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死三年,夫君登基为帝后跪求我回京》 第1章 雨夜寻踪,找到你了 “新皇登基也已经一个多月了,怎么也不见立后?” 在旁边的婶子一边团着面一边跟正在摘菜的一个大娘说着话,站在不远处查看配料的貌美妇人睫毛颤了颤,手上动作不由得放轻。 “不是吧?自从三年前皇上发妻战乱中死了后,身边不就一直有一个叫什么……什么雪来着的,一直陪在新帝身边,说不定就是在筹备封后呢!” 崔令窈抿着唇,压下心头的情绪,道: “今日的活儿也差不多了,我明日这个点儿再来。” 揉面的婶子连忙对她笑, “行行,我那儿买了糯米糕,崔娘子拿去给在在甜甜嘴儿!” 崔令窈谢过后便就离开了,揉面的婶子压低了声音, “这崔娘子可怜的很,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一个人拉扯着孩子,当初生的时候都差点儿没命……” 崔令窈头脚刚回到家,后脚雨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在在从邻居张大爷家跑了出来抱着崔令窈的腿撒娇, “想娘亲!” 从前再怎么不舒服,看见女儿,崔令窈总是会好受些,可今日不知怎的,这心头闷得很。 哄了几句孩子,天光渐渐暗下去,雨不见停歇,连带着肩胛的旧伤也隐隐作痛,让人更是心烦意乱。 在在已经睡下了,崔令窈想起门好像没有上锁,给孩子盖上毯子后便就将油灯罩起来往外走去。 可走了没几步,她好像听见了些脚步声。 可…… 这儿是最深的弄巷,又下了这么久的大雨,怎么会有脚步声在附近? 她蹙起眉头,正安抚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打开门的瞬间就看见院子里密密的站了二十来人。 一道雷电闪过,宛若白昼,将那群人中负手站在伞下的男人容貌照的清清楚楚。 崔令窈刷的一下白了脸,猛地向着房间奔去,片刻不敢停留。 崔令窈此刻脑子一片空白,颤抖的手急促翻出自己的文书和一袋子的银子,抱起还在熟睡的孩子,开了后门就一路想逃离此处。 可,打开门的瞬间,徐明一身黑色铠甲,对着崔令窈拱了拱手, “娘娘,外面雨大,还请回屋吧。” 崔令窈不敢与之对视,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让开!” 她强势的想要蒙混过关,即便知道希望渺茫,可还是不肯放过这机会。 但徐明就像是一尊门神,沉默冷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忽的,崔令窈头上的雨消失了,她身子僵硬,连头也不敢不敢回。 周遭的雨声依旧大的吓人,崔令窈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胳膊,身后传来一声似是叹息,又带着几分欢愉的声音, “阿窈,好久不见。” 三年,再见是这六个字。 崔令窈几乎喘不过气。 为什么再见,他能够这样风轻云淡,好像二人之间从未有过隔阂? 眼泪先情绪一步疯狂坠落,崔令窈转过身,仰着脸对上那张熟悉的脸,心口的痛让她眼中恨意渐生, “阁下是认错人了吧!” 分明,她已经将那些伤痛都隐藏在心中不肯记起,这样平淡的日子足够她带着在在活下去,为什么会被找到?! 知道逃不掉,崔令窈的眼中更多了无谓的冷,护着怀中的孩子仰着脸与墨厌舟对视。 墨厌舟皱眉,却又很快舒展了眉头,并未将她的愤怒放在眼中,反而带着笑, “阿窈,不要与我置气。 我还以为你真的出了什么事。 知道你或许还活着,你知道我多高兴吗?” 这样缱绻的情话却让崔令窈的身子微微颤抖,带着几分绝望的闭了闭眼,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语气低缓, “我与阁下的情分,早在三年前的城墙处就断了。 皇上又何须在此逼迫? 难道,皇上真的要看我去死才行吗?” 她浑身已经湿透了,一张素净的脸却美的惊心动魄,只是那双眼死寂一片。 墨厌舟周身的气压忽的冷了下来,紧抿着唇,一把将她的手腕抓住往着屋中扯去。 崔令窈脚下踉跄,等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扔在了床榻上。 墨厌舟欺身压了上去,冰凉的唇没有丝毫犹豫的碾着她没有血色的唇瓣。 惊醒的在在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将手边的东西砸向他, “坏蛋,放开娘亲呜呜!” 墨厌舟看了一眼在在,冷声叫了一声徐明,很快在在就被带了下去,连着哭声也渐渐消失在雨夜。 崔令窈面色苍白,想要跟着跑出去,却被再次抓住了手腕抵在了墙壁上。 墨厌舟贴近她,温热的气息随着熟悉的味道喷洒在她的脸上,却叫崔令窈身子禁不住颤抖, “阿窈,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他一点点将手强势塞入崔令窈的掌心,看起来十指相扣,恩爱缱绻,可说出的话,却叫崔令窈的心一点点的沉下, “当年趁着有人偷袭匈奴大乱,找了个面目全非的女尸装作是你,假死离开我三年。 这三年我无一日没有念着你想着你,可你却在这儿过起逍遥日子…… 崔令窈,你没有心。” 假死离开他三年? 可分明,当初她是真的走到了绝路! 那种情形下,她除了假死还能如何?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回去与他恩爱,养着他与他那小青梅苟且出的孩子? 她还没那么下贱,她做不到! 肩膀处的旧伤在此刻似乎更难受了,崔令窈偏过头,咬着牙, “是,我没有心。 这个答案若是皇上满意了,还请皇上能够离开!” 从前的崔令窈对自己不说是百依百顺,但是也极少这样疾言厉色,墨厌舟的脸色越发的冷,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那双黑眸中酝酿的怒意显而易见,崔令窈想挣扎,墨厌舟手上的动作更是加重了几分,颇是带了几分的咬牙切齿,“离开?崔令窈,我当初说过,你我成了亲,就是生同衾死同穴的。你即便是鬼,也只能够牢牢地跟在我身边!” “难道不是皇上先背叛了诺言吗?” 多年想问的话,崔令窈在此刻借着怒意吼出声来,赤红着双眼看向他, “我想问问皇上,我当初一路北上男扮女装,于那般多人的追杀中给你送去粮草,为何我就是可以被随意舍弃的棋子?!” 第2章 死也只能在我身边 此话一出,墨厌舟再次拧眉,“当初的事情……” 不等他说完,崔令窈一把推开他,面色冰冷,“若是皇上还记得当初我舍身忘死送粮草这件事,还请皇上放过我,从此,你我两清,各不相扰!” 她觉得,自己就是有资格说出这些话来。 三年前墨厌舟被困边关,太子与其他几个皇子心照不宣做了拦截,粮草迟迟未出。 她焦急如焚,毅然决然伪装后亲自筹粮一路护送。 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快到地方,却被匈奴人识破抓了起来要挟墨厌舟。 她无悔为大昭和边关百姓去死,是以,墨厌舟说不救的时候,她反而为自己有这样的夫君骄傲。 可匈奴不知道何时竟然抓了应在京城的、墨厌舟的青梅章霁雪,让墨厌舟选救。 刚刚还面无表情的男人肉眼可见的慌了神,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就坚定不移的要救下章霁雪。 她那一瞬间的心和血都凉了。 那个时候,是他先背叛了他们的夫妻情分。 崔令窈往后退了一步,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三年未见,他那张好看到有些女相的脸如今还是让人一眼惊艳。 可她也没了从前总爱缠在他身边去吻他眼角的身份。 墨厌舟负手站在那儿,烛火跃动,叫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半晌,墨厌舟才开了口,“阿窈,你没有事,还活着,就足够了。” “活着?” 崔令窈讽刺笑出声来,一把扒开了自己的衣领,指着自己肩头上狰狞的旧伤步步逼近,“皇上难道忘了吗,三年前我早就死了!” 莹白的肌肤上,如蜈蚣一般蜿蜒狰狞的伤口即便早就已经愈合,却依旧叫人触目惊心。 她的确在墨厌舟选了章霁雪后活下来了。 可她也已经没了用处,匈奴人要将她推下城楼,恰好他们的营帐不知道怎的就起了火,那群人方寸大乱。 墨厌舟回了头,生与死面前,恐惧排山倒海的淹没了崔令窈,她惊恐的哀求,“阿厌,救我!” 钳制她的那个匈奴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恶狠狠地揪住她的长发,将长剑狠狠地捅了下来。 剧痛将她吞噬,暴雨中,她看不清墨厌舟的脸,只看见他低下头看向了自己怀中的章霁雪,随后…… 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哈…… 这就是她的好夫君! 恨意如藤蔓疯狂蔓延,她从城楼跌落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也是命大,那一刀只插中了她的肩膀,而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掉的,恰好又是一个尸堆,自己只受了点擦伤。 浑浑噩噩的醒过来,崔令窈浑身没有力气,却拼着最后一口气,想问问他到底为何,浑身是血的一步步往着大昭的地界。 她被认作是难民,被安置在一个营帐。 她没想好怎么去问,这种被背叛的蚀骨之痛,该怎么开口? 浑浑噩噩中,章霁雪身边的丫鬟急匆匆的跑过来,“可有会医术的?” 有医女急匆匆出去,剩下的几个小声嘀咕着,言语之中满是羡慕。 “章小姐来了也就三个月,这么快就有了身子,真是好福气啊。” “自然是好福气,靖北王妃嫁给王爷两年也无所出,这一死,算是给两个有情人腾了位置!” “哎哟,那靖北王妃不是跟王爷伉俪情深吗,怎么……” “男人嘛,不都这样?” 她曾以为墨厌舟是不一样的。 听见这些话的时候,崔令窈已经在营帐中又死了一次。 崔令窈看着眼前的人,越发觉得陌生。 她不明白那些年跟他之间的情谊算什么。 自己为了有孕拼命吃偏方,为了他九死一生送粮草,他却跟另一个女人颠鸾倒凤,珠胎暗结。 自己,竟如此可怜,可悲。 更可笑的,是自己失魂落魄不知所措时,刚巧看见一具跟自己身量差不多的女尸。 她换了两人的衣服,将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这个女尸后,一把火烧的面目全非后假死脱身,却在逃亡的路上听说,靖北王妃身亡,靖北王悲恸吐血大受打击,行若癫狂。 一想到自己经历的种种,崔令窈再怎么听那些墨厌舟痛失所爱的传言,感觉到的也只有恶心。 墨厌舟愣在原地,瞳孔猛地震缩,颤抖着手指想去触碰,崔令窈却已经拉起了衣服后退了一步,神色再次冰冷,“你我缘尽,天下皆知我已死,又何必纠缠于此?” 崔令窈拉开门,“请吧。” 墨厌舟眼中情绪翻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胸口不断起伏,咬牙切齿道:“你是我拜了天地的夫妻,你就是死,也只能是跟着我的鬼!” 他如发了疯一般,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崔令窈的脖颈上,痛的崔令窈闷哼一声,又踢又打,“滚开,滚开!” 分明是在让墨厌舟滚开,可崔令窈的眼泪却不断滚落。 “我恨你……” 听见这三个字,墨厌舟的动作忽的缓了下来,甚至带着几分柔情的去吻崔令窈肩头的伤。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声音沙哑,“阿窈,跟我回京。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当初的事情,我会补偿你。” 可笑之至! 崔令窈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墨厌舟的手带着疼惜一般,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伤,“徐明他们找到你脱身的那具女尸时,我很难过。 阿窈,我的心都要碎了。 这两年,我无一刻是不想你的。 你最喜欢吃望月楼的点心,经常坐在临江的窗口要我给你画像,这些我都记得。 上天也见不得有情人走散,来京的书生走错了路,看见了画像上的你,说见过你。 阿窈,你不知道我多高兴!” 那失而复得的欢喜让他甚至不敢多想就匆匆赶来,更是让暗卫来探查。 知晓寡妇“崔瑶”带着遗腹子女儿是两年前出现的,他就知道,这是他的阿窈! 墨厌舟的眼中闪动着动容,“你分明也还爱我,何必相互折磨?” 崔令窈浑身发抖,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叫墨厌舟找到了自己。 她一言不发,忽的如发了狠的小兽,死死地咬住他的手腕,直到口中弥漫开血腥味,她这才松开往后退去满眼恨意,“我早就不爱你了!” 第3章 她从未愿意过! 墨厌舟原本的眼中还是温柔,可听见这句话,他收回手,眼中的冷意迅速冷凝成冰霜,淡淡道:“阿窈,你还记得跟你一起长大的杏儿吗? 我让她嫁了人,如今也有了个可爱的孩子。这次来,我特意带了她,让她跟你一起回京,你说,可好?” 崔令窈不是傻子,听得出这话里的意思,身体颤抖,不可置信,“你威胁我?!” “怎么会呢。” 墨厌舟抬起头,一如当初恩爱缠绵的温柔,可那双眼中的冷却让崔令窈生寒,“阿窈,你可以选。” 如今崔令窈何曾有选的机会?! 杏儿是跟她自小长大的,情分非同一般。 墨厌舟从不是一个君子,反而,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执着万分。 他突然说起杏儿,就是在拿杏儿的生命威胁自己! 墨厌舟松开了她,唇畔微微漾起了笑意,崔令窈分不清是嘲讽还是什么,只听到他说,“距离天明还有时间,阿窈可以慢慢想。” 他坐在了崔令窈常常坐的窗边,拿起崔令窈做了一半的在在的鞋子端详。 若是忽略所有只看现在,还真是有几分的温馨。 门外传来了叩门声,随即是女人不安的声音,“……皇上,奴婢来送衣服了。” 是……杏儿! 墨厌舟眼神未曾动一分,道:“进来。” 门被推开,盘发的女人低着头捧着衣衫走了进来,崔令窈失声,“杏儿!” 女人身子一震,猛然抬头,眼中蓄满了泪,“王妃!” 死了整整三四年的人突然活生生站在面前,杏儿身子摇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又哭又笑,“娘娘,奴婢终于又见到您了,终于……” 墨厌舟偏头看向二人,一半的脸隐在黑暗中,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他说,“阿窈,你瞧,京城还有挂念你的人。” 杏儿含泪看着崔令窈又惊又喜,“娘娘要回京了么? 您之前既然没事,怎么不回京呢? 您不知道,皇上对奴婢很好,让奴婢嫁了人,如今奴婢还有了一个儿子呢!” 杏儿喋喋不休,想要说尽这几年的思念,全然没有注意到崔令窈越发苍白的脸。 墨厌舟静静地看着崔令窈,崔令窈抬眼对上他的眼睛,不寒而栗。 杏儿在说什么,崔令窈已经全然听不见了,直到人离开了,墨厌舟走到了她的面前,想要帮崔令窈解掉外面湿了的外衣。 崔令窈如炸毛的猫,瞬间后退捂住了自己,死死地盯着墨厌舟颤抖着身子。 屋外的暴雨声越发的急促,时不时滚过去的闷雷在窒息的沉默中显得更是可怕。 墨厌舟慢慢收回落空的手,在身侧紧紧地攥住。 许久,墨厌舟道:“脱。” 崔令窈咬着唇,没有回应。 墨厌舟冷笑一声,“徐明,折断她的手。” 崔令窈还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屋外就传来了杏儿的惨叫声。 “你在做什么?!” 崔令窈又惊又怒,想要冲出去,却被墨厌舟拦住了去路,眼睛落在她湿濡的外衣上,语气讥讽,“阿窈,她的手有两只,脚也是。你放心,即便是都断了,她还是能活着的。所以,咱们大可慢慢耗着,我无妨。” 屋外杏儿的痛苦声伴随呜咽,崔令窈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气,又或者是害怕。 她颤抖着身子看着吼眼前的男人,用尽力气吼了出来,“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她分明什么都不奢求,如今只想安然一生,就这么难吗? 崔令窈就像是发了疯一样撕扯着自己的衣裳,不仅仅是外衣,就连里衣也被扯的乱七八糟,露出大片莹白的肌肤,还有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她的眼泪肆意,手上的动作粗暴,不经意抓伤了自己的皮肤,留下好几道红痕。 “你只是寂寞了而已,想要是吗?好啊!我给你,我让你玩儿,放过她,她已经有了孩子!墨厌舟,我求你,你想怎么样随便,今夜之后就当我死了行不行?!” 崔令窈身上最后一件蔽身的衣物快要被扯下来时,墨厌舟却已经将刚刚杏儿拿进来的衣裳丢在了她的身上,别过了脸,听不出声音中的情绪,“换上。” 崔令窈站在那儿,有风吹过,她的身上迅速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墨厌舟声音毫无温度,“别染了风寒传染给我女儿。”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 崔令窈听见关门的声音,瞬间如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瘫倒在地,紧紧抓着手上的衣服捂在胸口大口喘气。 许久,她这才有了力气勉强站起来,将衣服一件件穿上。 她是不愿意穿墨厌舟拿来的衣服的,可自己去找自己的衣服,这才发现都已经没有了。 崔令窈苦笑一声。 这么多年,她竟然依旧找不出任何可以反制他的办法。 恍惚中,崔令窈已经穿好了衣服,抬头看见屋子里的铜镜,愕然发现这一身衣裳竟然是自己当初还是闺阁小姐时候最喜欢的。 崔令窈沉默着,不想出这个房门,又不得不因为在在和杏儿出了门。 杏儿就坐在堂屋的一角,身子一颤一颤的,脸上还有着泪痕。 听见门被推开,杏儿赶紧擦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勉强的笑着:“娘娘……” 崔令窈看向她的手,有一只小指明显肿胀起来。 杏儿下意识藏起了手,扯了扯嘴角,眼泪却掉的更厉害了。 堂屋没有别人,刚刚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崔令窈低声道:“对不住。” 听闻此言,杏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拼命的摇头,“娘娘,奴婢没有怪您。看见您活生生站在面前,奴婢真的好高兴好高兴……奴婢只是受点皮外伤而已,这些不要紧的。” 她说的诚恳,崔令窈的眼泪也几乎要落下时,杏儿忽然颤抖着声音问道:“您……可跟着皇上回京?” 崔令窈的心就像是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 她愿不愿意,杏儿是跟着自己长大的人,会不知么? 刚刚自己在屋子里的动静,杏儿没有听见么? 第4章 我爹爹坟头草老高了 杏儿见她沉默,抬起头往前跪走两步苦苦哀求,“娘娘,皇上心中真的有您。 您当初出事,皇上扶棺吐血,晕厥了三天三夜,生命垂危,抓着您穿过的衣带才挺过来。 这三年,皇上也时时去您喜欢去的地方,做当初您喜欢做的事,为此甚至还遭受过不少次贼人暗杀也不曾动摇过! 知道您或许还活着,皇上那样杀伐果断的人都变得慌张起来,将京城的事情交给了国师就急匆匆亲自前来,路上生病也不敢停下一日,只怕见不到您! 不管当初有什么误会,这三年皇上还能空悬后位,一心念您,日夜遭受的这些相思苦难道还不算是惩罚吗?” 崔令窈哆嗦着唇,眼中失望,“惩罚?你与我自小长大,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时候相思苦也可以成为一种惩罚? 难道耽误他运用权谋成了新皇,耽误他佳人在侧吗? 那自己呢?! 自己挺着肚子受着伤,一无所有的逃亡。 没有任何亲人。 若非自己抓住一切机会活下去,早就是黄土一柸! 杏儿匍匐在崔令窈脚边抓住了她的裙角,哭道:“娘娘,奴婢跟您一起长大,即便奴婢为您去死,奴婢也绝不有二话!可是,可是如今奴婢也嫁了人,有了丈夫和孩子……您若是不回去,奴婢的丈夫和孩子……” 她的话没有说完,只是不住的磕头,直到头上有了点点淤血也没有停止。 “娘娘,求您给奴婢的丈夫和孩子一条生路吧!奴婢的孩子,如今也只有两岁,他说,等着奴婢回去以后,还要给奴婢准备生辰礼,要好好陪奴婢。您也是有孩子的人,奴婢只求,您能够给他们一条生路!” 一道闪电划过,面前的杏儿,也和记忆之中有些不同了。 崔令窈感觉心惊。 墨厌舟对人心的把控,让她只觉恐惧。 见崔令窈没说话,杏儿低声道:“……从前您不在,皇上对大人他们很好。若是您不愿意回去,大人他们,又该如何安享晚年呢?” “你怎敢……” 崔令窈颤抖着声音,用尽全力狠狠地一耳光抽在了杏儿的脸上,杏儿没躲开,只是默默地流泪重新跪好。 崔令窈脚步踉跄着,脑子一片空白。 等她终于到了旁边墨厌舟在的小屋,看见的是墨厌舟低眉给在在用帕子擦脸。 那样的温柔专注,跟刚刚她所面对的人截然不同。 她的心中生出无限的恨意,比之之前伤口疼痛辗转难眠的夜晚想起他时的恨意更为绵稠。 如果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是如今的下场,他怎么那么好意思又用自己身边的人来威胁自己? 墨厌舟抬起头,只见灯火明灭中,崔令窈一如初见那般。 只是晃神一瞬,墨厌舟的眼神便就清明起来,低头为沉沉睡去的在在盖好了被子,这才起身到了廊下。 崔令窈住的这个院子不算大,回廊也显得有些简陋,此刻却因为墨厌舟站在这儿,硬生生多出几分的诗情画意。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摆,墨厌舟没有丝毫的在意,反倒是看着崔令窈轻笑,“跟我第一次见你时候没什么区别。” 崔令窈攥着自己的袖子,许久,这才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道:“放过他们吧。” 墨厌舟看向她,微微弯下身子,用手指分外温柔的将她腮边的泪擦拭去,道:“不是我放不放过他们,阿窈,他们的命都在你的手上。你愿意他们活,他们自然就能够得到无上荣宠。” 崔令窈僵硬着身子没有动。 墨厌舟靠近她,在她的眼角落下一吻,声音似乎带着愉悦的笑意,“明日雨停,我们就走。” 崔令窈想拒绝,可杏儿的那些话在自己的脑海中幽幽回转,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她往后退了几步,“时间不早了,我先去陪在在。” 听见落锁的声音,墨厌舟的神色也冷淡了下来,神色晦暗,叫人看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一夜风急雨骤,崔令窈眼睁睁的熬到了天亮,那声音才渐渐歇了。 在在醒过来看见崔令窈醒着,完全忘记了昨日的事情,奶声奶气的说想吃她亲手做的包子。 看见崔令窈的精神差,小家伙爬起来抱住了她的脖子,肉乎乎的小手摸着她的脸,“娘亲是不是又疼啦?在在给娘亲呼呼,等在在出息了,娘亲就再也不用吃苦啦。” 崔令窈的眼睛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抱住女儿,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在在在娘亲身边,娘亲就不疼了。” 母女二人还在说话,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徐明的声音透过了门板,道:“夫人,请用饭。” 在在大眼睛疑惑的看着陡然紧张的崔令窈,手脚并用的跳下床来到了门前打开了门,看着眼前熟悉的脸,昨夜的记忆一下子就复苏了,嘴一瞥就哭了起来。 崔令窈连忙下床要去哄在在,却有人先她一步将在在抱住了。 墨厌舟一边轻轻拍着在在的背,一边有些生硬道: “别哭。” 在在愣了一下,哭的更大声了。 她一边哭一边挣扎要崔令窈抱,崔令窈也已经过来了,伸出手在在就一头扎过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坏人,欺负娘亲,坏!” 墨厌舟紧紧抿着唇,看着崔令窈安抚女儿,等到她哭声渐弱,这才道:“我是你爹爹,不会欺负你娘。” 在在抱着崔令窈的脖子不肯看他,瓮声瓮气,“我爹爹早就死了!” “谁说的?” “要是爹爹没死,怎么可能让娘亲吃那么多苦?” 听见这句话,墨厌舟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回应。 他别开眼,道:“我让人准备好了吃食,过来吃点东西吧。” 崔令窈没什么胃口,并不想过去,可杏儿已经满眼愧疚的过来了。 她也不敢看崔令窈,只是柔声对在在道:“你那样喜欢你娘亲,就劝劝你娘亲吧。 今日的早饭,准备了水晶包和一些鸽子汤,你娘亲吃着对身体好。” 在在擦了一把脸上未干的泪,抱着崔令窈小声道:“娘亲不喜欢他们,在在也不喜欢,在在也不吃。” 第5章 那你帮娘亲出气 听见这话,崔令窈的心头一酸,强撑着笑意, “娘亲不饿,在在不是要好好长大吗? 没事,在在去吃吧,娘亲还想再睡会儿。” 在在抱的更紧了, “不要,娘亲也一起!” 她不敢让娘亲现在消失在面前,总觉得如果现在跟娘亲分开,娘亲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崔令窈手上的力道紧了紧,忍住不想让在在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睛。 杏儿柔声道: “在在先去吃东西吧,待会儿娘亲就过去了,我跟你娘亲说会儿话,好不好?” 崔令窈不想在在掺和这些,也撑着笑,让在在先过去厨房等自己。 在在一步三回头,极不情愿的往着墨厌舟那儿走去。 杏儿转过身看向崔令窈,眼中愧疚, “娘娘,奴婢知道您心中怨恨,可是小公主还这么小。 皇上毕竟是小公主的亲生父亲,他也该为小公主做一些事情,您又何必挣扎?” “当说客上了瘾?” 崔令窈掐着掌心,眼中是喷薄的怒意, “我不怪你游说,毕竟如你所说,我也是一个母亲,可是你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我面前! 三年前那么艰难,在在没有父亲也能够活的好好的,如何现在就不成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杏儿忍住眼泪, “奴婢是真心希望您好,所以才说这样的话。 娘娘,奴婢知道自己对不住您,但是永远不会背叛您啊!” 崔令窈知晓,人各有各的难处。 即便杏儿跟自己是好姐妹,三年过去,她也已经有了新生,自己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她更多。 她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闭了闭眼,从杏儿身边经过,冷冷道: “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而此刻的在在恨不得坐到走廊上,大大的眼睛看着墨厌舟警惕万分,半天才问, “你什么时候走?” “你不想看到我?” 眼前的在在眼睛像极了崔令窈,面对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墨厌舟语气也不由得缓和了许多。 在在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你欺负娘亲,你是坏人!” 墨厌舟瞧着她这样,反而柔软了眉眼, “我永远不会欺负你娘亲,我……是你爹爹,是会呵护照顾你们母女的人,怎么会欺负2她?” 在在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绝不是个好糊弄的,鼓着腮帮子攥紧了小拳头, “可是你让娘亲很伤心! 而且娘亲说了,爹爹早就死了,坟头草比在在还要高呢!” 墨厌舟:“……” 在在叉着腰滔滔不绝, “你要真是我爹爹,为什么我娘亲看见你会很难过? 而且我娘亲那么辛苦,你怎么现在才出现?” 一连串直白的问题让墨厌舟答不上来,他起了身,趁着在在不注意,将她整个抱起来在怀中。 在在尖叫着想挣扎,却被放在了桌子前, “先吃东西吧。” 在在噎了一下,歪着小脸看着墨厌舟,并未动筷。 墨厌舟给她夹了一个水晶包,看着女儿的小脸,心平气和道: “我跟你娘亲之间有些误会,所以你娘亲现在看见我会不高兴。 但是等以后,你娘亲会知道的。 在在,爹爹还活着,以后会庇护你跟你娘亲,知道了吗?” 在在咕噜转动着眼睛,脆生生道: “那你既然说是我爹爹,以后护着我跟娘亲,那你敢不敢让县令的小舅子跟我娘亲认错? 他仗着姐姐是县令夫人,想强占我娘亲,还好我娘亲聪明。 你要是帮我娘亲出气了,我就叫你爹爹!” 听见在在说崔令窈受了委屈,墨厌舟的眸色瞬间阴沉下去,又怕吓到了女儿,只是笑了笑,伸出手想抚摸她的小脑袋, “好。” 在在一下子躲开了他的手,看见崔令窈走过来,立刻跳下凳子哒哒哒的跑过去拉住崔令窈的手。 崔令窈一路上心绪不宁,余光看见墨厌舟,也只当做没有看见。 相比起昨夜的失控,墨厌舟此刻就显得端重不少,沉默着给母女二人夹吃的。 崔令窈没有胃口,低头顾着在在吃东西,淡漠道: “什么时候走。” 墨厌舟打了一碗汤放在崔令窈面前,顺势将在在面前的碗端过,吹凉了举起来到在在的嘴边, “过两日再走吧。 在在,你娘亲还未吃东西,让娘亲去吃东西,爹爹喂你。” 在在原本是抗拒的,但见崔令窈面前的吃的的确没怎么动,也就老实了下来。 崔令窈看着他动作娴熟,莫名想到他是不是也这样喂过跟章霁雪的孩子。 心口传来钝痛,她迅速转开目光。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墨厌舟改变了今日就走的打算,但总归不是坏事,好歹,自己也能够跟这里的人道别。 用过饭,已经到了要去酒楼的时间。 不等崔令窈开口,墨厌舟主动道: “要做什么就去吧,我跟孩子在家等你。” 这样平静的对话,就像是生活了半生的夫妻的简单对话,可对崔令窈来说,却又像是另一种要挟。 她扣住门框的手指节泛白,道: “我会尽快回来。” 低着头如从前一样叮嘱了在在几声,她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道: “那是你爹爹,你若是饿了或是渴了,找他就是。” “爹爹不是坟头草比在在高吗?” 在在疑惑,崔令窈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句从前敷衍的话,轻咳一声道: “诈尸了吧, 乖,在家等娘亲回来。” 父女二人目送崔令窈离开,崔令窈刚出巷子口,便就碰上了张大爷。 他乐呵呵道: “我今儿给在在准备了糖,她昨儿就说想吃,在在娘,你就忙去吧,我现在过去接她。” 崔令窈想起院子的阵仗,眼皮子一跳,生怕给老头儿吓坏了,连忙道: “今日不必照看在在了,等我回来了让在在过去您那儿跟您亲热亲热。” 巷子里的邻居都可怜她孤儿寡母,在在又乖又可爱,没人不喜欢。 张大爷有些可惜,但也点了头。 跟崔令窈错开,张大爷刚准备开门回家,就看见崔令窈的家门被推开,身量颀长的俊美男子走了出来,怀中抱着的,正是扎着羊角小髻的在在。 他一愣,那男子对着他已经微微一笑, “借问,县令小舅子李南安住在哪儿?” …… 第6章 负荆请罪 崔令窈今天一整天都有些心绪不宁,平日最擅长的糕点都恍惚着加了两次糖了。 一边的婶子忍不住问,“崔娘子,这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么,瞧着你好像心不在焉啊。” “没……” 崔令窈回过神,有些歉然,“我重新做一份吧。” “是不是李南安又来找你了?” 婶子压低了声音劝,“要我说,你要不然还是找个男人嫁了,日子轻松一些不说,在在也能够有人帮着撑腰,谁还敢打你的主意? 你要是愿意,我就让留意着些,肯定不叫你吃亏……” 崔令窈脑子忍不住浮现出墨厌舟那双清冷的眼,下意识的摇头,“不了婶子。” 说完,她吸了口气擦擦手道:“对了,今日忙完,我往后就不来了,多谢婶子的照顾了。” 六婶子还没从惋惜中回过神,就听崔令窈说要走的话,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走?你走哪儿去?” 说完,她急忙抓住了崔令窈的手腕,“那你去哪儿?往后咋办?” 若是有的选,崔令窈也是不愿意回京的。 但现在显然她没得选。 斟酌了会儿,崔令窈还是不愿意说出自己“死去多年的夫君”回来找自己的事儿,道:“原本以为家中已经没了亲人,没想到还有亲戚在京城。 在在一日日长大,我总是要为了在在打算。 能在京城长大,所学所见总是不一样的。” 听出来崔令窈的意思,六婶子很是惋惜,索性今日的后厨直接交给了自己女儿,拉着崔令窈坐一边儿好好的拉起家常来。 不过大都是六婶子说,崔令窈安静的坐着听,时不时应一声,但心里却有些乱。 也不知道在在跟墨厌舟在一起怎么样了,会不会不习惯? 墨厌舟……墨厌舟既然有过孩子,应该知道怎么照顾孩子。 况且在在也是他的亲生孩子,他总不能够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一点儿耐心没有吧? 虽是这样想,但崔令窈还是觉得心中不安。 快要按捺不住想起身告辞,前头就传来一阵吵嚷。 六婶子收了话头,一脸疑惑,“外头这是咋了?” 六婶闺女机灵,放好了蒸笼就出去了,一打眼的功夫就又回来了,满眼兴奋,“崔娘子,快出去呀!” 崔令窈心中咯噔一声,身子比脑子更快一步做出了回应。 到了前厅,只见人都层层围绕着,崔令窈也进不去,心头突突的,转过头抓住了六婶闺女,“出什么事儿了?” 难不成是在在出什么事儿了? 不对,刚刚春草的表情明显不是,那到底是什么事儿? 春草中气十足的呵斥前面的人让开,语气难掩兴奋,“是李南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他背着荆条,浑身血呼刺啦的过来跪在这儿,鬼哭狼嚎要给你负……负什么请罪!” 说话间,崔令窈已经被推到了最前面,从前总是一脸得意戏弄她的李南安此刻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赤裸着上半身,血一滴滴的顺着他身子流在地上,瞧着不是一点儿的狼狈。 崔令窈蹙眉,下意识抬起头,便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马车。 虽然马车里面的人没有露面,但她第一反应,就是马车里的人是墨厌舟。 李南安的事情,九成九的可能是墨厌舟的手笔。 跪在地上的李南安只觉得浑身又疼又痒,周围百姓的目光更是叫他如芒在背。 从前觉得貌美动人的小西施崔娘子站在面前,李南安也只觉得对方是狰狞厉鬼。 但凡她早说自己认识京城的人,他怎么敢去招惹?! 李南安抹着眼泪砰砰磕头,“崔娘子,从前是小的不长眼,净干一些混账糊涂事儿,今日是特意来负荆请罪了,请崔娘子能够原谅小的,别跟小的计较!” 崔令窈抿着唇,心头却轻轻一颤。 那些被她刻意忘却的记忆在此刻如洪水一般翻涌而来。 她跟墨厌舟之间,曾也是情比金坚。 当初的墨厌舟并不受先皇喜爱,是以行事低调,甚至太子一党也没少正大光明的使绊子,可墨厌舟全都忍了。 但她心疼。 她曾去为墨厌舟讨要公道,但却被当时的太子妃狠狠羞辱了一番。 她想着,墨厌舟都能够咽下被太子欺辱的气,她也能。 可没想到,事情发生也不过一夜,第二日太子妃便就哭着跪在地上来同她负荆请罪。 她后来才知道,隐忍那么久的墨厌舟只因为自己受了欺负,直接找到了落单的太子,不惜暴露自己的能力也要太子妃给自己认错。 他的粗暴的确让太子妃跟自己求饶了,却也让太子开始将他视为眼中钉。 …… 崔令窈强迫自己回神,心中苦笑。 她恨墨厌舟的绝情时,刻意将这些都给忘了,可如今不过是有一点相似的场景,那些记忆瞬间就涌现。 她……到底有没有忘记那些? 李南安没听见崔令窈的声音,只能够继续拼命的磕头,只盼着崔令窈能够放过自己,免得自己再被那个煞神鞭打。 他又不傻,瞧得出来那一下全都是下了死手的! 李南安哀声求道:“崔娘子,您要不然开金口,只要是您能够原谅小的,小的什么都愿意! 小的发誓,只要是您能够放过小的,从今往后,小的再也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 崔令窈看了他一眼,原本想置之不理的,但犹豫片刻,神色渐冷,“你跟我认错是应当的,当然,那些被你欺负过的得你一声道错也不算是大事儿吧?” “自然自然,从前是我李南安狗眼看人低,净做一些人嫌狗厌的事儿,今日起一定洗心革面绝不再犯!” 崔令窈微微扬起下巴,“我记得,前些日子张大娘的儿子因为得罪了你进了牢狱?” 李南安冷汗瞬间出来,讪声道:“我、我回头就将人给弄出来,我给补偿,只要是崔娘子心中出气了,快活了就好!” 虽说最开始的时候被李南安给恶心过几次,但后面崔令窈也没让他占到便宜,如今能够借墨厌舟的东风在临走之际帮大家一把,崔令窈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崔令窈看向四周,道:“只要是李公子做了该做的,赔偿也到位了,我自是不会为难。 各位也听见李公子刚说过了,他要洗心革面,从前的错事需要纠正。 该赔银子也好,其他补偿也罢,你们都给商议好,若是有不妥就告诉我一声。” 交代完,周围的人也都沸腾了起来。 崔令窈见无人注意,抿了抿唇往着那辆马车走去。 第7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咱赚啦! “多谢。” 崔令窈不咸不淡的道了谢,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妖孽俊美的脸来。 崔令窈不著痕迹的移开视线,“我知道这事儿是你出手的。” “觊觎皇后,我没有让他去死已经很仁慈了。” 墨厌舟看着她,眼中带着细碎的笑,“你还是能够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我。” 崔令窈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问在在。 话音刚落,在在毛茸茸的小脑袋就探了出来,笑嘻嘻道:“娘亲,爹爹给娘亲出气!” 崔令窈:“……” 她从未想过在在这么快就接受了墨厌舟的存在,面上的神色有些勉强,“嗯,我方才已经谢过了。” 在在歪着头,奶声奶气,“爹爹说,要娘亲看着怎么处理,只要是娘亲高兴就行。” 崔令窈忍不住看了墨厌舟一眼。 这是他不好说的话,全都让在在代说了? 她垂下眼睫,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在在的小脑袋,“娘亲觉得,人犯错后最要紧的就是要补偿。 李公子已经在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补偿了,别人原谅不原谅,那是他们的事情,娘亲,没有决定李公子生死的资格。” 崔令窈一语双关,在在还在发蒙,墨厌舟的眸色动了动,并未有其他动作。 一码归一码,崔令窈对墨厌舟插手李南安这件事还是有些感激的。 回到后厨,六婶子一脸喜气洋洋,“你这好啊,李南安往后再不能欺负你了!” 说完,她又神神秘秘的凑上来问,“跟在在在一起的那个就是帮你摆平李南安的吧?” 崔令窈手上动作一僵,六婶子乐呵道:“你别怕,你能够有个好归宿,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那人长得好,浑身都贵气。 能够制服李南安,可见还是个有本事的! 你可千万别跟从前一样傻,不愿意嫁。 女人的青春美貌也就这么几年,你就算是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在在打算,她这个年纪能是不想要爹的时候么?” 六婶子努了努嘴,“前些日子有几个皮猴子胡说八道,讲咱们在在没爹没人疼,在在偷偷哭。 她懂事儿,但是这么懂事儿的孩子哪儿能因为这种事儿被欺负?” 崔令窈看向她呼吸急促,“还有这事儿?” 她竟然完全不知! “在在很聪明,知道你辛苦,也舍不得你为这些事烦心。” 六婶见自己说漏了嘴,索性劝道:“不说刚刚那个男人有几分真情,你就算是跟着他只要他的银子,在在和你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差。 更何况,能够为你得罪县令小舅子,县令一点儿气都不敢吭,也比寻常的男人不知好了多少呢!” 崔令窈又没忍住想起刚刚在在那样自然而然喊爹爹的画面,心中有几分动摇。 是不是自己将爱恨强加给孩子了? 在在就算是不得墨厌舟喜欢,也好歹会是一个公主,锦衣玉食,无人欺辱。 这个念头让她有些失魂落魄,不知何时回的家中。 在在正在院子里让墨厌舟打拳,小小的身子站在一边跟着学起来,只是力道不足,步子还摇摇晃晃。 崔令窈下意识的上前一把抱住在在,在在搂住她的脖子咯咯笑, “娘亲~” 墨厌舟也收了招式看向崔令窈,“回来了?” 崔令窈轻轻嗯了一声,忍不住余光看了一眼墨厌舟。 那样矜贵的人如今衣着简单,瞧着额头上出了汗,可见不是只闹了这么一会儿。 墨厌舟也真是耐得住性子。 崔令窈心中忽的生了些奇怪的念头—— 墨厌舟…… 或许是个好父亲? 只是这个念头一出,崔令窈立刻就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撇过眼抱着女儿问,“饿不饿,想吃什么,娘亲去给你做。” “杏姨去做啦,她说会做娘亲喜欢吃的东西。” 在在软声软气,“娘亲,爹爹他们说咱们很快就要离开这儿去别的地方,真的吗?” “是啊。” 崔令窈抱起孩子,经过墨厌舟的时候顿了顿,“在在这些日子染了风寒,她该吃药了,我先带进去吃药。” 墨厌舟目送母女二人离开,徐明走进来,将一封信交给了他,低声道:“皇上,山海传信,说是贵妃娘娘最近身子不好,一直想见您。 朝堂上,也有不少臣子起了疑心,想前去寝殿探望。 咱们已经出来月余,也该动身回去了。” 听见徐明说起贵妃,墨厌舟原本眼中的温情也在此刻冷了下来,甚至带着几分的厌恶,“她身子不好,见了朕就能好?” 徐明无声叹息,却并未说话。 这算得上是皇上的家事,从前是兄弟又如何,现在他们的关系是君臣。 不过,娘娘假死三年,皇上也的确是要急疯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娘娘,瞧着二人的关系…… 似乎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恢复的。 墨厌舟这边的事情崔令窈并不知晓,给在在喂了买好的药丸,崔令窈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问道:“在在,你很喜欢爹爹吗?” “他是坏人,在在不喜欢他。” 在在眼睛咕噜噜的,确定周围没人了,这才趴到了崔令窈的肩头小声道:“我还记得昨天晚上他欺负娘亲的事儿呢! 娘亲不喜欢的人,在在也不喜欢!” 就算是这个“诈尸”的爹爹长得很好看,她也永远站在娘亲身边! 崔令窈惊讶,“我以为你很喜欢他。” 毕竟那一声声爹爹叫的多甜,她以为就算是没那么喜欢,也绝不会有多少抵触。 在在很是得意,“娘亲好笨呀! 他有辣~么多的人可以用,我只要叫他爹爹,他就能够给娘亲出气,帮娘亲教训坏蛋! 张爷爷他们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只是叫个称呼而已,在在跟娘亲好好的呢,什么都没有损失,咱们这就是赚啦!” 崔令窈哭笑不得,“是么?” “当然咯!” 在在小声道:“我只是叫爹爹而已,没有真的认。 娘亲喜欢我才会喜欢,若是娘亲不喜欢我叫他爹爹,我就不叫了。” 崔令窈知道在在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为自己着想,但是从前也并未如此强烈的感知到。 可在在这么一句“娘亲喜欢我就喜欢,娘亲不喜欢我叫他爹爹我就不叫了”,还有六婶跟自己说起在在哭的事儿,她只觉得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崔令窈的鼻子一酸,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在在的脸,道:“你是他的女儿,叫他爹爹是理所当然的。 娘亲跟你爹爹之间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别担心,知道吗?” 在在似懂非懂。 她如今堪堪将近两岁半,能够理解那些话已经不容易,对于崔令窈这有些矛盾的话,还是会有些晕乎的。 崔令窈也不打算给在在过多的解释,道:“我明日就不去上工了,在在想去哪儿,娘亲陪你好不好?” 第8章 不愿意我一起吗 在在使劲儿点头。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一直在等娘亲回家,除非天气很差,或者娘亲生病了,否则娘亲几乎日日都要出门。 她知道娘亲是在忙生计,可是也期待能够跟娘亲一起出去玩儿。 如今愿望即将成真,在在高兴的眼睛都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儿,“去湖边,看荷花!” 崔令窈笑着点头。 门在此时也被叩响,传来了杏儿的声音, “夫人,该用饭了。” 崔令窈脸上的笑淡了下去,也怕在在多想,低下头拉住女儿的小手重新笑起来,“走吧。” 门打开,杏儿见崔令窈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自己,原本有些期待的目光也黯淡了不少。 到了堂屋,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崔令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基本都是自己从前最爱吃、这两年几乎没有碰过的。 也不知道,是墨厌舟还记得自己爱吃的东西,还是杏儿。 可不管是哪个,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崔令窈习惯性的想喂在在,墨厌舟却已经万分自然的从她手上拿过了碗,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块儿清蒸鲈鱼,“我来照顾在在就是了,你吃饭吧。 我记得,你从前最喜欢吃清蒸鲈鱼了。” 现在并不是吃鲈鱼的最佳时候,崔令窈垂眸,有意无意的将鱼肉扒开。 墨厌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却并未开口。 等到喂在在吃完饭后,墨厌舟这才低声在在在耳边说了什么,在在立刻挣扎着从凳子上跳下来爬上崔令窈的腿,有模有样的学着刚刚墨厌舟给自己喂饭的动作道:“娘亲乖,在在喂你吃饭~” 她夹着崔令窈碗里的鱼肉凑过去,崔令窈再怎么抗拒,也还是没有辜负女儿的好意,勉强给吃了下去。 墨厌舟见缝插针的又给崔令窈碗里加了些菜,在在扑闪着眼睛义正言辞,“娘亲太瘦啦,要好好吃饭饭才行!” 到口的拒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眼见墨厌舟还要往碗里夹菜,崔令窈拿过碗,迅速将碗里的吃的全都塞进嘴里,因吃的急还差点儿噎着了。 在在抓过一边的杯盏给她顺着,崔令窈好一些了这才道:“我吃饱了,谢谢在在。” 在在不高兴的噘着嘴,“娘亲太瘦啦,很容易生病的。 以后娘亲要是不好好吃饭,那在在喂娘亲吃饭饭!” 崔令窈哭笑不得。 墨厌舟并未吃什么,见二人吃好了,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状似云淡风轻的开口,“在在,想看荷花?” 崔令窈第一反应就看向了站在一边的杏儿。 杏儿躲避着她的目光,崔令窈见此,便就知晓了方才跟在在说的话,应当全都入了墨厌舟的耳朵。 在在没有反应过来,反而很是高兴,“嗯嗯,娘亲之前好忙好忙,明日娘亲就有时间啦!” 墨厌舟看着女儿明媚的笑脸,唇角也不由得微微扬起笑意,“我让人去包个画舫,在在可以在画舫上看。” “画舫是什么?” “很大的船。” 在在眼睛亮了,可下一瞬,她又犹豫起来,“你也一起么?” “你不想我一起么?” 虽然刚刚杏儿说自己在在在眼中跟工具没什么区别,但墨厌舟也不觉得有说什么。 他从未参与过女儿的成长。 从前他曾想过,要照顾怀孕的阿窈,要亲手给他们的孩子换尿布,喂饭,出去玩…… 可事实上,阿窈有身孕的事情他都不知道。 他如今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好好弥补。 墨厌舟很耐心,在在很犹豫。 她忍不住咬着手指看向崔令窈,期盼能看到娘亲对这件事儿的态度,崔令窈笑了笑,怜爱的在女儿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这件事儿我跟你爹爹商量就是了。 你去找张爷爷玩儿吧,张爷爷给你准备了饴糖呢。” 在在眼睛一亮,立刻欢呼着往外跑去。 看着在在离开后,崔令窈脸上的笑迅速的冷淡了下来,“皇上日理万机,即便是不在朝堂,想来也是极忙的。 今日已经劳烦皇上出手一次了,明日,就不再麻烦您了。” 墨厌舟并未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着桌面。 每一声都不重,却都像是敲在崔令窈心窝一样。 半晌,墨厌舟这才开了口,“你不喜欢我陪着你?” 这一点,想来也不是很难看出。 崔令窈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墨厌舟轻笑一声,“我是在在的父亲。 三日后启程归京,总不能让这儿的所有人都觉得在在是个没父亲的孩子吧? 阿窈,你分明心疼,觉得亏欠,又有什么好犟的呢?” 崔令窈想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可到底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她站起身来,冷冰冰道:“那就请便吧。” 在在或许的确渴望能够有一个父亲陪伴,可在在的父亲,和她崔令窈的夫君,可以是两个人。 即便她现在没有想过再嫁,但也绝不会因为在在而决定重新爱上他。 崔令窈回了房,不多时,房门再次被叩响。 她有些心烦意乱,斥道:“还要做什么?” 外面敲门的动作顿了顿,传来了杏儿的声音,“娘娘,奴婢……想跟您说说话。” 崔令窈面色更是不虞,“我与你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吧?” 杏儿知道崔令窈心中气自己做的事情,顿了顿,还是再次叩响了房门,声音带上几分祈求,“娘娘,奴婢三年未能见您,如今好不容易见到,只是想跟您说说话而已……” 见崔令窈不为所动,杏儿的眼眸黯淡,背靠着房门坐在了地上,自言自语,“娘娘,奴婢知道您心中定然是怨恨奴婢的,可奴婢也实在没有办法。 奴婢知道,您明明一切都记得,却没有回京,肯定是不愿意。 可是奴婢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皇上虽然让章小姐做了贵妃,可也从未忘记过您。 您说,您是个性格倔强的人,总是容易做错事,说要是有那么一天您犯了这样的脾气,看似要错过什么,就让奴婢好好提醒您的。 您总归是要回京,又为何要让自己不痛快的回京呢? 小公主只是说那人调戏过您几次,皇上便就亲自上了门去。 若非徐明拦着,皇上只怕是真的动手将人给打死了……” 杏儿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说着说着觉得很难过,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小姐,奴婢……很想您。” 门不知道何时开了,崔令窈一半的脸色隐没在黑暗中,只是那样冷漠的看着她。 第9章 她避着些,或许往后她能帮自己 杏儿惊喜的擦了一把眼泪站起来,颤声喊着,“小姐……” “我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小姐,也不是什么娘娘。” 崔令窈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已经没有任何的心疼和波澜,只是冷冷道:“你想要保全你的家,我也从未因此怨过你。 只是你太将我当傻子了。 你想要用从前的情分让我能够对墨厌舟转变态度,究竟是真的为我好,还是想要利用这一点可以让自己的丈夫平步青云?” 脸上的泪还挂在腮边,杏儿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想要辩解,又不知怎么辩解才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半天嗫嚅出两个字,“我不是……” “你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杏儿,我不仅仅跟墨厌舟之间已经再没有任何的关系,跟你也是。” 崔令窈道:“我会想办法让墨厌舟将你送走,保你平安。” 话音落下,门再次被关上。 崔令窈回到窗边,拿着做了一半的小衣裳呆呆的看着窗外摇动的树影,说不出心中滋味。 原以为自己至少会有些难过,可现在她竟然有些释然。 门口传来细微的动静,崔令窈陡然回神,转头看去,正对上推门而入的墨厌舟的眼睛。 墨厌舟换了一身衣裳,仿佛感觉不到崔令窈的抗拒一样,坐在了崔令窈的对面,仔细的看崔令窈做的小衣裳,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微微的漾起笑意,“我记得你从前做绣活儿并不喜欢,如今手艺也是越发的好了。” 崔令窈忍不住攥紧了手上的布料,仰起脸看向他,“把杏儿放了吧。” “她从前伺候过你,知晓你喜欢什么,她在你身边,我放心一些。” 墨厌舟伸出手拉住她,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阿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舍得让你吃苦。” 崔令窈抽回手,想要扯出一个场面的笑容,却根本扯不出来,索性放弃,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墨厌舟,语气平静到甚至有些嘲弄,“我从前未曾发现,你是如此的体贴。” 墨厌舟刚要说什么,崔令窈已经起了身走到了门口,将门打开看向了墨厌舟,“皇上,天色不早了,还请不要在这儿,到时候若是叫人误会了可不好。” 既然他喜欢章霁雪,为了章霁雪能够付出那么多,她就避着些。 说不准到时候自己回了京城,章霁雪还能看在这个份儿上帮自己一把,让自己能够带着在在彻底离开墨厌舟。 男人? 情爱? 如今都已经不算是顶顶重要的了。 墨厌舟刚刚拉过崔令窈的手已经收回了长袖中,面上静静地看着她,可实际上手已经在袖子里攥了起来,几乎要将掌心给戳穿一般。 但片刻后,墨厌舟还是起了身,“你要是实在不习惯她伺候你,等回京后再说吧。 我就在隔壁,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叫我一声就是。” 他走的很慢,崔令窈并未丝毫动容。 直到关上了房门重新坐在了窗边,崔令窈这才忍不住苦笑一声。 刚刚墨厌舟走的那样慢,跟从前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从前她要是生了墨厌舟的气,墨厌舟也不会生气,只会慢吞吞的在她面前做事儿,直到她叫了他,两个人便就和好了。 这也算得上是心照不宣的小情趣。 可如今再感受,崔令窈觉得的,就是对方其实也并未将自己的情绪看的那样重要。 她生不生气都无所谓,到最后两个人会和好就足够了。 以前不觉得有问题,现在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崔令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手上收拾着明日出行的东西。 在在回来后就直奔崔令窈来了,崔令窈笑着抱过她,“玩得开心吗?” “开心!” 在在眼睛亮晶晶的,将一块儿糖从荷包里面拿了出来递给崔令窈,“娘亲吃,在在给娘亲留的!” 崔令窈低头就着她的手将饴糖含在嘴里,笑吟吟的看着她,“谢谢在在。” 在在笑嘻嘻的晃着两只小脚丫,手舞足蹈的跟崔令窈比划自己刚刚听见看见的,“娘亲,那个大坏蛋赔了好多银子给大家,张叔叔也能够回家了,他们说,多谢娘亲惦记着他们呢!” “是因为他们帮了娘亲很多呀。” 崔令窈的声音柔软,给在在脱下小鞋子,为她用帕子擦拭着脸上的痕迹,道:“你忘记了大家多喜欢你了?这叫礼尚往来。” 在在使劲儿的点着头,“在在知道!” 说完,在在又小声的问崔令窈,“娘亲,那个大坏蛋明天跟咱们要一起出去吗?” 崔令窈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表达出了自己不愿意墨厌舟去的意愿,但是墨厌舟却不一定是听自己的。 她看向在在扑闪的眼睛,蹲下在她面前,问道:“你想他一起吗?” 在在开口前,崔令窈特意道:“娘亲很高兴你能够为娘亲着想,但是娘亲也想听听你的意思,毕竟我们不是说过吗,有什么肯定要商量着来,对不对?” 在在人小鬼大,这还是两人几个月前约定的事情,没想到如今还用上了。 在在想了想,肉乎乎的小手摸了摸崔令窈乖乖道:“他没有欺负娘亲就是好人,而且今日帮了娘亲。 许大娘跟刘婶婶吵架,但是刘婶婶家小哥哥丢了的时候,许大娘是第一个冲出去找人的。 刘婶婶说,帮了忙就是帮了忙,甭管从前是什么,一码归一码呢。 所以我想,他帮了我们,那明日去看荷花可以让他跟着。” 小家伙说出的话倒是有一套逻辑,旁人这个年纪,还多的是被戏耍的性格。 在在不愧是墨厌舟的亲生女儿,瞧瞧小小年纪就已经会洞察人心了。 崔令窈伸出手摸摸她,笑着道:“那就带上他。” “娘亲也会来的吧?” 在在紧张不已,见崔令窈点头,她才松了口气。 母女二人说了会儿话,在在就累的靠在崔令窈怀中沉沉睡去。 昨天一夜没睡,崔令窈以为自己会沾了枕头就睡着,没想到脑子还是清晰的空白。 怕辗转反侧打扰了在在睡觉,崔令窈闭着眼睛,眼前却不由得浮现出墨厌舟的那双眼。 她其实,一开始并不喜欢墨厌舟的。 第10章 那年初见时 她是安伯侯之女,父亲是靠袭爵才得了这么个看似风光的位置,实际上也并无什么才能。 有时候,没有才能反而更好。 她是父母的老来女,捧在掌心,恨不得将她当做眼珠子疼。 旁的小姐得思量着学什么琴棋书画的时候,她无拘无束,每日就是跟在哥哥们的屁股后面,像是小跟屁虫一样,这儿闯点儿祸,那儿折腾点儿事儿,从不必担心她要因为家族容光被随意指婚出去。 那个时候也巧了。 老皇帝有八个儿子,墨厌舟排行老四,因着只是个受宠过一次的美人生下的,也不怎么得老皇帝喜欢,被当时的淑妃随意养着,他的婚事也是无人在意。 老皇帝生的孩子多,死的也不少,日积月累,矛头也少不得落在墨厌舟他们几个适龄的皇子身上。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宫宴上见到的。 彼时正是桃花时节,崔令窈有些坐不住,跟父亲母亲打了个招呼,便就带着杏儿溜出了宴席,一路闲逛着到了较为偏僻的一处。 她正跟身边的杏儿抱怨今日进宫匆忙,自己原本想要去买新出的胭脂都没时间,便就听见了一些动静。 她疑惑的走上前去,层层叠叠的花海中,少年的墨厌舟被几个哥哥围住,身子被推到了假山上,轻蔑羞辱的话字字句句砸向他。 连着她这个局外人听着,都觉得心头微微生痛。 彼时年少,总觉得自己就是正义。 她示意杏儿喊了一声皇上怎么往着这边来了,便就迅速带着杏儿躲了起来。 那几个皇子显然是慌了起来,为首的,崔令窈认出来正是皇后的嫡子,亦是如今的太子。 等到他们急匆匆的走了,崔令窈这才走出去到了墨厌舟面前,好奇的打量着他,“受伤没?” 眼前的人好看的不像话,比崔令窈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精致。 对于长得好看的人,崔令窈一向宽容,即便眼前的人一言不发,她也乐此不疲,“怎么不说话,难不成宫里面还有小哑巴? 你要是不想说倒也没什么,可是我刚刚可是帮了你,总不能连一句道谢都得不到吧?” 那时候的墨厌舟就像是一块沉默的石头,只静静的看着她,眼底除了防备就是警惕,冷漠且坚硬。 崔令窈抱着胳膊,鼓着腮帮子,哼了一声,“不知好歹。” 接着转身就走了。 这件事儿崔令窈并未放在心上,可之后好像不管自己去哪儿,那道沉默的影子总是出现在不远的地方,渐渐的,她也生出了几分的好奇。 在对方又一次跟着自己的时候,她索性提着裙摆大大方方的到了他的面前,“四殿下,你为何一直总跟着我?” 这一回这块坚硬冷漠的石头有了些情绪变化,似乎比上一次柔和了许多,他说,“之前你帮我,没有来得及道谢,我是来道谢的。” 她玩心大起,歪着头笑,“光靠嘴巴道谢可不行,殿下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我高兴。” 原以为这话会让对面的人紧张,不曾想,少年墨厌舟耳朵微微的泛起了红,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点了点头,说,“好。” “叩叩——” 敲门声将崔令窈惊醒,连带着那个梦,都在少年墨厌舟那双潋滟的眼中陡然消散。 崔令窈捂住自己的胸口,不知是因为被惊醒而跳动的厉害,还是因为梦见了与他的初见。 杏儿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透着几分紧张,“夫人,夫人?” 崔令窈看了一眼怀中的在在,见在在依旧睡得香甜,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了下来,来到门口将门打开,对上了杏儿惊慌失措的脸。 看见崔令窈,杏儿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奴婢还以为,您有事出去了。” 崔令窈并没有戳破杏儿的小心思。 杏儿究竟是觉得自己有事出去了,还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偷偷的逃了,她还是分得清的。 “在在还在睡觉,即便要出去,也等到在在睡醒了再说。 要是墨厌舟等不及,他可以先走。” 崔令窈说完就要重新将门关上,杏儿眼疾手快的伸手去拦,却被不小心夹住了手指,顿时一张脸都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崔令窈变了脸色,忍住想要上前的冲动,沉着脸问道:“你还要做什么?” “奴婢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外面来了很多人,送了很多东西。” 杏儿垂着头,声音颤抖,有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坠落。 她刚刚敲房间门没得到回应,的确是抱了崔令窈或许跑了的心思。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不能够让崔令窈留在墨厌舟身边,她这一趟就是白来,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又怎么办呢? 即便如此,她也依旧是希望崔令窈好,担心崔令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崔令窈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生硬的说了一声知道了,转身就回了房中。 换好了衣服出来,杏儿依旧站在旁边,崔令窈皱着眉,冷声道:“随行的有御医,你在我门口站着难不成手就能好了?” 杏儿受宠若惊,破涕为笑,“奴婢稍后就去。” 崔令窈并未回应,只是快步到了门口。 墨厌舟带来的那群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安排的,如今在明面上的人,除了他们三个,就只有徐明和杏儿。 这一来,也好在崔令窈不必绞尽脑汁去想如何解释那群人的身份。 心中正疑惑众人来找自己会是什么事,没想到,刚拉开门,平日里就热情的街坊们更是止不住的上前,争先恐后的将手中的篮子往崔令窈怀里塞,“在在娘,这是我一点心意,你可千万拿住!” “这是我自家老母鸡下的蛋,我儿子天天去捡虫子喂,这蛋可好了!可新鲜了!” “我那儿还有一匹我刚出嫁时候的布料,你瞧瞧,这多合适给咱们在在做一身衣裳,这一匹适合给你做一身!” …… 崔令窈有些晕头转向,可怀里已经塞不下任何东西了。 眼见着后面还有不少人,崔令窈赶紧让众人进屋再说,一脸茫然,“大家日子都不算好过,给我这些做什么?” “再不好过,能有你这样的孤儿寡母难过?” 有人擦着泪,“那个李南安就是个混蛋,如今你帮了街坊邻居这么大的忙,各家各户也都拿到了补偿,张大娘的儿子也洗尽冤屈,这还不都是靠着你?” 第11章 我是她夫君 “就是,崔娘子,这些都是咱们的心意,你可千万不能够推辞!”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崔令窈也算是明白过来他们今日所来为何事。 崔令窈有些羞赧,的确是有些不知所措。 这件事情原本就不算是她的功劳,毕竟,让李南安主动来认错的,是墨厌舟。 否则的话,她如今一个小小厨娘,哪来的本事让县令的小舅子磕头认错的? 崔令窈尴尬的想转移着话题,可众人压根没有给崔令窈说话的机会,一个个上前抓紧了她的手,恨不得将崔令窈给夸出一朵花来。 可有句话说得好,叫做多说多错。 原本也只是简单的道谢和夸赞,也不知道是谁引了一句,开始有人劝着崔令窈找个人嫁了。 “我们都知道你心里头放心不下你那亡夫,也舍不得让在在跟着吃苦,但是这是的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着实艰难,身边总要有一个帮衬的人才行。 崔娘子,你容貌生的好看,又是念过书的,还懂点医术,又有吃饭的手艺,即便是已经成婚过一次,定然还有大把的人想要娶你!” 一直在屋内听着外面动静的墨厌舟再也按捺不住,立刻黑了脸走了出来到崔令窈的身边,从牙缝中一字一句的蹦着,“不必,我就是阿窈口中的那个亡夫。” 他生的俊美,只是出来一站,简陋的屋子都变得成了一幅山水画,叫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蓬荜生辉的意思。 这种小地方,没多少人见过这副模样,一个个都张大了嘴,看看墨厌舟,就看看崔令窈。 崔令窈只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脸上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他伤了脑子,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成想前儿夜里回来,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 我的事情大家不用操心,既然李南安以后不会再为难,咱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畏手畏脚。” 都是活了几十年的人,还是看得懂脸色的。 知晓崔令窈好,众人也就不再说其他,热闹哄哄的来,安静如鸡的走。 送走众人,崔令窈转头看向墨厌舟,脸色阴沉,“皇上何必说这些话让人误会?” “误会?” 墨厌舟面上升了几分恼意,“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件事情上,也是误会吗?” “我说过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 人死三年,什么样的关系都该重新考量。” 崔令窈掐着掌心,眼中也不由得生出几分的恼怒,“更何况,皇上如今早已佳人在侧,就不打算给贵妃娘娘一个交代吗?” 墨厌舟原本是生气的,可听见崔令窈后面一句话,他愣了愣,身上的怒气也消散了,反而带着几分的愉悦问她,“给她什么交代?阿窈,你要是不喜欢她,回去京城以后,我就让她走。” 这样的话语应该让崔令窈觉得欢喜的,可崔令窈的心里无端的冒出一股火。 当初墨厌舟为了章霁雪都可以抛弃自己的发妻,甚至连边陲百姓都差点遭遇大难,如今只是因为自己一句话,墨厌舟就可以抛弃章霁雪。 墨厌舟究竟心里头最在意的人是谁? 还是说,在墨厌舟的心里,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不可放弃的? 崔令窈的眼神变得冷漠,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没有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皇上应该是知道的。 在在说,你帮了大忙,今日若是想去就跟着吧。 时间不早了,我去叫在在了。” 原本以为崔令窈是吃醋了的墨厌舟看见她的动作,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 他隐忍着怒气,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便就不再管她。 见人走远了,徐明叹了口气,终究是没忍住压低了声音,“皇上,娘娘应当是因为贵妃的存在而生了误会,要不然,您就直接告诉娘娘,您让贵妃留在身边只是为了完成相爷的临终嘱托。 而且,属下瞧着这样,总觉得三年前娘娘应该就误会了。 三年前的事情……” 斟酌着想劝墨厌舟跟崔令窈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完,墨厌舟已经冷冷的开口, “她说过会信我,如今却不肯听我多解释一句,我说再多,她只会觉得我在狡辩。 至于章霁雪……” 墨厌舟微微闭了闭眼,无奈叹了口气,“阿窈回去后,她会明白的。” 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可解释清楚的,更何况,他们二人已经三年未见,阿窈对自己的误会,似乎也颇深。 他现在甚至不求阿窈能够重新对自己好,只要阿窈能够随着自己平平安安的回到京城,留在自己身边,早晚有一天,阿窈会明白自己的心,会知道当初自己的无奈之举。 徐明见墨厌舟这样说,也不好继续说其他,便就不再说话了。 有些误会,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拖着拖着,早晚也都变了。 回到房中,在在刚好醒了,揉着眼睛看向崔令窈,迷迷瞪瞪的问崔令窈做什么去了。 崔令窈将在在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轻轻的拍着在在的背,“刚刚出去了一下。 时间也不早了,你不是要跟娘亲一起看荷花去吗? 要是再晚一些,日头毒了,你可又要叫着热的受不了了。” 在在这才想起来今日要出门,一下子就精神了,挣扎着下地,跑去在自己的小箱笼中翻找着合适的衣服,很快翻出来一件鹅黄色的小裙衫,一眼清新。 她期盼的看着崔令窈,崔令窈笑着,帮在在换好了衣服,杏儿也已经打来了温水。 见崔令窈要给在在收拾头发,杏儿主动请缨,“夫人,奴婢来吧。” 杏儿从前是所有丫鬟里头梳头最好的,崔令窈即便带了在在两三年,会的发型也就那么两三样,也亏得在在年纪小,又懂事,否则肯定是要嫌弃自己手艺的。 难得出去游玩,崔令窈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跟杏儿去争执,放下了梳子坐在一边看着在在,目光专注温柔。 在在兴奋的说着自己听来的一些传闻,“听说在湖边,还有人买各种颜色的漂亮甜水,娘亲,我可不可以喝?” 崔令窈并未敷衍她,认认真真的回答着在在的一系列稀奇古怪的问题。 很快头梳好了,在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兴奋地拍着小手,“好看好看!” 她迫不及待的从凳子上下来,“娘亲,我想去给大坏蛋看看!” 第12章 遇见县令夫人 知道在在只是孩子心性,想要去炫耀一番,但崔令窈的心头还是忍不住泛起一股子酸涩,半开玩笑的捏了捏在在的脸,“这么喜欢那个大坏蛋啊?” “娘亲是不是不高兴了?” 在在犹豫了下,认真说道:“娘亲要是不喜欢,在在就不跟他玩儿了。” 瞧着女儿这模样,崔令窈心中的那点不快也很快就烟消云散了,“逗你的,去看看他准备好了吗,咱们要准备出去了。” 见崔令窈发话,在在这才开开心心的出去了。 崔令窈起身,准备将一早准备好的东西拿起来,却被杏儿眼疾手快的拿过,“这些奴婢来就是。” 崔令窈没说话,杏儿生硬道:“小姐从前,从未做过这些事情,奴婢在,就更不需要小姐做这些了。” 听见杏儿这样说,崔令窈也懒得理会,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不管是杏儿还是墨厌舟,现在都在想方设法的自以为是的对自己好,口口声声不想要自己再吃苦。 可是他们好像忘了,自己已经在这个地方独自产子,甚至有了一席之地,吃过的苦头不知道多少。 难道现在对自己好了,自己就能够忘记当初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那场逃亡假死的雨夜,崔令窈从未真正的离开过。 到了门外,墨厌舟抱着在在,专注的听着在在说话。 听见崔令窈出来的动静,他这才转而看向了崔令窈。 即便刚刚两个人有些不愉快,可是现在在孩子面前,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将刚刚的事情按住不谈。 墨厌舟有马车,崔令窈硬着头皮上了马车后,才发觉马车里的陈设还是自己当初亲手布置的。 挂在马车壁上的平安符已经有些褪色了,但依旧平整,可见主人爱护有加。 见崔令窈看着那个平安符出神,墨厌舟眸光闪了闪,也看了过去,道:“我还是靖北王时,出行总是会遇见一些麻烦。 有一次遇见了刺杀,失踪了两日回家昏死。 醒后,马车中就多了这么个平安符。 我后来才知道你找遍了京城附近所有地方,没找到我后,不信神佛的你一步一叩首,从忘尘山下跪倒了山上的万神殿,为我求了这个平安符。” 崔令窈皱着眉收回目光,“是吗,我不记得了。” 才怪。 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她自小就不曾相信过什么神佛,那一次,是真的怕了,找不到他的情况下,只能够如一个傻子一般,去做出了这样的行为。 心中有些恶心。 崔令窈其实更像问问墨厌舟,既然他记得这些事情,为什么、凭什么要在当初放弃自己? 可是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半个字。 城墙上选择的人质,章霁雪和当初营帐中所传的他们的孩子,这些都是他们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坎儿。 如此想着,崔令窈别过脸撩开帘子,抱着在在到了面前,柔下声音问在在一些平日里有意思的事情。 在在也看出来崔令窈的情绪不好,更努力的想要让崔令窈开心。 墨厌舟看着背对自己的崔令窈,不自觉的蜷起了手指。 分明眼前的人,跟从前相比并未有多少的变化,可是他又觉得对方跟从前变了太多。 他心中所想,只有一点。 那就是阿窈还爱着自己就好了。 崔令窈所在的地方是个南方小镇,名为惊鸿。 当初逃难,一路上随着众人逃亡,到了青州的时候她决定来的惊鸿,一来是喜欢这个地方的名字,二来,这里距离京城也好,距离边关也罢,都不算近。 若非特意前来,这一辈子,她应该也不会再跟京城的人扯上关系。 没想到造化弄人。 如今正是五月,惊鸿镇的采月楼旁已经莲花清幽,美不胜收。 下了马车,崔令窈这才发现来赏景的人不算少,就连旁边的一些空地,都被商贩们摆上了各种的莲花糕点。 在在很开心,拉着崔令窈就在人群中穿梭,这儿停一下那儿看一眼。 崔令窈也不小气,见她对一个莲花发饰有兴趣,便就掏了钱袋,“在在喜欢哪个颜色的?” 可在在立刻摇头,眼睛也立刻收了回来,撅着小嘴道:“不行,娘亲赚银子辛苦,在在也没那么喜欢。” 说完,她又拉着崔令窈离开。 孩子懂事是一回事儿,崔令窈心中已经在琢磨着待会儿回来买上。 对在在,她亏欠良多。 临近莲湖,人越发的多。 崔令窈怕在在走丢,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往前。 可人多了,总是避免不了会碰到什么,譬如崔令窈只顾着护住在在不要被人流撞到,没注意自己被一个男人的肚子一顶,身子踉跄着不小心往前栽去,一下子撞到了一个妇人。 崔令窈赶紧道错,“对不住,我刚没站稳……” “到底是没站稳,还是故意的?” 妇人看着她冷笑出声,“又或者说,于你而言,我弟弟被羞辱还不够,你想要将我也给收拾了?” 崔令窈这才认出对方的身份,竟然是县令夫人李氏。 李氏原本就是因为李南安的事情憋了一肚子气,出来散心的。 可这儿人多,她本就有些不耐烦了,这会儿被撞一下,还是被让李南安出事的罪魁祸首欺负,李氏自然是没那么轻易放过的。 崔令窈一听这话,便就知道对方是不会善了了。 她脸上的神色冷下来,往后退了一步,道:“我不小心撞到了夫人,愿意跟夫人认错,夫人是想要咄咄逼人吗?” “你认错了我就要原谅你?” 李氏挑眉,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崔令窈这张脸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妒色。 分明她们二人的年纪也相差不了多少,凭什么这崔令窈就能够生得这样好看? 不过好在这就是个寡妇,自己的命,终究是比她好。 李氏仰着下巴道:“我不知道你是攀上了哪个高枝儿,竟然对我弟弟下手,但是今日既然遇上了,我也少不得要因着我弟弟的事情来请你喝杯茶了。” 在在攥着小拳头气红了脸,“坏女人,我娘亲才没有做坏事! 刚刚是人多,我娘亲被挤到了!” “要你个野种说话了?” 李氏眼神凌厉的甩向了在在,在在一下子不敢说话,眼圈儿顿时红了起来。 第13章 这一切拜你所赐! 崔令窈心一沉,轻轻地拍了拍在在的后背,这才仰起脸冷冷道:“野种? 夫人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不过是个县令的夫人,便就可以随意辱骂百姓了? 还是说,夫人觉得天高皇帝远,这儿的规矩可以换一份?” “少跟我扯这些。” 李氏厌恶,“就因为你,我弟弟到现在都起不来床,身上全是伤,还赔了不少银子进去! 你今日去跟我弟弟认错,并主动跟你身后那人说清楚,再针对我弟弟半分,就别怪我让你在惊鸿镇活不下去!” “真是好大的口气!” 崔令窈眼神越发的冰冷,索性上前一步盯着李氏的眼睛,“李南安自己知道做错了事,这是自己在赎罪,他该做的。 认错? 我何错之有? 算起来,夫人难道不该给我的孩子认错? 若说我的孩子是野种,那夫人生下来的又是什么? 畜生吗?” “你、你好大的胆子!” 李氏何曾被这样骂过,气的胸口起伏,抬起手就往崔令窈打来。 崔令窈抱着在在,没想到李氏竟然会动手,下意识的僵孩子抱紧转过身去。 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反倒是李氏传来一声惨叫。 崔令窈转过头去,在在红着眼睛趴在她的肩膀上呜咽,“爹爹,她骂我野种,还要打娘亲……” 徐明看着被扔在地上疼出眼泪的李氏,转而看向墨厌舟。 墨厌舟面对在在时候向来和煦的脸庞也冷若冰霜,眼中的情绪让人看不清。 他伸出手将在在从崔令窈的怀中抱过,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将崔令窈拉住往前,丢下一句话,“带到画舫上去。” 一家三口的脸本就足够出色,加上闹剧中心还有一个县令夫人,众人早就被吸引了目光。 崔令窈有些不大习惯这些眼神,墨厌舟手上牵扯的动作也让她有些跟不太上。 待到了画舫,崔令窈这才想办法要挣扎开他的手,“够了,这里没人了,松开我!” 墨厌舟却并未听话,只是看向怀中还红着眼的在在,道:“平时,这样欺负你们的人很多吗?” 在在抽噎着摇头,“张爷爷和六婶他们很好,只有一些坏人是这样。 在在不是野种,娘亲说,在在是最好的孩子……” “你自然不是什么野种,你是爹爹的宝贝,有爹有娘的算是什么野种?” 墨厌舟叫了杏儿,又看向在在,温和道:“爹爹跟娘亲商量一下怎么惩罚坏人,你先跟杏儿去画舫上看看风景,好不好?” 在在擦了擦眼睛看向崔令窈,小声道:“我想跟娘亲在一起。” 刚刚受到惊吓,在在只想跟着自己最信任的在一起。 墨厌舟不厌其烦,认真道:“待会儿爹爹就带着娘亲上去了,你要给爹爹和娘亲找一个合适看花的地方,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从谁身上练出来的耐心,墨厌舟将在在哄好了,任由杏儿将她抱走后,这才转头看向崔令窈。 崔令窈方才还在失神,此刻见他又看向自己,心中顿时有些慌乱起来。 墨厌舟的神色她都熟悉,可这次重逢,墨厌舟的那双眼睛就像极了狼一般,被盯着,便就止不住的让人心慌。 崔令窈想后退,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他紧紧攥着。 她挣扎了一下,低声道:“松手。” “阿窈。” 墨厌舟反倒是往前逼近一步,声音隐隐含着怒气,“我以为你是在外面苦中作乐,至少过的高兴所以才不肯回去找我。 可随意一个小小的地痞都能调戏你,同为女子的县令夫人也能够如此羞辱你,你为何不走? 还是说,在这儿所经历的苦你都不介意,只要是不用回到我的身边你就是愿意的? 在在年纪那么小,这种话她是第一次听吗? 阿窈,你就这么恨我,恨到不惜毁了自己,还要毁了我们的女儿吗?!” “我毁自己,毁在在?” 崔令窈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声音拔高,“墨厌舟,你口口声声的心疼其实都是指责吧! 真好啊,如今是装不下去了? 分明是你放弃了我跟在在,又凭什么现在说这些?” 如果不是墨厌舟,自己怎么可能会带着在在在外面? 她难道不知道享福比吃苦好吗? 墨厌舟脸色阴沉,冷声道:“我放弃了你们? 阿窈,我若是真的放弃你们,就不会听到你或许生还的消息就放下一切赶来想带你离开! 你究竟要我做到什么程度才行?” “墨厌舟,当初我动身之前曾有家书,曾说,我已有身孕,可你不还是在那一场选择中选了别人?” 崔令窈原本以为自己对他已经毫无波澜了,但是没想到墨厌舟竟然主动提起这些。 那些原本压在心中的怒火在此刻再也没有半分可以压制的机会,成了她的声嘶力竭,“墨厌舟,你告诉我,这不叫放弃叫什么?!” 墨厌舟愣住,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松懈了些,眼中满是惊慌,“不是,当初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曾……” “不曾什么?!” 崔令窈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狠狠地一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眼前一片模糊,身子也气到发抖,“墨厌舟,都已经做出了这些选择,你又何必要装作无辜呢?” 她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可眼泪却越擦越多。 其实还有许多的话她想问出来,可她终究说说不出。 她深吸一口气,掐住了自己的掌心,疼痛让她渐渐冷静下来,道:“从前如何,我已经不想继续追究了。 墨厌舟,你知道的,我更看重结果,而非过程。 结果就是,我跟在在如今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你如果真的想要我原谅你,那我们就永远不要见面,你消失在我跟在在面前,我一个人,也能够带着在在过的很好!” 疼痛在脸上火辣辣的,墨厌舟看着眼前的人,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崔令窈甩开了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确保自己哭过的痕迹不会被看出来,这才往楼上走去,徒留下墨厌舟一人。 第14章 他竟是皇上! 上了楼后,被风一吹,崔令窈便就觉得有些懊恼。 自己好像有些矫情了,而且…… 她对当今新皇动手,墨厌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吧? 忐忑片刻,崔令窈便就存了豁出去的心。 管他对自己做不做什么的? 自己如今如果真死了,反而还是一种解脱,不至于被墨厌舟牵着鼻子走。 至于在在,那也是墨厌舟的女儿。 至少目前瞧着,墨厌舟是真心疼爱她的。 在在聪明,即便只有她,也能够活的很好。 她乱七八糟的的想着,在在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回过头看见她,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娘亲,欢欢喜喜的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小脸上没有半分刚刚的委屈难过,取而代之的全是兴奋,“娘亲! 这儿看花最好看啦! 大船真好,回家了我要告诉张爷爷,这样的风景好看!” 崔令窈弯起眼轻声细语的应和她,在在叽里咕噜一堆后,有些好奇道:“娘亲,爹爹呢?” 小孩子并没有多强烈的好坏观念。 对于在在来说,墨厌舟虽然欺负娘亲,但是娘亲并未生气,还答应要跟着离开。 墨厌舟还生的漂亮,对自己又温柔,处处护着她们母女二人,在在在的心里,墨厌舟显然已经变得重要了起来。 崔令窈也不确定墨厌舟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一巴掌离开了,试图转移话题,“他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乎吧,你不是说要带娘亲看花花吗? 走吧,娘亲也去看看。” 在在瞬间就将墨厌舟给抛之脑后了。 而此刻的墨厌舟正坐在画舫的一处房中,面前的李氏被堵了嘴捆住丢在他面前。 方才头面精致,妆容动人的贵夫人此刻像极了一个丧家之犬一般狼狈。 徐明站在墨厌舟身侧,看见墨厌舟那白皙的脸上明显的一个巴掌印,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继续看。 他其实是能够理解崔令窈心情的。 毕竟当初崔令窈跟墨厌舟的爱情,可算得上京城中的一段佳话。 站在崔令窈的角度看,就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帮自己被困的夫君,结果不幸被抓,自己的夫君选择的人却是别人。 而且算算时间,小公主应该在娘娘被放弃的时候,在娘娘肚子已经有两三个月大了。 这事儿放谁的身上不心凉? 只是,皇上如今到底是皇帝,娘娘怎么能这样冲动? 李氏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但墨厌舟生的不凡,坐在那儿,浑身的压迫也不算小。 她努力的咽了口口水,身子颤颤。 “县令呢?” 墨厌舟心情现在很不好,冷冷的问出声,徐明低着头道:“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朕没那么多的心思陪着他慢慢玩。” 墨厌舟起了身,眼神晦暗,走到了李氏的面前道:“你觉得,朕的女儿是野种?” 李氏浑身打了个寒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朕? 天底下,能有几个人有胆子自称是朕的?! 她想要做出一些反应,可是整个人就像是骨头被抽走了一般瘫倒在地上,冷汗一层层的冒出。 不! 这不可能! 崔瑶这个寡妇怎么可能跟当今的皇上扯上关系? 她的确是生了张不错的脸,可到底也不是美若天仙,更何况如今年岁也不算小了…… 对! 一定是眼前的人在骗自己,是崔瑶故意的! 墨厌舟看出来她有话要说,看了一眼徐明,徐明立刻上前拿掉她口中的帕子,李氏立刻大口呼吸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墨厌舟,“不可能……崔瑶自己说了,她的丈夫早就死了! 你要是她的丈夫,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不出现? 一定是你跟崔瑶那个贱人联手想要骗我! 我告诉你,我夫君是当地的父母官,你若是再不放了我,小心我夫君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徐明:“……” 他现在堵上她的嘴还来得及吗? 墨厌舟并未显露出什么情绪,倒是门口传来一阵摔倒声。 李氏看去,顿时大喜,“夫君!” 浑身圆滚滚的男人正滑稽的从地上爬起来,扶住了自己的乌纱帽,继续跌跌撞撞的往着里面冲来。 李氏得意,“你就算是有点儿权势又如何? 我夫君说一才是一,你别以为自己有点儿臭钱就能够为所欲为,还敢冒充皇上? 呵,你就在这儿留下你的狗命吧!” 可话音刚落,狂奔而来的县令就已经狠狠地一脚踹在了她的心窝上,又惊又怒,“贱人,你说什么!” 骂完,县令便就飞快的跪了下来,额头紧紧贴着地面,紧张的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贱内、贱内胡言乱语,脑子不好,还请皇上莫怪!” 李氏目眦欲裂,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怒吼,“什么皇上,姓黄的,他就是跟崔瑶那个贱人联手骗人的! 我弟弟被他们给害的如今颜面尽失,更是受了伤,到现在还下不了床! 你婆娘众目睽睽之下被捆起来带到这儿,你就没有一点儿血性么?姓黄的,给我动手啊!” 黄县令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完了! 他原本也是不相信墨厌舟身份的。 昨日听说自家小舅子受欺负了,他就准备去好好的收拾这个“外乡人”,好能够讨好自己好不容易娶到手的娇妻,可还未动身便就收到了警告,落款竟然是知府大人! 他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些慌张了,原本想查清楚情况再说,结果今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刚刚跑到门口的时候,他还在心里期盼别是什么大人物,没成想就听见了那一声“皇上”。 这个蠢女人,还敢在这儿辱骂皇上! 黄县令冷汗涔涔,头晕目眩,结结巴巴道:“皇上,草民……草民见过皇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怎么担得起惊鸿镇皇帝的这么一句问候?” 墨厌舟似笑非笑的一句话,让黄县令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瘫倒在地上哭出声来,“草民不敢!” 说完,想起自己来的缘故,他猛地看向了身边的李氏,再没有平日的温柔,狠狠地将拳头打了上去,面目狰狞,“都是你这个贱妇,你都做了什么!” 第15章 何苦苦了自己? 李氏从嫁给黄县令开始就是被捧在掌心的,说一不二,何曾被这样对过,一边尖叫着躲避一边咒骂。 黄县令听着她抖落出一件又一件自己做出来的事情,恨不得要呕血。 他气红了眼睛,大骂着将李氏的头往一边的柱子上撞去,“贱人,闭嘴!” 这一下,李氏真就闭了嘴。 黄县令愣在原地,又快速反应过来朝着墨厌舟跪下,战战兢兢,“皇、皇上……” “杀人偿命。” 墨厌舟眼中没有丝毫的温度,道:“徐明,你去处理。” 黄县令整个人瘫软下来,哭着道:“皇上,这贱妇胡言乱语冲撞了您,草民是想为您分忧啊!” 徐明见墨厌舟已经转过身上楼,转头看向了黄县令,冷声道:“你以为,只是你夫人言语冲撞了皇上?” 难道不是? 黄县令费解,徐明冷笑,“皇上来此,是为了皇后娘娘和小公主。 你的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辱骂小公主野种,想对娘娘动手,你觉得她有几个脑袋?” “小的、小的不曾听说过娘娘在此处……” “那你应该是知晓被你小舅子几次调戏的崔氏吧?” 徐明冷眼看着哑口无言的黄县令,直接让人去传了知府那边的人来。 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他们出手。 很快,这儿的喧闹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唯独留下荷花幽香。 在在看见墨厌舟上来的时候咦了一声,哒哒哒跑过去,“我以为,你不跟我玩儿了呢!” 如果真的不跟自己玩儿,在在还是有些失落的。 毕竟刨去这两日墨厌舟一直帮自己的事情不说,她现在站的这个画舫还是墨厌舟准备的呢。 墨厌舟并不想让在在看见自己的脸,只是弯了弯唇,“刚刚欺负你跟你娘亲的人,爹爹总要处理好才行。” “那爹爹怎么处理的?” 在在一下子亮了眼睛,“有没有让她抄很多很多的书?” 她从前看张爷爷家的哥哥做错了事情,张爷爷就会罚哥哥去抄写很多的书,哥哥抄的都要哭了呢! 那个坏女人那么欺负自己跟娘亲,肯定不能够只抄写一点儿! 墨厌舟看着女儿纯真的眼睛,脑袋中闪过一瞬刚刚李氏被黄县令给杀了的场景,很快就收回了思绪,垂眸对她一笑,“嗯,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欺负你们了。” 在在听不出来这话的意思,欢呼一声跑到了崔令窈的身边,“娘亲,太好啦,以后咱们不会被欺负啦!” 崔令窈看见了墨厌舟,只是刚刚两个人才爆发矛盾,她是真的不想上前半分。 见在在跑过来,崔令窈蹲下身子含笑,问在在怎么了。 在在复述了一遍墨厌舟的话,崔令窈的脸色微微变化,不再继续说其他,转移了话题,带着在在去看旁边挂着的荷花香囊。 在在抬起小脑袋,颇是有些央求,“娘亲,爹爹看起来有点可怜,刚刚他才帮了咱们,我们能不能带着他一起玩儿呀?”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崔令窈拒绝的话在嘴边还斟酌怎么说,墨厌舟反而在五步开外主动道:“我方才让你娘亲不开心了,等你娘亲原谅我了,我再上前。 在在,你喜欢这个香囊么?” 在在见自己娘亲没说话,有些失望,但是也没有更多的情绪,看着墨厌舟指的香囊点了点头,“喜欢。” 今日的游玩虽说是有些插曲,但是也算圆满。 崔令窈回去的时候,门口也放着各种青菜和一些鸡蛋,甚至还有做好的鞋子和一些小衣裳。 张大爷听见动静,从屋子探出头来,乐呵呵道:“这都是大家伙儿感谢你的,你别推辞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跟在崔令窈身边的在在和不远处的墨厌舟,欲言又止。 崔令窈看出来张大爷有话要说,笑着蹲下身子道:“在在,娘亲跟张爷爷说会儿话,你先回去,好不好?” 在在玩儿的有些累了,闻言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的点了点头,抬起小脑袋看向墨厌舟,软软的开口,“困困。” 墨厌舟最是看不得女儿这副模样,眉眼柔和下来,上前蹲下身子,在在便就倒在他的怀中,任由他抱着。 墨厌舟抱着在在站起身,低声道:“早些回来。” 等到墨厌舟回去了,崔令窈这才看向张大爷,“张大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哎,崔娘子,我老头子想问问,这个男人自称是在在的父亲,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张大爷见崔令窈面色有些僵硬,赶紧解释,“害,我就是随口一问。 若是冒犯了,崔娘子你就当做我没问这些好了。” 崔令窈微微摇了摇头,半真半假,“他的确是在在的父亲,当初我以为他死了,没想到发迹了。” “这样?” 张大爷松了口气,笑起来道:“那你这男人发迹还是很厉害的,今日你们在画舫被县令夫人刁难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听说,你男人将县令夫人带到画舫后不久,县令就急匆匆的去了,脸上的神色很难看,再之后,说是那知府的人也来了,以杀妻的罪名将黄县令给带走了。 这些,都是知晓县令被羁押走后众人特意送来的东西。” 黄县令没少干一些破事儿,这几年镇子上的人也都怨声载道,只不过日子勉强又还能过,这才稀里糊涂的这么多年。 如今一下子少了三个祸害,镇子上的人能不高兴么? 崔令窈听着张大爷一口一个“你男人”,越发的不得劲儿,扯了扯笑委婉道:“我跟他已经三年未见,如今算来,也已经不是什么夫妻了。 他也不过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而已。” 张大爷惊讶不已,随即犹豫片刻,这才道:“崔娘子,你该是知晓我老头子不爱掺和别人家事的。 但是今日,老头子也不得到不说上几句。 我知晓这几年你吃了不少的苦头,如今他功成名就的回来,瞧着还不是寻常的发迹,你心里有气也正常。 可他生的好,如今又有这样的身份,你何苦要苦了自己? 你即便是不为自己,在在可还小呢,若是别的女人占领先机,到时候你们怎么办?” 第16章 她的在在值得一切 见崔令窈不说话,张大爷叹了口气道:“我知晓你是个什么性子,这两年我是看着在在长大的,也是真将你当做自己的亲闺女了。 崔娘子,你真的能够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给拿走? 你跟他之间还有旧情,又有在在,往后的日子也能够好起来,别钻牛角尖啊!” 一直到回了房中,崔令窈的耳中还是回荡着张大爷的这几句劝导。 她心神不宁,在在已经被杏儿洗干净了,头发还有些湿濡的扑到了崔令窈的怀中,眨着大眼睛看着崔令窈,小声问,“娘亲,你是不是今天不高兴呀?” 崔令窈回过神,笑了笑,“能看见你就没有什么是不高兴的。” 在在撒娇的窝在她怀中,小声道:“娘亲,我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我不知道大坏蛋是怎么让你不开心了,可是大坏蛋一直在帮我们,我不好意思生他的气……” 崔令窈察觉到在在的情绪有些低落,将她搂在怀中轻轻地摇晃,笑道:“傻在在,娘亲喜欢也好,讨厌也好,这些与你无关。 他对你好,你不讨厌他也是正常的。” 怕在在多想,她将今日在在看的那个莲花发饰如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拿了出来,“呐,这是娘亲给在在的惊喜。” “哇!” 在在惊喜的接过,搂着崔令窈的脖子用力的亲了一口她的脸颊,“娘亲真好!” 但欢喜过后,她又有些心疼,“娘亲赚钱不容易的,在在真不乖,让娘亲为在在买了这个……” “我赚银子就是为了在在能够开心,这就是有意义的。” 母女二人在屋中一片温馨,墨厌舟站在门口半晌,终究是没有敲门进入,将手上的盒子给了杏儿,“稍后你送进去吧。” 说完,墨厌舟转身离开。 可刚走了两步,墨厌舟又停住脚步看向杏儿,“三年前,朕被困边境,阿窈在京城准备来帮我之前,是不是给我写过家书?” 杏儿一愣,开始在脑子里极力的搜索,半晌点了点头,“当初您到达边境一个月时候就被困,开始还有家书,小姐给您写了最后一封家书后,您一直迟迟没有回复,小姐便就等不住了,动身前往。” “你可知晓信的内容?” “这个……奴婢不知。” 杏儿低垂着头,墨厌舟眼中划过一抹失望,正要离开,杏儿急促的叫住他,“皇上!” 墨厌舟回头看向她,杏儿咬着唇,上前跪在了他的面前,低声道:“小姐如今很快乐,皇上……何不放手呢?” 她是真的希望崔令窈能好。 自从那一日崔令窈对自己说出那些话以后,她也想了许多。 一想到崔令窈看自己的眼神,如今是那样的冷,她就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难受的厉害。 但是仔细想想,她若是崔令窈,好像……也做不了更好。 趁着这一份愧疚和冲动还在,杏儿咬着牙再次磕了个头,声音却颤抖的厉害,“您已经有了贵妃娘娘,小姐也从未想过要做什么,您可否……放过她?” “呵,她教你说的?” 墨厌舟轻笑一声,那笑声中似乎还带着不少轻蔑和恼怒,杏儿顿时噤若寒蝉。 “她既然答应跟我走,那就不可反悔。 朕,不答应。” 墨厌舟并未对杏儿做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杏儿整个人瞬间瘫倒在地上,背后一片冷汗,后怕在此刻开始蔓延。 等到她好不容易有了力气,开始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一抬头便就看见了站在窗口看着自己的崔令窈。 她神色复杂,杏儿慌张低下头,强撑着起身将手上的盒子递给崔令窈,飞快道:“这是皇上给小公主的礼物,今日小公主看过的,都已经在这儿了。” 说完,杏儿就落荒而逃。 崔令窈坐在塌边,脑子里却放空一片。 她已经决定跟杏儿断关系,她为何要突然间为自己去求情? 她做的再决绝一些,也不至于让她不断想起那些从前啊! 杏儿是她的从记事时候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人,是父亲和母亲特意给自己买的玩伴,一颗心全然是为自己考量的。 还记得自己小时候闯祸,祖父严格要打掌心,都是杏儿主动出来给自己背黑锅。 背不上黑锅,也会偷偷大半夜给饿肚子的她送吃的。 若是没有三年前的事情,杏儿应该是自己亲手送出家门出嫁的,自己的在在跟杏儿的孩子也能够时时玩在一起,她跟杏儿还像是小时候那样,日子逍遥快活。 可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崔令窈想要忍住眼泪,可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往下掉。 在在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中看见崔令窈掉眼泪,她爬起来奶声奶气的叫着娘亲,崔令窈赶紧擦了眼泪过来,在在顺势将身子贴在崔令窈的身上,一边给崔令窈擦眼泪,一边软软的开口,“娘亲不哭,以后在在长大了,在在护着娘亲……” 崔令窈知道自己此刻应该为在在的懂事而欣慰,可是眼泪更止不住了。 难道,真的要因为自己的选择,让在在跟着自己颠沛流离吗? 她的在在这么好,值得一切! 崔令窈用鼻尖贴着女儿的额头,声音喃喃,“娘亲也护着在在,以后在在是最尊贵的小姑娘。” 第二日一早,在在看见放在桌上的锦盒,好奇的打开,眼前一亮,哇哇声不绝于耳,“娘亲!好漂亮呀!” 这些全是昨日自己看着漂亮,却贵的小玩意儿! 崔令窈已经穿戴整齐了,笑着过来,顺手将盒子拿着把在在放在了凳子上,给她梳着头,细心的用那些发饰给她点缀,“这些,是昨天晚上你睡着后,你爹爹送来的。 你待会儿可以跟他好好炫耀。” 有些事情既然无法避开,自己也就没必要继续纠结。 在在开开心心的摸了摸自己发上的小荷花,从凳子上跳下去跑到了院中,仰着下巴对正在院中看书的男人得意道:“娘亲编的!” 墨厌舟没那么爱在外面看书,在这儿,也只是离崔令窈近一些而已。 他放下书,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眼中溢满笑意,“好看。” “娘亲说,是爹爹给我买了好多昨天的东西。” 在在傲娇,“我现在没有那么讨厌你了。” 第17章 误会就要早早解开 墨厌舟哑然失笑,“不胜荣幸。” 在在嘿嘿笑着,手脚并用的爬到他身上,墨厌舟怕她摔着,全程小心翼翼,等到在在坐好了,她这才一本正经道:“虽然我现在不讨厌你了,但是你要知道,是因为娘亲的缘故。 如果你让娘亲不开心了,娘亲不喜欢你了,那我肯定是站在我娘亲那里的。 你再有银子,再怎么能保护我们,我也只认娘亲。” “你觉得我欺负你娘亲了?” 墨厌舟看着女儿那双跟崔令窈如出一辙的眼睛,声音愈发温柔。 在在纠结的咬着手指,鼓了鼓腮帮子,“你那天晚上就是欺负娘亲了,是娘亲好,娘亲没有计较。 爹爹,我现在问你问题,你要认真回答我哦。” 墨厌舟点头,“你说。” “为什么娘亲这几年这么辛苦,你却一直没有出现,你怎么惹娘亲不开心了?” 她这个爹爹瞧着就不一样,肯定是有银子,家中富裕的。 在在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如果不是一个人太难过,应该是不会放弃优渥生活。 墨厌舟没想到女儿小小年纪会问这个,他怔了怔,在在认真道:“爹爹,你不要骗我哦。” 墨厌舟想起昨日崔令窈那样声嘶力竭的模样,心头不由得传来刺痛。 昨夜,他让徐明去查当年家书的事情,只是时间长了些,需得好好等等。 他当初并未收到来自京城的所谓的家书,更不可能知道,他的妻子冒着生死,肚子里带着他们的孩子来帮他。 可若是崔令窈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似乎真的没有半点可以得到原谅的地步。 他无法想象,当初城墙上崔令窈那样绝望的眼神,究竟是在为自己不值,还是在为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不值。 墨厌舟闭了闭眼,忍住翻涌的情绪,道:“我跟你娘亲之间有些误会。 她很好,只是我,未能及时察觉到她的情绪和心意。” 在在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听见了误会二字。 她不解,“那既然是误会,为什么不跟娘亲解开误会呢? 张爷爷说了,如果要是因为误会错过,那是世上最蠢的人。” 墨厌舟看向她,勉强笑了笑,“小傻子,这世上有许多身不由己,也有许多言不由衷。 有些话,是不能够在当时说的。 如今,我已经在查明当初的事情,好能够跟你娘亲好好说清楚。” “知错能改就是好爹爹。” 在在小大人一样点头,“那我还有一个问题。 爹爹跟娘亲分开后,有没有再喜欢别的女子?” 城头的徐二郎哥哥就是这样。 他的娘不过只是昏迷三天而已,他爹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迎娶新人入门。 爹爹长得好看,又有银子,娘亲还离开了这么久,他的身边会不会有了别人? 在在一想到张爷爷家的哥哥跟自己讲故事时,那些故事里面的男子都有好多好多的妾室,都会欺负正室和孩子。 这么久了,娘亲还是不是正室都不一定呢。 此话一出,墨厌舟的眼神都坚定了,他摇头,“我此生只有你娘亲一人,也只跟她有了你。” 在在这才放心,抓着他的袖子道:“那我跟娘亲好好说说,你也要快点解开误会哦!” 说完,小家伙就从他的身上跳了下去蹦蹦跳跳的去找崔令窈了。 见在在发上一只小蝴蝶要掉了,崔令窈蹲下身子给她重新扶正,在在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崔令窈,道:“娘亲,我刚刚问了爹爹,他说之前跟娘亲有误会。 但是他也在想怎么跟娘亲接触误会了。 娘亲,你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 “在在很喜欢他?” 崔令窈手上动作一顿,在在摇摇头,“在在不想看娘亲辛苦。 我知道娘亲一直没有再嫁是为了在在,可我想,如果爹爹在,就没那么多人欺负娘亲,娘亲也能过得快活一些了。” 在在说的很忐忑,崔令窈却只是笑了笑,将她的发丝撩在耳后,道:“有个词,叫做缘分,我跟你爹爹之间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娘亲是大人,知道怎么做,放心吧,娘亲不傻。” 在在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崔令窈现在看起来,似乎跟从前有些不太一样。 用饭的时候,墨厌舟依旧是坐在在在旁边,正准备去拿过崔令窈手边的碗喂在在时,崔令窈已经主动将碗递给了他,“在在喜欢你喂她。” 即便语气依旧是不咸不淡,可却叫墨厌舟有一瞬间的受宠若惊。 不过相遇两三日,崔令窈对自己的态度不知道多么强硬,如今主动让自己喂在在,算不算是破冰了? 崔令窈没理会他,只是低着头用饭,时不时低头跟在在说两句话,瞧着倒也算得上一句岁月静好。 在在刚刚虽然没得到崔令窈的回复,可现在崔令窈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叫她很是开心,摇晃着小脚吃的肚皮滚圆这才停下来。 因着后日就要出发离开这儿,崔令窈也打算出门找人帮忙能够看管房子。 墨厌舟原本笑吟吟的脸色一僵,瞬间皱起眉头,“看管? 你还要回来?” 崔令窈没有回应他,笑着让在在去跟自己的小伙伴儿道别,等到孩子走了,她这才找了一处坐下,心平气和的看向墨厌舟,“刚好我也有事跟你谈谈。” 墨厌舟直觉她说的话不会是自己喜欢听的,下意识往后退一步,“阿窈,我不想谈。” “皇上要是不愿意谈,那么后日跟着皇上离开惊鸿镇的,只能是我的尸体。” 崔令窈看向他,毫无波澜。 她总是要为自己争一争的。 墨厌舟面色瞬间白了下来,眼中是压抑的怒火,“阿窈,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阿厌,我们重逢后好像还没有好好说过话,不是吗?” 崔令窈的一句阿厌和一句反问,让墨厌舟紧紧抿着唇,选择坐在了她的对面。 “在在是你的女儿,跟着我,的确是没有多么好的出路。” 崔令窈道:“此次去京,我会陪着在在长大一些,等在在长大,懂得一些道理了,之后请你放我离开。” 第18章 难道我不委屈? 桌子被猛地一拍,墨厌舟的指节泛白,眼中怒意再也压制不住半分,“崔令窈,你一定要逼死我才甘心吗?! 你是觉得,当初你有身孕,我却选择了章霁雪,所以你就恨我,觉得我对你跟在在不好?! 当初的事情只是意外,我并不知道你有了身孕,那封家书我根本就没有收到! 我已经叫人去查了,等查明之后……” “不重要了。” 崔令窈打断他的话,认真的重复道:“这些都不重要了。” 其实这几年中,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些事情,自然也猜出来当初的那封家书,应该是没有抵达墨厌舟的手上。 可是即便没有抵达墨厌舟的手上又如何呢? 墨厌舟的的确确将她放弃了,选择了旁人。 她也实实在在的受了伤,吃了苦,身上的旧伤永远提醒自己,她已经被抛弃过一次。 与其跟着回京后在惴惴不安中继续等待被抛弃的命运,她不如顺好自己接下来的路。 墨厌舟的胸膛不断起伏,甚至比前两天夜里初见崔令窈时候气的还要厉害。 他几乎要将手上原本想送给崔令窈的玉牌捏碎,眼中怒火喷薄,“我说过,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是死,你也只能够死在我身边! 崔令窈,你大可威胁我! 我是因你而对在在好,若是你没了,我凭什么对她好? 愿意给我生孩子的多了去! 你只要敢死,我就敢让在在受尽虐待,此生都不会好过,让你死后灵魂日日看着她如何受苦!” 崔令窈没想到墨厌舟会说出这样的话,可对上他那疯狂的眼神,她便就知晓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她苍白着脸站起身,咒骂道:“疯子!” 骂完正要离开,墨厌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字一顿,“别妄想离开我,崔令窈,也别想用在在威胁我!” 崔令窈挣扎着,踉跄着离开。 她以为,至少在在身上流着他的血,他会对在在不一样。 可现在看来,自己想多了。 更可笑的是,她眼下竟然分不清楚墨厌舟究竟是对自己余情未了,还是单纯的不肯放手。 回到自己的房中,崔令窈跌坐在床上,试图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身子,好让自己不要那么颤抖。 崔令窈想要压抑住哭泣,可那些细碎的哭声还是从嗓子中溢出。 墨厌舟站在她的房门外,眼神冰冷的看着面前的门锁,听着那一声声压制的啜泣,心中只觉烦闷。 他承认自己做错了一些判断和事情,可是就这么不值得原谅吗? 难道,不应该是将未来放在眼下,为了在在也好,为了她自己也好,他们可以再好好的一起生活呢? 那些情绪宛如藤蔓在此刻缠绕上他的心头,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烦闷的将手甩开,墨厌舟转身离开了这儿。 路过端着水盆来的杏儿,墨厌舟顿了顿脚步,深吸一口气道:“她心情不好,你好好安抚。” 杏儿刚刚离得不远,自然也听见了墨厌舟跟崔令窈的对话。 她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颤抖,“皇上说,会对小公主下手的话,是真还是假?” “你管的宽了。” 墨厌舟冷声,杏儿硬着头皮跪了下来,“皇上,小公主毕竟是您的孩子,娘娘也是委屈,所以才……” “她委屈,难道我不委屈吗?” 墨厌舟不想再多说一个字,“你若是做不好差事,那就不必留着了!” 杏儿身子一抖,说不出半个字了。 等到墨厌舟离开,杏儿这才勉强起身,往着崔令窈的房中去。 墨厌舟这边回到自己的房中,看着简单的陈设,忽的将手边的东西全部都扫在了地上。 徐明听见动静,立刻赶紧来,刀刃还未拔出便就看见站在那里的墨厌舟,愣了愣,反应过来立刻转身离开。 屋子里的东西不多,墨厌舟根本连泄愤都无法做到。 他大步走出来,手上提着剑,在院中用力的挥动着,似乎要劈开天地一般。 他此生心中只有她一人,就算是当年做出了错的决定,可这三年,他后位空悬,前朝一直要他迎娶新后,广纳后宫,可他从未答应过。 那具崔令窈假死的尸体一直被冰棺保存放在他寝宫的密室中。 不管她当初到底是不是假死,对于他而言,她都是自己唯一的妻子! 更叫墨厌舟心中隐隐作痛的,是崔令窈甚至觉得自己真的会虐待他们的孩子! 他唯一的孩子就是在在,这个孩子更是崔令窈受尽苦头才生下来的,他怎么舍得? 可崔令窈竟然真的信了…… 或许,在崔令窈的心中,自己就是不值得被信任的! 长剑破风,墨厌舟身形极快,不知疲倦一般。 到了晚间在在回来用饭,兴高采烈的去跟崔令窈说起自己跟小伙伴们道别的话,认真道:“等我离开这儿了,我还能给他们礼物吗?” 崔令窈下午并未哭太久,此刻也看不出来其他,只是看向在在的眼神更为温柔,“嗯,当然可以。” 在在叽叽喳喳的,闻见了饭菜香,顿时馋的厉害,“娘亲,饭饭啦!” “娘亲不饿,你去找爹爹好不好?” 崔令窈勉强挤出一个笑,“要是问起来,你就说娘亲有些累,在准备要离开的东西,知道吗?” 在在似懂非懂。 杏儿带着在在离开,出了房间门,在在小声问,“娘亲为什么不高兴呀?” 杏儿拉着她的手一紧,随即笑了笑,“在在想多了,你娘亲不是说了吗,她要收拾东西,累着了。” 在在想了想从前娘亲累着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这样过。 但是眼下好像又没有更好的解释。 她哦了一声,杏儿心跳越来越快,终究是停住了脚步,抱着在在转身去了旁边的角落,将她放下来,目光平视着她,道:“在在,你想不想你娘亲好?” “我当然希望娘亲好啦。” 在在奇怪,杏儿豁出去了,道:“在在,你娘亲很苦,她原本是可以过上比县令夫人还要好一百倍的日子,根本不用出去吃苦,可是她太倔了。 我希望,你能够不要像你娘亲一样。 该是你的东西,你不要往外推。 皇……你爹爹很喜欢你娘亲,即便是为了你娘亲,你也要想办法让你爹爹多喜欢你,只喜欢你,知道吗?” 第19章 娘亲会偷偷的哭 在在眼中有些茫然,杏儿看着眼前跟自己孩子也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眼睛不由得一酸,轻轻地抱了抱她,轻声道:“我不会害你,也不会害你娘亲。” 她只是个丫鬟脑子,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能够让崔令窈二人和好,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让崔令窈往后能够少吃苦头。 京城中还有一个章贵妃,她不知道墨厌舟究竟是想如何,只知道,目前为止,墨厌舟还未曾放下过崔令窈。 叮嘱了两句,在在就被杏儿送到了厨房。 房内,墨厌舟依旧坐在原处。 没看见在在身后跟着崔令窈,他眸光闪了闪,垂眸状似漫不经心,“你娘亲呢?” 在在按照崔令窈教的话说了一遍,见墨厌舟脸上神色淡淡,便就隐约察觉到了眼下二人之间又起了矛盾。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却记住了刚刚杏儿的话。 她看了一眼杏儿,从凳子上跳下来,走上前去软绵绵的要抱抱,整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依偎在墨厌舟的脖颈处,小声道:“爹爹,你是不是跟娘亲吵架了?” 墨厌舟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否认,在在并未追着问,只是闷闷道:“爹爹,娘亲其实也是小姑娘的,你要是不能够好好保护娘亲,那我长大了,就只能够我保护娘亲了。” “谁跟你说我不保护她了?” 墨厌舟道:“只是你娘亲,自己的想法多。” “她若是没有想法,爹爹说一是一,说二是二,那娘亲就不是爹爹的妻子,而是爹爹的婢女了。” 在在抬起小脸,眼睛湿濡,“我想要爹爹和娘亲能好好的。 娘亲愿意离开这儿跟爹爹走,不管什么原因,都已经抛弃了自己熟悉的环境,如果爹爹再不愿意相信,不愿意帮助娘亲,那娘亲就太可怜了。” 墨厌舟看着她的眼睛,用帕子给她轻轻擦拭,“这些话,是你娘亲教给你的?” “娘亲没有跟我说这些,是在在想跟爹爹说的。” 在在扑闪着大眼睛,“爹爹,你对娘亲好一点好不好? 她其实很傻的,她总是半夜偷偷哭。 昨天晚上也是。” 说完,在在蹭了蹭他的手,“我也想跟许姐姐一样,能够有在一起恩爱的爹爹和娘亲。” “傻子。” 墨厌舟扯了扯嘴角,却说不出一个字。 这哪儿是自己不愿意? 是崔令窈不愿意才对。 父女二人相处还算是融洽,杏儿悄悄退下,端好了吃的过来房中,见崔令窈正在收拾东西,将手上的饭菜放下后上前,“这些奴婢来就好,您吃些东西吧。” 崔令窈没说话,杏儿一边接过她手上的东西一边低声道:“皇上或许只是嘴硬,舍不得您离开,怎么可能舍得让公主受伤呢? 奴婢还记得,之前有一次您差点儿出事,皇上是几天几夜的不敢阖眼守在您身边。 如今应该也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杏儿见她还是不说话,眼睛红了一圈儿,道:“您就算是怨恨也好,心中委屈也罢,公主是无辜的。 她想让您开心,能过的好,也在努力让皇上开心。 她如今也就只有两三岁的年纪,这样懂事乖巧,您就忍心看她为你们操心这些事情?” 崔令窈的眼睛动了动,垂下眼眸,隐去眼中泪意。 她岂能不知女儿的好? 可是有些事情,她又如何能能够放下? 杏儿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见她坐在一边,走上前跪下来,一如从前,伸出手拉住她的手,仰着脸道:“小姐,奴婢不管您如今心中是否还有真情,也请您能够为自己本该争取的东西而努努力。 为了公主也好,为了自己也罢,您不该继续逃避了。” “章霁雪,是怎么回事?” 许久,崔令窈闭了闭眼,总算是沙哑着嗓子问了这么一句。 杏儿惊喜交加。 虽然知道崔令窈这句话其实只是想知道京城形式,不是吃醋,她还是恨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三年半前,您被匈奴做局,皇上救下章霁雪,原本只是一个幌子。 奴婢听说,那匈奴首领就是一个变态,故意让人做选择,选了谁,他反而会对对方下手。 章贵妃是皇上的恩师之女,皇上若是不选她,也会落人口舌。 加上这个原因,皇上这才选择了她,只是不知为何,竟然还是对您动了手。” 杏儿一想到当年,也忍不住的红了眼,眼泪扑簌簌落下,“奴婢当时听您的,将粮草先行运走带到军营时候,就已经闻得前方大乱。 皇上怕您被再次抓着威胁,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悲伤,可在没找到您的那五日中,他也大病,强撑身子让人暗中探寻您的下落。 章霁雪是一开始就混在皇上身边跟着去了的,营帐上下都知晓她的存在,也有人说,曾经见到她主动进去好几次皇上的营帐…… 但是奴婢打听过了,章霁雪是去求皇上不要送走自己而已,并未有其他的事情。 再之后皇上发现了您的尸身,一言不发,让奴婢带着您的棺木先行回去,他则是杀疯了。 您那具脱身的尸体,皇上让人用冰棺存了起来,但不知道如今在哪儿。” 杏儿低声道:“皇上登基,后宫空荡,文武百官都要皇上选秀充盈后宫,但皇上一直不肯。 彼时朝堂还乱,不少人都抓着皇上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杀兄逼宫一事想要将自家的人塞入后宫,是章贵妃站出来,只言自己是专宠。 有人故意送了美人,章贵妃仗着身后是相国,直接当场杖杀,这才保了后宫安宁。” 崔令窈听的出神。 自己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的故事,竟然也如此可歌可泣。 真是好奇怪,他俩不应该长长久久么? 深吸一口气,崔令窈直截了当的问杏儿,“章霁雪当初在军营中曾喝了药,是什么药?” 杏儿摇摇头,“军营中的药很是珍贵,她绝对没有用过药的。” 这不可能! 崔令窈想起当初自己回去后,章霁雪身边的丫鬟亲口吩咐要熬好药,身边的那几个老婆婆和医女也说,那是安胎药! 第20章 当初真相 对上杏儿有些疑惑的眼神,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崔令窈就想明白了,忽的笑出了声,口中喃喃,“我好蠢。” 谁说,她们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了? 从前被遗忘的细节在此刻都变得清晰起来。 自己分明在路上遇见过几个军营的人,想求助时,对方总是恰到好处的有事情离开。 去难民营,也是因为有人三番两次的告诉自己。 而那几个婆子说起“安胎药”的时候,眼神分明看了自己多次…… 就连章霁雪身边丫鬟进来的时候,也是扫过了她。 只不过自己当时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现在看来,自己的每一步都是被推着走的。 可笑。 当真是可笑! 怪不得她从营帐离开后曾经遭遇过追杀,原本以为是匈奴的漏网之鱼,没成想,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崔令窈忽的就开始庆幸当初自己走了假死这一步路。 她捂着胸口低低的笑,笑声越来越大,眼泪也越发的汹涌。 杏儿吓坏了,拉着她的手一遍遍的叫着小姐。 崔令窈摇着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怎么就这么蠢,被章霁雪玩弄股掌? 看来墨厌舟所说自己没有收到家书,应该也是跟她有关吧? 她当初经历的剜心之痛,竟是有人刻意为之! 等到笑够了,崔令窈这才坐直了身子擦去了眼中的泪,冷静万分,“我知道了,多谢。” 杏儿咬着唇,“奴婢不要您的多谢,奴婢只想您能够好。” 崔令窈看向她,还红的眼有些怔然,半晌,她伸出手拉起杏儿,低声道:“我会很好的。” 就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她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会很好。” 杏儿破涕为笑,又紧张的追问,“那皇上……” 若是因此能够让小姐放下心结,跟皇上和好,岂不是好事儿? 崔令窈的眼中冷淡下来,松开了杏儿,“我自有分寸,你先下去吧。” 杏儿有种恍惚的感觉,自家小姐好像回来了,又好像变了好多。 崔令窈送走杏儿重新坐下,目光落在面前收拾好的包袱上,眼神越发的冷。 章霁雪固然可恨,可难道墨厌舟就没有任何的问题吗? 如今深情,就可以抹去当初他的的确确放弃自己的事实么? 不必拿着所谓的“以为”说事,墨厌舟分明知道自己最恨什么。 他选章霁雪只是赌而已。 毕竟,章霁雪的身后是相府,是可以帮着他的人。 即便当初自己的家书送到了他的手上,她也不觉得墨厌舟会为了她跟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放弃即将到手的一切。 第二日在在没有出门,就像是一个小挂件一样,哄着崔令窈开心,又跑去跟墨厌舟卖乖。 崔令窈瞧着女儿这样,也不由得有些许的心酸。 见在在又去找墨厌舟了,崔令窈起身过来,看着墨厌舟道:“在在喜欢吃莲子羹,明日就要离开,你要一起出去陪在在吃莲子羹吗?” 突如其来的示好让墨厌舟有些惊讶。 他不知晓崔令窈这是什么意思。 是想要麻痹他,然后找机会逃走,还是又有什么其他的点子? 他实在是想不出来崔令窈如此的态度,更是不相信崔令窈是想明白了。 他的目光打量着崔令窈,崔令窈皱眉,“走不走?” 在在见娘亲主动跟墨厌舟说话,立刻抱住墨厌舟的腿撒娇,“爹爹去吧去吧,那家的莲子羹可好吃了!” 墨厌舟抿了抿唇,抱起在在起了身,“走吧。” 不管崔令窈要做什么,他都拭目以待。 毕竟,崔令窈是绝对逃不了的。 崔令窈什么也没说,转身拿了钱袋子,便就出来了。 她跟墨厌舟之间总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墨厌舟余光也一直注视着她,却并未发现崔令窈的任何其他动作,反倒是一脸笑意和周围的邻居打招呼。 之前同在一个酒楼的六婶刚好买菜,看见崔令窈跟一个容色出众的男人走在一起,在在还被那个男人抱着,顿时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在在看见她很兴奋,挥舞着小拳头喊,“六婶六婶!” 六婶讪讪一笑,上前试探开口,“这个是……” “这是我爹爹!” 在在骄傲道:“好不好看?!” “爹爹?” 六婶舔了舔嘴角,暗自思衬这样出众的男子是何处的,崔令窈走上前也笑着打招呼,六婶干干的对着墨厌舟笑了一声,赶紧拉着崔令窈站在一边压低了声音,“这人是谁啊?” “是在在的爹。” 崔令窈也没有多少隐瞒,对外的统一口径在此刻又拿了出来,“我一直以为他战死了,没成想在外面发迹,如今找到了我们,明日也准备离开惊鸿镇了。” 六婶倒吸一口凉气,“乖乖,怪不得我给你说要你看看别的男人你不肯呢! 你这从前的男人生的真好!” 说完,六婶又惆怅道:“你这接下来是要去哪儿啊? 往后你们还回来不?” “往后的事情不好说,应该是要北上。” 崔令窈顿了顿,道:“在这儿几年,六婶也是帮了我们不少。” “哪儿的话!” 六婶摆手,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墨厌舟,小声道:“你男人瞧着不错,往后也算是苦尽甘来。 你可千万别傻乎乎的,他一看就有银子,眼下还对你们有点儿良心,别总想着什么情啊爱啊的,你年纪小,被骗也就罢了,可在在也一日日长大。 听说这种长得好手上有银子的也少不得有妾室,一定要自己攥着银子才行,什么都不如手上的银子靠谱,知道么?” 三年前崔令窈到达这儿的时候月份已经很大了,也是六婶帮忙找了大夫,给了一口饭,大约知晓崔令窈在亡夫死前就被伤了心的事儿。 如今见崔令窈身边又多了个男人,也不免语重心长。 崔令窈有些感动,笑着道:“六婶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呢。 您放心好了,就算是为了在在,我也肯定不会犯傻的。” 寒暄完,崔令窈继续往前。 墨厌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最终忍不住开了口,“你跟她说什么了?” 第21章 回京 “没什么,只是快走了,你总不能让我什么话都不跟他们交代一声吧。” 崔令窈说出来的话并不好听,脸上的神色却不像是在攻击,反倒是风轻云淡,像是讨论天气一般平静,“他们这些年帮了我许多。” 虽然崔令窈没说什么,但是墨厌舟却听出来她语气中的冷意。 她没有提其他,说要离开就足够了。 墨厌舟并未说其他,只是抱着在在放慢了脚步。 一路上,崔令窈遇见的人不少。 虽然不少人都知道崔令窈身边多了一个男人,但更多的,是众人并不知晓墨厌舟的身份,崔令窈也不厌其烦的解释一遍又一遍。 原本还坦然的墨厌舟也是头一次感觉到了如芒在背。 有跟崔令窈关系好的,甚至主动上前,眼中满是责备,“既然你好了,也该对崔娘子她们娘俩儿好一些。 从前崔娘子才来的时候,命都没了半条,生产更是凶险。” 这些事情,墨厌舟还从未听说过,顿时看向了崔令窈。 崔令窈没看他,只是笑着道:“都是从前的事情了,大娘,您说这些做什么?” “自然是让他好好珍惜你。” 大娘年岁大了,这两年也没少得崔令窈的帮忙,她自然是舍不得崔令窈吃苦的。 如今见崔令窈的日子能够好过起来,她少不得叮嘱,“崔娘子是个好姑娘,在这儿两三年,没有一家说她不好。 在在爹,你可千万别干那些丧良心的事儿。” 墨厌舟点头,神色颇显郑重,“我知道,多谢。” 一路走到了酒楼,进了包房后,这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点好了吃的,墨厌舟一直看着崔令窈,即便是跟在在说话,余光也一直注意着她。 可崔令窈表现的很是坦然。 用完饭,三人又一路走了回去,到底是比去的时候人少了一些。 回到房中,崔令窈将已经沉睡的在在放在了床上,用沾了水的帕子给在在擦拭着小脸和手。 等收拾妥当了,崔令窈便就看见了院子里站着的墨厌舟。 天边的云有些沉,看着又像是要下雨了。 崔令窈看了一眼便就收回了目光,将竹帘放下。 彻底要隔绝外面那道目光时,崔令窈还是停了手,道:“要下雨了,有什么话等到明日马车上再说,不必在这儿站着。” “你肯主动跟我走了?” 墨厌舟不确定的开口。 他总觉得崔令窈这是在故意迷惑自己,会趁着自己出其不意的时候突然就动手。 竹帘后传来崔令窈一声轻笑,“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不信的话,我就不走了。” “不行!” “那不就是了?” 崔令窈声音淡淡,“你是如今的天下之主,没能得到你的允许,我能走到哪儿去? 我乖顺一些,或许你腻了就愿意放了我呢?” 话音落,竹帘也彻底的放下了。 崔令窈坐在床沿边,看着在在熟睡的小脸,忍不住怜爱的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 这两日劝她的人许多,可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自己心里都是清楚的。 换句话说,她无法原谅当初墨厌舟做的决定,可现实的一切都在高速自己,她所期望的那种爱情,在在在的前途前,家人的安全前,自己的恨意前,俨然不值一提。 等等吧。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了,她或许就有离开的机会了。 夜间的风雨起,直到天明才停歇了雨声,滴滴答答的从房檐下滴落,院子里在在喜欢的花儿也都散了一地。 人还没离开这院子呢,便就已经有了颓然之势。 崔令窈换上了墨厌舟送来的衣裳,抱着在在坐在了马车中,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两三年的地方。 墨厌舟见她一直撩着帘子看向外面,抿了抿唇,“在等人?” “下雨,街坊们不会出门的。” 崔令窈放下帘子,淡淡道:“我只是最后看看我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 怀中的在在嘤咛一声,崔令窈低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在在换了个姿势,再次陷入了梦境之中。 马车已经缓缓的动起来,一点点的远离这里。 从惊鸿镇去京城的路并不算近,少说也要半个多月的路程。 这一路上还带着孩子,崔令窈也不急,一边玩一边赶路,墨厌舟自然也不催促。 京城的信堆了不少,徐明收到后宫的信,便会多说一句,“是章家的信……” 墨厌舟便就看也不看,直接丢进火堆燃烧成灰烬。 崔令窈心下冷笑一声,面上没有丝毫的动容。 终于到了京城,崔令窈掀开帘子,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小摊贩有些出神。 她从前最喜欢的,就是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穿行,哪家的摊子好吃,哪家的胭脂好用,她一准儿全都知晓。 “林老头身子不大行了,所以就将摊子给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自己在家中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休养身体,但小摊的味道未变。” 墨厌舟道:“徐明,去买一份馄饨,多加一些葱花,放醋。” “不用了。” 崔令窈叫住徐明,放下帘子道:“我只是看看而已。 更何况,既然换了人,那就不是从前的味道。 这几年过去,我也没那么爱吃了。” 墨厌舟有几分沉默,崔令窈并未管他,道:“既然我回京了,我可否去看看我母亲他们?” 她之前强忍思念,不敢跟家里联系,就是怕父亲母亲知道自己还活着后会掩饰不住情绪来找自己,从而被墨厌舟发现行踪。 如今知晓了,自己又有什么可瞒着的必要? 墨厌舟收回目光,淡淡道:“等回去皇宫,我会请他们进宫来看你。” 他如何放心崔令窈在宫外? 崔令窈看了他一眼,却并不说话沉默了下来。 离京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墨厌舟的事情不算少,又是瞒着文武百官离京,自然要尽快回宫才行。 夜色弥漫,崔令窈双脚站在了金灿灿的宫殿中时,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恍惚。 在在寻常这个时候早就睡着了,但今日折腾进宫的时候她就醒了,这会儿也像是一只小老鼠一样,一双大眼睛不住的张望看着周围的一切,嘴里发出了小小的惊叹,“哇……娘亲,这里看起来……金灿灿的,好有钱呀!” 第22章 那个女人死后她就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人 崔令窈一下子回过神,被在在的话给逗笑,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不困了?” “不困了。” 在在兴奋的从崔令窈怀中蹦下来,这儿看看那儿摸摸,看着旁边柱子上的龙纹,她好奇道:“这个长得好吓人呀,娘亲,这是什么?” “这是龙。” 崔令窈抿了抿唇,轻声的回答。 在在兴奋的乐弯了眼睛,“我知道! 我听张哥哥说过,龙就是皇上才能用的,皇上本事可大了!” 崔令窈笑着没说话,看着在在四处好奇。 在在好奇也只是站在旁边看,不会去触碰,只是时不时转头问问崔令窈这是什么。 墨厌舟换好衣服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出。 可见,崔令窈将在在教的很好。 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如今成真,墨厌舟柔和眉眼走上前去,“在在。” 在在转过头,哒哒的跑过来,眼中好奇的看着他衣裳上的暗纹,“龙龙?爹爹,教书的温先生说,除了皇上,别人用是要杀头的。 你又要死了吗?” 墨厌舟:“……” 孩子童言无忌,面对这张小脸,即便在在说的再大逆不道,墨厌舟也都无奈的认了命,柔声哄着,“爹爹就是皇帝,往后在在就是小公主了,想要什么都可以,高不高兴?” “皇帝,小公主?” 在在茫然的眨了眨眼,又鼓起腮帮子,“那我娘亲呢?” “你娘亲自然是皇后。” 墨厌舟抬眼看向崔令窈,重复了一遍,“除了她,谁也不配。” 在在皱了皱小鼻子,直接翻了脸,“那我听大家说,皇帝身边有一个很喜欢的贵妃,以后是要做皇后的。 爹爹当初跟我说身边没有后娘我才跟娘亲来的,你骗人!” 说完的瞬间,在在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转过去扑到了崔令窈的怀中,上气不接下气的哽咽,“娘亲,他坏,他坏! 以后后娘要打在在,欺负娘亲了呜呜呜!” 墨厌舟拧着眉头深吸一口气,“有爹爹在,不会有任何人敢对你做任何不好的事情。” “你明明就要迎娶她了,还要骗我跟娘亲回来!” 在在的眼泪掉的更厉害了,抱着崔令窈不肯撒手,“讨厌爹爹!” 一直以来,在在表现的都是十分乖巧,甚至远超这个年龄的懂事和聪慧,着实没有这么难搞过。 现在乍然显现,墨厌舟难得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崔令窈则是淡定的哄着在在,墨厌舟倒是显得有些多余了。 正一团乱,一个太监就急匆匆的进来,压低了声音,“皇上,贵妃娘娘如今在殿门口非闹着要见您呢!”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在在差点哭的背过气去。 崔令窈这样好脾气的都有些哄不明白了,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墨厌舟,“不管怎么样,你先处理好这些行不行? 在在年纪小,身上有喘症,若是哭狠了喘不过气,你白带着我们回来了!” 一直低着头的太监猛地抬头,看清楚崔令窈的脸,眼中满是震惊,失口道:“王妃娘娘!” “我早就不是王妃了。” 崔令窈微微颔首,“康公公,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康广瞪大了眼睛,看看崔令窈又看看墨厌舟,最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才方才说错了话,还请皇上和娘娘饶恕!” 崔令窈没说话,墨厌舟冷冰冰的看了一眼康广,咬牙切齿道:“滚下去慎刑司领五鞭子!” 康广身子颤抖了一下,立刻领命下去。 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怪不得皇上一个多月前突然就离京,怪不得刚刚回来的时候万分小心…… 原来是找到了王妃! 不过“死去多年”的王妃,怎么突然就活了呢? 康广一路到了外面,一身白衣,身形娇弱的女人眼前一亮,立刻叫住他,“康公公!” 康广思绪回笼,一想到正主回来,自己还以为眼前人喜提五鞭子,语气也就没了从前好,“贵妃娘娘身子不好就回去好好歇着。 皇上静养,是受不得打扰的。 等到皇上身子好全了,自然也就愿意见您了。” 说完不给章霁雪说话的机会,他拱手道:“奴才方才惊扰了皇上,领了罚,就不跟您多言了。” 这话的拒绝再明显不过,章霁雪面色微变,一边的金簪咬着牙小声咒骂,“一个阉人也敢这样跟您说话!” “金簪。” 章霁雪看了一眼身边的金簪,金簪顿时不再说话。 章霁雪目送康广离开,掐了掐掌心,道:“你去查一查,进了养心殿的人到底是谁。” 她原本也是不打算来的。 即便这两年墨厌舟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但她对墨厌舟的心从未变过。 她爱慕墨厌舟,也相信即便墨厌舟的心里还惦记那个早就死了的人,只要是自己能够坚持站在他的身边,早晚能够让墨厌舟对自己动心! 可这段时间她一直心中不安。 直到今天准备睡下的时候,她便就听闻自己安排在养心殿附近的人传了消息,说是有人去了养心殿。 似乎…… 还是个女子。 女子二字就足以牵动她的所有思绪。 当初好不容易除掉了崔令窈,自己成了站在墨厌舟身边的唯一的女人,她绝不是给别人铺路的! 所以她急匆匆前来,一定要见墨厌舟。 可没想到,就连墨厌舟身边的大太监康广都受罚了。 这不是明摆着墨厌舟对自己不满么? 金簪忧心忡忡,“皇上之前说,不许您去查他的事情,若是知晓了会不会……” “那你不会做到不让他知晓么?” 章霁雪看了一眼养心殿,冷声道:“就算是让皇上知晓了,有我在,你也不会有什么事情,闭嘴就是。” 金簪只好领命。 章霁雪这边不甘心的离开,宫殿中墨厌舟好不容易才让在在停止了哭泣。 在在抽着鼻子看他,小模样可爱又可怜。 墨厌舟拉着她的小手保证,“她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只是她从前帮过我,我如今得顾着几分罢了。 即便你们没有回来,我也是要将她送走的。” 第23章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 在在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墨厌舟点头,在在哼了一声,一头扎在崔令窈的怀中闷声道:“那我现在也不要喜欢你,我在生气!” 跟在在也相处了这段时间,墨厌舟也听出来小姑娘没有先前那么生气了,顺着说了几句。 在在赶了路又哭了一场,早就已经顶不住沉沉睡去。 崔令窈给她擦着脸上的泪痕,头也没抬,“皇上以后还是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别折腾到在在面前了。 章贵妃这么晚还能过来,应该对你是真心的,何苦拂了她的心意?” 墨厌舟阴沉着脸,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想要发火,目光触及在在,硬生生的忍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方才所说都是真的。 我会宣告天下找到了你,立你为后。 届时我会将章霁雪送出宫去,只是时间上稍微要久一些,她毕竟是相国女儿。 阿窈,你既然跟着我回来了,就试着再信任我两分,可好?” 崔令窈弯了弯唇,道:“我会如皇上信任我一般信任你。” 墨厌舟手上动作一僵,竟然有些不敢去看崔令窈的眼睛。 他知晓自己对崔令窈如今是患得患失,没有任何信任可言,否则他也不会恨不得寸步不离。 崔令窈拂开他的手,“时间不早了,皇上不打算给我安排住处?” “往后你就跟我住在一起。” 墨厌舟声音沉沉,“如你所言,我也不信你。 阿窈,你骗的那三年,我很不好过。” “好不好过你我都已经过来了,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崔令窈看了一圈,走向了旁边的软榻,“我带在在在这儿休息。” 墨厌舟紧了紧拳,深吸一口气,道:“不必,你们睡床就是,我不至于吝啬如此。” 像是被崔令窈给气的说不出其他的话,墨厌舟直接就和衣而眠转身上了床榻。 崔令窈也不跟他争这些有的没的,直接抱着在在躺在了龙床上。 闭上眼,她有些忍不住想笑。 放在三年前,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会回到皇城,更不曾想过,自己竟然能够睡在龙床上,而一国之主则睡在一方小榻上。 果然,风水轮流转,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习惯了在惊鸿镇的小日子,这样柔软舒适的大床反而让崔令窈睡不着了。 她闭着眼,一直到临近天明这才睡去,只是迷迷糊糊中,她感觉似乎有人站在了自己的旁边,还发出了一声叹息。 等到崔令窈睡醒,墨厌舟还在早朝,怀中的在在已经不知去向。 她太阳穴狠狠一跳,甚至顾不得穿鞋就慌张的往外跑,大声的喊着,“在在!在在!” 还未跑出殿门,迎面撞上一人,正是杏儿。 杏儿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手上提着食盒,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上,崔令窈面色惨白,一把抓住了她,“在在呢?!” 杏儿忍痛,连忙安抚,“小公主醒的早,奴婢就带着她先去用饭了。 皇上说,让康广陪着小公主去四处走走散心,娘娘放心,这会儿估摸着时间,应该也要回来了。” 崔令窈咬着唇,“带我去找在在!” 在在是她如今的命,她决不允许在在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半点事情。 杏儿点头,“您先换好衣服,奴婢去将人给带回来好不好?” 崔令窈也知道自己这个形象出去不好,忍了忍,终究是点了头。 好在杏儿并未骗她,真的将在在给带回来了。 和在惊鸿镇的打扮不一样,在在身上穿着的是一身繁琐的宫装,发上更是叮当作响的贵重发饰。 见崔令窈眼中疑惑,杏儿便就解释了,“高阳长公主前两年生下一个女儿,有一些衣裳是新的留在宫中,皇上特意让人去给公主拿来的。 新的衣裳内务府已经在抓紧赶制了。” 在在扑过来抱住崔令窈不说话,崔令窈扯了扯嘴角颔首,“我知道了。” 杏儿见她情绪安定下来,放心道:“那奴婢现在去重新拿吃的来吧。” 等到杏儿离开了,崔令窈拉住女儿上下打量着,蹙眉道:“怎么了?娘亲瞧着你好像不高兴。” “因为娘亲并不开心。” 在在抱着崔令窈的腰身不肯抬头,闷声道:“娘亲,我刚刚,让康公公带着我去看了那个坏女人。 她明明生的也没有娘亲好看,为什么能够在爹爹身边那么久?” “有些东西是不能够光看好不好看的。” 崔令窈听见在在说起见过章霁雪,眼睫颤了颤,道:“她可看见你了?” “没有。” 在在被放在了凳子上,她低着头摇晃着小脚,看着绣花鞋上缀着的珍珠道:“娘亲,我想回去了。 我穿的这么好看,就不能够爬树了,也不能够去挖蚯蚓喂小鱼,更不能够跑起来…… 娘亲,我在这儿不自在。” 说到后面,在在的情绪越发的低落。 崔令窈蹲在她的面前,伸出手将她小脸抬起来,温柔的笑着,“怎么这么傻乎乎的? 谁说,穿的这么好看就不能做这些事情了?” 在在的眼睛里面满都是泪光,“可是我看其他人也是端端正正的。” “谁说的?” 崔令窈坐在她的身边,道:“咱们这次回来,其实也是要见见外祖和外祖母他们的。 你外祖他们虽然算不上多么的有权有势,但是也对娘亲很好很好。 娘亲小时候也总穿这样的裙子,但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娘亲那个时候是因为背后有自己的爹爹娘亲护着,你现在也可以这样随心所欲。 就算是衣服脏了又怎样? 你是公主,这些根本不缺。 在在,你年纪还小,娘亲希望你的日子都是能够开心一些的,不留遗憾的。” 在在听的入神,扑闪着眼睛好奇,“娘亲以前也这样?” “是呀。” 崔令窈笑了起来,“不过在在,娘亲希望你能够保护好自己。 宫中不是外面,藏着不少吃人的坏人。 如果你不喜欢对方,就要远离。 比如今日见到的那个章贵妃,离远一些,别去接触,知道吗?” 第24章 冲突,你勾引我皇舅舅 在在原本听得认真,结果听见最后一句话,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为什么? 娘亲分明也是不喜欢她的! 爹爹是我的爹爹,是娘亲的夫君,爹爹的身边不应该有别人!” 崔令窈叹了口气,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在在,娘亲亲有没有告诉过你,娘亲身边有你就足够了?” 在在抽泣着没回答,崔令窈瞧得出她眼中的难过,并未急着要在在现在就给出什么态度,坐在她的旁边等着在在发泄情绪。 等过了会儿,在在哭完了,这才仰着脸,打着哭嗝儿问她,“娘亲,爹爹不好吗?” 相处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在是真的觉得这个“复活”的爹爹很好,从一开始想着能够从这个爹爹身上为母亲讨一些好处,到现在她想要让娘亲也能够拥有幸福。 一个家,除了爹爹和娘亲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剩下的一定是有血缘关系才行的。 她不仅仅是听那些大人们说起谁谁家的当家人跟自己妻子以外的人好了,也见过黄县令为了能够娶到那个李夫人,不顾夫妻情分,将发妻休弃后迎娶进门的场景。 如果爹爹真的对那个坏女人上心了,那娘亲一定会被欺负的。 可是娘亲却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一样。 所以,在在很疑惑,也很难过,“娘亲,爹爹哪儿不好,让他改好不好? 我想要娘亲以后能够不为生活起早贪黑。” 崔令窈看着在在澄澈真诚的目光,心中软的一塌糊涂,面色复杂,给在在擦拭去眼角的泪,道:“娘亲在这儿陪着在在就足够了。” 在在还想说什么,杏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娘娘,公主,奴婢送吃的来了。” 崔令窈看了一眼在在,在在擦了擦眼睛,这才奶声奶气道:“进来吧杏儿姨姨。” 杏儿闻声进来,一边将食盒放在桌上摆放,一边轻声道:“公主,之前是镇子上,奴婢才敢直呼您的名字,如今回了京城,您也不该叫奴婢一声姨姨,叫奴婢杏儿就行了。” 在在眼中懵懂。 崔令窈用帕子给她擦了泪痕,笑了起来,“你不是喜欢看荷花吗? 宫里有一处荷花塘,每年都美不胜收。 稍后娘亲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在在乖乖的点头,“那我等爹爹回来。” 崔令窈特意嘱咐了两句不要跑远了。 等到在在离开了,崔令窈这才看向杏儿,“我要是没有记错,你说过你已经成了亲有了孩子。 你在外面的时候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能够和家人团聚吗,怎么不回去?” 见崔令窈提到了自己的家人,杏儿的身子有些僵硬,垂下眼眸,借助收拾桌上的一些东西做掩饰,故作轻松道:“是成了亲,可夫君和孩子在家中很好,奴婢……更想陪着娘娘。” 这句话崔令窈是不相信的。 她放下了手上的筷子,面色微微严肃,“我需要你陪着做什么?” 之前她的确因为杏儿的那些话而心中愤怒,可怒气过了,她岂能不知杏儿的身不由己? 更何况,杏儿之后也为了自己没少在墨厌舟的面前为自己说话。 所以相比之下,她比杏儿更惦记着杏儿的思念。 再者,这深宫之中的怨妇已经有了自己,何苦要多一个出来? 杏儿转过头,面上的笑很是勉强,“您这几年没回来,奴婢曾是您身边最熟悉您的人,奴婢伺候,总比别人伺候好一些。” “我没耐心跟你说这些,只一句,既然成亲了那就回去吧,不必再来我身边。 我三年没有得你的伺候,不也是活的好好的?” 崔令窈正说着话,外面就传来了在在的哭声。 崔令窈的心头一紧,也顾不得要说话的杏儿,飞快起身往外奔去。 只见宫殿门口站着一个跟在在差不多高矮的小姑娘,穿着一身锦衣,显然不是什么寻常人。 那小姑娘生的很是漂亮,但此刻看在在的眼神满都是不屑和厌恶,“你算是什么东西,在我舅舅的寝宫待着,不会是小小年纪就想要学着勾引人了吧?!” 在在华丽的衣衫上面已经沾染了泥土,总是亮晶晶笑吟吟的眼睛也蓄满了眼泪。 她捂着自己的小手,大声的反驳,“你胡说!” “胡说?” 那小姑娘鼻孔朝天的哼声,“你们手段多脏我都知晓的。 不就是看我舅舅成了皇上,想讨好我舅舅吗? 喂,你才不到四岁吧,不到四岁就这样的心思,不会是你母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在在咬着唇,想要伸手推她,却被小姑娘身后的小宫女再次一把重重推在了地上,“呸,贱蹄子,知不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还敢……” “啪!” 一个耳光直直的扇了过去。 崔令窈将地上的在在抱起来,细声细气的安慰着。 在在看见崔令窈,再也忍不住委屈,抱住崔令窈的脖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亲呜呜呜!” 小宫女被打的摔在了地上,墨璃瞪大了眼,随即气急败坏道:“果然有狐狸精,竟然敢勾引我舅舅! 贱女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竟然敢动我身边的人!” 说话间,墨璃已经上前想要亲自动手了。 即便如此,墨璃也只是一个小姑娘罢了。 她还未到崔令窈的面前,就见崔令窈将在在塞给了一边的杏儿,扬起手狠狠地一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 小孩儿? 崔令窈手下没有一点放松,眼神冰冷。 她的在在也是个小孩儿,还不是被欺负? 墨璃整个人被打翻在地上,小宫女几乎是吓得魂飞魄散,爬过去查看墨璃怎么样了。 墨璃是被捧着长大的,从未受过这样的气,她哭的惊天动地,眼神凶恶,“来人,把她给我杀了,给我杀了!”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宫中的侍卫闻声而来,齐齐将崔令窈母女二人围了起来。 杏儿厉声呵斥,“放肆! 谁敢无礼!” 墨厌舟是将崔令窈母女二人秘密带回来的,杏儿也不确定墨厌舟是怎么想的,也不敢在现在说出崔令窈二人的身份。 墨璃从地上已经起来了,分明是小小的人儿,本该纯良的脸上却满都是怒意,“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别以为你嫁给了侍郎做夫人就换了身份,说到底你不还是个丫鬟奴才出身吗! 什么时候也轮得到你在这儿做主了!” 第25章 在在受伤了 杏儿脸色一变,崔令窈却生出几分的诧异。 她没想到墨厌舟对杏儿不算差,竟然能帮杏儿得了个这样体面的身份。 一码归一码,崔令窈从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 从前在京城中,开始有父亲和母亲护着自己,后来是嫁给了墨厌舟,墨厌舟护着她,即便流落在外三年的时间,她也只变得更锐利了。 毕竟她若是柔弱可欺,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崔令窈冷笑一声,道:“好啊,你要是有本事,就将我跟我女儿送出宫去。 在这儿叫什么叫?” 墨璃肺都快气炸了,指着崔令窈怒声道:“粗鄙恶心! 你们将她给我拉下去,将她给打死!” 这些侍卫对崔令窈眼生,但是看样子,眼前的女子是从养心殿出来的,这身份显然不一般。 皇上的养心殿可是连贵妃都不能进入的。 可现在发号施令的人是长公主的女儿,他们又不敢得罪了墨璃,正犹豫挣扎,便就听见了一道尖细惊怒的声音,“大胆,你们是要造反吗?!” 崔令窈几人下意识的看向了声音那头,便就对上了急匆匆而来的康广。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小太监,手上捧着各式各样的锦盒,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在在抽噎着,康广面色奇差的上前给崔令窈众人行了一礼,墨璃气势汹汹,“康公公来的正好,赶紧将这个碍眼的下贱东西给打死才好! 我舅舅可是当朝皇上,我的母亲是整个大昭最为尊贵的长公主,她竟然敢对我动手,活腻了!” 康广看在在的狼狈模样,便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瞬间拉下脸来看向墨璃,“小郡主慎言! 稍后皇上就下朝了,您就在这儿稍等着,皇上自然会有决断!” 说完,康广拔高了声音,“小林子,滚出来!” 一个小太监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等他们开口,他已经哭着磕起头来了,“奴才就是去一趟恭房,没想到小公主会跟小郡主起了争执! 还请康公公和小公主能够原谅奴才,饶恕奴才!” 康广冷声,“公主的安危是首要的,究竟是无意还是有意,杂家查明后自会有决断! 带下去!” 那些侍卫此刻也总算是找到了个逃离的借口,抓着这个小太监就堵了嘴离开了。 墨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烟机柜,“她? 公主? 天下除了我母亲,哪儿还有什么公主,我舅舅还没孩子呢!” 康广没有理会墨璃,他目光惴惴的看向了崔令窈,崔令窈冷眼看着墨璃,手上轻轻地拍着在在的后背,道:“今日的事情我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她便就带着在在直接转身离开了。 墨璃急了,“我皇舅舅的养心殿你凭什么进去,我姑姑还未去呢!” 可崔令窈已经进门了。 她将哭的一颤一颤的在在放在了小榻上,让杏儿去拿了新衣服,自己则是低着头仔仔细细的检查着在在身上有没有受伤。 除了身上脏了些,刚刚被在在一直捂住的右手上擦出一大片的皮,渗着点点的血色。 不算严重,但是看着就叫人心疼。 崔令窈忍着怒火,勉强对着在在笑起来,“娘亲给在在在请大夫来,在在待会儿就不疼了。” 杏儿已经去了,康广满眼自责,“奴才得了口信,说是皇上召奴才过去一趟御书房,便就将小公主托付给了小林子照看,早上小林子跟着一起去了花园的,没有这样……” 崔令窈眼睛也没抬,只是低着头给在在清理伤口,半晌后,她道:“我方才听说,她的姑姑…… 这个小郡主是长公主的女儿,长公主嫁的人,我记得是一个姓陆的,小郡主的姑姑又是谁?” 当初长公主成婚的时候她尚且在京城,长公主也不喜欢她,但也不至于给自己难堪,二人的面子上还是很过得去的。 没想到她回京的第一个下马威,竟然是长公主的女儿给的。 康广面色有些古怪,动了动唇,这才道:“当初章家曾经丢过一个儿子,长公主嫁的这位陆先生,正是章家的大儿子。” 崔令窈的手上动作一顿,转过头看向康广,“章霁雪是她的姑姑?” 康广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在在抽泣了一声,眼泪汪汪的看着崔令窈,“娘亲,在在是不是闯祸了?” 她明明已经很乖了,为什么会这样? 崔令窈回过神安慰她,“这件事儿跟在在没关系,在在别难过,知道吗?” 好不容易哄好了在在,崔令窈看向康广,“这件事毕竟涉及到了后宫,我无权过问,但总要为在在争一个公道。 康广,你帮我去找墨厌舟,就告诉他,若是护不住在在就让我直接带着走,也免得我女儿在此处受辱!” 康广自然是不敢不从,但也没有那个胆子将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墨厌舟。 墨厌舟将近两个月没有露面,要处理的事情也不算少,眼下奏折已经堆成了山。 又看完一本奏折,他放下笔揉了揉自己的眉骨,眼前不由得浮现了在在那张乖巧漂亮的小脸,嘴角忍不住溢出一抹笑容。 方才叫康广去自己私库取的东西,在在应该是喜欢的吧? 在在高兴了,阿窈或许就不会那么生自己的气了。 这段时间不管是装的还是怎样,他是真的看到了一些希望。 他此生所愿,就是能跟自己的心爱之人一起好好抚养着他们的孩子长大。 正想的入神,便就有人进来了,将方才的事情报给了墨厌舟。 墨厌舟脸上的神色陡然收起,浑身的温柔在此刻霎时间变为阴冷,“康广呢?” 正此时康广也进来了,硬着头皮跪在地上请罪。 墨厌舟冷笑,“朕将自己的女儿交予你,你就是这样照看的?” “奴才该死。” 康广冷汗涔涔。 他是跟着墨厌舟很长时间的人,自然是知晓崔令窈对于墨厌舟意味着什么。 墨厌舟眼神几乎都要将他给杀了一般,康广不敢多言,将头埋的更低了,“皇上,娘娘请您回去。” 第26章 我要做皇后 墨厌舟几乎不用想就知道崔令窈的原话是什么。 他心中也挂念着在在,直接起了身往外走去。 康广白着脸跟上,将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可刚走出不远,章霁雪便就迎面走来了。 看见墨厌舟,章霁雪的眼睛几乎是瞬间就亮了起来,“皇上!” 她也顾不得礼仪,如一只翩飞灵动的蝶轻盈的落在了墨厌舟的面前,仰着脸,满眼都是惊喜,“皇上的身子可好多了?” 墨厌舟称病两个月,她也已经两个月没能见到他了。 今日知晓墨厌舟上朝了,她便就急急忙忙的打扮了一番,让小厨房准备了吃的,就准备去御书房能跟墨厌舟相处一二,没成想半路上遇见了。 不过章霁雪夜并非是不知道墨厌舟想去做什么。 墨璃是她特意叫进宫里去打探昨夜入住养心殿的人是谁的,刚刚她也听说墨璃已经跟那边起了冲突。 八成墨厌舟也是因为这个事儿想往回赶。 心中想的再多,章霁雪的眼中却依旧澄澈。 她的装束有些相似曾经的崔令窈,从前做出这副模样的时候,墨厌舟总是会有些失神的。 但是从来屡试屡爽的招数今日竟然不顶用了。 墨厌舟眸色浓郁阴沉,“滚开。” 章霁雪愣了一下,“皇上?” “朕说,滚开!” 墨厌舟此刻总算是正眼看她,声音冰冷如寒冬腊月的冰一般叫人生寒,“你的账,朕晚些时候再跟你算!” 他绕开章霁雪,大步往前。 金簪紧张的搀扶住章霁雪,“娘娘……” “呵,倒是本宫小瞧了那个女人。” 章霁雪一双美眸也渐渐凝了冰霜,却挺直了腰杆,道:“走吧,去瞧瞧养心殿到底有什么。” 能叫墨厌舟对可以模仿崔令窈的她都能狠下心说这些,想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金簪担忧,“娘娘,皇上很不高兴,而且恐怕是知晓您昨夜调查的事情了,要不然,奴婢去,等奴婢打听好了再回来告诉您。” “不必。” 章霁雪勾了勾唇角,“皇上就算是再不喜欢本宫,也会记得本宫的好,整个章家还在呢。” 如今朝堂上的许多,她父亲还是能说上几句的。 墨厌舟回到养心殿,看见的就是收拾药箱离开的太医。 他心下一紧,快步往前,看见的是在在被裹起来的手。 在在看见墨厌舟,顿时又委屈起来,眼圈儿红红的,软绵绵的叫了一声爹爹。 墨厌舟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怎么受伤了,严重么?” “疼。” 在在看了一眼面色不虞的崔令窈,往着墨厌舟的胸口蹭了蹭,“爹爹,娘亲不开心。” 墨厌舟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娘亲是担心你。” 跟在在说了会儿话,墨厌舟便就让杏儿去照顾在在,自己则是跟着崔令窈进了内殿。 门刚关上,墨厌舟便就感觉到一个耳光带着风而来。 他能躲开,却并不躲,硬生生的受了下来。 崔令窈冷眼看着他,墨厌舟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脸,“消气了?” “消气?” 崔令窈冷笑,“在在在我身边长大,即便未曾穿过这样好的衣裳吃过这样的饭菜,但是她从未受伤过! 墨厌舟,是你一定要我们回来,今日是我们回来的第一日,在在便就遭到这样的对待,你又如何同我交代呢?” 在在这件事,是墨厌舟理亏。 他蹙眉,“在在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不会叫她受到半点伤害。” 崔令窈冷声,“可已经造成了。 你若是护不住我们,那就让我们走。” “你心里果然还想着离开!” 墨厌舟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把攥住了崔令窈的手腕,咬牙切齿,“阿窈,你是要我把我的心刨开给你瞧瞧吗?” 崔令窈嗤笑,反倒是主动上前一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你若是做的好,我又为何想要离开? 墨厌舟,我要做皇后,整个后宫归我管,我必须保证自己和女儿的安全!” 不管是六婶还是张大爷,又或者是杏儿,他们说的都不错。 自己若是一味抗拒,苦的也只有自己和在在。 既然墨厌舟心怀愧疚,自己为何不用? 墨厌舟也没想到崔令窈竟然提出了这句话。 他整个人愣在原地,唇瓣抖了抖,半晌眼中迸发出惊喜的亮光。 墨厌舟呼吸急促,攥住崔令窈手腕的手也更紧了,“真的?!” 崔令窈吃痛,想要缩回手,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抬眼冷脸,“难不成你接我和在在回来,就从未想过要给我们身份?” “自然不是!” 墨厌舟回答的不假思索。 他的皇后之位空悬至今,只为了崔令窈而留。 他原本想过许多,不知道怎么才能够叫崔令窈再次答应嫁给自己,如今崔令窈自己提出,他能不高兴么? 墨厌舟一双眼睛紧紧的黏在崔令窈的身上,道:“阿窈,你这是原谅我了吗?” “一码归一码,你也可以选择将我跟在在送走。” 听崔令窈这样说,墨厌舟眼中的光亮摇曳,却依旧强撑着笑,“我知道的。 我会将你和在在公之于众,在你登上凤位之前将章霁雪给送走。” “不必。” 崔令窈仰起脸看着他,一字一顿,“章霁雪算得上是故人,自然要好好叙旧才是。” 墨厌舟顿了顿,声音低下来,“好。” 他将头靠在崔令窈的肩头,想要与她更亲近几分,可眼前的人已经眼疾手快的躲开,“皇上不会是忘记了在在的事情吧? 长公主的女儿对在在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在在是我的心头肉,她是断然不可受委屈的。” 崔令窈只此一句,墨厌舟便就知晓她想做什么,抿了抿唇,“我处理。” “不必,皇上只要是授权于我就行,我自己解决。” 崔令窈毫不避讳的对上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就当做,是提前熟悉皇后的身份了。” 墨厌舟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贪恋着崔令窈身上久违的生气,自然是应下。 刚出内殿,康广便报,“贵妃娘娘在外面求见,久跪不起,说是为小郡主求情。” 第27章 封后圣旨 墨厌舟下意识的去看崔令窈的脸,崔令窈却只是冷笑了一声,便就径直往着在在身边走去,低着头安抚在在。 墨厌舟松了口气,但心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从前的崔令窈看见自己这般,总是会吃醋的。 他更宁愿自己花心思去想着怎么能哄崔令窈,也不想任由崔令窈对自己这样的态度。 墨厌舟看向康广,面色不虞,“愿意跪着就让跪着,不必来报。” 康广立刻点头离开。 出来将话同跪在地上的章霁雪说了一遍,章霁雪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依旧轻声细语,“公公,本宫也知晓今日是璃儿做错了事情,可是璃儿毕竟是皇上的亲侄女。 她被打了,这会儿更是在一边哭的厉害,担心皇上不喜欢她了。 不管怎么样,还请皇上能够给个话,至少能够让这孩子别瞎想,她如今也已经不小了,心里头都清楚着呢。” 章霁雪说话的模样诚恳又温柔,叫人抗拒不了半分。 康广皱着眉头,“皇上现在心情很不好,奴才也没有法子。” “这……” 章霁雪咬了咬唇,状似无意的问道:“方才本宫听郡主说,那个孩子是公主。 皇上从不沾染风花雪月,怎么会莫名其妙多一个公主呢? 是不是有人冒充?” 她的言语关切,看不出其他的什么心思,康广犹豫片刻,还是道:“这是皇上的事儿,奴才们是真不知晓。 不过郡主动手的对象的确是公主。 贵妃娘娘有什么不若等到晚些时候再说吧,奴才还得回去伺候皇上。” 章霁雪没有继续问下去,看见康广走了,这才搭着金簪的手站了起来。 金簪恨恨道:“肯定是哪个狐狸精! 皇上心里头惦记着从前那个,后宫都只有您一人,怎么可能会跟旁人莫名其妙的好起来? 想来,是对方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才得逞了的!” “让你打听的事情你可打探清楚了?” 章霁雪看了一眼宫殿,一边跟金簪往回宫的方向走,一边问道。 金簪抿了抿唇,有些沮丧,“那群人的嘴严实的很,根本就打探不到半点消息。” 见章霁雪不说话,金簪又忍不住的安慰,“娘娘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忧,既然皇上已经承认了一个小公主的身份,那个女人肯定也不会一直藏在宫中,迟早是要出来走动的。 奴婢觉得,咱们现在应该查的,是皇上这两个月的行踪。 皇上说是身子不合适,可今日瞧着,根本就不像是大病初愈…… 说不准是出了宫?” “皇上好不容易才到手的江山,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丢下两个月?” 章霁雪冷笑一声,道:“更何况本宫也不是没有在养心殿安排人,皇上要是真的离开了皇宫,本宫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的。” 现在最要紧的,是她要弄明白养心殿来的那个女人和小孩儿到底是谁! 回到自己的宫中,远远的她还能听见墨璃的哭声。 章霁雪皱眉,“郡主还没好?” “郡主从未受过这个委屈,一直闹着要回去呢。” 出来的宫娥回答着,章霁雪没有多说,抬脚走进去。 墨璃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看见章霁雪,她转过头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姑姑,你有没有为我报仇? 那个下贱的女人竟然敢对我动手,你要帮我的!” 章霁雪蹙眉,“我已经去过了,只是你舅舅护的紧。 璃儿,你告诉姑姑,你见到了那个女人和那个小孩儿吗?” “自然是见到了。” 墨璃的眼中迸发出恨意来,“我脸上的伤就是那个女人打的! 她倒是生的有几分姿色,可比这个女人好看的多了去,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手段,竟然能够让她的孽种也成为舅舅的女儿!” 说完,她再次看向了章霁雪,“姑姑,我舅舅为了你可是后宫一个人都没有让进的,他那么疼爱你,难道就没有给你交代那个女人和那个小贱人是谁吗?” “你舅舅都将人给带进宫了,可见那个女人是有些手段的。” 章霁雪给她擦了擦眼泪,眸光闪了闪,道:“我记得你擅长丹青,你既然见过那母女二人,能将她们二人给画下来吗?” 墨厌舟将人保护再好,她还不是有自己的法子? 自己只需要拿着墨璃画好的画像让人去查,她不信查不到那个女人的底细! 墨璃擦了擦眼泪,顿时破涕为笑,“是了,我怎的忘了这一回事! 姑姑,我这就画!” 她倒是有劲头,很快就低着头开始画起来。 可墨璃方才勾勒出一张脸的轮廓来,金簪便就喜气洋洋的走了进来,直接跪在了地上,“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这么多年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皇上方才已经叫康广去了钦天监算迎皇后的日子!” 此话一出,章霁雪顿时惊喜万分,“真的?” “真的!” 章霁雪还未开心多久就冷静了下来,蹙起眉来,“皇上说封后,可有说是封谁?” 墨璃也没画了,接话道:“舅舅的后宫就您一个,除了你,舅舅还能封谁?” 章霁雪不由自主的想到养心殿的母女二人,墨璃也知道她担心什么,扬了扬下巴道:“一个乡野村妇罢了,舅舅就算是想立对方为后,文武百官也是不会答应的。 估计舅舅是想要将那女人带入后宫。 不过无所谓,姑姑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不是?” 章霁雪舒展了眉头,含笑点头,“希望如此吧,你继续画吧,我瞧瞧。” —— 因着白日那一遭,原本在在还挺好奇想到处看看的,结果就待在屋子里不肯出去了。 墨厌舟索性让人将奏折搬到了养心殿看,怀中抱着在在,不多时在在就昏昏欲睡。 将孩子放在了内殿中,墨厌舟一出来,看见的就是崔令窈站在庭院中看着院子里的合欢花失神。 他放缓了脚步,在崔令窈的身侧站住,放缓了声音,“可是觉得有些无聊了? 我叫人去给你拿些你喜欢看的书来吧。” 第28章 她不会善罢甘休 “不用了。” 崔令窈不动声色的跟他拉开了些距离,看向他道:“在在跟郡主的事情,我想怎么做,皇上是不会拦着的吧?” “阿窈,你跟我说话能不能不带刺?” 墨厌舟似乎是叹息了一声,但也没忘记回答崔令窈的话,“既然你都说了想要自己处理,我又何必要去插手? 你若是不想亲自动手,我来也无妨。” “那可是你的亲姐姐亲侄女,你能狠下心?” 崔令窈轻笑一声,“不过说来也是有意思,章家丢了的儿子竟然刚好跟长公主成了一对儿。” 墨厌舟道:“你知道我对他们的感情,所以,无妨。” 生在皇家,尤其自己还未得到过多少的关注,他自然是不会将所谓亲情血缘放在眼中。 除了崔令窈,他谁也不信。 崔令窈知道他的意思,却也并未有其他的回应,只是重新站在了合欢树下,看着合欢树上盛放的合欢花微微出神。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的闺房院中也种了这么一棵合欢树,是父亲说,要为自己许下一个健康常乐的愿望,亲手给自己种的。 可谁能料到自己幸福大半生,却迎来那样久的颠簸? 崔令窈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做皇后,就不会离开皇宫了,我何时能见到我父亲他们?” 墨厌舟并不喜欢崔令窈提起她的家人。 原因无他,分明自己也是崔令窈的家人,为何崔令窈更宁愿多提他们,对自己正眼也不肯看? 他的声音也冷淡了几分,“等过些日子吧。 我已经叫钦天监去算日子了,封后以后,你可以让你的母亲在宫中小住一段时间。” 安伯侯虽然没有什么实权,胆子也不算大,可为了崔令窈这个女儿,却是能够用尽所有的。 当初崔令窈的“死讯”传回京中,自己回京以后,安伯侯竟然对他动了手。 从前见到自己只会笑眯眯的温和的男人第一次红着眼睛动手。 那一次,甚至连一向不怎么重视自己的父皇都被惊动了。 他到现在都记得安伯侯怒吼的声音,“……早知你护不住她,当初我是一定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什么王爷?! 我女儿跟着你,从未叫过一声委屈,可你却连去帮你的妻子都护不住!” 即便自己后来成了皇帝,想要补偿,可安伯侯也总是闭门不见。 在战场自己“放弃”崔令窈的消息安伯侯他们应当是隐约知道一些的,所以他们跟自己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 如今要是知道崔令窈“死而复生”,还有想要离开自己的想法,指不定会想办法帮崔令窈离开。 他宁愿一切稳定下来后再说。 崔令窈的手在袖子里紧了又紧,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追问。 能够知晓父母安好已经是好事儿了,自己跟墨厌舟又有什么好争执的? 崔令窈没说话,转身就要往回去。 墨厌舟皱眉,“你不高兴了?” 难道她要高兴吗? 崔令窈没管他,可回到房中,坐在熟睡的在在身边,她不由得有些发呆出神。 才嫁给墨厌舟的时候,崔令窈曾经随着他一起进宫见过当时的皇后。 那个时候她觉得皇后雍容,可也不乏遇上一些其他的妃嫔,虽然如花儿一般美丽,可眼中也全然空洞。 当时想不明白为何,但现在她想明白了。 宫中能够做的事情太少,好像除了发呆等着生命的流逝以外,真的找不到其他可消遣的地方。 不过进宫一夜半天,崔令窈就疯狂想念在惊鸿镇时候的日子。 按照在惊鸿镇时候来算,自己现在应该是在酒楼的后厨,跟六婶她们一边说说家长里短,一边做自己擅长的糕点。 迷迷糊糊中,崔令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杏儿正在换香炉里面的灰烬。 崔令窈脑子钝钝,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进了宫,心下叹息一声坐起来扶着自己的额头,“不是让你出宫去陪你丈夫他们吗?” “奴婢,跟夫君这样也挺好的。” 杏儿见她醒了,关切的上前递了一杯茶,“娘娘现在觉得如何?” “还好。” 崔令窈看向旁边,不见在在的影子,道:“在在呢?” “小公主中途做了噩梦,皇上抱着小公主看折子去了。” 杏儿犹豫片刻,低声道:“娘娘,皇上给您后位,必然会引起贵妃不满。 当年的事情奴婢也琢磨了,不管跟贵妃有没有关系,到底也有她的缘故才让您跟皇上离心的。 如今说不准贵妃会不会再次对您出手。 今日小公主和郡主一事,想来她不会善罢甘休。” “难不成她以为我就会善罢甘休了?” 崔令窈嗤笑,眼中闪着冷意,带着恶意开口,“我倒是想知道,她若是知晓我还活着,该是怎样精彩的脸色。” 毕竟当初章霁雪夜曾以好友的身份陪在自己身侧许久,没曾想,人家心里惦记的是自己的夫君,更是为了墨厌舟害死自己。 也不知道这几年中,日日午夜梦回之时,她究竟有没有从梦中惊醒? 不过她觉得应该是没有的。 崔令窈将自己鬓边的发往耳后别了别,道:“她没有再来找皇上了?” 杏儿有些摸不准崔令窈的想法,迟疑着点了点头。 崔令窈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起身活动了一下,崔令窈便就出了寝宫。 灯火温柔,在在也已经醒了,乖乖的坐在墨厌舟的怀中,认真的听着墨厌舟说话。 崔令窈离得远,听不清二人有来有回说的是什么,只觉得眼前这一幕,的确瞧着让人觉得温馨。 墨厌舟察觉到门口的视线,抬起头来看向她,低头对着在在说了什么,在在便就一路奔跑着扑了过来,“娘亲!” 崔令窈弯起唇抱起她,“还痛吗?” “不痛了。” 在在用小脑袋蹭了蹭她,“娘亲,在在没事,你不要为了在在去做傻事,在在担心你。” 从前在惊鸿镇有人欺负自己的时候,娘亲一整个拼命的架势,有一次还受了点伤。 如今那个坏女人还是个有权有势的,她不想娘亲跟对方对上。 崔令窈用额头顶了顶她的额头,笑道:“傻子,娘亲才不会受伤出事。” 怕在在还惦记这些,崔令窈转移了话题,“你刚刚跟他说什么呢?” “爹爹遇见了问题,说有个大贪官,他如今处的位置并不好动,但是已经造成了影响,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查。” 在在听不明白这些事情,但是又忍不住好奇的问,墨厌舟也是有耐心,会以惊鸿镇的人举例,在在也就能够理解一二了。 崔令窈微微蹙眉。 第29章 是旧疾 在在还小,墨厌舟跟在在说这些做什么? “你不觉得枯燥?” “在在觉得很有意思。” 在在眼睛亮起来,“比在这个屋子里跑还有意思!” 这儿又不能上树,也不能看别人下河摸鱼,还不如像是听故事一样听墨厌舟说这些。 崔令窈笑起来,“你觉得有意思就好。” 晚膳也全都是崔令窈喜欢吃的,墨厌舟在她们母女二人的面前并未摆出过皇帝派头,崔令窈甚至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所经历的三年就像是一场梦,自己跟墨厌舟其实一直都好好的,从未有过嫌隙。 用过晚膳,墨厌舟看向母女二人,“宫中晚上有流萤,一起看看么?” 与其说是邀请在在和崔令窈,不如说他就是在邀请崔令窈。 在在毕竟是个孩子,对于流萤自然是欢喜的,转过头晃荡着崔令窈的胳膊欢喜道:“娘亲,想看!” “走吧。” 崔令窈其实此刻心中也有几分的期待。 是去哪儿看? 她会不会遇上章霁雪? 章霁雪会是什么表情? 可让崔令窈有些失望的是流萤就在养心殿的院子中。 不过也好,在外面她也会担心在在的安危。 在在很是欢喜的追逐着流萤,康广和徐明几个就站在旁边,紧张的看着她,生怕她摔着了。 崔令窈见杏儿站在一边,面色有些落寞,唇角的笑落了几分,看向墨厌舟道:“是你让杏儿进宫的?” “她留在你身边合适。” 墨厌舟看向她,“你想换人?” “她已经成亲了,也有了孩子。 身为母亲,最是忍受不了跟孩子相隔两地。 你放她出去吧。” 崔令窈道:“我知晓你将她放我身边也是为了能够看着我,但是我如今既然说了不走,那就是不会走。” 墨厌舟重新将目光投向玩的欢快的在在,道:“我未曾想过走到如今。 只是阿窈,我不敢信你。 当初匈奴那一战中,是徐明带人去突袭了匈奴人。 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是对你动了手。 我也不过回头的那短短时间,你就不见了。 那个时候起,你是不是就要已经想好了要走?” 崔令窈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儿,微微蹙眉后很快就舒展开来,“这件事我不想提了。 当初的事情你有你的无奈,我也有我的思量。” 她怎么可能会是因为那件事死心的呢? 她知晓那一战对墨厌舟的重要性。 更何况自己已经知晓当初的事情大概真相,只能说,他们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都无错。 夜风习习,吹动二人的衣袂,月色下二人的影子倒像是纠缠在了一起。 墨厌舟听她说的这一句过去了,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口气,许久才道:“你说过去了,又为何会因着当年的事情不愿意再与我亲近? 阿窈,当初的家书,我不曾收到。 那封信刚巧在送到的时候起了乱子,遗失了。 如果我知道你当初已经有了身孕,我定然会想个更稳妥的法子。” 崔令窈看向他,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 这还是他们相逢以来,崔令窈第一次这样仔细的去看他。 墨厌舟和从前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那双眼睛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澄澈温柔,叫人忍不住的去相信他的话。 曾在欢好时候无数次描摹过的脸也是如此的熟悉,那张她吻过多次的唇,亦是让她有些失神。 可物是人非这句话,崔令窈不是不知道。 “你和我是怎样的人,我们彼此心中都是知晓的。” 崔令窈道:“当初的你已经部署好了一切,若是那一战不成,你也无法翻身,甚至有杀身之祸。 这些不要紧,我懂你当时的进退两难。 我跟章霁雪,你的确权衡了利弊,这也是事实。 发生的事情没有必要再提,是不是误会,我自己心中也清楚。 我恨你,那也是我的事情。” 墨厌舟滚了滚喉头,却说不出其他的话。 崔令窈笑了笑,又将目光挪开,声音缓缓,仿若自嘲,“不过想想也算是很划算了。 三年假死,一朝回京,我还能当个皇后。 这一点上,我的确是该说一声谢主隆恩。” 墨厌舟一直盯着她的侧脸,听她说完,这才道:“既然你说从前不重要,又为何恨我? 阿窈,当初种种我想与你解释清楚,好好的过日子。” 好好过日子? 这话说的,不像是一个帝王。 崔令窈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目光,转移了话题,“我会叫杏儿离开的。” 知道崔令窈不想说这个话题,墨厌舟闭了闭眼,没有再说其他。 是夜,崔令窈是被梦惊醒的。 那样冰凉的剑刺穿身体的痛,还有墨厌舟那样冰凉无澜的神色,让她猛然从梦中惊醒。 身边的在在也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迷迷瞪瞪的拍着崔令窈的手背,“娘亲不做噩梦,噩梦飞飞。” 崔令窈的心跳渐渐歇了下来,对着在在忍不住弯起唇,温柔的将她安抚着睡下,自己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忍不住朝着旁边的软榻看去,却见本应该在榻上的墨厌舟已经不见了。 她下意识的坐起来,赤脚往外走去。 刚走了没两步,崔令窈便就听见了压抑着痛苦的闷哼声。 崔令窈顿住脚,未来得及想明白是谁在外面,刚巧就碰上面色凝重的康广。 康广吓了一跳,看清楚眼前的人,他顿时松了口气,特意问道:“娘娘是做噩梦了?” “外面怎么了?” 崔令窈看向康广,康广知晓崔令窈不好糊弄,方才还愁眉紧锁,这会儿却是舒展笑道:“皇上一些老毛病罢了。 之前出去的时间久,回来后就一直在忙于政务,骤然停下,头疾便就犯了。 太医之前特意做了安神的香囊,皇上身上那个用着没那么好,奴才进来特意重新找另一个。” 崔令窈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老毛病? 他从前也没有头疾的,什么时候落下的病根?” 康广迟疑一瞬,压低了声音,“这事儿娘娘还是自己问皇上的好。” 第30章 要布局了 崔令窈站在那儿没动,只是拧着眉头看着那扇门。 康广完了弯腰,“奴才先去拿荷包了。” 等康广拿好了荷包路过崔令窈的时候,崔令窈还是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香包,这才觉得眼熟,不必多想,便就反应过来这个香包是自己之前给他做的。 她其实并不擅长女红。 如今能够像模像样的给在在缝补一些衣裳,歪歪扭扭的绣出一些花儿来已经实属被生活所迫。 事实上,在离开京城的那一年,她甚至连针都没有摸过几次。 但墨厌舟不一样。 他就想要得到个崔令窈你收做的东西,什么都行,他只要是能够挂在身上就好,按照他的话来说,那就是要炫耀。 她拗不过他,又想着,既然要做,那也不必做一些穿珠子的敷衍事儿,自己跟着杏儿学习怎么做荷包。 她做的第一个很丑,想要扔掉,却被墨厌舟给收了起来,便就暗自下了决心,要再做一个好看的。 在离开京城的时候,这个荷包还未做完呢。 崔令窈有些出神,康广也知道这个荷包的出处,特意装作不知,道:“这个荷包是皇上极为珍视的,娘娘若是能够亲自送给皇上,皇上应该会很高兴。” 回答他的是关上的门板,“你快些去吧,再晚些他就要疼死了。” 康广摸了摸自己差点被砸到的鼻子,心有余悸。 从前娘娘跟皇上的感情不是很好吗? 就连到了现在,其实也不少人会说起两个人的感情,怎么这突然之间娘娘对皇上的态度真这么冷淡? 康广一直都留在京城,并不清楚当年的具体事情,只知道崔令窈殒命在北境。 崔令窈回到床上,却也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平静。 那一声声已经刻意压制的倒吸冷气的声音在夜间实在是过于明显,她原本就不算是多么平静的心在此刻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里还是对墨厌舟关切的。 可是她如何说服自己重新开始呢? 崔令窈的心中矛盾拉扯,只觉得自己跟墨厌舟之间就是一块儿被摔破了,努力拼凑却凑不出的镜子。 外面的声音不知道何时停下了,崔令窈听着一道细微的开门声,心下一动,便就知道墨厌舟回来了。 她佯作熟睡,抱着在在没有动弹。 墨厌舟的脚步很轻,在床边站了半晌后,便就又出去了。 崔令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算算时间,好像到了该上朝的时间了。 那他…… 是一夜没睡? 心口莫名的揪了一下。 崔令窈没有睁开眼,只是那样躺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算是渐渐睡去了。 等崔令窈再睁开眼的时候,在在这一次倒是在身边正玩儿着墨厌舟送的一个九连环。 崔令窈坐起身来,在在举起九连环要崔令窈教自己,崔令窈眼中溢出笑,正要抱着在在教她九连环,杏儿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面前。 杏儿今日穿着的衣裳跟宫中女官很是相像,笑道:“奴婢听见您跟小公主说话的声音,便就知道您醒了。” 崔令窈不解,“你怎么在这儿?” 她不是昨日还跟墨厌舟说过,要他将杏儿送出去跟自己的家人团聚么? 杏儿端着热水走到了旁边,绞了帕子过来,道:“是奴婢不想走。” “为什么?” 崔令窈不解,“你不想念你的孩子了?” 杏儿的1眼中有一分的落寞,却故作洒脱,道:“奴婢若是想念,大可出宫去就是了。 知道孩子跟夫君安好就是。 奴婢的婆母难缠,奴婢不如在宫中伺候娘娘还要好一些。” 各有各的想法,崔令窈原本也只是疑惑杏儿是想念孩子的,怎么突然之间就不肯回去了而已。 既然是杏儿自己决定的不回去,她没什么好说的。 更何况,在宫中,她能够有一个熟人也好。 崔令窈起床洗漱一番,带着在在在院子里,看她被小宫女抱着在秋千上晃悠。 她站在罗扇轻轻摇晃,发丝也轻轻飘动,冷不丁的开口道:“杏儿,你说,我如今突然回京,见不到父母也就罢了,身边又有多少可用的人呢?” 杏儿有些紧张,“您想用人,做什么奴婢都是愿意的。 若是您觉得奴婢不好,皇上也肯定能够给您……” “我说的,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崔令窈目光依旧看着欢笑的在在,状似无意一般的打断了杏儿的话,“我想要的人,是能够完全忠于我。” 杏儿没了动静,脸上有些难堪。 她也想到了自己才见到崔令窈的那天晚上说的那些话。 难道…… 小姐是不要自己了? 杏儿惶恐。 天下之大,她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去哪儿才好。 崔令窈道:“从前种种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也知道你会跟墨厌舟说我的事情。 我都不在乎。 但是,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我不愿意让他多去探究,可否?” 崔令窈转过头看向了杏儿,杏儿双膝一软差点跪下来,崔令窈眉头微微蹙起,杏儿立刻又站好了,低垂着头小声道:“奴婢……也是身不由己。” “我知道,所以也没有想要怪你。” 如今在宫中,她认识的人都太少了。 与其重新找人培养,她不如直接找到杏儿。 杏儿会给墨厌舟传信,她也无所谓,墨厌舟就算是知道自己会对章霁雪动手又如何? 要么他任由自己对章霁雪动手,要么他就让自己滚出宫去。 不管是哪种结果,她都是能够欣然接受的。 要是选择重新培养旁人…… 啧啧,到时候挑到一个章霁雪的人就老实了。 杏儿瞬间红了眼,别过脸去忍住泪意,“奴婢才到侯府的时候,娘娘说会一直护着奴婢,奴婢也说过,会用命护着娘娘。 这句话,奴婢是真心的,也从未变过。” 说完,她便就看见面前伸过来了一方帕子。 那手虽说不如京城的夫人小姐那样白嫩,可经过了这些日子的休养,也算不上初相逢时候的惨不忍睹。 “行了,别哭了。” 崔令窈眉眼未动,可眼中的情绪却似乎比之前温和了许多,“爱哭鬼。” 第31章 没有他,不太习惯 原本还能勉强止住眼泪的杏儿此刻再也忍不住汹涌的眼泪。 虽说自己是自小买来伺候小姐的,但是事实上,她很容易哭起来。 小姐哄不好,或者懒得哄她的时候,就会骂她一句爱哭鬼。 这句称呼……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过了。 崔令窈见她如此,心中也说不上好受。 她不是冷心冷情的人,能够做到看着自己曾经最为挂念的人在自己面前哭成泪人还无动于衷。 只是相逢时候的许多事情还是让她有些隔阂。 崔令窈转过头去道:“回去好好擦擦眼泪,晚上……我想吃你亲手做的八宝鸭。” 杏儿泣不成声的点着头,含着泪笑,“好,好!” 这些日子她虽然一直在做吃的给崔令窈,可崔令窈也不怎么理会她,如今主动说想吃这个,应该是真的原谅了自己吧?! 夜色浓郁,墨厌舟还未回来。 就连今日的晚膳墨厌舟都没有来吃,这么久以来,崔令窈还是头一次喂在在吃饭。 在在见崔令窈看书,眼睛却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看一眼对面的榻,很是最直接的问道:“娘亲,你是不是想爹爹了?” 崔令窈原本还在琢磨墨厌舟为何没来。 是因为他事情太多,还是说,他的头疾太严重? 可她又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传来,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冷不丁在在的这么一声,让崔令窈瞬间就回了神来,惊吓一声道:“怎么了?” 在在托腮,“娘亲想爹爹了。” 这一回不是疑问,是肯定。 崔令窈嗔怪的看着在在,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你这么大点儿,知道什么是想么?” “知道呀。” 在在顺势爬到了崔令窈的怀中,“娘亲一直在看爹爹这两日坐的地方,肯定是想爹爹了。” 崔令窈好笑,“人小鬼大的。” 说完,她顿了顿,目光又忍不住的飘过去,脸上的笑淡了许多,“娘亲不是在想他,只是在看那上头的树影,瞧着很安心。” 在在不知道崔令窈说的时不时真的,但是她觉得不像。 崔令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骗在在,但是她的确是说不出来那几个字。 好像,只要是自己不说,就不会觉得不好。 可若是说了,自己也想问问自己是不是忘记当初那一剑到底有多痛了么? 时间已经不早了,崔令窈将在在好好的洗了洗塞进被窝,逗了会儿,依旧没看见任何墨厌舟回来的迹象,想要问问到底是怎么了,可在起身的瞬间又强迫自己躺了回去。 这儿可是皇宫,墨厌舟可是皇帝,就算是不回来,难不成还能出什么事? 再者说了,就算是出事了,这周围怎么可能这么寂静? 一通自我安慰后崔令窈便就抱着在在睡去了。 但是半夜崔令窈还是惊醒过来,抚着自己的胸口轻轻地喘息,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那个小榻。 可小榻上依旧是没有任何的身影。 崔令窈也有些躺不住了,坐起身来犹豫要不要去问问墨厌舟再怎么样了。 她不是关心墨厌舟。 墨厌舟从前那样对自己,就算是误会,可不还是让自己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只是…… 只是这些时间以来,墨厌舟跟自己相处都很是亲近。 对,就是亲近而已。 崔令窈努力的说服自己。 从相逢开始,墨厌舟都是不曾离开过自己视线超过一日的。 加上回京的路上,墨厌舟就算是歇下,也是会歇在崔令窈能够看见的地方。 换句话说,她只是习惯了而已。 又是一通胡乱的安慰自己,崔令窈便重新躺了回去。 原本以为只是一夜如此,可接下来的几日,墨厌舟都没有在崔令窈的面前出现。 崔令窈也着实按捺不住性子,问杏儿道:“你去问问康广,皇上这两日是怎么了?” 杏儿很快就回来了,“皇上身体有些不舒服,这两日上完朝后便就是太医一直在照看着呢。” 崔令窈有些惊讶,“太医照看? 那他呢? 这儿不是他的寝宫吗?” “皇上最近好像一直在偏殿住着,娘娘要去瞧瞧吗?” 杏儿试探的一句话,却叫崔令窈瞬间哑口无言。 她抿了抿唇,“还是不了。” 知道墨厌舟没事儿就行了,她去做什么? 但转过身去,崔令窈还是忍不住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在在。 在在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那爹爹是不是很痛?” 崔令窈没有问这些,自然也是不清楚的。 她有些含糊道:“这个我不知道哎…… 你不是说喜欢爹爹吗,他若是不舒服,看见你或许能够好许多。 在在想去的话,我让杏儿带你去。” 在在立刻小鸡啄米,“好!” 这两日没看见爹爹她也想爹爹啦! 只是之前问娘亲,娘亲也不知道,而且自己问过以后,娘亲就像是有了心事,她也就不敢问了。 现在得了爹爹的下落,她肯定要去看看的! 崔令窈松了口气,同杏儿交代了两句。 杏儿惊讶,“您不一起去吗?” 相比起小公主,皇上此刻更想见的人,应该是娘娘吧? 崔令窈摇头,“不了,我还有些关系没有理清楚呢。” 这两日她并未闲着,问着杏儿,将章霁雪如今的势力给摸索了个大概。 杏儿道:“那些不急于一时,皇上就在偏殿,路程也不远,娘娘真的不打算去看看吗?” 崔令窈还是不去,杏儿只好带着在在离开了。 可说是去研究关系去了,但崔令窈还是心不在焉的,眼前闪过的是那个陈旧的荷包。 或许那天晚上,自己就应该听康广的去看一眼? 不过一眼而已,她又不会因为墨厌舟生病而心软。 脑袋里面乱七八糟的一堆,崔令窈想的都开始有点儿脑袋疼了。 在在回来后看见崔令窈的脸色不太好,赶紧上前问她怎么了,崔令窈勉强笑了笑,只说自己是有些累了。 杏儿闻言,立刻道:“奴婢去小厨房给您弄点儿吃的来!” 等到杏儿转身离开后,崔令窈便就按捺不住的问在在,“他怎么样了?” 第32章 鬼……鬼啊! 在在小大人一样的板着脸,“娘亲,你怎么老口是心非的? 爹爹就在隔壁,你要是担心,就应该去看才对!” “娘亲这不是看看咱们在在说话能不能说清楚吗?” 崔令窈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不想跟娘亲说话吗?” “没有。” 到底还是个小孩儿,不过两三句,便就将临走时候康广交代的话给忘得一干二净了,“爹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他说没事儿,但是旁边的大夫还在给爹爹插针,爹爹像个刺猬。” 在在一边说一边用手形容,“娘亲要是去了就看见啦! 爹爹房间里好重的药味儿,苦苦的,但是他一点儿都不叫苦呢! 娘亲娘亲,爹爹真的好厉害呀,我听大夫爷爷说了,爹爹应该是很难受的,可爹爹都能够忍住!” 在在的眼睛亮晶晶的,抱着崔令窈的胳膊也晃悠起来,撒娇道:“以后在在也要做这么厉害的人! 我刚刚出来的时候,康公公说,如果娘亲去看爹爹,爹爹应该能够好的更快一些呢! 娘亲娘亲,你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去看望爹爹?” 崔令窈就知道在在肯定是说不出刚刚那些话的,这康广…… 她收回思绪,笑道:“你爹爹已经是大人了,肯定是要做男子汉才行,我要是去哄了,往后他不好意思怎么办? 所以在在,你要是想念他你去看他就是了,娘亲呢就不去了。” 没死有什么好看的? 知晓墨厌舟的下落,崔令窈的心情也好多了。 在在向来是将自己娘亲放在首位的,小鸡啄米的点头,“娘亲说什么都对! 不过娘亲,康公公说,爹爹是因为怕扰了你休息才特意换的地方治病,之前你半夜睡醒是因为爹爹的缘故吗?” 崔令窈愣了愣,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她自然是否认。 只是等一切寂静,崔令窈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想起那一夜墨厌舟低低的声音。 如泣如诉。 原本以为知晓了墨厌舟的动向,崔令窈好歹能够睡个好觉。 可是那一夜的声响还是一整夜都在耳边回响。 崔令窈又是临近天明才睡着,等睡醒后就显得有些呆愣。 她还从未这样贪床过,一连几日,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杏儿倒是不以为意,“娘娘从前的身子亏空,如今能够睡是好事儿。” 在在又去找墨厌舟了,崔令窈也不打算继续窝在房中,若是不出去走走,恐怕到了夜间又会胡思乱想起来。 只是她刚走出养心殿一步,就已经有装作修剪花枝的小太监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杏儿注意到了这一个小小细节,立刻压低了声音和崔令窈说了一声,崔令窈有些意外,但也冷笑一声,道:“这不是好事儿吗? 早晚都是要对上的,我今日状态不错,自然也要好好会一会她才是。 故人相见,本就是好事儿。” 杏儿其实觉得有些不妥,想要让崔令窈去问问墨厌舟,可转念一想,墨厌舟恐怕也只会觉得崔令窈干得好吧? 崔令窈敢这么嚣张,除了墨厌舟给了她未来皇后的身份,最重要的是因为如今朝堂上已经大多是章家的亲信,墨厌舟也想除掉章家。 崔令窈从前进宫最喜欢的就是在御花园流连,走到一处停下的时候,崔令窈恍惚看见了当初年少的她与墨厌舟。 只是没想到,时间一晃,她和墨厌舟走到了如今这样的路上。 杏儿看见崔令窈站着没动了,眉眼也不由得带了笑,“奴婢也记得这儿的。 不过现在这风景不好。 等到四月时,这儿的桃花灼灼盛放,一如当年,那才叫美不胜收。 皇上这几年也总是在桃花盛放的时候准备好一盒桃花酥和一壶桃花酿。” 崔令窈神色未动,默了默,抬脚往前走去。 说再多,花期已过,再开的难道还是当年那些? 崔令窈此刻有些理解了什么叫做“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句了。 章霁雪也没有让崔令窈好等,很快就来了这儿。 隔着错落有致的枝叶,章霁雪看着那一抹浅色的身影只觉得眼熟,连带着心口都不由得狠狠地跳动起来。 那股熟悉的窒息和惶恐在此刻让章霁雪竟然生了几分的胆怯。 原本她那一日让墨璃将对方的脸给画下来,可是实在是不凑巧,刚划出一个轮廓,长公主便就急匆匆的进了宫,涨红了脸将墨璃带走。 她想阻拦,至少让墨璃将画像给画完,没想到就得了长公主狠狠地一个耳光,“我将你当做亲妹妹,你将我家璃儿当做投石问路的?!” 长公主可不好糊弄,章霁雪百口莫辩,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公主将人带走。 这些日子她也没能够成功联系上墨璃,正怒,没想到那一直没有出养心殿的女人竟然主动出来了! 章霁雪掐了掐掌心,让自己的神智清醒些。 如今自己可是准皇后,父亲这两日还特意进宫安抚了她。 如今,只要对面的女人不是崔令窈,那么一切都是无妨的! 金簪察觉到了章霁雪的气势又回来了,立刻就挺直了背脊,呵斥道:“谁在那儿?! 贵妃娘娘在此,为何不跪!” 崔令窈其实刚刚已经察觉到身后来了人,是特意想看看章霁雪还记不记得自己的。 没想到,章霁雪竟然还是没认出自己。 遗憾。 杏儿面色一变,想起崔令窈的叮嘱,她又生生的忍了下去。 金簪喊了两声,面前的人都没有回头一眼,顿时也恼了起来,直接上前去想要将人拉开,“难道你就不怕冲撞了贵妃娘娘……” 话音戛然而止。 金簪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崔令窈,面色几经变化,最后竟然苍白如纸,往后连连后退,失声颤抖喊道:“鬼,有鬼啊!” 她猛地跌坐在地上,银簪暗骂一声赶紧上前要将金簪扶起来,却在看清楚崔令窈脸的瞬间也白了脸。 不过她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咬着牙又转过身飞快的站到了章霁雪的身侧,压低了声音,却依旧掩饰不住害怕和惶恐,“娘娘……她……是王妃!” 第33章 故人之姿 这怎么可能?! 章霁雪心中咯噔一下。 崔令窈不是早就在三年前就死了吗?! 她是亲眼看见墨厌舟抓着他们二人的定情玉佩坐在那烧焦的尸身前许久的! 可金簪是自己身边的人,她最是衷心,怎么可能会骗自己? 章霁雪稳了稳心神,冷声道:“谁在那儿装神弄鬼?还不出来!” “许久不见,雪儿的性格怎么变得这样强硬了?” 崔令窈的声音缓缓,身形也逐渐从树后走了出来,一双眼眸笑吟吟的看着章霁雪,“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章霁雪的脸色也如方才的金簪银簪二人,瞬间苍白如纸,甚至脚下一软往后还退了几步,目光满是惊恐,“怎么会……” “你也觉得很意外吧?” 时隔三年,崔令窈再次见到章霁雪这张脸,目不转睛,声音中压抑着恨意,却依旧叫章霁雪听出了一股子的寒意,“说起来还是我命大,当初遇见一个女人,怕再次出事就换了衣服,没想到才换完没多久,那个女人的尸身就被大火吞噬…… 雪儿,你说这算不算是老天都在护着我?” 章霁雪努力咽了口口水,将心中的恐惧给压了下去,渐渐地平复了神色,挤出一抹惊喜,“我早就说过你是个有福气的,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就出事呢? 阿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几番情绪,章霁雪已经上前握住了崔令窈的手,眼中满都是惊喜的泪光,瞧着是真真的情真意切,“知道你没事就太好了! 当初你出事,皇上很难过不说,你的父亲和母亲瞧着精神也不好了。 这两年我也一直在遗憾,当年要是能够救下你就好了。” 说话间,章霁雪的眼泪已经簌簌落下,却扬着笑道:“苍天有眼,叫你能够平安归来! 不过,这两年你既然还活着,怎么不早些回来呢?” 崔令窈看着她那双满是关切的眼睛,心中却翻涌着一股恶心。 章霁雪是丞相之女,亦是受尽天下赞誉的才女,和墨厌舟是一起长大的。 只是可惜,丞相之女是不可能嫁给一个不受皇帝喜爱的皇子。 加上墨厌舟表现的坦荡,崔令窈也就不在意两个人从前的情谊。 可在墨厌舟崭露头角后,章霁雪也主动的接近了她。 最开始崔令窈还是抱有警惕心的,可章霁雪太会撒娇了,也太会叫人相信她了。 再者,章霁雪的所作所为没有一样是出阁的,甚至还跟她说起自己的一些女儿心思,满脸害羞的说起京城中的好二郎,崔令窈竟然真的就一丝也没有怀疑她了,更是与章霁雪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可时间渐渐长久,墨厌舟手上的权利越发的多,自然而然的忙碌起来,章霁雪也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没多久,墨厌舟还特意警告了自己一番,让自己跟章霁雪别来往太近。 她没有多想,结果后面亲耳听见了章霁雪哭着同墨厌舟诉说自己的心意,甚至说出了甘愿为妾的话来。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跟章霁雪没了往来。 可是章霁雪却依旧是柔柔弱弱的来求她,根本不在意她的态度。 崔令窈想要骂自己是个蠢货的同时,又不得不惊叹一声章霁雪的演技。 一如,当初派出追杀自己,如今看见自己也只是慌乱一瞬而已,就能够再次恢复镇定,做出这样的模样。 这样的人,就活该过的好。 崔令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并不说话,章霁雪根本就没有将她的这些情绪放在心上,只是用帕子擦拭着眼角,“当初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若是知晓你也在,我宁愿自尽,也不会叫你跟皇上之间生了这样大的嫌隙……” 说完,章霁雪抬眼看向崔令窈,声音依旧温柔,“阿窈,你这几年是不是一直躲着皇上才不愿意回来?” “是啊。” 崔令窈这一回没有继续沉默,只道:“在外面的日子有些累了,回来还能再做个皇后。 这样的好差事世间绝无仅有,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听见皇后二字,章霁雪的身子一僵,眼中划过一抹不可置信,但很快又被她给压了下去,“我原本还好奇那个皇后是谁,没想到,竟然是你。 阿窈,皇上是真的将你放在心尖儿上了。” “那你呢?” 崔令窈反问,章霁雪眼中茫然,崔令窈声音幽幽,“即便我不在,你怎么也没能够成为皇后?” 章霁雪:“……” 她的手在袖子中已经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了。 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章霁雪心下冷笑。 即便现在回来了又如何? 当初墨厌舟能够舍弃她一次,就能够舍弃第二次! 崔令窈难不成还真觉得自己是墨厌舟的白月光? 不过是情在浓时失去了她,时间久了便就成了心头月光,以后是什么样子,谁又能够说得准呢? 章霁雪苦笑一声,“阿窈,我知道你心里还怨恨我。 可是我跟皇上青梅竹马,那些年相互慰藉的日子做不得假,我心动,也是正常。 皇上后来娶了你,我也是真的想与你交好。 我想知道,他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样的。 我如今有幸能够站在他的身边已经足够了,我也没有其他任何想说的。” 这一番话说的实在是真诚,若非崔令窈知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或许也会为之动容。 崔令窈弯了弯唇,“站着说话多累啊,咱们坐下好好聊就是。” 见章霁雪没动,崔令窈补充道:“这三年我不在京城,刚好你也可以跟我说说墨厌舟。” 章霁雪瞧出来这是一段不算短的谈话,眼中有些兴奋,听到崔令窈的话后,心下更是了然。 看来两个人之间的误会还未解除呢。 她看着崔令窈,微微颔首,“走吧,咱们就在前面的凉亭歇歇。” 等坐下,章霁雪轻叹,“从前皇上忙自己的事情,我就经常这样来找你,两个人坐在凉亭或是房中一起吃点心喝茶…… 阿窈,我以为再不会有这样的日子了。” 第34章 给在在认错 早说是冲着自己夫君去的,崔令窈怎么可能跟她还那么亲密? 见崔令窈不说话,章霁雪垂下眼眸,神色有些难过,“阿窈,不管当初的事情你有没有计较,我都是要跟你说一声抱歉的。 皇上当初选择救我,并非是不在意你。 我们是女子,要做的也只是在自己夫君的身后给予支持,即便是付出一点,也只有一点而已,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如果当初是你对皇上有更大的作用,皇上选了你,我也绝不会有怨言的。” 章霁雪轻叹一声,伸出手来拉住她,“阿窈,你心中不要怨恨我。 好在,如今看你平安归来,往后来日方长,都是可以慢慢解释的。 我知道你的性格倔强,肯定对皇上多有误会,往后……” “往后有你帮我,我自然放心。” 崔令窈反手拉住她,面上没有丝毫章霁雪预想的不快和阴郁,反而盈盈笑意,“不过误会一词也说不上。 毕竟,阿厌是我孩子的父亲,我即便是跟他之间有什么矛盾,那也不会想不明白钻牛角尖。” 孩子的父亲? 章霁雪的脑子轰然,差点儿没有维持住自己的神色,颤抖着声音问道:“……孩子?” 当年九死一生,崔令窈不怨恨墨厌舟也就罢了,肚子里的孩子竟然还保下了?! 崔令窈微笑,“是啊,在在年纪虽然小,可却很是乖巧。 阿厌这些日子日日都围着她…… 哦对了,前两日小郡主来养心殿,将在在推倒了,她的手上也受了些伤。 伤势为小,两个孩子打打闹闹也算不得什么事儿,可郡主也是皇家人,我的女儿也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受了,说出去,旁人肯定会以为是郡主有错。” 崔令窈微笑道:“为了郡主的名声,还是你让郡主进宫一趟,好好给在在认个错,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郡主的性格倔强,不见得会愿意进宫。” 章霁雪这才明了崔令窈现身的原因,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但依旧道:“我算是郡主的姑姑,今日,就由我跟姐姐认个错吧。” 崔令窈脸上的笑彻底的淡了下来,淡淡道:“你认什么错? 谁做错了事,就该谁付出代价,这样的道理我女儿还不到三岁便就知晓,难道郡主身为公主的女儿还不明白? 即便她们都不懂,雪儿可算得上大昭有名的才女,还能分不清这些是是非非?” 章霁雪拧起眉头,知晓今日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她道:“前些日子我也曾让人去再请郡主进宫,但是长公主现在很不高兴,所以并未同意。 阿窈你也说了,这只是两个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而已,何必要上升名声? 郡主如今,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五岁多的孩子罢了。” “五岁多正是需要管教的年纪。” 崔令窈托腮看向章霁雪,还真有从前两人要好时候的模样,笑道:“雪儿,我才回来,你不会这点的要求都不答应我吧?” 方才可是章霁雪说过的,什么时候只管跟她说就是,现在要是突然撂挑子,崔令窈自然有了发作的机会。 章霁雪是个聪明人,看出崔令窈的小心思后,也不再继续推诿,道:“我会让人再次将消息传给长公主的。” 崔令窈轻笑一声站起来,目光有意无意的从她的肚子略过,章霁雪有些紧张的抚上了自己的肚子,下一刻又故作轻松的放开手。 在在刚好找了过来。 看见崔令窈跟章霁雪站在一起,立刻紧张的上前抱住了崔令窈的腿,将脸给藏了起来,又偷偷摸摸的用余光去看章霁雪。 这个是坏女人,娘亲不是说了吗,要她离这个坏女人远一些,为什么娘亲却跟这个坏女人在一起? 她想不明白,但是也怕崔令窈受伤,小手紧紧攥着崔令窈的裙摆。 崔令窈将她抱起来,眉眼温柔专注,“怎么不陪着爹爹了?” “爹爹要喝药药,苦苦的,我不想在那儿,爹爹就让人带我出来吃甜糕。” 在在抱着崔令窈的脖子看向章霁雪,又害怕的迅速转过头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这个看着漂亮跟画一样的人就害怕。 章霁雪看着和墨厌舟几乎一样的鼻子嘴巴,就忍不住的掐起了自己的手掌,面上勉强扬起笑,“这个就是小公主吧,长得真好看。” “是啊,你瞧,她的鼻子嘴巴长得多像阿厌。” 崔令窈含笑看她,道:“算起来,你是三年前跟了阿厌,若是有个一儿半女的,也该跟在在差不多大。” “怎么会差不多大?” 章霁雪忍住心中翻腾的怒意,笑道:“皇上是在两年前登基的,你不见的那一年,皇上哪儿有什么心思呢?” 她知道崔令窈这句话是在暗戳戳的说什么。 当初崔令窈侥幸活下回营帐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要崔令窈心死。 所以她是故意叫人去演了那么一出戏。 她哪儿有什么身孕,直到眼下,她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还是一个处子! 不过不管怎么样,崔令窈当初,的确是信了。 看来如今是存疑了。 章霁雪也不怕这些。 说个不好听的,她暴露又能如何? 麻烦是麻烦了些,可也不是不能处理。 章霁雪眼神落寞,声音轻柔,“我比不上那样好的福气,更何况我也说了,只要是能陪在皇上的身边,其实那些事情都不重要。” 崔令窈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笑了笑,“时间不早了,雪儿千万别忘了我说的话,否则我也只能够做出从前那副泼妇行径,去长公主的府上好好问责了。” 说完,崔令窈便就带着在在离开了。 章霁雪一直看着崔令窈的身影消失,她这才掐着掌心深吸一口气,道:“还多了个女儿……” “娘娘,这接下来怎么办?” 金簪咬着牙,“她肯定是跟皇上胡说八道了什么,所以皇上才会在这些日子不肯见您! 从前她不在的时候都那么艰难,如今她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孩儿,恐怕……” 章霁雪此刻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看着崔令窈离开的方向冷笑一声,“没有恐怕。 我既然能杀她一次,就能让她消失第二次。” 第35章 万一,他的窈儿还活着呢? 这些事情她倒是不着急。 起身回了自己的宫中,就有宫女连忙上前,“娘娘,刚刚公主府那边小郡主托人送了画轴。” 章霁雪将画轴展开,看着上面熟悉的脸,眼神又冷了几分,端来烛台,任由火舌舔舐着那画。 难不成真是天意? 分明前两日的时候自己就能够知道崔令窈的存在,没想到中间杀出一个长公主,硬生生的拖到了现在。 金簪万分忧心,“娘娘,那小郡主那边怎么办?” 墨璃是一定不会同意出来给一个小丫头认错的。 章霁雪挑眉,低声了几句,金簪有些犹豫,却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奴婢听您的!” …… 是夜,杏儿满心惆怅,“娘娘,您今日跟贵妃说的那些话,足以让贵妃添油加醋将事情引成您跟长公主之间的矛盾。 更何况您那日还对小郡主动了手。 这件事要不然就交给皇上去办吧,他肯定是会给办的干干净净的!” 崔令窈正陪着在在练字,闻言也只是嗤笑不曾抬头,“我要的不就是她将长公主给弄来? 从前的那些人那些事情,如今也该一一清算,否则我算是什么? 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吗?”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崔令窈这才抬起眼看向杏儿,“这件事我也已经跟皇上说过,他说不会插手,你也不必去报。” “奴婢……奴婢没想报。” 杏儿抿了抿唇,“这两日若是没有什么可忙的,奴婢可否回一趟家中看望儿子?” 崔令窈摆了摆手,不以为意,“你不来都行,没那么多的缘故。” 杏儿轻声的说了一句什么,崔令窈也没听清。 翌日一早,整个皇宫都沸腾了。 不少的宫女太监都忍不住的往着养心殿靠近了些,想要看看那个“死而复生”的王妃模样。 杏儿原本是要准备回去的,但是没想到章霁雪那边的动作这么快,崔令窈的流言出现也太快了,只能够留在宫中。 她在外面问清楚了这才回来,面色难看,“今日一大早这个消息就传了出来,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娘娘,这肯定是贵妃干的!” 到现在,墨厌舟还在早朝没有回来,应该也是因为这件事儿吧? 崔令窈一边给院子里的花浇水,一边道:“急什么,就算是她又能如何? 我的身份,的确算不上谣言。” 杏儿有些急,“可是这样对您,您不觉得措手不及吗?” 而且说不准这事儿还对贵妃有利,贵妃想着再做文章呢! 崔令窈站起身来神色轻松,“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已经想过了所有的后路。” 杏儿愣了愣,总觉得眼前的崔令窈已经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好像…… 这件事儿也是崔令窈刻意下的一步棋。 两个人说话间,章霁雪已经匆匆来了,脸上满都是忧色。 见崔令窈面上轻松,她急切道:“阿窈,外面说什么,你别听就是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崔令窈挑眉,故作不知,“外面说什么?” 章霁雪欲言又止,一边的金簪快言快语,“外面说您是‘死而复生’的妖怪,要求皇上处置您呢!” “金簪!” 章霁雪神色不虞,金簪抿了抿唇,道:“娘娘有什么不可说的? 您一大早就因着这件事上了火,将那些嚼舌根子的宫人们处置了就过来安抚王妃,结果王妃什么都不知道,那岂不是白做了?” “不许说了!” 章霁雪沉下脸来,“我做这些是为了让阿窈心中能好受些,她之前吃了多少苦我不知道,但如今既然回来了,自然不能够这么算了!” 崔令窈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们主仆一唱一和。 杏儿也面色古怪。 怪不得她在宫中见到那些宫人的神色不对。 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好奇崔令窈“死而复生”,可没想到,他们还传出这样的话来。 这也说明了,为何皇上还未下朝…… —— “一个三年前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呢?皇上合该查清楚她的身份才是!” “皇上,这说不定是有人在故意利用您对靖王妃的深情故意找的人,封后一事,定然三思而后行啊!” “当初靖王妃身亡这件事怎可能还有奇迹?皇上,若对方真是靖王妃,那岂不是什么山野精怪!” …… 墨厌舟听着底下的争执,只觉得自己才好一些的头痛如今有开始隐隐的发作。 倒是也有人在为崔令窈说话,只是太过微弱, “当初边关那么乱,说不准王妃是找了什么机会逃脱了!如今能够回来,这是天大的好事儿!” “没错,王妃回归,这后位理应是她的!” …… 定远侯浑浑噩噩的,好像众人所讨论的人,并非是自己的女儿一般。 直到有人将矛头指向了他,定远侯这才恍惚回神。 定远侯忍住哽咽,声音却还是带着无尽的酸胀,“皇上。” 他跪了下来,眼泪瞬间模糊了他眼前一切,周围也变得寂静下来。 他道:“此事,事关老臣的女儿,老臣想看看她,可否?” 他这句话一提出来,便就有人立刻看向了墨厌舟。 冠冕摇晃,叫人看不清楚墨厌舟的神色。 定远侯也不管其他,只是重复着自己的意愿。 一个女子,不管是不是跟他有关系,既然都要成为一个皇后了,他这个外臣是不好去见的。 可是定远侯的脑子里不断的在回响着一句话:万一呢? 万一那个人,真的就是自己拿早早离开的女儿呢? 他的可怜的窈儿。 分明在离京的时候还跟自己笑吟吟的保证,说绝对不会出任何事情,也绝对不会叫自己担心,会好好活着回来的。 可是回来的,为何是一具棺椁? 他大概是知晓崔令窈怎么没的,可是他又能如何? 墨厌舟是她的丈夫,也是他的君,他又能如何呢? 自从窈儿没了,孩子的母亲也一日日的消沉,若是真的窈儿还活着,那孩子的母亲是不是也能够好起来? 他的心里忽的生了些期盼。 即便崔令窈是妖怪,只要还活着,他也认! 第36章 她的计谋 墨厌舟看着眼前跪在自己面前的定远侯,眼神越发的冰凉。 出去回来的康广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低语,“这些消息……是从长公主那边传出来的。 好像昨日的时候,娘娘在御花园跟贵妃遇上了,娘娘要为小公主讨回公道,所以要1贵妃娘娘将小郡主叫进宫来,给小公主认错。 昨日贵妃身边的人去了一趟公主府,听闻长公主发了很大的脾气。” 有些话不必说完,墨厌舟已经知晓了这件事的意思。 他目光落在了面前跪着的定远侯面前,康广舔了舔嘴唇,道:“娘娘在外面这么几年,如今好不容易回京,定然是想要见到自己家人的。”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前两日在墨厌舟面前表现出无所谓乖巧模样,也不过是因为崔令窈有了自己的打算。 康广心中懊恼。 自己应该早些察觉,否则也不至于如今让皇上不快。 也不知道娘娘究竟是在想什么。 这三年中,皇上的深情他都是看在眼中,知晓她的下落,皇上更是什么都不管就去了。 这一回来,甚至都直接将她这么个“死人”定为皇后了,娘娘又为何要一直执意跟皇上过不去呢? 还有皇上,明明定远侯也不算是什么有权势的,就算是现在跟娘娘见面了也只会叫他们彼此父女欢喜,又何必不许相见? 可惜自己是个奴才,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只能够在心中长吁短叹。 旁边已经又有人按捺不住的站了出来,“皇上……” 此人是相府的一个幕僚,由丞相章则越一手提拔上来的。 墨厌舟不等对方说出话来,直接冷声打断了他,“朕的后宫何时轮得到你们插手了?” 此话一出,此人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周围原本站着的臣子更是变了脸色,簌簌跪了一地,“臣惶恐!” “惶恐?” 墨厌舟冷笑一声,将面前的镇纸抓起扔了出去,不偏不倚的砸中了刚刚说崔令窈是妖孽的那人身上,那人也不敢呼痛,又手脚麻利的爬了回来跪下。 “朕看你们是没有半分的惶恐,是想要将朕取而代之吧!” 墨厌舟站起身来,身上的压迫山雨欲来。 直到此时,底下的人也恍然想起,眼前的年轻帝王平日虽然鲜少说话,可是手段却狠戾干脆。 跟从前太子袭承的皇帝不同,这位年轻的帝王可是在战场上浴血归来,将太子斩杀于玄武门前,一路到了老皇帝的面前,拿到了老皇帝的禅位诏书! 不过两年的时光…… 竟叫他们都给忘了! 墨厌舟负手而立,眼中的狠戾没有丝毫遮掩,“若是这么好奇朕的皇后是谁,你们不如造反,直接去朕的后宫瞧瞧就是。” 臣子们惶恐湿衣,额头触地,不敢抬起。 墨厌舟冷眼瞧着众人,道:“朕想立谁为后就立谁为后,轮得着你们说三道四?” 整个大殿之中呼吸声都小心翼翼,无人敢触霉头。 墨厌舟冷冷道:“崔氏为朕孕育了一个公主,且本就是朕的发妻,登上后位实至名归。 若是有不服,那就来问朕。 退朝!” 说完,墨厌舟便就甩了袖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康广也是第二次看见墨厌舟在朝堂上直接甩脸子,连忙喊了一声退朝便就急匆匆的跟了过去。 第一次墨厌舟如此,是在登基那日,依旧有臣子不服,责问墨厌舟为何要杀兄逼父。 其实真相众人皆知。 老皇帝在位的时候满脑子吃喝玩乐,老了脑子清醒了,想着让儿子去打退匈奴。 太子也不是个好的,东宫酒池肉林,京城都人人自危,更何况旁处? 墨厌舟能够夺位,着实是个好事儿。 不过那群人也是不想要墨厌舟能登基的那么顺畅,专门找事儿而已,不怕,也只是因为他们笃定墨厌舟夺得皇位后总要顾及名声。 没成想那一次墨厌舟直接翻了脸,将所有出言反对的当场处死。 如今的金銮殿也亏得那群小太监小宫女擦得干净,两年前的金銮殿可真就算得上是“血鸾殿”。 这群人,真不知道是脑子是怎么长的。 这两年皇上不怎么管他们,难道就是不管了? 只不过是皇上懒得多言语,直接将该死的人给杀了,该擢升的提了,该流放的送走了而已。 如今的折子是直接送去养心殿的,可墨厌舟走到了御花园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 墨厌舟此刻的心中满是怒意,这份怒气是来自两方。 一方自是长公主传谣的事儿。 本来墨璃让在在受了伤他就很是不悦,崔令窈再三不让自己插手也就罢了,但还是叫康广上门警告了一番自己这个从前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姐姐。 结果没成想,这才几日的功夫,这个蠢货竟然还敢在外面传崔令窈是妖孽! 另一方面,就是崔令窈。 他还能看不出来这是崔令窈的手笔? 说是在给在在要一个公道,可事实上呢? 她不还是想要拐弯抹角的将自己身份宣告天下,能够正大光明的见到自己的家人么? 他已经说过了,等到大婚结束,她的身份就是板上钉钉,谁也干涉不了半分,他也不怕崔令窈离开,甚至愿意将定远侯他们接到宫中小住都行! 可她不信自己! 她为何不信! 凭什么不信?! 一股子怒火从胸腔翻涌,墨厌舟胸口起伏,脑袋也像是有人拿锤子一般,一下又一下的在他的头上锤着。 见墨厌舟面上露出痛苦,康广连忙搀扶着他让周围的小太监去请太医来。 康广将他搀扶着坐在了一边的石凳上,赶紧取下墨厌舟腰间的药包放在了墨厌舟的鼻端,“皇上先缓缓!” 平日这个时候墨厌舟早就已经下了朝,在养心殿喝过药抱着在在看折子了。 如今耽误了喝药的时间,自然是不妥的。 墨厌舟面色苍白,将那个药包抵在自己的鼻端,嗅着那幽香,头疼似乎是真的缓解了不少。 只是,一想到崔令窈绕了好大一个弯布置的事情,他这心里就堵的厉害。 第37章 他只想见见他的女儿 太医很快就过来了,给墨厌舟把了脉瞬间变了脸色,“皇上不可动气的。” 康广心中暗自腹诽。 今日外面一张张嘴都说成了什么样? 皇上也真算是好脾气,否则要是他,他早就把自己给气死了。 真真就是文官的一张嘴,能够将人给杀了! 康广关切道:“皇上,您要不然还是回正殿去住吧,偏殿这如今太冷清了些,您一个人,头疾犯了一时半会儿的奴才们也不一定能够发现。 好歹皇后娘娘在那儿,也算是有个照应。” 墨厌舟想起相逢那天的夜里,崔令窈眼中的恨意犹如匕首一般,将他身上的肉都一片片割舍。 疼的让他打哆嗦。 他想跟崔令窈在一起。 即便崔令窈不会爱他,会防着自己,可是他能够看见她,那什么都是值得的。 墨厌舟平复了下心绪,闭了闭眼,道:“朕如今头疾,半夜复发,总是会招惹她醒来。” 上次康广不就刚好碰上被自己吵醒的崔令窈吗? 康广在心中吐槽。 真不知道这个时候有什么不可说的,皇上还真是别扭的很。 可是吐槽完,又是一阵的唏嘘。 就因为娘娘睡不好,皇上就搬出来…… 害,这两人什么时候能和好? 他可是瞧得出来,皇上对娘娘的心是真的,娘娘看皇上的眼睛中,也并非没有感情。 齐太医不敢随意挪动墨厌舟,直接在御花园给墨厌舟扎了两针,刚收针,定远侯就过来了。 从前黑发爱笑呵呵说话的定远侯好像成了过去。 如今的定远侯瞧着双眼无神,两鬓斑白,自从靖王妃去后,这侯爷瞧着也是精神气越发的弱了。 定远侯哆嗦着唇,扑通一声跪在了墨厌舟的面前,“就一面,皇上,老臣求你,老臣只见她一面,知道她好,老臣也能够跟老妻好好安抚…… 皇上,那是老臣和妻子唯一的女儿啊!” 他老泪纵横。 墨厌舟沉下脸来,“朕说了,等到封后之后,朕自然会让你们都安心!” 定远侯摇着头,声音沙哑,“老臣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今日本就决定要将自己如今担任的官职给辞去。 如今侥幸得知女儿还或者,老臣不甘心,是真的不甘心啊!” 墨厌舟看着眼前的老人,脑海之中浮现的,是当初定远侯看见棺椁时候的神色。 那样痛苦。 他正是知晓崔令窈跟定远侯之间的父女情谊之深,所以才会更不愿意二人现在见面。 他不可能对崔令窈的亲人下手。 可若是他们协助崔令窈逃走了呢? 他怎么办? 一瞬间,脑子里的想法千千万万,全都化作了一句不。 定远侯的身子有些软,但依旧强撑着磕头,声声清脆,“皇上,求您!” 他身无所长,如今的唯一愿望就是能够看看自己的女儿。 听见那些流言的时候,定远侯只觉得可恨! 窈儿年纪轻,死在最好的时候,却在死后还要被人造谣,这是何其可恶! 可是直到墨厌舟说,窈儿是永远的妻时,他那一刻心中便就燃起了不知道多少的火焰,鼓动着,翻涌着,只剩下了想见她的念头。 不多时,定远侯的额头已经青红一片。 墨厌舟眼中是被强压的怒气,站起身来,咬牙切齿道:“够了!” 定远侯匍匐在地上,坚持不懈的重复着,“求皇上,开恩……” 康广瞧着这样的僵持,赶紧看向墨厌舟压低了声音,“娘娘几年不曾见过家人,她定然是挂念家人的。 皇上心疼娘娘,又何必在这件事情上跟娘娘争执? 皇上不如同意,见过一次后,等到娘娘封后之后再见就是了,说不准娘娘的心情也能好呢?”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有什么好争执的? 康广脸上的笑都要僵硬了,墨厌舟却依旧是不曾松口,转身离开了。 康广见定远侯这副模样,咬着牙落后几步,等墨厌舟离开了,这才咬着牙低声道:“侯爷,您何必急于一时? 您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对娘娘的执念,他定然是对娘娘好的,您不必担心。 只是娘娘如今才回来,皇上患得患失,怕的是娘娘说两句后,您就犯了糊涂。 等等再见也是无妨。” 从墨厌舟走的时候,定远侯便就知晓自己今日是见不到崔令窈了。 可听着康广的话,他心中又起了些希望,抓着康广一一的问,“当真是窈儿? 窈儿如何,过的苦不苦? 她如今模样变了吗,还记得我们吗? 皇上方才说她生了个小公主,小公主可好?” 他一股脑的问题全都问了出来,康广也知晓一个老父亲的心,安慰道:“一切都好,娘娘也是想见您的。 只是三年前,娘娘好像……并非是出事了,而是假死。” 正是因着假死一事,墨厌舟才不愿意相信崔令窈。 康广叹了口气,“等到娘娘跟皇上之间的误会解除了,一切就好了。 侯爷您就先回去,好好的养着身子,也要夫人保重身体才是。 等到娘娘完成封后,皇上还要将您一家人接到宫里,好好跟娘娘团聚的呢!” 定远侯怔怔的,从未想过还有“假死”这一层原因。 他想问当年的假死又是为何,可康广当初也只是宫中的小太监,哪儿能够知晓远在天边的边关之事? 好不容易将定远侯劝走了,康广便就急匆匆的追回去了。 崔令窈正在院子里给在在梳着头,杏儿在一边教。 阳光落在了三人的身上,温柔娴静。 墨厌舟站在门口不远处看着里面的一切,心中生出一股无力感。 自己分明也是她们之间的一份子,为何,崔令窈一定要将自己推开? 在在倒是晒太阳晒的昏昏欲睡,抬眼时候看见了墨厌舟,顿时眼睛亮了起来,脆生生的喊着,“爹爹!” 墨厌舟回过神,往前走去。 在在的头发还有一些没扎起来,墨厌舟走到了崔令窈的身边,杏儿也识趣的退了下去。 崔令窈头也没抬,“今日下朝挺晚的。” “嗯。” 墨厌舟应了一声,整个院子便就又沉默了。 第38章 无可饶恕 在在则是很高兴两个人能够重新站在一起,虽然没有回头,却依旧叽叽喳喳的说着一些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事情。 墨厌舟很给在在面子,在在说什么,他都是配合的微笑点头,或者是问出她想听的话。 本来就很好奇爹爹是什么,结果这个爹爹不仅护着她跟娘亲,对自己好,还这么跟自己玩得来,在在的眼睛亮晶晶的,根本就止不住的说。 临近午膳的时候,崔令窈终究是没忍住开了口,“你不回去看奏折了?” “不了。” 墨厌舟抬眼看她。 为了能够跟在在说话时候让在在开心,墨厌舟是蹲在在在面前的,而崔令窈则是站在在在的身后,此刻看起来,崔令窈就像是站在高位的人,瞧着墨厌舟的那张脸,也只想得到两个字:破碎。 她不知道这样形容对不对,但是的的确确的,跟当初的新婚之夜时候的墨厌舟一模一样。 才嫁给墨厌舟的时候,她心中对他除了喜欢,更多的其实是好奇。 她问,为何要选自己做妻子。 在外是温润的靖王蹲下身,亲自给她拖鞋,闻言抬头对着她笑了笑,“因为喜欢,想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往后余生冗长,若是一辈子都不能够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未免显得可怜了些。” 眼前的人和记忆里身着喜袍的人重叠,可墨厌舟眼底的冷意却叫崔令窈瞬间清醒了过来。 墨厌舟收回目光垂下眼,“爹爹喂在在吃饭,好不好?” “好!” 在在察觉不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汹涌,很是兴奋的拍手,小脸儿红扑扑的,笑的灿烂。 爹爹和娘亲已经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虽然有时候还是爹爹喂自己,可那也不是正餐的时候。 小孩子,总是觉得爹爹娘亲在一块儿才算得上是好。 在在心中暗暗地想,等到她回惊鸿镇后,她也要让爹爹娘亲坐一起跟自己一起吃饭饭,那样那群说自己没爹爹的家伙肯定羡慕死了! 嘿嘿嘿,她也幸福死啦! 她是天底下最开心的小孩儿啦! 一顿饭好像跟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崔令窈见墨厌舟不说话,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些不对。 朝堂上不可能没有因着自己的事情而展开讨论,墨厌舟…… 为何不提? 是觉得还没到时间吗? 她的心里打着鼓,并未注意到墨厌舟已经让在在跟着康广出去了。 等到自己的身子腾空而起,被扔在了柔软的床榻上时,崔令窈这才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抱住了面前人的脖颈。 墨厌舟整个人都压在她的身上,看起来暧昧不已,尤其是崔令窈双手勾着他脖子的动作,着实是无法不让人多想。 崔令窈反应过来,脸上轰然,立刻收回手想要躲开,“你做什么?!” “阿窈。” 墨厌舟轻而易举的将她双手举过她的头顶握住,鼻尖相对,崔令窈几乎能够感知到他呼出的气,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不敢去看他。 可墨厌舟却根本不让崔令窈有躲避的机会,他很快就追随二来,眼中是不解和隐隐的怒意。 他道:“阿窈,你为什么总是想着要怎么离开我?” 崔令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边挣扎一边羞恼道:“什么离开不离开的? 墨厌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承认自己也存了点儿小心思,想在见到父亲以后,看看父亲能不能有办法将自己带走。 可这个想法也不过就是一瞬而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若是真的跑了,墨厌舟不可能找不到自己,说不定还会连累父亲他们。 这一次见面,她是真的只想要见见父亲而已。 “你分明知道!” 墨厌舟逼问,“我对你不好吗? 阿窈,这三年我从未停止过一日不去想你念你,可你呢? 即便你如今回来了,也依旧是藏着心思! 阿窈,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 最后一个字落下,墨厌舟的声音明显带着些颤抖。 崔令窈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看向眼前的人,可还未看清楚,一个凉薄柔软的东西就贴上了她的唇。 崔令窈瞪大了眼。 就这么一会儿的犹豫,墨厌舟的舌头就已经如灵巧的蛇撬开了她的牙关,长驱直入,纠缠着她不肯松开,一如当初炽热爱怜时候那般,难舍难分。 崔令窈羞愤不已,拼命的挣扎着,几乎是手脚并用。 可墨厌舟依旧没有任何的松懈,反而又急又凶的咬破了她的唇瓣。。 崔令窈吃痛,也不甘示弱的咬了回去。 干活儿久而久之,力气就会变得大许多。 譬如,若是放在从前,崔令窈定然是挣扎不开的,可揉了三年的面饼子,她一个猛击,竟然真的有一瞬将墨厌舟给推开了。 可惜的是,她还未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再次被按在了他的身下。 崔令窈急切的想故技重施,可这一回怎么都不行了。 反而,崔令窈能够感受到有什么硬硬的东西顶在了自己的大腿处,而身上的人显然呼吸比刚刚更急促了,所触碰的肌肤,也明显烫的厉害。 崔令窈睫毛一颤,心中不好。 她成过亲,生过孩子,也曾和墨厌舟抵死缠绵,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她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僵硬着身子,试图喉咙中溢出话来让他恢复理智。 可被吻过的唇即便是发出了声音,也是软软的蚊呐,越发显得无力。 崔令窈心急如焚,在即将要决定对墨厌舟的下体攻击的时候,那个吻突然就变得绵长温柔起来,轻轻地舔舐着自己唇瓣被他咬出的伤。 崔令窈有些糊涂,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可迷茫中,她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滑入自己的唇。 她下意识的抿了抿,好苦,咸咸的,是眼泪。 她这才看向了墨厌舟,却也只来得及看见墨厌舟那双红了的眼,便就被他用修长的手遮住了眼,身上的重量也陡然一轻—— 他起来了。 墨厌舟的声音有些嘶哑,道:“你恨我,便就恨我吧。” 第39章 无端的折磨 言语说完,墨厌舟没有给崔令窈任何思考的机会,起身便就离开了。 崔令窈爬起来,想要追出去,可回应她的却是看见墨厌舟的背影快速消失在眼前的一幕。 在在奇怪,“娘亲跟爹爹吵架了吗?” 崔令窈回过神否认,“我跟他吵什么?” 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吵呢! 想起刚刚那个吻,崔令窈压下心头的那一抹悸动,深吸一口气,抱起在在道:“走,娘亲带你去看花花。” 可到了门口,崔令窈还未来得及走出一步,守卫便就拦住了她。 也是这个时候,崔令窈才发现门口的守卫比之之前多了两倍! 她瞳孔一缩,抱着在在的力气也紧了紧,咬着牙道:“我凭什么不能走动?” 侍卫客客气气的行礼,“这是皇上的意思。 即日起,除非是皇上允许,否则娘娘不可擅自出去见任何人,包括任何想见娘娘的也不可。” “软禁?” 崔令窈咬着牙,“你把墨……皇上请来!” 那么大个男人哭哭啼啼的走了,还将自己给软禁,他还委屈上了??? 可侍卫压根儿就没有半点的动作,依旧是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娘娘,皇上头疾犯了,此刻在施针,不许任何人打扰。” 在在很担心,“爹爹又要吃药药变成刺猬了。” 她看向崔令窈道:“娘亲别担心,你现在不能去看爹爹,在在能,在在跟爹爹说娘亲担心他,他肯定就开心了!” 在在在的认知中,崔令窈是想要去看望墨厌舟,而墨厌舟也只是舍不得看见崔令窈心疼自己。 她什么都懂的! 康爷爷说了! 爹爹之所以不跟着他们一起休息,就是因为爹爹怕自己疼的时候会影响到娘亲跟自己休息,现在肯定也是一样! 崔令窈见在在那双大眼睛蒲扇蒲扇的,她也不好去解释说自己的心思。 她若是不能出去,怎么去找章霁雪和长公主的晦气? 更重要的,是自己怎么才能够见到家人呢? 崔令窈又试图让侍卫能够将墨厌舟给请过来,可是这群人就像是只会说这么两个字一样,气的崔令窈直接回了房间。 若非是怕吓到在在,她肯定是要摔门的。 在在哄好了崔令窈,这才出去找墨厌舟了。 崔令窈坐在桌子前,只觉得养心殿处处都是有着他的气息。 不过也是。 这儿可是墨厌舟的寝宫,若是没有他的气味才奇怪了。 杏儿迟疑开口,“娘娘跟皇上是拌嘴了,还是怎的?” 这人不都是已经回京了吗? 皇上还因为什么跟娘娘吵起来? 崔令窈冷笑一声,“谁知道?” 话是这么说,但崔令窈的心里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墨厌舟认准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他都一定要撞南墙才愿意。 所以这个过程中,他是警惕一切会破坏自己计划的变数。 譬如,他想要自己能够安安心心成为他的皇后,他的计划就是,她成为皇后以后再见她的家人。 可是她没有听也就罢了,还转了个大弯儿,硬生生将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 说起来,墨厌舟碰上自己还是挺惨的。 毕竟墨厌舟从小伪装,从未算错一步,可偏偏在跟自己一起以后,他好像没少碰钉子。 想到这些,崔令窈的心中有些复杂,却又说不出其他,只能够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若是章霁雪来了,你记得来通报一声。” 杏儿只好离开。 屋子里一片寂静,崔令窈抿了抿唇,到底是打算将自己原本藏在身上极为严实的一个荷包给拿出来。 这个荷包里头,是她特意准备好的一些银票和零散的金银稞子。 她虽然没有想要父亲将自己给接走,但是也不是完全对这件事儿失去信心,反而是默默地做了打算。 长公主传出她是妖女这件事,前朝那些人,也定然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的坐上后位。 她只要是在这个期间将长公主跟章霁雪给收拾了,更顺应所谓的妖孽重生。 到时候,墨厌舟是不可能将自己留下的了,她就有机会再离开! 想到在宫外的日子,崔令窈微微振奋,盘算着自己到时候大抵能够攒出多少的银两来。 可掏了半天,崔令窈却根本就没有找到那个日日被自己贴身带着的东西。 崔令窈面色一变,甚至急到站起身来将衣服给拉开,可依旧没有荷包的踪迹。 完了! 怪不得墨厌舟直接封锁了养心殿,不许她跟任何人接触! 崔令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深吸一口气,又将衣服穿好坐下,猛猛喝了三杯水,这才算是冷静了一些。 这下好了,墨厌舟那边,自己的信誉是真的没了。 崔令窈脑瓜子飞快的转动着,可依旧是没能够想出什么合适的法子。 这一想,便就到了傍晚。 杏儿端着吃的进来,见崔令窈还在绞尽脑汁,她叹了口气,道:“娘娘,您要是想出去,要不然就说去见皇上,或许皇上一个高兴,真就能够放了您呢?” “……不必。” 想到今日墨厌舟的那个吻,还有今日墨厌舟那通红的眼尾,崔令窈着实是有些心虚。 她可能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墨厌舟的人,所以,墨厌舟今日那番,是真的生了气。 崔令窈别过头去,有些泄气,“反正最近我也出不去,你明日回去就是,不必担心我这儿。” 杏儿急切,“那怎么行,您现在身边无人可用,奴婢要是走了……” “你已经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夫人了,不必在我的面前口口声声自称奴婢。” 崔令窈道:“更何况,便就是为了在在,墨厌舟也会为我重新安排一人来的。 母子连心,我是万万不能接受跟孩子分离这么久的。” “奴……我知道了。” 杏儿的眼眶湿润。 崔令窈的话说在了她的心窝子上,也叫她忍不住的想哭。 她离京的时候就一直惦记着自己那小儿子,尤其是看见在在跟崔令窈那样亲近的时候,她更是想飞到自己儿子的身边。 可回京后真正看见崔令窈安顿下来后,她心中又是万分愧疚。 第40章 妖女得而诛之 所以其实这么久以来,除了对崔令窈是真的担心以外,更多的,是她的愧疚。 “我说过了,从前的事情我也不想追究了,你也没必要拿着那些事情惩罚自己。” 崔令窈知晓她的身不由己。 之前愤怒是因为她似乎还有一线希望,现在完全已经看清了未来的路。 她啊,逃不开。 所以其实有没有杏儿都是一样的。 杏儿含着泪点头,哽咽道:“我过两日,带着我家的轩儿来看您跟小公主。” 崔令窈点点头。 晚上香喷喷的在在躺在崔令窈怀中,一边玩着崔令窈的长发,一边道:“娘亲,我觉得爹爹的那些折子很有意思,而且爹爹坐的那个凳子也很好看,为什么我不能坐?” “嗯?” 崔令窈原本还有自己的心事,听见在在说话,瞬间回了神,道:“你爹爹不让你坐?” “不是。” 在在气鼓鼓道:“爹爹说只要是我喜欢,坐他脑袋上都行的!” 崔令窈想象了一下墨厌舟说这个话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却又很快的收起了笑。 “是一群老爷爷,他们穿的比县令还要好,一个个说是要什么进件……” 在在有些迷糊,但是很快就甩开这些不理解的词汇,嘟着嘴道:“我刚好坐在爹爹的旁边。 那群人就跟疯了一样,一直说什么小女子不可以坐。 还说什么龙椅…… 娘亲,不就是凳子上雕了好看的花吗,他们要是喜欢,他们也可以自己去做呀,为什么我坐,他们就要说我呢?” 崔令窈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心中升起几分的古怪。 她是知道在在性格单纯,包括之前她们离京城远的很,更是没有见龙纹的机会,所以没有教。 可在在在墨厌舟身边这么久,墨厌舟难道都没有告诉她有些东西是不能够随便做的吗? 崔令窈斟酌着言辞,道:“在在,这个龙纹是一种象征,天底下是只能够一个人用的,那就是你爹爹。 往后你就少去一些御书房吧。” 在在有些郁闷,“为什么呀? 爹爹很喜欢抱着我看那些小本本,而且爹爹也说了,我要是真的喜欢,以后这些都是我的! 他还说,要亲自教导我的课业呢!” 崔令窈越听越觉得不对,但是又不好说出什么,只能够道:“你爹爹疼爱你是好事儿,你也小心些,别让别人拿住了话头。” 女子能够多一些学识是好事儿。 就算是没有墨厌舟带她们回京这事儿,她其实也是打算着今年秋日将在在给送去学堂的。 念书,并非是只为了识文断字,更多的,是明事理。 她希望,在在往后能够成为一个有底气的小姑娘。 如今,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在在知晓崔令窈是为自己好,乖乖点头,忍不住道:“那我能够跟着爹爹去学吗?” “你学了后,每日晚上回来再教教娘亲好不好?” 她是真的担心哪一日墨厌舟教给在在一些要不得的东西。 他身上的那些偏执阴暗,他自己都还未察觉到。 他是皇帝,即便是如此做了,其实也不会有什么不好,可是在在不一样。 在在是个小姑娘,往后就算是再尊贵的公主,她也无法做到那般肆意。 崔令窈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在在轻轻拍着背脊,眼中也不由得有些落寞。 年少时,她也觉得自己特别,特别到,或许能够改变所有女子的不公处境。 可是后来的流亡生活却叫她越发清晰的认识到,她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芸芸众生中的蝼蚁罢了。 在在迷迷糊糊的,口中嘟囔着,“娘亲……什么叫做妖孽呀……他们说,不能立妖孽为后……” 崔令窈的手在空中一顿,却又很快轻轻地落在了在在的背上,声音温柔,“睡吧。” …… 第二日一早,在在便就开开心心的去找墨厌舟了。 只是墨厌舟还在上朝,她便就蹲在大大的柱子后看向自己的爹爹。 她没有丝毫的害怕,只有满满的好奇。 康广余光看见了在在,顿时瞪大了眼睛,悄无声息的退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小公主怎么来这儿了?” 在在眨巴着漂亮的眼睛,学着他说话的气音道:“我来等爹爹,我接爹爹下值。” 康广瞬间被逗笑了。 他从前还是个小太监的时候也曾经伺候过几个小公主小皇子,虽然他们死的都挺早,可是不是那群公主皇子鼻孔朝天,就是他们的母妃鼻孔朝天。 后来成了个大太监,跟在墨厌舟的身边,后宫又安静的过分,别说是鼻孔朝天的孩子了,连宫妃都只有一个,还因着想要讨好墨厌舟的心思,对自己的态度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如今有了这么个小公主,康广的心都要化了。 要不是不能生,他也定然是要生个一窝窝才行! 康广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一个零食袋子给了在在,特意叫自己的徒弟崔雨过来陪着在在,特意嘱咐,“好好顾着小公主,小公主要是掉一根头发,你可就仔细你的皮!” 崔雨也不过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太监,但特别的机灵,闻言立刻点头。 康广重新回到了墨厌舟的身边,将在在来了的事情也跟墨厌舟说了一声。 墨厌舟有些惊讶,但也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忍着没有回头去看在在。 昨日的话题今日愈演愈烈。 原本墨厌舟的那一番话算是将众人给压制住了,可是经过一夜,外面的那些流言发酵没有半点的停歇。 不过想想也是。 “死而复生”,“妖孽”,“灾祸”,这几个词可是与百姓们的日子息息相关的,他们怎么可能就这么罢休? 墨厌舟昨日倒是叫人处理了,可不仅仅是京城,今日连京城周边都已经知晓了。 跪着的老臣抹着眼泪,道:“当初太上皇行为荒唐,也是因为天生异象! 皇上,如今大昭好不容易风调雨顺,您怎能冒险?” 钦天监不敢上前。 他其实是章则越的人,在这个他决定八字合不合的地方,他说什么,肯定什么对。 可是昨日墨厌舟也找了他,开门见山就是让他找个合适的日子。 墨厌舟压根儿就没有给什么八字啊! 他现在蹦出去说,说什么? 做个奸细也未免太敷衍了吧! 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朝堂上争执纷扰,墨厌舟冷不丁的就点了钦天监的名,“爱卿,你怎么看。” 钦天监:“……” 拿什么看都行,不拿命好不好? 第41章 福祸相依 钦天监忍住发软的脚,生生的咽了口唾沫,艰难道:“臣夜观天象,宫中的确是有异象……”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脑子中灵光一现,脱口而出,道:“可这异象说不上好坏,是双刃星! 理为,若是处置得当,这于天下民生都是好事儿! 可若是处理不妥,怕是会殃及天下啊!” 就这样说! 好坏都是他说的准! 钦天监不敢抬头去看墨厌舟的脸色,也不敢去看章则越那边的目光。 他只是想赚点钱而已,其他的没有半点的坏心啊! 跪着的老臣冷笑,“钦天监还真是会敷衍,这不管是好是坏,还全都是你厉害了?” 他原本就瞧不上钦天监这种职位的,但眼下他也懒得跟钦天监再手写有的没的,拱手看向墨厌舟道:“皇上,今年四月开始,百越处已经开始频频洪涝,可见这是上天预警! 依老臣之见,应当将那个女人给抓起来祭天,才能够平歇天怒!” 此话一出,又是扑簌簌的跪了一地。 康广站在墨厌舟的身边,越发的感觉寒冷,只能够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一些距离,心中怒骂。 这群人是傻子吗?! 难道看不出皇上到底是什么心思么? 章则越从昨日到今日都不曾表态,这会儿叹息一声,往前走了两步拱手道:“皇上,有些事情的确是不可不信。 更何况,王妃才被寻回,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不查清,天下人如何认这个国母? 又甚至,王妃即便不是什么妖孽,可如今到底还是不是向着大昭都说不定了,毕竟王妃这三年分明是什么都记得的,为何不回?”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又是一群臣子跪了下来。 唯独几个武将气的跳脚。 他们是当初护送崔令窈去边关送粮草的人,一路上再熟悉不过崔令窈的人品,更是知道当初二人的恩爱! 如今崔令窈还活着的消息出来,他们是真的高兴不已,结果高兴才多久,就又遭到这样的诋毁! 其中一人直接毫不客气的骂了起来,“一个个的在这儿装什么道貌岸然? 天要刮风下雨,你们还能管着这个? 那你拉屎的时候下雨,咋就不憋着,这可是厄运,没憋死你呢?!” 有一个骂了出来,其他的骂声就更顺畅了,“就是,百越那个地方,哪年不要洪涝一番? 今年又找到替罪羊了?” “就算王妃是真的妖女,那也不可能危害大昭!” “就是!王妃绝不可能背叛大昭!” …… 前面热血沸腾,在在也好奇不已,“王妃? 王妃是谁,我的娘亲吗?” 崔雨额了一声,点头,“好像说的就是娘娘。” 在在瞪大了眼睛,小小的身子快的很,崔雨根本就没机会拉住她,在在便就已经出现在了朝堂上,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章则越恼声道:“坏人! 知不知道什么叫地域性! 就像是梅雨时节,白露之霜! 你们还一个个说什么读书人,你们都不懂这些吗?! 百越那个地方就是阴郁潮湿的地方,你们干嘛将错推到我娘亲的身上! 那你们在四月的时候都没活着吗? 那怎么不说是你们还活着,胡说八道了什么,惹了天恼地怒,反而将事情往一个女子身上推卸? 这就是你们顶天立地的大男子?!” 骂完,在在又噔噔噔的跑到了墨厌舟的旁边,手脚并用的想要爬上龙椅。 可惜小手小脚的,实在是爬不上去,墨厌舟忍着笑将她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身边,在在叉着腰道:“你们有什么不服不如说出来,我如今虚岁三岁,帮你们瞧瞧能不能解惑!” 其实在在一开始是怕的。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墨厌舟对她的好已经成了她可以随意的底气! 更何况墨厌舟现在也没有说什么,她当然要好好维护自己娘亲啦! 老者看向章则越,又飞快的挪开了目光,呵斥道:“公主年纪小,何必掺和这些事情! 百越的确年年如此,可是也年年朝廷拨款,去年听闻已经好了许多,结果今年又严重了! 难道这不是证据?” “羞羞脸!” 在在扮了个鬼脸,理直气壮道:“你还是老爷爷呢,怎么这么无耻呀! 百越的灾民分明是每年俱增,为何今年才传了消息在你们耳中?” 想起在惊鸿镇的时候,她常常跟在张哥哥身边听他跟张爷爷说一起一些见解,如今装模作样的将话给搬了过来,“还有哦,既然没能治好洪涝,那些朝廷拨出去的赈灾银又去了哪儿? 不会治理不好,还不能够给灾民们买饭饭吧?” 说完,在在看向墨厌舟,道:“爹爹,镇子每年都有一群燕子人!” “燕子人?” “我取的名字! 他们在发洪水的时候往外逃,可是等到缓和一些了,又返乡回去。 他们比燕子可怜,被好多人给看守着,不许随意跟别人说话。” 什么叫不许跟别人说话? 这是分明怕百越的真实情况传到京城了! 墨厌舟的眼中升起一丝冷意,在在补充道:“而且娘亲才不是什么坏女人,娘亲会做好吃的面点,会在每年那个时候特意支起一个摊子让那些流民能够吃上点东西。” 所以娘亲分明手艺极好,却根本没有存下多少的银子。 娘亲说了,她从前苦过,就见不得到旁人这么苦了,能帮一把就是一把。 在在的声音清脆,就像是一个个耳光一样扇在了那些天降惩罚的人脸上。 墨厌舟将在在抱在怀中站起身来,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朕的妻子,与你们无关。 对了,小公主如今也不过两岁半。 两岁半孩子都知道的东西,诸位不会不清楚吧?” 底下鸦雀无声。 墨厌舟冷笑,“到底还是朕太心慈手软,昨日之事,今日还能够烦扰到朕的面前。 康广。” 康广立刻上前,墨厌舟道:“传令下去,凡是谈论此事者,罚银百两万两不等,将人凑一凑送去百越好好赈灾就是。 朕倒是要看看这群福星去了,百越可否改变。” 康广立刻应声。 在在环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爹爹,还要钦差大臣! 让钦差大臣跟话本子里的青天老爷一样,可以斩贪官,这样百越就好起来了!” 说着,她噘着嘴,“分明是那群贪官坏人才是最大的灾星妖孽!” 墨厌舟眼中笑意更甚。 他摸了摸在在的小脑袋,点出一个人便就定了下来。 第42章 未来女帝 出了大殿,听不见后面的那些声音了,墨厌舟这才看向怀中的在在,“小机灵鬼,怎么来找爹爹了?” 想到什么,他面上有些不大好,“是不是你娘亲那边出了什么事?” 他喜欢崔令窈,所以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去了解对方的喜好和性格。 比如,他知晓崔令窈的性格多么刚烈。 昨日自己所作所为,对于崔令窈来说,已然算得上是逼迫。 她那样刚烈的性格,不会是做了什么傻事,所以在在才来找自己吧?! 一想到这个,墨厌舟的脸色瞬间变白,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一边的康广连忙扶住他,“皇上别多想,娘娘一切好着呢! 是公主跑过来想接您下朝,所以就在一边等着的,娘娘那边有人伺候着,真要是有什么,奴才肯定第一时间就跟您说了!” 听见这话,墨厌舟才缓过来,却也不由得有些懊恼。 这种事情分明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自己怎么还关心则乱了? 他轻咳一声,脸上的神色好了许多,状似无意道:“昨日,你娘亲在我走后可有说什么吗?” “没有耶。” 在在摇头,但在下一刻眼睛又亮了起来,“哦对,她说啦!” 墨厌舟此刻都有些紧张起来,又不肯在女儿和康广的面前表现的太过明显,压抑着嗓子的期待问,“说什么了?” “娘亲说,这段时间她不出去,让杏儿回家看自己的宝宝!” 墨厌舟等了会儿没有下文,按捺不住道:“就这?” “嗯嗯!” 墨厌舟:“……” 他如今到底在崔令窈的心中已经没有了地位。 甚至对自己的不满和怨恨都懒得表现出来了。 他原本亮着的眼眸瞬间黯淡下去。 在在察觉到他的情绪一瞬间低落下来,眨巴着眼睛甜甜的问,“爹爹怎么啦?” “爹爹没事。” 墨厌舟扯了扯嘴角,不想要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女儿,转移了话题,“往后可不要像是今日这样直接上去,若是来了,要不然就在后面等着爹爹,要不然你就提前告诉爹爹,你想跟爹爹一起上朝,爹爹带着你。” 在在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小星星,开心道:“真的吗?!” 一边的康广却听得后背一阵发凉,知道现在自己不应该上前,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到:“皇上,大昭从古至今也从未有过任何带着皇嗣上朝的规矩,更何况还是公主。 今日算是突然,可他们若是反应过来,只怕是根本就不会放过这件事儿。” 他这些话都算是好听了。 说个不好听的,在在再怎么可爱,那也是从生下来就没有在皇室养着的。 再加上是个公主,放在后宫得了君王宠爱也就罢了,非要带到前面来,那不就是挨骂吗? 最最退一步来说,眼下的困局就不适合! 崔令窈身为在在的生母,如今身份还存疑呢! 康广愁的眉毛都要变白了。 在在则是一脸疑惑,“爹爹上工的地方不可以带在在吗? 在在保证会很听话的!” “谁说不能带了?” 不过是几息之间,墨厌舟已经做出了决定,“只要是在在喜欢,爹爹就带着在在,好不好?” 在在毫不吝啬的在墨厌舟脸上亲了一大口,奶呼呼的道谢,又咬着手指问他,“爹爹,那明天我能跟着你一起去吗? 我怕那群人还要说娘亲的坏话!” 墨厌舟有些犹豫。 他从不是个犹豫的人。 譬如欢喜崔令窈,他便就直接表达了心意。 又譬如,他早就决定好了帝王路,便就头也不回。 他因不犹豫得到的东西不少,可是也因为当初好不犹豫的决定以崔令窈做饵,而失去了自己的爱人。 如今失而复得,面对妻女,他满心犹豫疑虑。 朝堂上的那群哪儿是文质彬彬的文人,分明是一个个豺狼虎豹! 他怕,如果自己疏忽,让在在过多的露脸就是在害在在。 见墨厌舟犹豫,在在急了,“爹爹,娘亲才不是什么妖女! 那群人都是胡说八道的! 你可不能够相信他们,娘亲要是知道你相信了别人,肯定心都要碎了!” 墨厌舟安抚她,“爹爹知道,你别着急。” 在在抽了抽鼻子,眼睛红彤彤的瞪着他,“娘亲说,爹爹是天下的君王,许多事情身不由己。 今日,那样多的人在诋毁娘亲,爹爹不是故意不处理的吧?” “傻子,你娘亲是什么人,我自然知晓。” 他揉了揉在在毛茸茸的小脑袋,“明日爹爹让康广接你。” 在在破涕为笑。 墨厌舟又带着在在在御书房中看了会儿折子,在在累了,他这才叫人将在在送回了养心殿。 徐明方才也已经听康广说了墨厌舟接下来的打算,心下亦是觉得不妥。 之前丢下江山社稷去找崔令窈也就罢了,如今若是再做出这样的行径,只怕是不妥。 将原本的事情汇报完,墨厌舟见他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微微蹙眉抬头看他,“还有什么事?” 徐明抿了抿唇,终究是没忍住,道:“皇上,今日小公主上朝堂的事情,如今已经在外面纷纷扬扬。” 墨厌舟眯了眯眼眸,将手上的笔放下,好整以暇的往后靠了靠,道:“她是朕的女儿。 在在也就是两三岁,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母亲,出来正名几句而已,他们因为一个孩子而急的上蹿下跳,也着实是有意思。 别说是上朝,在在若是有这个才能,往后这江山交给她又有何妨?” 徐明瞳孔一震,“皇上?!” 虽然刚刚康广同自己说了墨厌舟的打算后,他就已经有了这个念头,可是真正从墨厌舟嘴里听见这句话,徐明还是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大昭何曾有过女帝?” 徐明语气急促,“臣知道您心中觉得自己愧对王妃愧对小公主,可是江山社稷岂能儿戏? 让女子登基…… 这如何使得!” “如何不能?” 墨厌舟脸上的笑也冷了下来,“朕的女儿只要是足够优秀,那就可以。 更何况你以为百姓会在意这皇位上坐的人是朕还是谁? 他们在意的,也只有在位者是否是暴君,他们能否吃得饱饭。 真正在意上位者是男是女的,只有朝中别有用心之人。” 他原本是没想要将在在推上这个位置的,毕竟他不知道在在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可是话赶话,他越发觉得在在适合。 更何况男帝女帝又有什么区别? 他愧对在在这个女儿,江山为偿也不为过! 第43章 护一辈子 只要是在在能够站在天下最高的位置,从此就再也不会有人能够欺负了她! 徐明一噎,深吸一口气问道:“阿厌! 我如今不以臣子的身份,想用这么多年兄弟的身份问你,你究竟是真的想要补偿还是如何? 你当初布局时候,曾经立志说要做一个好的帝王! 如今这般的儿戏,你对得起当初的自己么?!” “你若是知晓今日在在在朝堂上的表现,你便就理解几分了。” 墨厌舟看着他,道:“更何况,我已错过一次,自不会再有第二次!” 徐明知道墨厌舟的性格,他都这样说了,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在在年纪还小,他现在跟墨厌舟谈论这些没什么用,只是转移了话题,“小公主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娘娘的事情又该怎么办?” 如今已经算是调动了百姓也开始呼吁起来。 即便今日在在在朝堂上为自己的母亲正名,可外面的那些百姓人云亦云,又有几个人是真的在意崔令窈是不是妖孽? 墨厌舟能够护着她一时,难不成还能一直护着? 新皇登基,本就不算稳定,加上墨厌舟没有后宫制衡,前朝又有章则越把控,这两年的筹谋总不能够在此时再次毁于一旦吧? 闻言,墨厌舟的眸光冰冷,“这些事情朕自有决断。” 徐明见自己是说不动墨厌舟了,也只好退下。 很快御书房再次只剩下了墨厌舟一人。 墨厌舟想着昨日崔令窈看自己的眼神,忍不住闭了闭眼,攥了攥腰上的荷包,缓缓睁开眼,眼中一片幽墨,“康广。” …… 崔令窈虽然被软禁,但是也并非是什么消息都不知晓。 更何况,新来的小宫女彩月是个小话痨,年纪小,开始害怕崔令窈,但见崔令窈的性格随和,便就跟在崔令窈的身边总是喜欢叽叽喳喳的说话。 在在不在身边,崔令窈也乐得有人跟自己说说话,彩月便就恨不得将自己在老家房子中第几个耗子洞里有几只耗子都告诉她。 崔令窈才从外面回来,彩月也才入宫不到一个月,听彩月说话反而觉得欢喜。 彩月得了一个不嫌弃自己的,更是高兴。 是以,不过是出去给崔令窈摘几朵花儿的功夫,她便就听着旁边小宫女谈论今日早上在在在朝堂上的事儿,一时间也听得有些入神。 等听完后,手上的花儿也没了方才的鲜艳,还显得有些蔫吧,彩月也顾不得采花了,急急忙忙的就回了养心殿,将外面的消息跟崔令窈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末了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感叹,“娘娘,皇上真的很喜欢小公主啊! 这古往今来的,哪儿有什么皇子公主享受过这些? 不过小公主也是真的将您放在心上,听说,是听见那些人说您的坏话了,所以才冲出去的! 小公主年纪小小就有这样的见解,实在是太厉害啦!” 崔令窈倒是没想到外面还有这事儿,惊讶之余,也很快就恢复了神色,“是我不应该让在在过去的。” 她虽然觉得自己的在在很厉害,可是说实话,她也担心那群老狐狸会不会对在在下手。 慧极必伤,她怕章霁雪会不会对她下手。 彩月歪着脑袋,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将自己采的花找了花瓶插上,不过多时,花儿也渐渐恢复了神采。 刚巧在在被送了回来,崔令窈将熟睡的在在放在了床上,盖好了被子,便就追了出来,叫住了曹雨。 曹雨站住给崔令窈请了安。 崔令窈仔细的问了一遍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随后紧紧地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曹雨心里摸不清楚她是什么意思,但也极快的一下子跪了下来,“还请娘娘责罚!” “嗯?” 崔令窈皱眉看他,曹雨道:“原本奴才是看着小公主的,但是没想到小公主直接上前,奴才没能拦住小公主,是奴才的错!” 崔令窈从未有过那么多的规矩,加上在外面这么久,那点子所谓的人上人优越感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道:“我怪你做什么? 在在是什么性格,我是她娘亲,我再清楚不过。 我只是在想些其他的事情而已。” 崔令窈看着眼前的半大小子笑起来,“起来吧,你叫什么?” “奴才曹雨。” 崔令窈笑着点头,让他在这儿等等,转身去了屋中拿了一个信封和一个小包袱,道:“我如今不方便出去,刚好你帮我个忙吧。” “奴才……” 曹雨惶恐。 他知道养心殿住着的这位虽然是被软禁了,可是能在这儿就说明她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自己自然是愿意帮着大人物办事儿的,可是大人物办的事儿,一般也都不安全啊! 曹雨心中激烈的争斗着,崔令窈将东西已经塞给了他,同时还有自己发上的一根金簪,“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是杏儿今日回去的时候忘记拿上我让准备的东西了,所以我这才让你帮忙送过去。 别的,不需要你去做什么。 这根金簪,就算做是你的辛苦费,你拿着就是。” 曹雨知道杏儿是谁,矛盾挣扎几番后,还是接了过来。 崔令窈让彩月送送曹雨,彩月回来后便就告诉崔令窈,她一路跟着便就看见曹雨还是去了御书房那头。 彩玉气呼呼道:“既然收了娘娘的东西,哪儿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无妨。” 崔令窈也不担心。 在她拿出东西让曹雨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曹雨再怎么也是御前伺候的人,墨厌舟恨不得将自己当做一块儿膏药一样贴在宫中,之前不过是想见见父母都能让他应激,自己要送出去的东西,他也自然是不会不检查的。 不过自己这一回的东西算得上清白,墨厌舟就算是想要挑刺也没有可挑的。 更何况他有什么好挑的,自己都已经被他囚禁了! 崔令窈哄着自己,心中情绪安定了些,这才看向彩月,道:“你这些日子就别出去了,就在养心殿。” 不是她妒忌彩月能够自由,而是自己不在,章霁雪少不得要拿自己身边的人撒气。 杏儿再怎么样也是臣子之妻,康广他们更是直接接触墨厌舟的,就连门口这些侍卫,也是全部只听从墨厌舟的。 第44章 长公主之怒 傻乎乎的小宫女点着脑袋,“奴婢知道了,娘娘,您不是说会雕花吗,您现在教奴婢吗?” 崔令窈哭笑不得,对上小宫女的目光却还是点点头,“好。” 她自小就爱折腾一些木雕,这两年不忙的时候也是会雕刻一些小猫小狗的逗在在开心。 没成想这个小姑娘也喜欢。 时光漫漫,教也就教了吧。 这头是这样一副光景,墨厌舟那头就不大好了。 墨厌舟看着面前摆放的金簪和包袱,周身的气压极低,跪在底下的曹雨忍不住的咽口水,想要挪动一下发麻的腿脚,却根本不敢有半点动弹。 他也摸不准皇上看着这些东西半晌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但此刻他的心窝子就是在打鼓,不知道自己将东西拿过来,究竟合不合适。 这样僵持下去肯定不是个事儿,康广也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老腿,打破了寂静,道:“皇上,您若是不放心就看一眼好了。 杏儿姑姑如今出宫,娘娘跟她情同手足,肯定是没少准备东西,这些既然说是给杏儿姑姑准备的,那就肯定如此。” 可墨厌舟的眼睛还是从那三样东西上挪开了,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让送就去送。” 康广和曹雨都不由得有些意外。 但康广最先反应过来,赶紧给曹雨了个眼色就让他带着东西走了。 见墨厌舟又拿起方才看过的奏章放在面前,康广便就知道他如今的心中才不算平静,斟酌着开口,“皇上,奴才让人跟着小雨子瞧瞧。” 墨厌舟没说话,康广便就知道他是默许了的。 正要出去,墨厌舟又叫住他,默然半晌,道:“若是这信,是送去侯府的,就让曹雨跟着。” 康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分明在意的要死,皇上为何要表现出跟娘娘之间有矛盾的样子? 而且娘娘就算是送个家书,又何至于这样紧张? 将话都一一交代了曹雨,曹雨便就出了宫。 章霁雪这边也很快得了有人出宫的消息,知晓是得了崔令窈的命令出去的,面上微微沉了下来,“曹雨……是御前的那个小太监?” “是,是康广公公认的干儿子。” 听金簪这样说,章霁雪冷笑一声,“一个没根儿的太监,什么干儿子不干儿子的?” 话是这样说,章霁雪深吸一口气,“知晓他是得了崔令窈什么命令么?” 金簪道:“听闻是给那个丫鬟送些东西。” 章霁雪眼中鄙夷,“也得亏皇上喜欢她,这么个蠢货,到现在还能够一心为了曾经背叛自己的蠢货去打算,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之前万千的好,崔令窈能够回来,八成是墨厌舟说了什么,这个杏儿也没少怂恿。 毕竟杏儿割舍不了京城的一切,也放不下崔令窈,而崔令窈要是真的没有遭受杏儿的背叛,也不会在出现京城的时候,杏儿就在她身边重新伺候了。 倘若她的身边有杏儿,她是必然不会接受的。 金簪道:“娘娘,那接下来怎么办? 如今长公主将消息给弄得满城风雨,皇上会不会查到您身上,迁怒于您?” 章霁雪斜斜的瞥了她一眼,道:“本宫都不着急你有什么好着急的?” 长公主先当身前卒,自己就先静观其变,看看墨厌舟究竟想做什么再说。 即便真要是追究起来,她也自然有办法脱身。 而此刻的长公主府上一片低气压。 墨璃眼眶红彤彤的看着自己父亲,哽咽道:“我是母亲的女儿,父亲就算是想动手,也不怕我皇舅舅降罪?!” 章数气笑了,指着墨璃道:“就是这个样子! 公主若是不肯让我插手管教,那就该自己教导好! 如今城中风雨,不就是因为她跟宫里那位起争执的缘故吗?!” 要是没有闹这么大也就罢了,今日早朝连一个奶娃娃都能说出离谱二字,他的脸上是怎么都挂不住的! 长公主本就因为自己的亲兵死了一大半而心情烦躁,此刻见丈夫还来指责自己,甚至还要对女儿动手,顿时勃然大怒,“本宫怎么就嫁给了你这个废物?! 从前也就罢了,如今你可是丞相之子,还能够怂的像是个乌龟一样! 你到底有没有看见当日咱们璃儿的脸上那个巴掌印?! 璃儿长这么大,本宫都不曾舍得对她动一指头,那个女人敢为了一个小野种就对本宫的女儿动手,本宫岂能咽下这口气?! 更何况,你可瞧见了,那个贱人甚至要本宫带着璃儿去给她认错! 她算个什么东西!” 长公主冷笑,“对,你根本就不在意! 本宫嫁给你这么多年,你根本不在意本宫,自然也不会在意本宫的女儿! 章数,你真是叫本宫好生失望!” 两个人当初也是一见钟情。 又或者说,是长公主一眼就看见了新上榜的状元郎,便就闹着绝食嫁给了他。 强扭的瓜甜不甜,也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章数嗫嚅着唇,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是到底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满身疲惫,瞬间就垮了下去,“公主若是这样想,不如就和离吧。 我虽然是璃儿的父亲,却根本无法对自己的女儿加以管束…… 是,我窝囊,此后不会了。” 说完,章数深深地看了一眼妻女,转身就要离开。 可长公主说的也只是气话,愣了一瞬便就立刻站了起来上前拉住他,“本宫说气话而已,你何苦逼我?” 分明被骂的是章数,长公主却已经蓄满了眼泪,“本宫已经没了能护着自己的父兄,如今在皇位上的也没那么在意本宫,本宫就只剩下你跟璃儿,能不在意你们吗? 你只看见本宫咄咄逼人,可是你瞧瞧咱们璃儿,她就不可怜吗? 更何况,本宫也不算是胡说八道。 崔令窈在外面三年,一个女子在外面养育一个孩子长大,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谁又能够知晓呢?” 长公主眼神渐渐阴郁,咬牙切齿,“即便不是妖女,想来也是不清白的! 一个不清白的下贱淫妇也想做皇后,她也配?!” 她的确是生出了几分的妒忌。 她自小便就羡慕着崔令窈,久而久之,对那份自由的渴望也渐渐变成了扭曲的妒意。 后来知晓崔令窈“死了”,她是真的开心。 可凭什么现在一回来,她又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了?! 第45章 威胁 章数闭眼,“可是这些与你的关系不大。 皇上本就不欢喜你,你当初能够活下来,也只是因为刚好我是章家人,再又是太上皇再三叮嘱的。 皇上喜欢谁,想要谁做皇后,你想劝诫只管去说,这般行径,你觉得皇上那个性子能够容得下你么?” 长公主面色一变,“本宫是他的姐妹,凭什么不能?” 话是这样犟,可长公主现在也不由得有些后怕。 之前身边的那些亲兵……难不成都是墨厌舟动的手? 一边的墨璃也看出来些什么,抿了抿唇软下声音,“父亲别说那些话叫母亲伤心,她那样喜欢你,你怎么能因为这些事情让母亲不高兴?” 章数寒着脸看向她,“你往后也不许再去找你姑姑!” 墨璃愣住,随即委屈万分,“为何?” 姑姑好,长得漂亮,还对自己足够大方,墨璃实在是没有任何不找章霁雪的理由。 章数只道若是再去找,掺和这些事情,他是一定要跟他们撇清楚关系的。 如此,长公主才没有再提。 等到章数走了,长公主这才咬着牙坐下,狠狠地一拍桌子,道:“那个贱人,果然活着就叫人恶心!” 瞧瞧,这甚至都没有见上呢,就被人护着! 墨璃看着他,“母亲……”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担心,母亲说过,本宫的女儿会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谁都别想欺负! 如今这一遭,至少是不能叫那个贱人得意了!” 母女二人说话的功夫,外面传来通报,“公主,侍郎夫人高杏求见。” 高杏? 谁? 长公主迷茫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高杏是杏儿。 她冷笑一声,“她想见本宫就让她见? 她算是个什么东西,让她滚!” 门房在外面硬着头皮道:“公主,高夫人说,她是奉宫里人的命令给您送信来的,若是您不接,这封信下次大抵就不是她送,而是旁人送了。” 这个“旁人”就很灵性。 毕竟谁不知道,高杏的主子是崔令窈,崔令窈没了后,就是墨厌舟。 虽然长公主并不觉得墨厌舟一个皇帝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儿就来找自己,但是一想到当初自己跟崔令窈起争执,他不惜一切逼着自己去认错的场景,她的面色还是忍不住变了变。 墨璃道:“母亲不想见那个贱婢,女儿去将她赶走!” 长公主勉强扯了扯嘴角,“……不必,你先下去吧,本宫看看她有什么想跟本宫说的。” 墨璃虽然有些不服气,可还是乖乖听话跟着长公主身边的小丫鬟退下了。 杏儿进门,身后也仅仅只带了一个丫鬟。 她不卑不亢的对着长公主行了一礼,笑吟吟道:“公主瞧着气色不错,看来日子舒心,总会忘记一些不好的事情。” “放肆,一个贱婢,也敢在本宫面前大放厥词?!” 长公主的眼神迅速冷下来,“有在这儿跟本宫乱叫的功夫,不如回去守着你家主子最后一段日子。 妖女祸国,合该烧死才是!” 杏儿这么几年也成长不少,即便没有崔令窈在身边,却也并未因这话有恼怒,只是笑吟吟道:“妖女是该如此。 只是,王妃当初被迫离开,却生下了跟皇上的血脉,小公主又是整个大昭的福星。 说起来,福祸都该有报,所以,若是王妃是妖女那就该死,可偏偏王妃是福瑞。 小郡主将福瑞之女小公主给推伤了,怎的如今还不赶紧进宫认错? 王妃性子好,说,只要是公主带着小郡主来认错,这件事她也就算了。” 长公主原本就一肚子的火,不能跟女儿发,不能跟丈夫发,她自然是要对着杏儿发的。 她猛地站起来,冷笑,“本宫是皇上的姐姐! 就算是有什么,那也该是本宫的弟弟亲自来罚,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东西,也妄想本宫去给她认错?!” 杏儿任凭长公主一顿输出,等到长公主骂的差不多了,杏儿抬眼看她,道:“长公主自然也不必去认错。 只是王妃说,她如今身边最在意的也就只有小公主,这件事没有结果,她永远都不会放下这件事。 听闻公主殿下最是疼爱小郡主,小郡主往后进宫的机会也多。”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长公主脸上的肉都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杏儿见她不说话,依旧是淡淡开口,“还有,臣妇虽然从前是王妃身边的丫鬟,可身份早就从丫鬟成了朝臣之妻。 这门亲事还是皇上亲自牵线,长公主若是对臣妇的身份有微词,那就不如进宫去,好好的问问皇上。” 说完,杏儿便就直接将一封信放在了桌上,转身就离开了。 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砸碎东西的声音,杏儿头也没回。 得了消息要来长公主府上的时候,她就知道长公主会是什么脾气。 不过娘娘到底想做什么? 杏儿心中思衬。 分明现在只要是娘娘肯低头,这件事皇上是一定会帮娘娘解决了的,而且皇上对娘娘还有情谊,娘娘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长公主? 她的喉间发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等到曹雨回了宫,第一时间便就去跟墨厌舟报了一通今日外面发生的事情。 听见曹雨说,杏儿还是去了侯府的时候,墨厌舟的瞳孔都禁不住的缩了起来,手指下意识的扣住了座椅。 崔令窈让杏儿跟侯府说什么? 让侯府帮帮她? 他不知道。 但曹雨道:“奴才特意买通了侯府的下人问了清楚,杏儿姑姑给带了一封书信和一个包袱。 包袱里是一些寻常的小玩意儿,还有一些药,听闻是给二老用来调理身体的。 侯爷和侯夫人只是看着哭,并未有其他的举动。” 自从拒绝了定远侯要见崔令窈的请求后,定远侯就整个人失去了精气神,连朝都不上了。 墨厌舟一时半会儿,还真是分不清楚崔令窈跟侯府说了什么。 康广在心中腹诽,明明在意,为何不直接问? 再不济,不好意思问,也可以将那会儿的包袱翻开看看啊! 第46章 娘亲,咱们要干坏事了吗 崔令窈并不知晓墨厌舟这边的事情,只是鼓捣着白日彩月摘回来的花。 她会点医术,虽说不精通,但自己用是够用了的。 让彩月白日去采的花捣碎成汁,沾染在人身上就会让对方一个时辰内浑身起疹子,疼痛难忍,无药可解。 好久不见长公主,她总是要给长公主准备个惊喜的。 杏儿去请长公主,长公主肯定是不会愿意前来,但是自己说的那些话,长公主就算是只为了出气,也一定会前来。 在在蹲在一边小声问,“娘亲,咱们又要干坏事儿了吗?” 在在也是认识这个的。 从前崔令窈也用这个让一些打自家孤儿寡母主意的不敢再近身。 崔令窈点头,问道:“你还记得那个将你推倒说你坏话的小孩儿吗?” “那个是坏人。” 在在鼓着腮帮子嘀咕,“她说话可不客气了,娘亲,你怎么说起她来?” “娘亲跟你说过,不管是谁欺负咱们,咱们都要还回去。 当时还不回去,那就做好准备了再还回去。” 崔令窈语重心长,“有些人是会得寸进尺的。 你如今不跟他们计较,他们只会觉得是你怕了他们。” 譬如,当初自己跟长公主唯一的问题,不就是那个时候因为她胡说八道,以至于自己跟她起了冲突。 自己顾念墨厌舟艰难,所以一直不曾因这件事跟长公主翻脸过。 唯独从前他们也欺负墨厌舟,墨厌舟那一次翻脸,反而叫这个长公主彻底的闭了嘴,只将仇记在了自己的身上。 啧。 既然当年的事情也算得上是自己没能够处理干净,那如今自己可是不能够继续随着她了。 在在使劲儿的点着小脑袋,“在在都听娘亲的!” 母女二人睡的晚了些,第二日一早在在跟着曹雨去上朝,崔令窈还在被窝中。 等到崔令窈醒了,还不由得感慨自己从前听见鸡叫就起来了,如今是好日子过多了,竟然一觉睡到这个时候还是觉得浑身没劲儿。 彩月什么都不懂,看着崔令窈打着哈欠的样子,神神秘秘道:“娘娘……您莫不是……” “什么?” 见彩月吞吞吐吐的,崔令窈没有放在心上,“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是了,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 “那奴婢可就说了!” 彩月放下梳子,眼神严肃,“您是不是有了身孕?”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摆弄桌子上珠钗的崔令窈差点儿没有崩起来。 她? 有身孕?! 崔令窈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么想?” “奴婢娘亲怀着奴婢弟弟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总是睡不醒,也总是没什么胃口。” 彩月飞快的看了四周,狗狗祟祟的压低了声音,“放心吧娘娘,奴婢早知道您顾虑什么,但是您不想声张,奴婢就给您守住这个秘密!” 后宫之中只有两个女人。 一个贵妃,一个未来是皇后。 这怎么看都不妙。 更何况,这位未来的皇后本就有一个小公主在身边,若是再有一个皇子,贵妃就算是身后再怎么有势力,怎么可能甘心? 彩月是看过不少话本子的,也是听说过不少前朝嫔妃厮杀的故事,如今见崔令窈不肯承认自己有身孕,便就立刻代入自我理解去了。 她握着拳一脸慷慨激昂,“娘娘,奴婢既然是您身边的宫女,自然也是要给您排忧解难的! 等到您这边稳下来了,奴婢到时候再带您出去放放风!” 一定如此! 呜呜呜皇上对娘娘也好好呀! 皇上肯定是知道了娘娘有身孕的事情,怕娘娘出什么事儿,这才特意将娘娘给“软禁”起来! 这样的爱! 她简直羡慕到了极点! 崔令窈:“……” 这个丫头的脑洞是不是太大了些? 相处时日不多,但是崔令窈已经很喜欢这个小丫头了。 如今见彩月误会,她也已经解释过了,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她便就也懒得继续说下去。 是非分晓,她跟墨厌舟都心知肚明就行了。 两个人说话中,外面传来了通报,说是贵妃和长公主带着小郡主来了。 崔令窈挑眉,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刻,“既然来了,那就请她们进来就是了。” 很快,三人的身影就走了进来。 章霁雪看着明显比上次气色还要好一些的崔令窈愣了愣,很快便就扬起笑来,主动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温柔,“阿窈。” 崔令窈没有说话,章霁雪又道:“公主可在? 璃儿知道当日让妹妹受了伤后,也很是懊恼。 今日,璃儿是特意来看望公主的。” 崔令窈挑眉叫彩月上了茶,眸光流转在长公主的身上,道:“上次见长公主,还是三年前呢。” 长公主今日算是被逼无奈才来。 就光是昨夜,她剩下的亲兵也死了大半! 这要是说跟崔令窈没关系,她整个人名字倒过来! 长公主咬着牙,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是啊。 当日,你还是靖王妃,因着一点委屈,要本宫的弟弟将本宫给压在了你的面前认错…… 这样的记忆,本宫怎敢忘记?” “当年的事情有什么可记的?” 崔令窈问,“其实说到底,公主是不担心不在意这些的。 否则也不会在三年后又以这样的原因与我见面了不是?” 长公主:“……” 她也就三年没见崔令窈,这“死而复生”的崔令窈也未免太招人烦了! 深吸一口气,长公主收起脸上的笑,“行了,你我之间也不必如此假惺惺。 本宫今日前来是有事情,没心思跟你叙旧。 将那个人叫出来就是了。” 崔令窈哦了一声,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轻描淡写,“在在陪着阿厌上朝去了。 眼下,应该还在朝会吧?” “上朝?!” 长公主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后就是觉得可笑,“真是有意思,为了抬自己女儿的身价,真是什么都能胡说出来了!” 她的父皇当初也疼爱她。 她的母妃还受宠的时候,父皇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她,但即便那样,还是没有将自己带上朝堂这些地方。 崔令窈的那个野种,凭什么?! 第47章 抱歉,我脑子不好 崔令窈跟自己说这些,也不过是想在自己面前虚张声势,装一波罢了。 长公主把玩着自己的发丝,语气嘲讽,“有些话可不是胡说的,真以为那是个什么天资聪颖的皇子么? 大昭的江山,还轮不到一个女人做主。 行了,你也不必为难本宫跟本宫的孩子,直接将人叫出来,说过之后就罢了。 本宫也懒得跟你扯什么有的没的。” 这件事儿先过去,等过去了,她会再重新想办法然这两个贱人付出代价的! 崔令窈却微微笑着,道:“我说的是真的呀。” 彩月也忍不住的开口,“小公主一大早就跟着皇上去上朝了。 皇上说了,小公主聪明伶俐,可爱非常,是大昭的福星,就算是带上朝堂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 昨日小公主就是在朝堂上,还未皇上解决了个麻烦呢! 这些…… 贵妃娘娘不是知晓的吗?” 此话一出,几人的目光瞬间落在了章霁雪的身上。 原本还在等着看好戏的章霁雪身子一僵,嘴角扯了扯,道:“本宫……这两日在礼佛,并不曾听说过。” 她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只是为了激化长公主跟崔令窈之间的矛盾,这才没有说出来而已。 崔令窈则是暗自发笑,心中暗暗给彩月了一个赞赏。 这小丫头说话耿直,却也实在是可爱的很,瞧瞧章霁雪的脸色,真是有意思极了。 崔令窈也一脸疑惑的看向长公主,“这件事宫中人都知道的呀,雪儿怎么不告诉你?” 长公主看向章霁雪,眼中隐隐带着怒气。 她若是知晓这件事,定然是再做好准备后才来! 如今来,不就是在让崔令窈笑话自己吗? 墨璃显然也被打击到了,整个人呆呆的,眼圈儿都红了,大声地反驳,“才不可能呢!” 虽然母亲跟皇舅舅之间的关系不是很好,但是因为自己小时候曾经随口一句话,让皇舅舅免于被皇祖父责罚,皇舅舅对自己很好的! 再加上这两年来,皇舅舅身边也没什么小孩儿,自己就是最受宠爱的那个。 之前那个小贱人被皇舅舅允许住在养心殿也就算了,现在为什么还要带着她去上朝?! 深宫寂寥,崔令窈总算是找到了点儿有意思的东西。 崔令窈托腮,这么几年的时光蹉跎,却并未被岁月苛待,加上这段时日的滋养,她比之从前更是多了几分的韵味,瞧着跟少女的区别也不大,依旧是灵动可爱。 她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长公主,道:“长公主殿下不会这一次又有临阵逃脱吧?” 看周围人的神色,长公便就知道崔令窈的话是真的。 她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来是做什么的,咬牙切齿道:“一个乡野长大的毛丫头,能够回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这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你竟然还敢蛊惑皇上将她带在身边上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我告诉你,自古以来,从不曾有过女子涉政的说法,你还真是妖女!” 崔令窈看着长公主如此跳脚的模样也不生气,站起身来走到了长公主的面前,笑眯眯道:“妖女来咯~” 话音落,一个耳光就隔着一层手帕打在了长公主的脸上。 顿时屋子里传出一阵的惊呼,长公主还未反应过来,崔令窈已经对着一边的章霁雪也动了手,混乱中,墨璃也没能幸免于难。 如果是从前的崔令窈,想来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即便做了,也是点到为止。 但是如今的崔令窈可不是那个心中还有几分礼仪的崔令窈了。 本来在宫中就无聊,被禁足,更是对墨厌舟充满愤慨。 现在这两人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 那不好意思,她不动手那都是对自己的亏待! 在小地方虽说民风淳朴,可人总是有好有坏。 她生的貌美,当初在惊鸿镇落脚,总能看见几个婆子婶子为了点儿鸡毛蒜皮的事情缠打在一起。 开始她以为这些事儿跟自己没关系,结果后面她们盯上自己。 崔令窈也就练就了一身的本事。 如今一边打着这两个从未踏足过京城外生活的贵人,崔令窈也不由得心中微微怀念当初虽然鬼马精灵,但是也不曾这样“粗鄙”的自己。 都是命啊! 长公主和章霁雪倒是想互相帮忙按住崔令窈,可彩月不是吃白饭的,白着一张脸尖叫去拉扯开二人,“不要拉扯,娘娘身子有恙,不要拉扯坏了!” 章霁雪,长公主:“???” 有恙?! 崔令窈最好是脑子有病! 否则有恙还能打的这么起劲儿,这是人吗! 崔令窈听着彩月的尖叫声有些想笑。 等打够了,这才挑着眉重新坐了回去,一脸的娴静温柔,“我还是喜欢好好说话。 长公主应该不知道,这几年我的生活艰难。 为了能够生存,没少被人欺负,久而久之我就有些应激了。 一旦别人对我的语气不好,我的脑子就控制不住,就想要动手了。” 她的眼神无辜,叹息道:“这一点,我也很无奈。” 两个人的脸上被抓花不少,头发也都散了,墨璃就在一边哭,“花女人,我要告诉皇舅舅,要皇舅舅收拾你,将你赶出皇宫,诛你九族!” 话音未落,崔令窈又是起身将人给提了起来狠狠地两个耳光打了过去。 长公主忍住痛,尖叫着将崔令窈给推开,紧紧抱住了墨璃,“璃儿还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你怎么能够对一个孩子下手!” “她都想要我九族了,我还不能打?” 崔令窈挑眉,“你当我是傻子呢?” 什么道歉,什么把柄? 长公主现在只想带着墨璃离开。 可是二人刚转身,崔令窈便就叫守卫将人给守住。 她微笑着走到了二人的面前,道:“走什么,不是今日来给我女儿认错的吗? 她应该马上就回来了,你们是这会儿时间也不愿意等了?” 长公主苍白着脸看向章霁雪,眼中满是怒意。 章霁雪一定是隐瞒了崔令窈的这些变化,故意看自己笑话的! 可恨自己竟然还将她当做自己的小姑子,这根本就是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