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瘾2.0(NP 久别重逢)》 偷腥的猫 “嗯快点,再快点!!” “你个小骚货,看我不操死你。” 透过门缝看到那两道缠绵交迭的身影,程尹惊得几乎要叫出声。可下一秒,她便被人紧紧捂住了嘴。那双手没有任何温度可言,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一样。身后黑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让她完全不敢动弹。 小偷? 保姆? 还是这家的女主人? 任何一个猜想都足以吓坏年仅十六岁的程尹。 她试图往后退,却发现那人死死封住了她身后的退路。两个看不见彼此脸的人,就这样看完了整场荒唐性事。 在男人一声低吼之后,房间内的人终于开始安静了下来。与此同时,身后那人突然把手松开,随即转身离去。 程尹不敢回头,生怕自己因为窥探到了那人的模样而横生事端。但再不离去,她随时都有被里头那对野鸳鸯发现的风险。慌乱之际,那人竟然轻手轻脚地折返了回来,然后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牵离了风暴中心。 是个男人。 还是个年轻的男人。 这人比程尹高了许多,像是比班里最高的男孩还要高些。他身后书包鼓鼓的,身上也有股风尘仆仆的气味。 小区名叫愉景新苑,首次开盘时规模不大,只有五栋楼。后来因为房地产业十分红火,于是又起了二期。现在,三期也在如火如荼地施工中,所以这小区目前有些鱼龙混杂。程尹也是因此才轻易混了进来。 她一路跟到了楼下,一层楼一层楼地翻看鞋柜,还真叫她确定了具体的房号。好巧不巧,那房子门上竟然还插着钥匙,可见那二人有多急不可耐。 走到人来人往的门前广场,男人这才放了手。他徐徐转身,眉眼里满是戒备,问:“你是谁?” 程尹丝毫不畏惧他的目光,大大方方地反问:“你又是谁?” “我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我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话不经意地就从嘴边溜了出来,等到程尹理清事情前后,周围所有声音顿时隐入尘烟。人潮突然袭来,打破了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她和那男人不约而同地偏头看向下了课的补习班,看着嬉笑打闹的孩子们。 一个烫着卷发的妈妈轻易接到了自家孩子。她扬起手中刚杀好的鸡,张嘴说了话,大约是“今晚做盐焗鸡”之类的。一个穿着工厂制服的爸爸在电动车上招了招手,然后便跑过去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儿。爸爸一开始指了指后座,但女孩扭捏着不想上去。最后,她如愿站上了爸爸身前落脚的空隙,逐渐驶出了二人视野。 “宋哥哥你不是在外地读大学吗?我记得还挺远的。” 突如其来的“宋哥哥”把男人激起了身鸡皮疙瘩。他皱眉看向程尹,道:“我回来办个事儿,还有,我叫宋观潮。钱塘江观潮的观潮。” “噢。我叫程尹,日程的程,尹静琬的尹。”见宋观潮在听到后半句时明显皱了皱眉,程尹便知道这人对电视台八点档没什么兴趣。 “他们这样多久了。” “我妈每周都带我来这上兴趣班,我上了有大半年了。” “浩海琴行?” “嗯,拉小提琴。”她边说边指了指身后的琴盒。 “现在才开始学是不是晚了点?” “我也这么觉得。但我妈想让我学,我就学了,反正花的是他们的钱。” 说完,宋观潮便突然没了声音。因为实在缺乏了解,所以程尹也不知起什么话头好,便和他一起站在原地发呆。 最后还是大几岁的宋观潮先开了口:“吃冰淇淋吗?” 程尹逃了课,本来就有大把时间需要打发,所以并没有拒绝。她跟着宋观潮走过小区门口那排档口,最终停在了一家名为“家乐”的百货超市前。 老板见到宋观潮时突然放大了眼睛,后者同老板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才直奔冰柜。 “你吃啥?” 这家超市用了两个又长又深的冰柜来放冰淇凌,看似大有可选,实则毫无新意。冰淇凌没有饮料更新得频繁,这事儿大家早已习惯了。 “我要小布丁。”程尹很快就挑好了自己想要的。 “五毛钱的那个?”宋观潮话里有些嫌弃,但还是伸手挑了根形状好的。 “那请问”程尹把半个身子伸进冰柜,狠狠吸了口冷气才又道,“见过大世面的宋哥哥喜欢吃什么?” “绿色心情。” “” 眼看着这话题又进行不下去了,程尹乖乖闭上了嘴,跟在宋观潮后头在超市四处游荡。他先是挑了只笔,又问了问老板2l的矿泉水在哪里,随便拿了两瓶,这才来到柜台结账。 “一共8元。”老板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地就结好了账。他舔舔大拇指,刚想伸手摸张袋子,便被宋观潮叫了停。 “不用袋子了。”宋观潮从口袋里拿出张10元钱放到了桌上,然后把找零和笔一起塞进 了口袋里。他一手提着两桶水,一手拿着冰棒,和程尹一起走出了气味复杂的超市。 刚踩上门口劣质的迎宾红毯,程尹便火急火燎地拆开了包装纸。她先是伸舌舔了起来,把上端舔得微化,才张嘴咬了口。感受逐渐在嘴里抿开奶甜味,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宋观潮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问:“你好像对刚才的事儿没什么反应啊。” 程尹神色古怪地撇了宋观潮一眼,反问:“你不也没什么反应吗?” “你爸妈关系不好吗?” “还好吧,他们都挺疼我的,也从来不在我面前吵架。”宋观潮的问题按理来说是有些冒犯人的,但程尹的表情却淡淡的。她咬了口雪糕,再次反问:“你爸妈关系怎么样啊?” “我没妈。” 盛夏太阳毒辣,连人都能分分钟就能融了去,雪糕自不必说。程尹歪头把摇摇欲坠的雪糕液舔了回去,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没事儿。” “你是北方人吗?” “淮城本地人。” “噢那你是在北方读大学咯?” “怎么说?” “比如你说‘2’的时候会翘舌,而且你偶尔会加儿化音。” 宋观潮哑然失笑。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程尹一眨眼就跑了大老远。 “糟了要下课了。” 她扔下这么句话便消失在了转角处。 等到女孩彻底没了影儿,宋观潮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捏着根冰棒。他弯腰放下矿泉水,想都没想就顺着切口往下撕开,结果那冰棒直接拦腰折断,砸在地上化成了一团绿泥。 两家四口 在日夜更替的节点,摩天轮按时亮了灯。它作为老城区地标性建筑,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地点缀淮城繁华夜景。 从盛夏到深冬,程尹第二次见到宋观潮,已经是大半年以后的事情。那时她刚与朋友告别,她的宝贝翻盖机就来了个信息。 【我到游乐场了】 在撞破程母和宋父二人的事情后,装傻充愣的不只是她,还有那个宋家那位芝兰玉树般的人儿。 听母亲说,宋观潮是当年淮一的理科状元。程尹虽然不信,但有一天还是忍不住去荣誉榜上确认过了,那张已经有些褪色的证件照旁边,确实印着“宋观潮”这三个字。 宋观潮比她大六岁,据说当年在淮一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聪明到当时带他的班主任到现在都会在班里夸他。 说他天资聪慧,程尹不得不认。 说他耿介端方,程尹不敢苟同。 终于在摩天轮售票处前看到了宋观潮,程尹踮起脚同他招了招手。 与初见时不同,正在港城读研的宋观潮浑身上下还真有股大都市的味道。他身上套着件黑色呢子外套,显得整个人十分修长。格纹围巾不仅把他脖子捂得严严实实,还兼顾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双锐利的眼睛和两条浓眉。 仅是如此,便引得路人连连侧目。 宋观潮在摩天轮下等了估摸有十五分钟,见某个裹得跟个球似的女孩跟她挥了挥手,这才慢条斯理地往她所在之处走去。 等到二人汇合,程尹刚想问声好,不料宋观潮先一步吐槽起了她的新眼镜。 “谁带你配的这个眼镜?” 因为沉迷于电视剧和手机,程尹第一次验光就达到了惊人的三百度。尹春婷女士知道后,差点没当场把她给揍死。 或许是为了惩罚她的放纵,尹春婷坚持要给她配一个又厚又重的黑框眼镜,这让她一到新的班级就被取了四眼田鸡的外号。 所以程尹虽然无语,但还是默默把眼镜取下,塞进了口袋里。 二人此次见面,为的是吃一顿特殊的饭。从游乐场去饭店的路不近不远,走路要大约二十分钟。双手因大风而刮得生疼,即便藏进兜里都无法缓解,最后程尹只得放在嘴边呼呼。 淮城没有春秋,只有漫长的夏天和短暂的冬天,所以本地人大多有些受不住。 宋观潮见女孩手冻得通红,便把手套脱了下来,递到了她面前,“听说你在选科的最后关头,偷偷把理科改了文科?” “嗯。”程尹摇摇脑袋以示拒绝。她倔强地将掌心贴向脖子,试图拆东墙补西墙。 “在当坏小孩这件事情上,你实在没什么经验。”宋观潮转而把手套收进了口袋里,“这个刀啊,光插自己身上可没用。” 闻言,程尹脚下一顿。 宋观潮见状,也马上驻足回头。 一阵狂风从他身后呼啸而来,叫其微长的头发在空中狂舞。看着那双如野狼般的黑眸,程尹不禁讥笑出声。 “怎么?”程尹冷眼看宋观潮,张口呼吸间团团白雾在面前散开,“你真把自己当我哥了?” 她言语尖锐,妄图直戳对方雷点,却不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 宋观潮也不反驳,只静静地回看过去,满眼都是女孩倔强又难过的表情。 从夏天到冬天,这短短半年到底发生了太多。尹春婷和宋盛华这对野鸳鸯,已是朋友圈半个公开的存在。而他们,也被外人戏称为“两家四口”。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这层,二人就这么杵在原地发呆,任凭厉风拍打全身,感受一点一点流失的体温,直到马路对面路过群与程尹一般大的男孩儿。 “程尹?” 其中一个高挑清瘦的男孩出声叫住了程尹,后者随即循声望去。 那人眉目生得温润清秀,脸颊缀着颗小痣,扶在自行车上的手指节分明,腕上戴的是珠串而非时下流行的电子腕表,整个人气质非常干净。 “怎么了江陵?认识那个眼镜妹啊?” 程尹在看到江陵等人的瞬间,下意识想要和宋观潮拉开距离。宋观潮把她的小动作看得清楚,倒是非常配合地往后面退了退。 “嗯,是同班同学。” “欸~不愧是老江,你看她耳朵都红了。” 江陵闻言脖子瞬间通红。他用余光将马路对面的程尹收入眼底,同时朝着开玩笑的男孩骂道:“祁星宇你别乱说!” 那被唤作祁星宇的男孩身上是寻常高中生打扮,纯色棉服束脚卫裤,再配个几百上千的运动鞋,方便随时上球场耍酷。 几个呼吸后,程尹平复好了心情,留了句“你自己去吧”便横跨马路走进了对面那群男孩里。 宋观潮虽被程尹那任性至极的行为气笑,却也没出声阻止。他站在原地目送程尹的身影消失在街头,后竟也叫了辆车往反方向走去。 结果就是,他们都没去吃那顿莫名其妙的饭。 阳痿罢了 老城区·兴鑫会所 在某间不对外开放的包房内,一卷发男人正掐着女人白花花的腰部用力顶送。 “嗯把小骚逼给老子夹紧点!” 正在和女人水乳交融的男人是兴鑫会所的少东家,姓刘名为昌隆,寓意家族繁荣、代代兴隆。可惜这家伙自小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算得上淮城有名的毒虫。以至于他老爸都年过半百了,还在女人肚皮上拼小号。 与他父亲一样,刘昌隆初中便在会所的大姐姐身上破了处,后来更是一个月换三个,到现在已不知有过多少女人。如今在他身上起起伏伏的女人,是他的新欢,一个为了给弟弟凑医药费来开台卖身的小处女。 她一来兴鑫便被少东家看上,从此以后只服务他一根屌。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嗯啊爸爸操死我操死我!” “妈的!你个淫荡的小母狗。” 面对周遭不断传来的呻吟声,宋观潮面不改色。他双腿交迭,右手手肘顶在小腹处,指尖轻夹烟嘴,烟头微微朝下。缭缭白烟将上半身都笼罩在其中,竟衬得他眉眼有些忧郁。 不知过了多久,刘昌隆终于抵着女人的逼射了出来,后来,又借宋观潮的火点了支事后烟。吞云吐雾之际,他不禁出声打趣儿:“你爸真给了那女人五十万?” 宋观潮闻言,只淡淡地撇了刘昌隆一眼。 角落之人见宋观潮不愿意开口,手下整理衣服的动作愈发得快,不到两分钟便推门而出,把房间留给了刘昌隆他们。 她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个男人。 估摸是在外头撞上了衣衫不整的姑娘,他一出现在二人的视野里,便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哟,刘公子好兴致啊?” 刘昌隆把烟掐灭在烟灰缸内,笑骂:“你小子怎么来得这么晚?” “唉,我爸妈最近管我管得严。” 来人名叫莫俊义,眼下时常挂着两道乌青,把他家老母亲心疼得不行,天天用瓶瓶罐罐的补药养着。只是她怎么都想不到,她那看似勤奋乖巧的儿子,实际上整日与刘昌隆这厮鬼混。 几杯酒下肚,莫俊义竟也莫名讲起了宋盛华那些事儿,“你那个爸啊给女人钱倒是大方,自己儿子学费却说拿不出来,这什么道理?” 烟灰随话音一同落地,霎时间,整个包厢都安静了下来。刘昌隆忍不住偷瞄当事人的表情,发现后者脸色果然如逐渐降临的夜幕似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水来。 “要我说你就别气了,人家小姑娘是好好一个家被拆散了,但到你这儿可不一样,你得了个妈有了个妹多了个家,这样看来是不是你赚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俊义眯眼笑笑,“你丫的说你自己呢?” “妈的,说到那女人我就气。”刘昌隆闻言,立马作出副要干架的样子,“明明是自己肚子不争气,不但生了个没把的,还把子宫给搞坏了。这也就算了,本来好好养着我妹,最后也少不了她吃的喝的,没想到为了争那些个不属于她的钱,竟想到把自己好姐妹送到了我爸床上。” “结果呢?你又多了个小妈啊?”莫俊义饶有兴趣。 刘昌隆嗤笑一声,“那女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第一次就被我爸弄了个半死。这人虽然被留下了,但,又是个不能再生的赔钱货了。” 听到这里,莫俊义只歪头笑笑,对刘家父子的德行不予置评。附身敲烟灰时,用余光瞥见一旁的宋观潮,他忍不住问:“怎么这么闷闷不乐?” “哎呀不就是五十万吗?那个项目,我已经帮你跟我爸说了,不出意外的话,别说是五十万了,一百万两百万都是有可能的。” 话音刚落地,几位穿着暴露的女人便推门而入。红唇大波浪的那个径直就往刘昌隆身边走,之中最唯唯诺诺的那个,则入了莫俊义的眼。 各自软香在怀后,刘昌隆对着无动于衷的宋观潮说:“我跟你说你今天必须挑一个,别老是不给兄弟面子。” 闻言,宋观潮百无聊赖地吐了口烟,“都说了我阳痿。” “我跟你说,”莫俊义听得一阵乐,“有些事情说着说着可就真的了。” 刘昌隆也被逗笑,“要我说啊,就是上次看到他爸和那女人做爱,给他看出心理阴影了。” 莫俊义与刘昌隆对视一眼,又说:“你若真的看不惯那女人和你那便宜妹妹,你就把她名字告诉我,让我莫老师亲自出手,替你教训教训她去。” 爷给你赔 太阳高挂,晴空万里。 同学们都从食堂陆续回到了教室,在闲聊和打闹中等待午睡任务的开启。而程尹却右手托腮眺望窗外,与嘈杂吵闹的教室实在格格不入。 “程尹,莫老师叫你去躺办公室。” 或许是她观察得太过专心了,男孩连喊好几声,都没能将其从放空状态中叫出来。等他钻进程尹前桌,后者才把头慢慢转了回来。 “程尹。”男孩把月考试卷从程尹桌面砌如高墙的书堆上拿了下来后,又用指尖点了点,“莫老师叫你带着这个去他办公室。” 程尹只眯眼望着他,并没有回话的打算。 男孩不仅没有因程尹那算不得友善的眼神而不悦,反而回以了某种打量的目光。 “江陵?” “你眼镜呢?” 江陵前段时间突然请了大假,直到昨天都还没回来。真要算起来,程尹已经足足有三个月,没有见过这号人物了。久到江陵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刹那,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面对江陵几乎同时发出的疑问,她揉了揉眼睛,道:“昨天把眼镜腿给摔坏了。” 程尹说完便捏起卷子起身,打算往教师办公室里去,结果刚走两步就踹倒了同桌放在地上的书箱。一声痛呼之后,她弯腰抱住小腿,五官几乎拧作一团。 “你真的可以吗??”江陵把她扶回了座位上,话里满是担忧。 “可以是可以,但我得先把这烂摊子给收拾一下。”程尹看向散落一地的书,心情愈发烦躁。 “那我先去帮你跟莫老师说一声,回来帮你一起整理。”江陵说完,便走出了教室。 十四班有几个不让老师省心的男孩,现下正聚集在教室某一角,大声议论着刚刚走出教室的江陵。 “欸,你知道吗?听说江陵前段时间不是生病了,而是回去夺家产了!” “你又从哪儿听来的?” “二十七班的王肃你知道吧?爸爸在海湾广场有栋写字楼的那个。就他说的。” “那成功了吗?” “必然是没有啊,不然他早都转学去栌城了,还会待在我们这穷乡僻壤?” 十四班是文科班,班里本就男生少女生多,所以除了几个不好惹的老师,根本没有人敢拿这群人怎么办。 程尹座位在他们前几排,自然捡着捡着就捡到了他们脚边,然后就听见他们越说越过分。 “欸,那江陵不会是什么富豪私生子吧?” “不然你以为呢?” 啪! 程尹顺手捡起某本落在地上的书,用力拍到了那造谣者的桌上。这做完,她就忽地后悔,于是默默蹲下,继续把同桌的东西收进怀里,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 此举把几人惊得张大了嘴,半天都没蹦出个字来。 “程尹你有病啊???” 程尹充耳不闻,抱着东西回到了自己位置旁,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书箱里放。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还是哑了?” 她猛地被人扯着衣服从地上拉起,脸上还被溅了几滴唾沫。 “你他妈你拽什么拽啊???” 不知哪个字眼唤起了刻在程尹骨子里的疯劲儿。面对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上至少十厘米的男孩,她咬牙将他的手甩开,然后趁其不注意把其整个人往后推。 男孩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抵住了脚,根本来不及找回平衡,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后倒。教室桌椅被其从中间挤开,他下意识地用手抱住了脑袋,然后直愣愣地倒在了桌椅之中。 咔嚓一声 某种碎裂的声音传入男孩的耳朵里,他无视屁股和腰际的钝痛,连忙起身查看自己今日几番炫耀的手表,定睛一看,表面赫然出现了几条裂痕。 在朋友的搀扶下,男孩狼狈地站了起来。他捂着手腕,对着程尹恶狠狠地道:“你知道这个表多少钱吗?你赔得起吗?!” 程尹未料到自己冲动之举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所以突然有些慌了神。 男孩见状,更是来了劲儿。他挣开朋友走到程尹跟前,本想再说几句羞辱人的话,不料被某人毫不客气地推开。 祁星宇把程尹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高声道:“干什么呢??” “干什么??我让她赔我手表!” “行啊赔就赔,爷给你赔。”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把程尹往门外带。 两副面孔 “你这次开学考的成绩” 一窗之隔的走廊上,祁星宇同江陵一阵低语,接着两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微妙。见状,程尹心里止不住地打鼓,心想那死胖子的手表到底是要多少钱,才能把这两个富家公子哥吓成这样。 “喂,你有在听吗?” 眼前是墙又好像不是墙,她闭上眼睛摇摇脑袋,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 “喂!” 听到一声怒呵,程尹终于回了神。她先是看到了墙上大大的一个“勤”字,然后才把莫俊义黑不溜秋的脸收入眼底。 莫俊义愁眉蹙额地看着她,一手拿着她月考历史试卷,一手拿着红笔,笔尖指着某处空白。她心虚地咽了口唾沫,眼神随即飘到了题干处,却不知莫俊义何时将其画得乱七八糟,看样子竟自顾自地讲了许久。 “程尹你,”莫俊义放下试卷和笔,凝视程尹片刻后道,“是在小看历史这门学科吗?” 看到女孩一脸茫然,他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再次开口:“还是说,你是在小看整个文科?” 周五午后,冬日末尾的太阳已全然没了脾气,窗外天空呈现出柔和浪漫的紫粉色 老师们去吃饭的去吃饭,回家的回家,总之办公室已几近空空。除她们之外,只剩下一个大腹便便的男老师。他完全不顾莫俊义还在和同学谈话,默默把灯都给关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霎时间,周围只剩下挂钟嘀嗒嘀嗒的声音。 恍惚间,程尹好像回到了高二开学考试的那个下午。面对一筹莫展的题目,几乎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奋笔疾书,而她只是静静地握着笔,对同学们即便满面愁容,却还是写满一整页的行为感到不解,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就算不擅长也要学理科,学理科才有出路。” “文科不是谁都能学的吗?不聪明的小孩才学文科。” “文科不是背背书就好了吗?这你都学不好。” 对于那位男老师丝毫不加掩饰的冷暴力,莫俊义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他撑着下巴,一股脑儿地倒出几句奇奇怪怪的话。 他是去年才来到淮一教书的老师,在学生中的风评非常好,但在老师之中却大相径庭。听说,他读的是京城师范大学,算得上顶级文科院校。但是淮一自几年前起,就没收过研究生以下学历的老师,所以学校里都在传他是走了后门才进来的。 淮一颇有学风清正的美名,这也体现在了严格的教师选拔上。年轻老师也就罢了,那些资历颇丰的老教师最是看不起莫俊义这种有走后门嫌疑的年轻人。关于这一点,刚才那个老师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是不是也这么想?” 不过其他老师怎么想,程尹管不着。因为在她看来,莫俊义大约算得上认真负责的老师。譬如此时此刻的他,即便穿着t恤牛仔裤,即便顶着张稚嫩的脸,却还是释放出了最纯正的教师威压—— 说的每句话都让人无处遁形。 “我听说你原本是打算选理科的,我也看过你高一的成绩了,确实是理科比较好。” 他从抽屉里拿出张程尹高一时期的成绩单,上面标红的几乎都是历史或者政治。 程尹看着那张综合成绩分析单,莫名想到了母亲那张无所谓的脸。 窗户虽然敞开着,但那似有似无的风于散热解暑毫无用处。打扫卫生的阿婆从走廊经过,为地面刷上层光溜溜的水渍。莫俊义见程尹再次神游,抬手在其面前打了个响指。 哒 女孩忽地从回忆中抽离,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除了慌乱还有不易察觉的悲伤。 莫俊义本想说几句重话,却又因此作罢。他转而把程尹的月考试卷抽了出来,点了点答题卡的某处空白,“我不管你为什么要选文科,但你既然选了,那就好好学,心怀敬畏地学。” “理科教会我们生存,文科使我们懂得浪漫,诸如此类的话我并不认同。在我看来,学习文科对人类来说并不是锦上添花,而是固本荣枝的过程。” 午睡铃声准时响起,悠扬绵长的旋律经广播喇叭环绕整个校园。 在墙壁外侧,在长长的走廊内,祁星宇和江陵主动接过了拖把,用十分生疏的动作,将自己踩出来脚印悉数擦去。在墙壁内侧,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莫俊义对上了程尹的双眼,接着又道:“文科啊,决定的是这个社会、这个国家、这个世界最基本的架构,是处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像大地一样的存在。” 在最后一个字音落地的瞬间,程尹只觉得周遭环境猛然变换。 从紧俏时装到麻布粗衣,从麻布粗衣到树叶兽皮,从山珍海味到稻谷麦穗,从稻谷麦穗到生肉野植,从高楼大厦到土屋瓦房,从土屋瓦房到天然洞穴,从秒二十米的汽车到三步两米的马车,从三步两米的马车到一步半米的双腿 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祖先对这个世界产生的第一个疑问,不是天空为何会日夜更替,不是苹果为何会落在地上,而是我是 什么,我又为何看不见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