法自抑的酣笑起来,“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事?” 这一幕着实充满了美感,偏偏在场没一个人有心情欣赏。 不远处唯一在房间里的金发男人望着这一幕,脸色白的一批,用力按着耳朵里吼声震天的战术耳机。 【快点!上去阻止他!】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士兵!让他活下去!这是你的义务!】 耳边是秘书长撕心裂肺的叫声,金发男人盯着莫时鱼扣着手枪扳机的手——不是,凭什么压力都给到他身上了?把人逼到这地步的是他吗?啊? 覆面那家伙跑哪儿去了?他需要支援啊啊! 莫时鱼当然看到了房间里阿美莉卡异能者那面如菜色的样子,以防马甲被军方怀疑,覆面被莫时鱼支去了别的地方,只留下斯米诺陪着他,所以很遗憾,金发男人注定只能独自承受这一切了。 此时的弹幕简直闹翻了天,刚才还热烈告白的人此刻直接翻了脸。 【整个世界变成横滨大坑洞那样的生命禁区?他的意思是,未来人类会灭绝?他疯了吧!】 【只有脸的小花瓶,如果你能拯救世界,我就是凯撒大帝!】 【说了这么多无凭无据的话,证据呢,证明啊!】 【怕不是被虐待亖之前的幻想吧。】 【怎么回事,我真的查不到他18岁之前的任何信息……】 金发男人终于开口了,他紧紧盯着莫时鱼,“小莫先生,不用这么极端,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关于你的过去我很抱歉——” “想一想,那些曾帮助你的人。”说到这里,他注意到烟灰色长发青年终于看向了他,他眼睛不由的一亮,继续诚恳道,“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最后却只能在污染下死去,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这样一刀切的报复,也会伤害到你爱的人。” 莫时鱼看向他,慢条斯理,“拿我爱的人,当作威胁我的筹码。你和索伦有什么区别?” 索伦就是这里主办方的老大,那个老家伙。金发男人立刻飞快的撇清关系,“当然不一样,这不是威胁,我们不会伤害TA,也不会强制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请你想一想,这个世界不是一无是处的,不是吗?” 莫时鱼垂着眼睫,烟灰色长发披散在背后,半边脸上的红色树纹微微蠕动着,怪物一样让人恐惧生厌,却又不由自主被深深吸引。 他笑弯了眼睛,“别怕,只是玩笑罢了。” 金发男人一噎。 你这是正经玩笑吗?怎么听都不像啊! “我不会为了这种事自杀。”莫时鱼轻声说,“虽然一部分的我确实这么想。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毕竟,这个世界还有我爱的人,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一定会活下去。” 他看向了黑洞洞的摄像头,烟灰色的瞳孔映着星点的光,用唇语比了一个数字,1253。 “我不会做一个不顾世界死活的罪人,但也不会做一个拯救恶人的傻子。” 他微笑着看着摄像头,仿佛看到了一双双满是贪婪和欲望的眼睛,“各位,我之所以坐在这里,不是为了把和「书」的对话告诉世界,而是为了做一个了断。” “你们问我,我有没有能力拯救世界?” 他从椅子里站起来,白色衬衫底下,身上攀附着的红色树枝在这一刻彻底盛开了,痴缠又轻柔的描摹着皮肤上绚丽的淤红,烟灰色的眼眸浓烈泼洒,吐出了呢喃一般的爱语。 “你们该跪下来乞求我,而不是用亵渎的眼神看我。” “从现在开始,学习和母亲说话的语气。不乖的孩子,就去死吧。” 空气无声的震动起来,眼前的摄像头滋滋作响,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挤压到了极限,直接砰的一声爆开。 金发男人像见到了什么恐怖画面一般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世界各地,无数盯着屏幕看的人,无论身处何地,是否身居高位,无论强壮或是瘦弱,无论凶恶或是阴沉,他们都忽然低下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胸膛被森白细腻的手指猛地剖开,温热的鲜血喷洒在了面前的显示屏上。 “什么……” 一张张美丽面孔在他们鲜红的内脏间影影绰绰,勾着黏连的血丝。 一具具失去力气的尸体倒在地上,他们面孔扭曲的瞪着眼,望着那已经变成雪花的屏幕。 直到被身体里伸出的皙白手指一点点从胸膛攀附到脸上,牵引着嘴唇,扭曲成了鲜明的笑意。 1253。 为挚爱母亲的成熟输送养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120 第111章 两年后。 雨淅淅沥沥的下,在街道和屋顶笼罩一层薄纱。 并盛是位于东京西北方的一个小镇,没有太多热闹的景点,购物商业圈只有镇中心那一个。 常住人口不多,但配套设施完全,这是繁华都市边缘的一个温馨、宜居的小镇,生活节奏缓慢,出生在这里的人很少出去,大多一直住在这里,一代传一代。 “……” 将书包举高遮在头顶的女孩踩着水塘一路狂奔,雨越下越大,湿透的马尾贴在脖颈上,她打了个喷嚏,心知自己快感冒了,只好放弃一路跑回家的念头,准备找一个遮雨的地方。 她四处张望了一圈,这里不是她一直走的路,她对这里不算熟悉。 又走了几步路,她终于望见了一家小宅子,坐落在一个很窄很深的弄堂里,门虚掩着,窗户是磨砂的玻璃,被厚厚的窗帘盖着,看不清里面。 门口挂了一个红灯笼,是油纸糊的,在风雨中轻轻摇摆,发出了很微弱的黄色灯光,构成了这条幽深弄堂里唯一的颜色。 这里什么时候多出了这样一家店?不太像霓虹的风格。 是什么店呢 出于好奇,她迎着雨跑了几步,跑到了小宅子的门前,这才看到那大门上除了那大红灯笼,还挂了一个小牌子。 【有缘者进】。 只有这一个牌子?连店名都没有?女孩有些惊讶,这样真的做得到生意吗? 真是一个任性的店长呀! 虽然这么想,她却不可抑制的升起了好奇心。 门是虚掩着的,一下就推开了。 “有人吗?”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很清脆,很有元气,远远地就能听见。 女孩走进了店铺,里面的光照很不好,给人逼仄的感觉,她望着店内的陈设,终于反应过来,这里似乎是一个杂货铺。 两边的货架上堆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小物件,似乎都不太日常。 女孩一眼看过去,看到了鲜红的八音盒、断口的珍珠项链、古朴的佛牌之类的物品。 地上铺着地毯,整体倒是不脏,给人一种乱中有序的感觉,看久了还挺有意思。 只是没有太多活动的空间,她艰难的绕过了地上的一堆书,终于看到了位于最里面的收银台。 她看到了一个长头发的人趴在一张旧桌子上睡觉。 后面的墙上贴着一张旧电影的海报,身下放着软垫,周围摆了好几只白色的娃娃,还有一只娃娃在他怀里。 他有一只手耷拉在桌面上,手很白,很瘦,能看到上面青色的血管,手腕上面有一条十分深的淤红,好像是被用力扼住的痕迹。 女孩就望着这一幕,只觉得连呼吸声都变轻了。 估计是察觉到了客人,那人慢慢的动了动,睡眼惺忪的抬起了半张脸,烟灰色的长发像雾一样在背后微微动了动,还有一些散落在他周围。 “唔……”他慢慢的说,“欢迎光临。” 声音有些哑,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但很好听。 “想买点什么?” 女孩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她拧了一下自己湿透的侧马尾,连忙道,“抱歉,只是……这看起来太贵重了,我应该都买不起。” 那青年就轻轻的笑起来,“我卖的东西都只是我捡来的,不值钱。” 捡来的东西会这么漂亮?像艺术品一样。 女孩环顾了一圈那些看着不太平常的物件,她发现有些物件上面甚至沾着可疑的猩红色痕迹,比如搁在一旁的那把长骨伞。 但却奇怪的并不让人害怕。 好像上面那些可怖的东西已经被净化干净了一样。 她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拿起了一个绣着花的发绳,上面的花纹流转着清冷的光,在昏暗的室内也极为捉人眼球,绝不是一般的流水线产品可以比的,做工和手艺都是顶尖的水平。 “真好看呀,绣的是樱花吗……”她真的有些心动,小心的问,“老板,请问这个多少钱?” 那灰发青年理了理睡得松松垮垮的衣领,懒散的趴在桌子上,眼角的泪痣含着些晕红,“这个啊……你带了多少钱?” “我带了……”女孩低头翻了一下口袋,红着脸说,“500日元。” “那就500日元。”他这么满不在乎的说。 “哈伊……”女孩愣了一会儿,“是不是太随便了?” 那灰发青年勾着唇,“只要我想卖,你出得起多少,我就卖多少。” “……”真的是好任性的店长啊! 女孩就这么用自己的零花钱买到了一根漂亮的发带,还顺便得到了店长泡的一杯热茶,捧着茶杯坐在小店的小凳子上等雨停。 “我是小春。”女孩爱不释手的捧着发带,仰着头笑得很开朗,“三浦春,我在附近的女校读国一,店长叫我小春好啦。谢谢你愿意让我在这里避雨。” 灰发青年趿拉着拖鞋,把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一股脑束在脑后,抱着娃娃,头抵在窗边看她,“你是光顾生意的客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看起来很瘦,眼睫很长,在沾满雨水的窗户边,一双眼睛特别的好看。 “而且很久没有普通人光顾这里了,看到你我很高兴。” 名为三浦春的女孩懵懂的歪了歪头,心里觉得这句话有一些怪,却说不出哪里怪。 雨淅淅沥沥的下,三浦春知道了店长的名字,不得不说之前她竟从未在并盛听说过这样一个人,这对一个消息极易传播的小镇来说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这样的人只要见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了。 也许店长不太喜欢出门。 整个店铺都很安静,只有雨水哗啦啦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她看到墙上有一幅画。 上面是三条不同颜色的鱼,白色,黑色,还有黑灰色。栩栩如生。 这里的一切,无论是门口的红灯笼,还是里面的人,都像什么雨天才会出现的怪谈一样,泛着神秘而动人的味道。 三浦春忽然有一种自己是误闯进了妖怪的居所的感觉。 莫时鱼倾过身,手指轻碰了一下她手中那一条淡粉的发带,烟灰色发丝随着他的动作从肩膀处散落,半勾着唇,“它会保护你的。” 心里竟泛起了一丝凉意。她站了起来,将空了的茶杯放在了桌上,脸色略有些发白,“雨停了,谢谢招待。” “不用谢。” 三浦春脚步略快的离开了这个小店铺。 莫时鱼送走了一个难得的客人,伸了一个懒腰。 他泡了一碗泡面呼噜噜吃完,含了一颗清凉糖,然后就抱着娃娃又缩在了收银台的小摇椅上。 时间还早,他趴在桌上想再睡一觉,身体却被一个冰凉的怀抱圈住,他睁开眼,有些疑惑地,“舍雨?” 话音未落,眼前就忽然暗了下来,莫时鱼立刻本能的侧过头,随即就感到什么温热的、湿润的触感一点点的舔着他的唇角。 他眼睫颤抖了几下,却没有反抗。 一个身影从空气里显现出来,像一只忽然出现的鬼一样,对方抱着他的脖子,其中一只手腕上挂着一副银色的手铐,手铐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摇摇晃晃,发出叮铃铃的声音,叫人脸红的紧。 他一双赤裸的腿分开跨坐在他的两侧,几缕汗湿的黑发垂落下来,吐出了含糊不清的呢喃,“还没做完……” 莫时鱼抱着对方,带着怜惜和无奈共存的情绪,“别演了,你现在很清醒吧。” 小莫在他耳边低低的笑,眼眸漆黑,“谁让你总是不让我做到最后一步。还有,你又叫错名字了。” 莫时鱼说,“我要治好你的精神问题,不是纵容它。” 没错,小莫就是那个小莫。 过去没有穿越的莫时鱼,死在异国他乡地下室的小莫。 在莫名其妙的在精神体里发现小莫虚弱的灵体后,莫时鱼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但既然发都发现了,他就必须养好他。 小莫的状态大概是三个马甲里最差的那个。 他的灵体需要温养,哪怕莫时鱼给他抽了一具马甲,他也必须阶段性的回到莫时鱼的精神体里,在巢母的巢穴里休养生息。 如果仅仅如此莫时鱼倒也不会如此担忧。 小莫的身上有瘾。 严重的瘾。 过去的经历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哪怕他已经死过了一回,曾经的烙印仍如附骨之疽。 莫时鱼不会阻止小莫那肌肤饥渴症一样的舔舐和亲密举动,和之前他犯起瘾来那疯狂杀人和自残的模样相比,现在的小莫已经被莫时鱼养的好了很多了。 互相之间的亲密接触可以在小莫犯病时缓解他的瘾。 为了救他,莫时鱼只能纵容。 从一开始的无比羞耻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也没过去多久。 他们共享了同一张脸,只小莫比他小两岁,还留着大半的乌发,眼瞳漆黑,比他更像过去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他们两个耳鬓厮磨,简直刺激到家了。 莫时鱼觉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从没这么高过。 就是这小子开始越来越蹬鼻子上脸,现在哪怕没有犯瘾的时候,还是喜欢贴着他干点这这那那的事。 “舍雨也在啊……” 小莫偏过头,勾着眼角吃吃的笑,一双漆黑的眼珠子像厉鬼一样,阴冷到一点温度都没有。 “你说呢?”低哑的少年音,白发少年一点点攀在他的身上,不甘的托起他的手,用脸颊轻蹭着他手腕上的一圈淤红。 莫时鱼觉得自己宛如一块岌岌可危的起司蛋糕。 “这是覆面留下的。”小莫看着那一圈红,意味不明的说。 “覆面……”舍雨重复了一遍。 “够了你们。”莫时鱼是真不想和自己聊这些话题,他一把把手抽了回来,然后把身上不好好穿衣服的小莫扔了下去,扔给他一条裤子,就一个人心累的去里屋睡觉了。 这一觉睡到了晚上7点多。 睡梦中他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些喧闹声,他一睁眼,就看着一个棕发的少年探着脑袋进来,他的肩膀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胸前挂着黄色奶嘴的婴儿。 “小鱼哥。”沢田纲吉笑得很温柔很大空,“刚睡醒吗?” “唔。“莫时鱼陷在被窝里呆滞的说。 从斯洛伐克离开后,已经过去了两年。 这两年,他时不时的大半夜出门,在世界各地净化他发现的污染,因为没地方处理这些净化后的污染物件,他经营起了一家小店铺。 除此之外,他不爱出门,只有沢田纲吉会过来看他。 第112章 莫时鱼呆滞的从堆在一起的被子里露出了一个脑袋,一脸睡出来的红色印子。 “纲吉君,你放学了呀……” “早就放了。”沢田纲吉进了门,把他从床上拉下来,然后拉开了窗帘,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进来。 莫时鱼耷拉着眼皮,被沢田纲吉推去洗脸刷牙,然后窝进了他那个小小的收银台桌子里,慢吞吞的用手指梳理那头乱糟糟的长发。 一直到沢田纲吉打开给他拿的饭盒,看着里面的饭团和烤红薯发了一分钟的呆,才终于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哦,已经晚上了啊。 “一直睡觉会变傻的,时鱼哥。” 沢田纲吉找了个凳子坐下,看着曲着腿窝在墙角的莫时鱼啃红薯,这是莫时鱼昨天特意要求的,于是沢田纲吉放学后专门骑着单车去唐人街买了带过来,因此来的晚了一些。 看着灰发青年满脸幸福的啃甜滋滋的冒着热气的红薯,十三岁的棕发少年叹了口气。 真是懒得像一只猪仔一样。 两年前,莫时鱼在斯洛伐克大闹了一通,一夜之间满世界都是爆开花的死人,他的危险等级也成功在各国政府直接升到了SS高危级。 那天死的很多人都来头不小,毕竟谁都没想到巢母竟然能顺着网线爬过来杀人,一时间,全世界各大势力都在动荡不堪,但混乱的同时,所有人都异常默契的一起疯狂寻找失踪的巢母,誓要将他占为己有。 偏偏罪魁祸首杀完人就躲了起来,任凭外面世界闹翻了天,再也没出现过。 当时很多人都在痛骂莫时鱼是个刽子手,一个脑子坏掉的疯子,怕不是正躲在暗处看着他们狂笑。 只有沢田纲吉知道,两年前敲开了他家大门的莫时鱼是什么样子。 刚成熟就太过勉强自己的巢母浑身的皮肉都是被撑裂开溢出的血液,连一头柔亮的灰发都被血和汗浸透了,色泽靡烂的纹路蔓延了全身。 他像一只刚从母亲身体里血淋淋分娩出的幼兽,浑身细细的发着抖。 把门敲开后莫时鱼就昏了过去,一周后才挣扎着醒来,沢田纲吉把他藏在家里,和斯米诺他们一起精心养了好几个月,才堪堪让虚脱的巢母恢复了过来。 也许是一次性杀了太多人,为了消化这些人化作的肉蜜,莫时鱼变得格外嗜睡。 沢田纲吉不放心,在莫时鱼离开他家,在周围开了家小店安顿下来之后,还是几乎每天都会来看他,投喂食物,以免莫时鱼自己把自己饿死。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进,就是偶尔,沢田纲吉发现从床上醒来的莫时鱼会从骨子里透着一股湿漉漉的,慵懒而潮热的感觉。 简直像被窝里还藏了一个人一般。 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 棕发暖眸的少年目光在莫时鱼脸色、脖颈上转了一圈,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又缓缓松弛开。 无论如何,他觉得对方能过上这样平静的日子,真的很好。 当然,如果莫时鱼能偶尔出去转一转,不要天天窝在家里就更好了。 “我今天做到了一个生意呢。”莫时鱼捧着热乎乎的红薯,很高兴的和沢田少年炫耀。 “诶,有客人来吗?”沢田纲吉惊奇的问。 “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莫时鱼说,说完他晃了晃头,似乎有些苦恼,“不过,总觉得她好像有些慌慌张张的,是我哪里招待的不好吗?” 沢田纲吉摇头,“也许是因为最近并盛不太平,她想早点回去。” “发生什么了?”莫时鱼吃饭的动作一顿,有些警觉的扬起眼,这个万年不变的宁静小镇一旦发生变化,大概率就是家教剧情开始的时候了。 坐在一旁宝宝椅上的里包恩动作优雅的啃着红薯,“最近并盛发生了杀人案。” 莫时鱼愣了一下。 沢田纲吉趴在桌上,暖棕色的眼睛有些暗淡,“最近发现了好几具尸体,凶手还没抓到,所以最近学校放学的时间都变早了,就为了让学生早点回家——我来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件事,时鱼哥,最近小心一些,晚上记得把门锁好了再睡。” 莫时鱼倒是不怕,他在意的是沢田纲吉这句话的未尽之意,“那你呢?你要去抓凶手吗?” “当然。”里包恩睁着黝黑无比的眼睛,缓缓地勾起了一个笑,“保护周围的民众也是黑手党Boss的责任。” “什么嘛,把收保护费说得这么正义……”棕发少年默默地吐槽。 “……”莫时鱼眼睛动了动,没有开口。 一年多前,里包恩就正式在沢田纲吉家住了下来,训练沢田纲吉成为彭格列十代目。从此各式各样的家族成员纷至沓来。 这期间发生了种种莫时鱼为了孩子自尊不愿回忆起的往事——比如他经常知道小纲吉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裤。 里包恩勾着唇看他,无光的眼睛在帽檐下若隐若现,故作狡黠的说,“刚上初中的孩子为了保护大家,半夜出门寻找连续杀人犯,作为大人却待在温暖的房子里享受夜晚,你觉得呢,小莫先生?” 莫时鱼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你这家伙,真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沢田纲吉也立刻睁大眼睛,颇为不忿的说,“不要让时鱼哥卷进这种危险的事啊里包恩!” 里包恩发出了一声好听的笑,“嘛,说的也是。” 时间接近晚上八点,没有聊多长时间,一少年一婴儿就准备起身离开了,里包恩在推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莫时鱼。 “再漂亮的筋骨不偶尔动一动,也会变得迟钝。” “这次只是处理并盛内部的家事,没有外部势力参与,如果你想来,随时可以。” 莫时鱼撑着头,朝他勾起了弧度优美的嘴角,“我会考虑的。” 门被悄然阖上。 莫时鱼把晚饭三两口吃完,把碗筷刷了,然后趴在桌上,目光没有焦距的停在面前满架子稀奇古怪的物品上。 “动一动吗……”他低声呢喃了一句。 明明一开始,他只是为了遮掩行踪,才闭门不出,但如今已经过去了两年,只要将这头显眼的灰发遮掩住,借助斯米诺的瞬移异能,莫时鱼可以出现在世界的任何地方,不被任何人注意到。 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出门,几乎只为了将角落的污染物引出来,净化后带回这里。 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想做的事了。 莫时鱼不知道,也懒得想,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在他自己搭的小屋里,不分白昼黑夜,他可以一直住下去。 一双皙白手臂从背后的黑暗里伸出来,搂住了他的脖子,那本该如艺术品一般的手臂上却是淤红和针孔的痕迹,想被硬生生摔出裂纹的白玉花瓶,一道低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听起来很有趣。” 似乎是有些难以忍耐喷洒在耳边温热潮湿的呼吸,莫时鱼微微偏了偏头,“小莫感兴趣吗?” “我感兴趣的是你……”小莫低低的笑起来,“要不要和我比试一下?谁先抓住犯人,今晚就由谁做主。” “为什么我要和你比这个。”莫时鱼吐槽,“而且这赌注听着就不太妙……” “来吗?” 莫时鱼叹了口气,再抬起眼时已经笑了起来,“来啊。” 打破小镇宁静的杀人案,死者多是长相漂亮的年轻人,几乎都是在半夜喝完酒回家的途中被凶手杀死。 莫时鱼随手戴了一副黑框眼镜,扯了一下衣领,就出门了。 “去哪儿?”小莫问了一句。 莫时鱼很自信的宣布,“当然是去酒吧钓鱼,一钓一个准。” 小莫看着他离开,从黑暗里显出了实体,他走了几步,脚步略有些瘸,一只手腕上垂落着一个摇摇晃晃的银色手铐,略长的黑灰挑染发,脸色苍白孱弱,露出一双漆黑眼睛像鬼魂一样阴冷,又似乎隐隐约约透着浓稠的情色淤红。 【监狱长SR】 【你是一手遮天的监狱长,身上脸上各处都缠着绷带,疑似毁容的高位者,从未用真面目示人,关押犯人是你的本能,虽然腿瘸了一条,可能跑不赢犯人,但只要有证据,即可自动关押。】 “小鱼……”小莫缓声说,勾起了森森然的、甜蜜的笑。 “别喝醉了,被大尾巴狼叼走啊。” 第113章 走过一家便利店时,三浦春看了一眼玻璃内的自己。 一身普通的校服,高高的侧马尾垂落到肩膀上,拢着厚厚的围巾,脸色略有些苍白。 少女的手指抚过发丝,系在她头发上的发带是绣着樱花的手工织艺,是她在挂着红灯笼的店里买的发带,被少女手指灵巧的编进了发丝里。 当时店内昏暗,没有看出来,如今她才发现,原来这条发带上还缀着细细的银粉,灯光下照着,给人清纯之感的同时,泛起了一丝尖锐的冷光。 “果然舍不得丢啊……”三浦春沉迷于发饰的美色无法自拔,好一会儿才苦恼的揉了揉头,觉得自己快被迷昏头了,又将围巾裹的紧了一些。 明天去问问阿纲先生,也许他会知道些什么吧。 两年前被死气状态的沢田纲吉救过一次后,总是对沢田纲吉有着迷之信任的小春如此想。 不过灰色的头发,真是少见啊。她心想。 现实里没几个人的头发是那样的颜色,在黑暗的房间里似融非融,特别的漂亮。 不过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啊!“她忽然睁大眼睛,左手敲在右手手心上,“我想起来了!” “那位店长是演红衣服僵尸的东方演员!” 怪不得觉得眼熟——三浦春越回忆越觉得没错,特别是头发的颜色,是他没错了。 两年前,全球院线上映了一部好莱坞系列电影,由克丽丝温亚德主演,一经播出就火爆全球。 里面有一个红衣服的东方僵尸配角,一身红衣,黄符遮面,鬼气森森,偏偏那黄符下半遮半掩的面容让人食髓知味,一头灰发如同烟雾,血淋淋、甜津津的影子,一经播出就被无数人追捧为梦中情尸,圈粉无数。 可除了这一部电影,这位很有潜力的演员再没有了新作品。 爱他的粉丝大多长情的很,一直到今天,全世界范围内还有相当一部分死忠粉,文站二创作品经久不衰,自发举办的线下活动有很多很多,男女粉丝比例相当均衡。 简直是让别的明星羡慕嫉妒恨的粉丝粘性。 三浦春曾看过他的海报,但说实话她还挺怕这种鬼啊尸啊的题材,所以没有仔细去看过原版电影。 因此才花了这么久才回想起来。 所以这只是一位不太愿意被打搅生活的隐退明星?她竟然和这样的大明星住在一个小镇?还正好碰到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这实在是太过不真实了……那真的是明星本人吗? 三浦春心事重重的在路边站了一会儿,便看到一台的士穿过漆黑的长夜开了过来。 的士停在了她的旁边。 三浦春有些疑惑的看着司机的窗户拉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满脸不认同的中年人面孔,“小姑娘,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哈伊……小春马上就到家了呢!”三浦春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她摆摆手,“大叔不用担心哦!” “最近晚上不安全——“那司机说,“别走回去了,我捎你一段吧。” 三浦春刚想说什么,目光忽然凝在了的士后面的空街上。 黑暗,安静,无人的幽深小路。 有一个瘦高的人影,慢慢从小路深处的黑暗里走了出来。他穿着雨衣,戴着兜帽,看不到面孔,手里似乎挂着什么东西,叮铃铃的,走的极为古怪的缓慢,一点点的挪着步。 正径直朝三浦春的方向走来。 三浦春的呼吸颤抖起来,她忽然有些握不住手里的书包。 她只是上了一个补习班,现在才八点出头…… “小姑娘,快上来!”那的士司机低声喝道,“别傻站着了!” 他紧紧盯着后视镜,显然也发现了那不断往这里靠拢的人影。 “快啊——” 三浦春来不及多想,飞快的钻进了的士里。 下一秒,的士启动,在巨大的引擎声中一个甩尾呼啸而去。 那人影站在原地,随着的士的远去而缓缓转动脖颈。 并盛的夜晚并不热闹,八点以后大多数人已经回到家里休息,只有藏着几个酒吧和□□的那一条街是有人气的。 一推进酒吧的大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就让人忍不住皱眉,纸醉金迷的灯光,吧台的酒保手指灵活的快要把调酒杯晃出花来。 已经喝了半瓶威士忌的莫时鱼拒绝了第5个来搭讪的人。他戴了一头黑色的假发,好像有点过敏了,但隔着一层假发挠也挠不到。 真难受啊。 他垂着眼心想。他最讨厌假发了,还是宅在家里舒服。 舍雨化作的娃娃趴在他头顶,看上去为他的想法痛心疾首似的,用软软的尖尖给他揉头发。 还是痒。莫时鱼抱了抱娃娃,握了握他的尖尖。 舍雨的娃娃脑袋歪了歪,爬到了莫时鱼身前的桌下面,几秒后,一个白发清冷少年从桌子底下显现出来,顺着莫时鱼的腿往上爬到和他眼睛对着眼睛,“……” 背景是群魔乱舞的舞池。 舍雨将手指顺着假发的纹理,替他按摩了一会儿。 莫时鱼眯起眼睛,伸出手,亲密的环抱着他,“你在担心小莫乱来吗?” “他很疯狂。”舍雨说,“这两年,他犯下了很多没必要的杀戮。” 莫时鱼沉默了一会儿。 莫时鱼虽然自己赖在家里一动都不想动,但他的三个马甲都还挺活跃,覆面在阿美莉卡,舍雨和小骸在一起,小莫则是一个人。 他杀的人能按箩筐来算。 亏小莫还办了一个监狱,里面就没几个活着出来的,统统被他判死刑。 舍雨接过莫时鱼的酒杯,凑近了一些,将杯沿抵着后者的唇,忽然倾斜了一下杯子。 酒液顿时沿着杯口流出。 “……”莫时鱼始料未及,下意识咽了好几口,被辣的眼角发红,半仰着头,来不及吞咽的冰凉酒液顺着下巴滑落下去,被舍雨一丝不留的轻轻舐去。 “不要答应他。”舍雨说。 莫时鱼的指尖扒着身下的凳边,半蹙着眉,不知是难受还是快乐的样子。 等这杯酒倒完,他的嘴角已经被舔的湿润。 回过神的莫时鱼神色抓狂的把舍雨拎起来,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红着脸往周围看了几眼。 没人往这里看,估计是舍雨用幻觉遮住了他们的身影。 莫时鱼回过头,对着舍雨一脸严肃的说。 “小莫现在的身体依赖只是暂时的,而且已经快好了。我相信我们的关系在往正常方向发展。” “还有舍雨,不能这样,不要和小莫学坏了!” 舍雨盯着他,默默地:“我才没有学坏……” …… 酒吧里的目光或多或少往这个方向飘,黑帮的人过来问他要不要去楼上做客,被莫时鱼委婉拒绝了。 “还是不对……” 拒绝了第六个搭讪的人,莫时鱼都快在这里喝到断片了,还是没有蹲到杀人犯。 因为几个死者几乎都是夜晚从派对回家时被杀死,他认为杀人犯是在酒吧里物色猎物,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但他没有感觉到杀人犯靠近他。 以他的体质,这一点很奇怪。 除非,杀人犯不在这里,已经开始行凶了。 正想到这里,他的耳边忽然想起了一道声音,似乎有人在亲吻他的头发,带着些轻笑的,“我找到他了。还有舍雨,不准说我坏话哦。” 抬起头的舍雨面无表情。 “什么?”莫时鱼一愣,“这么快?” 那声音轻哼,语气里又带着些刻骨的愤恨,兴奋而餍足的痴痴道,“是犯了错的坏蛋呢,我要把他的肠子掏出来……用来装饰我新买的鱼缸,好不好?” 莫时鱼:“……” 快好了吧,嗯。 第114章 “呼,呼……” 血珠从蹦裂的虎口里渗出来,坠落到少女的面颊上,划出了一道鲜明的血线,流到了她身下的深色座椅上。 三浦春听到了自己恐惧的颤抖的呼吸声。 刚才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刀光直直朝着她脖子而来,却并没有伤害到她,反而是…… 沾着血的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车里,戴着鸭舌帽的司机捂着手,痛苦的低叫,“怎么……回事……” “……”他抬起了狰狞的面孔,“蠢丫头。你做了什么?” 三浦春缩在后椅的角落里,本能的摸了摸面颊,看着指尖染着的血,眼里是不知所措和恐惧惊慌。 发生了什么? 漆黑的树影从车窗外压迫进狭窄的车内,映在少女的发间,粉色发带在黑暗里闪着妖异的银光,宛如有生命一般缓缓流动。 那人阴沉着脸,低头捡起了刀。 三浦春忽然回过了神,她慌乱的摸索着,手指发着颤发去拉车门把手,可锁死的车门根本无法从里面拉开。 “阿纲先生……” 她满脸泪水,恐惧的一声声呼唤她最信任的人。 “真可爱啊。”杀人犯在身后低笑,“阿纲先生是谁?你的小男友吗?” “哦,我想起来了……”他歪了歪头,忽然咧开嘴,“是沢田家的孩子吧,他也很可爱……” “一个小小的镇上这么多极品,真是赚翻了。” “随便杀一个司机,找一台计程车,说几句话就相信我坐上来了,小姑娘,你没发现我和车里的照片不一样吗?”他拿着匕首,忍不住哑声笑起来。 “警察估计要抓我了,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玩乐了,我要好好把你分解成小块……” “呜……”在被杀人犯抓住脚踝的时候,三浦春用力蹬了一下,跌到了前座,慌乱间手肘按到了喇叭上。 “嘟——”单调刺耳的喇叭声回荡在深夜的树林里。 杀人犯毫不在意的一咧嘴,粗鲁的将她翻过来,抬起了刀,毫不留情的朝她柔软的腹部当头落下—— 三浦春绝望的闭上眼。 一瞬间,她感受到刀尖与皮肤相触那阴凉尖刺的触感,让人不寒而栗。 她以为自己被刺中了。 直到她听到了杀人犯痛苦的呻吟声。 她睁开了颤动的眼,垂下头,只见她本该被刺中的地方,缓缓勾勒出了一芯银粉色的樱花,像在雪地落了一点妖异的浅粉。 刀尖碰上那花的纹身,如同撞上了一个屏障,某种巨大的反力冲的匕首脱了手,杀人犯的虎口迸裂开,鲜血再一次流了下来。 他怨毒的咒骂,“搞什么?为什么刺不进去——” 话音未落,下一秒,车窗玻璃被砰的击碎。 有人?! 在四碎的玻璃片中,杀人犯惊吓的回头,正对上一张探进来的艳鬼一般的脸,大半缠着破败的绷带。 “证据确凿。”那人掀起了嘴角,低哑的说。 他看着车内的景象,反手拿起一块玻璃,当头刺进了杀人犯的眼窝里,在刺耳惨叫声里嘻嘻笑道,“你有罪——” “啊!啊啊!”杀人犯捂着眼睛,尖叫声几乎要刺破人耳膜。 三浦春呆呆的看着这个人松开手,将那块尖锐的玻璃留在杀人犯眼睛里。 浓稠的血液从他手心里汩汩流出,很快沾满了他的一整只手。 瘦高,叮铃铃的挂件声音,身形体态有些像她之前看到的,巷子里的人影。 是那个人……跟过来了。 这人毫不在意的从破开的窗户伸手进来,用手指摸索着打开了车门锁,然后打开了门。 冰冷的寒风霎时呼呼的吹了进来。 他看都没有看一眼三浦春,用锁链勾住了杀人犯的脖子,把倒在车里的杀人犯从车里拖到了外面。 杀人犯摔在地上,满脸惊恐的想往后挪,却根本没有力气。 “……” 小莫背对着车,瘸着腿慢慢地走过去,银色的手铐挂在他骨头凸起的手腕上,随着走路在腕间摇摇晃晃。 三浦春望着这一幕。 她忽然异常清醒的意识到,无论来人是好是坏,这也许是她逃跑的唯一机会。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的一刹那,她当机立断,蹑手蹑脚、几乎无声的下了车,找准了一个方向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 小莫微微偏了偏头,目光在女孩脑后的发带凝了一下。 和之前货架上的样子相比,此时发带上的樱花少了一朵。 7个月前,他们发现了这根发带,彼时发带已经杀了三个人,最后一个使用者是一名名气不小的芭蕾舞者。 作为污染物存在的时候,发带上绣的樱花会会一点点蔓延到了佩戴者的身上,蚕食佩戴者的血肉,让人痛不欲生,又无法逃离,直到佩戴者的身体里不再是内脏,而是长满一肚子妖艳的樱花。 莫时鱼把发带带回了店里,自己戴了一个星期,把发带净化完毕。 如今,樱花依然会爬到人的皮肤上,却是化作了护盾,抵挡住了一次致命攻击。 女孩柔软的腰腹上长了那妖艳的花纹,像艺术品一般。 “真美啊……”他有些病态的笑起来。 小莫承认,他是故意的。 他一直跟着他们,冷眼看着那女孩差一点被杀人犯的刀捅进肚子,直到见识到了发带的作用后,才终于出了手。 这就是成熟的巢母,那让人痴迷的,净化污秽的力量。 小莫动作轻柔的掰开了杀人犯的嘴,摆弄着他的脑袋,拉开车门,让他趴在地上,张嘴咬住车子的踏板,抬起一只脚踩在了他的后脑上。 他没有来得及成为的样子。 杀人犯被锁链勾着脖子,仿佛被下了定身术一样动弹不得。 加在后脑上的力气越来越用大,牙齿咯吱咯吱的断裂开,满嘴的血腥味,他恐惧至极的发出了“呜呜”的呜咽声。 “小鱼……”满身绷带的青年眼尾像喝醉了一样眯着,迷恋的低语,“也净化一下我吧。” 沢田纲吉隐隐约约听到了女孩的哭声。 他立刻停下了脚踏车,额头燃起了普通人无法看见的金红色火焰,表情变得冷然,寻着声音仔细聆听。 “这声音,是小春吗?” 里包恩压了压帽檐。 沢田纲吉只花了三十秒不到就找到了脸上身上都有血、踉跄着奔跑的三浦春。 “小春!” 三浦春看到他,眼泪顿时流了下来,“阿纲先生——” 沢田纲吉扶住了她,暖色的眼里一瞬间闪过了一些酷烈的东西,他温声道,“小春,是谁做的?” 三浦春指了一下身后,眼睛红红的,语言混乱的说,“出租车……出租车的司机……他快杀了我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出现,我逃走了……” 沢田纲吉顺着她的手指,望着漆黑的来路。 “里包恩,小春就交给你了。”他轻缓的说。 里包恩轻哼一声,“真会使唤人。” 年轻的彭格列十代目扔下了他心爱的脚踏车,身影一晃就消失在了原地。 阴沉的月光照在地上,穿过了漆黑的树林,沢田纲吉已经看到了一个瘦高的背影。 身上大部分都缠着绷带,一头乌发里掺着几缕眼熟的灰,对方听到了那轻微的声响,回过了眼,看向了他,却丝毫不影响他下一步的动作。 “……” 沢田纲吉看着他居高临下,狠狠地踩了下去。 杀人犯咬着台阶的嘴角猛地撕裂开,瘫软的手脚剧烈的震颤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鲜血和脑浆顺着他血肉模糊的嘴角漏了出来。 棕发少年的眼眸加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望着这极为残忍的一幕。 是谁? 出现在这样一个小镇里。 那人微微翘起唇角,笑声里藏着扭曲快意的,艳鬼一样的声音,“喂,我好看吗?” 沢田纲吉看着他缠着破败的绷带,透出阴冷和艳色的乌眸。 “这是送命题吗?”他礼貌的问道。 “也许吧。”小莫低低的笑,“因为无论怎么选都是有罪的。” 莫时鱼在意识到自己大概赢不了小莫的时候,就在酒吧里摆烂了。 “小鱼,我捉住杀人犯了。”他听到了小鱼在脑海里说话的声音,兴致盎然,很高兴的样子。 “好吧,看来是我输了。”莫时鱼坐在酒吧的角落里,感受了一会儿,脸色忽然变了变,“你受伤了?” “没有哦。”小莫坐在楼顶,俯瞰整个安宁的城镇,手里是一块灼烧了一半的绷带,他轻快的笑起来,“只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比如?” “比如原本以为可爱无害的小奶猫,其实是收起獠牙、藏起偏执的大boss。” 小莫低头摩挲了一下那半截绷带,低笑了几声,毫无留恋的松开手,任由它随风而去。 莫时鱼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小莫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来玩游戏吧。” “玩什么?” “捉迷藏。”小莫说,“我想玩,好痒。” 莫时鱼喝完了最后一口酒,站了起来,“时限到?” “太阳升起的时候。”小莫晃了晃腿,“好吗?” “好。”莫时鱼转身离开了酒吧,身影一拐进了黑暗的小巷子,他的脚步逐渐加快,侧身撑墙,脚底骤然发力,翻身越过了围墙落地,飞奔起来,身影如同月光下捕猎的成狼。 “呜哩呜哩——” 远处,刺耳的警笛声响起,划破了沉寂的黑夜。 天空中飘过了一层厚厚的乌云,把月亮遮住了。摇晃的树影被拉的很长,深夜的街道延伸出去,幽深的黑暗仿佛要吞噬人的野兽。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小莫口中的捉迷藏,是转移注意力,缓解犯瘾时痛苦的一种办法。 但也只有和莫时鱼一起玩的时候是有用的。 街道上没有行人,只有路灯一闪一闪的。 莫时鱼无声的跃上二楼,扒住了一处寿司店楼上的窗户栏杆,正准备翻过去,身后的窗户忽然被推开。 他回过头,和一个初中生模样的黑发少年面对着面。 少年似乎吓了一跳。 莫时鱼怔了几秒没有说话,动作也僵住了。 一头劣质的黑色假发如同一团泼墨在风中凌乱的飞舞,时而掠过他阴郁美丽的眉眼。 黑发少年眨眨眼,似乎是在看着他,琥珀色的瞳孔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模糊,似乎藏着极深的阴影。 半晌,他露出了天然的笑容,洁白的牙齿一晃眼,“欢迎光临,不过吃寿司的话是在一楼哦。” 瞧这话说的,要不是莫时鱼正见不得人似的攀在二楼窗外,还以为自己只是正常走错了门,需要他引路呢。 这反应太不正常了。 “……我不吃寿司呢。”莫时鱼望着他,轻缓的说。 “啊咧?”山本武歪了歪头。 莫时鱼曲起指节,敲了敲他的窗户,“笃笃”的轻缓两声,看着对方,烟灰色的眼眸浓烈到化不开。 “有人在追我,可以让我进去歇歇脚吗?” 背景是震耳欲聋的警笛声,山本武望着他,半晌他慢慢侧过了身,“好吧。” 莫时鱼朝他一笑,单手一撑就翻了进去。 ……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普通初中生的房间,不算大,很有生气,书桌上摊着作业本,有很多棒球的器具。 小纲吉的朋友,莫时鱼知道,但仅限如此了。 他不怎么出门,沢田纲吉没有带过除了里包恩之外的人来,所以莫时鱼只是见过一两面,其实没有认识过他的朋友。 山本武找了一个杯子,接了点水回来递给他。 他看着那个坐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里的青年。 戴着假发,乌黑的发丝凌乱的披在身上,让人头发发麻的脸,身上有一些酒的味道。 他莫名其妙的闯进了自己的家,现在正好奇的打量自己的房间,用一双烟雾一样的灰色眼睛。 攀附在人的窗户外,要敲窗户得到主人的允许才进来。 仿佛什么黑夜里出现的怪谈一样。 山本武把水递过去,看着对方抬起一只苍白的手接过,“谢谢。” “不用谢。”山本武笑着说,“哥哥,你是杀人犯吗?” 莫时鱼缓缓侧过头看他。 那少年还是一脸开朗的笑,仿佛问出这个问题的不是他一样。 莫时鱼玩味的笑了一下,慢慢地说,“是。” 山本武想了想,又说,“那你是这一次并盛杀人案的杀人犯吗?” 莫时鱼看着他,“不是。” 黑发帅气的少年点点头,竟然就这么放心的笑了起来,“这样啊,那就好。” 哪里好了?莫时鱼望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忽然想吃寿司了,”他轻声问,“我会付钱的。” “唔。”山本武说,“那我去楼下看看……给你拿一些上来?” 他直觉这青年大概是不会像普通客人一样,乖乖坐在店铺里的桌子前吃饭的。 “好。” “你叫什么名字?”山本武听见他问。 “山本武。” 黑发少年开朗的说。 第115章 山本武把寿司端上来,还顺便拿了一双筷子。 他看着这青年低着眼安静的进食。 嗯,筷子用的很地道,应该也是亚洲人。 他来自哪里?为什么被人追?又为什么称自己是杀人犯? 他真的是杀人犯吗? 山本武坐在椅子上,看着坐在地上低着头的青年。 长长的墨色假发披散下来,缺乏血色的侧脸,垂落的眼睫,使他像个没有被用心对待的人偶娃娃。 是的,他身上有一种曾被人伤害过的气质,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无法放下。 明明看起来年纪很轻,却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往。 山本武好奇的问,“是谁在追你?” 莫时鱼掀起眼皮,轻轻摇了摇头,“秘密。” 秘密?山本武看他淡然的样子,似乎半夜被追到攀在人窗户上,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那么要紧的事。 很有意思。 莫时鱼慢慢地捋着那头让他头皮发痒的假发。 这顶假发也是一个低级污染物,是他从一个塑料模特头上薅下来的。 戴上假发会让人逐渐变成人偶,净化后,它的作用改成了让佩戴者犯痒过敏,但取下后症状会逐渐消退。 它唯一的优点是和莫时鱼以前的头发颜色很像,都是很浓很浓的正黑,本来很得莫时鱼喜欢,偏偏它总是四处乱翘,不好打理,怎么梳都梳不好,添了几分廉价感。 真是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放在店里卖绝对会被客人7天无理由退货,所以只能收着自己用。 山本武看着他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难道是那个杀人犯在追你?” “……不是。”莫时鱼放下了手,勾着一点笑意摇头,“杀人犯已经死了。” “啊咧?”你是怎么知道的? 山本武没有问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兴致盎然的勾起了笑容。 “果然很有趣啊。” “就这个反应吗?”莫时鱼歪着头问。 山本少年很轻快的摇头,“我知道的,这是游戏吧,就像我玩的黑手党游戏一样。” 偶尔会有人死去的那种游戏。 窗外的风刮得更加猛烈了一些,砰砰的撞着窗。 莫时鱼默默地心想彭格列家族牛逼。 “看来你已经是知情者了……”他放下筷子,站了起来,靠近了一些。 “有人要把我抓进牢里关起来。”莫时鱼把一绺头发捋到脑后,在他耳边很低很低的说,“假如有人来问,请不要把我透露出去。” 他把一个东西轻轻的放在了少年的手里。 “这是饭钱,再会。” 山本武歪了歪头,看着他打开窗,翻身出去,竟也没有阻止,而是挥了挥手,“好,放心吧,我知道啦。” 天然?莫时鱼心想。不,这绝逼是天然黑啊。 看着那青年的身影消失在窗子后,山本武低头看着手心的东西。 是一只秋田犬的挂件。是用树脂做的,一双黝黑湿润的眼睛在无声的望着他。 过了一会儿,窗户被咚咚的敲响了。 山本武愣了一下,把一道题也不会写的作业本扔到一边,随手拿起棒球棍,推开了窗。 一只缠着绷带的手伸了进来,扒住了窗户。 “请问……”一道干涩的,好像喉咙受过伤的声音响起,“刚才有人来过吗?” 黑发少年眨了眨眼睛,望着来人和恐怖片一般的扮相,面不改色的说,“不知道呢,这里是寿司店,一直都有客人来呢。” 小莫把脸贴在冰冷的窗户后面,绷带后的唇勾起,笑容和鬼魅一样,语气冰凉甜蜜,“我说的是,来你的房间。” 他用目光搜寻着房间,轻声说,“好闻的味道。” 山本武看着那白色绷带后疯疯的眼睛,“你是谁?” “我是监狱长。” “你在抓人吗?” “嗯。” “可以问问,他犯了什么罪吗?”山本武问。 小莫把脸贴在玻璃上,死死地盯着他,“他没有错,但他本身会引来最黑暗的罪孽,所以他有错。” “不,不对。”山本武皱了皱眉,看着他的目光带着一些肃然,“怎么能这么说?”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他一点错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小莫目光在战栗,嘴角依然弯弯勾着,“乖孩子,好乖。” 小莫把房间看了一圈,缓缓松开了抵着窗户边的手,后退了一步,“我不讨厌你,所以我不杀你。” “再会了,少年。” 莫时鱼刚回到店铺外的小巷子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个身影扼着两只手腕,压在墙上,“小鱼……” 小莫埋着头,亲吻着他的颈窝,呼吸着他身上的气味。 “我好痒,救救我……” 扶在他腰上的手,一寸寸上移,摸到他的后颈,仿佛担忧有多么脆弱易碎似的揉了揉。 莫时鱼两只手腕被拉高到头顶,毫无躲闪的余地,只能艰难的偏了一下头,唇上蒙着层薄薄的水色,因着对方笨拙的啃咬而有些发肿,“小莫,乖……” 他努力贴蹭着对方,在对方哽咽的呼吸声里安抚的一次次轻吻他的头发。 他根本不知道这样把对方当做世间最珍惜存在一般的动作,会引来多大的反应。 “别怕。我在这里。”莫时鱼轻柔的抚慰他。 “我不怕。”小莫动作极为疯狂,偏偏语气是柔弱的,好像一株依赖着他而生的菟丝花。 “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他们就这么两个人在家门口胡乱的抱成一团,过了很久,莫时鱼试探性的动了动手,没有感到阻碍,便慢慢地抱住了对方,说,“小莫,和我回去吧。” 小莫靠着他的脖颈摇头,沙哑的说,“……你知道吗?死去之后,我在原地徘徊了很久。” “我看到了我的尸体被切成了很多小块,苍白的骨头,鲜红的内脏,还有一颗完整的头,他们阖上了我的眼睛,可此时我的头发竟然还在继续生长。” “慢慢的变长,慢慢的变成了烟灰色。” “没过几天,他们就改变了想法,他们没有卖掉我,而是着了迷一样争抢我的尸体。” “我的尸体一直没有腐烂,每一寸都很美,从骨头到肉,带着我的怨恨和绝望,逐渐生出了污染。” “我发现,我的头颅动了起来,它诱惑着他们,把他们一起装进了不符合体型的烤箱里,我听到烤箱里内脏被挤出来的声音,他们的身体被烤化了,血和肉融合在了一起,顺着烤箱的缝隙淌下来。” “那只是一个开始。” “我的尸体一共被分成了多少块,就异化成了多少个污染物。” “它们害了很多人,无辜的人。” “我只能飘在空中看着,看着一个又一个被称之为“我”的怪物,被其他的能力者杀死。我从麻木,到了另一个麻木。” “渐渐地,我越升越高,穿过了大西洋,来到了我的家门前。” 小莫望着莫时鱼,眼睫湿漉漉的,浑身缠满了绷带。 “……”莫时鱼的喉咙好像被酸涩的硬块堵住了,他张了张口,干涩、轻颤着问,“你回家了吗?” 小莫摇头。 空无一人的小区。 无论如何跺脚,都开不了感应灯的楼梯间。 他从走到跑,越跑越快,跑到了家门前,他听到了门内母亲的痛哭声,却看到了藏在家门门缝里的怪物。 那怪物的面目扭曲,毛骨悚然,却透着骨子里渗出的艳色。 “你要进来吗?” 它问他,带着些许懵懂的,“你真的,要进来吗?” “不会后悔?” ……是那个梦。莫时鱼的眼睛无声的睁大了。 原来,他这么早就已经梦到过小莫了。 “我没有进去。”小莫低头看着自己,“我只剩下一颗头是完整的了。我会吓到她吧。” 他的头颅穿过城市,穿过海洋,穿过无数个国家,最终停在了家门的门缝里。 它没有选择进去。 ——污染和怨恨从它狰狞凸起的眼球里褪去了,它停在了离家最近的地方,等待着真正的安眠降临。 “我本以为,这就是结束。” 小莫温柔的抚摸着莫时鱼的侧脸,眼里是怜惜和摧毁交织的扭曲情感,“后来,小鱼,我来到了你的精神里,你再一次孕育了我。” “在无数个平行世界里,我和你是两个相反的奇点。一个通往生,一个通往死。” 小莫的痛苦来自于巢母,来自于自己本身,可这明明不是他的错。 “我好爱你,你是我的,接纳我……”小莫流着泪亲吻他,“只有我才能爱你。” 别人都该死。 极端、攻击性、残忍、失常。 小莫变成了一个陌生的自己,但唯一相同的是,他的泪依然是滚烫的。 “……”莫时鱼低低的、恍惚的垂下眼,他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亲密的贴蹭着,“好。” 他开了身后店铺的门,吱呀一声,后退着关上门,门口的红灯笼荡下些许微光。 挨着床,衣服掉在了脚边,层层叠叠的垒着,两双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蒙了一层象牙色的光晕。 羊脂一样的皮肤,被剐蹭出了一层层嫣红。 蒙着细汗的脊背绷紧的像拉扯过度的皮筋。 有那么一瞬间,莫时鱼觉得他们的心脏震动的频率相同,仿佛已经亲密到融为一体。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了几个摇晃的光斑。 莫时鱼醒来了有半个小时,坐在床上思考人生。 很好,他越过这条线了。 莫时鱼望了一眼旁边埋在被窝里的小莫,对方睫毛轻轻缠着,脸上松垮的绷带为他添了几分脆弱。 他的目光变得柔软,轻叹了一口气。 莫时鱼知道,他的体质让他很难和别人一样,正常的面对他人对他的爱意。 和任何人交往,都绕不开他的体质。 除了他自己。 所以莫时鱼总是很难把握和自己的亲密距离。 他总是觉得自己和马甲们之间的那条线维持的很危险,果然今天终于消失了。 实在是太契合了,像一个温暖而湿润的梦。仿佛生来就该如此亲密无间。 莫时鱼下了床,洗了把冷水脸。 第116章 浴室里传来了淋淋的水声。 片刻后,莫时鱼赤着身从浴室里走出来,拧了一下湿漉漉的长发。 他的身上印着错落的吻痕,从脖颈一直到腿根,深红色的,后腰标志的羊角纹身,尾端缠绕在股沟那块儿。 松开手,一缕缕的灰发就垂荡下来,黏在腰臀上。 他从衣架上拿下浴衣披上,垂着眼将衣带系好,将头发从衣领里撩出来,走出了浴室。 小莫醒了,正趴在床上望着他。 “早。”他轻声道。 莫时鱼走过去,曲起膝盖坐在床上,小莫拾起他垂落的一绺灰色长发,扬起头吻他。 他从发梢吻到了唇角。 莫时鱼抵着他的头闷闷的笑了几声,“这件事最奇怪的地方是,我竟然一点也没有感到奇怪。” “嗯……”小莫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微微偏了偏头,透过莫时鱼的发缝,看到了无声靠在墙上,死死盯着他们的白发少年。他露出一点勾人的,又有点餍足意味的笑弧,低低的开口。 “还有谁比得上‘我’呢?” 因为情绪波动,白发少年已经变成血红色的眼睛盯着他,半晌他动了动唇,勾起了一个与他极其相似的笑。 “你说得对。”他好像在这么说。 莫名觉得有点冷的莫时鱼回过头,就看到了乖巧的扒着他浴衣衣角的白色娃娃。娃娃仰着头,满脸委屈的伸出两只尖尖求抱抱。 莫时鱼自然是把他抱了起来,“舍雨,”他觉得有必要和另外两个马甲坦白这一件事,“我和小莫在一……” 他没能说下去,舍雨用尖尖捂住了他的嘴巴。 “本体。”舍雨轻声说,“找到「鱼鳞」的制造厂了。” 莫时鱼本来带着几分笑意的眉眼,在下一秒变得肃穆起来。 这两年里,莫时鱼毫不掩饰自己对组织的敌意,马甲们在外的活动除了寻找污染物,另一个就是找组织的麻烦。 也不知是不是三个世界融合的缘故,组织的科研能力比起原著有过之而不及。他们利用异能做出了很多让人头疼的东西,其中最让人忌惮的,是一种名为‘鱼尾’的兴奋剂。 不,兴奋剂只是一个幌子,这种药剂应该有更准确的称呼,比如基因改造剂。 生命的最高形态是没有形态。 人类从鱼进化而来,走出海洋,活跃在大地上。 只要可以适应环境,任何生物都是可以随意揉捏的泥。 这种药从基因层面进行改造,让服用者舍弃了人类的外表,进化成更贴近于原始形态的、仅仅以器官为形象的、混乱且无序的粘稠状态。 舍雨曾见识过一次这个药剂。 那是一团尾随在他身后的漆黑泥潭,伸出了坚硬的外骨骼、蠕动的腮和肺,看一眼就让人心生恐惧的,极端邪恶而具有神性的生物。 它们不断蠕动着,似乎想爬到温暖的躯体上。 很难相信这是从人类演变而来的。 莫时鱼经由舍雨的眼睛确认,和药的名字一样,这东西身上有自己的影子,同时,自己的寄生能力在这种东西上失效了。 莫时鱼深知乌丸莲耶的可怕在于他无往不利的科技水平,而这依赖于他从未来带回来的记忆。 未来的那个他被注射了粉色的药,失去了大半神志和反抗能力,在乌丸莲耶手里生不如死的活了那么久,老东西肯定利用他做出了很多邪门的东西。 这些东西现在经由乌鸦的手,重新来到了世界上。 莫时鱼逐渐变深的灰眸里映着天空静静漂浮的浮云,手指轻轻划过桌上的圆珠笔,“等着被我一个个的毁掉。” 今天是并盛平常的一天。 风纪委员在校门口检查风纪,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走入校内,说说笑笑,半开的窗户后,一个黑校衣乌发的少年坐在窗台边,垂着眼睫,安静的望着校门,披在身后的外套随风扬起。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某个方向。 “阿纲,早!”黑发琥珀瞳的帅气少年扬着笑走到了沢田纲吉的身边。 沢田纲吉本是蹙着眉,贴着路边,神色略恍惚的在往校内走,一直到听到了山本武的招呼,才回过神,“……山本,早。” 他身边的银发绿眸的异国美少年危险的眯了眯眼,“对十代目的语气尊重一点,你这个棒球笨蛋。” “哈哈哈,这种小事不用在意啦!” “混蛋,你再说一遍?” 眼见着门口一个风纪委员已经不善的睨过来,沢田纲吉一个机灵,瞬间清醒,连忙道,“我们先进去吧。” “喔!”山本武走到了沢田纲吉的一边,他注意到了后者眼下的青黑,眼神微动,“阿纲,昨晚没睡好吗?” “嘛……”沢田纲吉揉了揉因熬夜而略发红的眼睛,如实相告,“昨晚有些睡不着。” 走在他另一边的银发美少年——狱寺隼人登时担忧的望过来,关切道,“昨晚……是活跃在并盛的杀人犯的事让十代目忧心了吗?” 第117章 沢田纲吉点了点头,他对同伴没有隐瞒,“怎么说呢,我更在意的是杀人犯怎么死的……” 山本武缓缓地说,“杀人犯死了吗?” 狱寺隼人说,“新闻还没报出来,但应该已经死了。” “是他杀吗?” 狱寺隼人却是摇了摇头,“消息瞒得很紧,警察很戒备,不清楚。” 沢田纲吉阖上了眼,眼前浮现出人的嘴和口腔在巨力冲击下裂开的样子,而始作俑者在死者死后,还剖开了人的肚子,在地上拉出了长长的鲜红的肠子。 浑身绷带,行事乖张,却给他一种诡异的既视感。 他们交手了几个来回,沢田纲吉就察觉到了对方恐怖的实力,和不知为何虚弱的状态,他被沢田纲吉烧掉了一部分绷带,后退了几步,一边弯下腰吃吃的笑。 沙哑的笑声让人揪心。 沢田纲吉问,“你是谁?” 那人低笑着说,“我是监狱长。” 监狱长。 沢田纲吉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默默无言。什么监狱的监狱长抓人是判人死刑当场执行的?这个监狱里有人吗请问? “是你救了小春吧。”沢田纲吉说,“谢谢你。” “小春?你说那个樱花发带的女孩吗?”小莫轻缓的说,“那个女孩的死活和我没有关系,我只要杀人犯死就够了。” 远处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沢田纲吉动作顿了一下。 以他目前的实力,哪怕对方状态不佳,他也暂时无法打败对方。 在警察到现场之前,沢田纲吉果断放弃纠缠,转身离开了。 “十代目——”银发少年听到了他的讲述,满脸震惊和懊恼,“您昨晚一个人出去了?您遇到了这样危险的事,我竟然没有陪您……”而且昨晚被盯上的竟然是小春? 没有保护好十代目和家族成员,作为左右手他太失职了! 沢田纲吉安慰他,“没事的,狱寺君,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阿纲,你说的监狱长……”山本武若有所思,“他是不是浑身绷带?” “是。”沢田纲吉一顿,立刻道,“山本昨晚也见到他了吗?” “见过一面,他在追一个人。”山本武说,"不是杀人犯,是另一个人,那个人跑进了我的房间里,我藏匿了他。" “唔。”他后知后觉的说,“现在想想,我是不是犯法了?” “……”狱寺隼人说,“所以昨晚就我一个10点就睡了?” 沢田纲吉忽然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山本,那是什么样的人?” 山本少年努力描述道,“像夜半才会出现的、敲人窗户的妖怪,哦对了,他喜欢吃寿司,筷子用的很好。身上有酒的味道,还送了我一只狗狗。” “……”一段话听着很多,但就记住了一个寿司和妖怪。 沢田纲吉满眼纠结和疑惑。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里包恩cos成了小精灵的样子,萌萌嘟坐在树上,往他们头上洒下了一团粉色的樱花,“小春受了惊吓,现在还在医院静养,大家放学后一起去看一看她吧。” “里包恩不要突然出现啊!”十代目抖落身上的花瓣,吐槽道,“还有你不说我们也会去的啦!” 里包恩捻着一朵樱花,平视着一直在二楼窗户后安静看着他们的黑发委员长,默默勾了勾唇,"云雀,你在看什么?" 云雀恭弥没有说话,冷淡垂着眼。 他的目光追到了墙角的一抹灰色,忽然变幻了一下,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在地上如猫一般几乎无声,“小婴儿,下次再见。” 里包恩轻笑着说没问题。 云雀恭弥一路追到了小巷子里,他看到了门口红红的灯笼,好像无论周围有多么偏僻黑暗,这盏灯永远都不会暗淡一般。 “出来。”他架起了浮萍拐,“我说过了,扰乱秩序的话,我不会允许你在并盛待下去。” 黑暗里传来了低笑声。 门后露出了半个灰色的身影,靠在半掩的门上,伸出手碰了碰摇晃的红灯笼。 “别这样,委员长。”他理了理头发,地上投着他长长的剪影,“我是正当防卫,有人来抓我,我总不能站着让他抓吧。” 云雀恭弥冷冷的扯了扯唇角,看不惯这人懒散的模样,干脆利落的朝他一拐子上去,下一秒被对方袖口里翻出的匕首在千钧一发之际“锃”一声挡住。 冷兵器交接,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声音。 “那杀人犯是他杀的?”云雀恭弥毫不意外,亮着一双散着战意和杀意的凤眸,死死盯着那隐在黑暗里的、不似真人的漂亮面孔,“他比你强?你才躲着他?” “第一个问题,没错。”莫时鱼道。 “至于第二个问题……” “比较复杂。”莫时鱼勾着一点嘴角,借着巧劲挡开了他的拐子,身形一晃就绕到了红灯笼的另一面,用匕首的刀锋挑起灯笼的灯穗。 “总之,我最近打算出去避一避,委员长,在我离开的时候,请不要派人砸了我的小店,我还会回来的。” 云雀恭弥回过头,举起了武器,冷冷的笑,“等我赢了你,再慢慢听你说吧。” 虽然杀人犯已伏诛,但学校依然比往常放得还要早,只几节课就下课了。 沢田纲吉几人走出了校门,来到了三浦春所在的医院。 他拿着里包恩给的纸条寻找小春的病房,“诶,5606到底是5楼还是6楼?” 正好一个推着推车的白大褂医生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的站在楼梯下的阴影里,他礼貌的走过去询问,“你好,可以问一下这个病房在哪一层吗?” 那扎着黑发的医生闻言侧过头,露出了一双烟灰色的狭长眼睛,藏在黑框眼镜后,他戴着蓝色口罩,眼里带着些许笑意,“就是这里哦……纲吉君。” 沢田纲吉睁大了眼眶,宕机了一秒。 狱寺隼人立刻掏出了炸药,“谁?!” 山本武惊道,“是你!” 莫时鱼低低的笑了几声。 沢田纲吉望着他,“小鱼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莫时鱼指了指身上的白大褂和工作牌,“如你所见,我在变装潜入。” 沢田纲吉懵逼道,“为什么?” “为了看看我的客人。”莫时鱼将口罩扯下来,摸了摸棕发少年蓬松的脑袋,“我可是很注重售后服务的老板。” “是小春……”沢田纲吉一瞬间想明白了,“那个发带,怪不得总觉得有些眼熟。” 山本武道,“啊咧,啊咧?原来阿纲认识他?” 莫时鱼推着推车,带他们往病房里走,“不用惊讶哦,山本君,我也是在并盛住了两年多的人了,认识了纲吉君是很正常的事。” 沢田纲吉听到了小春活力满满的笑声,“阿纲先生太慢啦。” 他走进了病房,看到了状态不错的三浦春。 比起昨天惊魂未定的苍白模样,现在的她已经恢复了一大半。 “太好了,小春。”沢田纲吉松了口气,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幸好你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阿纲先生,还有店主,我也很惊讶。”三浦春坐在病床上,珍惜的拿出了那条银粉色的樱花发带,“本来我以为我死定了,但这条发带救了我。” “发带?”狱寺隼人说,“什么意思?” 三浦春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期间数次向莫时鱼表达谢意,“之前我揣测过店主,还犹豫是否要买,真的很抱歉。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莫时鱼靠在窗边,满身神秘感的说着装逼话,“客人用着高兴,是作为店长的荣幸。” 沢田纲吉默默地看他一眼。 第118章 三浦春的性格很好,一点也不怕生,还问莫时鱼她腰上的纹身是不是发带上少掉的那朵樱花。 腰上的樱花纹身生动无比,印在人的皮肤上,仿佛花瓣在摇曳一般,它牢牢的护住了少女柔软的腹部,并没有如过去一般生根进宿主的内脏里。 莫时鱼也是第一回见到发带的效果,他微微眯了眯眼后道,“发带上的樱花虽然会保护你,但它渴望寄宿在温热的皮肤里,昨晚杀人犯的攻击激发了它的特性,虽然没有危害,但这朵樱花不会再回到发带里。” “如果你不想要它,我可以把它拿走。” 三浦春摇头,“我很感谢它,店主先生,希望你能把它留给我。” “好。”莫时鱼说。 “……”沢田纲吉有些沉默,半晌他说,“小鱼哥,谢谢你。” 他的神态似乎从早上开始就不太对。 坐在山本武肩膀上的里包恩面无表情。莫时鱼望着棕发少年水一般柔和的眼睛,“我很高兴救了你的伙伴。纲吉君,别让自己压力太大了。” 沢田纲吉没有说话。 三浦春有点在意的看沢田纲吉,“阿纲先生觉得不好看吗?” “不。”沢田纲吉回头弯起眼,“很好看。” …… “店主,你为什么戴假发呀?”三浦春歪着头,好奇的问,“明明你的真发很好看,像升腾的烟雾一样。” “说起来,我也挺好奇的。”山本武一双手背在脑后,闻言颇为感兴趣的抬起眼。 狱寺隼人则是一言不发的冷冷看着他。 莫时鱼垂着眼捷,靠在窗边,随手将披散下来的黑发捋到耳后,闻言轻轻笑了一下。 “我在躲人,所以出门总得加一些伪装,不然会很麻烦……我讨厌麻烦。” 沢田纲吉的眼睛变深了一些,山本武则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了恍然的神态。 整个探望的过程轻松愉快。 只有狱寺隼人一直都用不善的眼神盯着莫时鱼,特别是提到那诡异的发带之后,他眼里的敌意和警惕都快溢出来了。 等他们离开病房,走出医院的时候,他终于冷冷的开口,“十代目,我不同意他成为十代目家族成员。” 沢田纲吉下意识看向了莫时鱼,连连摆手,“不,狱寺君,你误会了,小鱼哥不是彭格列家族的一员,他只是暂住在并盛而已。” 棕发少年的回答实在太过果断,莫时鱼心里都生出一分郁闷,“纲吉君,我不算你家族的一员吗?” “不是的,小鱼哥……”沢田纲吉的补救声被狱寺隼人打断。 “别装了,虽然戴着假发,但我认识你。”狱寺隼人手里夹着炸药,紧紧盯着他,“两年前,借助暗网直播,一夜之间杀死了两千多人,引起世界大乱的人,代号「母亲」。” 莫时鱼眼神微动。 “……”两千多人。 山本武琥珀色的眼眸加深了一些。 这就是昨日那位监狱长抓捕他的原因? 也许是怕沢田纲吉不清楚这件事,狱寺隼人特意解释的详细了一些。 “两年前,一种神秘的污染在世界蔓延,许多平常之物被污染侵染,变成害人离奇死亡的凶器。” “因为你消失的时间和污染有一定重合,很多人说你是罪魁祸首。你是释放污染的钥匙,污染的母亲。” “虽然我觉得这种说法存疑,但那条会爬到人身上去的樱花发带——这些东西,果然是污染物吧。”他以保护姿态站在沢田纲吉前面,厉声说,“说吧,你接近十代目到底有什么目的?” 并盛的冬季很冷,莫时鱼在少年叼着烟接近炸药的引线之前,慢慢的将手伸出厚外套的口袋,手心朝上露在外面,带着些安抚的意思,“放心,我对你们没有恶意。” “小鱼哥,我来解释吧。”沢田纲吉叹了口气,“我是知道的,狱寺君,小鱼哥两年前之所以国际上没有踪迹,其实是来到了我的身边。” “……”狱寺隼人噎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向沢田纲吉,重复了一遍,“两年?” 他也才转学到并盛一年,眼前这个一看就极度危险的青年竟然已经在并盛呆了两年? 怪不得他当年有胆子闹那么大一场,原来早就寻求到了彭格列的庇护? 沢田纲吉点头,“抱歉,没有和你们说,因为小鱼哥的身份敏感,尽量少一些人知道比较安全,所以这件事是一个秘密,只有我和所有阿尔克巴雷诺知道。” 里包恩压了压帽檐,帽檐下的嘴角缓缓勾起。 “没错,狱寺,小莫先生是所有阿尔克巴雷诺的恩人。” 他胸前的黄色奶嘴颜色澄澈透明,没有像过去那样渗出诡谲的血色。 他优雅的朝莫时鱼脱下礼帽,行了一个绅士礼。 “我们所有人欠他一个人情。” 莫时鱼没有动作,坦然的接下了这个礼,“所以,请相信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年轻的左右手先生。” 狱寺隼人碧绿的眸子颤动了半晌,似乎一瞬间思索了许多东西。 污染的母亲。阿尔克巴雷诺的人情。 “切。”他低声道,“既然十代目和里包恩先生都这么说了,就勉强相信你吧。” “哈哈哈。我没有意见。”山本少年欢快的笑着说,“不过我才是左右手吧。” “既然气氛已经烘托到这里了。”里包恩把帽子戴了回去,捧着脸装萌,“大家不妨去喝一杯咖啡,交流一下感情吧。” 沢田纲吉吐槽,“我看是你想喝了吧?!” 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在一家咖啡店落了脚。 没过一会儿,外面下起了雪,隔着一扇窗户,里面是温暖的室内,外面是纷纷扬扬的雪景。 极为舒适的氛围。 他们聊了很多,比如几个少年好奇的问他是不是那部曾经很火的电影里的明星。 “这部电影是我在横滨拍的。”莫时鱼撑着头,端着咖啡喝了一口,“当时正是横滨刚出现大坑洞的时候,周围一下子出现了许多污染物,我困在一个异常空间里,在那里,活人不像熟悉的人,死人复活回到了人世,听着很可怕吧?” “哇……”少年们很给面子的惊呼。 “实际上,那其实是无数平行时空交错的空间,我找了一个精通平行世界的帮手才找到了出路。” 莫时鱼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白兰。 那个孩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找他了。 他拥有另外一部分7的3次方宝石,莫时鱼找不到他,便无法净化污染。 那个极度危险的小疯子,也不知道正在盘算什么。 就在这时,咖啡店门的摇铃晃动了起来。 一个少年的身影走进了咖啡店,抖落了身上的雪,轻轻的喘着气。 他裹着不符合身形的宽大黑大衣,留着靛色长发,发尾在脑后束了小辫子,他拉下了口罩,露出了一张美人脸,一双异瞳,面色苍白。 他扫视了咖啡店一圈,目标明确的走向了莫时鱼的那一桌,步伐略显踉跄。 比莫时鱼察觉更快的是沢田纲吉,他几乎是在少年走进这里的下一秒就皱起眉,他站起来,往那里看过去。 “你?” 那少年走到了他们身边,从大衣里伸出一双伤痕累累的手,直接探过身,闪电一般掐住了沢田纲吉的脖颈,嘴角勾着笑意,“哈……” 沢田纲吉一下往后仰,同时反应极快的抬手掐住按压来人的颈动脉,试图通过压迫颈动脉让来人缺氧昏迷。 不知为什么,他没敢用大力气,甚至连旁边近在咫尺的餐刀都没有拿。 两个人一齐倒在桌子上。咖啡“乒”一声摔在地上,深色的咖啡液撒了一地。 咖啡店内尖叫声四起。 莫时鱼立刻站起来,脸色大变。 这,这人是? 眼看室内炸弹无用,眼神冰冷的狱寺隼人直接抽出一把匕首,闪身要上去割了来人喉咙,被莫时鱼阻止,他快步走上前,拎着来人的衣领把他往后拉。 那人身体沉沉的,意外的没有力气。很容易就被莫时鱼拉的脱了手。 也因此被莫时鱼看到了他黑色大衣下血淋淋的伤口,洞穿了整个腹部,狰狞无比,几乎是致命伤。 那大衣湿漉漉的,他轻轻拧一把就看到满手的血。 也就是黑色不沾色,所以远看没看出来。 不知道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 “骸君——”莫时鱼迅速把他抱到了旁边的长椅上,检查身上的伤口,脸色越来越差,“怎么回事?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舍雨早上确实有提过他和骸君在调查组织,找到了组织的窝点。 他和骸是分开行动的,但他们经常互通信息,不过才过去一个早上,怎么就伤成了这样? 沢田纲吉呛咳着走过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骸,你怎么了?!” “虚伪的黑手党……”六道骸低低的笑,歪着头,看向莫时鱼,嘴角渗着血,嗓音沙哑,“怎么办?时鱼哥,我失手了。” “组织的工厂,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莫时鱼都没想到,他们才刚离开医院,就又回到医院里了。 骸的伤口不是普通医院的水平可以治疗的。 莫时鱼和其他人把人送进医院后,就迅速回到了他的小店铺里,从货架里翻找出一块闪着异光的鳞片,转身再以飞快的速度跑回了医院。 他把鳞片塞进了已经陷入昏迷的少年的肚子里的伤口处。 鳞片一遇血肉,就迅速变薄,钻进了他裸露在外的内脏里。 血肉已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出来。 再配合医院一袋一袋血毫不心疼的输血,少年的状态终于稳定了下来。 第119章 医院走廊里坐着几个少年。一阵冷风从尽头传来,是有人开了门。 莫时鱼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刚才他去了一趟洗手间,把将鳞片放进骸腹部伤口里时,手上沾的血迹洗掉了,但血腥味依然在鼻尖久散不去,这让他的表情渗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沢田纲吉见他进来,立刻站起来问道,“小鱼哥,骸怎么样?” 莫时鱼闭着眼,“情况稳定了。” “那就好。”沢田纲吉似乎是松了口气,但脸色却丝毫没有好转。 “受伤的那家伙是谁?”狱寺隼人望着亮着灯的手术室,又看了一眼脸色不算好看的莫时鱼和沢田纲吉,开口问道。 “他叫骸。”里包恩低低的压着帽檐,“是一个逃犯。” 逃犯?狱寺隼人的面色变了一下。 在黑手党的字典里,「逃犯」是一个特殊的词汇。 它不是指通常意义上违反法律的人,事实上,对刀口舔血的黑手党来说,法律向来就是给弱小者约束的枷锁,简直比床头柜摆的圣经还要无用。 哪怕是在现在这个时代,很多老派黑手党的领地深处,用来杀人碎尸的绞肉机也从来没有停止运行过。 对黑手党来说,「逃犯」从来不是触犯现世法律的人。 只有触犯他们利益,灼伤他们尊严,抵抗他们规则,且还没被他们扔进绞肉机里搅碎的人——才是「逃犯」。 “两年前,斯洛伐克的事刚刚结束,我们回到了并盛,当时,我还住在纲吉君的家里。” 莫时鱼将窗户合拢,望在空旷的走廊里慢慢讲述了起来。 “那段时间我非常虚弱,借住在纲吉君家的阁楼里,一步没有出去。” “有很多人在找我,包括了骸君。” 两年前,沢田纲吉从斯洛伐克回到久违的家,偷偷藏起了虚弱的莫时鱼。 豆丁大的小纲吉每天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端着食物和水在家里楼梯上上下下的跑,端着碗,一口一口的喂养被他藏在阁楼里,力量透支、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的灰发哥哥。 他不敢告诉妈妈家里多住了一个人,不是因为他怕母亲责怪他,而是那时外面情况太混乱,知道莫时鱼位置的人越少越好。 这孩子几乎是毫无保留的护住了他。 …… 沢田纲吉默默地放空了视线,脸上可疑的泛起一丝红晕。 啊……那真是混乱的一段时间。 那时的小鱼哥整天昏昏沉沉,满身红纹无法消化,身下竟蔓延出了鲜红欲滴的树根,沢田纲吉要时不时拿着锄头把扎入地板的树根刨出来,挖出来的树根弥漫着香气,像养了一株依傍精气而生的树精。 沢田纲吉卧室里堆着的树根越来越多。 他不得不开始学习木匠,将树根做成了一个个小工具,比如凳子,桌子,木头床。 虽然很累,但每当灰发青年撑起瘫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如柳枝一样轻抚他的面颊,和他小声说着话,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就不觉得累了。 沢田纲吉很怀念在阁楼照顾无法动弹的哥哥的日子。 直到遇到那个靛发孩子。 莫时鱼继续说道,“骸君和我是旧识,也许是为了寻找我,或是研究我的能力,他来到了并盛。” 沢田纲吉和骸一开始相遇,是在一个公园里,他放学路过那里,看到那孩子躲在及膝高的水里,穿着单薄,骨架小小的,浑身潮气,在夜色、萤火虫和路灯下睁着眼望着台阶上的他,宛如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 沢田纲吉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生气,这个爱伪装的可恶术士用精心的示弱欺骗了他! 他遮住了那只血红的右眼,把沢田纲吉骗的团团转,让他以为自己遇到了此生挚友,直到好几天后,他才露出了真正的意图。 “这是什么,树根?”骸从他的书包外面看到了一小截树根,他拿起来,垂下眼捷看了一会儿,“红色的。” 沢田纲吉一愣,暖棕色的眸子紧缩了一下,“也许是哪里不小心碰到的,给我吧,我来处理。” “很好看。”靛发的漂亮孩子勾住树根,慢条斯理,“可以送给我吗?” “……你很喜欢这个?”沢田纲吉转过头看他,“只是因为好看吗?” 手指轻抚过树根,指尖仿佛也带上了一丝若隐若现的香气。他轻轻的笑着。“嗯。” 沢田纲吉一瞬间戳穿了对方的谎言,他立刻升起警惕,没有选择松口,但这已经足以让这孩子产生接近事实的怀疑。 最后,骸找到了藏在阁楼的莫时鱼。 “我找到你了,你果然没死。”靛发孩子坐在蔓延到楼梯口的树根上,轻晃着腿,“你还欠我一顿巧克力大餐呢,杀手哥哥。” 他将发丝捋到耳后,露出了一蓝一红的妖异异瞳。 “骸君。”莫时鱼侧过头,沙哑的叫了一个名字。 “你骗了我。”沢田纲吉呢喃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连名字都是假的。 “是你太好骗了。”靛发孩子玩笑一般的说。 满屋都是红色树根的异香,光影交绰。 “我们的利益一致,和我走吧,杀手哥哥,我们一起毁灭黑手党。”六道骸低笑着和莫时鱼说,说着,他还看向了身旁那个脸色惨白的暖棕眼孩子,勾着他的衣领,慢慢把那根幻化出来的红色树根塞了进去,轻声说。 “这样软弱的、可怜的孩子,我们只会连累他,不是吗?” 沢田纲吉望着他,慢慢攥紧了拳头。 莫时鱼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最后的结局是他依然在沢田纲吉的家里一直呆到他满血复活。 大概是因为沢田纲吉胖揍了骸一顿。 莫时鱼见证了可怜的法师被魔抗拉满、愤怒值也拉满的年轻十代目满屋子追着打的全过程,属实是看着肉疼,心里默默给小骸的巧克力大餐预算加了两个0。 这大概是小骸第一次被完全没预想过的对手打趴下。他逃走的时候迷茫极了,顶着淤青的脸,和沢田纲吉说,“你也骗了我。” 沢田纲吉的回答是,“彼此彼此。” 六道骸被噎住了,他脾气还挺好,最后一个人默默走了,也没出杀招。 他是来找帮手的,不达到目的不会罢休,所以时不时会过来一趟。不仅是为了莫时鱼,偶尔也会用幻术试探一下沢田纲吉的天赋,带着孩子气的好奇。 巧克力大餐也是这个时候吃到了。 如果说这个时候两个小孩还算勉强称得上有点奇怪的友好关系的话,之后里包恩的出现打破了一切。 彭格列家族彻底烙印在了沢田纲吉的身上。 六道骸终于明白了沢田纲吉的身份,原来他是黑手党,还是最厉害的、罪孽最深重的少年教父。 两个孩子悄悄经营的、茫然脆弱的友谊在这一刻被欺瞒的恨意打碎了。 从来没有人告诉沢田纲吉,他是黑手党的后代,是下一任教父,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这一回,骸下了死手。 他们打了一架,这次是动真格的,打的血流了满地,骨头断了好几根。 最后沢田纲吉拿起了新武器,将燃起金红火焰的手套按在了少年鲜血淋漓的右眼上。 不管怎么样,后来六道骸不怎么来并盛了,来了也只去找莫时鱼,偶尔看到沢田纲吉会扯起虚假的笑意,嘲讽他“虚伪的黑手党。” 在莫时鱼看来,这两个人之间,以欺骗为始,以欺骗为终,复杂的很,外人实在是无法插手。 也许这就是少年漫吧。 其实小骸的恨意似乎也不是那么强烈,但就是非得见面就掐人家脖子,沢田纲吉也是,就是不肯认输,毫不示弱的压迫人家颈动脉逼人放开。 所有人里就里包恩在旁边看着最悠闲,莫时鱼默默的看了一眼,暗自唾弃了一下这个浑身冒黑气的老师。 “山雨欲来。”里包恩明显注意到了莫时鱼的视线,他轻晃了一下手里的咖啡杯,淡然的喝了一口,“小莫先生,姑且说一句,先别急着离开,也许这次是冲阿纲来的,也说不定。” 第120章 “昨晚那监狱长找到了你,今天就来了一个重伤的少年,还认识你。”狱寺隼人皱着眉说,“果然被盯上的是你吧。” “……我本也是这么想的。”莫时鱼说。 里包恩的话似乎暗含着什么暗示,莫时鱼看向他,但婴儿杀手只是坐在他身旁,低低压着帽檐,勾唇不语。 暗绿色的蜥蜴从杀手的黑色帽檐爬到他的手背上,朝莫时鱼吐着信子,发出了冷血动物特有的窸窣声。 “……”可恶,被他装到了。 莫时鱼用指腹轻轻摸了摸蜥蜴,心里暗暗思忖,里包恩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这么说了,那骸君受伤这件事绝不简单。 同样是刺探情报,舍雨那里一切正常,骸君却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一定看到了非同寻常的秘密。 骸为什么拼了最后的力气来并盛?是为了莫时鱼,还是因为这件事和沢田纲吉、和彭格列也有关吗? 无论如何,一切只有等那少年醒来才知道答案。 山本武问,“那种程度的伤可以治好吗?” 莫时鱼开口道,“我的鱼鳞融入人体后能生出血肉,治愈伤口,但要看宿主体质,治好一个普通人至少要五天。他的话,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吧。” “生出血肉,治愈伤口?” 山本武不经意间拨了拨他包上神态生动的小狗玩偶,“你有这么多神奇的小东西,怪不得那个浑身绷带的人那么想抓到你。” 莫时鱼停顿了半晌,垂落眼睫,说,“他啊……他不是为了这个。” 他说话藏一半,让人更加在意。山本武望着他,海藻一般的乌黑假发披散在肩,配着那张让人头皮发麻的脸,似乎带出了许多未尽的故事。 浑身秘密,藏身在小镇里的大明星。 “是吗?”山本武爽朗的笑起来。 沢田纲吉望着手术室的门,半晌垂下眼,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无端让人发寒,“小鱼哥,还有大家,最近几天,不要离开我太远。” “十代目……”狱寺隼人声音很轻的呼唤了一句。 莫时鱼轻哼一声,“小屁孩,别擅自把我纳入你的身后保护。” 骸醒的比莫时鱼想象的还要快。 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出去买个晚饭的功夫,他就醒了。 “两个小时?”莫时鱼看着时间,不敢置信的呢喃,“我去,这体质……” 这哪儿像脆皮术士? 战士都没你能抗啊。 骸从床上跌到地上,本有着贯穿伤的腹部此时已经光滑如初,但他的神色还是很痛苦,剧烈喘着气,用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尖利的指甲挠着地,发丝也变长到了腰际。 “……滚开……”他有些发不出声音,断断续续,声音很低,带着恨意。 “到底是怎么了?”沢田纲吉语气急促的问。 莫时鱼检查了一遍后,抓住少年的手腕,摸了摸他的手腕内侧,摸到了几片流光溢彩的深蓝鱼鳞。 他放开对方的手,带着脸上被骸君挠出来的三道痕,淡定的说,“纲吉君,搬一缸水来。” 沢田纲吉依言倒了一缸水。 莫时鱼把他整个人放在水里,“问题不大,反祖了,我以前经历过,多泡泡水就行了。” 这鱼鳞可不是一般的污染物,如果污染物有等级,它至少得有A级。 以前,有人得到这片鱼鳞时,受到蛊惑割开一道伤口,把它藏在自己的血肉里,结果差点变成一条人鱼,上鱼下人的那种。 在被莫时鱼净化后,鱼鳞的作用变成了复原身体,但会让人短时间内对水产生异常渴望,简称反祖了。 其实鱼鳞在雌性的身体里更有效果,以这片鱼鳞的能力,给小姐姐用没准真能把人变成人鱼。 是正统人鱼,上人身下鱼尾的那种。 莫时鱼之前用它时就差点长出鱼尾巴,但最后还是啥都没发生。 男性最多发挥它50%的力量。 莫时鱼轻叹。 当时情况紧急,有治愈能力的东西他也没几个。只能拿效果最快的鱼鳞,如今鱼鳞已经深入骸君的内脏,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取出来,所以人鱼大概率是见不到了。 几分钟后,骸痛苦的喘不过气来的样子缓和了一些,在水里似乎比在空气里让他舒服多了。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他就发现自己浑身湿透的飘在一个形似浴缸的容器里,周围都是水。他随即注意到了身前的人影。 “沢田纲吉,杀手哥哥……” “你好啊,骸君,”莫时鱼温柔的挥手。 “抱歉,这是我用特殊物品救你的后遗症,只能在水里待着,但这只是暂时的,据我观察,大概一天不到就能出来了。” 异瞳少年隔着一个玻璃望着他,湿透的发丝贴在他的面颊上。 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我还,活着?” 莫时鱼说,“当然。” “不愧是杀手哥哥,果然只有你能救我。” 骸挑着眉眼,露出了一丝漂亮的笑意,不知是好奇还是抗拒的抬起手,打量了几眼手腕上非人的部分,在水里轻轻舐了一下手腕上的鱼鳞,露出一点猩红的舌尖,“怪不得白兰这么痴迷于你,把你的照片贴满了他的房间每一处角落。” 莫时鱼:“……” 一旁的沢田纲吉:“……” “你说谁?”莫时鱼艰难的问。 “白兰。”骸勾着一点笑意,一双异瞳一眨不眨的望着玻璃后的这两个人影,眼角闪着细碎的光。 “你应该认得他,他叫你妈妈。” 沢田纲吉难耐的看了莫时鱼一眼。 莫时鱼脸黑了,手也痒了。 “是他伤你到了这个程度?”莫时鱼一字一句的说,“不是组织?” 骸轻叹了一声,“白兰和组织合作了,你不知道吗?” “……”莫时鱼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响。 白兰和组织联手了? 不是,虽然那是个小变态,但论迹不论心,他确实帮过莫时鱼很多。 白兰的目的应该很明确,他同样见过未来,他选择帮莫时鱼,也是不想让那个未来再一次发生。 那造成那个未来的乌丸莲耶应该和他的利益完全不同才对。 搞什么? 他无法理解白兰想干什么。 这两个棘手组合起来,怪不得组织的科技最近突飞猛进。 骸歪了歪头,“嘛,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吧。” 莫时鱼说,“什么心情?” “保护欲和毁灭欲,有时候就差一字之隔。”骸轻轻松松撑起身体,坐在水缸边上晃腿,“他是个清醒到可怕的人,利益利益,你是他的利益。”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是你在两年前在直播里说的话,也许你觉得这句话无关痛痒——”骸按着手腕舔了几下,直接用牙齿将鱼鳞整片扯了下来,扯的鲜血淋漓,却餍足的笑起来。 “你还不明白吗?” 白兰他不想毁掉你。如果有可能,他会违背天性,为你剔除一切敌人,永远保护你。 但他绝不可能放任你永远离开。 所以两相比较,还是毁掉你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0-130 第121章 门被推开,狱寺隼人和山本武走了进来,手里拎着几盒热腾腾的晚饭。 他们看到了那个靛青色长发的少年从水里爬出来的样子,他的两只手腕都被他扯咬的血淋淋,脚边的地上掉了几片染血的鱼鳞。 狱寺隼人有些惊讶,“十代目,这小子已经醒了?” 那么重的伤,竟然看着已经无大碍了? 比同龄人聪慧的多的银发少年只觉得心惊,这个灰眼睛的青年,手上的道具真是可怕极了,恐怕随便一个都能引得各大势力的疯狂争夺。 “……”没有人说话,半晌,沢田纲吉回过神,走过去接过狱寺隼人手上的盒饭,“各位,这是骸,骸,这是狱寺和山本。” 六道骸似乎还有些离不开水,所以没有擦干身体,他抬手扯过一条单薄的床单,坐到了病床上,洇下一路的水迹。 湿漉漉的床单裹在他身上,将欧洲人种漂亮修长的少年身材展露无遗。 他半眯着妖异的异瞳,靛青色长发披散,直勾勾的望着沢田纲吉,声音没什么攻击性,唇角却微冷的弯起,“不用介绍我,我没有交朋友的意思。” “……哈哈,看来你很不喜欢我们呢。”山本武笑了起来。 狱寺隼人眼神有些不善,只消一眼他就能察觉出来,他绝对不会喜欢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 他冷哼道,“如果你不想呆在这里,随时可以滚。” “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求杀手哥哥的庇护,和彭格列没有一点关系。”六道骸轻笑着开口,“要我滚,你们还没有资格开口。” “你……!” 沢田纲吉倒是习惯了这股阴阳怪气的语气,他按住了眼带怒火的狱寺隼人,侧过头,暖棕色的眼睛望向身边的人。 自从六道骸说出了白兰这个对他来说极为陌生的名字后,莫时鱼就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 他的脸色实在不算好看,沢田纲吉甚至看到了青年烟灰色的眼睛深处泛起的浓重杀意,但很快就被他遮掩住了。 “……先吃饭吧。”里包恩发了话。 “嗯。”沢田纲吉回道。 晚饭是金枪鱼饭团和纳豆,几个外国人吃不惯,特别是六道骸,但他身体非常虚弱,被沢田纲吉面无表情的镇压,不得不皱着脸吞下了一口纳豆。 “……杀手哥哥,我想吃你做的芝士蛋糕。” 莫时鱼拿着纱布按在他手腕上,看着他轻叹了一口气,“我明天做几个,大家一起吃吧。” 对于这异瞳小孩,莫时鱼看的还是很明白的。 一只平常浪的没边的漂亮野猫,只有闯了祸,受了伤才知道回来。 但他还是有良心的,一旦认定了你为自己人后,就没有什么攻击性了,甚至时不时帮你一把,就像这一次一样。 舍雨和他相处的很好,连带着莫时鱼也很喜欢他。 至于他和彭格列之间,那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就随他们拧巴去吧。 …… 莫时鱼一直知道,白兰是一个隐藏的炸弹。 也许会爆,也许不会爆。 在他已经净化完彭格列戒指和阿尔克巴雷诺的奶嘴的如今,被污染的世界基石7的3次方,只剩下白兰的玛雷戒指。 后者似乎也深知自己的这一份筹码,所以一直藏得好好的,怎么也不出现来找他。 莫时鱼早就该意识到了,他可以躲过组织和政府的搜查,但他能躲过能力是窥探平行世界的白兰吗? 白兰两年不找过来。不是不知道他在哪里,而是在谋划什么更可怕的阴谋。 那个小疯子早就是敌非友。 六道骸正是撞破了他的阴谋,所以才被他伤到濒死。 “白兰现在在做什么?”莫时鱼问。 “他借助组织,研究了一个仪器。”六道骸说,“似乎是和灵魂相关的议题。” “灵魂……”莫时鱼重复了一遍。 “你应该知道组织的A03系列实验吧。”六道骸放下了纳豆,详细的解释道,“从基因层面激发人体异能,目前已经被证实了可行性。” “所有人类都有异能基因,但灵魂呢?假如异能者抛却肉体,只剩下灵魂,他的灵魂是依然拥有异能,还是和普通人一样孱弱呢?” “答案,是后者。” “将灵和肉分离开。这是杀死异能者的新办法。” “灵魂禁锢。”骸缓慢地吐出了一个词。 “……我总觉得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和我的生活严重不匹配。”沢田纲吉吐槽了一句。 “他的目的一定是把你留在这个世界。”六道骸望着他,“往这个方向防备吧。” 莫时鱼没有说话,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组织制作兴奋剂的工厂,那些黑色污染物恐怕都是诱饵。” 虽然找不到莫时鱼的踪迹,但组织知道莫时鱼一直在寻找污染物,所以他们专门用污染和人体结合,做出了这些东西。 只要他上钩了,就能用白兰藏在幕后的仪器禁锢住他。 这是阳谋,毕竟只要有污染物在,莫时鱼总有一天会和组织对上。但他确实没想到组织有这么多筹码。 藏得这么深,连他都忌惮的污染物,竟然也只是放出鱼钩的饵。 莫时鱼叹了口气,摸了摸六道骸的脑袋,“谢了。” “不用道谢。”六道骸朝他弯起了线条流畅的唇角,语气有些冰冷,“白兰差点杀了我,这仇我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他。” 这是打算继续趟这趟浑水的意思了。 明明他根本不需要和这件麻烦事扯上关系。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六道骸这一回,侧头看向了沢田纲吉。 “我在组织的工厂里,也看到了彭格列的纹章。” 夕阳西下,天边染上了一层金红色的霞光,几个年幼的孩子从街道边追逐而奔,留下了清脆的笑声。 几道少年的影子映在街上,他们离开医院,往家的方向走,氛围却是异样的沉默。 “彭格列的纹章。”沢田纲吉的脑海里回荡着这句话。 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六道骸在知道他是彭格列的继承人时,那陡然变得冰冷愤恨的态度了。 “彭格列的部分力量和组织有合作,事关违禁药物和人体实验。”他的心里闪过好几个念头。 “白兰和组织合作是为了小鱼哥,彭格列和组织合作的目的……” “是我吗?” 刚想到这里,沢田纲吉就看到在他身前几步的莫时鱼走进了一家小门店,拿了好几包巧克力和面粉鸡蛋,草莓青提,鲜虾蔬菜,肥牛等等食物,“……” “小鱼哥,”沢田纲吉慢慢变成了死鱼眼,“你在干什么?” “我明天准备在我的店里做一顿大餐,火锅和甜品包圆,记得来吃哦。”莫时鱼很自得其乐的朝他晃了晃手指,“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不是吧!你认真的吗!”沢田纲吉悲愤的呐喊,“先不说画风问题,你会做饭吗??” 天天寄希望于他送饭,不是吃就是睡的猪仔,竟然要做饭? “我当然会。”莫时鱼轻哼,“懒和菜是不一样的——这次就给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啊哈哈。”山本武笑起来,“真是有趣啊。” 狱寺隼人默默地移开视线,“真不理解这人能被那么多人迷恋的原因,明明就是个不着调的笨蛋。” 莫时鱼买了一大堆食材,几个少年沉重的心情也被这一买买买的举动给截断了。 “我说,牛奶放辣锅里是什么做法?”狱寺隼人提出疑惑。 “麻辣烫啊,霓虹这么流行你们竟然不知道?” 沢田纲吉:“……哪里流行了是在你的世界流行吧kuso!” “哈哈哈,原来时鱼桑是外星人啊!”这是山本少年。 莫时鱼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回到了家。 第122章 莫时鱼其实不是一个很上进的人,只要生活过得去,他就不会刻意去打破现状,能活在当下是让他很满足的事。 这一点他和沢田纲吉很有共鸣。 比起未来,他更注重生活的点滴,和与朋友一起的时光。 如果需要为某一件事努力,也是和同伴一起努力让这件事变得值得。 他更爱的是具体的人,和具体的生活。 能和重要的朋友一起追求有趣的事,是极为美满而幸运的事。 但奇特的是,无论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他的身边都会有或多或少的事,推着他一步步走向越来越窄的窄路。 这条路容不下别人,也没有回头路,只能一个人往前走,不停歇,不回头。 莫时鱼往里跨了一步,走进了小店,他的手轻轻抚过门口的红灯笼,竹骨撑着灯皮在他的指腹下微微凹陷,灯芯在内部忽明忽灭,像人类温热的皮肤。 打开门,屋内一片黑暗,光没有透进来。 他走过了黑暗里琳琅满目的货架,停在了小店角落,望着角落里的楠木桌上多出来的一封信。 信封上是一行花体华丽的英文。 “Ifindyou,foranothertime,mama.” 在结尾处画了一串小小的红色爱心。凭这分俏皮里带着恐怖的感觉,他就能猜出背后人的身份了。 莫时鱼没有急着拆开,而是先环绕了一圈四周,他走到了左边的货架边,抬起了一只银紫色的皇冠。 这不是他店里的东西。 几乎是在他抬起皇冠的下一秒,一串急促的钟表计时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莫时鱼动作猛地一顿。 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货架后一抹不详的红光,由于刚才被皇冠遮掩住了,只有在他拿起皇冠时,才能隐约看到藏在后面的暗色匣子,和匣子上一明一暗的红灯。 “滴答,滴答,滴答。” 不好! 他瞳孔一缩,立刻转身,但没有来得及。 “轰隆——” 下一秒,整间屋子的玻璃都被震碎了,冲天的爆炸冲击波甚至将房屋的碎片震的飞出了好几十米远! 不远处,几个走在一起回家的少年尚且在无知无觉的交谈。 “……所以他两年前靠特殊能力挑衅了全世界,还全身而退了?”山本武总结了狱寺隼人的话,若有所思的垂下眼。 “原来是这样,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浑身绷带的人要抓他。” 当着全世界直播杀人,还什么事都没有的活到现在,听上去就是个在电影里能当BOSS的超级反派。 如果只听这些,山本武会觉得自己昨晚在家护住了一个不该保护的恶人。 不过比起传言,山本少年还是更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不会因为听到一件事就否认莫时鱼整个人。因此他只是感叹了一句,“阿纲身边有趣的人真是多啊。” “具体杀人的原因我也不清楚。” 狱寺隼人的善恶观比较模糊,所以他对此没什么反应。 他双手看着后脑勺,懒散的迎着夕阳走,“他是个很有名的家伙,我听过很多传闻,无法分辨真假,但我知道很多黑手党在暗地里供奉他——把他当耶稣来供的那种,只是方式更加狂热扭曲,比如用尸油熔他的蜡像什么的……我一直以为他已经被哪个组织秘密控制起来了,没想到竟然藏在这里。” 他的话让还没怎么见过变态的中学生山本武露出了无法接受的表情,狱寺隼人说看向他敬爱的首领道,“关于两年前的那件事,十代目的了解应该更多才是。” 他们身旁一直一言不发的沢田纲吉开了口。 “其实,”棕发棕眼的少年垂着眼,眼里是路上的电线杆和小石子,“我一开始也不能完全理解他的做法,可是后来在了解了很多事后,才发现很多事是选择不了的,有很多原因拧结在一起推着他这么做……” 他露出了一些竭力压抑情绪的神色,却没有说下去。 还没等狱寺隼人和山本武作出反应,身后就传来了巨大的冲击感,把所有人都推得一个踉跄,耳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沢田纲吉猛地停步,他霍地回头,棕色眼里映照出了不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简直在和火烧云的晚霞天空比红一般。 那个方向是……!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转身往回处飞奔过去。 “小鱼哥——” 爆炸的火光映照了半个天空,他身旁的两位同伴也跟着他往回跑。 “是C4可塑性塑料炸药。”专门玩炸弹的狱寺隼人一听就听出了炸弹的来源,一双祖母绿色的眸子在明暗间闪动,他难得迟疑的心想,“一点没有控制威力的意思,奔着杀人去的?” 谁能从这样程度的爆炸里活下来?哪怕是那个青年,也很难逃脱吧。 现场烟雾弥漫,火药的刺鼻味道弥在鼻尖。 爆炸声余音缭绕,一路上还有惊慌失措的普通人往外跑,几个少年逆着人流,挥开烟雾。 他们停在了已经变成废墟的巷子口,小店被炸毁了,院子里那棵树倒在地上,树干分裂成了几块,燃着肆虐的火苗。 远处传来了越来越近的火警声。 他和小鱼哥花了两年,一起搭出来的小窝,顷刻间被毁了。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小鱼哥!”沢田纲吉失声呼唤了一声,想一头扎进了摇摇欲坠的门框却被里包恩牢牢拉住,“别进去!太危险了!” “放开我!” 里包恩厉声道,“你进去也来不及了!如果没有防备,这个爆炸距离他必死无疑!” 沢田纲吉愣愣的回头看着他,“……” 里包恩黝黑森冷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他,“看清楚了,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无论是你在意的人,还是你自己,没有一个人逃得出这巨大的漩涡。” 身旁的伙伴也在烟雾中寻找那个身影,可良久都一无所获。 沢田纲吉望着眼前的废墟,慢慢地跪在地上,他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五脏六腑泛起刀绞般的剧痛,几乎要从喉咙口溢出来。 一道声音在耳边回响,从模糊到清晰,直至振聋发聩—— 你一辈子所有痛不欲生的忍耐和身不由己的沉浮,到最后都是空来一场。 恩师,同伴,同伴的家人,他们的亡魂在背后看着你。 他的指甲深深地刺入肉里。 多想回到过去,回到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过他最怀念的那段时光。 做梦都想。 可是真的可以吗? 你还要做那个被人推着走的无知少年?你还有资格享受这透支未来的少年生活? 敌人一直都在暗处冷冷的看着你,他们不会等你成长,落后一步的一直都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世界。 保护他们。保护珍爱的他们。他付出的代价是一切。 想起来吧,沢田纲吉。 有一道更成熟的声音靠近他耳边,好像有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人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回来的! 棕发少年的眼睛里闪动着金红色的光,他抱着头,仿佛痛苦至极,瘦削的脖颈青筋暴起,里包恩帽檐上的列恩发出了刺眼的光芒。 里包恩阖上眼,松开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到底只是偷来的时光。 “我进去看看。”山本武捂着口鼻,压抑着烟雾入鼻的呛咳声冷声道。 “十代目——”狱寺隼人扶着沢田纲吉。神色焦急的搜寻,幽绿色眸子忽然睁大,指着烟雾中的人影失声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他们听到了一道很好听的低笑声。 长长的瘦高人影,手里端着一杆纸灯笼。在烟雾里模模糊糊,像一笔墨染的画。 像是幻影,但又不太像。 “哈……”他的声音和白天时有了微妙的不同,少了几分感情,多了一分让人心凉的厌弃,“这样对我,真是个养不熟的孩子。” 霎那间,一道寒光劈开了烟雾,往他的方向势如破竹的劈过来。 这是剑光。山本武的眼睛“噌”一下就睁大了。 他几乎是贪婪的看着这一刀,真是太过精妙绝伦的一剑,以他的眼力,他竟根本无法看清这剑光的轨迹。 而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一丝极其轻微的声音,和张扬的剑光完全相反的一声,像蜻蜓点水一样。 那拿着灯笼的人影躲过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剑。 真是视觉效果极为震撼的一幕。动的极动,静的极静。 烟雾冲击着往四周散开。他看到了那个瘦高身影的样子,甚至唇边仿佛还有一丝笑。 山本武在这一刻,真的看出了那个过去坐在多方势力包围之下的密闭房间内,悠然在直播里杀死上千人,而全身而退的人的模样。 沢田纲吉像是如梦初醒,他抬起头,望向了声音的来处。 他的瞳孔从黯淡,到缓缓升起了一丝慑人的光。 攻击人落地,一甩长剑,银色长发在空中飘荡,他发出了一声大笑,“不错啊。” “本以为带你回去不难,看来这任务做起来不容易。” “任务?”莫时鱼抚过纸灯笼的皮,本来燃烧极旺的灯芯变回了不明不暗的状态,才抬起眼,“谁指使你来的?” “明知故问?你应该猜到了才对。”长发的剑士目光从他的灯笼上移开,看向他本人,这人的黑色假发早就在爆炸中掉落了,此时他烟灰色长发毫无遮掩,在空中肆意飞舞,一双同色的眼睛仿佛能融进烟雾里一般。 不愧是那位污染之母,光和他对视一眼,身体里就一阵发痒,仿佛就有不属于自己的血肉肢体要长出来了。 和传闻中的一样,不,比传闻中的更邪乎。 剑士脸上毫无惧色,他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不止你猜到的对象,这一次背后,还有彭格列。” 莫时鱼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冷笑。 原来是彭格列的剑士。 他转过头,注意到几个少年,他们之中沢田纲吉的状态尤为不对劲,满头冷汗不说,周身的气息很不稳。 “终于来了吗……”他心里划过了这个念头。 虽然很多事都变了,但这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不会错。家庭教师终于迎来了剧情点。 这剑士的实力很强,颜值也不低,看那头秀丽的银色长发,绝对是一个重要配角。 但那又怎么样? “我说过,学习和母亲说话的语气。不听话的孩子……”莫时鱼眸子颜色变得浓烈,“没有活在世界上的价值。” 剑士的动作一顿,他后退一步,骤然半跪在地上,只见他裸露的皮肤里挣扎着浮现出渗人的美丽人脸,一股股血丝顺着关节处流了下来。 身体疼的要发疯,对方没有立刻杀他,而是存着折磨他的心思。 罢了,炸弹没炸死他,这次任务就失败了大半。 剑士拭去嘴角的血,抬起脸,露出了张狂的笑意,“你竟藏在并盛,这件事暴露了以后,很多人都不敢置信,你敢藏在离东京这么近的地方。” “但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因为两个任务可以同时完成了!” 他跃身而起,手中剑身一甩就攻向了沢田纲吉,“拿来吧!” 里包恩和莫时鱼都没有动,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则是来不及反应,电光火石之间,沢田纲吉睁着瘆人的金棕色眼睛,死死攥住了剑士抓住他手腕的手。 他把剑士的手攥到骨头咯吱作响,银发剑士被这股可怕的力道惊了一下。 “……”棕发少年低而沙哑的开口,“违抗我意志的人,你敢自称为彭格列?” 银发剑士斯库瓦罗望着那双冰冷的金红色眼睛,缓缓地、兴奋的扬起了嘴角,“哦?” 真是一双和他的Boss不相上下的可怕眼睛。 仿佛浑身血液都被冻住了。不由自主的生出退让和敬意。 角力的结果是,剑士硬是忍着骨头断裂的疼,从沢田纲吉手指上剥离出了半枚彭格列戒指,然后毫不恋战的离开。 沢田纲吉的状态也不算好,他满头的冷汗,站在原地望着剑士远去的背影。 “里包恩……” 莫时鱼慢慢走过来。狱寺隼人看着他语气不算好,“你明明有能力阻止他。” “不要搞错了,我没有义务帮你们。”莫时鱼靠在断壁上,垂眼看纸皮灯笼,“况且,就算这一次有我帮你们,但假如你们自己不强大起来,下一次换一个人来还是同样的结果。” “……你打算怎么办?”里包恩低声问。 莫时鱼越过他们,往原先为小店的那片废墟走去,“这里已经暴露了,你应该明白吧,我会做什么。” 门口的纸壳灯笼是他目前最厉害的污染产物,没有之一。 有它作为后手,莫时鱼根本没被爆炸伤到,唯一比较麻烦的是他等会儿要在废墟里把他的收藏品一个个挖出来。 但这不代表他能将这件事视作没发生过。 这两年他不仅在世界各地解决污染,也是在积蓄力量,污染对世界来说是病灶,但对巢母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武器。 污染物越多,巢母掌控的力量就越强。 对这个世界来说,巢母是治病良医,而污染本身就是医疗费。 莫时鱼看向了夕阳的余晖,勾起了轻柔的笑意。 几位仇人可安好? 第123章 黑色保时捷356A驶过夜色,轮胎碾过积水,雨刷器有规律的摆动,透过玻璃,看到车内猩红的一点烟。 “Boss最近和那个意大利的黑手党杰索家族来往愈发密切了,也真是纵容他们。”伏特加小心看了琴酒一眼,找了一个话题,“特别是那叫白兰的小鬼,他名下的工厂连我们的人都进去不了呢。” 他话里暗藏的不满还挺明显,琴酒指尖夹着烟,淡淡的说,“那小鬼和世界基石有关系,对Boss来说价值很高,有他在,能研究出更多东西。” 是更多不像人的东西吧。伏特加在心底暗暗的说。 组织最近的人体实验越来越灭绝人性了。 已经是连心如杀鱼刀一般冰冷的伏特加都受不了的程度。 在他的眼里,Boss简直快走火入魔了。 琴酒点燃了滤嘴,侧过头,阴冷的绿眸看向窗外的雨,缓缓吐出一口烟。 沉默了一会儿。 “大哥,情报没有出错。”伏特加小心的偷瞄旁边,终于鼓起勇气,压低声音,“他……藏在东京西侧的小镇里,这两年,一直都在那里。” 车内后椅上的牛皮纸袋边散落着几张照片和密密麻麻的资料。 琴酒望着那几张模糊的照片,看着照片上冲天的爆炸火光和四碎的建筑,面色无波,没有说话。 伏特加小心翼翼的看琴酒的脸色,“要去并盛吗?” 密密的雨落在挡风玻璃上,宛如一个个银色的蛛网蔓延开,良久,银发杀手发出了一声轻笑,听不出喜怒,“不用了,他早就离开了。” 伏特加不敢说话了。 他看到他的大哥拿起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苍白的指腹长久的停留在一个页面上。 伏特加看不清内容,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是一个简单的短信页面。 两年前,那人从斯洛伐克那混乱的情境下逃走,躲的无影无踪,根本查不到半分线索。 Boss下了死命令找人,甚至连贝尔摩德都会时不时停留在污染严重的地区,伏特加以为大哥会掘地三尺去查,但超出他意料的是,琴酒没有。 整整两年,大哥几乎再没再提过那个人的名字,像全然忘记了一般,伏特加也将这个名字视作禁忌,但他知道不提,不代表这件事就过去了。 像一根深入骨髓的刺。这几年,组织零零落落的出过不少叛徒,但也许没有一个叛徒再比得上瓦伦汀在琴酒心里的地位,无论是在那股杀意,还是别的什么执念上。 可伏特加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琴酒在这两年能做到明面上一点也不在乎。 琴酒将银色的长发捋到脑后,垂下长长的眼睫,半晌突兀的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笑。 “伏特加,你说那边发生了什么,他才终于愿意从他那堆满了粟粒的窝里露出一点尾巴了?” 伏特加噤如寒蝉,他不敢回答,也不敢看身旁男人绿眸里那深沉浓烈的杀意和不加掩饰的欲望。 琴酒呼出一口烟灰色的烟雾。 “欢迎回来,瓦伦汀。” 保时捷356A在山路上呼啸驶过,留下一道飞速消失的残影。 深层的云层下,一座灯火通明的公馆沉默的屹立在山顶。 觥筹交错的宴会。 淡淡的青竹香充斥精致的公馆,头顶是流光溢彩的装饰。 进入大厅之前,要经过一个清幽临湖的小道,隔了一扇门,里面像换了一个世界一样,各式各样的人,穿着得体,人脉结交,政商勾兑,构成了这个一年一度的华丽宴会。 几个男人举着酒杯聊天,望着一个方向,“站在那青色瓷器旁边的就是九川议员。” 一个穿着和服的男人缀了一口酒,“今晚能看到霓虹与阿美莉卡以遏制污染为目标的军事合作,是我等的荣幸。” “7点整,九川议员将和艾维特上将正式签署协议。”另外一个西装男人举起酒杯说,“从此以后,我们国家将在对污染的利用上在世界遥遥领先。” 他的神色还带着些梦幻的怀念。 “真是不可思议,两年前从横滨大坑洞开始,全世界都开始涌现出大量污染,当时的情况糟糕到,我甚至以为人类文明都将被地底涌出的污染毁于一旦。”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污染并没有如我们所想的扩散,正相反,一些无法控制的大型污染竟如神助一般慢慢消失,直到现在,全世界只剩下少许可控的小污染源,这些小污染不再威胁人类存亡,反而是污染内部存在的未知资源让人眼红,未来国家实力和地位将会体现在污染的利用上。” “人类以为污染是潘多拉的钥匙,没想到打开的竟是天堂的大门。” 此时出现在宴会上的人,自然都是将身家投在了这引领时代的新资源上,并且赚的盆满锅满的人。一旦霓虹和阿美莉卡的合作正式落地,他们的事业和地位将更上一层楼。 几个人抬起酒杯碰杯,勾起了志得意满的笑。 “致污染。” “致污染。” 男人将酒一饮而尽,随手将空掉的酒杯放在身旁走过的一位侍从的托盘中,他的目光无意间划过了侍从的面容,整个人动作就那么僵住了,“……” 那个侍从侧目看了他一眼,长长的睫毛耷拉下,盖住了独特颜色的眼瞳,明明是谦卑的神色,却是半弯着唇角,艳丽到灼目,毫无掩盖的意思。 真是极为难得的一张脸…… 他的心里划过了一个念头。 侍从已经端着空酒杯转身离开,像是根本没有在意他的注视一般。 男人极为艰难的找回理智,这人的脸似乎是有些脸熟,虽然头发是黑色,但那双眼睛的颜色,那独特的烟雾一样的颜色…… 他下意识的往那里看,只看到一道瘦长挺拔的背影,套着黑色西装,那身量,身形,渐渐地和两年前视频里那个身影画上等号。 他都快结巴了,“那是,是,是……!” 同行人一脸疑惑的往他那里看,“怎么了?脸白成这样?” 见色起意之后马上升起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男人满脸僵硬,飞快的浑身摸了一遍,确认没有长出第三条胳膊或是身上多长出个闭着眼的艳丽脑袋之类的,才转过头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哎。”同行人一脸懵的看着他什么都不管、像身后有鬼在后面追一样跑的飞快,“这家伙怎么回事?见到他前妻了?” 另一个人忽然脸色也变了,他飞快的往四周看了一圈,“喂,你看周围。” 只见周围看似轻松的宴会上,入口都多出了许多个面生的人,他们堵住了每一个入口,鹰一样锐利的目光在场上来回搜寻,特别是不动声色的追逐着所有黑衣的侍从。 室外的高空中,云层后若隐若现着无声无息的飞行器。 “有哪里不对劲。”那人察觉到了什么,“估计有搅混水的人混进来了。” “巢母出现在了美日和平协定的签署现场上。” 这个消息传得很快,不仅是在场的人,很快就传到了更多人的耳朵里。 白兰放下了电话,指尖轻点身下的沙发,他后仰身体,侧目看向了窗户外的高空景色,耳边是飞机略微飞行不稳的气流声,“妈妈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空姐走到他的身边,轻声细语,“客人现在需要上晚饭吗?” 白兰扬起头,弯起眼睛,“不用了,谢谢~” 在空姐离开后,白兰随手拆了一包棉花糖,塞了一个进嘴里,继续刚才被打断的思索。 就算这个协定真的签署后,确实将极不利于日后妈妈净化污染的工作,但让真身出现在现场什么的,妈妈真不怕毁不掉这份合作,还把自己搭进去? 霓虹和阿美莉卡政府两方的顶尖异能者可都在周围候着呢。 难不成是幻术师做的假货?作为诱饵存在?目的是什么?是谁在做他的帮手呢? 说起幻术师,白兰紫罗兰色的眼角轻弯,眼里闪过了一丝甜腻阴冷的杀意。 骸君……?不,他此时没了半条命,应该帮不了妈妈。 那就是那个白发的术士,还是靠他养的虫子? 和两年前一样,你又想上演一出金蝉出窍的把戏? 白兰苍白的手指抚过电脑上的截图,模糊的照片里,那个一身黑衣的身影,散落的长发遮住他的侧脸,在宴会极尽奢侈的背景里,如同墙面上的美丽壁画。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柔和轻甜的弧度。 “妈妈,你以为一切会和过去那样顺利吗?” “我愿违背天性向你乞怜,可你却不愿可怜可怜我,留在我的世界。”白发乱翘的紫眸少年噙着笑意,眼底幽深无光,“冷血的妈妈,我可以毁了你并盛的家,也可以毁了你真正的家。” 就在这时,前方的洗手间拍门声引起了白兰的注意。 “怎么回事?”空姐疑惑的拍门,扭动门把手。 这是一架私人飞机,主要为了近期在多米尼加共和国发现的稀有资源,飞机上的活人只有两位机长,空姐,白兰和桔梗,总共五人而已。 机舱的人都在外面,洗手间里还能有谁? “……”白兰侧转冰冷幽紫的眼锋,侧过头,示意身旁位置上的部下桔梗去查探一下。 桔梗点头,站起来慢慢向厕所一步步走过去。 第124章 宴会厨房内,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服务生正轻声哼着歌,将端进来的空酒杯放进洗碗池内。 他随手取下毛巾,擦干了湿漉漉的手。 一场国际协议签订现场,只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风云诡谲,各方人马严阵以待,偏偏还不敢打草惊蛇。 不得不说,莫时鱼如今也是有恐怖分子的待遇了。 他转过身,慢悠悠的走出了厨房。重新端着餐盘走进了觥筹交错的宴会。 无数目光隐秘的集中在他的身上。他打了个哈欠,眼下一点若有若无的泪痣,轻柔的勾着唇。 时钟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就到了七点整,钟声响起,镜头对准了最前方的九川议员身上。 面容威严的老人穿着一身和服,和一个穿着军装的外国老人一步步走上了讲台。 “这次合约签订是全球直播的,新闻都提前发出去了。”一个年轻官员看着屏幕里的画面,苦着一张脸,“现在被巢母来搅局,这直播是播还是不播啊?” “播啊,为什么不播?”另一个年长一些的官员一拍桌子,怒骂道,“搞得我们多怕他一样!你们看你们一个个的,巢母不过是露个脸就怕成这样,我3岁女儿都比你们有胆!” 在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谁看过两年前那次直播能不怕巢母啊,年轻官员敢怒不敢言,只敢在心里吐槽。人家都找上门了,你还敢来直播,谁知道这个全球第一漂亮的大疯批会不会再来一次两年前的直播事故? 到底还是有明事理的,知道丢脸事小,但直播是万万不能直播的。 甚至连全场所有的监控摄像头都关闭了,大家几乎都是在用肉眼观察巢母的动向。 这样就算莫时鱼发动能力,也无法在一瞬间杀死所有人。 “已经7点了。” 年轻官员扒着窗户,小心翼翼的搜寻着那道黑色身影,同时也望着台上两位面色无波的大人物,“二位大人已是幻觉做的替身。” “我们派了一个异能者狙击手监视他,他射出的子弹一旦锁定目标,哪怕突破时间和空间,也会到达目标的身体里,从未失手。” “他是一名优秀的狙击手,距离这里一千五百码外,巢母,就算你能力诡谲,难不成还能越过一千多米的距离看见他?” 今晚你敢出现,就做好被瓮中捉鳖的准备。 莫时鱼在宴会上逛到现在,已经彻底不装了,他轻晃着红酒,靠在桌边,安静的望着台上签订合约的两位大人物的幻影。 “污染中藏着巨大的机遇,两国在坚决防治污染的同时,深入研究其背后可利用价值,将污染能源化。” “下面我宣布,太平洋污染研究基地正式建成!” 全场传来了热烈的掌声,久久不息。 他一口喝了半杯酒,垂着眼睫。 场上是早已藏于幕后的权力掌控者,场下是自作聪明的投机者。 门外传来了隐秘的、密集的脚步声。 荷枪实弹的士兵将场所团团包围,直升机在云层中若有若现。 “3队到位!4队到位!” “狙击手到位,已确认巢母位置,请求狙击许可!” “许可。” 他直起身体,不躲不避,侧过头,望向窗外。 一千多米的距离,穿过高山,遥远的树林和高塔,趴在登山公路的车内的狙击手在长筒瞄准镜内,看到那双烟灰色不似人类的眼瞳慢慢转动,没有通过任何工具,精准的和他对上了视线。 一瞬间,狙击手浑身跟过了电似的,“刷”的就麻了。 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之间隔了一千多米啊—— 他怎么看到的我的?! 耳机里传来了长官急促的催促声。 “狙击手,立刻开枪!听到命令了吗?立刻回答!” 这一刻,狙击手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灭顶的恐惧抓住他的全部心神,他听到了自己濒死的呼吸声,腹部猛地一阵剧痛。 鼻尖瞬间充斥了血腥味。他颤抖的视线缓缓下移。 他的肚子里,一只白玉一般透明的手撕开了血肉的黏膜,没有骨头一般轻轻搭在他面前的血泊里,沾着血一点点的写。 “Leave。” “好,好……”狙击手张了张口,在浓重的血腥味和头晕耳眩的耳鸣中颤抖的说道,“求您放过我……” “伟大的母亲……” 莫时鱼一把拉下了假发,任由烟灰色的长发在空中散开,发出了爱怜的轻笑,“这才是乖孩子。” 整个军方的无线电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狙,狙击手失去行动能力!” “该死的,巢母动手了!” “他怎么看到的?一千多米啊,他的眼睛是雷达吗?!” “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这是怪物,怪物!!” 没有人注意到,在狙击手的身后不远处,一个暗色的修长的军装身影压着帽檐慢慢后退,最后隐入黑暗里。 巢母的眼睛从来不止一双。 莫时鱼毫无所谓的站在宴会的正中央,可没有一个人有办法奈何他。 他语气轻缓,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了大部分人的耳朵里,“污染中藏着机遇,所谓的机遇,就是将其改造为热武器、新型武器投入战场,只要将污染在可控范围内,就是未来战争的趋势和王牌。” “污染代表未来,就是这样的未来。” “一切先进技术将首先用于掠夺。”他弯起了眼睛,屋顶那微颤的灯光倒映在瞳孔里,“老实说,我并不意外这样的发展。” “可是,你们真的控制得住吗?” 莫时鱼将手中的酒杯喝尽,在桌边一把敲碎,执起一片碎片,割开了手心。 “所有准备将污染投入战争的人啊,让我看看,以你们的技术,能掌控这一片污染,你们能代表未来吗?” 他张开手,掌心赫然是一道血淋淋的刀口,鲜红的血液裹挟着一个漆黑的种子从伤口中钻出来,无声的落在地上。 种子触地就开始疯涨,张牙舞爪的枝干散发着浓重的黑烟,几息之间冲破了屋顶,冲破了建筑,在山顶长成了一株巨大的黑树。 漆黑的枝干像盛开的花一般往四周伸展,刺中了躲闪不急的人,扎进身体里汲取血液,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宴会场地的来宾发出了恐惧的尖叫声,所有人争先恐后的往外逃命。 年轻官员猛地拔高的声线,“检测到高污染因子!” 年长官员对着他大吼,“快点控制!全世界都在看着,只不过是一个捣蛋的异能者而已!两年来研究的抗污染技术都是喂狗吃的吗?” 回答他的只有屏幕里不断飙升的数值:“无法控制!无法控制!” 这个夜晚,刺耳的鸣笛声、坠落的直升机和恐惧庞大的树影,构成了在场所有人的噩梦。 年长官员一拳砸在桌上,颓然的坐了下去。 “去汇报吧。”他低声说,“今天的协议签订遭人阻挠,造成了巨大的人力伤亡……被迫中止。” 年轻官员应了一声是,站起来往屋外跌跌撞撞的奔出去。 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无法完全将今晚的事当做恐怖袭击来处理。 “巢母……污染的母亲。”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这些年的污染没有蔓延是你在暗中控制。但有多少人是真的在感激你?” “没有。” “所有人看到的只有背后的利益,谁得到巢母,谁就能将污染控制在手中,掌控未来。” “你想告诉我们,污染无法被利用?”年轻官员在心中叹息,“可人类的贪婪,怎么抑制的住呢?” “今晚你的举动,你杀死的这么多人,除了再一次让你站在风口浪尖以外,又能吓住那些权力掌控者多久?” 年轻官员看不清巢母的善恶。 因为他的手段同样充满了激进和残忍,他的手上也早已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代表恶欲的巢母带来的是机遇还是灾祸? 年轻官员不知道。 也许只有巢母和污染一起消失在世界上,才是最好的结果。 夜幕像泼开的浓墨,浸染在河里。 “呜哩呜哩——”晃荡的警笛声飞快的往山上驶去,一辆接着一辆。 月光零落的洒在山路边,没有人发现,一台不大的游艇停靠在海岸背面的阴影里。 一道身影从树林里钻出来,躲开不断驶过的车辆和车灯,在黑暗里翻身越过山间公路的栏杆,灵活的滑下坡路,悄无声息的翻上备好的游艇,推开舱门,闪身进入舱内。 月光撒入船舱,照在来人灰色的长发,像天然染色的烟雾升腾在空气里。 莫时鱼坐在游艇的驾驶舱,熟练的启动游艇,一脚油门,背对着山往外行驶而出。 “哈——”他打了个哈欠,抹了一下眼角渗出的泪,掌心的血痕还在不断往外洇着血,在脸色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今晚又死了多少人。”他自语道。 献祭良知的投机者死去了一批,还会有更多追逐利益的人站起来。 战争没有休止符。他今晚的举动也许根本没有意义。 只有一件事是可以确认的。 他的确离记忆里的自己越来越远了。 他行驶到了远离岸的大海中央,早已离今晚的纷争地很远很远,舱内空气安静到一根针掉落都听得见。 太安静了。 安静到不正常。 莫时鱼猛地回身,下一秒被扼住手腕压在舱台上。 “哈……”他扯着沙哑的嗓子发出了断续的笑声,“你这个傻子,怎么跟过来了。” 压低在他耳廓的黑色皮革覆面一声不吭,只伸出另一只修长的手,用被皮革包裹的手指盖住他的眼睛。 “……”他发出了略低于莫时鱼本音的含混声音,用面部的银色金属搭扣蹭过他的脖颈,在极易着色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艳色的痕迹。 “放开……船还在开。”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莫时鱼压低声音说。 抚摸他的手指颀长有力,曲起时甚至能看到上面分明的骨节。 覆面一直覆住了他的手,扣进了指缝,在他的手心里写着字。 “没有变。” “……”莫时鱼怔了一会儿,慢慢移开视线,望向了窗外的海。 “一个两个的……”半晌,他轻叹一声,仰倒在地上,任由覆面将他缠抱在怀里,“我可没有那么软弱。” “你知道,今晚我在这里做的一切都是次要的。”他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带着难以抑制的嘲讽,“你说的没错,覆面,我一直没有变,我做不了伟人,如果不是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我才懒得管这个世界的人的死活。” “我最喜欢的果然还是……”他伸出手指,抚过覆面黑色皮革的面部,轻吻了一下后者脸上属于嘴的位置。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厕所打不开,门被从里面锁上了。 桔梗让空姐退到了安全的位置,然后伸出手,握住了门锁,衣袖里伸出几根绿色的藤蔓,灵巧的钻进了锁扣,“磕哒”扭转了锁。 “……”门无声的打开了。 厕所里站着一个人。 听到声音,他缓缓地侧过头,望向门外的人。 桔梗以为他会看到什么可怕的景象,但没想到看到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副机长?” 整座飞机上都是他们家族的人,看到是熟人,桔梗稍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多问了一句。 “你在这里干什么?刚才空姐敲门,为什么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 副机长将手从镜子上移开,语气迟缓的说,“抱歉,桔梗大人,我没有听到。” 他的语气透着古怪,桔梗微微迷起眼,“你刚才碰镜子干什么?” “这个啊。”副机长又侧过头看了眼镜子,声音略显机械的说,“我看到了一个我魂牵梦绕的人,实在是太高兴了,所以不自觉的想触碰他。” 什么意思?桔梗看了一眼镜子,里面只有副机长一个人的倒影,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魂牵梦绕的人…… 这个词在黑手党这类恶人里几乎有些固定的意思,桔梗的脸色变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 不,那个人正在霓虹的签订会搅混水呢,没有精力和时间,也不可能知道他们在哪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下一秒,副机长的眼珠就凸起爆开,鲜血飚到了天花板上。 “母……”副机长朝桔梗走了一步,声音断断续续的发出濒死的呼唤,“在看我……” 他倒在地上,肚子是诡异的凸起,显出了内部的一个东西的轮廓。 某一种特定的声音自轻而响,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刺耳。 “滴答,滴答。滴答。” 桔梗的脸色大变,转身往白兰的方向极速飞奔,“白兰大人——!” 下一秒,飞机从内而外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像一团火球轰然炸开,瞬间吞噬了整架飞机。 白兰猛然抬起的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映照着一抹残存的影子。 “妈妈,你……” 原来如此,怪不得真身出现在会场上,你根本不是为了阻止太平洋污染基地建成,你只是想借此转移我的注意力,然后把同样的仇还给我…… 为报他的毁家之仇而已。 可是这可能吗? 一个晚上同时做两件大事? 妈妈,你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滚滚浓烟裹挟着烈火吞噬了他的身体,白兰发出了一声疯狂快意的笑声,手指上的玛雷戒指发出了耀眼的光。 “怎么办?妈妈,你想杀我,我却更喜欢你了。” 镜子早已破碎。 两道影子站在东京街头。 白发少年盘腿坐在地上,意味不明的侧过头。看着另一人对着玻璃的倒影,慢慢将解开的白色绷带一圈圈缠上。 他看着那张熟悉至极的阴郁美丽的脸被绷带缠绕起来。 “小鱼……”小莫缠着绷带的手摸着面部,喉咙间发出了一阵轻柔的笑声。 “你说,白兰最后有没有认出你我的不同?” 第125章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灯光顺着缝隙照了进来。 一个黑色掀长的身影端着一瓶酒和杯子,走进了房间。长款的军装衣摆在空中划过了流畅的弧度。 房间内很黑,莫时鱼正站在窗边,一只手摸着落地窗,遥遥望着那片被漆黑的大树笼罩的山顶,贴在玻璃上的手上缠着一圈白色绷带。 山顶长出的树木纤长的树干张牙舞爪,直破苍穹,从近处看时,只能看到浓郁到发黑的颜色,但从远处看,却能看到这棵树隐隐透着美丽的血色纹路。 巢母是污染的鼻祖,不仅可以净化污染,也可以产生污染。 这是他脑海中巢穴的种子。也是他灵魂的延伸。 覆面将酒和杯子放在桌上时,窗外的光正好亮了起来,树干的阴影照进了室内,和莫时鱼潮湿的灰发上,整个房间都被染成了缭绕的树影。 莫时鱼侧过头,露出了一双暗烟灰色的眼瞳,“覆面。” 他指着窗外轻声说,“你看,那像不像我们?” “……”寡言的分身走到他身后,半跪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捋顺他湿润的发梢,像在照顾一件艺术品。 覆面的体表吸光般泛着黑沉暗淡的光泽,宛如一道脱离了本体的影子。 “本体……更精细,是毛笔晕染的树。”他的声音略低于莫时鱼的本音,带着皮革和怪物特有的低冷感。 他打开酒瓶,倒了一杯酒,酒杯放在莫时鱼的唇边。 莫时鱼看了他一会儿,牵着唇无声的笑了一下,他仰了仰头,辛辣的酒液就顺着流了进来。 覆面很喜欢莫时鱼仰倒在他怀里,仿佛做什么都要依靠他的样子,不过这个人的道德感高,所以虽然癖好病娇,但和本人的危险度不成正比。 怪物执起了莫时鱼的手,弯身亲吻般覆住了那伤口,说出了虔诚的低语,“是巢。” 莫时鱼压抑着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些声音。 自从真的成为巢母以后,他就醉不了了。 “小莫说,他要和我玩一个游戏。”莫时鱼侧过头,露出了醉醺醺的,眯着眼笑的模样,“你们三个里,只有他还和我没有任何交集,至少在明面上。” “还剩下的那些污染,玛雷戒指——到底要怎么解决,不如期待一下吧。” “倒计时了。” 覆面思考了一瞬,弯身更靠近了一些。 清晨,东京街头来往的打工族拿着咖啡,走在繁华的街头,一如既往。 头顶的屏幕播放着新闻。 “昨日夜晚7点,原定于东京青木群岛山峰开展的太平洋污染研究协议签订现场突发暴力袭击事件,整个山峰被不明物种的黑色树木侵占,疑似有组织的恐怖袭击,据悉,事件造成二十人死亡,三十多人受伤,具体损失扔在统计中,研究协议预计暂停签订……” 街边一身灰色西装的挺拔身影靠在栏杆上,无声的望着那屏幕,看着那晃动的屏幕里,那极快的几帧里,闪过的一抹烟灰色剪影。 他阖上了眼,半长的扎在身后的乌黑浓发在风中轻晃,将手中的咖啡杯扔进了垃圾桶里,转身走进了高楼里。 咖啡落底,发出了单调的“空”一声。 明明还没到上班时间,但高楼里早已满是忙碌的人影。一个年轻深肤的帅气警官搬着山一样高的材料路过了他身边,微微倾身笑着说,“萩原警部,早上好!” 萩原研二替他把住电梯门,侧过头时勾起了温柔的笑容,“早啊。” 高木涉道谢后走进了电梯,电梯里已经站了好几个年轻警官,在讨论昨天晚上的事,“昨晚七点后大家都接到了电话了吧,全东京的警察消防员一起加班了,真是没想到会发生那么恐怖的事。” 他们看到了萩原研二,纷纷打招呼,“萩原警部,早上好!” 萩原研二靠在电梯的旁边,按下了楼层,“各位早。” 他是很亲民的上司,很容易和大家打成一片的性格,再加上年纪轻,几乎每个人都喜欢他,所以哪怕他也进了电梯,大家也没什么紧张的情绪,继续热火朝天的讨论。 “真的很奇怪,说是7点时凶手突然袭击会场,可据说一个小时前,那个山头已经围满了军方的人了。” “军方估计提前知道有人打算袭击会场,但没料到大家做了这么多准备,还是被打蒙了。” 另一个人打了个哈欠,“昨晚我被拉上山去做苦力了,那棵树——近距离看更诡异了,谁做得出这么畸变恐怖的东西?” 没有人看到,旁边黑长发青年按着电梯壁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 “这样的恐怖分子,世界上能少一些就好了。”一个年轻警官看向了萩原研二,提了一句,“你说是吗,萩原警部?” 一向友好健谈的警官这一次却没有开口,年轻警官愣了一下,往那里看去。 从他的角度,只看得到那一点黑色凌乱发搭在缺乏血色的侧脸上。 他似乎在想一些什么事,以至于眼神有些空茫。 这时,电梯门打开,一道响亮欢喜的童声响了起来,打断了警官们的聊天。 几个孩子在电梯外的食堂外扒着玻璃,“哇,警视厅的早餐食堂有鳗鱼饭哎!” 旁边脸色有些可爱雀斑的男孩连忙把手指竖在嘴上,“元太君,声音轻些啦!” 一瞬间,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高木涉的表情立马由麻木打工人转人工,他也不顾别的了,连忙跑了出去,“你们几个——怎么来了呀?” 孩子们看到了高木涉,立刻欢快的将他围住,七嘴八舌的和他说,“我们昨天也在会场!” “所以今天是来做笔录哒。” 高木涉睁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几个孩子一番,“你们没事吧,都没受伤吧!” 步美脆生生的说,“没事哦。昨天虽然有点可怕,但因为我们站的比较远,那些树还没长到我们这里,我们就找到路就出去啦!” 听到她的话,再加上几个孩子脸色确实没有什么恐惧残留,高木涉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太危险了。” 他抱着一堆材料,把孩子们引到了食堂里,“我给你们买早饭,你们坐在这里别动啊。” 孩子们乖巧的应是,元太兴奋的举手,“高木警官,我要鳗鱼饭!” “好好好。” 高木涉把材料放在桌上,高高兴兴的去食堂窗口排队刷饭卡了。 就在这时,孩子们的旁边无声的坐下了一个人。 萩原研二支着脑袋,望着一直没开口的其中一个男孩,轻声问道。 “柯南,你昨晚有看到什么吗?” 反戴着鸭舌帽的男孩微微抬了抬眼睛,眼镜反光,眼神微冷,“没有。” “我什么都没看到。” 萩原研二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他凝神看了柯南片刻,后者则是抬眼看他,“萩原警部,这次恐怖袭击,极有可能是单人作案。” “除此以外,凶手刻意引导树干把我们从场地里赶出去了。”柯南低声道,“死去的人里没有一个是普通人。连受伤都没有。” 萩原研二放在桌上的手死死的收紧了。 黑色半长发俊秀警官站起来,弯身看向柯南,灯光映在他暗色的紫瞳里,“不要再调查这件事了,很危险,柯南。” 柯南看着他没有回答。 得到了小侦探的回答,萩原研二转身往外走去,他上了楼梯,到了最高楼,走进了一个不算大的会议室。 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 萩原研二随手拉开了一个椅子,靠坐了下来。 “萩原,你来晚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笑着看向他,“你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这次是破格让你来参加会议,要把握机会啊。” “您教训的是。”这两年头发越留越长的俊秀警官谦逊的低头道。 屏幕闪着莹莹的光,昨晚发生的一切被投射在上面,那个灰发人影打碎酒杯,割开掌心,献血混着种子掉落在地的一幕被反复播放。 “能在千米外杀人于无形,身体里藏着这样的奇特种子……他的能力已经不在异能者的范围,他本身就是战略资源。” 身居高位的中年男人撑着桌子,表情严肃的望着在座。 “战略资源……”萩原研二把这个词放在唇舌间重复了一遍。 “萩原警部,你有什么意见要分享吗?”中年男人目光凌冽的看向他。 萩原研二抬起眼看向他,多情柔和的桃花眼此时阴沉沉的。 他慢慢的笑了一声,“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实在是受益匪浅,所以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仅此而已。” “你还是年轻,看得不够多。”中年男人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轻嗤一声,“巢母那种体质,已经没人把他当人了。没准他自己也是。” 他不再看萩原研二,转而继续说道,“巢母对我国情有独钟,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几乎大半时间都停留在我国国内。哪怕现在,他大概率依然藏在我国国土的某一个角落里,因此,我们相比于别的国家有天然的地理优势。” “未来几年里,捕获巢母将成为国家级目标,任何看到、或听到关于他的线索,都必须作为一级指令上报给上级。” “大家听明白了吗?” 在座几人站起来严肃的敬礼,“是!” 走出会议室的萩原研二冷冰冰的垂着眼,还没等他打开手机,就听到楼下一阵慌乱的吵闹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准动!” 一个中年男人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了警视厅大厅,抓着一个警察满脸满脸阴狠,失声大叫道,“都不准动,我的身上绑了炸弹——” 全场哗然,被拉住的警察看着中年男人满身的炸药,嘴唇发抖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刚准备去录笔录的柯南看到了楼下这一幕,当机立断,立刻离开了椅子,转身就往一楼跑。 “我忽然想去上厕所,你们先走吧!” …… 一楼大厅。 中年男人半跪在地上,虔诚的举着一块漆黑透着血色的枝干,嘴里念念有词,“巢母,树母,伟大的母亲——” “昨晚的协议是冒犯母亲的恶举!母亲终于出手了,终于为我等信徒指明了方向,我必将跟随母亲,贯彻母亲的意志,将违反母亲意志的恶人全部消灭!” 他举着一个遥控器,神色癫狂的指着周围神色惊恐的普通警察,“任何阻碍他的人都该死——” “那个树干……”跑下来的柯南望着中年男人手上的东西,脸色难看的心想,“和昨晚山顶是同一个。” “简直就是邪教的信徒。” 萩原研二刚下了楼梯,就听见了男人的这番话。 巢母,巢母……又是巢母。 仿佛谈及他,就只剩下这两个字。 萩原研二飞快的按动手机,打了几个字后发送,随即抽出手枪换了特殊子弹。 “柯南。”他侧过头,露出了今天早上第一个轻佻帅气的笑容,“要不要合作一下?” 第126章 看中年男人身上缠的炸弹量,一旦爆炸能把整个警视厅炸上天。真要炸了,他们没准可以和昨天的恐怖袭击争一争新闻头版。 “巢母大人,您在看我吗?” 中年男人举着黑色枝干残骸,跪在地上,虔诚而狂热的祷告,“假如您在看我,请看在我为您做到这个地步的份上,带我走吧,注视我,吸我的肉和血,从我的身体里长出来,让我和您融为一体。” 在场的众警察们纷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是不是有毛病?”一个年轻的警察抱着头崩溃道,“巢母是明星还是什么虚拟人物?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炸我们?” “小伙子心态不行啊,刚进来的?”年长的警察拍了拍他的肩,目露沧桑,“这年头没被炸弹炸过几次,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当警察的。” 年轻警察:“……” 他们正在无语对视的时候,萩原研二很自然的推门进来,和这对警察笑眯眯的挥手,“嗨~抱歉打扰了。” 两个警察立马敬礼,“萩原警部!” “请不要在意我。”萩原研二桃花眼眼角上挑,语气温柔,右手的手枪却泛着金属生冷的光泽,垂落在身体一侧,“我很快就好。” 萩原研二在办公室内扫视一圈,然后推开窗户,半倚在窗头,从五楼的窗口内慢慢探出手,食指搭在扳机上,枪口对准一楼的目标。 楼下谈判专家和中年男人的对话并不顺利,后者的情绪激动,话里话外都是一股浓浓的邪教味儿,还对他们有一种莫名的敌意,根本无法沟通。 最终打破僵局的是一个七岁孩子。 柯南顶着一双水汪汪懵懂的眼睛站在他不远处小声的说,“叔叔……” “我只是来做笔录的,我不想死……” 中年男人转头看他,眼神动了动,随即就眼露悲悯,“小朋友……一无所知的孩子,你不知道世界的秘密,但你很幸运,今天在这里死去的人,一定都能和母亲融为一体,成为树的一部分。” 柯南歪着头,一步步顺着墙壁往侧面挪,“母亲是谁?” “巢母大人是救世主,如果没有他,世界会被污染成无人地狱,可那些唯利是图的人不仅不懂感恩,还想将他占为己有。”中年男人对他狂热的说道,“人类只会伤害他,只有我们巢母教才是他最忠诚的走狗,我们懂得感恩,我们才能保护巢母!” 旁边一脸懵逼的谈判专家心里嘀咕现在的邪教越来越没有底线了,捧一踩一也太过分了吧。 柯南不知不觉走到了中年男人的视野死角,中年男人为了看他,不得不换了一下姿势,也是在这个瞬间,离中年男人已经很近的柯南收起了孩童的神情,嗓音低冷的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吗?”他说。“巢母就在这里。” 中年男人不知是被他冰冷的童声语气震到,还是被他的话语慑住,呆呆地往他这里望过来。 “你说什……” 他的话说到一半,位于他正上方的萩原研直接二干脆利落的一枪,麻醉弹精准无比的绕过了中年男人高高举起的控制器,击中了他左肩膀的麻筋,绵软和无力感在零点几秒内迅速从左手蔓延至全身,遥控器根本握不住的掉在了地上,滚出了几米远。 中年男人身体软倒在地上。 他努力睁大眼睛,望着阴影里柯南的位置,“巢母……你怎么……” 戴着眼镜的秀气孩童迅速的踢开了掉在地上的控制器,沉默的看着他,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 “骗你的。”孩童朝他弯起眼笑笑。 中年男人的表情都扭曲了,他眼里阴冷了很久,猛地抽出了一把匕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朝柯南的方向刺过去,“该死!你敢拿这个骗我——” 但下一秒,他的动作诡异的歪了一下,好像肌肉抽了一下筋。 匕首被扔歪了,几乎是擦着柯南的脸颊钉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中年男人张了张口,眼睛带着茫然的看着自己颤抖的手,随即终于坚持不住,软倒在了地上。 柯南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倒在地上的身影,眼神凝固在他藏在衣服下不太明显的上下起伏了一下的肌肉。 “……” 他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没有管钉在身侧的匕首,和围上来的警察们,只是无声的仰起头,浅蓝色的眼瞳茫茫的望着楼顶,“果然在啊。” “灰发的巢母……” 这位叔叔也算得偿所愿了。 旁边的警察们纷纷语气不善的教训他这小孩大胆到没边了,还有人在惊叹刚才那惊艳绝伦的一枪是从哪里开出来的。 而头顶靠在窗边的萩原研二早已消失了身影。 所有警力都被门口的骚乱吸引了,以至于别的入口几乎没什么人。 地下2层,电梯门打开,一个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的身影走入了楼层里,停在了某个密码锁前,毫无停滞的按下了密码。 “滴——” 门打开了。 一阵良久不通风的沉闷空气冲着鼻子袭来,他脚步不停地走进去。 他的身后,一只白色的娃娃跟着他顺着门缝走了进来,回身踮起脚,用尖尖抵着门,一点点把门推上。 那身影脱下了鸭舌帽,放在桌上,打开了室内电脑。 电脑屏幕的荧光映在他阴郁美丽的脸上,正是莫时鱼。 白色娃娃爬到了他身上,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同样低着脑袋望着屏幕。 鼠标迅速浏览过几个无关的文件,最终停留在某个写着“奈川制药厂”的文件夹上。 莫时鱼点开文件,目光快速移动,飞速的看着文件里的内容。 “该制药厂为黑衣组织与杰索家族联合创立的新型实验基地,列入长期监视目标。” “……12月24日,观测到黑色不明生物,疑似新型可控污染物。” “据公安最新情报显示,污染物为人类转化而来。并无理智,攻击力极强,为镭矿与污染物结合,药物催化产物,产量不高,无威胁。” “2月8日,制药厂上空疑似出现了时空扭曲现象,待观察。” “公安最新情报显示,时空扭曲现象属实,制药厂内部可能存在多个时空同时交错,危险性极强,建议军队介入。” “第一次调查,借食品药品监督为由白天进入厂内,未发现异常。” “第二次调查,军部派出三位异能军人夜晚刺探,2小时后失去联系,目前三人已确认全部死亡。” “后续调查待定。” ……时空扭曲。莫时鱼轻声呢喃出了几个字。 是玛雷戒指吧。 他有预感,奈川制药厂,将会是他净化这个世界污染的最后一个阻碍。 连霓虹政府方对制药厂都如此忌惮,折损了宝贵的人力,甚至没调查出多少情报。 太安静了。 莫时鱼的目光缓缓地往后方转动,然后蓦地不动了。 一把枪无声的抵着他的后脑,柔和低沉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把手举起来。” 莫时鱼神色微不可察的动了动,目光幽幽的望着前方的虚空一会儿,缓缓抬起了双手。 趴在他肩膀上的白色娃娃一动不动,宛如一只没有生命的玩偶。 “趴到你面前的桌上。” 身后的人继续这样说。 莫时鱼顿了几秒,慢慢弯身匍匐在面前冰冷坚硬的台子上,他侧过脸,脸颊的一半笼着模糊的光影,在陈旧的资料室里,像老香港片里警匪电影的画面。 他似乎张开口想说什么,可下一秒,他的双手就被擒住并在身后,冰冷的手铐铐住了他的手。 “……” 身后的人有些用力,似乎藏着深沉的情绪,但最后依然没有用狠劲,手铐没有伤到他的皮肤,藏着本人独有的温柔。 莫时鱼没有反抗,他回过头,黑色口罩上方烟灰色的瞳孔安静的望着身后的人,他似乎想笑一声,只是没有控制好,声音有些沙哑。 “你的头发长长了。”他的脸抵着台子,低哑的说,“我都快认不出了。” 萩原研二垂着眸子,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莫时鱼问。 “在你浑水摸鱼进来的时候。”萩原研二说,“信徒来这里也是你引导的。是吗?” “对。”莫时鱼爽快的承认了,勾着唇侧头看他,“所以呢?” “枪里的子弹还没有换成实弹。”萩原研二看着莫时鱼说,“所以如果你反抗,我会先让你睡一会儿。” “现在,站起来。” 两人的声线都较两年前有了些许变化,变得低沉,不动声色。 那些激烈的、无法排解的情感也早已沉淀成了沉静的原石。 莫时鱼直起了身体,桌上的鸭舌帽被萩原研二拾起,重新戴到了他的头上。警官替他整理了一下帽檐下的黑色假发。 “小时鱼,”他说,“你在查什么?” 莫时鱼抬着眼,眼睛透过鸭舌帽看他,一声不吭。 他不回答,萩原研二也不在乎,他侧头看了一眼屏幕,在上面几个页面停留了一会儿。 “是为了乌丸莲耶?” 莫时鱼的眼睛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他又惊又疑的望着眼前的警官。 “别这么看我。”萩原研二望着他,“我这两年,不是站在原地等你。” 他收起了枪,“走吧。” “你要把我抓进牢里吗?”莫时鱼被他拉着往外走,双手拷在身后,微微歪着头,“我会死的。” 萩原研二说,“如果你不愿意和我走,可以用你的异能杀了我。” “这对你来说不难做到,不是吗?毕竟昨晚一个人做了那么大的事。” 留着半长发的警官的声音听着很柔很低,在封闭的室内显得像情人的呢喃,但蕴含的意思却藏着一把刀子。 莫时鱼被他噎了一下,沉默了下来。 萩原研二领着他出门,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一边下楼,一边脱下了灰色西装外套,披在了莫时鱼的身上,盖住了他被拷在背后的手。 第127章 警察厅如今混乱成了一团,没有人注意到一辆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混入早高峰的车流中。 除了一个人。 萩原研二踩油门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站在警视厅门口的柯南,那个聪明到古怪的孩子望着他远去的车,眼镜微微反着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萩原研二微微垂下眼,但没有停下动作,调转方向盘,车子流畅的右拐,脱离了小侦探的视线。 他拿出手机,手速飞快的打了几个字,点击发送。 大约几分钟后,手机滴滴滴连响三次,催命似的夺命连环call,显示了来电人此时不平静的心情。萩原研二扔掉了手机,一个都没有接。 坐在副驾驶位的莫时鱼侧过头,他的假发有点掉了,垂落的黑发里蓦地露出了几股原生的烟灰。 天气又闷又热,他脖颈后散着的发丝被浸湿了,黏在脖子上,因为手被束缚着无法整理,这让他有些狼狈,但他的唇角依然牵着漂亮的弧度,轻声道,“虽然有些晚了,但还是道一声贺,恭喜升职。” “……” “萩原警官,哪怕是为了你的前途,我不认为你现在的做法是一个好主意……” “哦?”萩原研二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他偏了偏头,紫眸盯着莫时鱼,“那你说,你从警视厅拿到了奈川制药厂的信息,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无论我做什么,都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不听为好。” 莫时鱼开口道,并在说完后俯下身,避开了沿途路上几个监控摄像头的拍摄。 萩原研二看着他的动作,鸢紫色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心底涌起的某种不知名情绪让他冷冷的笑了一声,“好,我知道我无法说服你,从两年前就是如此。” “你不必躲避摄像头,就算我背上私藏逃犯的罪名,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会用温柔沉痛的眼神看他的俊秀警官已经变了,莫时鱼再无法从他深不见底的眸色里窥探出任何情绪。 “……”莫时鱼微抿嘴唇,他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下来。 不知停在哪个红绿灯前的时候,车后门猛地被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闯了进来,车门“砰”的关上,莫时鱼吓得一个激灵,就听到一道十分暴躁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寂静,“不接我电话是几个意思?” 一直趴在他怀里的白色娃娃从灰色西装下探出了小脑袋。 黑窟窿似的眼睛里映出了松田阵平痞气俊帅的侧脸,他的眼里藏着怒火,目光在触及副驾驶位的莫时鱼时猛地顿了顿。 “霍。”他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眼里的怒火瞬间高涨,“好啊,找死的家伙原来有两个。” 莫时鱼的身上披着萩原研二的灰色西装外套,藏在西装下的两只手被手铐绑在身后,他回头眯起眼笑了笑,“松田警官,你看上去没有怎么变啊。” “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松田阵平逼近了一些,深色的眼瞳映着灰发青年的倒影,“昨天议会上的骚乱一看就是你搞出来的,你想干什么?我现在可以直接击毙你,知道吗?” 如果真要选的话,莫时鱼反而更想选松田阵平这样明显的怒火,至少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而不是像萩原研二这样,仅仅花了两年就身处警界高位的俊秀警官甚至还能看着他笑出来,却比松田阵平明显的怒火更让人心里发慌。 松田阵平继续盯着他说,“还有在迈阿密上空秘密爆炸坠机的飞机。也和你有关吧。” 不愧是警局智力担当之二,松田阵平说这话的时候,萩原研二眼里也没有波动,显然也早已查到了这件事。 “堂而皇之出现在宴会上,是拿自己当诱饵,真实目的是为了毁了那架飞机。” “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啊。”松田阵平盯着他,“那架飞机里有你的敌人?” 莫时鱼虽然沦为阶下囚,但依然毫无悔意的仰起头看着后座的松田阵平,凌乱的发丝下映衬着森凉的灰瞳,嗓音带着冷意,“松田警官,你看,现在没有人敢像当初那样对待我,而我要毁掉的东西,只需要这样简单的计划,就能让它变成了太平洋里的飞灰。” “那个在雨天里被电刑惩罚的走不了路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他慢慢勾起唇角,像在呢喃,“你不为我高兴吗?” 他的话勾起了他们共同的记忆,松田阵平的动作顿了顿,眼神发怔了一瞬,那个很久之前,在雨天里摔倒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露出的手腕上有血红淤痕的年轻身影和眼前人重合在一起。 只是像隔了一层磨砂玻璃,五官也变得模模糊糊,藏在玻璃后面,融入了黑暗遥远的记忆里。 松田阵平用力的阖了阖眼,再睁开时,他遵循了自己内心的感觉,一把捏住莫时鱼的脸往外扯,疼的莫时鱼嗷嗷叫,“不要扯啦!疼!” “知道疼还这么做!”松田阵平语气恶狠狠的说。 “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萩原研二看着前方的路,没有看副驾驶位两个挤闹在一起的身影,总是习惯性弯起的上扬眼角,如今却是拉长成冷淡的平线,竟显出几分阴郁来,“小阵平,所以你明白吧,这样的机会我不会错过。” “机会?”莫时鱼被捏出红印的脸颊往他那里偏了偏,他敏锐的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了不对劲,“什么机会?” 但没有人再回答他。连松田阵平也垂下了眼。 车子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小屋前,周围栽着成片的树林,寂静的只听得见蝉鸣声,莫时鱼环望四周,语气第一次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波动,“这里是哪里?” 萩原研二下了车,一把关上车门,绕到了他的这边,打开车门后把他拉了出来。 莫时鱼下车时踉跄了一下,下一秒被警官扶了一把,站稳了身形,他不肯走,往后仰了一些,后背抵在了车门上,“你们要做什么?” 萩原研二直接一拳头砸在了莫时鱼旁边的车门上,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闷响,引得灰发青年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不是这个世界没有人敢杀你吗?” 长长的发尾从肩膀垂落的俊秀警官望着他,声音理性的近乎冷酷,“既然你想去奈川制药厂,那就先和我进去看看。” 莫时鱼望着他,房屋外墙的材质是特殊材质。 他推开门,能看到房屋内漂浮的灰尘。简单的陈设,木质的家具,住宿条件极为简陋,但还是基本可以满足一个人的日常生活。 唯一不同寻常的地方,房屋右边的房间是一扇漆黑的门。 萩原研二推开了那扇门,里面传来了一声空灵遥远的窸窸声,明黄色的空旷空间,湿润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一瞬间,莫时鱼的鼻息陡然加重了,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幕,垂落在背后的双手握紧,用力到黛青色的青筋从手腕里浮现。 “这是……”他再也无法保持表面的平静,声线颤动的道,“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可能在这里?” “我们对奈川制药厂内部的探究从未停止。”萩原研二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潜入内部后死亡的异能者军人尸体不是在制药厂内部发现的,而是出现在万里之外的多米尼加共和国境内。” “仅仅在政府和他们失去联系的3分钟后。” “我和小阵平从某个渠道里拿到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片明黄的无尽的房间。是卧底线员冒着生命危险在制药厂内部拍到的。”萩原研二说道,“这个空间链接着现实,在全世界有数个可观测的入口,制药厂内部有一个,多米尼加共和国境内有一个,而这里是我们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的第三个入口,只是这里无法进入,也没有东西可以出来,门后仅仅是海市蜃楼一般的景象。” 莫时鱼牙根被他咬得发酸,他张了张口,沙哑的说,“那几个死去的异能者军人,是怎么死的?” “尸身被吸干而死。”松田阵平回答道。 “不可能!”莫时鱼回过头死死盯着他,“这个空间没有攻击力,也没有扩张的意图,内部只有浓度极高的污染和辐射,但哪怕误入空间而死去,也不应该是这种死法。” 他曾经在里面探索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空间只会龟缩在世界之外,不会扩张,也不会捕获人类进入,只是将早已扭曲的记忆填满一个个房间。 因为这是未来那个死去后异变的他。 是异变的巢。 “也许有人在喂养它。”松田阵平关上了那扇漆黑的门。 “我们交替观测了空间半年,也没有弄明白这空间到底是什么,但看你的反应,你果然知道内幕。”萩原研二望着他,熟门熟路的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烟,点燃后咬在齿间,吐出了烟雾,“你的能力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要研制针对你的手段,也只有依托于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物。” “……” 莫时鱼盯着那扇漆黑的门,眼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乌丸莲耶……怪不得近两年制药厂有那么多层出不穷的污染物研究品……不仅仅是玛雷戒指,原来还有异化的“巢”。 未来的那个被折磨致死的他,死后还要落入罪魁祸首的手里,继续被利用,榨干价值。 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不对。 如果他们可以借这个空间捕获他,早就可以来了,但此时乌丸莲耶和白兰还按兵不动,甚至安静异常,只有一种可能。 这空间伤害不到他,他们利用这空间有别的目的。 莫时鱼没有余力继续想下去。 他的面孔因极端的情绪而显得阴郁异常,眼里的杀气浓的仿佛滴血。 他只想如恶犬咬死那个没有底线的、该死的疯子。 第128章 便利店的门缓缓打开,一个蓝衣金发的女士走进去时,看到和他擦肩而过的男性,些微愣了一下,“研二?” 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眉眼恍惚似乎在思索什么的萩原研二恍然回神,看向来人,愣了一下,“姐?” “你怎么来东京了?”他露出了一些笑意,眉眼舒展开,有些欣喜的说道。 “任务。”萩原千速晃了晃手机,“我来买杯咖啡续命。” 她随手拿起一杯咖啡,狭长的眼角一撇,微微挑眉,“你呢?这是什么表情?都不像你了。” 她的话让萩原研二眼神微动,“我现在是什么表情?” 萩原千速翘起唇,点了点他的眉心,“像失恋了一样的表情。” “……”萩原研二无奈,“姐,你在说什么啊。” 萩原千速轻笑一声,“就算不是失恋,也是很重要的朋友和你闹掰了吧。是松田?还是伊达?” “都不是。”萩原研二摇头,叹了口气,“但……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 “我和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今久别重逢。”他靠在了便利店旁的墙壁上,抽出烟夹在手指间,“好不容易再次见到了,却没有好好的和他说话,反而说了很多过分的气话,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道歉……” 他垂下眼,似乎自嘲的笑了笑,“变得不像自己了。” 细长的烟在嘴里点燃,一点猩红在黑暗中摇晃,烟雾萩原千速望着萩原研二那双垂落的透紫色眼眸,神色有些出乎意料。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的弟弟。 天生温柔的外表,体贴的性格,头顶明亮的光却照不进他的眼底。 这样外热内冷的性子,看似好相处,但真正进他心底的人根本没有多少。 萩原千速没有料到,没想到除了警校那几个同期,还有一个她不知道的朋友,能调动萩原研二的心弦到这个地步。 她忍不住走上前将弟弟扎成小辫子的头发揉乱了,“你会这么纠结,还真是少见。” “不行吗?”萩原研二郁闷的捂着脑袋,嘀咕了一句。 “当然行。”萩原千速的目光扫过萩原研二手中塑料袋里的水果、啤酒、复数的便当盒,轻轻一晒,修长的手指搭在咖啡的拉环上打开,仰头喝了一口,“你们会闹别扭,想必是你们之间有心结没有解开,就像一根扎在肉里的刺,哪怕分开了那么久,也忘不掉,放不下,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伤口越来越深。” “如今,是非对错没有那么重要。”萩原千速用指尖轻点咖啡,意味深长的说,“重要的是,你放得下吗?你甘心他从你的人生中消失吗?” 萩原研二说,“我怎么可能放得下。” 他说完就垂下眼笑了,“谢了,姐。” 萩原千速喝完咖啡,将罐子捏扁扔进垃圾桶里,也坐上了摩托,一拧摩托把手,在低沉的轰鸣声里她懒懒的道,“能帮到你我很高兴,研二。如果有一天,让我也见见你的朋友吧。” “当然,等我们解决了危机,我会把他介绍给你。” “麻烦吗?” “一个超级大麻烦。”萩原研二轻笑着回头说,“但我真的很高兴。” 是啊。 他要保护那个伤痕累累的灰发青年,这是贯穿了他整个警察生涯的誓言。 无论他变了多少,我变了多少。 只有这件事,是他对内心诉说的誓言。 萩原研二将钥匙插进锁孔,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 里面人微微侧头,望了过来,透过纱窗照进来的光,映在他晦暗交替的脸上,白发人偶歪在他的腿边,他在黑暗里勾起了一点唇,“欢迎回家。” 萩原研二关上门,“你应该不怎么说这句话吧。” “为什么这么说?” “没有应该有的感觉,像在说电视剧里的台词。”他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个个放在桌子上。 莫时鱼弯了弯眼睛,他重新说了一遍,“这样呢?” 萩原研二把热好的饺子便当,水果和啤酒放在他的旁边,“没进步。” 这一句话像个破冰,他们之间的氛围缓和了少许。 萩原研二随手打开了电视机,正好在播放昨天国际议会中途被破坏的新闻。 “凶手至今未落网,警方表示仍在调查中……” 萩原研二换了个电台。换成了一个表演节目,一个眼角有泪滴的白发小丑举着红伞,在某个封闭的房间内跳着华尔兹。 莫时鱼坐在地板上仰头望着他,动了动束缚在窗台边的手,手铐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我吃不了。” 萩原研二叹了口气,拿起一颗小番茄堵住了他的嘴,“如果我解开你的手铐,你会立刻去奈川制药厂吗?” “也许。”莫时鱼把小番茄咬进嘴里,像在嚼仇人,眼神冷的吓人,“我很想结束这一切,特别是在知道那个空间以后,我想杀了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 “那我不能解开你的手铐。”萩原研二蹲在他旁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冲动的去送死。” 他叹了口气,“好了,别想了,我喂你。” 白发娃娃趴在莫时鱼的大腿上,安静的仰着头,看着食物被勺子妥善温柔的送进了本体的口里,莫时鱼在升腾的热气里张了张口,忽然想起了不知什么时候,他被乌丸莲耶绑在黑色床单的床上的时候。 同样是手铐,同样失去自由。 可完全不一样。 那个奢华的房间,冷的像冰窖,身上只有一件衬衫,裸露着双腿,冻得唇色发青,没有放筷子和调羹的食物碗,维持尊严仿佛是一种奢望。 “把脸伏下去,像小狗小猫一样吞咽。你之前也是这样活下来的不是吗?” 轻柔的低语声再一次在耳边回响了一遍。 实验室里,刚到膝盖的狭小囚笼,被皮带束缚在身后的双手,不得不跪伏着活着的日子。 他看着递到嘴边的食物,被升腾而起的热气一瞬间迷着了眼睛,喉咙仿佛含了一口酸涩的梅子,他往后瑟缩了一下,像不适应一般,生硬的偏过头,避开了食物,“萩原警官,你……你们为什么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做到什么地步?”萩原研二莫名其妙的,“吃个饭而已。” “小时鱼。”他在灰发青年怔忪的眼睛前挥了挥手,“为了不被怀疑,小阵平现在去上班了,我晚上也得去一趟警局——最近事情太多了,你可以向我保证在得到更多的情报之前,在家里待着吗?” 莫时鱼完全有能力离开,相信萩原研二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选择和对方商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不敢让更多的人知道。 哪怕萩原研二刚才面对他的亲姐姐也没有说出实情,他不敢保证萩原千速看到了莫时鱼这个新闻上的“恐怖分子”到底是鼓励他和这位旧友重归于好,还是抓着他的头发骂他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我没法时时刻刻看着你。”萩原研二说,“不止你,还有更多的人在暗处盯着组织。所以不要一个人担着,相信我们,和我们一起等一个时机。” 莫时鱼紧绷的肩膀慢慢垂落了下来,凌乱的灰发搭在肩膀和背上,额角不知什么时候渗出的冷汗从眼眶滴落到脸颊骨上,他没有说话,只简短而轻微的点了点头。 他的动作像一个开关,萩原研二终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他们安静的吃完了一顿饭。在萩原研二起身把食物包装收拾好,准备丢出去的时候,在阖上大门之前,他忽然听到了身后几乎轻到快消失的声音,“……” “以前没有人喂我。” 莫时鱼垂着眸,沙哑的说,“也没有人把我当人。” 松田阵平回家以后惊奇的发现他的幼驯染和莫时鱼的关系好像有回到过去的感觉,比如他们在热火朝天的玩他刚买回来的游戏,并且已经成功打到了最后一关。 松田阵平摘下墨镜,把外套脱了,肩膀上的枪带解开,心疼的摸了摸他还没焐热的游戏外包装残骸,坐在了两个人旁边,“你们两个真会玩啊,一下就选中了我最爱的游戏。” 他顺带数了数这两个人周围散落的啤酒瓶。其中莫时鱼周围的酒瓶明显比萩原研二的要多。但前者的皮肤皙白、神色平静,半点没有醉酒的样子。 这家伙酒量可以啊。 “大晚上的带什么墨镜。”莫时鱼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行为表示鄙视,“看得清路吗?” 松田阵平轻哼了一声,“你不懂,漆黑的墨镜可以遮挡外部窥探的视线,能帮我更隐蔽的观察嫌疑人。这是警察的职业习惯。”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作为A级通缉犯的莫时鱼如是想。 萩原研二最后手指一按游戏机,随着“Victory”的字样在屏幕上当当的显出,他得意的勾起嘴角,“号称三代游戏里最难玩的,不过如此。” 这个游戏很考验手指灵活度,而且只有双人模式,玩一局堪比拆一次弹,是拆弹爱好者松田阵平的最爱,已经出到了第三代。 萩原研二虽然在警视厅做到了高层,没有那么多外勤任务,但手指灵活度的练习没有落下,而习惯用匕首作为武器的莫时鱼也没比他们差多少。 号称地狱难度的游戏就被一关关研究出解法最后速通了。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身后挂在窗台栏杆上的手铐。 他走之前,莫时鱼低着头坐在地板上,两只手被束缚在栏杆上,整个人藏在深沉的黑暗里,有一种神经濒临崩断的岌岌可危的脆弱和神经质,这是在见到那空间后就陡然升起的情绪,松田阵平能明显感觉到。 可如今手铐被松开了,他却像也松开了自己身上无形的束缚。 松田阵平低头释然的笑了笑,凌乱的卷发遮住了他闪过柔和的眼睛。 “松田警官。”莫时鱼仰头叫了一声,“你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好,食欲不振,熬夜后容易头疼,犯恶心?” “哎,你怎么知道?”松田阵平挑了挑眉,有些惊奇,“是不是Hagi偷偷告诉你的?” “不是哦。” 莫时鱼直起身,伸出手轻靠近他的眉眼,像拂去灰尘一般挥了挥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松田阵平的眼前似乎亮了一些,他微怔了一下,摸了摸脸颊,“你这是做什么?” 莫时鱼看着掌心一缕黑气,任由它从指甲钻进自己的身体里,沉浮在脑海里巨大的树根下。 “有一件事,我要和你们说明。”他说。 “那个背景为走不尽的明黄色房间的诡异空间,内部的污染浓度极高,我想,你们在发现空间观测口后为了不走漏风声,应该一直选择凭肉身观察吧,所以身上已经不知不觉间累积了不可忽视的污染。” “就算是我,将这部分污染全部净化也需要三天左右。” 松田阵平眼神颤动了一下。 净化……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莫时鱼在看到他们后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离开的原因之一。 这个灰发的青年,哪怕被逼出了满腔恨意,也依然选择留下净化他们身上的污染。 萩原研二靠在背后的靠垫上,低声道,“那空间到底是什么?” “这是我必须提前和你们说的另一件事。”莫时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积攒说出口的勇气。 “那是我。”他抬起眼,选择直视他们,“在某个未来,我被乌丸莲耶注射了针对我研发的药剂,那药剂足以摧毁我的神志,那个我在未来死去后,尸体异化成了巢,也就成了这个空间。” “我曾进去过一次,这空间虽然是我异化的非正常方向,但它一直龟缩在现实之外,并不吞噬生命,也不伤害任何人,只是漂浮在那里。” 他垂眸喝了一口酒。 “我无法原谅把那个我从安眠中拖回现实的凶手,我必须让那个我得以解脱,而不是在死后继续被当做工具利用,榨干最后一丝价值。这是我的职责。” “……”他的话让在场的两位警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自从发现了这个特异空间,萩原研二可以说想了无数种可能,但他唯独没有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未来。这并不难以想象,鉴于世界已经如此魔幻。 莫时鱼轻描淡写的把那个未来用两句话概括完了,可背后藏着多少苦和痛,泪和血,几乎能从字缝里洇出来。 萩原研二有一种眼前的灯光被一寸寸遮住的感觉,他张了张口,目光失焦的望着面色平淡的烟灰发青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嗓子艰涩的要流下泪来。 但随即,某种情感像印子,将他的内心燃起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小时鱼……” 他低哑的说,“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怎么敢的,他们怎么敢的? “嗯。”莫时鱼弯起眼笑,“谢谢你们。” “我不是一个人,真的太好了。” 第129章 光透过纱窗的缝隙,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摇晃的光晕。 风将纱吹开了一个角,也将他一身纯黑色的风衣吹开了一个弧度,莫时鱼靠在墙上,从桌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出来,咬在齿间,用打火机点燃。 辛辣的味道冲进鼻腔,烟雾在眼前升腾,和披散的灰发融在一起。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欣赏低焦油烟的味道,让人上瘾的尼古丁和燃烧时与他发色瞳色相近的颜色,让他不自觉的对烟产生某种可怕的既视感,并敬而远之。 但自从穿越到了这里,他就总是遇到老烟枪,烟瘾一个比一个大。 “哐当——”正在望着天花板发呆的莫时鱼,听到了这一声,侧头看向了窗外。 饮料罐被踢飞的声响,在周围荡起回响。 莫时鱼迅速压低身形,贴在窗户边的墙壁上,缓缓地将手伸进衣服内侧,抽出了手枪,侧过脸,无声的打开保险栓,往窗外看去。 “……” 窗外的走廊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易拉罐。 易拉罐里,鲜艳的颜色缓缓地从缺口流出来。 没有人。 “嗡。”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一声,莫时鱼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 是萩原研二发来的消息。“晚上出去吃吧。” 莫时鱼抬头时望着空荡荡的走廊,无声地皱眉。错觉吗?总觉得刚才一瞬间好像闻到了一丝杀气。 他收回了视线,按动手机按键,回了一声“好”。 正在手机屏幕暗下的时候,他怀里的娃娃仰起头,化作了白发少年,捧起了莫时鱼的脸庞,冰冷的手指抚过他漂亮的烟灰色眼眶,“本体。” 舍雨声音很轻,“并盛有情况。” 莫时鱼愣了一下,随即沉下眉眼。 他阖上眼,精神渐渐下沉,远在并盛的一个娃娃机内,一只白色娃娃忽然动了动尖尖,然后在这个繁闹的商业街里不动声色的滚了一圈,在其他娃娃的遮掩下爬到了娃娃机的出口,从出物口滑了出来。 同一时间,另一只一模一样的娃娃在出口处张开手抱住了他。 他们一起吧唧滚作一团,然后互相扶起来,手拉着手往街道跑去。 并盛表面在一片祥和之中,但在人们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一些可怕的事正在上演。 比如街上多了很多陌生人,他们大多神色严肃,有目的的搜寻着什么,比如在并盛中学的附近,有很明显的幻术伪造的痕迹。 陌生人大概率是从并盛的爆炸查到了他之前的所在地,来这里碰碰运气找他,但并盛中学是什么情况? 莫时鱼附身的白发娃娃被舍雨牵着避开了这些黑衣人,一路走到了并盛中学。那里就是沢田纲吉和他的家族成员度过日常的时光。他偶尔路过时,会看到一个爆衣裤衩少年喊着什么“复活”啊“觉悟”啊就跳起来打爆全场,一度让莫时鱼误以为这部动漫是搞怪漫画而不是热血王道漫。 总之,这是一个不算宁静但日常很美好的学校。 但如今,如果透过表面的幻觉,学校的外表已经伤痕累累,墙壁布满了漆黑色的烧焦痕,校园里空荡荡的,似乎没有人。 莫时鱼摸进了校园。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小梳子,对着玻璃反光梳了几下头发,然后忍耐的弓起娃娃身体,身影逐渐抽长,白发一寸寸化作了灰色的长发。 几秒后,一个十几岁少年版的莫时鱼站在了校园中。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烟灰色的发丝和瞳色依然不变,只是面庞和身形变得清秀稚嫩了一些,身高也矮了几公分。 这是莫时鱼手里的污染物和舍雨能力的结合体,现在的他等于能使用部分巢母的能力,又可以消耗的分身。 舍雨同样化成白发少年的人形,安静的睁着血红色瞳孔,牵着他的手往里走。 莫时鱼在其中一座教学楼旁边的角落里,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山本武。 黑发少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倒在草丛里,旁边是一把染着血的木剑,他眼皮沉沉的阖着,呼吸微弱到几乎没有。 怎么回事?莫时鱼眼神一变,迅速走近观察少年的情况。 走近了才发现少年的伤口比看上去还要严重得多。奇怪的是,山本武身上的伤口不是外伤,而是由内而外的撕裂伤口。鲜血几乎像流不尽一般。 这样下去,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莫时鱼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片小一些的鱼鳞,塞进了对方的伤口里,这是他治疗骸君用的类似的物品,只是效果没有那么好,但解决眼前的困难应该是足够了的。 山本武的眼睫轻轻动了动,琥珀色的眼瞳露出了一点空隙,倒映着莫时鱼和舍雨的身影,“啊,你是……” “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莫时鱼捧着他的后脑道,“发生了什么?” “传染……”山本武张了张口,却只说了几个古怪的字眼,“不要靠近,陌生人。” 因为离得近,莫时鱼发现他的舌头上也有伤。 什么样的攻击会造成这样诡异的伤口?他皱眉沉思,手中动作不停地将他身上大的创面包扎好,让山本武躺在原地等待救援。 紧接着他就立刻往前继续走去。 一路上安静到诡异。莫时鱼浑身的警铃都在疯狂摇响,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拐过一个拐角时,他看到了地上有一滩人形的血迹,外观只有让人头晕的人形血迹形状,上面的身体和其他的血液都没有了。 “这是……”人形血迹给人极为邪恶诡异的感觉,莫时鱼甚至连靠近都不想,他换了一个方向,绕过了这人形血迹。 没走多远,莫时鱼终于看到了活动着的人影,金红色的漂亮火焰在地上喷洒开来,宛若一朵绽开的火蕾。 棕发少年单手撑地,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躲过了扑袭而来的火焰子弹。巨大的冲击波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他抬起眼,金红色的瞳孔死死的望着眼前的敌人。 “Xanxus。”沢田纲吉的声音轻而冷,“让开。不然,我杀了你。” 黑发俊美、眼神野蛮的男人勾起了一丝冷笑,“这就是你的遗言吗,渣宰?” 莫时鱼移动视线,看到了不远处同样浑身伤口、倒在地上生死未知的狱寺隼人,他将小鳞片递给了舍雨,舍雨身形一晃,就到了银发碧眸的少年身边,鳞片被妥善的放进了伤口里。 “同样是内部撕裂开的伤口……” 造成这种情形伤口的,莫时鱼一时间竟只想到了自己。从内部开始长出的不属于本人的□□,这是他的能力。 此时,场外包括里包恩、夏马尔、可乐尼洛等人在内的彭格列家族的一员站在旁观者的位置上,看着场内彭格列年轻一族和瓦里安的最终决战。 好几个守护者的状态让他们的脸色极差。 “污染……”可乐尼洛低声喃喃,“这简直就是生化武器。” “据瓦里安说这还是半成品,假如真正的成品假如运用到战场当中,会发生什么?” 夏马尔有些暴躁的说,“你先别管那么长远,如今沢田纲吉身边的几个守护者都快死了,有什么办法?” 他侧头看向了里包恩,“你怎么看?” 里包恩一言不发的睁着不透光的漆黑眼睛,望着场上的画面,“阿纲,不要慌,你一定要扛过这一劫。” 沢田纲吉和Xanxus的战斗极为让人印象深刻。 以火焰作为武器的战斗有一种残酷的魅力。两人的火焰碰撞在一起时,更是美得让人失语。 不过一个照面,在场的几个老手都看出了门道。 “真是不可思议。”可乐尼洛摸着下巴望着屏幕,语气带着些许吃惊和惊艳,“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现在你的学生已经和那个以愤怒之炎为彭格列带来暴力革命的Xanxus战力旗鼓相当,这样的成长速度有可能吗?” “让他实力提升的契机是什么?” 里包恩压着帽檐,黑沉沉的眼眸一点光都透不进来,“阿纲的觉悟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就在这时,他的眼神猛地如闪电一般移到了侧边,只见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靠在了他们的旁边。 夏马尔被吓了一跳,差点应激把浑身的三叉戟蚊子释放出来,“我去,你谁啊,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和青年时不一样,现在的一道身量更瘦弱一些的灰发少年。身量纤细,眉眼也更柔和阴郁一些。 “是你。”里包恩自然的超莫时鱼压帽示意,“小莫先生,你怎么是这副打扮?” “我的本体不在这里。”莫时鱼不甚在意的回答说道,“这只是一个分身。年龄小一些是分身的特性而已。” 里包恩问,“你打算坐山观虎斗吗?” “放心,刚才我把整座校园走了一遍。”莫时鱼幽幽的眼神望着眼前的屏幕,“包括最偏远的体育馆,守护者身上的伤口我已经都做好了措施,他们不会有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里包恩叹了口气,“你应该看到了来这里之后在地上看到的红色血液人形,那是一个真的人的尸体融化后的图案,只是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污染是从哪里开始的。” “一开始,是山本武的身体出现了不适的症状。”里包恩说道,“后来是狱寺,后来是库洛姆,你知道库洛姆是谁吧,是一名术士,骸在梦境中遇到的少女,也加入了彭格列。” “我认为一切源于传染。即具有扩散性的污染。” 年幼的第一杀手嗓音阴冷的断定,“瓦里安与组织的药厂有联系,他们从药厂里拿出了具有传染性的污染物质。” 夏马尔和一旁的迪诺都在偷偷的看第一次见面的巢母。 不愧是美到被称为污染之母的人,他的少年模样身量纤弱,脸色苍白,灰色发丝铺在背上,的确是一个极有吸引力的人。 他身边的白发少年是谁?放在一起看竟有几分相像。 哪怕问公平的裁判员切尔贝罗,粉色头发的人造人也只会这样回答,“这是名为DeathHeater的毒药,三十分钟内将彭格列戒指按在表带的空隙内,解药就会注射进对应者的身体内,超过三十分钟未注射解药者,死亡。” 傻子都不信。 莫时鱼比谁都清楚,作为主角的沢田纲吉一定会赢得最后的胜利,但如今发生的一切,守护者几乎濒死,绝不是原著该有的难度,他只能将之归于这个污染蔓延的世界的意外。 “传染性的污染……” 莫时鱼在嘴边呢喃了一声。 有莫时鱼在这里,无需再顾忌同伴的生死。这场战斗其实不算难,沢田纲吉手套燃起的火焰一寸寸将对面的黑发男人结了坚硬的冰,将战斗收入了尾声。 第130章 发怒的少年首领给人一种气息极为恐怖的感觉,他一拳把暗杀部队的首领砸进了地里,压在他身上拳拳到肉。 “为什么要这么对无辜的人?”他嗓音里透着愤怒和狠意,“只是为了权力,为了一个虚名位置,就能让污染蔓延到无辜人的身上!” 就是因为这些东西,他的同伴,他的家人,和那个世界…… Xanxus的嘴角溢出鲜血,却是在张扬的笑着,“你有一世的血脉,我没有。但哪怕我一无所有,我依然将坐于王座之上。” “这次你能赢,不是因为你,而是巢母在帮你。”他低哑的开口,“如果他……不在了呢?” 沢田纲吉的眉骨淬着寒锋,“什么意思?” Xanxus血红森冷的瞳孔转动了一下,望向摄像头的那边,他看着那少年模样的灰发巢母,他满脸血迹,张了张唇,“姑且是一句忠告,「工厂」将是你的坟墓,巢母。” 仰面望着屏幕的莫时鱼脸色不变,只有眼里颜色微微加深。 沢田纲吉阖上眼,再睁开时,那双金红色美丽的眼睛已经重归冷静,他低而冷的说,“我的家族里不允许出现和污染勾结的成员。” 他低头直视那双浸着血丝的森冷血瞳,“Xanxus,你知道的东西,我会一点点挖出来。” 莫时鱼望着屏幕里的少年,慢慢垂下眼。 在一切结束的时候,众位守护者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 在莫时鱼收取了他们身上沾染的污染后,他们身上只剩下一些暂时难以完全治愈的外伤,几个伤痕累累的少年不怕疼似的聚在一起,围在沢田纲吉的身边为他庆祝胜利的喜悦。 “十代目!太好了!” 站在场地外的几个大人也是由衷的松了一口气,夏马尔满脸颓废的抽烟,“这几天照顾小鬼累死了,只有和美女约会可以治愈我的心灵。” 迪诺笑了笑,不着痕迹的用余光看莫时鱼。 空气中突然升起了一片迷雾,迷雾散去后,蓝发的异瞳美少年出现在舍雨的身旁,他脸色还有些白,显然没从前几日的致命伤里恢复过来。 他偏过头,一双妖异的异瞳盯着莫时鱼,“少年模样的你,真是难得。” 莫时鱼侧眼看着他,“你的伤如何了?” “托你的福,好得差不多了。”骸往后靠在一旁的树上,抬眼望着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彭格列家族少年们,眼眸里变得晦暗不清,“有你帮他们,也不需要我做什么了。” 这少年的话里难得透出一丝真心,莫时鱼轻笑了一声,“你和里包恩都暗示过,我不回来看他们一眼可睡不着觉。” 他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意思,直起身,准备转身离开。 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沢田纲吉叫住了他,“……小鱼哥。” 莫时鱼站住了步,回头看向了神情隐在黑暗处的年轻首领,“恭喜你正式成为彭格列十代目,纲吉君。” 沢田纲吉脸上根本看不出丝毫喜悦,他轻声说,“你要去哪里?” “不留下来吃个饭吗?” 他的额头还燃着金红色的火焰,整个人却陷在操场的阴影里,一瞬间的神情竟不太像一个初中生。 莫时鱼说,“我的身体本就不在这里,只是不放心才来看你一眼。如今看完了,自然也要走了。” 沢田纲吉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莫时鱼望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此时却让他有些认不出来了,他走近了一些,“怎么了?” 靠近了几步后,他终于看清了黑暗,看到了沢田纲吉那双依然亮而柔和的眼睛,在莫时鱼看清他的神色之前,他猛地抱住了莫时鱼,声音有一瞬间竟似乎在哽咽,“小鱼哥,别走。” 莫时鱼愣了一下。 别看沢田纲吉平常很心大很废柴的样子,他其实并不是情绪外放的类型,反而总是把情绪收拢的很好。 这样无法控制的拥抱似乎是第一次。 也许是因为今晚的战斗太过残酷,即便最终胜利,他心里依然是怕的。 莫时鱼在心里轻叹一声,回抱住了沢田纲吉。 “因为Xanxus的那句话?”莫时鱼低眉浅笑,“放心,我不会主动去那工厂的,我知道欲速不达的道理。” 沢田纲吉没有松开手,“你是最重要的。请再在意自己一些。” 莫时鱼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纲吉君,你是怎么了?” “我想起了一些未来的事。”棕发少年低声道。 “那个未来,发生了一件对你打击很大的事。你曾在某一天和我说了一句话。” 沢田纲吉的眼前浮现出那个浑身透着疲惫的消瘦身影,那是接近一切结局的前几天,那个莫时鱼似乎在缅怀着谁,他坐在地上,靠着墙,将酒浇在地上。 “我明明阻止了爆炸,最终却依然没有阻止他们的命运。”他说。“那一天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能改变一次命运,无论是你们的,还是我的。” 那个未来的巢母,神智一步步走向深渊,并不完全是因为乌丸莲耶的药剂。 他的臂弯里死去过许多人,那是他拼尽全力,在误以为改变了一切后,给他的一声血淋淋的当头棒喝。 莫时鱼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这句话的暗含意思让他几乎失态,“不可能。你在胡说什么……不可能!” 沢田纲吉望着他,手指抓的很紧,“我不知道你曾经救过谁,试图改变谁的命运,但这一次,请一定不要自己一个人承担。” 奇怪的是,就在沢田纲吉说完这句话后,莫时鱼的耳边忽然传来了玻璃弹珠一声一声在地板上滚过来的声音。 在安静的空气里,一声又一声。 清脆,渗人的跳动声。 他的瞳孔凝滞放空了一秒,被里包恩敏锐的察觉到,“怎么了?” 莫时鱼的瞳孔转动,周围没有一个人有反应,这不是在这里出现的声音。 是他的本体那边出现的声音。 “铛。” 弹珠撞到了易拉罐,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莫时鱼的头皮发紧,极重的违和感和危机感抓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莫时鱼立刻闭上眼,此刻在萩原研二的房子里靠着墙小憩的他的本体睁开了眼睛,他靠在墙上,侧头目光透过窗帘的空隙往外观察。 空荡荡的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玻璃弹珠在地上跳动着,推动了易拉罐。 是他来并盛之前看到的,那个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却突然出现在萩原研二房子外走廊里的易拉罐。 当时他虽有些感觉不对劲,但因为并盛情况紧急,因此没有管。 下一秒,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一颗血淋淋的灰色眼珠从易拉罐的缝隙里流了出来。 眼珠已经被利器弄瘪了,像烂掉的豆腐化在地上,组织液流了一地。 莫时鱼的脸色猛地变了一下。 这是一颗和他的眼睛颜色极为相近的眼珠。仿佛在暗示什么。 易拉罐被弹珠推着滚到了离他近在咫尺的大门外,然后突兀的停住。 莫时鱼冰冷的目光钉在易拉罐的缺口处,只见一张套着塑料薄膜的纸片在易拉罐的缺口处露出了一个角。 他没有开门,而是抽出匕首往手心再次划了一刀,血液凝结成一颗娇小种子从他的伤口里钻出来,落在地上,长出的细长树根钻进了地面和门缝,伸进了易拉罐的内部暴力捣了一圈,直接将罐子撑得鼓起,确定内部没有别的东西后,树根将纸片勾住取了出来,一寸寸抚过表面,将血迹擦去。 上面写了两行字。竟然是俄文。 是不同的字迹,上面一行较为娟秀,下一行则是龙飞凤舞。 “盛大的宴会在新宿开始,巢母不到,绝不停息。” “莫桑,无论你来不来,都会死很多很多人~” 是谁?俄罗斯的恐怖组织? 莫时鱼脸色难看的吓人,这张纸的意思,所谓的宴会,不就是恐怖袭击的预告吗? 简直是明目张胆针对他准备的陷阱。 新宿是极为繁华的商业区,这是准备拿今晚新宿普通人的性命当做威胁他的砝码? 莫时鱼忽然想起了什么,抽出手机,翻出了之前和萩原研二的短信页面。 “晚上出去吃吧?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烤肉店。” “好。” “晚上7点,新宿地铁口见。” 莫时鱼看了一眼手机,18点54分,他终于控制不住的发出了一声痛骂,迅速往警官那里拨过去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打给松田阵平也是同样的结果。 极为不祥的预感抓住了他的全部心神,莫时鱼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手在发抖。 他站起来,打开门往门外大步走了出去。 对方能跑到这里送信,却没有选择攻击他,想必是在等他去新宿。 “虽然分身的年龄对不上,很可能被认出区别,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莫时鱼语速急促,“舍雨,把你离新宿最近的娃娃身体借给我。” 他的怀里的白发娃娃张了张嘴,“好。” 在意识往外延伸之前,莫时鱼顿住了步,他的眼前划过一切种种。 “我明明阻止了爆炸,最终却依然没有阻止他们的命运。” 他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0-140 第131章 深色的咖啡液顺着量杯口倒入外带的纸杯中,苦涩的香味和白雾氤氲开来。 “您的三杯拿铁。” 扎着马尾、穿着围裙的女孩将咖啡递给了扎着小辫子的俊朗青年,他轻抬起眼皮,声线柔和,“谢谢。” 萩原研二拿着三杯咖啡,走到了靠窗的桌边坐下。 时钟指向18点39分。 “和他正式约会,好像是第一回。”他的眼角轻弯,略长的发丝垂在脸颊上,随手将西服放在身后沙发椅背上,坐下时,将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了线条利落的手臂,“你说,他是准时赴约的性格吗?” “请不要说的这么暧昧,三个人的事能叫约会吗?”松田阵平懒懒的靠在沙发椅上,长腿摊在两侧,翻了个白眼,“听说他在那个组织里,就是从来迟到的性子。” 萩原研二握着咖啡杯的动作顿了顿。 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明说,巢母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过往,每一个细节早已被各大势力翻来覆去的查过无数遍,早已不是秘密。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他后靠一些,靠在椅背上,望着玻璃外人来人往的街道。 萩原研二其实没亲眼见过几次莫时鱼做任务的模样,但那少数的几次,也并不是美好的回忆,而是被阴暗和欲望点缀的人和夜晚。 大概是那次任务里小时鱼的潜入方式带着暧昧的色彩,他们曾有过错误方向的猜测,以至于萩原研二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和小阵平是两个二傻子的程度——但那时的小时鱼是怎么想的呢? 他将错就错的演了下去。 莫时鱼曾竭力试图的推开他,和他说,他和他们的所有对话、情感都是伪装的,是一场戏。 是啊,一场戏罢了,萩原研二只得承认,他和莫时鱼的相遇是充满了谎言的。 嘴里没有一句真话的小杀手。 可你明明身陷泥沼,面对警察却没有一点暗示,一个字也没有。 那么,你一开始接近警察是为了什么? 你满身谎言,我只字不信,追查你的过去和真相。 他们和小时鱼的相遇,他们之间从头到尾的羁绊,带着欺瞒的雾,却也是长久黑暗的湖水里长出来的奇妙的、七彩的玲珑花,和三颗互相触碰的真心。 他们是这样坚信着。 窗外,路边柱子上缠绕的灯穗将近在咫尺的窗帘染成了暖金色的模样。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在窗外的人群中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微微一愣,“那不是……” 人群里那个身材高大的金发人影这时也看到了他们,在咖啡店的窗边,朝他们挑起爽朗的笑容,“这不是萩原和松田吗?” “店长!”萩原研二站起来,惊喜的睁大眼,“你怎么也在这里?” 店长从咖啡店外走了进来,走到了他们的桌边,“今天这里有咖啡师交流会,所以我来看看,刚参加完出来。” 他看起来和两三年前没什么区别,还是一头灿烂的金毛,五官说不上帅气,但很有沉稳的气质,双开门身材,不太像糕点师,像个运动员。 他看着桌上的三杯咖啡,“你们在等人吗?”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一瞬间,他忽然抬眼望着金发褐眼的店长,眼里似乎亮起了星点的光,“店长……你今晚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没有啊。”店长歪了歪头,“咋了?” “是这样。”松田阵平心有灵犀的接过了话茬,“我们有个朋友,最近(被绑)在我们家住,他遇到了不太好的事,我们想让他忘掉那些烦人的东西。所以今晚和他约在这里吃饭散散心。” “店长,你知道我向来说不出什么好话,萩这家伙还在和他闹别扭。但你就不一样了。” 松田阵平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往下拉了一下墨镜,露出了墨镜下一双清亮的黑眸,“愿不愿意留下来和我们多坐一会儿?” “那必须没问题啊。”店长一口答应坐了下来,胸有成竹的拍胸脯,“不就是安慰人吗,带他吃遍新宿,保准忘掉一切烦恼。”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对视了一眼。 萩原研二笑了起来,从肩膀一侧垂落的小辫子让他看起来像个杂志上俊秀时尚的模特。 惊喜……吗。他心想。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来,推开了咖啡店大门的小时鱼,在风铃的脆响里和回过头的店长对视的一幕。 你一个人独行太久了,在临行之前,是不是该举起酒杯,和朋友、家人一起喝一次酒吗? 你会说什么? 好久不见。还是别来无恙? 风中响起了风铃声。萩原研二带着几分期盼回过头,看向了那闪烁着暖金色灯光的窗外,却看到只是一个陌生人,他心里带了少许失望的回头,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黑夜里一个小小的黑影越来越近。 下一秒,一只黑色的乌鸦“砰”的一声撞在了他近在咫尺的玻璃上。 重重的一声。玻璃呈蜘蛛网形状裂开。 鲜血四溅。 几人被吓了一跳,立刻往旁边看过去。在惊吓中猛烈收缩的瞳孔里映照着窗外的一幕。 沾着鲜血的黑色羽毛在空中飞舞。 窗外的行人惊叫着四散开来。 时钟显示,18点47分。 “……” “不好意思,客人!”这家咖啡店的咖啡师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跑过来,慌张和他们道歉,“没有吓到吧!” 她看起来也吓坏了,六神无主的望着四裂的玻璃,“怎么回事?今晚怎么总是碰到这样的事?” “喂。”松田阵平低低的叫了一声。 “没关系。”萩原研二当机立断站起来,扶住了腿发抖的咖啡师小姑娘,“不用怕,我们来。” “谢谢,谢谢……” 小姑娘不断地道谢,她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喉咙里忽然冒出了一阵血腥味。 一瞬间,她唇瓣后洁白的齿缝被喉咙里溢出的血染成了红色,她没有发现,只一个劲捂着嘴咳嗽,觉得最近感冒越来越难受,像学生时代刚跑完800米的感觉一样。 她通了通鼻子,用力咽了几口血色唾沫,成功将充斥了满嘴的血腥味压了下去。 帮助咖啡师小姑娘打扫了店,协助商场的清洁人员将那只鸟葬在了不远处的土地里。他们重新回到了新宿街上,用消毒液洗了几遍手,却还是有点失去胃口。 萩原研二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松田阵平立刻侧头看他,“着凉了?” “不知为什么,从刚才起就感觉喉咙有点毛毛的。”萩原研二郁闷的摆手,眼底却是有些忧虑,“刚才那一幕……你觉得正常吗?” 松田阵平没有立刻回答。 店长靠在一旁的墙上,金棕色的眼睛不断望着周围的人群,“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的人……好像太多了?” 的确。 虽说新宿堪称东京最繁华的地区之一,但今晚既不是重大节日,又不是周末,人竟然像源源不断一样,不断地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宽敞的街道甚至挤到看不清一两米外的景象。 已经是可能出现踩踏事件的拥挤程度了。 “搞什么……”松田阵平站起来,利用身高优势迅速查探四周,墨镜后的眼睛冷静沉着,他观察了几秒,断然道,“不对劲。” 萩原研二拨了几次电话,都没有打出去,他放下手机,“人太多了,信号不好。电话打不通。” 他们的背后其实就是地铁的出口,走几步路就能离开这里。 但两个警官和一个乐于助人的糕点师,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迅速判断着人群的流势,尽自己所能来到了人群的上流疏导人群。 耳边咳嗽声不绝于耳。 人群里不时的传来抱怨声。“我喉咙好痛啊。” “刚才那个章鱼小丸子是不是吃坏了,我好难受想吐!” “宝宝,宝宝你去哪儿了?” “别挤啦,我动不了了,我被挤的不能呼吸了!!” 纷乱嘈杂的环境,拥挤的人群,烦躁的交流声,将这片繁华的区域的上空形成了桡乱而不详的交响曲。 18点58分。 第一个人忽然跪下去,用手扣着喉咙,呕出了大股鲜红的血。在水泥地上印下了可怖的深色粘稠痕迹。 喧哗声陡然尖利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松田阵平望着这一幕,心里极为不安的预感越来越重。 同一时刻,某一个二次元手办店内,一只娃娃从某个没拆封的盲盒手办里扒开了包装,翻滚到了无人在意的货架角落里。 几秒后,一个灰色长发的少年从货架底部爬出来,走出了角落,他甚至来不及整理头发,将那头显眼的灰发藏起来,只随手摘了一个鸭舌帽戴上,就快步走入人群里。 眼前到处都是人。莫时鱼咬紧牙根,目光急切的在人群中一个个搜寻过去。 他们人呢?为什么看不到他们? 该死的,这条街怎么这么多人?! 哪里都是咳嗽声。莫时鱼先是挤到了他们约定的咖啡店,他推开了大门,风铃在身后轻响。 咖啡师站在店的中央,背对着他。 莫时鱼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他们的人影,店里空荡荡的,只有那个背对他的咖啡师。他想转身离开,却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一步步走到了咖啡师的身后。 “你好……”莫时鱼低低的叫了一声,用极其警惕的、阴冷的视线望着这纤弱的背影,“请问,你有见过两个青年,一个戴着墨镜,一个是半长的头发?” 咖啡师慢慢的转头。 “那两个帅哥啊。”她一边转头,一边缓缓的说,“我记得呢,他们人真好啊,还帮我打扫了店。可惜我没有来得及好好感谢他们,我感冒太严重了,咳得好厉害,连我特意化好的妆都弄花了。” 莫时鱼望着她转过来的脸,慢慢的眯起了眼睛。 咖啡师的背影是一个黑长直的小姑娘。几乎看背影就能猜出来,她的正面一定是个秀气文静的女孩。 可现在,她的五官、指甲缝、毛孔里不断地长出鸟的毛绒羽毛,鲜艳的血色不断地从她的齿缝里涌出来,像一个太过溢满的道具,她张开嘴,溢出鲜血的同时,发出了一阵空洞的咳嗽声。 “你看,我的妆都花了。”她不断地扯着从五官长出的羽毛,羽毛黏连着血肉的黏膜,她一边发出难以忍耐的痛呼,一边厌恶的说,“怎么拔不干净啊?我最怕鸟了。” 莫时鱼一声不吭,默然望着这一奇诡的一幕。 “你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她睁着黑洞洞的眼睛,依稀能看清精心画过的眼线,和血一起顺着眼角往下流,她朝着莫时鱼的方向歪歪扭扭的走过来,“你认识他们的话,帮我谢谢他们吧。” “你好好闻啊。”她说。 她说话颠三倒四,已经不讲逻辑了。 走到莫时鱼跟前的最后一步,她张开了嘴巴,羽毛哗啦啦的从她的喉咙里挤出来。莫时鱼反应迅速的避开,伸出手按在她裸露出来的肩膀上。 污染,的确是污染。 可是…… 黑长直的女孩忽然抓住他的手,一只纤细的手背冒出了青筋,“咖啡豆?要几成——熟?” 污染迅速从她身上褪去,顺着他们接触的部位,吸进了莫时鱼的身体里,可那些鸟类的羽毛竟然还在。那女孩的五官依然是黑洞洞的流血的模样,羽毛不停地挤出来,往莫时鱼的五官处飞过来,试图钻进去。 莫时鱼只能后退。 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是刚才被女孩抓出来的、清晰的血色手印。 是污染,但不止是污染。他吸收了污染,但依然没办法救她。 这是能够传染的污染。 加上另一种病毒。 “啊——”小姑娘忽然发出了尖利的尖叫声,死死盯着莫时鱼,眼神陡然变了,“有鸟,别过来——” “杀了鸟!” 她猛地扑过来。 莫时鱼从旁边的吧台抽出一把水果刀,食指和拇指握住刀尖,一刀投掷直中女孩的头颅,女孩瞳孔放大,直勾勾的盯着他,慢慢仰倒在了地板上。 “咖啡店……妈……” 莫时鱼从地板爬起来,抓着门框,捂住喉咙,发出了一阵咳嗽声。 “萩原警官,松田警官……”他死死盯着骚乱的人群,站起来,往外走去。 第132章 “有,有东西在往我身体里钻!” 西餐厅内,一个正在切割蜗牛的客人忽然满脸痛苦的站起来,桌子上的餐碟被撞在地上帅的粉碎,他卡着喉咙,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肿脱落而出。 旁边的侍从惊慌失措的试图扶住他,大声道。 “有医生吗?请问这里有医生吗?” 在场的客人里,有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将手中的白色餐布扔在桌上,大步走到了那个客人的身边,他扶住客人,简单检查后冷静的说,“没关系,你应该是呛住了,我现在用海姆立——” 他的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眼前的客人喉管里肉眼可见有个凸起的物体,似乎是软骨动物的模样,能清晰看到其在蠕动的痕迹。 这是什么东西?! 寄生物?有这么大的寄生物吗? 倒在地上的客人眼白里满是因恐惧而蹦裂的血丝,他死死抓住了医生的手臂,忽然张开嘴,呕出来的殷红粘稠的鲜血喷了医生满头满脸。 仔细看,能发现鲜血里混着蜗牛□□一般的粘稠液体,里面竟然有一些小的白色虫子在缓缓蠕动。 医生顶着满脸的血,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他忽然捂住嘴,难掩惊恐的爬着后退,“有什么,有什么东西钻进我嘴巴里了!” 他张开嘴,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侍从的裤脚。 侍从被抓着裤腿摔在了地上,他眼睁睁看着医生的脸发生异变,属于人类的黑色眼珠,慢慢从里面伸出了蜗牛的触角,往餐厅外的某一个方向倾斜,他呆呆的说,“那里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侍从惊叫起来,他惊慌失措的一脚踢开了医生的手,手脚并用的往外爬,“救命,救救我啊啊啊!” 四散在大厅里的人疯狂的往外涌去,而街道上也满是惊惶拥挤的人群。 松田阵平随手拦住了一个客人,“怎么了?里面发生了什么?” 被恐惧笼罩的客人一句话不说只想走,直到看到他展示的警徽,才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他说,“是寄生虫!” “这家无良店的食物里有寄生虫,好几个客人被蜗牛寄生了——” “警官先生,你赶紧进去看看啊!” “蜗牛?”一旁的店长满脸问号,“这里不是伊藤润二的漫画吧?” 松田阵平安抚了客人几句,立刻试图和警局联系,但依然是一阵忙音。 手机还是没有信号,是这里人太多,还是别的原因? 心里有一丝不详的预感,这时他望见了店内摇摇晃晃走出来的人。 他们的眼睛里钻出了蜗牛的触角,触角在空气中胡乱的搅动,带动他们的身体摇摇晃晃。 “……”松田阵平短暂的失语了一秒。 “我靠,真是啊。”店长呆呆的说。 萩原研二捂着嘴咳嗽几声,他的发丝有些散了,凌乱贴在被汗水沾湿的面颊上,他望着这一幕,喃喃道,“不,不是一般的寄生,是污染。” “蜗牛根本没有寄生到人体的能力。是污染凭依了蜗牛上,而使它有了寄生的特性。” 原来这就是小时鱼竭力阻止的污染研究。 这种研究继续下去,人类就是在自掘坟墓。 萩原研二脸色难看的望着周围,“小时鱼人呢?” 一夜之间出现的如此大规模的污染投放事件,地点还是和小时鱼行踪重合的东京,幕后黑手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他。 莫时鱼绝不能来这里。 必须赶紧通知他。 就在这时,身侧的一个美甲店忽然被推开了门,一个戴着口罩的长发女郎,穿着鲜艳的绿裙,挂着流苏的高跟鞋,跌跌撞撞的走进了人群里。萩原研二下意识的望向那里。 “唔,黏住了……” 她茫然地撕扯着脸上的口罩,可偏偏口罩像黏在面颊上一般,哪怕她用力到口罩边缘将脸皮扯起,也依旧无法取下来。 萩原研二下意识扶住了绿裙的女士,透紫色的眸子望着她被恶意黏住的口罩,瞳孔收缩,“女士,冷静下来,这不是可以扯得动的,不要伤害自己!” 可女人根本不听他人的话,她一把推开了萩原研二,后者竟然被她推的踉跄了一下。 只这么一瞬,他们就被拥挤的人群分开了。 女人的力气比受过训练的成年男人还要大得多,和她的体型完全不符,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力气大了。 女人在人群里垂着头,一动不动,任由人群拥挤推搡,只有手中撕扯的力气越厉害,随着口罩被撕开,她脸上的伤口越来越大,血色汹涌的涌出来,将上半身碧绿裙子的布料染成了湿润的红色。 萩原研二满手都是女士的血,他竭力的朝女人的方向挤过去。 “不要——”他失声道。 隐约间,他似乎透过吵闹的人群,听到了女郎含糊的低语,“怎么回事,好黏啊……” 她在不解中愈发用力的扯口罩,直到下一秒,口罩被“撕拉”一声清脆的撕裂声中扯了下来,变成了上下两块,她的脸也变成了上下两个泾渭分明的部分。 头顶暖色的灯光照在地上。半长发的警官愣愣的望着这一幕。 女士捂着嘴,低下头,呆呆的看着手里剩下一半的滴着血、黏着半张脸皮的口罩,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口罩一直摘不下来? 因为已经和她的脸长在一起了。 她终于明白了身上出现的诡异,可已经晚了。 她的眼睛变得惊惶和恐惧,尖叫声卡在了喉咙里,她竭力的挣扎,尖叫,仿佛是一场静默剧,外人甚至听不到一点声音。 渐渐地,她的眼里慢慢变得浑浊,阴冷,不是人类该有的温度,侧过头,望着某一个方向。 好香啊。 她调转了方向,手里握着口罩,歪歪扭扭的往那个方向走去。 到处都在发生不可名状的诡异事件,大规模的、可传染的污染。 人多的不可思议,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因为异变发生,被污染的人数越来越多,人群变得更加惊惧,甚至某些角落里已经形成了踩踏事故。 人类脆弱的宛如易碎的瓷器,他们的□□无法承受如此高浓度的污染,变成怪物、失去理智,“横滨大坑洞”类似的惨剧也许要再次发生。 这样的可怖的闹剧持续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幸存的人类终于意识到,人越多的地方污染蔓延的越快,他们找到了无人的角落里躲藏起来,街道安静了下来。 一声惊雷之后,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头顶是雾沉沉的天空,细密的雨幕笼罩了整个新宿。 下雨了。 喉咙痒的好像有什么要钻出来。 莫时鱼一只手撑着玻璃,侧过头望着玻璃里的自己。 灰发,似乎长长了一些。灰色的瞳孔像兽类一样收缩成一根针,又似乎爬出了树状的血丝。非人感越来越强了。 这是当然的,整个新宿到处都是高浓度的污染。对人类是生命禁区,但对以污染为食的巢母来说,就是自助餐现场。 可莫时鱼却连一点污染都不敢吃。 因为这些污染里似乎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 刚才,莫时鱼吸收了咖啡师身上的污染,发现污染中存在异类的未知物质,无法被他吸收,反而会成为累积在身体里的毒素。 简单来说,饭里有毒。 这也是新宿污染恶化的如此快的原因,本来有巢母在这里,污染根本不会蔓延到这种地步。 莫时鱼撑着玻璃的手一寸寸发紧,脸色白的发青,眼神冷的可怕。 他无法救那些被感染、死去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这里的污染比昨天在并盛看到的更加可怕。 如果说并盛投放的污染只是初级的传染性较强的实验品,这里投放的就是成熟的生化武器。 “这就是组织药厂的产物……?” 这种科技的延伸程度,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造物,只有组织有能力造出来。 等等,这里可不是没有政府管辖的混乱地带,这样毫无顾忌,根本不顾普通人死活的投放生化武器,做出这样屠杀性质的恐怖袭击,得罪的不仅是他,乌丸莲耶应该是更小心谨慎的风格,他做得出出这种事吗? 饮料罐里看到的纸条里的语气,更像是白兰那个小疯子。 莫时鱼心里一直觉得白兰和乌丸莲耶的联盟里,乌鸦的主动权是更高,小疯子次之。 可如今,他似乎要更换一下想法了。 白兰和乌丸莲耶合作,哪边占据的话语权更多?假如是前者,他的手里握着什么牌? 和刚才恐慌热闹的景象比起来,此时的街道安静到了死寂的程度。没有警笛声,没有外来人,新宿就像被隔离出来的一片单独时空一般。 繁华的街道空落落的,地上洒落了许多行人慌乱间落下的东西。钥匙,包包,小熊,透明的玻璃上残留着几个血手印。一具尸体都没有,血腥味却浓郁的像化作实体。 莫时鱼的手里攥着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低头打开手机屏幕,是一条短信,仅仅只有一个字,“你。” 紧接着,下一封短信也发了过来。 “在。” “哪里?” 语气呆板,诡异。 手机壳散发出了极为磨人的凉意,好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一样。 莫时鱼冷冷的看着屏幕。半晌,他直接将手机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闭上眼。 无数白色娃娃在阴影里爬过,像羽毛划过空气,它们将每一个角落翻过,钻进柜子,桌子底下,打开茶壶盖,钻进水管道,每一个房间,藏匿的人和数量,都清晰的映在莫时鱼的脑海里。 雨淅淅沥沥的下,打在地上,形成了一圈圈荡起的涟漪。 灰色的发丝黏在面颊上,他眼里的树状血丝往皮肤上蔓延了一些。 没有,到处都没有。和他约在这里见面的两位警官像凭空蒸发了一样。心里不祥的预感让他愈发烦躁。 手机没法用了,代表着即便等会儿有信号,萩原研二他们也无法联系上他。 他的脚步顿了顿。 前方的街边蹲着一个长发女人,暖色的灯光照在她铺散了一背的棕色长卷发,铺上了一层暖绒绒的光。 她似乎在小声说着什么话。上衣的衣裙破破烂烂的,凄惨可怜的样子。 “喂……”旁边的楼梯间传来了压低的声音,“别过去!那个女人是怪物!” 莫时鱼往他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一个露出了一个脑袋的少年,那少年在朝他招手,“快过来!外面很危险!” 莫时鱼目不斜视的绕过那个女人,走到了离楼梯口不远不近的距离的地方,站定望着那个少年。 他问,“请问,你有见过两个青年,一个戴着墨镜,一个是半长的头发?” 少年歪了歪头。“没有。从诡异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找了个角落躲起来了,没有见过他们。” “是吗?”莫时鱼说,“谢谢。” “喂,你还准备往前走吗?”那少年见他准备离开,连忙叫住了他,“前面的怪物更多!这里还稍微好一点。你来我这里吧,我已经报警了,你来我这里,我们一起等警察来救我们。” 莫时鱼无声的侧头看向他,少年有一双亮如星星的眼睛,漂亮的琥珀瞳,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一看就是极为开朗的少年。 安静了半晌后,莫时鱼说,“你为什么……只露一个头出来?” 少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那是因为……” 他迟疑的说,“我好像卡住了。” “这里的电线垂下来了,还挺长的,我躲在这里的时候,不小心被缠住了。” “你能帮我解开吗?” 莫时鱼长长的、艰涩的呼出了一口气。 “你不是被卡住了。”他轻声说,“你是被电线勒死了。” “啊咧?”那少年呆呆地歪了歪头。 他艰难地回头,似乎想看看自己的模样。 可脖子以下的身体已经很久都不听他使唤了,他花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将脑袋扭到了身后,这才看到—— 他脑袋之外的身体被拉的长长的、细细的,和落下的黑色电线缠绕在一起,像一团无法解开的黑白线团。书包落在地上,书本撒了一地。 怪不得不能动啊。 他恍惚间回忆起了一些事。 他是一个在附近读书的中学生,诡异发生的时候,他刚巧从补习班放学,本想找一个拉面店解决晚饭的,可周围奇怪的人越来越多,像传染病一样蔓延开,他慌不择路的逃进了这个楼梯间。 这是一个还没有建设好的建筑区域,用了一半的油漆桶放在角落里,地上有很多垃圾,头顶的电线很乱,有几根垂落在窗前,好像有生命一样微微晃动。 他躲在角落里,不断地打报警电话和家人的电话,可一个也没有打通。 像陷入了一个异空间。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脑袋是什么时候被缠进电线里的。他越挣扎,被缠绕进去的部分就越多。到最后,他再也无法动弹,安静的楼梯间里,只剩下一个憋得青紫的脑袋低低的垂下去。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好奇的问,“我明明只露出了一个头在外面。” 莫时鱼没有说话,那少年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你过来一点呀,再过来一点,我就能缠住你了。” “你好香啊。”他亮闪闪的眸子因为长时间不眨,被他青紫色的脸颊一衬显得愈发诡异起来,“我好远就闻到了。” “我一直祈祷你走这边,结果你真的来了。” 莫时鱼垂着眼。 “抱歉。”他沙哑的说了一句。 “没关系。”那少年说。 莫时鱼步履缓慢的一步步后退着远去。那少年就安静的看着他。 “我今天做的模拟卷,一道题都没错,拿了满分。”他喃喃着说,“可惜还没来得及和妈妈说。” 莫时鱼视线艰涩的凝在半空中,半晌,他低低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你过来一些,我告诉你。” 莫时鱼没有再说话。 还有胆子出现在街上的人,不是有本事,就是被污染弄坏的人类。 晚上八点整。 头顶高楼的大荧幕忽然亮了起来。 莫时鱼捂着嘴咳嗽着抬起头,望着那从黑暗里渐渐亮起了屏幕。 一个打着伞的小丑在雨中孤独的跳着舞,他将伞作为跳舞的工具,舞步滑稽又高超,像一场静默的高级哑剧。 跳完一曲后,他将雨伞撑起,染成猩红的嘴唇高高扬起,画着泪珠和星星的眼睛垂着,有些温柔的看着屏幕,白发在身后松松系了一个麻花辫。 “莫桑~” 他开口,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扭曲的痛苦,“可怜的、没有自由的莫桑。” “为什么美丽的东西总是被关在笼子里?” 有些耳熟的声音,有些眼熟的面孔,但一时记不起来是谁。 莫时鱼盯着屏幕,没有任何犹豫,瞳孔猛地变幻,发动了「巢母」的能力。 对视即污染。 下一秒,小丑捂住嘴,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溢了出来,明明一瞬间被重创,他的眼睛却更加亮了,像染上了狂热和幸福的味道,“啊……原来被莫桑污染是这种感觉,真是奇怪而幸福的感觉。” “真是有恃无恐,你不怕我直接杀了你?” 小丑嘻嘻轻笑,“当然,请便。” “你知道我有能力确定你的位置在哪里。”莫时鱼冷冷的盯着他,“你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是在吸引我到你那边去吗?” “莫桑……”小丑不置可否的弯起唇,“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他夸张张开了手臂,语气抑扬顿挫,“盛大的宴会即将开始,你在意的人,就在这里,那么提问,你要来吗?” 屏幕到这里就再一次黑屏了。 莫时鱼咬着牙关,怪不得娃娃们找不到萩原研二他们,这些人能在这么大的商圈投放这种程度的污染,把几个人圈在一个地方太简单了。 目标是他,他该怎么办? 哪怕他束手就擒,也根本救不了萩原研二他们。 新宿的现状不是他一个人可以解决的,可如今这里似乎呈了一个独立异空间,外面的人根本进不来。也许是变异的玛雷戒指造成的——他知道玛雷戒指的属性是空间系。 萩原研二告诉过他,不要总想着自己一个人,莫时鱼想听他的话,可如今这样的情况,他已经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 “对了,我想起来他是谁了……”莫时鱼的目光划过一个娃娃店时,忽然从记忆的犄角疙瘩里回忆了起来。 “是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 快三年前遇到的白发明星,之前还是少年的模样,如今却长得很高很成熟了。加上那么浓的妆,他第一眼竟没有认出来。 莫时鱼没料到和他还有再一次见面的一天——他怎么和这些恐怖分子混在一起了? 不,也许他一开始就不是好人。 看那张漂亮的面孔,是哪部动漫的人物吗?文野?家教? 不,不是家教,莫时鱼遇到的第一个家教人物是小骸,这是被系统认证过的,绝没有错,遇到这个白发小丑是在他遇到小骸之前。 也就是说,他是文野的异能者。 看来掺和进组织药厂的人不仅是白兰和乌丸莲耶,三家动漫的反派都聚齐了。 脑海里闪过这些杂乱的念头,莫时鱼忽然感到一阵难忍的恶心感传来,他捂着嘴,发出了一阵低哑的咳嗽。 哪怕他已经竭力将这些异类的物质从污染中过滤掉再‘吃’下去,但仍然有一部分东西和污染一起进入了他的身体。 灰发是力量的象征,他的头发变长了,明明代表他的力量在不断地增长。 可身体却在反常的虚弱。 估计是被声音吸引,周围靠近的‘人’多了起来。他们大多死死盯着莫时鱼,好像在看一个黑夜里最闪的星星,“好香啊……” 一个眼睛里长着蜗牛触角的西装男人猛地向下弯折腰,发出了骨头折断的声音,下一秒,一个长长的触须从他的后颈里穿了出来,朝莫时鱼的方向闪电一般袭来。 触须的尖端是管状口器,看尖锐的长度能轻易穿透头骨,刺进人的头骨里吸食脑浆。 刀光一闪。莫时鱼干脆利落的将口器斩成了两段。 他没有表现出对这些异形的人类的厌恶,隔着一层雨和空气,他的眼神雾蒙蒙的,似乎在探究什么,他轻轻的问,“你们不喜欢我吗?” 那些人恍惚的看着他,“香……好喜欢,喜欢的。” 莫时鱼摇头,“攻击方式是致命的,你们分明是想杀了我。” 痴迷于他的人,哪怕是施虐欲也很少混杂着如此浓烈的杀意,毕竟一次性杀死了,以后就没有机会再遇到这样的猎物了。 在离开这里,往小丑所在的中心走之前,莫时鱼准备多了解一下这样奇异的污染方式,周围来的变异人越来越多,莫时鱼一步步慢慢后退靠在墙边,低头说道,“告诉我吧。” “不是死掉,是要吃下去。”有一个头上套了一层麻袋的男人梦呓一般的说,“要吃掉。” 食欲吗?莫时鱼的眼皮动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搞明白了这一点以后,他脚步一转,走近了街边的娃娃店里。 他的脚步快了起来,一只手撑着桌边,灵巧的整个身体越过长长的桌子,他随手拉倒了货架,将娃娃们推落在地上,阻碍那些变异人靠近的脚步,身影灵动的像猫一样,他顺着楼梯跑上了二楼,又越过窗户,落回到了下着雨的街上,在地上翻滚卸力。 几个呼吸间,身后的变异者被他甩个七七八八,剩余的几个速度较快的,被莫时鱼一个一个抹了脖子。 莫时鱼转头,望向了隔了两条街的最中央的商场。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体上,莫时鱼拧了宁头发的水,低垂着眼,手里甩着刚才从一家刀具店里摸来的小刀。 底牌并不算少,莫时鱼用余光望着玻璃里自己少年的倒影,白发的娃娃在阴影里蛰伏。 而且,他还有其他后手。 所以不要急,他告诉自己,纲吉君说的只是那个未来。不是现在。 一切还没发生。一切都可以挽回。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汹涌狂躁的情绪压了回去。 雨似乎小了一些,从豆大的雨滴转为细密的针一般的样子。 没有任何声音,任何动静,但某种不详的预感却让他像即将被咬住咽喉的鹿,浑身肌肉发出了激烈的颤抖。 “锃——” 猛然间寒光一闪,莫时鱼猛地抽出短匕,回身反手刺去,两把匕首在空中相遇角力,发出金属相碰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他飞快的矮身从身下抽出另一把刀,却被极为精准的料到了出手动作,被来人一把扼住腕骨,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骨头捏碎,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他吃痛的皱眉,刀掉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来人欺身而上,把他压在地上,雨水猛地溅开,对方一枪托重重的砸在他的太阳穴,溅开的雨滴在空中划过七彩的光。 莫时鱼被这下撞的眼前猛地一黑。 紧接着一抹黑色的布料就覆了上来,牢牢地遮住了他的眼睛。 眼前猛地黑了下去,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触感变得越来越敏感。 “……”莫时鱼低低的闷哼了一声。 “能为几个人的死活而忘记周围的人,你的愚蠢还是一如既往。”压低在耳廓旁的声音。 狭窄的小道里只剩下莫时鱼断断续续地喘息声,半晌,他发出了一声笑,“你怎么不干脆弄瞎我的眼睛?” 他勾起的唇还带了一丝嘲讽的味道,就这么毫无停滞的唤了一声,“嗯?Gin?” “……”没有人说话。 “哈哈……”莫时鱼扯着沙哑的嗓子笑起来,笑完以后,他冷冷的道,“滚开。别烦我。” “还是说,你有这片污染内蕴含毒药的解药?” 空气沉默了半晌,响起了琴酒略显嘲弄的声音。 “这就是你最后的遗言?” “真是抱歉啊,瓦伦汀,打扰到了你和你心爱的警官们的约会。” 第133章 有时候,莫时鱼搞不懂琴酒到底在想什么。 比如对方显然已经搞明白他的能力发动的弱点,偷袭的第一步就是剥夺他的视力,很明智的判断。 ——但仅仅如此,还不足以让他失去战斗能力。 莫时鱼能让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生出第三颗眼睛,只要稍稍控制一下他身体里的污染浓度就能简单达到目的。 毕竟巢母的能力特点之一就是“异化”。 相信银发杀手也能预测到这一点。 虽然他用得是最熟悉的对待老鼠的阴冷语气,但琴酒选择用“蒙眼”这种相对柔和的方式,却没有用更狠的手段制住他的行动……用上组织针对巢母的手段。 他能感觉到杀手鲜明的杀意,所以他感到疑惑,琴酒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乌丸莲耶的授意?不让手下伤害自己?莫时鱼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立刻否认了这一点。 对那个老变态来说,只要莫时鱼留着一口气就够了。最好他浑身骨头断光,理智崩溃,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才是那个他理想中的好“猫儿”。 既然不是组织的命令,那就是琴酒本人的意思了? 刚才的所有思绪在脑海中晃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莫时鱼被琴酒一把按到粗糙的地面上,后背被磨得生疼,他毫不示弱的反攥住对方的银发,这一下他用了死劲,他能明显感觉到身上的人被他扯的不得不往下压低了一些身体。 这家伙可真能忍,一声不吭。 莫时鱼的上半张脸被黑布罩着,灰发散在地上,只有露出的唇勾起了一些弧度,他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低缓的说,“你说什么话?Gin,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和警察的关系好。” 琴酒发出了一声冷笑。 莫时鱼顶着这副少年的身体说,“我的真身不在这里,你再怎么也伤不到我。不妨直说,你来这里是干什么?” “你说呢?老鼠的结局一向只有一个。”琴酒的声音比前两年沙哑了一些,吐息间莫时鱼闻到了雪茄燃烧过的杉木味道,“瓦伦汀。” 倒是没想过,他也有被叫老鼠的一天。 “真伤人,难道我这样的,在你的眼里也只是老鼠吗?” 莫时鱼弯着眼睛,露出了一点殷红的舌尖,下一刻从舌尖裂开了一只细长的眼睛。 指甲盖大小的烟灰色眼球陷在红肉里,转了几圈,直直的对上了银发杀手。 琴酒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叫母亲。”莫时鱼歪了歪头,力气放松了一些,手指轻柔的穿过杀手的银发。 他站了起来,一把扯掉眼睛上的黑布,本想把舌头上的眼睛收回去,但一时没成功。 果然身体有点不对劲。 莫时鱼抿抿唇,还好他把第三颗眼睛安在了舌头这种隐蔽的位置上,只要不张嘴就看不到。不然等会儿他可不敢见萩原研二他们。 他转头看了一眼琴酒,后者脸色极其恐怖的望过来,根本看不出刚才被他狠狠来了一下。 莫时鱼扯了扯嘴角,“看你这毫不在意我攻击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把你自己弄瞎了呢。原来不是。” 他已经有了离开的意思。 他看出来琴酒来这里别有目的,但对方这种迟迟不肯表达本意、仿佛在拖延时间的态度也让他不耐烦了,萩原研二他们生死未卜,莫时鱼没有心情干耗下去。 琴酒的眼神阴沉到恐怖的看着他,像一只藏在黑暗里的沉默野兽,酝酿着什么让人胆寒的东西。自从莫时鱼表现出了异化的能力,他就有些不对劲了。 “看来,你那个畸形的能力,不只是让你变成这副少年模样,还有更多其他的惊喜。” 莫时鱼准备离开的动作顿了顿。 他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些,回过头,眯了眯眼,“畸形?” 琴酒很少用这么主观的用词,他就这么厌恶他? 琴酒说,“你已经习惯用这个能力改造身体了吗?” “这是我的能力。”莫时鱼说,“我怎么用和你无关。”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看过去,转身离开。 鲜红的内脏被挖出来,摆在广场上,鲜血涂成了奇异的图案。 满面红光的人在广场上载歌载舞,开膛破腹的尸体被堆在角落里。 被污染的人们调试着音响,循环播放着欢快的歌曲。轻快的歌词一遍遍重复着,染上了阴森的氛围。 莫时鱼在角落里举着望远镜望着那片广场,他知道,他已经很接近中心阶段了。 除了广场上的人之外,还有陆陆续续被污染的人在往这里来。 事态在恶化。 “大部分的污染者都集中在这里。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心想。 这时,又是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女人从远处走过来,她穿着碧绿的长裙,戴着口罩,口罩从中间裂开,黏连着血肉,让她的面部被分成了泾渭分明、鲜血淋漓的两部分。 她行径的路线正好路过莫时鱼的藏身之地。 注意到这点的莫时鱼慢慢压低身形,紧紧盯着那个绿裙女人。 走近了,他听到了女人含糊的低语,“好香,好香啊……” 在走过莫时鱼的时候,她的身体忽然顿住了。 女人歪了歪头,似乎有些疑惑似的,她先往广场的方向看了看,又将被撕裂的恐怖面孔往莫时鱼处慢慢靠近了一些,原先属于鼻子的部位轻轻动了动,“唔……” “怎么这里也香?” 和其他方向过来的污染者们不一样,她看起来疑惑的都要找不到北了。 整整过了好几分钟,她才最终选择转过身,往广场的方向走去。 莫时鱼看着女人摇晃着远去的背影,眉头慢慢皱起。 他确实对这些被污染者存在某种吸引力,这是已经确定的结果,但污染者并没有往他这里聚集。 广场上有比莫时鱼更吸引污染者的东西。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这些污染者身上的污染虽然存在变异,但归根究底依然是污染,他从未见过有东西比巢母更受污染喜欢。 他们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莫时鱼能明显感觉到。那只出现在屏幕上挑衅他的小丑就在这附近。可距离忽远忽近,诡异得紧。 广场那边似乎有一些动静,污染者们围成了一个圈,举高手,场面像什么邪教祭祀现场。 起风了。 地面和空气中渐渐吹起了黄色的沙尘。 莫时鱼望着这一幕,眉头越皱越紧。 【小鱼……】 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道模糊遥远的声音,莫时鱼一愣,是小莫? 不知为什么,小莫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接触不好的收音机。 莫时鱼的眼前骤然出现了一些模糊的、断续的画面。里面的内容极为模糊,但人物让他极为熟悉。 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还有一个人…… 下一秒,小莫的声音骤然清晰。 【一定要记得……】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从黑暗里伸出来,虚虚的搭在他的脚踝,猛地一扯。 莫时鱼陡然一惊,在失去平衡的一瞬间他迅速单手撑地,在空中扭转身体,带着杀意的目光锁定身后,烟灰色的眼睛里血丝弥漫。 身后没人。 身后的空气仿佛被撕开了一个空间,他的右脚被扯进了空间的内部,从他这里看,他的右腿至小腿的部分好像被空间吞噬了一般。 “异能者?” 一道带着滑稽笑意的声音从空间那头传过来。 “莫桑,你竟然不愿用真身来这里,真让我伤心。”他有些委屈似的说,“难道警官们的性命不值得你亲身进来涉险吗?” 莫时鱼认出了这道声音,是那只小丑,他冷笑着说,“小果桑,连面都不愿来见我,你也很让我伤心。” 小丑,或者说果戈里,顿时发出了尖利的笑声。 莫时鱼眉头皱紧。 他的内向异瞳小明星呢?这让人发麻的笑声录下来给他粉丝听绝对会天塌了的吧? “莫桑,我很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嘛?” 果戈里止住笑声说,“不是因为你美丽的样貌,也不是因为你身上怪异的吸引力。而是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和我最难以接受的悲剧一模一样。” “莫桑,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不想。”莫时鱼冷漠的说。 “不,你想。只要你想再看到你心爱的警官,你就必须听下去。”果戈里疯笑着说。 “……” “哦?”莫时鱼缓缓地说。 他毫不在意莫时鱼满是杀意的眼神,空间那头的身体似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轻柔的抚摸着莫时鱼陷入空间的右腿。 莫时鱼一动不动,盯着那处吞掉他小腿的空间,眸色压深成了深灰色。 有些温凉的指腹划过皮肤,尖利的指甲在小腿打转,像刀叉划过餐盘,让人发痒、又让人不安。 果戈里声音发颤的喃喃,“从前,有一只小丑,看到了一条鱼,那条鱼可真美,可他被困在鱼缸里,一直越不出去。” “小丑感到了心碎,于是在最后帮了他一把,但可惜的是,他跳出来了鱼缸,却发现,他永远也逃不出去,世界是他更大的牢笼。” “最后他,绝望的自杀了。” “莫桑,那是上辈子的你。” “这辈子,我忍耐了很久,很久很久,我等待着你挣扎跳出鱼缸,等到你发现你永远也无法获得自由、陷入绝望的那一刻——” “来见你。”他咏叹着道,像一个浪漫主义的诗人。 莫时鱼:“……” 他觉得在和一个神经病对话,你们文野的反派能说点人话吗? “你说我得不到自由,我就得不到?” 莫时鱼的眼底弥漫着蛛网一般的血丝,“你是什么东西?” 仿佛应和他的话,大约30米外的阴影里一个身影被一脚踢飞了出来。 果戈里在地上灵巧的翻滚了一圈,站稳身形。 他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心,又抬起眼看向不远处已经挣脱了空间,重新站起来的莫时鱼,难得疑惑的歪了下头。 他的异能是空间转移,能将30米内的任何东西转移到自己身边。 他可以困住莫时鱼,但这也代表着他本人必须待在这里。 可莫时鱼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他意识到有什么东西趴在自己背上。 猛地回过头,才发现那是一只白色的娃娃,黑窟窿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手中凝聚着慢慢成形的断头绳。 又一只白色人偶落在莫时鱼的肩膀上。化作了白发少年。 果戈里死死盯着莫时鱼和舍雨,那略有些相似的容貌,毫不在意脖子上越来越紧的断头绳。 巢母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孤苦伶仃的面对整个世界的恶意,无论在哪个时间线,哪个平行世界。 他最渴望自由,他永不得自由。 “是你发现了我啊。白发术士。”果戈里说道。 这个时间线,有什么区别? 脖子的绳索猛地收紧,他大笑起来,笑声愈发发狂,“莫桑,祭祀已成,继续往前走吧,你能不能破开阻碍你的网,答案就在前面,进去吧!” 身后广场的污染者们根本没有被他们这里的骚乱打扰,他们依然围在一起跳着诡异的舞蹈,风越来越大,黄沙越刮越高,不详的氛围越来越明显。 一舞完毕,污染者们发出难听的惨声欢呼,一部分污染者跑上了旁边的大楼,然后一个个像落入锅的饺子一样跳下来。 广场上绽开了一个个可怖的血花。 莫时鱼望着这一幕,只觉得毛骨悚然。污染者用生命祭祀,他们在祭祀谁? 巨大的树根从广场上破土而出。这些树根吸食地上的尸体和鲜血,越长越粗,往四周张牙舞爪的侵袭而来。 “这是……”舍雨的瞳孔收缩了一瞬间,他猛地看向了莫时鱼。 莫时鱼握着舍雨的手,脸色难看,“玛雷戒指。” 这些人是在祭祀和「书」一样为世界基石的玛雷戒指,那就说得通了。 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变化,像坠入了另一个次元,时间、空间都开始扭曲。 他按着头,痛苦的跪倒在地上,脑海里的记忆仿佛如潮水褪去。 刚才听到的属于小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小鱼……】 【你一定要记得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谁!】 原来如此…… 莫时鱼在最后拿出手机,迅速打了一个电话,低语几句后,挂断。 “舍雨。”他低声道,“走吧,进去吧。” “你一定可以找到我,然后唤醒我。” “愚昧的呼唤换来神性。” 白玉一般的手指抚过琴键,钢琴轻缓流淌的声音,黑发的青年垂着纤长的睫毛,他拢了拢白色毛线帽,望着歪倒在街上的白发小丑,“但求无悔。” 第134章 莫时鱼惊醒过来。 他望向周围。 他正躺在一个狭小卫生间的地板上,周围潮湿,闷热。 离他不远的门紧紧闭着。身旁是一个简易洗手池,靠墙是一个洁白的马桶,不知哪里的水管漏了,把地面弄得很湿。从地上起身的他衣服也湿透了,贴在身上。 他想撑起身体,手腕却是一沉。 叮铃—— 他转过头,就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他的一只手被铐在洗手池下方的水管上,银制的手铐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手铐……莫时鱼愣在原地。 他像个犯人,被拷在这个狭小的洗手间里。 他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他竟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他好像忘了许多东西。 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这个逼仄阴暗的洗手间里。 周围安静到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艰难的直起身,把手铐的链条拉到极致,扬起一点下巴,才终于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烟灰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凌乱如烟雾。 同色的眼瞳里布满血丝,脸色苍白,露出来的脖子上有大片的泛紫的指痕和淤痕,七八分憔悴的模样。 奇怪的发色。 他被脖子上的伤口吓的后退了半步,扯到手铐,跌坐在地上,手指摸到了地板,热呼呼的,像某种动物的皮。 要想办法逃出去。莫时鱼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他先试图勾不远处的门把手,能勉强摸到,但是没能开门。 门上锁了。 他泄气的收回手,这回他选择在四周搜寻可用的工具。 他注意到角落的地上堆着一些衣物,有学生的制服,滑顺的风衣,甚至还有长长的红色裙子,他将这些衣服都翻了一遍,竟然在其中一件风衣的口袋里翻到了一个小巧的钥匙。 这会是离开房间的钥匙吗? 手铐的锁孔太小,这把钥匙显然不是开手铐的钥匙,他努力伸长手,试着开卫生间的门锁。 钥匙插在锁扣。但没能插进去。 这不是开门的钥匙。 莫时鱼够钥匙孔的手一抖,钥匙掉在地上。 让人没想到的是,钥匙沾染到地上的水渍,竟迅速变了颜色,从古朴的铜色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好像沾了血。 正惊异于这神奇的现象,忽然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呯的一声,门被打开。 他受惊的往外看,只看到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来人眉长眼窄,面容深刻。 是一张好看、年轻的眉眼。 但垂眼时,那过于锋利的鹰钩鼻像明暗交替的肖像画,弱化了眉眼的颜色,让人的印象深刻只剩下这格外尖锐的一笔。 他一步步逼近,身形高大,嘴角擒着笑,但奇怪的是,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莫时鱼被看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往墙角里缩了一些,藏在凌乱发丝后面的眼睛睁大了看他。 “今天有乖乖的吗?” 他低下头,手抚顺他的头发,带着一股诡异的温柔。 是谁?莫时鱼盯着他黝黑的眼睛。 无论怎么搜索回忆,记忆里也没有这个人的影子,身体却在自发的抵触来人的触碰。 这个人看到他手上的手铐,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看来就是他把自己囚禁在这里。 男人随即看到了地上的钥匙,弯下腰捡起来。 “你用钥匙了?”他说。 莫时鱼看着他手里变色的钥匙,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好像预感到了某种不祥的征兆,身体像皮筋一样绷紧了。 男人等了几秒,没有等到莫时鱼的回答,朝他伸过来。 下一秒,莫时鱼只觉得头皮一阵剧痛。 那只手如铁钳一般揪住他的头发,往墙上掼了好几下,耳朵里是晕眩的嗡嗡声。 他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回答,就是有了。”男人看着趴在地上的他,这样柔和的说,“你不忠。” “你对我不忠,宝贝。” 莫时鱼咬牙撑起身体,死死盯着他,“你这样是违法的!” 男人笑了一声,蹲下来,“明明乖乖等我回家,就不会挨打了,为什么还想着逃跑?还要惹我生气?” 他往他这里伸手,似乎想摸摸他的头发。 “……”莫时鱼抓住机会,凶恶的抓住男人的手,用力咬下去! 没有咬到肉的感觉。他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他用的力道能生生把那块肉咬下来,可身上的人一点肌肉收缩都没有,声音也平静无波。 “错了。” 莫时鱼在地板上蜷缩起来,喉咙涌着一阵血腥,忍不住抵着地板剧烈咳嗽。 男人的每一下都带着要碾碎人的力道,而莫时鱼的行动被限制在水管周围。 躲不开。 “这时候,该低下头道歉,认错。”男人抹去他嘴角的血。 莫时鱼无法理解现在的现状,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他只知道,再这样下去,他要被打死了。 道歉……凭什么? 莫名其妙打他,关他,还要他道歉? 某种极为愤怒和怨恨的情绪从身体深处涌出来,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他的五指摸索到了地上的镜子碎片,划破了男人的小腿,在他吃痛倒下时,他跨坐在那人身上,将碎片用力插入了他的眼睛里,一下,两下…… 鲜血溅到他的脸上、身上、眼里,不是温热的,而是冰冷的,带着一种奇怪的刺鼻味道。 他剧烈的喘着气,呆呆的望着身下一动不动的尸体。 他杀人了。 他慢慢地意识到了这件事。 一阵仓皇和绝望涌了上来,镜子的碎片从发抖的手指间掉下去。 周围的一切变得暗了下去,浓重的黑暗包裹上来,他感到害怕,一脚踢开了尸体,将身体蜷缩起来,护住头和腹部,直到光亮重新照在他阖起的眼皮上。 他睁开眼,眼前的景色从模糊到清晰。 他往周围看,发现他浮在一个装满营养液的治疗仓中,口鼻处戴着一个氧气罩,身体在水中无所凭依,他挣扎着摸索,胡乱的拍打着仓壁。 治疗仓的仓壁收缩起来,他跌在了地上,一把扯掉了脸上的氧气罩,呛了几口苦涩的药水。 他剧烈的喘息,仰头却看到身边走近几个白大卦的医生。他本能的往后退,一个医生将一件白大褂披在他的身上,残余的温暖体温让他微微冷静了一些。 “治疗结束了,莫先生。很遗憾。”另一个医生这样说道,“治疗失败了。” 莫时鱼看着对方,神情从惊惶,到麻木的冷淡下来。 他站起来,手指抠了抠手腕垂下的束缚带,沉默的往外走。 门外是医院的装造,有几个病人聚在拐角处聊天,看到了他,纷纷发出了几声难听的嘲笑,“杀人犯出来了。” “杀了人,还能逃过判刑,真是有手段。” “我要是他,杀了自己的爱人,早就愧疚死了,怎么还会在这里逍遥自在。没准患了精神病也是编的,就是为了不坐牢。” 莫时鱼面无表情的走过他们。 从这家医院醒来,他被告知他是一个杀人犯,杀了自己的爱人。但因为他患有精神病,他没有坐牢,而是被送来医院治疗。 莫时鱼低头,他只隐约记得自己穿越了,但之后怎么样,每次回忆时头都痛得不得了。 穿越,杀人,坐牢,患病,这些事一股脑的冲击过来,说不让人震惊是假的。 可是…… 手里忽然被塞了一颗巧克力,他反应有些慢的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糖,抬头看了看身后的来人。 是那个给他披衣服的医生。 他很年轻,有一头浅淡的金发,暗色的皮肤,透蓝色的眼睛,神色沉静,五官俊秀,像某个神话里的精灵。 莫时鱼盯着他看了几秒,张了张口,“谢谢。” 他的嗓子里总是有一股血腥味,连带着哑,不是难听的那种哑,而是让人心里被砂纸划过的那种很痒的病态的感觉。 他身上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身形很瘦,神态憔悴,但还算冷静,眼里透着些亮光。 “不用谢。” 医生朝他友善的笑了一下,“我送你回去吧。” 他笑起来很好看,又很克制,莫时鱼看着他,心里轻轻一动。 他点了点头。 “杀人场景是虚拟的,下一次会不一样。” “嗯。”莫时鱼垂下眼。 医生看着他,“你没事吗?” 莫时鱼摇头,“我不知道。” “你们说的,我都大概明白了,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失忆呢?”他望着虚空,喃喃道,“我杀了他,还忘记了他。我真是个混蛋。” 据医生所说,情景模拟里再现的每一个场景,每一句话都反应了他的潜意识。 在莫时鱼的潜意识里,他的配偶是个多疑的虐待狂,囚禁他,伤害他,他杀了对方是出于反击,是自卫。 然而在已有的记录里,他的配偶是一个极佳的伴侣,对他很好。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他潜意识里的任何经历。 他之所以残忍杀了对方,是因为他患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 他幻想他的配偶想害他,才因此杀了对方。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看到的只有潜意识里的假象。而那个人凶恶,暴力,毫无魅力,怎么可能是我的配偶。” 金发医生默默的偏头,避开了头顶的监控摄像头,嘴角在艰难的控制下只上移了1个度,勉强宽慰了一句。 “这里是医院,你只要专注治病就好了,至于之前的人和事,忘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拐了个弯,就来到了病房门口。 “下一次治疗在明天下午2点。”医生说,“在此之前,好好休息。” “好。” 莫时鱼进了自己的病房,上了病床,回头看了一眼医生。 浅金发医生的手撑着门,看着他。 他一个字都没说,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安静的看着他,这双眼睛真是清透又漂亮,和这里的其他病人和医生都不一样。 这也许是莫时鱼愿意和他交流的原因。 而此刻,这双眼睛似乎在无声的对他说—— 坚持下去。 第135章 病房很大,病床有1米2宽,床垫软软的,躺在上面很舒服,配了液晶电视机,但打开只有播动画片的频道,床的旁边是床头柜,上面放了一个水壶,侧面是窗户,窗外围着栏杆,但采光很足。 作为一个杀人犯,他住的未免也太好了。 莫时鱼有一种他外面的家人给医院塞了钱的感觉。 但他穿越过,在这里应该没有家人才对。 至于他配偶那方的家人……对方不塞钱弄死他不错了。 “现在是下午2点整,请所有病人前往活动室活动,不要在病房逗留。”广播响起。 莫时鱼其实有点累了,但他还是站了起来。 说是活动,其实是劳动改造,比如跑步打篮球,踩踩缝纫机什么的。 他是特殊犯人,为了其他犯人的安全考虑,每次出门都有一名护工全程随行。 一路上,莫时鱼再次感觉到了周围隐蔽的注视。 视线有的来自医生,有的来自病人,大多浸润着窥探的恶意。 “就是他,那个杀人犯……” “长成这样,以后有眼福了。” “不会是偷腥的时候被他配偶看到了才杀了他吧,哈哈……” “别闹,人家那是正经的‘精神病’,就等发病了才杀人的,连牢都不用蹲,厉害吧?” 莫时鱼走过时,他们中有一个人伸出脚绊他,被莫时鱼躲了过去。他冷冷的看过去,那个伸脚的人晒笑,故意朝他靠近了一些,说得暧昧,“怎么了小甜心?看我不顺眼,要找我麻烦?” 莫时鱼盯着他,笑了一声,“我没有那么无聊。” “倒是你们对我的态度,让我搞不清楚,我是不是一个被关在医院服刑的,患有严重精神病的杀人犯。”莫时鱼说,“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还是因为你们笃定我不会因为神智不清杀人呢?” 那些病人的话止住了一霎那。 他竟一时没有作出那副嘲讽凝视的姿态,眼里闪过一丝隐蔽的不自然,和隐隐的恐惧。 莫时鱼道,“如果你们是我配偶的家属雇佣来折磨我的,大可直接来对付我,毕竟我确实做了无法原谅的错事,如果能让他们解气,我不会反抗。” 病人竟然在他逼近的注视下后退了半步,莫时鱼拍了拍他的侧脸,笑了起来,“前提是,在我弄清了前因后果之后。” 莫时鱼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继续昨天的工作——他拿起一个半成品小熊,专心的制作起来。 塞入棉花,缝上胸口的扣子,针脚一点点细密,小熊被皙白修长的手指轻轻笼着。 似乎是太过沉浸,他竟看到小熊搭在他的手上的两只尖尖,轻轻动了动。 莫时鱼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 是眼花了吧。 “怎么了?”身后的护工道。 “没什么。”莫时鱼回过神,摇了摇头。 护工靠近了一些,他没有看那只娃娃,只是看着莫时鱼似乎失眠很久而发红的眼睛,苍白憔悴的侧脸,“小莫先生,你的头发乱了。” 他抬起手,为莫时鱼梳发。 他的动作很轻柔,像在抚弄一只猫。 莫时鱼总觉得护工先生很喜欢照顾自己。 他是个年轻男性,头发微长,戴着黑框眼镜,长相很普通,只有声音很好听,是那种沙哑的烟嗓,很迷人。 他为莫时鱼理顺了打结,很自然的梳成了一个低马尾,“你的头发颜色好看,但总是不顺呢。”他低笑着说。 莫时鱼后背略有些僵,护工的声音总有种让人脸红肉跳的感觉,“因为太长了吧。” 护工嘴唇轻弯,“以后有我在,一定不让你的头发受委屈。” “还有。”他低头,低笑了一声,“刚才很帅哦。” “……”莫时鱼偏了偏头,“他们演的太假了,正常的病人哪里会当着杀人犯的面议论对方。” 护工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后退了一些,“所以你觉得他们是你配偶的家属派来对付你的?” “和我有矛盾的只有他们了,我现在也只能想到这些。”莫时鱼敲了敲脑袋,“毕竟我失忆了。” 护工安静的看着他。是啊,你失忆了,你所想的只能局限在目前认知的框架里。 这就是组织的研究成果。 那是一个新型病毒,可以融化进污染里,对其他人来说,这和在毒药里混点另一种毒药一样,没有区别,反正都是触之必死的剧毒,但对“免疫污染”的巢母来说,这种混合后的新型污染,无法对他产生□□的伤害,但产生了一种奇特的作用。 那就是将人的记忆封印。 这就是专门针对巢母的毒药,哪怕靠巢母的力量,也难以挣脱。 组织没有试图做出杀死巢母、或让他失去能力的毒药,因为那几乎已经不可能。 耗尽人力和物力,也只做到这个地步。 护工低眉笑起来。 借那几个条子把巢母引导到新宿,是为了让他吸收这里被感染者的污染,进而无声无息的让毒药侵入他的精神,失去记忆,回到精神脆弱的时候。 再通过张罗密网的诡计,诱导他的精神一步步走向崩溃。 至于广场上的活人祭祀,那是污染后的玛雷戒指起效的前提。 于是,他们来到了这个空间。 所有人,为他演一场大戏。 在这种情景下,你会有反击的底牌吗,瓦伦汀? 我拭目以待。 时间变得安静而漫长,阳光照在脸上,带着不真实的暖意。 莫时鱼望着窗外的绿枝,不知不觉伏在桌上,抱着玩偶慢慢地睡过去。 梦里,他还是坐在病床上,但他听到了声音。 “笃,笃,笃。” 他下了床,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在卫生间里。 又是卫生间。 想起了今天在模拟里遇到的经历,他有些隐约的抗拒,在门口深呼吸了几次,才推开门,探了一些身进去。 里面没有人。 他走进去,耳边又响起了“笃笃”的声响。 他侧过头,发现声音的来源竟然是镜子。 梦里的镜子是磨砂的,里面隐约有一个人,他看不清镜子里的人,只看得到五官模模糊糊的隐藏在后面,融入了一团黑暗里。 对方修长的指节扣着镜子的那一边。 “笃,笃,笃。” 莫时鱼走到镜子前,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他看了一会儿,朝镜子哈了一口白雾,在白雾上写了几个字: 「你是谁?」 敲镜子的声音停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字旁边多了一团白雾,外面的人一笔一画的写,“&@#()”。 对方画的很认真,莫时鱼一个字都没有看懂。好像穿过了镜子的空间,文字就转化成了比鬼画符更难以理解的东西。 他看着镜子后面的人很久,终于试着问道,「你是我的配偶吗?」 那边顿住了。 很久,那边的人影轻轻点了点头。 莫时鱼怔了一下,他仔细看着那模糊的人影,心里倏地闪过几分酸涩。 「对不起,我杀了你。」 镜子那边的人影立刻摇了摇头。 莫时鱼愣了一下,“你,不怪我吗?” 对方再次摇了摇头,并在镜子上画了许多古怪的符号。 “我不明白。”莫时鱼迷茫了。 空气安静了下来,莫时鱼有些气馁,隔着一面镜子,他无法和对方交流,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靠着墙坐在地上,看着那面模糊的镜子。神色带着一些彷徨和伤感。 “谢谢你,还愿意来我的梦里看我。” 镜子里的人靠近了一些,似乎在仔细看他的眉眼。 莫时鱼说着说着,垂下眼,声音慢慢低下来。 “他们说我杀了人,明明没有记忆,但我没有质疑,很快就接受了。” “因为,我确实能感觉出来,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对生命的敬畏,好像找不到了。” 顿了一会儿,莫时鱼听到了自己干涩的声音,“……模拟里,血溅到脸上的感觉,好熟悉。” 一觉醒来,他长大了,他的脸变得很美,但心里却好像崩坏了,他看着镜子里那个长大的他,美中夹着烂,烂中夹着美,冷血的让他自己毛骨悚然。 他没有期待回应,但这时,镜子的一部分暗了下去,莫时鱼愣了一下。 镜子那边的人轻吻了一下镜面。 那个位置,正好是他的额头。 额头好像烫了一下,一瞬间仿佛有某种湿漉漉的温热气息将他包裹进蓬松的云团里,告诉他,你不讨厌,你不可怕,你也不恶心。 他身不由己,想更靠近一些,汲取镜子里的爱意和温暖。 可那是谁?镜子里的是谁? 好熟悉,却怎么也看不清。 他摸着自己的额头,那里好像比别的地方要烫一些。 真奇怪。 白天的梦,和现在的梦,完全不一样。 白天的梦里,他怨恨、易怒,轻易的杀人。 此刻的梦里,周围是甜甜的蜂蜜海。 他坐在地上,靠着墙。 身前的镜子里倒映着他模糊的影子。 莫时鱼确定了,他有一个爱人。他很爱很爱他。 可是,他杀了他。 他杀了他吗? 莫时鱼是被隐约的低语声惊醒的。 他看向门口,看到护工在和一个身影争吵着什么,他没有听清, 看到他醒了,护工关上了门。 随即喇叭声适时响了起来。 “活动结束。请所有病人回到病房。” 莫时鱼左等右等没有等到护工,只好一个人回了病房。 此时已经是晚上了。 门被打开,一个长相清丽的护士走了进来,她长了张柔弱美丽的脸,眸色漆黑,唇色嫣红,唯独脸色过于惨白,她走到莫时鱼身边,升起升降桌,将饭盒耐心的摆开。 “该吃饭了,莫先生。” 饭菜意外的丰盛。煎得金黄焦脆的吐司,被切成了小小的正方体,中间夹着炙烤过的和牛肉,海胆寿司,海鲜味增汤,一小碗剥好的葡萄。 吃饭前,护士将每日要吃的药放在他面前,莫时鱼配着水将胶囊吃了下去。 “护工呢?”莫时鱼问。 “他有些事,被院长叫去了。”护士说。 莫时鱼哦了一声。 这家医院的厨师水平,真的不是盖的。 和牛油脂丰富,海胆要鲜掉眉毛,莫时鱼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日料,但他一口都没有享受到。 因为漂亮的护士,竟然想一口一口喂他。 他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连忙拒绝。 “我可以自己吃。”他小声道,“之前护工也是这么做的。” “那怎么行呢。这种事让我来就行。”护士温柔的说。 “莫先生不需要做这些事,只需要躺在床塌上就行了。” 莫时鱼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一些古怪的意味,有些疑惑的抬眼看她。 护士小姐姐像没看到他拒绝的表情一样,把勺子放到了他的嘴边,表情温柔,像在看柔弱无法自理的爱人,“乖……” 莫时鱼依然摇头,刚想说什么,下一秒他就被护士抓着头发,按在床上,后脑重重的撞在床板上,疼的他眼冒金星。 “……” 他惊诧的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被强迫着塞了一口饭。 护士带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死死按着他的嘴,他本能的窒息挣扎起来,可越是抗拒,护士似乎越是兴奋。 她看他的眼神贪婪无比,犹如饿急的婴孩在盯着香甜的母乳。 “小莫先生,你总是学不会乖顺,但这样更好,不听话有不听话的办法。” 她的力气诡异的大,不顾他的挣扎,一直到莫时鱼喉咙上下滚动,她才放开手,莫时鱼把身体伸到床外剧烈咳嗽,满心的惊惧快要溢出来……为什么这么对他…… 海胆鲜甜的味道传递到神经,变成了惊惧的枷锁。 在狼狈不堪的呛咳声里,护士俯下身,眼神森亮,鼻翼轻动。 “小莫先生,我们玩个游戏吧,你自己解开一颗上衣的扣子,就能自己好好吃一口饭,怎么样?” 莫时鱼浑身都在抖,大脑好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浑身的血液直冲上大脑,他的心里升起了熟悉的痛苦和怨恨,和杀意。 都一样……全都是该死的…… 他掀翻了饭盒,精心摆盘的食物“叮铃哐啷”倒了一地。 护士愣了一下,尖叫声响彻整个病房。 门被呼的推开,医生和保安呼啦啦的冲了进来。 “怎么了?” “病人发病了!” “快,快把他们分开——” 理智缓缓回笼,莫时鱼发现他正把护士压制在地上,手里攥着一根银制筷子,细细的尖端微微颤抖着,抵着护士的一只眼睛,只差一点就能刺穿她的眼球,把她整个头钉在地上。 清丽的女人满脸的泪水,可怜而恐惧的看着他。 莫时鱼像被烫到了一般松开了手,不锈钢筷子掉在地上,发出了清泠的一声。 “我,不是……”他喃喃。 保安抓住机会,把护士从他的身下救了出来,然后把他压在地上,双手扣在身后,束缚环“咯搭”一声合在一起。 莫时鱼的手都被拧的快脱臼了,他没有叫疼,只从地上仰着头,愣愣的看着那满脸惊惶的护士,“……” 护士满脸泪水,她控诉道,“我只是在好好的照顾病人,病人忽然就把饭桌掀了,还要杀我!” 莫时鱼想解释什么,“不是的,刚才你威胁我,让我……” “莫先生,你发病了。”陌生的医生打断他。 “我没有!” “您是特殊病人,所以病房里有监控。”医生道,他拿出手机,调出了监控,放在了莫时鱼的眼前,“您自己看吧。” 监控里赫然是几分钟前的画面,只有护士和他两个人。 清丽的黑发护士在安静的喂他,表情温婉,他们的对话从一开始是一样的,但从莫时鱼拒绝了她热情的投喂那里开始,和他的记忆出现了差别。 护士只是正常的告诉他,让她来就行。 这之后莫时鱼的神情忽然变了,他低头默然半晌,然后猛地掀翻了桌子,拿着筷子就往护士的眼睛里捅,眼神狠辣,带着把人之置于死地的凛然杀意。 “……” 莫时鱼愕然的怔住了,他盯着屏幕,嘴唇都在发抖。 他的脸色浮现出了茫然,还有惊悸,仿佛是无法接受现实,又不得不直面的样子。 “我发病了?”他喃喃。 “是的。”医生冷漠的说。 “您产生了幻觉,误以为护士要伤害您。您差点杀了她,就像您杀了您最爱的爱人一样。” 莫时鱼低声重复,“杀了她……” 他完全不记得,他到底什么时候陷入被害的妄想的。 他被保安压在地上,被扣在背后的双手无助的攥紧,手背上黛青色的青筋用力的崩现出来。 他的病,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这一点。 手臂被向后弯到了让人想尖叫的程度。他听到了骨头咯吱作响的让人牙酸的声音,医生护士和警卫,这里除了他的所有人,在用语言和疼痛无声的逼迫着什么。 逼迫他承认,逼迫他道歉。 神经在剧烈的耳鸣中抽搐,他慢慢卸了力道,垂下头,凌乱的长发遮住了眉眼,好像接受了现实。 在警卫放松开的一瞬间,他猛地一把抽出了被拧住的双手,狠狠地撞了一下身前的医生。 医生被他的力道撞得倒在地上,他咬死牙关,声音也仿佛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你们都在骗我。” 他跑了出去。 医生站起来,咬牙切齿的揉肩膀,“真他妈疼。” 一个护士望着空荡荡的大门,有些担忧的说,“他这么说,是看清我们的真面目了吗?” 沉默了几秒后,耳朵里的传音器里传来了一声低柔、带着些许饶舌口音的日语,“不会的。” 温柔的声音,像凛冬后的初梅。 第136章 作为一个分不清现实和幻觉的高危病人,如果他有理智,就应该让自己一辈子绑死在医院里,不去社会上祸害人。 可是莫时鱼如今并不是完全理智的状态,不如说他此刻压抑很久的愤怒和恐惧,在此刻彻底爆发出来。 他真的是精神病。 心里的一点点怀疑和猜想宛如融化的冰块一般消弭。 他跑出了住院楼,跑进了花园,跑了很久。 这里是深山老林的医院,花园很大很大,大的宛如森林,遮天蔽日的大树,和新鲜的泥土味,高高在上的月亮。 很久都看不到尽头,不禁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没有尽头。 他的双手还被束缚环背在身后,跑的踉踉跄跄,竟然一头撞进了一个暖烘烘的毛茸茸里。 他剧烈喘息着抬头,然后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金毛的熊。 熊坐在医院的森林里,格格不入,像个误入现实世界的童话角色。 脚步猛然顿住。 幻觉?他几乎完全不需要思考的得出了结论。 现实里怎么会有金色的熊。他脸色难看,自欺欺人的想无视它,然而熊摇摇晃晃的走近,低着头看他,灿烂的金毛像涂了一层蜂蜜芝士。 金毛的熊低头看着他,黑亮的眼睛里映出了他憔悴的瞳孔,没有半点血色的面容。 莫时鱼僵硬着没动。 还没反应过来,它忽然用力的拍打了一下地,地面登时发出低沉的嗡鸣声,表现凶狠的好像要跳起来咬死他。 莫时鱼吓了一跳。 太真实了。 他闻到了香甜的芝士香,熊身上传来的,他感到了热烘烘的温度,熊身上发散出来的。 “你是谁?”莫时鱼仰头,极近的盯着它,竟然下意识的问出了一个问题。 熊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地面被拍的更狠了。 每拍一下,就有美丽虚幻的五色气泡从他和栏杆接触的地方升起来,从他和莫时鱼之间慢慢升到天空。 这奇诡而美丽的场景,宛如童话。 一个泡泡在他的鼻尖碎裂开,他闻到了芝士蛋糕的香味,刚出炉的,甜甜的,眼前酸涩的仿佛流下泪来。 熊低头用湿润的鼻子拱了一下他。 他的基重太大了,轻轻一拱,莫时鱼就没站稳倒在地上,差点被顶的滚一圈,蒙蒙的。 他仰头看着熊,眼圈不知怎么的红了。 “你顶我干什么?”他在莫名其妙的委屈里说。 莫时鱼也用头顶了一下熊。 熊也不攻击,就让他这么对自己。 它伸出了熊掌,擦了擦他的眼角,带去了一点湿润,然后呼呼的叫了两声,似乎是某种语言,但莫时鱼无法理解。 它紧接着拉着莫时鱼站了起来,为他分开了双手的束缚环。 “……” 它又指了指莫时鱼憔悴的神色,单薄的衣服,似乎很生气的带着指责的拍了拍莫时鱼的头,似乎在说他怎么没好好照顾自己。 莫时鱼将身上的叶子捋下来,忍不住弯起眼笑了。 “你也是我潜意识里的幻觉吗?我真的脑子有问题。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像在童话里一样。” 若隐若现的泡泡里,他看到了熊的眼睛,暖暖的,湿润的。 它似乎想说什么,但没有来得及。 莫时鱼看到金毛熊的身后出现了一排戴着高高帽子的卫兵,他们整齐的排做一排,举起长枪,对准了金毛熊。 莫时鱼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下意识的冲上去。 时间仿佛被凝固静止,无限拉长—— “砰!” 浓浓的血腥味荡漾开来。 金色的熊像一块僵硬的雕塑,动作顿住,然后慢慢倒下,它挣扎着往前护住他,血从金色的毛发里流下来,顺着莫时鱼的额角往下流,又化作七彩的泡沫往上飞。 莫时鱼脑子空白了几瞬,半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原来人在过度惊惧的那一刻是叫不出来的。 这一刻,他真真实实的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冷的骨头都在发颤。 他用力按着熊头上汩汩流血的窟窿,语无伦次,“不,不是,我,不要……” 没过十几秒,金色的熊化作了五彩的泡泡,飞向了深黑的夜空中。莫时鱼就攥着地上的泥土, 那些戴着高帽子的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围住了莫时鱼,将长枪的枪口指着他。 “抓住了逃跑的犯人。” 午夜的钟声缓缓响起,好像梦将醒来。 …… “没有人,更没有熊。莫先生。”医生站在树林里一脸困顿,夹杂着不耐烦的表情。 “你不休息,别人也要休息。请你克制自己,不要再打扰别人的休息时间!” 莫时鱼怔怔的看着对方,他的嘴唇在发抖,似乎在竭力克制住咬紧牙关的冲动。 没有戴着高帽子的卫兵,没有倒在他身上的金色熊。 医生冷冰冰的说,“因为一些无中生有的幻觉,逃离医院,打扰我们休息,你不仅不感到愧疚,甚至连一点反省都没有。” “幻觉……”他小声道。 只有承认是幻觉,刚才的绝望才不会那么鲜明和深刻,是的,他总是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那都是被扭曲的幻觉。 是假的,是他有病。 莫时鱼很少露出这副表情,像一个在崖顶摇摇欲坠的孩子,迟钝,惊颤,好像真的成了一个没有自主的,脆弱的精神病人。 “我不想看到这一幕了。” 医生放缓了语气,他低柔的说,“小莫先生,这家医院是绝对安全的,你受到的伤害,疼痛,都是幻觉,都是假的,不要反抗,承受它们。” “你的反抗,你的逃离,只会伤害到无辜的人,就像今天晚饭的护士,还有你的配偶。” 翌日早上。 医生推开门的时候,发现里面的病人没有睡觉,而是坐在床上,藏在头发后面的眼睛直直望过来,竟真的有几分精神病人的感觉。 “昨晚一晚没睡吗?”医生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整整安静了五六秒,他才听到了病人的声音,“只是醒的有些早。” 撒谎。医生在唇齿间无声的说。 这一回的医生是没见过的新面孔,一个黑发绿眼睛的帅哥,冷白皮,颇有些颓废清冷的美感,他没有拆穿病人的谎言,只是说,“走吧。” 莫时鱼下床的动作有些迟缓,“去哪里?” “治疗室。”医生说。 莫时鱼道,“哦。” 一路上,黑发医生注意到,他的病人在刻意回避与他人眼神的相碰,可能怕自己无意伤害到他人。 他没有携带任何尖锐的东西,之前几天一直被他小心藏在袖口里的小刀也不见了。 他依然和过去一样在意他人的性命——和这个组织格格不入。 该怎么做? 赤井秀一沉着幽绿的眸子,一声不吭的推开了治疗室的门。 “请进。” 莫时鱼睁开眼,这一回,他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好热,好闷。他扯开了衣领,才舒了一口气。 周围散落着许多钻石,在黑暗里闪着细碎的光,美丽的让人心醉。 长长的灰发散落着,发梢垂在地上,挡着钻石若隐若现的光。 他看了一会儿,试着从沙发里直起身,走到地上,但下一秒被疼的收回脚。 鲜血顺着脚滴落,滴在白色沙发上。 满地的钻石美丽而危险,像白色婚纱上的点缀,尖锐到像尖刀。 莫时鱼没能找到能落脚的地方,只试着脱下身上的衣服包裹住地上的钻石,再伸出手试着施力,但钻石轻易的钻破了衣服,再次刺破他的皮肤。 他缩回手,又试着用在沙发旁茶几上找到的叉子撬走钻石,但满地的钻石细碎如砂砾,牢牢地粘在地上,光靠人力没办法移动。 一系列尝试失败后,他只能抱着腿蜷在沙发里,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大门。 他不知道门后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被困在这里,但是…… 我要出去。他心想。 我一定要出去。 他用叉子撕开了身下沙发外套,把里面的海绵抽出来铺在地上,再用沙发套和衣服裹住了脚,再一次踏在地上。 第一步……他的眉毛抽动了一下,但没有退缩,而是快速的迈出了第二步、第三步…… 一直到他越过钻石地,扭动门把手,来到门外。 门外是幽闭的走廊。 不过几步路,他的脚底已经满是湿滑的血,莫时鱼却很高兴。 不知缘由的,他非常厌恶身后这个幽闭美丽的房间,连一秒都不想多呆。 看起来,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别墅。 因为脚受伤了,他走不快,只能扶着墙一点点往外走,每一步都像刀割一样,但这些都不重要,他出来了……他…… 一双冰冷的手忽然制住了他的胳膊,莫时鱼惊吓的转过头,正对上男人阴沉的面颊。 他仿佛厉鬼索命一般,“你要去哪里?” 莫时鱼被吓的甩开他,转身往外跑,但被拽了一把,摔在地上,受伤的脚疼的一缩,他回头看抓着他脚踝的男人,悚然道,“你是谁?!” “你不喜欢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吗?”男人垂着眼,语气还柔和,但显然不是心情绝佳的样子,“宝贝?” 礼物? 莫时鱼再次看了一眼那个幽暗的房间。 让他呆在无法落脚的房间里,只能困在沙发里,被钻石包围、被房间外的人观赏,这竟然是礼物? 愤怒和怨恨陡然升腾起来,像无法熄灭的火焰。他用力攥紧了手里的刀叉,恨不得插进男人看过来的眼睛里。 可下一秒,脑子忽地混沌了一下。 犹如实质的怨恨变得模糊和隐约,变成了远处山谷的回响。 “礼物?”他低低呢喃,有几分恍惚的模样,“我……” “收到礼物,你该开心不是吗?”男人低着头,尖锐的鹰钩鼻让他还算英俊的面容变得阴郁,“小鱼。为什么诋毁他人的心意呢?” 莫时鱼的神情恍惚了一瞬,眼前倏地划过一些画面。 蛋糕被抹在脸上,「小鱼,妈妈祝你生日快乐!」 「小时鱼,把手举起来。」 「被逮着就要进局子过年了,放我一马吧警官先生……」 「你就在前台站着,我看谁敢来骚扰你!」 「小鱼,暑假去旅行吧。你想去哪里?」 「本体……」 「你开心吗?」 “开心……”莫时鱼低语。 眼前的人的面孔边缘变得模糊,好像和许多人重合起来。 他顿住了,有些眷恋的靠近了一些,望着他。 “记住这份感觉,你喜欢吗?开心的话,就笑一下。” 莫时鱼慢慢弯起了唇。 “乖孩子。” 男人笑了,温柔的摸着他的头发,“没错,靠近我,呆在我身边,你就能再一次有这让你无比怀念的感觉。” 下一秒,怀里的人猛推了他一把。 男人骤然失去平衡,仰倒在地上,正好摔进了房间,后脑勺着地。 鲜血从后脑处的碎钻里蔓延开来,男人眼珠移动,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竟移动到了房间的门口。 是莫时鱼在他怀里时,推着他往后走的那几步。 莫时鱼站在门口,看着地上逐渐失温的身体。 他往前了一步,走进房间里,然后半跪在尸体前。 男人快要死去,反而看着他缓缓笑了,“小鱼,你怎么不走呢?” 莫时鱼捂住了他的嘴,手指瞬间沾染到了粘稠苦涩的血,他低头喃喃自语,“吵死了。我才不需要有人来爱我。” 这一回,乌丸莲耶彻底咧开嘴笑了。”小鱼啊……”他在唇齿间呢喃着,“小鱼。” 第137章 治疗仓升起,莫时鱼随着重力跌坐在地上。 他睁开眼,茫然的环顾四周。 白色的治疗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角落的柜子,还有……逐渐回想起的记忆。 他猛地挥开了医生伸过来的手,缩在角落里望着他们,不停的摇头,“不是……不要……我不是……爱他……?” “冷静一点,小莫先生。”医生反而比他过去冷静的时候态度好多了,甚至难得拿了一块毛巾给他擦头发。 他将两颗药喂给了呆呆的莫时鱼。 莫时鱼的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他眼睫颤动了好几下,忽然睁大了眼睛,仿佛从漫长的噩梦里惊醒。 他随便抓了一个女医生的衣摆,仰头急促道,“我不太舒服,明天可以不来吗?” “不可以。”医生毫不犹豫的说。 莫时鱼怔怔的看着她,脸色异乎寻常的苍白,“为什么?劳改犯也有休息日不是吗?” “莫先生,这并不是工作,而是治疗,没有听说过病人接受治疗还有放假的说法。” “而且,”医生弯下腰直视他,“你必须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获得新生。” 新生…… 莫时鱼重复了一遍,他的眼前模糊,大脑强烈的,自我保护式的强烈抽搐让他眼角抽动,“这样的新生,是你们想要的吧。” “……”被他抓着衣摆的医生看着他,眼底说不清是恶意多还是兴奋多一些。 他伸出手,似乎想拭去身前灰发青年湿润的眼眶,却在下一秒被一把钳住。 他如梦初醒,刚抬头就看到赤井秀一冷冷的眼神。 “你在做什么?”赤井秀一轻缓的说,“你越界了。” 医生收回手,他望着面无表情的赤井秀一,恐慌的低声道。 “等等,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赤井秀一已经带着莫时鱼离开了。 赤井秀一没有问他梦里发生了什么,只是说道,“如果无聊的话,医院有很多休闲用的设施,比如花园,图书室。” 莫时鱼没有回答他,而是站在走廊里,望着他,“医生……” “这样的治疗方案,是谁想的?” “……”赤井秀一沉静的绿眸看着他。 莫时鱼看着他,“我的主治医师,是谁?” 赤井秀一说,“大部分是一个俄罗斯人的主意。” “俄罗斯人……” 莫时鱼低头呢喃。 他说,“他一定很恨我。” 赤井秀一偏了偏头,望着走廊里的摄像头,无波的绿眸似乎在和摄像头后的一双紫眸对视。 他垂下眼,“也不一定。” 医生送他回到病房里就离开了,莫时鱼躺在本该最放松的床上,怎么也无法放松下来,他的精神时刻如绷紧的弓弦,好像随时都可能彻底彻底崩开。 他坐立不安了一会儿,捂着头,撑着墙跪坐下去。 他似乎看到了更加森白的一扇门,一个又一个奇特的符号,鲜血在符号内流淌。 像在坐过山车,灵魂时而在这一头,时而在那一头,他感到了极致的痛苦,一瞬间遭受了巨大的压力,在濒死感里窒息。 他感到一只冰冷的属于少年的手轻揉的抚摸着他的面颊,耳边传来森凉带着笑意的呼唤声,像要把他啮进骨髓里,“妈妈——” “你果然潜力无限~” 肩膀被猛地推到墙上。 他猛然回神,抓住了可贵的实物感,难耐痛苦的剧烈喘息。 眼前闪过了银色发丝,他望进了一双幽冷的绿眸里。 一个穿着黑风衣的银发男人。 他的装扮和这里格格不入,像个意外闯进片场的变数。 “荷荷……咳……”莫时鱼不知道自己刚才都久没呼吸了,缺氧到极致反而吸不进氧气,只能捂着嘴发出嘶哑的抽气声。 世界变得寂静,沉寂到听不到声音。 直到他听到男人冷淡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像世纪末的一声钟响。 “瓦伦汀,呼吸。” 他本能的照做,终于找回了呼吸节奏,剧烈心跳慢慢回归正常。 他依然沉浸在刚才那一幕里,精神一阵阵的失常,捂着嘴喘息。 有许多情绪填满了他的心脏,又像漏了阀的水缸一样迅速消逝,他徒劳的伸手,但只够到几个模糊的影子。 “我要出去……”灰发的病人低着头呢喃,“我要出去,我不能在这里,还有人在等我……” 琴酒嘴角勾起了一丝冷意的笑,“你把他们当救命的稻草,你真的以为,会有人付出一切来救你?” 莫时鱼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他凑近了一些,带着血丝的眼睛与对方对视。 莫时鱼盯着他的眼里透着狠戾,声音沙哑的厉害,带着一种病态的凶狠和执着,“闭嘴!” 琴酒深深的看着他,那双幽绿眸子,说不清是为什么的起伏了一瞬间。有一瞬间,莫时鱼觉得对方似乎是高兴的。 他的声音很轻,“你也不确定吧。” “不如赌一把,看那几个不长眼的警察,是否会不惜牺牲自己的光明前途,来救你?” 莫时鱼恶狠狠的盯着他,手指抽搐着收紧,想把这张该死的、烦人的嘴撕了。 他冷笑着说,“我们的思想从一开始就不一样,我不需要别人为我付出什么。” “只要还有人在等我回家就够了。” “所以,我和你们不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张口说出这些刻薄的话,有些话就是这么顺着说出来了。 银发男人锢着他的力道太大,他的肩胛骨隐隐作痛,也是在这时,银发男人紧贴着他的耳边说道,“去图书馆。” 他的声音很轻,隐藏在嘲讽的语气之下,宛如空气里陡然升起的泡沫。 莫时鱼微微睁大了双眼。 护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跟在他的身边。 “你回来了?”莫时鱼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护工轻哼。 “你去哪里了?”莫时鱼问。 “被院长叫去谈了谈,”护工为他推开门,“真是的,我明明工作那么努力,真让我伤心。” 他故意做出了一副痛心的样子,很有作秀的嫌疑。 莫时鱼走出房门的时候忽然说,“今天可以去图书室吗?” 护工短暂的愣了一下后答应了,“可以。” 反正去哪里都是一样的。他心想。 图书室里有零星的几个人。 “我随便看看。”他和护工说。 护工随手拿了本时尚杂志,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莫时鱼越走越深。 这里的书几乎都是日语,他看得懂,但很陌生。 不止名著的名字没有听过,那些熟悉的日本作家的书也不在其中,一本都没有。 毕竟,这里不是他原来的世界,文化有所差异是正常的。 等一下,那岂不代表着靠文抄公赚钱的可能性很大? 穿越后的他怎么没有想到这点呢?难道他不缺钱?不不不,他这贫穷惯了的性格一看就是没富过。 莫时鱼心里在开着玩笑,但唇角拉成了平而僵硬的直线。 他没有发现哪里不正常的地方,直到走过某个书架时,他忽然顿了一下。 他的眼珠慢慢往下。 这座书架的最下面那层没放书,可以透过那一层看到另一面。 他看到了一双苍白消瘦的脚,在书架的对面。 再往上,就被一层层的书挡住了。 那双脚没有动,脚尖是歪斜的,朝着他的方向,死死地卡进书架下的缝隙里。 莫时鱼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幻觉? 对,又是幻觉。 莫时鱼僵着身体一步步后退,慌乱间后背撞到了身后的书架,闷闷的一声。 沉寂被这一声打破了。 下一秒,他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一把拖到了角落里,卡在书架和墙面的角落里,紧接着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莫时鱼睁大眼睛,几乎是一下子抬起手,胡乱按住了对方的肩膀,挣扎着往后仰,于是对方也被他带到了地上。 他的身上趴着一个怪物。一个浑身漆黑的怪物。 体表吸光般泛着黑沉暗淡的关泽,像穿着一层性感的黑色胶衣。 他的另一只手卡在莫时鱼嘴上,另一只手松开,手指轻柔摸了摸眼前青年冰冷潮湿的面颊,似乎在丈量如何下手。 莫时鱼惊骇的想翻身起来,动作却被怪物锁死,他下意识握拳用力砸了怪物好几下,可并没有用处,慌乱间他的手摸到了怪物也许是鼻子的地方,没有感到一丝气息。 死人……死了……? 莫时鱼呼吸急促,出了一身虚汗,眼睛睁的大大的。 抚摸着他的手指颀长有力,曲起时甚至能看到上面分明的骨节。莫时鱼感到嘴唇有些痛和麻。 怪物似乎在说些什么,莫时鱼一个字也听不清,他慌乱间摸到了书架上的一本书,尖锐的一角正对着怪物的后脑。 不,不能反抗……他的手指僵在半空中。 也许……眼前的怪物和那天的护士一样,是一个无辜、惊恐的人。 想到这里,莫时鱼挣扎的力度也减弱了。 都是幻觉…… 他遭受的痛苦,都是幻觉。他的抵抗,逃跑,只会害到无辜的人。那只金色的熊,勾起了心底最可怕的恐惧和伤痛。但不反抗,只有□□的疼,就不会再感受到这样的痛苦。 他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怪物凑过来时,没有再攻击,而是仰起头,作出了忍受的模样。 “忍受疼痛,是一种救赎。”耳边响起了昨天在治疗室内听到的某个医生的话。 他被扣着手指,怔怔的望着天花板。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怪物捧起了他的脸,靠近他,很小心的蹭了蹭他的下巴,他什么都没做,只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耳边响起了和他的声音极其相似,却更低的声音,“本体,不需要救赎。” “看身后。” 莫时鱼猛地睁开眼。 身边似乎多出了些什么,他的眼角转动,一双苍白赤裸的脚赫然就在他的旁边,极近的地方,有些眼熟,缠着绷带,带着陈旧的伤痕。 他的眼睛登时睁大,还没来得及躲,就看见一只惨白的手,将一个什么东西放在了他的手边。 莫时鱼的动作顿住了。他望着这一幕,嘴唇轻轻的发抖。 那是一小块芝士蛋糕,放在一张揉皱了的白纸上。 轻柔的甜香萦绕在鼻尖,像一个虚妄,安宁的梦。 第138章 护工听到了动静,一路找到了书架那边。 他转了一大圈,才在角落里找到了莫时鱼。“怎么了……” 他的声音顿在了这里。 他看到莫时鱼悄然坐在地上,周围空无一人,他靠着书架,拿着一本书望过来。眼角神色勾魂摄魄。 一瞬间熟悉的感觉,就像风从指缝间吹过,再也找不到痕迹。 护工怔怔的看着他半晌,试探道,“瓦伦汀?” “你在叫谁?”莫时鱼问他,“说起来,今天有个银发的男人也对我叫过一个名字。” 护工低头笑了,他靠在墙上,抽出了一根细长的烟,夹在手指间,侧着头,望着另一边的书架,“是在叫一个小傻瓜。” “可以给我一根吗?”莫时鱼说。 护工抽了根烟扔过去。 他们之间是昏黄的灯光,和书本照在地上的阴影。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书架的角落的时间像静止了一样。 莫时鱼站了起来,把书放回了书架里。 护工安静的靠在那里,“看好了?” “嗯,是讲夫妻关系的书。”莫时鱼说,“我对配偶有了更深的理解。” 配偶啊……护工在心里默念了这个词,勾起了一丝冷笑。 莫时鱼话口一转,“你是一个好人。” “能被你这么认为,我真是高兴。不过你还是注意一些为好。”护工朝他勾了勾唇,“生命中会发生什么是难以预测的。” “比如?” “比如,也许我是个杀了人也不在意的,恶贯满盈的杀人犯,也说不定呢。” 莫时鱼笑了,“那我们可真投缘。” 这似乎是他今天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是啊。” 护工说。 这一回,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笼子里。 身上裹着一件长长的红衣,玫瑰一样糜烂的颜色,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衣物。 他抓着栏杆。透过栏杆的缝隙,望着这个木屋一样的房间。 火焰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他看到了离笼子很近的地毯上,掉了一串钥匙,很可能是打开笼子的钥匙。 是努力伸一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 哪怕不是开笼子的钥匙,也有试探的价值。 如果是正常人,早就在竭力勾钥匙了,但莫时鱼只是看了钥匙一会儿,就慢慢趴伏下身体,枕着脑袋发呆。 笼子不大,他的头枕在手臂上,灯光勾勒出单薄衣料下起伏的背线。 莫时鱼听着火焰噼啪声,几乎昏昏欲睡。 忽然,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他惊醒了,撑起身体,看到一个男人推开门,风雪顺着门扉呼呼的吹进来,莫时鱼抓着栏杆看着他,在吹进来的冷冽风雪里打了个颤。 “雪越来越大,越来越难打到猎物了。”男人放下猎枪,走到了关着莫时鱼的笼子前,把手伸进去,带着冰雪的手钳着他的下巴,“再空着手回来,只能把储备粮吃掉了。” 莫时鱼被迫仰头和他直视,几秒的安静后,他意识到了,男人说的是自己。 身后的红帽子被一把扣在他的头上。男人往木屋的另一边正在火堆上燃烧的锅走去。打开锅盖,用勺子在锅里搅动。 莫时鱼垂着头,看着自己从红帽里流泻下来的长长的、烟灰色头发。 真不搭。他心想。 过了一会儿,一碗血淋淋的牛骨头放在他面前。 莫时鱼低头看了看骨头,再抬头看向男人。 “吃啊。”等了几秒没动作,男人按着他的头,手缓缓施力,莫时鱼不得不离地上的骨头越来越近。 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逐渐升起的、无法抽离的痛恨。 男人的脖子理他很近,地上的骨头非常尖锐, 他有能力,也有足够的自信,在这么近的距离把尖锐的骨头插进男人的喉管,等待温热的鲜血将把他的身体淋的湿透。 但他没有这么做。 莫时鱼伸出手,将碗里的骨头拿起来,安静的咬了一口肉。 嘴角渗着3分熟牛肉的血丝,他抬起头,忽然缓缓地笑了一下。 “那个,我该叫你什么?” 他摸着嘴角的血丝,歪着头,“主人?” 男人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莫时鱼的眼里闪烁着奇特的光。 莫时鱼伸出手,拉了一下站在笼子外的人的衣摆,他没用多少力气,那人就已经朝他弯下了腰,莫时鱼朝他说,“别吃我,主人。” 说完,他一把扯住对方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的跟前,然后张嘴咬进了对方的脖子里。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他死死的咬着,像要嵌进骨子里。 “你为什么……”男人的声音慢慢弱下去。 “我不出去。”莫时鱼松开嘴,低着头自言自语一般,“我讨厌外面,我就在这里呆着。” 又是一次治疗结束。 治疗仓升起,莫时鱼随着重力跌坐在地上。 他仰起苍白的脸,直勾勾的望着周围的人。 一波一波的药水漫过脚踝,他猛地一把掀翻了桌上的医疗器械,霎时丁零当啷摔了一地,他坐在一片狼籍里,又难以自抑的低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医生立刻拨打了对讲机,推门进来的保安迅速靠近他。 他被按在地上,两只手腕背在身后,束缚环“咯搭”一声扣上。 嘴被掰开,塞了两颗药,就着水吃了下去。 他低咳着伏在地上,单薄的病号服下映出了起伏的肩胛骨。 医生冷酷的宣告,“莫先生,很遗憾的告诉您,您再次失败了。” “……”莫时鱼低喘着,断断续续的低笑,“我知道,不用你说。” 黑发碧眼的医生将保安赶走,将白色外套披在他的身上。 “回去吧。”他说。 “……”莫时鱼低着头,没有说话,垂落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神情。 他挣开了黑发医生的手,站了起来。 黑发医生看着他,绿眸逐渐幽深。 回到病房里。 黑发医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病房里看了一圈。他的目光在床底停留了一下。 和昨天相比,床的位置平移了一点点。 他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依然没有选择开口。 莫时鱼绕过了床,坐在窗台边的摇椅上,脑袋歪在玻璃上,眼睛看着玻璃里自己的倒影。 “医生,我又杀人了。”他说。 赤井秀一“嗯”了一声,倒了一杯放了柠檬片的红茶放在他的手边。 “比起想这些,你该好好睡一觉了。”他说。 “我不困。”莫时鱼摇头。 “我有一个爱人。”莫时鱼看着玻璃里的倒影,重复了一遍,“我想,我确实有一个爱人。” “我好爱他,我真的好爱他。” “可是,他为什么不来陪我?”他疑惑的问,“你说,是他不喜欢我了吗?” “也许因为他不在这里。”赤井秀一说道。 莫时鱼摇头,“不,他在的,他就在这里。” 赤井秀一没有说话。 莫时鱼歪着头,用脸颊贴着冰凉的玻璃,看着近在咫尺的倒影,语气喃喃道。 “你不喜欢我了吗?你不准不喜欢我。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不喜欢我,只有你不可以。” 赤井秀一望着他盯着空气自言自语的样子。 他的声音很轻,配着那种不正常的迷蒙眼睛。 赤井秀一看着他,本能的皱眉。 谁都很清楚,这个所谓的配偶是不存在的。只是上面做精神控制的一个手段而已。 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一个具体的配偶存在。 在监控下,他只能说出一句试探性的话,“我想,你应该对你的配偶没有什么印象才对……你喜欢他吗?” 莫时鱼回头看了他一眼,笑起来。 “我喜欢,”他说,“我好喜欢他。” 他转过头,额头抵着玻璃里的人影,“他只是坐在这里,我就想掐死他,想把他剁成块咽下去,想亲亲他的眼睛。” ……明明是不存在的爱人。 奇怪的是,赤井秀一确实从这不清醒的,偏执的言论里,感受到了自淤泥生长出的沉重爱意。 赤井秀一没有再接话。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些。 不间断的药物,精神刺激,监禁,幻觉,足以摧毁和重新塑造一个人的神志。 救下眼前人的几率是多少?为此冒险的风险有多大? 他无法得到本国的帮助,本国甚至可能默许着这一切发生。 被抹灭意识的巢母,变成了一个好用的道具,多得是人乐见其成。 赤井秀一对巢母没有什么感情,他们曾经短暂的相处也不过是利用关系。 只是觉得,差一点意思,结局不应该是这样。 那应该是什么样? 他为什么要不断找机会回来这里? 隐晦的痛心缓慢消弭。 “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甜美却阴冷的声音。 赤井秀一的眼珠微微往后转动了一下。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探进来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是值班的护士。 “非值班医师,不得在病房区长期逗留。” “我知道了。”赤井秀一冷淡的说道,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身后传来了声音。 赤井秀一顿了一下,他回过头,看到莫时鱼的视线从玻璃处移开,凝在他的身上。 “能帮我解开吗?”莫时鱼看着他,动了动背在身后的双手,露出了衣袖底下黑色的束缚环,和垂落下去的黑色带子。 赤井秀一默不作声的走过去,解开了束缚环。 黑色束缚环从苍白的手腕上分开,留下被扼住留下的痕迹,莫时鱼抽出手,放在阳光底下看了又看。 他收回手,轻柔的吻了一下那道深红的淤痕。 第139章 莫时鱼的状态在之后似乎急转直下。 他开始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安室透再次找机会进来这里时,看到他坐在病床上用钩针摆弄着一个玩偶,垂着眼,安室透望过去的时候,看到他恍惚的,难以凝聚在一起的视线。 注意到有人来了,他抱着玩偶蜷缩到了床的深处,后背紧紧抵着墙,抱着折到胸前的双腿,面孔埋在膝盖间。 床上都是他在缝制用的白色丝线,堆成了一团,混着烟灰色的长发,发丝一直从白色床单蜿蜒下来。 偶尔医生或护士对他作出粗鲁的举动,但哪怕把他弄疼了,他也不会反抗。 他似乎把疼痛和伤害当成了幻觉,无论多么疼,都不会对施加伤害的人产生敌意。 这已经很接近上面的人想要的结果。 安室透知道,以上面的人的警惕,至少还要试探一段时间。 “莫先生,该去治疗了。”他说。 等了几分钟,没有等到病床上的人反应,安室透走近了一些。 病床上的人动了动,从膝盖里抬起了一些眼睛。 “医生。”莫时鱼弯起眼睛,“你来了。” “嗯。” 他看着莫时鱼安静的下床。 安室透推开门,和门外看过来的护工视线交错了一瞬间。两人的瞳孔深处都闪过一些东西。 护工没有说话,只朝安室透勾唇笑了一下,他靠在墙上,手里夹着细长的烟。 安室透移开视线,带着莫时鱼离开。 治疗仓的仓壁升起。 莫时鱼跌在地上,拉下呼吸罩,低咳着用毛毯裹着自己。 “恭喜你。”医生朝他虚伪的鼓掌,“莫先生,这一次你没有杀害你的配偶,治疗有了极大的进步。” 莫时鱼垂着眼,一个字都没有说。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你就能彻底痊愈了。” 医生不在意他的沉默,甚至可以说乐见其成,一脸兴奋的宣布道。 莫时鱼仰起头,迎着刺眼的光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似乎被他的语气感染,他也终于慢慢的笑起来。 医生看着他的笑容,心砰砰直跳,无法控制的靠近了一些。 还好他勉强记得找个借口,“该吃药了。” 莫时鱼点点头,“好啊。” 医生没有等他做反应,就硬掰着病人的下巴,喂了三颗药进去,他收回手时,莫时鱼的下巴上留下了一道重重的红痕。 明明疼的皱起眉,但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医生弯着唇笑。 好像做什么都可以。 “谢谢医生。”他乖乖说。 “……” 摧毁欲和怜惜感同时充溢在医生的心口,哪怕他是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演员,这一刻仍然被交织的复杂情感弄的心口发烫。 他不敢多看,狼狈的收回了手。 “……”安室透可以说是咬着牙根把莫时鱼带出去的。 任何一名警察看到刚才那一幕,恐怕都会火大的连夜爬上崆峒山,再把眼前这些碍眼的B们一脚踢飞去玩不拴绳蹦极。 他早已注意到了莫时鱼身上除了刚才下巴上的红痕以外,其他大大小小的淤青,甚至还有烧伤。 这是上面默认允许的试探,仅限这几日。 可以说,这群扮作医护人员的杀手已经疯了。 好在终于快要结束了。 安室透心想。 他当然希望瓦伦汀是在做戏,但这种可能性大吗? 哪怕是再坚强的人,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 更不要提一个失去记忆的人。 没有依靠,没有伙伴,什么都没有,他能跳出这个为他精心搭出的框架,保持独立的人格对抗一切吗? 安室透心知现实没有奇迹。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身边的莫时鱼。 哪怕他们的计划顺利,能把瓦伦汀救出去,恐怕也要通过长期治疗来治愈这接近一个月的精神创伤。 莫时鱼回房间后,就在床上抱起他的玩偶,安静的缝它掉落的眼睛。 安室透看了一会儿,轻轻关上门,转头看向了门口的护工。 “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这个空间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上面的意思是,明天就把他接出去。但Boss还有些顾虑,所以……” “所以什么?”安室透挑眉。 护工轻叹气,扯了扯身上的白大褂,“我们还得做这副打扮。” 安室透,“……”真是不做人啊,出去了还要cos医生,上面就没一点羞耻心吗? 莫时鱼睁开眼时,发现他的娃娃不见了。 他焦急的坐起来,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都变了。 房间很大,巨大的落地窗,厚实的地毯,正在燃烧的火炉,可以躺下四五个人的大床。 奢华无比。 他低下头,发现两只手的手腕依然被缠了束缚环,长长的黑带子垂荡下来,脖子套了一个奇怪的黑色颈环,似乎藏着什么高科技。 他看了一眼床对面的镜子,他的蓝白条病号服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宽大的白色睡袍。 他将整个房间里链子够得着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找到玩偶,只能回到床上,怔怔的改成抱枕头。 门被无声的打开,熟悉的护工走进来,推着一个餐车。 “吃饭了,小莫先生。”他温和的笑。 莫时鱼扑到了护工面前,焦急而神经质的抓着他的衣摆,“我的娃娃呢?” 护工说,“什么娃娃?没有看到呢。” 莫时鱼重复了一遍,“我的娃娃呢?谁把我的娃娃藏起来了?” 寻觅的视线不断乱飘,墙壁上插座的空洞,地毯交接的空隙,床底的幽暗影子。 几秒后,他慢慢冷静下来。 他这回问问题时的语气和语调正常了许多,“为什么换病房了?” 护工疑惑的说,“没有变,您还是在原来的病房呢。” “怎么了?您觉得环境有变化吗?” 莫时鱼看着他半晌,低下头说,“没有变化,是我看错了。” 护工把小桌架在床上,打开餐盘盖,香气扑鼻而来。 清晨刚从澳洲空运来的顶级牛上脑被煎成外焦里嫩的诱人模样,周围点缀着芦笋和口蘑,莫时鱼喜欢吃蘑菇,所以口蘑放得比芦笋多。 配汤是用波士顿龙虾熬制的法式龙虾浓汤。 在吃食用度上,Boss从来没有亏待过瓦伦汀。 可惜,这对瓦伦汀来说,向来不是一个加分项。 莫时鱼没吃几口就放下了,恹恹的缩在床上。 护工问,“不吃了吗?” 莫时鱼摇头,“不想吃。” “有酒吗?”他问道。 护工摸了摸下巴,回忆了半晌说,“有。” Boss珍藏的阿玛菲柠檬利口酒,想必拿给瓦伦汀喝,他一定不会介意吧。 “……” 护工把酒从酒窖里拿出来,贴心的将酒瓶放在装满冰块的容器里,就款款离开了。 莫时鱼喝到了此生难以复刻的至高美酒,整个人都圆满了。 “真不错啊。” 他抱着酒瓶,打了一个酒嗝。 他摇摇晃晃的倒在床上,睡袍里一双白皙匀称的双腿压在黑色的被子上,他侧头看向大门口,大门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开了。 “医生?是医生吗?”他眯着眼看着门口的两人说。 乌丸莲耶走进了房间,身后跟着银色长发的杀手。 乌丸莲耶先是看了眼桌上的酒,微不可查的顿了顿,眼角抽搐了一下,但他很快掩饰住这个反应,看向莫时鱼,低柔的说,“小鱼,喝酒了?” 莫时鱼睁大眼睛看他,他的目光扫过他英俊的眉眼,锐利的鹰钩鼻,眼神变得怔怔的,“你是……” 乌丸莲耶看着瓦伦汀下了床,一步步朝他走近,抬起一只手,慢慢靠近他的侧脸。 这双手修长苍白,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指腹有薄薄的茧,是一双无论握着枪还是抓着床单,都很美的手。 “你是……” 他已经到了警戒的范围,这个距离很危险。如果他是装的,很有可能在一瞬间扭断他的脖子。 乌丸莲耶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手轻轻的搭在他的侧脸。像树叶落于湖面。 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鱼,坐到床上去。”乌丸莲耶嘴角微微上扬。 莫时鱼后退了一步,坐在床上。 他抬起的眼神说不上喜爱,也说不上恨,像躁动的蛇,咬着酒杯看他。 乌丸莲耶掰过莫时鱼的脸,像凝视猎物一般看着他几秒,然后狠狠地在对方脸颊上抽了一巴掌。 烟灰发的青年跌坐在地上,价值倾城的酒液泼洒在地上,一地的酒香。 莫时鱼慢慢仰起头,发丝遮挡住的侧脸上骤然多了几道红印。他的眼里有几分茫然,似乎不敢置信,手指收紧又慢慢松开,一瞬间升起的杀意很快消弭。 “幻觉,是幻觉……?”他捂着脸喃喃自语。 “当然是,小鱼。”乌丸莲耶黑沉沉的眼睛凝视着他,“我是你的配偶,我们的感情是那么专一和忠贞,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 “你感受到的伤害、疼痛,全都是幻觉。” 莫时鱼瞳孔是散的,好似沉在梦里,看向某个虚空。 “疼吗?”乌丸莲耶从地上拿起酒杯,在桌角“啪”一声摔碎,然后蹲下来,将这片尖利的碎片在他的脚腕韧带处划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莫时鱼疼的抓紧了地毯的软毛,浑身都在发颤。 血在地毯上蔓延开来。 乌丸莲耶低柔的说,“小鱼,你疼吗?” 莫时鱼抓着地毯的手青筋浮现,他的眼底盛着酒水琉璃色彩,看着他,好似含了尖锐的泪,却是笑了起来,“不疼。” 他盯着乌丸莲耶,一字一句的说。 “一点也不疼。” 第140章 “你说,他是装的吗?” 乌丸莲耶看着监控里的人影轻声道。 屏幕里的人扶着桌子,一只脚明显的使不上力,缠着厚厚的绷带,每走一步,身影都是歪斜的。 站在他旁边的黑发紫眸的青年穿着厚实,白色的毛大衣披在身上,他看着屏幕,轻柔道,“如果是装的,他能眼睁看着自己一只脚跟腱被这么简单的切断,忍受每走一步走在钢针上的痛苦,那他的意志力和耐心,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乌丸莲耶说,“他的意志如果不强,我就不会费尽周折的让他失忆,再请你导演出这番大戏出来了。” 青年微笑,眼睛低垂着,手指抚在屏幕上。 乌丸莲耶:“上一世摧毁巢母神智靠的是药剂,但如今他有特别对药剂做过针对性的防范,同样的药剂已经失去了作用。” 白衣黑发的青年不置可否,“嗯。” 乌丸莲耶低笑了一声,“所以啊,费奥多尔君,我现在看他,就像在看一条等着咬断我咽喉的,装死的蛇。” 不过真美啊。他看了一眼屏幕,转身大步离开。 小鱼,你被折磨的样子。 莫时鱼再一次因站立不稳摔在地上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他抬起头,看到乌丸莲耶走进来,他一只手撑着漆黑的手杖,步伐优雅,“怎么了?” 莫时鱼坐在地上,慢慢伸出了一只手,等着他把自己扶起来。 “我想出去走走。”他轻轻的笑,嘴角弯起弧度。 乌丸莲耶一向是愿意满足瓦伦汀无伤大雅的要求,但他没有推来轮椅,而是就这样带着他往外走,就像对待一个正常可以走路的人一样,表现得无知无觉,不知道他受伤了一般。 莫时鱼也不在乎,扶着墙一点点往外挪,摔了几次,被乌丸莲耶扶起来,老东西作出了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连路都走不稳了。” 莫时鱼坐在地上,仰起头,“我的脚有点软。” 乌丸莲耶说,“那就回床上躺着。” 莫时鱼摇头,坚持要出去。 乌丸莲耶便也随他,嘴角带着笑意,欣赏他这副不得不依靠他人的柔弱姿态。 不过,他老是看床底干什么? 床底还能钻出只鬼不成? 乌丸莲耶看了眼空荡荡的床底,不甚在意的收回了视线。 他没有注意到,他合上门的一瞬间,床底慢慢探出了一只白玉一般的手,手指扒着地毯,指尖微微透明。 他们似乎在海边,莫时鱼走到外面时,闻到了海风的味道,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喧哗急切的呼唤声,就在耳边,但循声望去时,只看到了晶莹闪烁着光芒的海平线。 和他印象里的医院完全不一样。 他似乎陷入了更深的幻觉。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无论看到什么都不会惊讶了。反正,都当作假的就好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莫时鱼没有开口,只是用脚踩在了台阶的边缘,试探了一下,然后神色不变的踩了下去。 乌丸莲耶把他带到了海边,莫时鱼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柔软的沙滩上,疼的满脸冷汗。 每走一步,都好像走在尖锐的钢针上,他的所有精力都在和疼痛作斗争,以至于看到了海边白鸥落到他身侧时,也没有及时注意到。 海鸥靠近了他,然后将鸟喙啄了一下他,张开雪白的翅膀,扇了扇。 莫时鱼歪了下头,试探的伸手,摸了摸海鸥的羽毛,海鸥也不跑,歪着脑袋看他,他回头看了看乌丸莲耶。 “怎么了?”组织的黑乌鸦Boss问。 莫时鱼看他,“有鸟的食物吗?” 乌丸莲耶笑了,“你当我是万能屋吗?” 莫时鱼深灰色的瞳孔凝视着他的笑容,长长的眼睫盖住了眼里的光。 他对乌丸莲耶伸出手,语气执拗的重复了一遍,“有鸟的食物吗?” “……” 莫时鱼最终收到了一些面包碎,在他低头喂鸟时,肩背才微微放松了一些。 似乎从刚才那偏执的状态里缓缓回复了过来。 乌丸莲耶微微皱着眉,站在他的身后,凝视着他的背影。 状态不稳定是好的,说明他的外表存在易掌控的弱点,但他不喜欢这种被忽视的感觉。 于是他又近了一步。 “小鱼。”他呼换了一句。 莫时鱼慢慢的侧过头,正对上了乌丸莲耶阴郁英俊的面颊,他似乎比一开始年轻了一些。 于是莫时鱼伸出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他露出了一个漂亮的虚幻的笑容,“你也要吃吗?小鸟。” 乌丸莲耶顿了一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怎么?我也是小鸟?” “嗯。”莫时鱼指了指天空,“海鸥。”接着又指了指乌丸莲耶,“乌鸦。” “我看到了羽毛,”莫时鱼伸手,摸他的头发,到眼睛,“眼睛。还有翅膀。” 乌丸莲耶顿了一下,他的眼里都陡然升起了两朵火苗,这股火烧的他周身发烫,他停顿了几秒,竟然真的低下头捡了一块面包碎。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失笑的扔在地上。 莫时鱼安安分分的看着他,眼里灰蒙蒙,聚焦在一起,映着他的身影,仿佛真的在看珍贵的东西。 他们坐在沙滩上,那只海鸥早就飞走了。 时间在海风的吹拂下流逝。 乌丸莲耶问,“我是鸟,你是什么?你是鱼吗?” 莫时鱼弯起眼,他撑起身体,单衣后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饶有兴趣的玩着头发,“我是人啊。” “我不会飞,也不会游走,我站在陆地上,我是人。” 乌丸莲耶说,“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罗弗敦群岛,那里有世界上最美的雪,和最绚丽的极光。” “在那里,就成了世界上最自由的人。” 安静了半晌,他身旁的人摇了摇头。 乌丸莲耶侧过头,“小鱼,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爱你。” “我不想伤害你,我永远都希望你活在幸福里。” 莫时鱼探过身,看着他,“他们说,我杀了我的配偶,是你吗?” “不是我,能是谁?” 莫时鱼低下眼,“那你这次不要再被我杀了,带我去罗弗敦群岛,看极光。” “好。” 他笑了笑,“如果能看到,就好了。” 当天晚上,莫时鱼在海边吃了一顿晚餐。 他喝了很多酒,反而没能睡着,乌丸莲耶有事离开了,留他一个人在沙滩上望着天空。 莫时鱼望着海面,他看到了一本巨大的书籍,高高的悬于天空中,书籍是摊开的模样,书页间护着一个小小的灰色的光点。 那光点与书籍相比很小,像宇宙里的一粒星辰,但仔细看似乎是一座石像,周围透着星光。莫时鱼无法形容石像的样子,只能看见石像垂下的长发,莫时鱼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他有些疑惑,大概能感觉到自己在做梦,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一个毫无逻辑的梦。 书籍护着石像的那一页,隐隐有一些纹路,乍一看像流星划过的痕迹,但仔细看更像是鱼纹,或者说鱼鳞。 莫时鱼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朝天空努力的伸出手,竟然真的摸到了什么,他收回手。 手心躺着一片鱼鳞,泛着淡淡的烟雾的朦胧灰色。 他下意识抬起眼,再次看向石像,这一回,他看的更清楚了一些,似乎拨开了迷雾。 就在他看清石像长相的一瞬间,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无边惊诧和心悸。 “——” 他睁开眼,惊异未定,后背除了一身冷汗,捂着发晕的头缓了一会儿才放下手。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房间里,而身边站了一个人。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焦急的紫眸,低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时鱼,快跟我走!” 莫时鱼还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对方,来人衣着微微狼狈,甚至浑身湿漉漉的,肩膀上有伤,好像经历了很多事情。 “你是……” 那人清俊的眉眼登时变得凌厉了一瞬间,“你不认识我了?那群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他没有等莫时鱼回答,立刻介绍自己,“我是萩原研二。是一名警察,也是你的朋友。” 萩原……研二? 莫时鱼登时睁大了眼睛,“这里是柯……??” 他穿越了,穿到了柯南世界? 等等,他还被抓了…… 所以人家穿越是加入主角团,他穿了是成为单元剧里的杀人犯?? 萩原研二默默看着莫时鱼听了他的名字后,就开始莫名其妙的原地抱头,一副不肯接受现实的样子。 “你干嘛呢?”萩原研二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把他的脑壳,“好不容易找到你,快跟我走!” 他跟着萩原研二站起来,有些茫然的看他,“为什么来救我?” “我犯了罪,杀了人,就该赎罪。在监狱里,在精神病医院里。” “你是警察……为什么来救我?” 萩原研二回头看他,“这里不是你赎罪的地方。” 他语气很生硬,“你也不是精神病。” “说这些话的人,都是坏家伙。” 莫时鱼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站了起来,刚走一步,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歪到地上,萩原研二注意到了他脚踝上的纱布,“你的脚……” “没事。”莫时鱼摇头,“我没事,这些都是……” 他低下眼,“假的。” “我背你。”萩原研二动作迅速的把莫时鱼背起来,“我们准备了一艘船,就在破晓的时候,离开这里。” 莫时鱼转头,看着幽深的走廊,“我的配偶还在这里……我要和他说一声……” “你根本没有配偶!”萩原研二打断了他的话,回头厉声道。 他很快注意到了莫时鱼看着他呆住的、隐隐透着害怕的神色,带着血丝的紫眸眨了眨,缓和了语气,“抱歉,我有些着急。” “听好了,小时鱼。”他正色道,“外面没人放弃你,只要挺过这一关,就没人能再阻拦你,伤害你。你一定能把这里深藏的罪恶送上审判庭,因为你是一个勇敢的人,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勇敢的人!” “你吃了他们专门为你准备的药,所以才会这么不清醒,相信我们,等你出去了,我们会治好你的。” 莫时鱼抬起了头,不知过了多久,他小声说,“你们,指的是谁?” 萩原研二温声说,“同伴们。” 莫时鱼看着他,“所以,我不是杀人犯,我其实是你们的同伴?” “当然了。”萩原研二说,“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放弃你。” 一路走到了海边,停靠着一艘小船。 莫时鱼赤着脚,踩过海边微凉的细沙,海边的风很大,但奇异的是,莫时鱼没有感觉到冷。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星空闪耀,没有漂浮于空中的巨大书籍。 萩原研二拉着莫时鱼坐进了小船,手里握着一根船桨。 他忽然松开了握着萩原研二手腕的手,后退了一步,然后突兀说了一句同当下场景毫不相干的话,“有一个金发深肤的医生曾经给过我一颗巧克力。”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巧克力,低头看了一会儿,放回进口袋里。 萩原研二笑了一下,“还有这回事?” “不过小时鱼,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必须在破晓前离开这里……” 他的话没有说完,莫时鱼忽然摇头,“你走吧,我不离开,我就呆在这里。” 萩原研二的动作顿住了,良久,他缓缓回过头,眼珠定在了莫时鱼的身上,“为什么?”他神色带着疑惑,“组织对你的看守紧密,今晚是我们好不容易造成的漏洞,错过了今天,你很难再逃出去了。” 莫时鱼松开了船桨,任由船桨掉进海里。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莫时鱼说,“带我出去,被发现的话你会死。” “我逃不出去的,谁来救我,谁就会死。” “我不想再出去了,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去。这对大家都是最好的。” 黑发紫眸的俊美青年动作顿住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抿紧唇,看着莫时鱼的眼神忧伤而痛苦,“那我们呢?” “你们都会没事的。”莫时鱼轻声说,他推了一把船,看着船游入海中,他抱着腿坐在那里,看着青年,“我没力气了,我太累了,走路好疼啊。” 他抬起眼,看着星空闪耀的瑰丽夜空。 “哪怕明天破晓就会化作泡沫,我也走不动了。” 萩原研二站在船里,沉默的看着他。 “对了,萩原警官,”莫时鱼歪着头看他,“你什么时候会戴这种白色的毛线帽子了?” 这一回,黑发紫眸的警官没有回答他。 他的眼神变得冷了一些,嘴角则是勾起了更温和的笑意,“谁知道呢?” 他站起来,跨出了小船。 “一切都会好的,小鱼,到了明天,你会得到永恒的幸福。” “不过,这一次,你依然没有选择我,和我离开。” “真是可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0-143 第141章 破晓。 莫时鱼坐在沙滩上,望着云层里渐渐透露出了霞光,却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好像变轻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背后的沙滩,和沙滩上栖息的海鸥,以及站在沙滩边缘的护工。 他扯下了黑色的假发,露出了浅金色的波浪卷长发,那双晦涩美丽的灰蓝色眼睛正凝视着他,背景是美丽的海岸线。 这一幕,像一个童话的书封,不,更像是某个时尚杂志的封面。 他,不,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勾人的微笑,朝他作出了一个嘴型。 “……” 莫时鱼低下头,看到他的指尖最先消散成泡沫,接着是手臂和长发。 烟灰色的泡沫和光点,慢慢升到空中,像珍珠贝的碎屑随着海风起舞。 就像他曾看过的那只金色的熊。 你离开这里的时候,原来是这种感觉…… 海浪托起了他,一串串气泡慢慢在半空中形成了鱼鳞的形状。 他失去了眼睛这一个器官,但似乎依然能看到周围,他的视野拔高,却逐渐感受到了一种憋闷的感觉,于是他用力一撕,撕开了天幕。 他看到了天空的真面目,那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四四方方的盒子,只是这盒子太大,太广阔,他误以为这里是一片天空。 周围的空气里都是空间碎裂留下的,类似于玻璃碎掉的痕迹,莫时鱼在碎玻璃里,看到了很多个自己的倒影。 就像他站在某一个奇点,观测着平行世界。 忽地,空气里的碎裂痕迹开始朝他的方向回拢,形成了一个人影。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鼻腔。 那映出了无数个莫时鱼的碎玻璃一样的人影慢慢朝他伸出了一只手,上面存在少许龟裂的痕迹,里面隐隐透出了金色的液体。 “跟我走吧。”他说。 “我们去永恒平静之地。” 莫时鱼猛地伸出手,攥住了一截手,手指用力到几乎陷进了肉里。 “抓住你了。” 他坐起身,捋了一下长发,看着正怔怔盯着他的人影,和隐隐约约的白色半长发,嘴角轻柔漂亮的勾起,露出了满意的、贪婪的笑容。 “玛雷戒指。” 整个霓虹上空弥漫着硝烟和不安的氛围。大街上行走的人都少了很多,只有飞机场和火车站是爆满的。 一对父母带着小女孩拎着行李,往飞机场的方向赶。女孩拉着妈妈的手,走得踉踉跄跄,艰难的跟上,她满脸疑惑。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玩吗?” 母亲的视线从新宿那边灰蒙蒙的天空和硝烟血腥的味道中收回来,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宝宝,我们去欧洲玩好不好啊?” “欧洲是哪里?”女孩茫然的问。 “是离这里很远的地方。”父亲不断的操作着手机,低头抹了一把汗,“老婆,我只买得到去也门的机票了。” 女人一咬牙,“不管了,就去那里,出了国再转机,再在这里呆下去,我们这些平民已经没有活路了。” 死亡的阴影在东京蔓延。 这一切是从新宿事变开始的。 人们一早起来,先是看到了笼罩住了新宿的结界,而慢慢的,结界越来越大。 里面的血腥味和怪物的身影,即便是结界外也看得一清二楚。 各种各样的说法在网上甚嚣尘上,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个结论与几年前出现的横滨大坑洞一样,这是一种天然的污染;也有人说这是一种人为的祭祀,是极端组织为了唤醒地底沉睡的邪神。 而政府却没有做出正面回应,只知道失踪的人数在不断增长,于是越来越多的东京人选择远走他乡,东京正在变成一座空城。 此刻,新宿外。 坦克压过大地,士兵全副武装,各国军队在新宿外驻扎。 这段时间,军队内的争论不曾停止,甚嚣尘上。 组织不肯放开结界,任凭不断蔓延的结界造成的伤亡数字不断攀升,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控制巢母。 只要控制住巢母,战略意义的重大性不言而喻。可随意控制、随地爆发的污染,目前没有任何治愈手段,没有一个国家承受得住。 “为了全人类安全,必须使用核弹清除这一块区域。”军队方的代表在紧急会议上坚持到。 立刻有人反对。 “不行,巢母可能还在里面!” 那人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看向他,“过去了这么久,还没找到办法,我们已经失去救他的机会了!” “再拖下去,哪怕核弹也不一定能销毁新宿此刻的污染。” 没有人知道新宿的内部在孕育什么,只知道那是极端邪性的祭祀。 已经过了这么久,谁知道组织是不是已经成功控制了巢母的力量,与其变成那样的局面,不如将这个空间和巢母一起毁了。 霓虹一方的高官眉头紧皱的撑着下巴,“我们的卧底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应我们。” “他们很可能也困在结界里,仍在奋斗。” 一旦发射核弹,包括卧底在内的警察,平民,全部都会成为牺牲品。 “但我们别无选择,为了全人类的未来,只能如此。” “哪怕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也绝对不可以摧毁新宿。”太宰治站在结界外,他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没想到我也说出了这种话呢,不过政府里的人的想法应该是相反的吧……” 他的一边眼睛缠着绷带,只露出了一边鸢色眼眸,他微微偏了偏头。 “小莫先生是这个世界的意志为治好自身顽疾找到的唯一办法,明明什么都不做,放任他治愈污染,就可以让世界继续存活下去,可人类总会自取灭亡。” 他的身旁,中岛敦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有些茫然的,“太宰先生,政府要害时鱼先生吗?” “没错!”太宰治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中岛敦面前晃了一下,笑眯眯的干脆说,“敦君,所以明天阻止政府发射核弹的这个重要任务就——交给你啦!” 中岛敦:“……阻止核弹?我吗?” 太宰治转身,悠闲的晃了晃手,“加油哦!还有芥川也会来帮你的,所以不要担心~” 小白虎惊恐的跳起来,“什么——” 太宰治走到了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回过头,眯着眼睛,看着忽然落在路灯上,低着头看他的青年。 他浑身裹着绷带,似乎和他很有共同话题。 他的手里抱着一个昏迷的人,有些微微的眼熟。 青年落在地上,绷带后有陈年伤痕的痕迹,黑色的发丝间夹杂着灰色挑染,声音带着磁性和晦涩,莫名的耳熟。 “太宰君,做个交易如何?” “我送了一个人出来,你负责保护他,并请他做个好吃的芝士蛋糕给我,如何?” “送出来?从哪里送出来?”太宰治轻声道,“难不成,是从结界内部送出来的?” 那人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 第一个出现在结界外的人。 “你这家伙,声音真是耳熟啊,包括这头黑灰色的头发……” “太宰君。”青年说,“横滨,片场,面具。” “我和那个你相似,但又不同。” 太宰治眯起眼,慢慢地笑起来。 他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在对面接通后,他轻柔的笑起来,“沢田君,我忽然有了一个好主意,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可以进入结界了。” “根据目前的情报,结界由污染的玛雷戒指造成,玛雷戒指具有空间属性,它的所有者很聪明,将玛雷戒指引发的污染和人命相结合,减轻了玛雷戒指对自己的负担。” “但相对的,他能维持现在的状态应该已经是极限。他本人应该是无法抽身的状态。” “破坏结界的唯一办法,是结界内部和外部被一起冲击,彻底破坏结界的稳定性。” “然而,结界本身存在大量的污染,所以普通人根本碰不得。” “但你不一样,泽田君,你的戒指和玛雷戒指同宗同源,有一瞬间可以对结界造成缺口。但无可避免的,你的戒指和你都会被污染。” “这不是问题。”话筒的那边,少年冷淡的声音响起,“但你为什么有把握,结界里有人有办法配合我们,一起破坏结界?” 太宰治笑起来。 “因为有些人啊,向来不可能放弃。” 新宿被彻底拦住之前,太宰治曾经收到了一个电话。 “太宰君,是我。” 莫时鱼的那边是刺耳的尖叫和笑声,还有极为不祥的重物接连落地的声音。 正在寻找跳河地点的太宰治悠哉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莫时鱼说,“这也许是我和你的最后一次通话,我在新宿,出了一些意外,总之敌人已经出手了。” “今天,就是决战了。” “他们用人命祭祀,我感觉记忆在飞快的模糊……接下来,我可能会失去记忆,他们的目的很容易猜。” “但相信我,我一定会送出信号,那一天不会很晚。” “因为这一回,我不是一个人。” “就在你看到信号的那一刻,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在此之前,拜托了。” 哪怕被电话信号的扭曲后,他的声音依然浸着淋漓的鲜血,和鲜明的斗志。 第142章 白兰的姿态有一些变化,他眼角的纹身像泪一样流下来,背部撑开了洁白到污秽的翅膀,满是污染的诡谲和美丽的感觉。 “你吃了那么多次药。”他有些疑惑的歪着头,“竟然还有记忆?” “药?” 莫时鱼松开手,垂眸,看着手里洒落了几十颗药片碎片,“你说这些吗?” 白兰的瞳孔收缩了一瞬。 没吃?他竟然没吃? 明明每一次都看着他吃了下去,在全天性的监控下,他根本没有催吐的机会。他怎么躲过去的? 药片落在地上,化成了一朵朵棉花,被一只娃娃抓住吞进了嘴巴里。娃娃摇晃着站起来,打了个饱嗝。 白兰盯着那只眼熟的玩偶。 是在新宿,跟着妈妈的玩偶,骸君的同伴,那个术士。 ……他在病床上做的娃娃。 “原来如此,有人帮你吃了啊。” “他竟然跟着你进去了……可我当时设定的准入条件明明是你的灵魂。”白兰歪着头,喃喃自语,“为什么?” 莫时鱼朝娃娃伸出手,任由娃娃爬到了自己肩膀上。 “记忆是组成我人格的一部分,当人失去记忆,处于那样严密设计的洗脑场景里,人格被人揉搓扁圆,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他看着对方,“但说来凑巧,我的记忆不止有第一视角。” “还有第三视角。” 莫时鱼转头打了个响指,舍雨动了动,分裂出了新娃娃,娃娃们跳在地上,飞快的在结界内收集污染。 能回忆起过去,代表这一部分记忆,是没有被污染带走的。 可从第三方视角观察自己?白兰从未见过这样的破局办法。 “你都是演的吗?”白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污染在迅速蒸发,他的眉心抽动了一下,但没有挣扎,只是亲热的捏了捏莫时鱼的手指,“妈妈,你的演技真好啊。” 他一字一句的说,“哪怕看着来寻找自己的店长死在你面前,都不曾露出破绽,崩溃装的真像啊……” “难不成妈妈你只是表现的很在乎那个人?”他有些委屈似的,“我还真把他当成你的弱点了呢。” 莫时鱼冷笑了一声,“小兔崽子。” “你看到他的尸体,变成你的养分了吗?” 他站了起来,走了过去,走到了白兰面前,毫不在意的看了眼左脚踝,那里光洁,没有伤口。 “……”白兰缓缓说,“我没有那么闲。” “你当然没有,玛雷戒指的污染就已经让你自顾不暇,更别提制造那一层又一层的空间,亏你想得出来。” 白兰摊开手,“我都知道我是疯子了,还惊讶什么。” “其实除了你的店长,当时被困在新宿的还有两位警官,我本想拿来一起对付你。不过,他们逃出去了。”白兰歪了歪头,“乌丸莲耶的组织里都是卧底。看起来还是他们认识的老熟人,可惜我已经没精力拔钉子。” 白兰叹了口气,“和他合作,果然没未来。” 莫时鱼低笑起来。 “你怎么分辨出来,后面的空间也是假的?”白兰好奇的问。 “我分不出来,但我知道,乌丸莲耶那个老东西,绝对没那个胆子用真身接近我。” 所以,从医院里出来的空间,也绝对是假的。 一层套一层,你是洋葱吗?嗯?白兰? 白兰手指上的戒指发散着糜烂的光,到处都是空间乱流。 玛雷戒指承受的污染已经积重难返,单纯的净化已经没有用了。 一点点闪着亮光的碎屑顺着空气飘舞,那是战争的硝烟,是结界慢慢碎裂的碎片。 “白兰,我应该说过吧,”他轻而柔和的道,“别叫我妈妈。” 他手里用力,硬生生捏碎了那颗璀璨的戒指,也在同时捏碎了白发少年的手腕。 手腕没有流血,而是像碎掉的陶瓷一样裂了开来。 乌黑的污染从碎裂的空间裂纹处溢出来,莫时鱼将深灰色的贝壳扔出去,与污染碰撞,发出了巨大的冲击力,内部的结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轰鸣声,与此同时,一抹鎏金的火焰势如破竹的冲进了这里,席卷周围,像远古的巨兽发出了恐怖的低吼。 结界彻底碎了。 白兰仰着头,睁大了眼,看着那两股力量相互碰撞。 他紫色的眼睛里划过一些狼狈的痕迹,身后的翅膀逐渐溃散,却是慢慢笑起来。 他低声道,“妈妈,别人叫你什么,只有这一点,是你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你再厉害,也活在他人的凝视里,这是你的宿命。” 白兰捂着断裂的手,后退了一步,遥望四周。鲜血淋漓的断肢组成的肉床,污染的肉块在点缀着嚎叫声,都在巢母的力量下,一点点溃散。 “啊……都毁了,这么漂亮的地方,我给妈妈筑的巢,都毁了。” 他似乎是在遗憾的感叹,眼里带着真切的悲伤,下一刻猛地用能用的那只手抽出匕首,莫时鱼下意识的格挡,却发现白兰的攻击不是朝他来的。 娃娃伸出尖尖,柔软的布料以不科学的角度挡住了尖锐的尖刀。 他格挡住匕首的棉花尖尖长出了血肉,白发在微风中垂荡,血红色的眼睛无波的看着同样白发的少年。 “哈哈……”白兰死死盯着他,仰着头笑了,“我知道了……那天在神社,就是你和妈妈搞在一起吧,我就知道,该死的……” 舍雨低下头,看着气息微弱、眼里带着怨恨的白发少年,缓缓勾起了一个和莫时鱼类似的笑容。 “小兔崽子。”他用一模一样的语气,轻缓的说道。 白兰瞳孔放大了一瞬间。 他看着他的眼睛,浅淡的烟灰,没有恨意,只有平静,让人牙根子发痒。 “玛雷戒指被净化,你也会死。” “能被你杀死,也不算什么无法接受的结局。”白兰缓缓松开手,匕首从手里掉了下去。 他伸出手,手臂布满了龟裂的裂痕。 “我好像有点理解那个我的想法了。” 那个未来的他,费尽全力回到过去,只为了再叫莫时鱼一声妈妈,吃一口劣质的棉花糖。 仅此而已。 “妈妈,如果我能回到过去,不,如果我能到那个世界,你的世界,我能再找你给我买一个棉花糖吗?” “你想的倒美。”莫时鱼说。 白兰也笑了,语气渐渐低了下去,“你倒是,给我些幻想啊。” 泽田纲吉落在地上,暗金色的眼睛望过来,“小鱼哥。” 他勾起了安然的、宽慰的笑容,“你果然和约定那样,从内部射出了那颗毁灭这里的子弹。” 他的身后是无数眼熟的人。 “恭喜啊,小莫先生,彻底解决了这个世界的污染。” “你现在随时可以回家了。” 莫时鱼看向了驼色风衣的青年。 和他身边慢慢靠着墙的金发店长,那双暖色的眸子安静的注视着他。 太宰治笑眯眯的蹲在一块岩石上,晃了晃手机,“乌丸莲耶和其他幕后黑手不敢呆在这高污染的空间里,组织里的人一直是靠玛雷戒指的所有者,远程进入这里的空间的。” “就在刚才,组织的位置,也由卧底先生暴露给我们了。” 莫时鱼朝着店长,缓缓的弯了弯眼睛。 “我梦见你穿着病号服,我想保护你。但我说的话,变成了动物的叫声,他们的子弹击中了我,这是我最后的记忆……”店长低头,看着掌心,“所以,我也是他们摧毁你的计划一环吗?” 莫时鱼望着他,“不,店长。” 他用力抱住了对方,“你是彻底提醒我来自哪里的,钥匙。” 时隔多年,在这个充斥着血腥痕迹的空间,他终于再次抱住了对方。 店长低头看着他,记忆不断闪回,从那天那个虚弱,苍白,用谎言与他诀别的灰发青年,慢慢重塑,汇聚到如今的温柔,坚定的眼神里。 “我好想你。”莫时鱼说。 店长抹了一把眼睛,回抱住了他,他低头笑了,视线停留在他那烟灰色的长发上。 他低笑着说,“昨天,有个有些眼熟的青年请我做了蛋糕。他说,他会带给你,还有,他也想尝尝。” “嗯。” 乌丸莲耶是准备跑的。 他知道大势已去,而在阴暗面盘旋了接近百年的大人物,他一向懂得审时度势的道理。而他聪明的把战场设定在霓虹,而自己则身处位于公海的秘密军事岛。 周围是全副武装的手下,他不会有闪失。就算撤退,也有足够的时间。 但他失败了。 至于原因……乌丸莲耶抬起头,恨恨地看着头顶漂浮着的黑色礼服的怪物。 “复仇者。” 锁链在地面拖沓,复仇者满是绷带的脸冰冷的对着他,“毁坏了黑手党的规矩,吾等将逮捕你。” 乌丸莲耶发出了一声冷笑,“哦?我毁坏了哪一条规矩?” “不得无故自相残杀。”复仇者淡然的说道。 “我已经残杀了这么多年,怎么不见你们来逮捕我?”乌丸莲耶嘴角的冷笑几乎要溢出来,“我看你们就是随意找个理由,干涉我们的事,嗯?老不死的。”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复仇者低沉道,“吾等要还巢母先生一个人情。” “他净化了7的3次方,让吾等重新等到了复仇的机会。” “所以,吾等将拦住你——巢母先生最大的隐患,等待他的到来。” 乌丸莲耶的脸色极差。 没想到这种节骨眼上,冒出来这么一群意料之外的家伙。简直像……计划好的一样。 可是,怎么可能呢?瓦伦汀那个家伙能想到这一步? 他都已经在那种地狱一样的地方,度过了那么多天,他怎么能在那种情境下想到这些? 他是演的?都是演的? “呵,那个婊子……”乌丸莲耶再也无法保持他优雅的表情,扭曲着眉眼低哑道,“婊子永远是婊子,只会骗人的东西。” 瓦伦汀是装的,而自己信了——这简直比杀了乌丸莲耶还要难受。 他觉得自己的真心被错付了,那天在海边的对话,当时觉得甜蜜,而此时,他只觉得一瞬间升起的羞耻和愤恨几乎要控制他的理智。 “亏我还想让他好过一些,好好过日子……哈。” 他后退一步,脸色扭曲的对着手机怒吼,“Gin,贝尔摩德,你们都在哪里?赶紧过来保护我!” 手机的那头,几秒都没有声音,好一会儿才传来了慵懒女人的声音。 “Boss,抱歉啊,我自身难保。复仇者同样追杀着我呢。” 乌丸莲耶骂了一声,咆哮,“Gin,Gin!不要告诉我你也被复仇者困住了!” 他那扭曲、恶毒、虚张声势的声音在下一刻被堵住了,一把尖刀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脖颈,他被巨大的冲击力压倒在地上,死死瞪着眼,细腻的血泡从断口处溢出来。 气管被精准的切断,血液倒流进了肺部,他的喉咙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好像吸管吐泡泡的声音。 “哎呀,听听这声音,真是巨大的痛苦。”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乌丸莲耶瞳孔死死收缩。 “谁……”他的瞳孔艰难而执着的在来人的面孔上来回游移。 那是一个裹着黑风衣的复仇者,脸颊上绑着白色绷带,露出来了眼睫纤长,黑色的眸子带着几缕浓烈的烟灰色。 他是谁? 是……? “老东西,你想再见一面小鱼吗?”小莫沙哑的嗓音低柔的说,“你偏不能如愿呢。” “你连一句冒犯的、恶心的话都没法在小鱼面前说下去,因为你没资格被他杀死,你的血……” 他伸出纤长洁白的手,将血沫在他脸旁边的细沙上,“太脏了。” 乌丸莲耶眼睛瞪的大大的。 “莫,荷荷,莫,莫……” “你的眼睛好像很好奇,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这么眼熟?哈哈,我就不告诉你。”小莫露出了恶意兴奋的笑容,他一把抽出了尖刀,鲜血一直渗进了砂石里。 “就这么带着疑问下地狱吧。” 第143章 莫时鱼从直升机下来时,看到了一群黑衣服的很像变态的家伙。 他们意外礼貌的向他行礼。 其中一个瘦弱高挑、脸上缠着绷带的人影朝他的方向扑过来,抱住他,在他耳边发出了笑,“小鱼,你终于出来了,我终于抱住你了。” “之前在梦境里的时候,只能投射一些暗示性的细节进去,真是麻烦。” 他缠着莫时鱼不放,最后被莫时鱼头顶忍无可忍的娃娃一把抓住耳朵,拎着往后拉,“……” 小莫猝不及防的头往后仰,他抬手薅住舍雨的尖尖:“舍雨你给我放开——” 舍雨:“你先放开。” 莫时鱼知道,无论是小莫,还是舍雨,覆面。他们都是怕的。 看着他在幻境里受苦,却无法插手。 看来事情结束后,有一段时间不能安歇了。 莫时鱼松开了小莫,有些无奈的看了看他身后同样带着点无语的复仇者。 他一开始确实中毒失忆了,但后来,在他的马甲、和店长那一点一滴的渗透,慢慢想了起来。 娃娃趴在莫时鱼的脑袋上,用尖尖抵着小莫的脑壳,但因为布料十分柔软,看起来像搂住了两个脑袋。 小莫和舍雨斗争的途中道:“那个老家伙已经没了,我在你来之前解决了他。” 莫时鱼说,“喔唷,你效率真高。” 舍雨从小莫的手里跳下来,化作了白发少年的模样,血色的眸子沉沉,“还有一个。” “那个黑头发的俄罗斯人。” “我们知道他在哪里。”一个复仇者走过来,低沉道,“但是他和我们一样度过了漫长的岁月,他的异能特殊,没有人能彻底杀死他。” 莫时鱼歪了歪头,“异能特殊?” 悬崖边的海风十分热烈。 海浪一阵阵的冲击着峭壁,阴沉的天空慢慢压降下来。 “你来了。” 听到脚步声,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缓缓转过头,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在找你算账之前,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莫时鱼举着枪,看着黑发紫眸的俊秀青年。 费奥多尔优雅的行礼,“请说。” “你扮作萩原警官和我说过的话。”莫时鱼轻缓的说,“应该是他在你们为他准备的梦境中,他对我说的原话吧。” 费奥多尔发出了低笑,“怎么?你觉得我说不出这种正义、鼓励的话吗?” “我对你不了解。”莫时鱼说,“但我对萩原警官足够了解。” “而且,也只有听到警官的原话,被我拒绝后,才能体现我确实是被驯养的放弃逃跑了,不是吗?” 费奥多尔安静的看着他。 海边的日光透过来,被削弱成了惨淡的光线,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带着极北之地特有的勾人心魄的冷淡。 “也许吧。”他露出了笑容,“毕竟小鱼,我也确实是恨着你。” “看到你毫无生气的样子,我的心里会舒服很多。” “为什么?”莫时鱼问,“我们从没有见过。或者说,这又是此前的某一世的债?” 费奥多尔歪了歪头,理所当然道,“当然,不然呢?” “我还能因为一个没有见过的人而心生执念?” 莫时鱼:“……” “你忘记了,这是最让我感到火大的事呢。”他隔着空气,轻柔的描摹了一遍莫时鱼的侧脸,“你这个坏人,竟然忘了我。” “背叛者。” “小坏蛋。” 莫时鱼从他风淡云轻的口气里,听出了比乌丸莲耶更蚀骨的执念,比绝望更深沉,比希望更炽热。 “那只小丑,小果君……也是你的人。” “对,我们是一起的,对你来说,我们都是一部动漫里的反派。但我的存在要更深刻一些哦。” 费奥多尔仰头沙哑的笑起来,“我一直是你的噩梦。” 他伸出苍白透明的手,指着莫时鱼,“同样的,你也是我的噩梦。” “你杀不死我,杀了我,我就会在你身上重生。”费奥多尔一步步后退,忽然道,“既然我回答了你一个问题,你也愿意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莫时鱼看着他病态的笑容,心想这个世界的病娇怎么tm的这么多,“你先说说看。” “上辈子,你已经是那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身体,我让你杀了我。”费奥多尔一字一顿的说,“我代替你,承担这可悲的命运,让你解脱。” “你竟然拒绝了。” 他疑惑的凝视着莫时鱼,喃喃道,“为什么?” “……” 莫时鱼叹了口气,收回了枪口。 他口袋里的鱼鳞隐隐发烫,似乎在传达着某个信号。 不要,滚开,滚。 “他”仿佛在打着颤,摇着头,这么说。 莫时鱼道,“如果是我,我不愿杀一个人的时候,有两种理由,一是我对他仍有感情,二是我已经连杀他都嫌脏。” “你是哪种呢?” 费奥多尔苍白的面颊浮起了些薄红,他定定的看着莫时鱼半晌,突然笑起来。 他笑得真心实意、前仰后合。 这个时候,他是彻底站在了悬崖的边缘。 “用不着你让太宰君杀我,小鱼。”他的紫眸轻柔的眨了几下,“我今天将在此死去。” “说到底,我要做的事,在上辈子已经做完了,之所以回来,或许就是为了这一个答案罢了。” “如果搞不明白,我会很难受。”他脚步忽然腾空,往后倒去,视线逐渐从那个青年身上抽离,望着那越来越远的灰蓝色天空,“难受的死不瞑目的。” 风声在耳边迅速的流逝。 他好像看到了那个过去的人影。 他在那个位于天空的赌场里看到了他,压着肩膀,握着台球杆,正和身旁的驼色风衣青年说这什么,嘴角的眉眼都是鲜活蓬勃的笑意。 他弯下身,而费奥多尔的视角几乎与他是对面,他看到了青年宽松上衣垂下时露出了匀称、流畅的肩颈。 然后,他熟练的打出了一杆。 那一杆仿佛时冲他来的,杆子碰到了台球的清脆声音,和哗啦啦冲散的台球。 那一刻,他确实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 费奥多尔等到了他和太宰治分道扬镳的那天,然后等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朝他露出了柔和的笑意,“要一起来吗?” 那个小鱼是怎么回答的? 忽然有些记不清楚了。 但是这充满算计和嫉妒、恶意的初遇,到底结局不会超脱开局的这几个形容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完结】 第144章 莫时鱼坐在咖啡店喝咖啡。 他戴着墨镜,不仅是为了掩饰脸上还没愈合的伤口,也是为了摆脱这里政府那无休止的追捕。 他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污染,抓住他又有什么意义? 莫时鱼和几个老朋友道别,特别是和店长,萩原研二他们。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安室透和赤井秀一都已经结束了长达数年的卧底生涯,会来继续他们的警官生涯。 至于诸伏景光,还在苦逼的卧底在港口黑手党中,目前已经做到了中高层的位置,离干部身份一步之遥。 真卧底卧到快当老大了。 东京隔几天有一次凶杀案,案发现场总会看到小侦探的影子,不过和上辈子看到的动漫不一样的是,他也会经常看到几个优秀的、俊秀的警官。 经常有人抱怨东京不适合居住,但移民出去的还是少部分。 又去并盛坐了几天。 如今,大约没什么可做的了。 他的头顶挂着一个娃娃,娃娃作出一副生无可恋的姿势趴在他头顶,四只尖尖垂落下来。身旁则是一左一右坐着覆面和小莫。都有点萎靡不振的样子。 莫时鱼优雅的喝着咖啡。 桌上放着四张机票,今天凌晨0点,由东京飞往上海的机票。 最后无法放下的是…… 莫时鱼看向一步步靠近他的墨绿色长发的虫子。 “斯米诺。”莫时鱼说,“你该回去了,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书」的污染已经全部消失,作为「书」的产物,污染的一部分,你们对我的执念,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 “我没办法将你们已经改造的身体变回从前,你们的样貌,特殊的能力,都只能维持在这个种族,和我类似的样子。”莫时鱼摸了摸斯米诺艳丽而清冷的面庞。 “唯一不同的是,虽然今后你们不再是人类,但作为人类时的情感会逐渐回到你们的心里。” 莫时鱼将净化的那些污染物件,平均分给了他的虫子们。 作为微不足道的补偿。 “你们中的大部分人,这些年遵循我的命令,在我的束缚下,隐藏为人类,在你们原先的人生轨迹中生活,如今,找回作为人类的情感,我不再做任何束缚,你们可以做你们想做的任何事,也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母亲。”斯米诺单膝跪地,抬起头,泪水顺着面颊流下。 “我对您的感情,不会随着污染的消失而消失。” “我爱您,这绝不是生理反应。”他说,“这是出于我的自由意志。” “和别的虫子不一样。” “如果您想回家。”他深深的低下头,抱住莫时鱼的膝盖,“我会祝福您。” 莫时鱼抱住了斯米诺,“谢谢。” 凌晨,11点30分。 莫时鱼坐在飞机场,他很低调,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推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广播里甜美的女声响起。 “您乘坐的1299号东京羽田机场前往魔都浦东机场的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携带好您的随身物品,由8号登机口登机,谢谢……” 莫时鱼再次确认他已经把所有的告别短信发到了他能想起的所有人的手机上后,站了起来。 他侧过头,最后看了一眼东京的天空。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唤, “小鱼!” 莫时鱼猝不及防回过头,直接被一个拥抱抱了一个满怀。 店长用力拍了拍他的背,有些哽咽的浑厚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小子……走得这么无声无息,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帅啊!” 莫时鱼:“……” 莫时鱼吃惊的看着他,又看着那些风尘仆仆赶来的人:“店长!你们怎么……” “当然是和你告别啊!”松田阵平扬了扬手臂,“你不会以为这几天来拜访我们一下就算道别了吧!” “就是啊。”萩原研二抱着他的肩膀,“我们几个人合计了一下,发现你背着我们干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哈!” 莫时鱼看了一眼带着笑意的降谷零和赤井秀一,还有戴着墨镜的诸伏景光,发出了两声干笑:“这个,有些事还是不合计比较好……” “这是我们做的……”泽田纲吉跑的脸有点红,他的棕眸有点含着泪的样子,被他硬生生的憋着,侧着头塞他手里,“小鱼哥,给你。” 莫时鱼楞楞的低下头,这是一串小玩偶的集结。 有泽田纲吉的纳兹小狮子,狱寺隼人的小猫瓜,骸君的小猫头鹰……做的很精致,是手工的,隐隐透着不同颜色火焰的流光。 “也许我们的力量在你的世界没有用……但没准呢,我们把我们的火焰注入了进去,或许在你危机的时候可以帮到你。” “……谢谢。”莫时鱼的声音有些滞涩,他当然看得出这一小串名不见经传的小挂坠花了多少心思,内部蕴含的火焰是多么强大而有力。 他其实没帮这些少年什么,但他们却在仅仅几天内作出了这个融合了心意和祝福的礼物。 莫时鱼抱了抱泽田纲吉,又把几个少年挨个摸了摸头,“谢谢你们。” “现在这么说也许有些晚了。”莫时鱼摸了摸发红的眼眶,弯了弯眼睛,“我能来到这个世界,能遇到你们,真的太好了。” “既然如此……”太宰治在一旁恶趣味的举起了相机,“不如大家一起拍个照吧。” “好歹我们在你的世界都是有名有姓的角色。”江户川柯南扶了扶眼镜,带着早熟的笑意,“拍个照,留个纪念也不吃亏。” 店长指了指自己,“你们是不是在孤立我?” 莫时鱼指了指自己,“我好像也是?” 身高最高的那个举起了相机,大家在茄子声中举起了剪刀手—— “好啊太宰你踹我干嘛!” “不好意思中也我脚滑了哈哈~” “作为暗杀者被拍到照片真的没事吗……” “没事啦反正这张照片会被带到另一个世界的啦。” “不是哪里来的香蕉皮??” “是蓝波大人丢的哈哈哈哈!” “十代目!蠢牛你炸裂吧!” “kufufu库洛姆,不要被波及到了,离我近一些。” “骸大人,云雀君的拐子要抽过来了——” “谁把我的墨镜拿掉了?” “好啦小阵平这种时候就不要耍帅了~” “波本,你的咖啡撒了。” “别叫我这个名字了,莱伊。” 莫时鱼愤怒的把猫耳朵扔地上,“太宰你别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往我头上戴啊!!” “这不是挺好看的嘛,来笑一个~” “店长——” 至于最后定格的照片是什么样,嗯,大家自有判断。 总之一阵鸡飞狗跳后,莫时鱼终于坐上了飞机。 他呼出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已经关上的机舱门。 他并不孤独,他的身旁坐着舍雨,覆面,和小莫。他的手中,是一张张珍贵的照片。 莫时鱼看着照片,忽然在角落里看到了一抹浅金色卷烫发,那个美艳的女星正定格在照片的角落里,正朝着他无声的弯唇。 这一刻,他仿佛听到了那天在幻像里的护工。 她揭开了伪装,站在沙滩里,背景是无垠的天空。 那个时候,贝尔摩德同样无声的和他比了一个唇语。 “去吧,瓦伦汀。”她说,“去战斗吧。” 莫时鱼低下眼,慢慢的笑了。 他仰起头,靠在椅背上。 他低笑着,看着后座那一抹银色的长长发丝,“抱歉啊,Gin。我毁了你的组织,你的家。” 身后并没有传来声音,安静的仿佛没有坐人。 良久,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道嗤笑。 “别说的那么恶心。” Gin的双腿交叠,大部分藏在阴影里,“瓦伦汀,你说,这架飞机能到达华夏的地域吗?” “……” 莫时鱼的手指有一瞬间收紧,但顷刻间又放松下来。 “与其用这些无聊的东西威胁我,不如一起喝一杯酒。” 莫时鱼站起来,走到后座,弯下腰,凝视着无声无息坐在他后座的银发杀手。 他忽然歪了歪头。 后勤仓内,躺了几个生死不知的工作人员。 “有人想……”他动了动眉毛。 原来如此。 “Gin。” 他低声道,“谢谢你。” 他倒了两杯红酒,递给琴酒一杯,和他轻轻一碰。 从日本到华夏,琴酒自始自终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的看着身前那四个人影依偎在一起。 他的眼里虽然没有祝福,但也没有看到碍眼的杀意。 那双暗色的绿眸,像沉静的湖面。 …… 空姐推着餐车来到了头等舱。 她有些呆呆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头等舱,“奇怪,明明有几个客人在来着。去哪儿了?” 18岁到23岁,5年。 莫时鱼在这个世界度过了巢母最虚弱的成长期。 如今,他即将回到他自己的世界。 这里并不是一个安全的世界,正相反,这里到处都是异能者,危险性哪怕比起他穿越的世界也不遑多让。 但怎么说呢…… 莫时鱼下了飞机,抬头看了一眼上海的天空,他的身边是世界给他的礼物。 舍雨挂在他的行李箱上,小莫戴着口罩打哈欠,覆面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他将手伸进口袋,摸出了那片烟灰色的鱼鳞。 这是他从「书」保护的那个已经死去的自己身上遗落的东西。 “我也带你回来看看。”他低声说道。 他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和底气,面对命运。 脚踏鲜血,也不忘初心。 这是一个世界的结束。 也是一个世界的新起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