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当花瓶,你却斩神证道了??》 第1章 我成压寨夫人了? 新书发布,老规矩。 前期统一位面,后期征战诸天 本书变单。 --------------------------- 大邺,清河。 时值九月。 苏清寒摊开双手,举到眼前。 指节纤细,皮肉匀停。 手是好手... 但...这特么不是她的啊! 什么情况? 她费力地转动着僵硬的脖颈,脑子里,无数记忆涌入。 大邺王朝,分崩离析,诸侯并起,遍地狼烟。 更要命的是,此界还有妖魔横行,鬼魅丛生。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苏清寒,清河县苏家的大小姐。 苏家本是当地望族,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景里,收拾家当准备南下投奔扬州府的亲戚。 好巧不巧,半道上遇着了一伙劫道的。 家财被掠,人也被掳上了山。 原主这副倾城之貌,自然就成了山大王们的抢手货,直接被许给了黄风寨的三当家,做压寨夫人。 良辰吉日,洞房花烛。 原主是个烈性子,宁死不从,一根白绫挂在房梁上,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然后,她就来了。 “娘的,刚落地就给我上这么一道硬菜?” 他一个二十一世纪遵纪守法的社畜老哥,平日里最大的冒险不过是上班迟到。 眼下却要替一个素未谋面的古代大小姐,去应付一个即将闯进门来的山贼头子。 还是在洞房里。 这算什么? 院子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响,划拳的,劝酒的,还有人扯着破锣嗓子在吼山歌,粗俗不堪。 “三当家,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别让那小娘子等太久!” “就是!苏家大小姐可是清河县第一美人,三当家你好福气!” 苏清寒心里一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咚!” 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开。 一个魁梧的汉子,踉踉跄跄地跨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串震耳欲聋的起哄声。 酒气混着汗臭味,扑面而来。 苏清寒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飞快地打量着来人。 那汉子约莫三十出头,一脸横肉,满面红光。 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这应该就是那个三当家了。 她没有躲闪,反而挺直了腰背,端坐在床沿上。 “去去去,别打扰老子兴致,都滚出去。” 三当家关上了门,插上门闩。 屋外的喧嚣,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隐约的闹腾。 待解下腰上的佩刀,他才转过身来,嘿嘿地笑道:“小娘子,等急了吧?哥哥这就来疼你。” 疼你大爷! 苏清寒心中一边怒骂,一边疯狂思考着对策。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但跑也跑不掉。 眼下之际,又能如何? 就在三当家走到床前,伸手就要来抓她肩膀的瞬间。 “三当家...别...别急......” 呕—— 这一开口,她自己都快绷不住了。 三当家动作一顿,见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色心更炽,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小美人儿还害羞了?放心,哥哥我温柔得很!” 苏清寒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 她强忍着恶心,将那张绝美的脸庞凑近三当家。 眼波流转间,硬是挤出几分连她自己都觉得作呕的媚意。 “当家的,这般......这般直接,多没意思,良辰美景,不如......咱们玩点儿花的?” “哦?”三当家来了兴致,停住了手,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怎么个玩法?” “奴家......奴家听闻,闺房之乐,有许多新奇的玩法......不如,当家的蒙上眼睛,来寻奴家......寻到了,奴家......奴家便任君采撷......” 三当家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哄笑。 “哈哈哈!不愧是读书人家的大小姐,花样就是多!” 他心里压根没把这当回事。 这小娘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细胳膊细腿的,风一吹就倒。 这屋子就这么大,她能跑到哪儿去? 蒙上眼睛,不过是增添几分情趣罢了。 再说了,这可是清河县第一美人主动投怀送抱,还有这等要求,他如何能不应? “好!好!就依你!” 三当家想也不想,便一口答应下来,色眯眯地催促道:“快,快给哥哥蒙上!” 苏清寒心中一定,站起身,取下自己腰间的一条红色绸带。 绸带柔软,带着女子身上似有若无的清香。 她走到三当家面前,踮起脚尖。 仔仔细细地,用绸带将三当家的眼睛蒙了个严严实实,还特意打了个死结。 “当家的,好了。” “嘿嘿,小美人儿,哥哥我来啦!” 三当家张开双臂,像一头笨拙的熊,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便朝着他方才记住的床的方向扑了过来。 苏清寒早已退到了几步开外。 她一边屏住呼吸,一边用甜得发腻的嗓音,轻轻喊道:“当家的,来抓我呀......” “小娘皮,还挺会躲!”三当家扑了个空,也不恼,狞笑着循着声音的方向追去。 苏清寒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没有再出声,在屋子里游走,同时飞快地打量着四周。 窗户钉死了,门也闩上了。 没有出路。 她的目光扫过桌子。 桌上,红烛摇曳,照亮了几个粗瓷酒碗,还有一盘吃剩的花生米。 在酒碗旁边,放着一把刀。 正是那三当家进门时嫌碍事,随手解下扔在桌上的佩刀。 苏清寒的瞳孔一缩。 杀了这个山贼头子! 可是...... 杀了之后呢? 外面,是整整一山的土匪。 杀了三当家,他们会放过自己吗? 若不杀......今晚,他连人都做不成。 死,还是生不如死? 三当家还在屋子里跌跌撞撞地摸索,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着:“小美人儿,躲哪儿去了?再不出来,等哥哥抓到你,可要好好打你的屁股!” 时间不多了。 这屋子就这么大,他很快就会失去耐心,扯下眼罩。 苏清寒深吸一口气,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连鸡都没杀过。 现在,却要杀人。 而且杀的,还是一个身高体壮,满身横肉的悍匪。 “妈的......” 苏清寒朝着地上恶狠狠吐了口唾沫。 拼了! 她不再迟疑,一个闪身来到桌边,伸手握住了刀柄。 刀比想象中要重。 她双手握住,缓缓地,将刀从鞘中抽出。 “噌——” “什么声音?” 三当家耳朵很尖,立刻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 苏清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当家的......是奴家不小心,碰倒了烛台......” 她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桌腿,发出一声轻响,以作印证。 “哦......” 三当家果然被骗了过去,放松了警惕。 “小宝贝儿,别急,哥哥马上就找到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凭着声音,朝苏清寒的方向摸了过来。 三步。 两步。 一步。 三当家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在烛光下更显油腻。 就是现在! 苏清寒没有再后退。 去你妈的。 手中的腰刀,笔直地,狠狠地刺了进去! 噗。 三当家没来得及叫出声,苏清寒的另一只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 一线温热的液体,溅在苏清寒的脸上。 黏稠,带着腥气。 三当家的力气极大,双臂胡乱挥舞,想要扯下脸上的绸带。 苏清寒被他撞得一个踉跄,险些握不住刀柄。 她眼中狠色一闪而过,咬紧牙关,手腕用力一拧。 “噗嗤——” 她将刀拔了出来。 不等那汉子做出更多反应,她双手握刀,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准他的心口,又狠狠捅了进去。 这一次,刀尖没入得更深。 三当家的身体猛地一僵,挥舞的手臂垂了下来,重重地朝前倒去。 苏清寒松开手,任由他扑倒在自己脚下。 扑通。 她靠着身后的桌沿,撑住自己发软的身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杀人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死死咬着牙,才将那股恶心压了下去。 缓了一阵,走到桌边,扯下一块布,用力擦拭着手上的血污。 现在三当家死了。 可...外面的山贼怎么办? 难不成,她一个弱女子,还能一路杀出去? 就在这时。 叮—— 【击杀普通生物,获得经验值10点】 苏清寒动作一滞。 什么东西? 紧接着,又一道信息浮现。 【首次击杀,达成成就:别了,手无缚鸡之力!奖励经验值10点,技能点×1】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半透明的,泛着淡淡青光的面板,凭空出现在她眼前。 【宿主:苏清寒】 【等级:3(凡境)】 【功法:无】 【经验值:0/50】 【可分配技能点:3】 这是...... 什么玩意儿? 传说中的金手指? 苏清寒愣住了,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该干嘛。 正当她愣神之际,那三当家的尸体上,飘起两个灰蒙蒙的光团,在她面前缓缓浮沉。 【下品功法:《开山快刀》,开山快刀自古即为山民代代相传,招式简易粗陋,行刀精练质朴,毫无多余架势,施展起来却也举步生风,勇武不凡。】 【下品丹药:止血散,略微恢复伤势。】 第2章 大成开山刀法 其中一团,瞬间没入她的眉心。 另一团光,则凝实成一包粗糙的纸包,正好落在她摊开的手心。 与此同时,眼前的青光面板悄然变化。 【功法:开山快刀(未习得)】 苏清寒深吸一口气。 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 门外那些山贼,随时可能进来。 她心一横,死马当活马医。 ‘加点,开山快刀。’ 面板上的字迹,由(未习得)瞬间变成了(入门)。 刹那之间,苏清寒的脑海里,凭空多出了无数关于《开山快刀》的记忆。 如何握刀,如何出刀,如何劈砍,一招一式,清晰得如同苦练了数年。 她正闭着眼,细细感悟。 门外,又传来了动静。 “怎么这么久?里面一点动静都没了?” “就是,三当家往常不是两下就该哆嗦着出来了?这小娘们瞧着也不是个禁折腾的。” “不会是......马上风了吧?” “放你娘的屁!去,看看怎么回事。” 紧接着,脚步声正朝门口走来。 苏清寒眉头一紧。 罢了。 她将剩下两个技能点,毫不犹豫地全部加了上去。 (入门)→(小成)→(大成)! 瞬间。 每一处发力技巧,每一个杀人角度,都已是烂熟于心。 ... 门外。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无人回应。 “三当家?完事了吱个声啊?” “......” 依旧安静。 带头的山贼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脸色一沉:“撞开!” “砰——!” 木门被悍然撞开。 门外,众人这才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烛光昏暗。 一袭刺目红嫁衣,墨发披散。 女子那张绝美的脸颊上,溅着几点尚未干涸的血迹。 她神色冷漠,看着眼前三人,缓缓抬起手中那柄沾血的腰刀。 刀尖,直指门外。 门口几个山贼,就那么杵着。 满脸的醉意,都僵在了脸上。 这是个什么光景? 屋子中间,那刚入门的压寨夫人,非但没躺在床上,反而提着刀,站在那儿。 再定睛一看,地上那具魁梧的身躯,不是三当家又是谁? 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剩下的,全成了杀意。 “操你娘!” 当先一人怒吼出声,锵地拔出腰间朴刀,面目狰狞地冲了上来。 “杀了这贱人,给三当家报仇!” 另外两人紧随其后,三柄钢刀,封死了苏清寒所有退路,兜头就劈。 风声呼啸。 刀锋扑面,她向左侧滑出半步,堪堪避开正面那致命一刀。 手中的腰刀,以一个极为古怪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一撩。 “铛!” 一声脆响。 当先那名山贼只觉手腕一麻,钢刀脱手飞出。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一抹寒光已然划过脖颈。 血,喷得老高。 不等尸体倒下,身后左右两人的刀已近身。 苏清寒不回头,身子猛地向后一撞,整个人撞进左后方那人的怀里。 那山贼一愣。 就是这一愣的功夫,苏清寒手腕一翻,反手握刀,狠狠向后一捅。 “噗嗤。” 刀尖从那山贼胸口透体而出。 她借着捅刺的力道,猛地一旋身,挣脱开来,正好迎上最后一人。 那山贼骇得亡魂皆冒,见两个同伴转眼就没了,哪还有半分战意,怪叫一声,竟是转身就想往门外跑。 苏清寒眼神一寒,脚下发力,人随刀走,一步追上。 一刀,斜劈。 自右肩,到左肋。 那山贼跑出的第三步,终究没能落下。 上半截身子,缓缓滑了下去。 屋子里,血腥气愈发浓重。 苏清寒拄着刀,站在四具尸体中间,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击杀普通生物×3,获得经验值30点】 啧。 刀法是厉害,可这身子骨,也太不禁用了。 哪怕是升级后,身体的各方面都略微提升。 可那几下看似行云流水,已经榨干了她这具身体里所有的力气,现在两条腿都有些发软。 就在这时,地上那三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上,也慢悠悠地飘起了几个灰蒙蒙的光团。 她强撑着走过去,伸手一碰。 【获得:生锈的铜钱×3】 【获得:半块啃过的干饼】 “......” 【中品丹药:蜂王露,蜂王露取红蜂蜜之上佳者调制而成,传闻乃是只有群蜂之王可以享用的甘露,此药甘而馨香,服之补中益气,大幅度恢复体力。】 总算来了个有用的。 苏清寒毫不犹豫,撕开纸包,将那黏稠的露状物一口吞下。 一股清甜的暖意瞬间在腹中化开。 不过片刻功夫,方才的疲惫与酸软一扫而空,体力竟是恢复到了鼎盛状态。 “好东西。” 她掂了掂手里的刀,开始盘算。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里只是黄风寨三当家的一个据点,常驻的山贼也就二十来号人。 自己刚才杀了四个,外面少说还有十五六个。 要是被围攻,这小身板绝对扛不住。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属性面板。 【经验值:30/50】 杀了三个,涨了三十点经验。 也就是说,再杀两个,就能升级。 到时候,这《开山快刀》说不定能突破到“大成”之上的境界,保命的把握也能更大一些。 想到这里,苏清寒心里有了计较。 她走到一具身材与自己相仿的山贼尸体旁,屏住呼吸,强忍恶心,动手去扒那身满是汗臭和血腥味的衣服。 她一个大老爷们,倒是不在乎穿什么。 可这红嫁衣实在太扎眼了。 三下五除二换好了衣服,又扯了块布条,将一头长发随意束在脑后。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朝外看去。 不远处,篝火烧得正旺,几个山贼围着火堆还在喝酒划拳,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异状。 就在这时,两个山贼勾肩搭背地从篝火旁站了起来。 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 “他娘的,喝了马尿不成,老子去撒泡尿。” “一起一起,憋死我了。” 苏清寒眼睛一眯。 机会来了。 ... 林子边缘,光线昏暗。 那两个山贼勾肩搭背,找了棵大树,解开裤腰带就开始放水。 哗啦啦的水声在此刻格外清晰。 “三当家这会儿估计都完事了......他娘的,只顾着他自己,也不给兄弟们爽爽。” 其中一个山贼抖了抖身子,含糊不清地骂道。 “你懂个屁,”另一个打了个酒嗝,“待三当家玩完了,还会没你我的份?” “嘿,也是,三当家就那三板斧,快得很,清河县第一美人,啧啧...” 两人正猥琐地笑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在这山寨里,他们倒也没多少警惕心,只当是哪个弟兄也出来解手。 其中一人回头看了一眼,见来人穿着和他们一样的短打扮,身形瞧着有些瘦弱。 便不在意地扭回头去,嘴里含糊不清地问:“你也来尿尿啊?” 苏清寒站在阴影里,轻轻点了点头。 那山贼见她不答话,只当是喝多了,也不再理会,继续对着树根使劲。 “快点的,尿完回去喝酒,娘的,今天这酒喝得真不尽兴。” “就是,等三当家完事了,咱们也......” 话音未落。 一道寒光,在月色下一闪而过。 “噗。” 两个山贼的身子齐齐一软。 其中一人的脑袋,骨碌碌滚到了自己脚边。 他尚存的最后一丝意识,看见的,是自己那还在放水的下半身。 老子...... 还没尿完! 第3章 猛虎下山式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宿主:苏清寒】 【等级:4(凡境)】 【功法:开山快刀(大成)】 【经验值:0/100】 【可分配技能点:1】 没有丝毫犹豫,意念一动。 加点,开山快刀。 轰—— 面板上的(大成)二字,瞬间化作(圆满)。 刹那间,一股截然不同的感悟涌入脑海。 《开山快刀》... 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何处不一样? 她一时半会,却说不上来。 苏清寒低头,看向地上那两具尸体。 尸体上,只飘起了一个孤零零的灰色光团。 她伸手一碰。 【中品丹药:蜂王露。】 好东西。 苏清寒将纸包仔细放入兜里,握了握拳头。 身体素质,又提升了一点。 圆满境界的刀法,再加上一包能瞬间恢复体力的蜂王露。 对付外面剩下的那十几个山贼...... 已经足够! 她不再隐藏,提着刀,大步朝着篝火的方向走去。 ... 篝火旁,十几个山贼喝得东倒西歪,吵吵嚷嚷。 “说起来,最近风声倒有些紧。”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山贼灌了口酒,压低声音,“听说山下那村子,请了许家出头,要来剿我们黄风寨。” “许家?就是那个许白?” “对!听说那小子厉害得很,杀人不眨眼。” “怕个球!” 旁边一个独眼龙把酒碗重重一顿,骂道,“咱们大当家可是入了通脉境的高手!那许白算个什么东西,来了也是送死!” “就是!大当家神功盖世!” 众人正吹捧着,浑然不觉,一道瘦削的身影已走到了篝火边缘。 风吹过。 空气里,除了酒肉的香气,还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一个山贼抬起醉眼惺忪的眼睛,正好看见那道人影。 “你他娘的谁......嗯?” 他话说到一半,愣住了。 来人穿着他们山贼的短打,身材却比寻常弟兄要瘦弱得多。 一张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但那手上提着的刀,刀尖上,正有一滴血,缓缓滑落。 滴答。 血珠落入了尘土。 直到那身影走近。 那张脸,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清冷,绝美。 脸上,还溅着几点尚未干涸的血。 “是......是那个小娘们!” “三当家呢?!” “她手里的刀......是三当家的佩刀!” 所有山贼,一下全站了起来。 这...这特么什么情况? 三更半夜,洞房花烛。 新娘子提着新郎官的刀,浑身是血地走了出来。 新郎官,却不见了踪影。 用屁股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他们想不明白,一个娇娇滴滴的大小姐,是怎么杀了三当家。 如今,又是哪来的勇气,站在这里。 尤其是那双眼睛。 没有丝毫畏惧,看他们,像是在一群待宰的猪猡。 独眼龙死死盯着苏清寒,又扫了一眼远处的屋子。 “贱人!你把三当家怎么了?!” 苏清寒没说话。 只是把手里的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握着。 那是一种准备劈柴的姿势。 朴实无华。 “干恁娘!并肩子上,剁了这小贱人!” 他一声咆哮,打破了这片死寂,挥舞着鬼头刀,第一个冲了上来。 “给三当家报仇!” 其余山贼被他一喝,也纷纷壮起胆子,嗷嗷叫着,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十余人,将她围在篝火旁,水泄不通。 一张张脸,在跳动的火光下,尽是狰狞。 然鹅。 面对如此之势,苏清寒却是脚步一踏,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主动迎向了那势头最猛的独眼龙。 独眼龙见她不躲不闪,反而冲向自己,脸上狞笑更甚。 刀风呼啸,当头斩落! 苏清翻手腕一抖,手中腰刀自下而上,斜斜迎去。 “铛——!” 火星四溅。 独眼龙面色一僵,手中一股巨力传来。 再看那鬼头刀,竟是被从中斩断。 而那柄看似单薄的腰刀,余势不减。 噗。 一刀,自下颌而入,从天灵盖透出。 “......” 苏清寒抽刀。 温热的血,劈头盖脸地浇了她一身。 她看也不看脚下倒去的尸体,左脚为轴,猛地旋身。 手中的腰刀,顺势划出一道圆满的弧线。 血色刀光,横扫而出! “啊——!” 冲在最前头的两名山贼,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腰间一凉。 上半身,与下半身,就这么干脆地分了家。 这一幕,瞬间击溃了剩下的山贼的心理。 他们上山前,也不过是平民百姓,亦或者是些泼皮流氓。 何等见过如此架势? “鬼......她是鬼!” “跑!快跑啊!” 剩下的人骇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扔下兵器,转身就想逃。 “想跑?” 她舔了舔嘴角的血珠。 味道,让她有些兴奋。 人随刀走。 每一次出刀,都伴随着一声惨叫。 《开山快刀》,本就是一往无前的刀法,没有守势,只有攻势。 在“圆满”境界的加持下,每一刀都狠厉到了极致。 一个山贼慌不择路,竟是抓起篝火旁一根燃烧的木棍,朝她脸上扔来。 苏清寒不闪不避,一刀斩去。 燃烧的木棍,断成两截。 刀锋,顺势从那山贼的眉心,劈到了裤裆。 整个人,被中正地分成了两半。 最后一个山贼,已经跑到了院子边缘,一只脚都踏出了门槛。 脸上满是狂喜。 跑... 跑掉了! 可下一瞬,他的狂喜便凝固了。 他低头,看见一截刀尖,从自己胸口透了出来。 “我......” 苏清寒站在他身后,缓缓抽出刀。 最后一句尸体,倒下了。 整个据点,除了她,再无一个活口。 【击杀普通生物×13,获得经验值130点】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宿主:苏清寒】 【等级:5(凡境)】 【功法:开山快刀(圆满)】 【经验值:30/200】 【可分配技能点:1】 升级的暖流涌遍全身,略微驱散了些许疲惫。 苏清寒看着技能点,陷入了沉思。 升级一次,或者获得一个成就,才给一点技能点。 《开山刀法》到底是门下品功法。 还是暂时先不要浪费了。 她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又有几个灰蒙蒙的光团,慢悠悠地飘了起来。 她强撑着走过去,一一触碰。 【获得:破烂的草鞋】 【获得:发霉的钱袋(内有铜钱十七文)】 【获得:喝了一半的劣酒】 ...... 全是垃圾。 就在她快要失望的时候,最后一个光团,终于给了她一点惊喜。 【下品身法《猛虎下山式》,“猛虎立我前,苍崖吼时裂”。猛虎下山式姿态低伏,形如伏虎,尤其擅长积蓄腿力,时机一至,便如猛虎自山中一跃而出。】 第4章 前不识来路,后不知归途。 与清河县的兵荒马乱不同,此地尚算安宁。 宅院深深,花木幽幽。 正堂内,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我的女儿啊......我的清寒啊......” 一个体态丰腴的妇人伏在桌案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旁边,一位穿着打扮更为华贵的妇人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劝慰:“姐姐,莫要哭坏了身子,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都怪我!都怪我!” 一旁的中年男人,满脸悔恨,“我就不该信那几个镖师的鬼话,说什么分头走更安全......我怎么就让清寒一个人先走了......” 夫妇二人相对垂泪,悲从中来。 堂下,还坐着一个年轻人。 一身月白锦袍,面如冠玉,剑眉星目。 他端着茶杯,只是静静听着。 “姐夫,姐姐,事已至此,自怨自艾也无用。”主位上,林家的家主林伯圭终于开了口,声音沉稳,“黄风寨那伙山贼,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想来...不敢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这话连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苏守财猛地抬起头,“那可是山贼窝啊!清寒她......她那相貌......落到那群畜生手里,还能有好吗?” 众人沉默。 是啊...还能有好吗? 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进了山贼窝,会是什么下扬? 良久。 林伯圭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他一拍扶手,站起身来:“不管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这么坐着,难道人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林轩!” “父亲。” 那名为林轩的年轻人站起身,对着林伯圭一抱拳,神色肃然。 “你即刻点上府中好手,备上快马,去清河县附近走一趟。” “不管是把黄风寨翻个底朝天,还是把清河县掘地三尺,必须找到你清寒表妹的下落!” 说完,他才缓和了神色,转向苏守财夫妇,指着自己的儿子,介绍道:“姐夫,姐姐,这是我的二子林轩,去年侥幸入了通脉境,对付区区几个山野草寇,应当不在话下,你们放心,他定能将清寒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通脉境! 苏守财夫妇闻言,眼中顿时燃起了一丝希望。 武道一途,凡境之后,便是通脉。 能入此境者,在扬州府这等大地方,也算得上是一方好手。 去对付一窝山贼,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林轩向前一步,对着苏守财夫妇揖手。 “姨夫,姨娘,请二位放心。” “侄儿这便出发,不把表妹寻回,林轩誓不回扬州!” ... 官道上,有一匹马。 马是老马,瘦骨嶙峋,走一步,喘三喘, 尾巴有气无力地甩着,赶着苍蝇。 马上之人,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短打,一头青丝用布条随意束在脑后,几缕发丝被风吹乱,贴在脸颊。 腰间,挂着一柄腰刀,分量不轻,与那纤细的腰肢格格不入。 那伙山贼穷得叮当响,搜刮了半天,除了这匹半死不活的老马,就只剩下几块啃不动的干饼。 苏清寒抬头,望向远方。 入目之处,皆是荒凉。 野草长得比人高,把半死不活的庄稼苗子都盖住了。 远远望去,一片死气沉沉的灰绿,看不到半点人烟。 前不识来路,后不知归途。 原主的记忆里,只有风花雪月,以及对某个素未谋面的表哥的朦胧幻想。 对于外界,这位大小姐的认知,约等于零。 去扬州府投奔亲戚,是苏父定下的路。 可具体怎么走,往哪个方向走,她一概不知。 她有气无力地拍了拍老马的脖子。 “你要是会说话,就吱个声,告诉我扬州府到底往哪儿走。” 老马打了个响鼻,权当是回答。 “你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啧,算了。” 一人一马,就这么慢悠悠地在荒无人烟的官道上晃荡。 日头渐渐偏西。 苏清寒心里有些发毛。 这鬼地方,白天都见不着一个活人,到了晚上,指不定会从地里钻出些什么妖魔鬼怪。 必须在天黑前,找个落脚的地方。 就在这时,她眼尖地发现,前方不远处的路边,似乎斜插着一块木牌。 有字! 苏清寒精神一振,连忙催促胯下的老马:“快,马兄,冲锋!晚饭给你加餐!” 老马仿佛听懂了,竟是撒开蹄子,小跑了起来。 到了近前,苏清寒翻身下马,凑过去仔细辨认。 木牌饱经风霜,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还能看出几个字。 “前方...有...?” 有什么来着? 她眯着眼,脑袋都快贴到木牌上了。 那最后一个字,被泥巴糊住了大半,只能看出一两笔扭曲的刻痕,像是某种鬼画符。 什么情况? 这年头,连个路牌都做不明白? 她伸出手指,想把上面的污迹抠掉。 手指刚碰到,那腐朽的木头就往下掉渣。 再抠,这牌子怕是得当扬退休。 这这这! 算了,爱有啥有啥吧。 这破路只有一条道,不往前,难道还要走回去? 她重新翻身上马,这身子骨还是太弱,骑了半天马,大腿根都快磨破皮了。 “马兄,走着。” 一人一马,继续向前。 天色,暗得很快。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恰好落在那块木牌上。 那原本模糊不清的最后一个字,痕迹竟是清晰了些。 隐约是个......妖字。 ... 天色彻底黑了。 风吹过树梢,呜呜咽咽的,像是女人的哭声。 远处,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 苏清寒把老马牵到身边,自己则靠着树干,抱着刀,闭上了眼。 说是闭眼,其实只是半眯着。 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妖魔鬼怪的故事倒真不少。 有书生夜宿荒庙,被画皮女鬼掏心挖肺的。 有樵夫山中迷路,误入狐妖洞府,被吸干了阳气的。 还是小心为妙。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就在她昏昏欲睡,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钻入了耳朵。 那匹老马,忽然不安地刨着蹄子,打了个响鼻。 空气里,飘来一股浓重的腥臊味。 她缓缓站起身,按住刀柄,眯着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第5章 我才是下山猛虎 林间深处,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疾速穿行。 为首的男子一身青衣,手持长剑,身法颇为矫健,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他身后的女子,杏眼桃腮,眉宇间却带着一股英气,同样是利落的剑客打扮。 “师兄,那畜生就在前面!” “不急。”被称作师兄的男子喘了口气,脚步却未停下,“我那一记清风斩,已经伤了它的本源,撑不了多久,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 女子眉头微蹙:“等等,它跑的方向......好像变了。” 师兄闻言,也是一顿。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们二人追着那头斑斓猛虎,眼看就要将其毙于剑下。 那头虎妖,狡猾至极,拼着受了重伤,也要往林深处逃窜。 那里妖气最重,能遮掩它的踪迹,也最利于它养伤。 可现在...... 它怎么反而朝着官道的方向去了? 二人正疑惑间。 前方林中,那头斑斓猛虎巨大的身影一闪而逝。 就在刚才,它忽然闻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让它浑身妖血都为之沸腾的味道。 是人! 而且是气血格外干净的人! 它修炼至今,离那“通脉”之境,只差临门一脚。 只要吞了这人的气血,它便能借此冲破关隘,踏入通脉! 届时,妖丹凝实,伤势尽复。 身后那两个狗屁的清风观弟子,不过是两盘开胃小菜! 天助我也! “不好!” 那青衣男子脸色骤变,“官道上有人!” 女子也是花容失色:“这畜生是想吞人气血,强行破境!” 二人不敢再有丝毫保留,脚下发力,速度又快了几分。 若是让这虎妖得逞,破了境,那今晚死在这里的,就是他们师兄妹了! 林子边缘。 虎妖庞大的身躯,终于冲出了黑暗。 它一眼就看到了。 官道旁,树荫下,站着一个瘦削的身影。 虎妖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贪婪。 就是你了! 与此同时,青衣男子和那女子也追到了林边。 他们一眼便看到了那对峙的一人一妖。 也看清了那人。 “姑娘!快跑!那是妖物!” 可那女子,却像是被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完了。 青衣男子心里一沉。 这虎妖即将破境,凶悍无比,便连他们二人联手,都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重伤。 一个寻常女子,如何是它对手? 怕是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然而,下一刻。 只见那女子,非但没有跑,反而迎着那虎妖走了过来。 月光下,她一边走,一边缓缓抽出了腰间的腰刀。 噌—— 疯了? 这是彻底疯了! 苏清寒确实觉得有点疯。 好端端的,怎么就碰到老虎了? 娘的,这荒山野岭,果然不是人能呆的。 虎妖见这人不仅不跑,还敢亮兵器,顿时勃然大怒。 老子打不过身后的清风观除妖人,还打不过你这小娘皮? 给我死来! 一声咆哮,后足猛地一蹬,朝着苏清寒当头扑下! 那青衣男子绝望地闭上了眼。 太快了,来不及救了。 但。 只见苏清寒身形,猛地向下一沉。 整个人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态,低伏于地,双腿微微弯曲,脊背如弓。 《猛虎下山式》。 姿态低伏,形如伏虎。 她体内的气血,在这一瞬间,尽数沉于下盘。 那青衣男子猛地睁开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这是什么架势? 不等他想明白。 那头虎妖,已经扑到了苏清寒的头顶。 血盆大口,近在咫尺。 就是现在! 苏清寒双腿猛然发力。 轰! 整个人,冲天而起,一往无前。 手中那柄腰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弧线。 《开山快刀》,圆满! 一刀,开山! 噗—— 虎妖庞大的身躯,从苏清寒的头顶一掠而过,重重地砸在几丈外的地上。 扑通。 又是一声闷响。 一颗硕大的虎头,骨碌碌滚到了青衣男子的脚边。 那双猩红的兽瞳,还圆睁着,残留着愕然。 官道上,苏清寒落地。 她维持着出刀的姿势,浑身浴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温热的妖血,顺着刀尖,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击杀普通生物,获得经验值100点】 “嗯?” 苏清寒的喘息声一顿。 这老虎,竟然抵得上十个山贼? 气抖冷。 山贼们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首次击杀妖物,达成成就:我才是下山猛虎,奖励100经验,技能点×2】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宿主:苏清寒】 【等级:6(凡境)】 【功法:开山快刀(圆满)猛虎下山式(入门)】 【经验值:30/300】 【可分配技能点:3】 升级的暖流,再一次遍布全身。 先前因催动《猛虎下山式》,又使出圆满境界的《开山快刀》,而被瞬间榨干的体力,顷刻间恢复。 好赚! 这账谁不会算? 还杀什么人? 以后专门找妖物杀不就得了? 她正美滋滋地盘算着,眼角的余光瞥见地上那具虎妖尸体上,也悠悠地飘起了一个光团。 与之前那些灰蒙蒙的不同,这个光团,竟是泛着淡淡的白色。 她正准备走过去,看看这次又爆了什么好东西。 林子里,那两个追着虎妖而来的人,终于走了出来。 一男一女,皆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身穿青色道袍,背负长剑,风尘仆仆。 二人走到近前,先是看了一眼地上那颗死不瞑目的虎头,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庞大的无头虎尸,最后,目光才落到苏清寒身上。 官道上,月光清冷。 那人一身不合身的短打,浑身浴血,墨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 这...... 这人是谁? 虽说这妖物被他重伤,可刚刚那一下,寻常武者也不可能接的下来。 更别提如此干脆利落的反杀。 青衣男子压下心头的震惊,对着苏清寒遥遥一抱拳,朗声道:“扬州府清风观弟子,云尘,见过姑娘。” 他身旁的女子也跟着行了一礼:“清风观,徐清月,见过姑娘。” 他们见苏清寒年纪轻轻,却有如此骇人的手段,不敢有丝毫托大。 扬州府? 苏清寒心里一动,面上已经没有表情。 她没有回话,只是将手里的腰刀,慢条斯理地插回了腰间的刀鞘。 这副做派,落在云尘和徐清月眼中,更坐实了他们心中高手的猜想。 只有高手,才有这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第6章 清风观道人 云尘见她不语,以为是自己二人唐突了,连忙解释道:“姑娘莫怪,我师兄妹二人,奉师门之命,追剿这头伤人的虎妖,已有多日。方才若非姑娘出手,只怕我二人......” 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举手之劳。” 徐清月性子似乎更活络些,她向前一步,好奇地打量着苏清寒,忍不住问道:“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方才那一式...... “山野村夫,学了点庄稼把式,当不得夸。” 云尘心中越发觉得眼前这人深不可测,行事作风,完全不按常理。 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了那具虎妖的尸体上,眼中闪过一丝热切。 “姑娘,”他再次抱拳,态度愈发恭敬,“此妖物既是姑娘所杀,战利品自然归姑娘所有,只是......我师兄妹二人,斗胆想与姑娘做个交易。” “交易?”苏清寒挑了挑眉。 “正是。”云尘指着那虎妖尸体,“此妖即将破境,一身皮骨血肉,皆是炼丹制符的上好材料,尤其是它体内的妖丹,更是价值连城。我二人愿以......一百两纹银,外加三瓶我清风观秘制的‘凝神丹’,换取这具妖尸,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一百两银子!三瓶凝神丹! 徐清月在一旁听得心头一跳。 这几乎是他们二人这次下山,所能拿出的全部家当了。 说完,云尘有些紧张地看着苏清寒,生怕对方嫌少。 毕竟,对他们武者来说,钱财是小,这种即将破境的妖物材料,才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苏清寒听着,心里盘算了一下。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找个安全的地方,搞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然后安安稳稳地升级打怪。 这虎妖尸体,她一个弱女子也扛不走啊。 留在这里,天亮了指不定被什么东西给叼走了。 换成银子和丹药,倒也不错。 可...... 她目光一转,落在了云尘和徐清月身上。 “扬州府?” 云尘一愣,虽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正是,我二人奉师命从扬州府清风观下山,一路追寻此妖至此。” “远吗?” “若骑快马,大概......三五日的路程。” 苏清寒点了点头。 “东西,你们可以拿走。” 云尘和徐清月闻言,脸上皆是一喜。 “但是,”苏清寒话锋一转,“银子和丹药之外,我还要再加一个条件。” “姑娘请讲,只要我能办到,绝不推辞。” “带我去扬州府。” “啊?” 这下,不仅是云尘,连徐清月都愣住了。 就这? “姑娘的意思是......要我们护送您去扬州府?” “有问题?” “没!没问题!”云尘连忙摆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这有何难!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 对他而言,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能与这等高手结个善缘,别说送到扬州府,就是送到京城,他也愿意。 苏清寒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她不再理会那师兄妹二人,径直走到虎妖的尸体旁。 那庞大的身躯,此刻已经凉透。 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一个硕大的白色光团,正从虎妖的眉心处,缓缓浮起。 比之前那些山贼爆出来的光团,要大得多,光芒也更凝实。 苏清寒蹲下身,装作在检查虎妖的伤口,伸手触碰到了那白色光团。 光团瞬间消失。 【中品器具:水晶镯,水晶镯根据原料玉石有多种颜色,贴肤冰凉,质地皆澄澈如水,佩戴后可略微提升力道。】 一个镯子? 加力道? 这系统爆出来的东西,还挺神奇。 她摊开手,一只通体雪白,澄澈剔透的水晶镯子,正静静地躺在她掌心。 好东西。 她不动声色,将镯子往自己手腕上一套。 腕骨纤细,肤如凝脂,配上这只素净的白色水晶镯,倒显得相得益彰。 她动了动手腕。 一股难以言喻的细微变化,从手腕处传来。 似乎...... 真的多了一丝力气。 虽然不甚明显,但对于如今这具孱弱的身体而言,任何一点提升,都弥足珍贵。 “姑娘?” 身后传来云尘的声音,他已经和徐清月一起,将银子和丹药都取了出来,用一个布包好,恭敬地递上前。 “一百两纹银,三瓶凝神丹,请姑娘过目。” 苏清寒站起身,接过布包,随意掂了掂,便塞进了怀里,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副不把钱财放在眼里的模样,又让云尘和徐清月高看了几分。 “这虎妖尸身巨大,我们需处理一番,才能带走,要劳烦姑娘在此稍候片刻了。”云尘说着,便从背后抽出一柄短刃,准备开始肢解虎妖。 苏清寒找了棵干净些的树靠着,抱着刀,闭目养神。 徐清月看着她那满是污秽的脸,终究是没忍住好奇心,凑了过来,小声问道:“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苏清寒。” 徐清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苏清寒...... 扬州府附近,似乎没听说过有哪位姓苏的高手。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走过来的云尘用眼神制止了。 云尘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话。 这等高人,行事自有章法,性子大多古怪,问多了,反而惹人厌烦。 ... 黄风寨,聚义厅。 厅内,兽皮铺地,酒气熏天。 几十号山贼围着几个大火盆,正吵嚷着分赃。 位上,一张虎皮大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壮汉,满脸虬髯,左脸上一道刀疤,从眼角一直拉到下巴。 他没理会手下们的吵闹,只是一碗接一碗地灌着烈酒。 “大...大当家的!不好了!” 厅内的喧哗声一停。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那人身上。 熊大彪放下酒碗,碗底磕在桌上。 “慌什么。” “三...三当家......三当家的据点...没了!” “什么没了?” “都...都死了!三当家他...他也死了!!” “......” 众人炸开了锅。 “三当家死了?”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动我们黄风寨的人!” 熊大彪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一片冰冷,看得那报信的山贼心头发毛。 “谁杀的?” “不...不知道......我们赶到的时候,院子里全是尸体,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不过,先前听那边的兄弟说,三当家前日里刚抢回来一个女人......是清河县苏家的大小姐,长得......长得可俊了,说是清河县第一美人。” “人呢?” “不...不见了。” “不见了?”熊大彪重复了一遍,嘴角咧开道:“你的意思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们,杀了老三,还杀了十几号弟兄,然后自己跑了?” “小的不敢撒谎!” “......” 熊大彪慢慢站起身,忽然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桌子。 “找!” “把那个小贱人给老子找出来!找不到......”他指着那报信的山贼,一字一顿地吼道,“你们,也就别回来了!” 第7章 天下大势 那山贼面如死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熊大彪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的不轻。 黄风寨的三当家死了,连是谁动的手都不知道! 这是在干嘛? 这特么的是在打他的脸! “大哥,为这点小事动怒,不值当。”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人,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这人约莫三十岁,面容白净,身形瘦长,手里把玩着两颗铁胆。 熊大彪停下脚步,赤红着双眼瞪着他:“小事?老三死了,十几号弟兄也没了!你管这叫小事?” “人死不能复生。”柳青书将铁胆收回袖中,淡淡道,“眼下,是该想想怎么把场子找回来。” “找?怎么找?”熊大彪怒道,“派人去清河县,把那苏家给我屠了!” “然后呢?”柳青书反问,“屠了苏家,官府就会派兵来剿我们。为了一个女人,让整个黄风寨的弟兄们冒险?”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况且,大哥真觉得,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有本事杀了老三他们?” 熊大彪眉头一皱,粗犷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 是啊。 若说只死了一人,尚且可以解释。 可十几号人全都死了! 一个弱女子? 怎么可能。 “你的意思是?” “老三怕是踢到铁板了,那女人身边,或许有高手暗中保护......” “这样,大哥,我去吧。” 熊大彪看着他。 “你?” “我。” 熊大彪盯着他看了半晌,“好。” “老三的仇,你来报,那个女人,我要活的。” “明白。” 柳青书嘴角微微上扬,对着熊大彪一抱拳。 “大哥放心,三天之内,我把人给你带回来。”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出了聚义厅。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个山贼凑到熊大彪身边,小声嘀咕:“大当家,就让二当家一个人去?那苏家小姐邪门得很......” 熊大彪冷哼一声,重新坐回虎皮椅上,端起一碗酒。 “你们懂个屁。” “老二杀人,从来不用第二刀。” ... 官道之上,一行三人,坐骑三匹。 一马,两驴。 马是那匹从山贼窝里顺出来的老马,瘦得能看见肋骨,走起路来一步三喘。 驴是两头青驴,看着倒是精神,就是脾气不太好,时不时就尥个蹶子,或者停下来啃两口路边的野草,任凭主人如何拉拽,就是不挪窝。 苏清寒骑在老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那两名清风观高徒。 一个正满头大汗地跟自己的驴讲道理,另一个则试图用一根胡萝卜诱骗坐骑前进。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着实有些想不明白。 这都玄幻世界了,怎么出门还骑驴? 你们清风观,听着挺大个牌子,结果这么拉胯么? “苏......苏姑娘。” 徐清月好不容易让自己的青驴挪了两步,凑了过来,一张俏脸有些发红,不知是晒的还是累的。 “我看你这马......好像有些累了,不如下来走走?” 苏清寒瞥了一眼身下的老马,又看了一眼徐清月那头倔驴。 嘿! 这丫头。 自己的驴不让骑,还想让我也下来陪你们走路? “不必。” 徐清月碰了个钉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多话。 这位苏姑娘,本事是真大,就是性子......太冷了些。 这一路上,除了问扬州府怎么走,就没主动开过口。 云尘在前面终于搞定了自己的坐骑,回过头,刚好看到这一幕,冲着师妹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官道前方,出现了一群人。 那是一群难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拖家带口,神情麻木地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走。 苏清寒的眼神动了动。 徐清月的脸色也黯淡下来,轻声叹了口气:“又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这世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云尘的表情同样凝重,他勒住缰绳,等那群难民走过,才缓缓开口,像是在对师妹说,又像是在对苏清寒解释。 “如今天子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大邺朝廷,早已名存实亡。” “北有燕王赵狂,拥铁骑百万,虎踞幽并;西有蜀帝李策,据雄关天险,养精蓄锐;东有齐侯田横,通四海之利,富甲天下;南有楚主项天,扼江淮之要,兵强马壮。” 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占据中原的魏公曹瑛,打着匡扶社稷的旗号,实则四面受敌,怕是撑不了几年了。” “那扬州府,是哪家的地盘?”苏清寒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云尘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个,连忙回答:“扬州府地处江东,名义上归齐侯管辖,齐侯田横重商,不喜战事,所以扬州还算安宁,只是......” 他话锋一转,眉头又皱了起来,“南边的楚主项天,素有吞并江东之心,其治下荆州之兵,近来频频在边境挑衅,怕是......这安宁日子,也快到头了。” 苏清寒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懂了。 新手村暂时安全,但隔壁已经有红名玩家在晃悠了。 得抓紧时间升级。 就在这时,前方烟尘大作,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云尘和徐清月立刻警惕起来,握住了背后的剑柄。 苏清寒也眯起了眼。 这阵仗,可不像是寻常商队。 很快,一队骑兵出现在视野里。 为首一人,约莫二十出头,一身月白锦袍,腰悬长剑,坐下是一匹神骏的白马。 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神色间却带着几分焦急与冷傲。 这队人马转瞬即至,在苏清寒三人面前勒停。 那为首的年轻人目光一扫,先是在云尘和徐清月身上那身清风观的道袍上停顿了一下,随即落在了苏清寒身上。 他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一个穿着不合身短打的泥腿子,骑着一匹快要死的马。 他很快便移开了视线,显然没把苏清寒放在眼里。 “两位道长。” 年轻人对着云尘二人一抱拳,声音清朗,“在下扬州林家,林轩,敢问两位,路上可曾见过一个......约莫十七八岁,容貌......容貌极美的女子?她......” 林轩似乎不知该如何形容,顿了顿才道:“她身边,或许跟着几个镖师,也或许是独自一人。” 云尘与徐清月对视一眼。 他们是在林子里遇到苏清寒的,当时只有她一人,至于容貌...... 二人下意识地看向苏清寒。 苏清寒脸上还沾着些许泥土和干涸的血迹,头发也乱糟糟的。 一身破烂短打,加上那匹半死不活的老马,整个人瞧着跟路边的叫花子也没什么区别。 硬要说容貌,只能说五官端正。 跟“极美”二字,实在是不沾边。 云尘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林轩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也没再多问。 只是又扫了苏清寒一眼,似乎在奇怪这两个清风观的道士,怎么会跟一个泥腿子混在一起。 “多谢。” 他道了声谢,便准备策马离去。 苏清寒愣了愣。 原主记忆里,要去投奔的扬州亲戚,是姓什么来着?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林轩离去前最后瞥过来的一眼。 四目相对。 林轩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 算了。 对方明显嫌弃的很。 反正自己马上也能到扬州府了,万一认错了,岂不是凭白遭人白眼。 林轩轻轻“嗤”了一声,调转马头,带着人马,如一阵风般,朝着清河县的方向疾驰而去。 “林家的人?”徐清月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有些好奇地问,“好大的排场。” “扬州林家,世代经商,家资巨富,这位林轩公子,更是扬州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年纪轻轻便入了通脉境,听闻前些日子,还被清风剑宗的一位长老看中,有意收为弟子。”云尘解释道。 “通脉境?”徐清月咋了咋舌,“那可真是天之骄子了。” 苏清寒听的昏昏欲睡。 她现在只想赶紧到扬州府,找个地方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她一夹马腹,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走了,马兄。” 老马晃了晃尾巴,迈开了步子。 云尘和徐清月连忙跟上。 “苏姑娘,这林家在扬州势力极大,方才那林公子又是这般人物,他要找的人,想必很快就能找到了。” 这明显属于没话找话。 苏清寒“嗯”了一声。 至于对方找不找的到人... 关她毛事。 第8章 你是苏姑娘? “......苏姑娘,说起我清风观秘制的凝神丹,算不得什么灵丹妙药,却有淬炼身体,打磨根基的效用。” 说起这个,苏清寒倒是来了兴趣。 她当下从怀中取出一瓶,打开瓶塞。 一股淡淡的药香飘出,不浓,闻着倒也舒服。 “此丹药性温和,每日服用一粒便可,无需刻意催动,药力会自行融入根基。” 云尘见她有兴趣,又补充道,“这三瓶,正好是一个月的用量。” 倒出一粒,那丹药色泽圆润,呈淡青色,拇指大小。 她没有吃,反而将那粒丹药,递在了云尘面前。 “道长,请。” “啊?” 苏清寒就那么举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云尘瞬间明白了。 这是...... 不信他。 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却也没多解释。 这年头,人心叵测,行走江湖,多个心眼总不是坏事。 他不再犹豫,从苏清寒手中接过那粒丹药,干脆利落地扔进了嘴里,喉结滚动,咽了下去。 “苏姑娘,这下......” 他话还没说完,苏清寒已经自顾自从瓶里又倒了一颗,学着他的样子,仰头吞下。 丹药入口即化,没什么特别的味道,落入腹中,便没了声息。 没反应? 身体里风平浪静,别说感觉了,连个屁都没有。 她狐疑地瞥了云尘一眼。 云尘摊了摊手,“药效不快,重在潜移默化。” “嗯。” ... 又走了一日。 官道上的景象愈发荒凉。 “再往前走上半日,便可抵达扬州府了。” 云尘指着前方,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轻松。 回家的感觉,总是好的。 苏清寒懒洋洋地趴在马背上,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官道旁边的岔路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村口立着一棵老槐树,几缕炊烟歪歪扭扭地升起,又被风吹散。 整个村子,安静得有些过分。 “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今晚就在此地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再进城?” 苏清寒巴不得。 她感觉自己骨头都快被这老马颠散了。 而且,再不找个地方洗个澡,她就要馊了。 三人进了村。 村里的景象,比想象中还要萧条。 路上见不到一个青壮年男子,只有些步履蹒跚的老人,和几个流着鼻涕,满脸菜色的孩童,用一双双麻木又好奇的眼睛,打量着他们这三个外来人。 年轻的,估摸着不是被拉去充了军,就是死在了战场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迎了上来。 “几位是?” 云尘翻身下驴,对着老婆婆行了一礼,温声说道:“老人家,我们想在此借宿一晚,不知可否方便?我们会付银钱的。” 老婆婆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他们几眼,最终落在了苏清寒身上。 她瞧见苏清寒那一身不合身的短打,和那瘦弱的身板,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道长说笑了,这兵荒马乱的,哪有什么客栈哟......不嫌弃的话,就来老婆子家里将就一晚吧,不要钱,不要钱。” 老婆婆家里,只有两间茅草屋,和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孙女。 小孙女约莫七八岁,怯生生的,躲在奶奶身后,只敢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人。 屋里陈设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老婆婆给他们端来了几碗能照出人影的米粥,和一碟咸菜。 云尘和徐清月连声道谢,喝得小心翼翼。 苏清寒是真的饿了,端起碗,呼噜呼噜两口就见了底。 老婆婆看着她这副模样,叹了口气,又颤巍巍地从里屋端出一碗,碗里还卧着一个黄澄澄的鸡蛋。 “闺女,吃吧,看你这身子骨,得补补。” 她把碗塞到苏清寒手里,又转头看向云尘二人,“两位道长,你们先歇着,我瞧这闺女身上脏得很,带她去烧点水,洗洗身子。” “有劳老人家了。” 苏清寒眼睛一亮。 亲人呐! 过了一会。 老婆婆过来招呼她,水已经烧好。 她跟着老婆婆走到一间破败的偏房。 房里只有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老婆婆将几桶热水倒进去,又从一个旧箱子里翻出一套洗得发白的青布衫子。 “这是我那苦命闺女留下来的衣服,也不知合不合身,你先将就着穿吧。” “多谢婆婆。” “唉,快去洗吧,水要凉了。” 老婆婆带着小孙女出去了,还细心地带上了门。 苏清寒三下五除二脱掉身上那套又臭又硬的山贼衣服,抬脚跨进了木桶。 温热的水浸没身体的瞬间,她舒服得差点叫出声。 娘的,活过来了。 ... 另一边,茅草屋里。 云尘和徐清月正襟危坐。 “师兄,你说这位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徐清月压低了声音,“那一手刀法,狠辣干脆,可瞧着......又不像是什么邪魔外道。” 云尘摇了摇头:“看不透...此人身上,处处透着古怪。” “不过,能结个善缘,总归是好事。” 两人正小声议论着。 “吱呀——”一声,偏房的木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从门后走了出来。 云尘和徐清月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然后,两人都愣住了。 屋外的月光,透过破旧的门框,温柔地洒了进来。 来人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布衫子,样式简单,却难掩其窈窕的身段。 一头洗去尘垢的墨发如瀑般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带着未干的水汽。 她脸上没了那些泥土和血污,露出的,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 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琼鼻樱唇......(省略1000字) 这是谁? 苏姑娘?! 二人面色僵硬。 他们行走江湖,也见过不少所谓的名门闺秀,绝色佳人。 可那些人,与眼前之人一比,皆成了庸脂俗粉。 难怪...... 难怪她之前要用泥污遮住脸,还换了一身男装。 这等容貌,若是在外行走,不知要惹出多少祸端。 苏清寒被他们两个看得有些发毛。 “看什么?” 她皱了皱眉,这两人什么毛病,不就是洗了个澡,至于跟见了鬼一样吗? 这一开口,云尘和徐清月才如梦初醒。 等等! 徐清月脑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她想起了昨日在官道上遇到的那队人马。 约莫十七八岁......容貌极美...... 她猛地转头,看向自家师兄,眼中满是骇然。 云尘显然也想到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那岂不是说......昨天那个天之骄子林轩,骑着高头大马,兴师动众,满世界要找的人... 就是眼前这位?! 而他们两个,还傻乎乎地跟人家说不曾见过? 这这这......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第9章 我杀人,也不用第二刀 翌日。 天光微亮,苏清寒便醒了。 这大概是她来到这个鬼地方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她起身,走到屋外,用陶盆里冰凉的井水洗了把脸,精神了不少。 云尘和徐清月也已经起来了,正在收拾行囊。 临走前,云尘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塞到那老婆婆手里。 “老人家,多谢收留。” 老婆婆推拒了半天,最终还是拗不过,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苏清寒看着,想了想,也从怀里摸出个破烂钱袋,将里面那十几文铜钱一股脑倒给了老婆婆。 反正都是杀怪爆出来的。 虽然不多,但她留着也确实没什么用。 到了扬州府,找到那便宜爹娘,堂堂清河县苏家,难不成还能缺了她这点嚼谷钱? 老婆婆看着手里的铜钱,眼眶一红,正准备说些什么。 苏清寒摆了摆手,“走了。” 她不喜欢这种场面。 三人正准备上路,牵着各自的坐骑走出茅草屋。 远处,官道尽头的晨雾里,隐约出现了十几个黑点,正不急不缓地朝这边移动。 村口几个早起的村民,见到那些人影,只是瞥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连躲都懒得躲。 这年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搜刮了这么多遍,这穷乡僻壤还能剩下什么? 烂命一条,爱拿不拿。 “几位恩人,快......快走!”老婆婆却是脸色大变,拉住苏清寒的袖子,“是黄风寨的人!快跑!” 黄风寨? 苏清寒眯起了眼。 还真是冤家路窄。 她拍了拍老婆婆的手,示意她安心,目光却已经落在了那队人马身上。 为首一人,骑着一匹黑马,穿着一身与周遭山贼格格不入的青色长衫。 此人身形瘦长,面容白净,看着倒像个落魄书生,不像个杀人越货的悍匪。 在他身后,跟着十几个提着刀的山贼,服装制式,与她三当家据点杀的那些,一模一样。 那青衫男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三人,尤其是在苏清寒那张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他嘴角微微上扬,勒停了马,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 “我道你是怎么从老三手里跑出来的...原来,是找了清风观的牛鼻子当靠山?” 云尘和徐清月脸色一变。 他们自然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你是何人?”徐清月性子急,当即拔剑出鞘,怒斥道。 青衫男人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目光依旧锁定在苏清寒身上。 “小娘子,杀了我们黄风寨的人,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他轻笑一声,“天底下,可没这么便宜的买卖。” 这话一出,云尘和徐清月彻底愣住了。 二人猛地转头,看向苏清寒。 苏清寒没理会身边二人震惊的目光,只是平静地看着马上的青衫男人。 “你想如何?” “不如何。”青衫男人摊了摊手,“我们大当家,就一个要求。” “人,要活的。”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十几个山贼便散开,将三人包围在中间,刀口一致对外。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云尘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将苏清寒和徐清月护在身后,对着那青衫男人一抱拳。 “阁下,其中想必是有什么误会,这位苏姑娘,乃是我二人朋友,还望阁下查明真相,莫要伤了和气。” 他这话说的客气,可手中长剑已然出鞘,显然是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误会?”青衫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清风观的道士,什么时候也管起别人的闲事来了?” 他笑声一收,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我不管她是不是你们的朋友,今天,这人,我必须带走。” “谁敢拦,谁就死。” “你!”徐清月气得俏脸通红。 “师妹!”云尘低喝一声,制止了她。 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人,跟之前遇到的那些山贼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此人气息沉稳,眼神阴冷,绝非善类。 更重要的是,对方那十几个手下,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练家子,远不是寻常流寇可比。 真要动起手来,他们师兄妹二人,加上一个...... 云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苏清寒。 苏清寒依旧面无表情,仿佛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并不值得担忧。 她抬起手,轻轻拨开挡在身前的云尘,走到了最前面。 “苏姑娘?”云尘一惊。 苏清寒没看他,只是看着那青衫男人,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黄风寨的二当家,柳青书?” 青衫男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转着铁胆的手也停了下来。 他眯起眼睛,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女子。 “你认得我?” “不认得。”苏清探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只是听县里人说起过。” “哦?说起过什么?”柳青书来了兴致。 “说你杀人,从来不用第二刀。” 苏清寒缓缓将刀抽出刀鞘。 噌—— 刀身与刀鞘摩擦,发出一声长鸣。 柳青书的脸色,终于彻底冷了下来。 他盯着苏清寒手里的那柄腰刀,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 老三的佩刀。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很好。” “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他翻身下马,将手里的铁胆收回袖中。 又从马鞍旁,抽出了一柄狭长的雁翎刀。 “既然你知道我的规矩。” 他一步步走来,刀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那就该明白,今天,你们会是什么下场......” “......” 话音落下许久。 苏清寒突然笑了笑。 柳青书脚步停住,眉头紧锁。 “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挺巧。” “哦?” 苏清寒眯了眯眼睛,手中那柄腰刀,缓缓抬起。 刀尖隔着数丈,遥遥对准了他。 “我杀人......也不用第二刀。” 【开山快刀(圆满)→开山快刀(至臻)】 【猛虎下山式(入门)→猛虎下山式(大成)】 第10章 柳青书之死 柳青书先是一愣,随即怒极反笑。 对方如此话语,他已经有了杀心。 “狂妄!” 他不再废话,脚下猛地发力。 整个人挟着一股腥风,朝着苏清寒扑杀而来。 手中雁翎刀,化作一道白光,直取苏清寒的咽喉。 这一刀。 快到极致。 封死了所有闪避的可能。 云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面对柳青书那志在必得的一刀,苏清寒不退反进。 何为开山? 一刀下去,山倾石裂,再无阻碍。 她身形猛地向下一沉,脊背微弓,整个人伏低,仿佛一头即将扑食的猛虎。 《猛虎下山式》,大成! 柳青书的刀锋,堪堪从她头顶划过,带起的劲风,吹乱了她的额发。 失手了?! 柳青书心中一惊,来不及变招。 就是现在。 苏清寒积蓄于双腿的力量,轰然爆发。 她没有起身,而是以一种贴地滑行的姿态,迎着柳青书冲去。 手中的腰刀,自左向右,一记斜撩。 斩! 《开山快刀》,至臻。 “噗。” 两道身影,交错而过。 苏清寒的身影,出现在了柳青书身后几步之外,依旧维持着出刀的姿势。 柳青书,则僵在了原地。 “......” 官道上,风吹过。 十几个黄风寨的山贼,全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二当家。 柳青书缓缓低下头。 他看见,一道血线,从自己的右侧小腹,一直延伸到左边肩头。 他想说些什么。 想问问,这到底是什么刀法。 可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下一刻。 他的上半身,顺着那道血线,缓缓滑落。 扑通。 两截身体,倒在了尘埃里。 鲜血,染红了官道。 死寂。 所有人都傻了。 那些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山贼,此刻脸上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 二当家...... 那个杀人从来不用第二刀的二当家...... 就这么......没了? 而且...... 也是一刀! 云尘和徐清月,更是呆若木鸡。 他们张着嘴,看着那个站在场中,浑身浴血,神情冷漠的女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一刀...... 他们甚至都没看清。 只看到两道人影交错,然后就结束了。 这是什么? 唱大戏呢?! 苏清寒缓缓直起身子,甩了甩刀身上的血珠。 她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剩下的那些山贼。 “咕咚。” 不知是谁,先咽了一口唾沫。 “鬼啊!!!” 一个山贼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扔下兵器,转身就跑。 “跑!快跑!” 剩下的山贼如梦初醒,哪还有半分战意,哭爹喊娘,作鸟兽散。 跑? 这特么都是经验啊! 苏清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她脚下发力,追了上去。 刀光,再次亮起。 不过是十几个呼吸的功夫。 官道上,除了苏清寒三人,再无一个活口。 云尘和徐清月,就站在不远处,一个张着嘴,一个瞪着眼。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血腥气混着尘土味,被风一吹,便四散开去。 苏清寒拄着刀,胸口微微起伏。 【击杀普通生物×13,获得经验值130点】 【击杀普通生物,获得经验值200点】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宿主:苏清寒】 【等级:7(凡境)】 【功法:开山快刀(至臻)猛虎下山式(大成)】 【经验值:60/400】 【可分配技能点:1】 啧。 这柳青书,倒是挺值钱。 她的目光,落在了柳青书那两截尸体上。 一个比之前所有光团都要明亮的绿色光团,正从尸身上缓缓浮起。 她走过去,蹲下身,伸出手。 【获得:发旧的汗巾】 【获得:两颗盘得油亮的铁胆】 【获得:吃剩半块的麦饼】 ...... 【上品内功:《玉骨功》。欲成仙者,先修根骨。玉骨功以丹田真气为根基,自然虚静,引清去浊,从而洁净经脉,敛气入骨。(需求等级:10)】 【中品武技:《玉女兜罗手》。玉女兜罗手姿态优美,灵巧多变,乃是专门袭取敌人之手腕臂肘的奇特手法,招式之间环环相扣,劲力收发细密如织。】 一门内功,一门拳掌。 苏清寒的眉头动了动。 《玉骨功》听着就很厉害,上品,还是内功,就是等级不够,学不了。 至于这《玉女兜罗手》...... 罢了。 反正都已经成了妹子。 还在意这些做甚? 她的目光,落在了柳青书手边那把刀上。 刀身狭长,通体乌黑。 她走过去,捡起那把刀。 入手微沉,比自己手上这把佩刀,质感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有了更好的东西,自然是要换上。 她随手将那柄沾满血污的腰刀扔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这声音,终于惊醒了不远处的云尘和徐清月。 徐清月看着那满地尸骸,又看了看那个提着新刀,神色平静的女子,下意识地抓住了师兄的袖子。 “师兄...这...这......” 云尘的脸色比她好不到哪去,一片煞白。 “苏......苏姑娘......” 苏清寒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那眼神很平静,可云尘却觉得,压力山大。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苏清寒,深深一揖。 “苏姑娘......神威。” 他想了半天,也只想出这两个字。 那柳青书,他也听说过。 一身实力,距离通脉仅差一步。 刀法,更是闻名江湖。 与那妖物不同。 妖物实力再强,彻底开智之前,终究是畜生。 可人...不一样。 能轻而易举,同样用一刀斩杀黄风寨的二当家。 实力...已经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更何况,还是个女子! 苏清寒把玩着手里的黑刀,刀锋在指尖轻轻滑过,挽了个刀花。 “走吧。” “啊?哦,好,走!” 云尘如蒙大赦,连忙拉着还没回过神的师妹,手忙脚乱地去牵那两头被吓得瘫软在地的青驴。 徐清月被他一拽,这才回魂,只是再看向苏清寒的背影时,眼神里已经没了先前的好奇,只剩下敬畏。 苏清寒翻身上了那匹同样在瑟瑟发抖的老马。 她拍了拍马脖子,算是安慰。 “马兄,别怕,都是经验宝宝。” 老马蹭了蹭她,腿脚依旧发软。 一行三人,再次上路。 只是这一次,气氛变得格外诡异。 云尘和徐清月,一左一右,跟在苏清寒身后半步的位置,活像是两个护法。 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提找话说。 官道上的风,似乎也冷了许多。 第11章 扬州府 黄风寨。 山道之上,一骑当先,白袍胜雪。 其后,跟着十余骑,皆是劲装佩刀,神色冷峻。 林轩勒马,停在山寨那简陋的木门前,眉头紧锁。 寨门口两个山贼,见到来人,先是一愣,随即提着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哪来的小白脸,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林轩看都未看他们一眼,翻身下马,径直朝着寨内走去。 那白袍在肮脏泥泞的山寨里,如同一捧落入污泥的雪,格格不入。 “操!你他娘的聋了?” 一个山贼骂骂咧咧地伸手,想去抓林轩的肩膀。 手还未碰到。 “锵!” 林轩身后一名护卫已然拔刀,刀光一闪,那山贼的手臂便齐肩而断。 “啊——!” 聚义厅内。 熊大彪正为柳青书的死讯而烦躁。 三弟死了。 二弟也死了。 那女人...究竟有什么鬼名堂?! 他一脚踹翻了身前的酒坛子,碎瓷四溅。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惨叫。 紧接着,一道白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熊大彪眯起眼睛,打量着来人。 一身月白锦袍,一尘不染,腰悬长剑,气度不凡。 “来者何人?” “林轩。” 熊大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 林轩? 没听说过。 他熊大彪在清河县一带落草为寇,杀人越货。 哪有闲工夫去关心扬州府里哪个姓林的公子哥。 “扬州府的人,跑到我这鸟不拉屎的黄风寨来,做什么?”熊大彪冷笑一声,重新坐回他的虎皮大椅上。 “我来,不为别的,只问你一件事。” “前几日,你们是不是从清河县,劫来了一位苏家的小姐?” 熊大彪闻言,脸上的横肉抖了抖。 原来是为了那个小娘们来的。 他看了一眼林轩身后那几个气息沉稳的护卫,心里有了计较。 看来老三和老二,真是踢到了铁板。 这女人的背景,不简单。 可那又如何? 他熊大彪能在清河县横行这么多年,靠的不是讲道理,而是一身通脉境的实力。 “哦?”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你说那个姓苏的小美人啊......啧啧,确实是人间绝色,那身段,那皮肉,比扬州城里的姐儿还要水嫩。” 林轩的眼神,冷了下来。 熊大彪仿佛没有察觉,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可惜啊,性子太烈,不怎么听话。山里的弟兄们,手脚重,没个分寸,一不小心......就给玩死了。” “人啊,已经扔后山喂狼了,你要是想找,兴许还能捡回几根骨头。” 他翘起二郎腿,满脸的戏谑。 “......” 林轩身后的几名护卫,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林轩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那双原本清傲的眸子,此刻却如寒潭。 “你再说一遍。” “我说,她,死......” 锵—— 林轩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 官道尽头,扬州府的城墙,已遥遥在望。 与一路行来的荒凉不同,这里显然是另一番天地。 官道上车马不绝,往来的商旅行人,衣着光鲜,脸上也带着几分安逸。 路边的茶寮酒肆,旗幡招展,人声鼎沸,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富庶的烟火气。 云尘和徐清月,皆是松了口气。 总算是到了。 三人来到城门前,云尘和徐清月翻身下驴,对着苏清寒一揖到底。 “苏姑娘,我二人便送到此处了。” 经过了柳青书那件事,他们师兄妹二人,对苏清寒的态度,已经从最初的结交,变成了纯粹的敬畏。 苏清寒也翻身下马,那匹老马打了个响鼻,竟像是解脱了一般。 她点了点头,“就此别过。” 云尘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玉令牌,双手奉上。 “苏姑娘,此乃我清风观的信物,日后若有闲暇,可来扬州城外的清风山一叙,我清风观上下,定扫榻相迎。” 这话他说得真心实意。 这等人物,若是能与清风观交好,那便是天大的机缘。 苏清寒瞥了一眼那令牌,没接。 “知道了。” 云尘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苏清寒没再理会二人,牵着那匹半死不活的老马,随着人流,走进了扬州府的城门。 看着她那纤细的背影消失在人潮中,徐清月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师兄,我怎么感觉......跟她待在一起,比跟那虎妖对峙还累。” 云尘苦笑。 ... 江湖远去,血气消散。 苏清寒牵着那匹老马,踏上了长街。 货郎的叫卖,孩童的笑闹,车轮的滚滚,油饼的香气。 自打来到这个鬼地方,苏清寒头一次,生出几分安稳的感觉。 总算是到了扬州。 身旁的老马似乎也感受到了,整个身子都松垮下来,一副随时可以就地去世的安详模样。 “撑住,马兄。”苏清寒拍了拍它嶙峋的脖颈,“回头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告老还乡。” 她沿着主街走,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可这份新奇,很快就淡了。 她察觉到了许多目光。 倚着门框的掌柜,扛着货物的脚夫,茶楼上摇着扇子的公子哥。 道道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倒是忘了,现在的她是干净的。 一身朴素的青布衫子,掩不住身段窈窕。 洗去了泥污血迹的脸,在这人群里格外扎眼。 她低下头,拉着马,尽量往街边靠,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没什么用。 一个穿着绫罗的公子哥,摇着折扇,有意无意地挡在了她身前,脸上挂着风流倜傥的笑。 “这位姑娘,瞧着眼生,莫不是独自一人?在下......” 苏清寒头都没抬,径直往前走。 那匹老马不知是不是通了人性,路过的时候,还用马头顶了那公子哥一下。 一边去。 力道不大,却足以让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你......!” 等他站稳,苏清寒已经牵着马,走远了。 她加快脚步,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好了。 言归正传。 扬州府是到了。 然后呢...... 她特喵的想不起来,苏家到底来这投奔谁!!! 第12章 林轩回归 扬州府不愧是江东富庶地,街边的酒楼,都比记忆里清河县的气派得多。 苏清寒挑了个人气最旺的酒楼,走了进去。 店小二眼尖,见来人虽穿着一身朴素的青布衫子,但那张脸,那身段,那气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姑娘里边请!想吃点什么?” 苏清寒扫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木牌菜名,什么“龙井虾仁”、“蟹粉狮子头”,听着倒是不错。 “来个狮子头,一条清蒸鲈鱼,一盘炒青菜,再来一壶茶。” “好嘞!” 她寻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窗外是滚滚红尘,车水马龙。 一时间,倒是有几分前世小说中江湖的影子。 菜很快就上来了。 卖相不错,白瓷盘,红烧肉,绿油油的青菜,鱼身上还撒着姜丝葱末,香气扑鼻。 略微尝了尝,便感觉味道有些清淡。 想来也是,这种年代,哪来后世的科技与狠活。 味道淡些,倒也正常。 正吃着,邻桌的谈话声,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邻桌坐着两个男人,一个穿着绸衫,像个商人,另一个则作书生打扮。 “王兄,你常年走南闯北,可曾听说,南边荆州那头,最近是不是又不太平了?” “何止是不太平,楚主项天手下的大将英布,陈兵十万于长江北岸,天天操练,刀剑都快戳到咱们扬州城的鼻子底下,我上个月从荆州回来,关口盘查得比前些年严了不少,好几船的货都烂在了路上。” 绸衫商人愁眉苦脸:“这......这要是真打起来,咱们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做?”王兄冷笑一声,“这年头,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你没听说?就前几天,城外三十里的张家村,一夜之间,被一伙叫什么‘黑风寨’的给屠了,男女老少,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黑风寨?不是黄风寨吗?” “黄风寨只是小打小闹,这是新冒出来的一伙,比黄风寨那帮人,下手黑多了。” 书生放下酒杯,眼神里带着几分苍凉,“如今这世道,官府自顾不暇,各路诸侯拥兵自重,苦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绸衫商人听得也是唉声叹气,两人碰了一杯,皆是一饮而尽。 苏清寒默默听着,将最后一口鱼肉塞进嘴里。 吃饱了。 她招手叫来小二结账。 那小二正准备报账,苏清寒却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放在桌上。 “掌柜的呢?” 小二一愣,连忙指了指柜台后那个正在噼里啪啦打算盘的中年男人。 苏清寒走了过去。 掌柜的抬起头,见是她,脸上露出几分询问的神色。 “姑娘有事?” “打听户人家。”苏清寒开门见山,“从清河县过来的,姓苏。” 掌柜的闻言,停下了手里的算盘,重新打量了她一番,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 “又是来寻亲的?” “嗯。” “唉。”掌柜的叹了口气,指了指门外,“姑娘,你自个儿去街上瞧瞧,这扬州城里,如今姓什么的没有?光是这两个月从北边、西边逃难过来的,就不下万儿八千人。” 他顿了顿,又道:“清河县......那地方前阵子闹匪患,是跑出来不少人,姓苏的,我上个月就收留过三家,一家子投了河,一家子当了家当去投军了,还有一家......如今还在后巷的破庙里住着呢。” “姑娘,不是我不帮你,这人海茫茫的,光凭一个姓氏,怎么找?你可还有别的信物,或是知道他们具体住在哪条街,哪个坊?” 苏清寒沉默了。 这这这...... 她若是知道,还用得着来问么? 算了。 “多谢掌柜。” 苏清寒道了声谢,转身取了老马,走出酒楼。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长街之上,家家户户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将青石板路照得一片昏黄。 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 苏清寒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罢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 事已至此,先找个地方睡觉吧。 路过一个拐角,她看见墙上贴着一张告示,上面画着一匹膘肥体壮的马,写着“高价收马”。 苏清寒眼睛一亮。 她低头,看了看身边这位马兄。 老马正有气无力地打着响鼻,瘦骨嶙峋,瞧着比她还落魄。 “马兄,不是我无情,主要是你跟着我,也吃不上什么好的。” 她拍了拍老马的脖子,语重心长。 “我给你找个好人家,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总好过陪我风餐露宿。” 老马:“......” 它好像翻了个白眼。 苏清寒牵着马,循着告示上的地址,七拐八拐,找到了一个马行。 马行老板是个精瘦的汉子,看见苏清寒,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老马身上,嘴角抽了抽。 “姑娘,你这......是来卖马?” “嗯。” 老板围着老马转了一圈,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马背上那仅有的一点皮肉,又扒开马嘴看了看,连连摇头。 “姑娘,不是我说话难听,你这马......牙都快掉光了,岁数比我都大,拉车都嫌它慢,杀了卖肉,又没几两肉。” 他叹了口气,“这样吧,我瞧姑娘你也是个实在人,我出......二十文钱,就当是买个马皮了。” 苏清寒:“......” 二十文? 她昨天随手打赏给村里老婆婆的,都不止这个数。 这马好歹也是她从山贼窝里带出来的战利品,是有功之臣! “马兄,我们走,不受这个气。” 她牵着马,扭头就走。 老板在后面喊:“姑娘,二十五文!不能再多了!” 苏清寒走得更快了。 ... 夜。 下起了雨。 林轩勒着马,停在官道上。 远处,扬州府高大的城墙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他就那么沉默着,骑在马上,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自己。 血水混着雨水,顺着衣角,一滴一滴,落入泥泞。 他身后,十余名护卫同样沉默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没人敢去劝。 黄风寨的大当家,熊大彪,死了。 虽说对方踏入了通脉,可到底,不过是个江湖野路子。 他受了些伤,亲手将那恶徒,钉死在了虎皮大椅上。 整个黄风寨,上下一百余口,被他带着人,屠了个干干净净。 可那又如何? 清寒死了。 他把整个黄风寨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后山的狼窝都剖开看了,依旧没能找到她的尸首。 雨水模糊了视线。 他的记忆,也跟着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年,他随母亲去清河县的姑母家暂住。 初见时,她还是个小小的丫头,穿着一身粉色的襦裙,扎着两个丫髻,躲在门后,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个来自扬州的表哥。 “你就是林轩哥哥?” “我叫苏清寒。” “我娘说,扬州府很大,比清河县大很多很多,是真的吗?” 小丫头一点也不怕生,围着他问东问西。 他那时性子冷,不爱说话,可对着那张天真烂漫的脸,却怎么也冷不起来。 他会捉来最好看的蝴蝶,用草茎编成兔子,笨拙地哄她开心。 她会把藏起来的糖块,偷偷塞进他的手心,笑得眉眼弯弯。 临走时,她拉着他的衣角,哭成了个泪人。 “林轩哥哥,你还会回来看清寒吗?” “会的。” 他答应过的。 可再次得到她的消息,却是她被山贼掳走,香消玉殒。 他甚至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他该如何回去? 如何面对姑父姑母的眼神? “公子,”一名护卫终于忍不住,催马上前,声音沙哑,“进城吧,您的伤......需要处理。” 林轩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头,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方向。 良久。 他轻轻一夹马腹。 “走吧。” 一行人,带着满身的血污与疲惫,朝着扬州府,缓缓行去。 第13章 靖安司 扬州府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翌日清晨,天光放亮。 长街被冲刷得干干净净,青石板的缝隙里还积着水,倒映着灰白的天。 苏清寒牵着那匹半死不活的老马,找了个街边的摊子。 “一碗豆花,两根油条。” 她将那把从柳青书手上得来的黑刀搁在桌上,占了半个桌面。 老马就拴在旁边的柱子上,有气无力地打着响鼻,眼神里透着一股看破红尘的沧桑。 摊主是个老汉,手脚麻利,很快便将滚烫的豆花和金黄的油条端了上来。 豆花是咸的,撒了些虾皮紫菜,味道尚可。 苏清寒掰了半根油条,泡在豆花里,正准备送进嘴里。 一只手,毫无征兆地伸了过来,摸向了桌上的那柄黑刀。 嗯? 苏清寒的动作停住了。 她甚至没有抬头去看。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身体快过了脑子。 右手闪电般握住刀柄,拔刀,转身,手腕下压。 噌—— 乌黑的刀锋,带着破风的轻响,停在了来人的脑门前。 刀尖距离那人的眉心,不足三寸。 锋锐的刀气,甚至让他额前的头发都向后飘起。 “......” “啊——” “撒人啦!撒人啦!” 虽说如今乱世,江湖之人随身带着刀刃,也不算什么稀奇大事。 可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刀锋出鞘,还是让周围的百姓慌乱起来。 那摊主老汉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脸色煞白。 完了完了。 这要是打起来,少说也得损坏几张桌椅。 到时候找谁赔去? “姑......姑娘,且慢!” 来人总算开了口,声音有些发紧,但还算镇定。 苏清寒这才抬眼,看清了对方。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方脸,浓眉,眼神锐利。 身上穿着一身皂色的公服,腰间挂着身份腰牌和制式佩刀。 官府的人。 她皱了皱眉,手腕一转,那柄黑刀便被她举重若轻地收了回来,还刀入鞘。 “抱歉。” 嘴上说着抱歉,可她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歉意。 这不是该么? 上来就摸人家的兵器,换个脾气爆的,这会儿脑袋都该滚地上了。 那皂衣官差显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对着苏清寒一抱拳。 “是在下唐突了,姑娘莫怪。” 他定了定神,目光又落回那柄黑刀上,眼神里带着几分惊疑。 “敢问姑娘,此刀......可是柳青书的刀?” 苏清寒端起碗,喝了一口豆花。 没承认,也没否认。 那皂衣官差见她不答,也不追问,反倒像是自言自语起来:“那柳青书,是黄风寨的二当家,心思歹毒,杀人如麻,一手刀法阴险狡诈,在扬州府周边的绿林道上,颇有些名气,他这柄‘雁翎刀’,更是从不离身。” 苏清寒白了他一眼。 既然你都知道,那还问什么。 皂衣官差看着她那张过分年轻漂亮的脸,又看了看那柄刀,忽然想通了什么,瞳孔微微一缩。 “姑娘身手不凡,莫非......那柳青书,已经被你......” “嗯。” 苏清寒应了一声,又掰了半根油条。 这下,轮到官差沉默了。 他上上下下,仔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苏清寒一遍。 怎么看,都跟那个能单杀柳青书的狠人联系不到一起。 可刚刚那一刀...... 良久,他眼中的惊疑,渐渐变成了欣赏。 “好!杀得好!”他抚掌赞道,“柳青书这等恶贼,死有余辜!姑娘此举,乃是为民除害!”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匪盗横行,齐侯虽有心安民,奈何治下疆域辽阔,官府人手实在有限。为保境安民,齐侯特设‘靖安司’,遍邀境内武林好手,专司清剿匪盗,追缉要犯之事。” 他看着苏清寒,眼中带着几分热切。 “靖安司不入官籍,来去自由,只需接取悬赏榜上的任务便可,我看姑娘年纪轻轻,实力便已如此骇人,若是就此埋没,岂不可惜?” “姑娘若有兴趣,不妨随我去靖安司的驻地看看?” 嗯? 还有这好事? 苏清寒心中默默盘算。 如此兵荒马乱的年代,若无实力傍身,很容易就死的不明不白。 变强,无疑是现在的首要目标。 但她不是什么杀人狂魔,总不能真为了升级,冲进城里见人就砍吧? 能有匪寇杀,自然是好的。 反正暂时找不到家人,倒不如先去看看? 她将碗里最后一口豆花喝完,站起身。 “带路。” “好!姑娘爽快!” 皂衣官差大喜,连忙在前面引路。 苏清寒牵着老马跟在后面,那摊主老汉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 看着桌上那几文钱,又看了看远去的背影,哆哆嗦嗦地擦了把汗。 走在路上,那皂衣官差自我介绍,叫周通,是靖安司的一名校尉。 “还未请教姑娘高姓大名?是何方人士?” “苏清寒,清河县来的。” “清河县?”周通沉吟片刻,“那地方,前些日子不太平,我靖安司也接到过几桩案子。” “我来扬州,是为寻亲。”苏清寒顺势问道,“不知周校尉,可曾听闻城里有从清河县来的苏姓人家?” 周通闻言,脚步慢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苏清寒,叹了口气。 “人海茫茫,光凭一个姓氏,着实难寻。” 苏清寒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意料之中的答案。 “不过......姑娘放心,我稍后便去司里的户籍档房帮你查查,但凡是在扬州府落了户的,或是报备过的,都能查到踪迹。” “多谢。” “举手之劳。” 二人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了一座颇为气派的府邸前。 黑漆大门,门口立着两尊石狮子,门楣上挂着一块金丝楠木的牌匾,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 靖安司。 周通在前引路,对着门口两个按刀而立的护卫点头示意,便带着苏清寒走了进去。 没有寻常衙门里的肃穆,一进门,反倒是江湖气扑面而来。 宽阔的院子里,三三两两聚着不少江湖客。 见到周通领着一个女人进来,不少目光都投了过来,待看清苏清寒那张脸后,院子里的嘈杂声,都小了许多。 能被靖安司的校尉亲自领进门的人,绝不会是个普通的花瓶。 “来这里的,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周通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有为钱的,有为名的,也有......为了一腔热血的,靖安司不问出身,只看本事,只要能完成榜上的任务,就能得到赏银和功勋。” “功勋?” “不错。” 周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姑娘看着冷,脑子却快得很,“赏银是死的,功勋却是活的,攒够了功勋,你想要什么,齐候府都会尽量满足。” 他指了指正对着大门的一面墙。 那是一面巨大的黑木墙,上面密密麻麻地贴满了泛黄的宣纸。 “姑娘,那边就是悬赏榜。” 苏清寒走了过去。 周围的江湖客见她靠近,都下意识地让开了些许位置。 她抬眼望去。 榜上的悬赏,五花八门。 “寻回失窃的玉如意,嫌犯‘鬼手’张三,轻功了得,赏银三百两,功勋三十。” “调查城南李员外灭门一案,线索不详,赏银五百两,功勋五十。” “剿灭天地寨,首领赵大头,通脉境,赏银八百两,功勋八十。” 她的目光在榜上扫过,很快,便停留在几个字眼上。 通脉。 又是通脉。 苏清寒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周通。 “通脉......是什么?” 声音不大,但在场的都是些什么人? 耳力一个比一个好。 一瞬间,周围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全都凝固了。 院子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周通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至极。 “姑娘......你......不知何为通脉?” 这怎么可能? 刚刚在街头,这姑娘拔刀的速度,那份果决与老练,还有刀锋上那股凝而不散的杀气......分明是浸淫刀道多年的好手。 可这问题...却像是一个嫖客,不知道荤素的区别。 一个连武道境界都不知道的门外汉,能单杀黄风寨的二当家? 这是在讲什么天方夜谭? 难道...... 是什么隐世宗门出来的弟子,修炼的路数与世俗不同? 周通越想,心头越是震动。 “需要知道?”苏清寒反问。 “......” 周通被噎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 “姑娘,武道一途,由凡入圣,我等习武之人,第一步,便是打熬力气,锤炼筋骨,此为凡境,凡境武者,比常人强壮,快人一步,强人一筹,但说到底,终究是血肉之躯。” 第14章 猎杀开始 “而通脉,则是武道之始,能感应天地气机,开辟己身经脉,引内气游走周天,到了这一步,才算是真正踏入了武道的大门。一拳一脚,皆有内气加持,开碑裂石,不在话下,更有甚者,能内气外放,隔空伤人。” 他叹了口气,“凡境与通脉,虽只相差一境,却是云泥之别,寻常凡境武者,便是十人、百人,也未必是一位通脉境高手的对手。” 苏清寒将目光投回了悬赏榜上,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 难怪当日见那林轩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原来是这般底气。 她重新审视着榜上的任务,目光从那些标着“通脉境”的悬赏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了最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剿灭盘踞于城东三十里外,乱葬岗破庙的一伙流寇,人数约十余人,赏银五十两,功勋五。” “这个,我接了。” 周通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又是一愣。 他本以为,以这姑娘斩杀柳青书的实力,怎么也该去挑战一下那些颇有名气的目标,扬名立万,一步登天。 却不想,她竟挑了整个悬赏榜上最简单,赏金也最低的一个任务。 这...... “姑娘,以你的身手,这个任务......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苏清寒翻了个白眼。 你懂个锤子。 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才爽。 当然,她不可能将想法告诉对方,随意扯了个借口。 “近。” 周通:“......” 好一个“近”字。 他还能说什么? 只能走到榜前,亲手将那张任务单揭了下来,递到苏清清寒手里。 “姑娘拿着此单,任务完成之后,携信物来此,便可交割赏银与功勋。” “信物?” “为首者的头颅,或是能证明其身份的物件即可。”周通补充道,“当然,若是能有活口,赏银还能再加三成。” 苏清寒接过那张还带着墨香的纸,点了点头。 活口就别想了。 她苏清寒出手,就不可能留下活口。 区区三成赏银,哪有系统给的东西香? 苏清寒告辞一声,不再多言,拿着那张薄薄的任务单,转身便朝着靖安司外走去。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的背影移动。 直到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周校尉,这位......是何方神圣?”一个相熟的江湖客凑了上来,好奇地问。 周通看着板上的空处,不由得摇了摇头,吐出四个字。 “过江猛龙。” ... 城东三十里,乱葬岗。 夕阳如血,将西边的天烧成一片凄厉的橘红。 庙是山神庙,早就塌了半边,神像的脑袋不知滚到了何处,只剩下半截泥胎身子,被风雨侵蚀得面目全非。 “...老大,黑爷那边什么时候来人?这几个小娘们哭哭啼啼的,吵得人心烦。” 被称作老大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他撕下一条油腻的狗腿,嚼得满嘴流油。 “急什么!黑爷说了,今晚子时,在城外渡口接货,这几个,可都是上好的雏儿,从村里抢来的时候,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能卖个好价钱!” “嘿嘿,老大,卖之前,要不......让兄弟们也先开开荤?” “滚你娘的蛋!”老大一脚踹了过去,“黑爷要的是完璧之身,少一分,价钱就得掉一半!等拿了银子,什么样的婆娘找不到?!” “是是是,老大说的是......” 角落里,几个衣衫不整的女孩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脸上满是泪痕。 她们的年纪,瞧着都不过十五六岁。 就在这时,一个胆子稍大的女孩,趁着那伙流寇喝酒吹牛,注意力分散的当口,猛地从地上爬起,疯了一样朝着破庙那扇虚掩的木门冲去。 “操!那小贱人跑了!” “抓住她!” 身后的叫骂声和脚步声,让她心头一紧,脚下跑得更快。 近了,更近了! 大门就在脸上! 只要逃出去...... 可下一秒,一个踉跄。 “啊!” 女孩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完了...... 唯一的生路,也没了...... “跑?再跑啊!” “小骚蹄子,还挺有劲儿。” 就在她绝望之际。 一道纤细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笼罩了她。 那影子,挡住了头顶最后一丝昏黄的夕阳。 女孩茫然地抬起头。 只见庙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一个......好看得不像话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青布衫子,却难掩那窈窕的身段。 一张素净的脸上,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神情淡漠得像是庙里那尊被打碎了的观音。 她下意识地朝着那女人身后看去。 空空如也。 除了越来越浓的暮色,和远处影影绰绰的坟堆,再无一人。 就她一个? 女孩眼中刚刚亮起的光,迅速黯淡下去。 一个人...... 又有什么用? 苏清寒面无表情,踏过门槛,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伸手,握住了腰间那柄通体乌黑的雁翎刀。 噌—— 长刀缓缓出鞘。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从破开的屋顶漏下,恰好落在那段寸寸抽出的黑色刀身上。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流寇们的脊梁骨,悄然爬了上来。 为首的那个流寇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 不对劲。 这女人......不对劲。 “你他妈的谁啊?装神弄鬼!” 一个离得近的流寇壮着胆子,提着刀就冲了上来。 “给我去死!” 苏清寒的脚步,没有停。 手中那柄出鞘的长刀,也没有停。 在那流寇冲到近前的瞬间,她手腕一抖。 一道黑线,一闪而逝。 噗。 一声轻响。 那冲在最前面的流寇,脖子上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他脸上的狞笑还凝固着,脚步却一个踉跄,手中的钢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鲜血,从他的指缝间,喷涌而出。 ... 噗嗤。 温热的鲜血,不断地飞溅,染红了神像的残躯,染红了地上的尘土。 惨叫声,此起彼伏。 然后,又一个接一个地,戛然而止。 不过是十几个呼吸的功夫。 当苏清寒停下脚步时。 庙里,除了她和角落里那几个已经吓傻了的女孩,再无一个站着的人。 她甩了甩刀身上的血珠,乌黑的刀身,不沾半点血迹。 好刀! 她心中暗自称赞一句,人走到那流寇头子的尸体旁,弯下腰,一刀斩下他的头颅,随手抓着头发提了起来。 【击杀普通生物×12,获得经验值120点】 第15章 踏入通脉 短短数日。 扬州府左近的治安,莫名好了不少。 靖安司,悬赏榜前。 周通背着手,看着那面巨大的黑木墙,眼神里透着几分古怪。 墙下半截,那些赏银不高,功勋寥寥,针对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蟊贼草寇的悬赏单,像是被秋风扫过一般,空了大半。 “周校尉,这几日......是什么人,把这些积年的陈案都给清了?” 一个刚交了任务的江湖客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啧啧称奇。 “......” 周通没说话。 那苏姑娘,当真是个怪人。 自那日接了第一个任务后,她便像是住在了靖安司与城外。 每隔一两个时辰,必会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或是带着几件沾着血的信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靖安司的门口。 她从不多话,交了任务,换了赏银,便转身离去。 不与任何人结交,不理会任何人的搭讪。 她接的任务,也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剿灭一伙流寇,追杀几个劫道的匪徒,赏银最高的一次,也不过一百两。 可她杀人的手段,却半点也不小。 所有经她手的案子,结果都一样。 一个活口不留。 所有死者,皆是一刀毙命。 伤口平整,干脆利落。 渐渐的,扬州府的道上,开始流传起一个名号。 一刀仙。 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是个极美的女人,使一柄通体乌黑的窄刃刀,杀人只用一刀。 “说来也怪,” 那江湖客见他不说话,又道,“都说这位‘一刀仙’实力深不可测,怕是已经通脉,可她偏偏不去碰那些硬茬子,专挑咱们这些弟兄看不上眼的小鱼小虾下手,这叫什么?扮猪吃虎?” 周通白了他一眼。 你问我? 我问谁去? ... 扬州城外,一处废弃的义庄。 几名形容猥琐的汉子,正围着一堆篝火,骂骂咧咧。 “他娘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个汉子将手里的酒碗重重摔在地上,摔得粉碎,“老子宁愿回乡下种地,也不干这刀口舔血的买卖了!” “种地?回去等着被官府拉壮丁吗?” 旁边一个麻脸冷笑,“死在战场上,跟死在娘们刀下,有区别?” “怎么没区别!” 汉子急了,红着眼珠子吼道,“死在战场上,那是命!可现在这叫什么事?你是不知道,和我同村的二愣子,好不容易凑了十几个,就想干票小的,抢点过冬的粮食,结果呢?人还没进村,就撞见那个煞星了!” 他越说越气,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你们是没瞧见啊......那娘们,就那么走过来,一句话不说,一刀一个,跟砍瓜切菜似的!二愣子离她还有三丈远呢,就想求饶,话都没说出口,脑袋就飞了!” 义庄内,一片死寂。 剩下的几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 “最他娘的憋屈的是什么?”汉子一拍大腿,悲愤交加,“她有那么大本事,怎么不去剿了黑云寨?怎么不去杀那些通了脉的大爷?偏偏跟我们这些混口饭吃的过不去!” “是啊!”麻子脸也来了气,“这是欺软怕硬!不讲江湖道义!有本事去动天地寨的赵大头啊!看他不把那娘们屎打出来!” “就是!算什么英雄好汉!” 几人义愤填膺,仿佛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正在声讨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 全然忘了自己平日里做的也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嘘......小点声!” 一个胆小的汉子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张地四下张望。 正好此刻,有阵风吹过。 “......” “怕...怕什么!”汉子梗着脖子,“她还能找到这儿来不......” 话音未落。 吱呀—— 义庄那扇关不严实的木门,被风吹开了一道缝。 一道纤细的人影,立在门外,背着月光。 “......” 汉子的嘴巴还张着,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苏清寒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没看那几个已经吓傻了的男人,目光落在了角落里一个被绑着的货郎身上。 嗯...是悬赏榜上的任务。 解救被劫走的货郎,剿灭这伙盘踞在义庄的匪徒。 她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雁翎刀。 “鬼......鬼啊!” 麻子脸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就想往后院跑。 苏清寒动了。 整个人如一道离弦之箭,瞬间便贴近了那麻子脸。 手起,刀落。 血光乍现。 那麻子脸甚至没来得及回头,便身首异处。 苏清寒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刀光,不断亮起。 当最后一个匪徒捂着脖子倒下时,苏清寒刚好停在了那被吓得大小便失禁的货郎面前。 脑海中,响起了期待已久的声音。 【击杀普通生物×5,获得经验值50点】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宿主:苏清寒】 【等级:10(凡境)】 【功法:开山快刀(至臻) 猛虎下山式(至臻) 《玉骨功》(未习得) 《玉女兜罗手》(大成)】 【经验值:0/1000(踏入通脉境可继续升级)】 【可分配技能点:3】 终于,十级了。 苏清寒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这几日不眠不休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双纤细白皙,却沾满了无数人命的手。 这几日高强度的杀戮,让她几乎快要麻木。 睁眼是杀人,闭眼是挥刀。 经验值上涨的快感,和刀锋入肉的触感,让她有一种病态的愉悦。 很爽。 但也很危险。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天生的杀人狂。 若非有这该死的乱世逼着,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碰刀。 杀戮是手段,不是目的。 若是沉溺其中,被这股力量驱使,那她和这些被她杀死的匪徒,又有什么区别? 苏清寒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 她走到角落,一刀割断了货郎身上的绳子,没理会对方的千恩万谢,继续留在了义庄。 杀戮是为了升级,升级是为了活下去。 但凡境的提升,终究有极限。 必须......再上一个台阶。 她的心神,沉入脑海中的面板。 目光,落在了那一行终于不再是灰色的字体上。 【上品内功:《玉骨功》,需求等级:10。(可习得)】 【可分配技能点:3】 苏清寒没有丝毫犹豫。 “加点。” 意念刚落。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毫无征兆地从她丹田深处炸开! 这股力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凭空生出,仿佛是她这具身体积攒了十数年的潜力,在这一瞬间被粗暴地压榨了出来。 剧痛传来,苏清寒的身体猛地一颤,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体内的气血,仿佛沸腾的岩浆,疯狂冲刷着四肢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络。 这便是通脉? 狗屁的感应天地气机,狗屁的引清去浊。 她这系统加点,根本不讲道理,就是简单粗暴的破而后立! “咔嚓——” 义庄里,房梁承受不住这股无形的气浪冲击,发出一声脆响。 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砰!” 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再也支撑不住,轰然炸裂开来。 尘土飞扬。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狂暴的力量终于平息下来。 化作一股温顺的暖流,在她新开辟的经脉中,缓缓流淌,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成了。 苏清寒缓缓睁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那口气息,在清冷的月光下,竟带出了一道淡淡的白雾,久久不散。 瞬间,她就感觉到五感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 目力所及,就连远处墙角蛛网上最细微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便是...... 武道之始。 她抬起手,摊开五指。 那是一只白嫩的手,瞧着没有半分力气。 可当她五指缓缓收拢,握成拳头的刹那。 一股充盈的力量感,从掌心传来。 她毫不怀疑,这一拳下去,不说开碑裂石,寻常三五个成年壮汉,怕也经不住她这一拳。 少说,也有千斤之力。 凡境与通脉,果然是云泥之别。 【功法:《玉骨功》(入门)】 【可分配技能点:2】 入门? 才入门就有这等变化? 苏清寒看着剩下的两个技能点,嘴角微微勾起。 来都来了。 “加满。” 面板上的字体,再次变化。 【功法:《玉骨功》(大成)】 这一次,没有了方才的狂暴。 一股温润如玉的暖流,从丹田升起,没有冲击经脉,而是直接渗入了她的四肢。 很舒服。 苏清寒福至心灵,闭上双眼,心神沉寂。 内视,这是通脉境武者才有的能力。 她的意识,仿佛变成了一双无形的眼睛,穿透了血肉,看到了自己身体的内部。 骨骼不再是寻常的森白色,而是如同上好羊脂美玉一般。 玉骨。 名副其实的玉骨。 原主那身子骨,从小体弱多病,风一吹就倒。 如今,在这《玉骨功》的洗练下,根基已经彻底改变。 第16章 你们这是在给谁办丧事? 靖安司,交割功勋的柜台前。 苏清寒将一颗尚在滴血的头颅扔在桌上,那颗头颅滚了两圈,恰好面朝上,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对着负责登记的书吏。 书吏的笔杆子一抖,待看清来人,这才松了口气。 “义庄匪首,核验无误,赏银十两,功勋一点。” 苏清寒接过钱袋,掂了掂,转身便走。 这几日,她就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游走于扬州府附近的山林荒野。 经验值飞涨,银子也攒了不少。 只是,苦了她那匹老马。 靖安司外的拴马桩旁,老马耷拉着脑袋,瘦骨嶙峋的身子在风中微微摇晃,仿佛下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要当场去世。 苏清寒走过去,拍了拍它的脖颈。 “马兄,委屈你了。” 她看着这匹陪自己一路走来的老伙计,难得生出几分愧疚。 “走,带你去吃顿好的,万一等下就死了,也得吃饱不是?” 老马白了她一眼。 正准备牵马离开,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苏姑娘,请留步。” 是周通。 “周校尉有事?” “前两日,你托我打探你家人的消息,还真......让我查到了一家符合的。” 苏清寒的动作停住了。 “扬州府东城,有一户林姓人家,乃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富商。其家主林伯圭的夫人,闺名苏静,正是出身清河县苏家。” “姑娘要寻的亲人,十有八九,就在林府。” 林家? 苏清寒想起来了。 清河苏家本有两女,一女嫁到扬州府,另外一女则是招的上门女婿,也就是她的父亲苏守财。 如此看来,那苏静,十之八九,便是她的姨妈。 说来也巧。 那日在官道上见到的装逼男,不也是林家之人么? 也罢。 终归是这具身体的血脉至亲,总要去见一见的。 “多谢。” 苏清寒道了声谢,牵着那匹精神萎靡的老马,转身离开了靖安司。 林家府邸,果然气派。 朱红大门,铜环兽首,门口两座石狮子,雕得威风凛凛。 只是今日,瞧得有些古怪。 门楣上,屋檐下,挂满了白幡与白灯笼。 苏清寒牵着马,站在街对面,看着这阵仗,一时间没动。 啧,真不吉利。 头一回上门,就赶上白事。 她将老马拴在街边的柳树上,拍了拍它的脖子。 “马兄,你且在此地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完,她便径直朝着林府大门走去。 门口的护卫一身素缟,按着腰刀,神情肃穆。 见有人靠近,两名护卫立刻上前一步,将她拦下。 “今日林府正逢丧事,闲人免进。” “我不是闲人。”苏清寒的目光越过他们,看向门内那片愁云惨雾,“我来寻亲。” “寻亲?”护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一身朴素的青布衫子,脸上无悲无喜,瞧着不像哪家来吊唁的亲眷。 “府上如今不见外客,姑娘还是改日再来吧。” “我找苏守财夫妇,我是她女儿。” 苏清寒报出了原主父亲的名字。 “苏......啊?” 那护卫闻言,脸都绿了。 你是苏家大小姐? 那特喵的我们老爷在给谁办丧事?! ... 正堂内。 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椁,静静地停在堂中。 没有尸首。 那是一座衣冠冢。 苏守财夫妇跪在棺前,早已哭得没了力气,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瘫软在地。 林伯圭与夫人站在一旁,眼圈也是通红。 林轩一身白衣,站在廊柱下,背对着众人。 他只是站着,一动不动。 “都怪我......都怪我......”苏守财像是疯魔了一般,用拳头一下下地捶着自己的胸口,“我怎么就......让她一个人走了......” 林伯圭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嘶哑:“姐夫,事已至此......” 他话没说完,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就这么没了。 让他怎么节哀? 就在这时,一个护卫神色慌张地从门外跑了进来,脚步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 “家......家主......” 林伯圭眉头一皱,“何事如此慌张!没看到......” “门......门口......”那护卫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门口来了个姑娘......” “什么姑娘!轰出去!今日林府,不见任何客......” “她说她叫苏清寒!” “......” 护卫这句话,像是往一锅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 整个灵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原本还在捶胸顿足的苏守财,动作停住了。 伏在地上无声垂泪的苏夫人,缓缓抬起了头。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轩,猛地转过身。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那个前来报信的护卫。 那护卫被看得头皮发麻,又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 “她......她说,她是从清河县来的......来找......找苏守财老爷......” 苏守财夫妇二人,对视一眼。 然后,像是疯了一样,连滚带爬地就朝着门外冲去。 林轩的身体,僵在原地。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可那双眸子里,却不受控的亮起了微光。 ... 林府门外。 苏清寒依旧站在原地,神色平静。 她看着两个跌跌撞撞,满脸泪痕的中年男女,从门内冲了出来。 是原主记忆里的爹娘。 苏守财看见她的脸,整个人都傻了。 倒是苏夫人,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上下打量着,手都在抖。 “清寒?你......你真是清寒?” “嗯。”苏清寒点了点头。 “我的女儿啊——!” 苏守财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扑上来将她死死抱住。 那力道之大,差点把苏清寒的玉骨都给勒断。 “你没死......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苏清寒被他抱着,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便宜爹娘的肩膀,看到了那个站在他们身后,一身白衣的年轻人。 是那天在官道上遇见的那个。 扬州林家,林轩。 他也正看着她。 那双原本带着几分冷傲的眸子,此刻写满了惊愕。 显然,对方认出她,正是当日那泥腿子。 苏清寒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好笑。 她微微歪了歪头,看着灵堂里那口还没来得及盖上的棺材,又看了看眼前这群哭得死去活来的人。 一个极其荒诞的念头,浮现在她脑海中。 她没忍住,问了一句。 “等等......你们这是在给谁办丧事?” 第17章 晏泠音? 一众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看着眼前这个“死而复生”的姑娘,又回头看了看灵堂里那口崭新的棺材。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咳。” 还是林家家主林伯圭反应最快,他干咳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对着身后还愣着的下人挥了挥手。 “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些......都撤了!快!” 下人们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开始摘白幡,撤灵堂。 那口名贵的金丝楠木棺材,就这么被几个人抬着,灰溜溜地从后门运了出去。 一场声势浩大的丧事,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 林府,内堂。 劫后余生的喜悦冲淡了一切,苏守财夫妇拉着苏清寒的手,怎么也不肯放,问东问西,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个梦。 “女儿啊,你这一路上,到底是怎么过来的?”苏夫人摸着她手上的薄茧,眼泪又流了下来,“那些天杀的山贼,没......没把你怎么样吧?” 苏清寒将路上发生的事情,挑挑拣拣,一五一十地说了。 当然,省去了大量细节。 从清河县外出,到分路而行,再到被黄风寨的山贼劫走。 她说得平铺直叙,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可听到“黄风寨”三个字时,堂内众人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 “......后来呢?”苏守财声音都有些发颤。 “后来?”苏清寒收回目光,“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 堂内又是一片死寂。 都杀了? 苏守财夫妇面面相觑,显然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倒是一旁的林轩,瞳孔微微一缩。 “清寒,”林伯圭最先抓住了重点,他看着苏清寒,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你何时......学会了武功?” 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苏守财夫妇也反应了过来,是啊,自家女儿什么德性,他们最清楚不过。 从小到大,别说习武,便是跑快两步都要喘上半天。 “哦,这个啊。” 苏清寒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像是早就料到他们会问。 “大概五岁那年,我在后山玩,不小心迷了路,遇见了一个人。” “那人说我天赋不错,就教了我几招刀法,一套身法,还有些吐纳的法门。”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些年,我一直偷偷在练,怕爹娘怪罪,就没敢说。” 苏守财一听,一拍大腿,又是心疼又是后怕。 “傻姑娘!爹怎么会怪你!”他眼眶一红,“若不是你会武,如今......如今哪还能囫囵个儿地站在这里!” 他说着,竟是站起身,对着空气遥遥一拜。 “清寒,那位传你武艺的高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为父要为他立长生牌位,日夜供奉,感谢他救了我女儿一命的大恩大德!” 众人皆是点头称是,这等恩情,确实该报。 苏清寒眨了眨眼,信口胡诌。 “她说她叫晏泠音。” “至于住在何处,我也不知,只记得她是个白头发的姑娘,走的时候,是骑着一头长了四只翅膀的黑马飞走的,看着......像是天上的仙人。” 晏泠音? 四翼黑马?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奇与震撼。 这世间,竟真有此等人物? 林轩更是心头剧震。 他自诩天之骄子,年纪轻轻便入了通脉,可与这等骑着异兽,踏空而去的仙人一比,自己那点微末道行,又算得了什么? 难怪......难怪她能以一己之力走回扬州府。 原来是有仙人指点。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个屁啊!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苏清寒。 这丫头,八成是在扯谎。 不过,他也没当众说出来。 一番惊奇过后,苏守财夫妇才想起正事,拉着苏清寒,为她介绍。 “清寒,这是你姨夫,林伯圭。” “这是你姨母。” “姨夫,姨母。”苏清寒依着记忆里的礼数,福了一福。 林伯圭夫妇连忙扶起她,看着眼前这出落得越发水灵的外甥女,满眼都是喜爱。 “还有这位,”苏夫人指了指一直站在旁边,没怎么说话的林轩,笑道,“这是你林轩表哥,你们小时候还见过的,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苏清寒抬眼,看向林轩。 林轩的脸,有些发烫。 他对着苏清寒一抱拳,声音有些干涩:“清寒表妹。” 苏清寒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好了好了,”林夫人见她风尘仆仆,一脸倦容,连忙道,“看我这记性,清寒赶了这么久的路,想来也是累了,赶紧去歇着吧。” 她立刻吩咐一旁的丫鬟:“快,带表小姐去休息,备好热水香汤,再把库里那些新做的衣裳首饰,都给小姐送去!” “是。” 丫鬟应声,上前来引路。 苏清寒跟着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回头道:“对了。” “怎么了?” “府门外,还拴着一匹马。” 众人一愣。 苏清寒的表情很认真:“那马年纪大了,瘦了些,脾气也不太好,你们找人好生照料着,用最好的草料喂它。” ... 林府为苏清寒准备的,是一处极为雅致的独门小院,名曰“听竹轩”。 院里种着几丛翠竹,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倒也清净。 丫鬟们手脚麻利,早已备好了热水香汤。 一个半人高的柏木桶里,热水蒸腾,水面上还漂着玫瑰花瓣,香气氤氲,满室芬芳。 苏清寒遣退了所有下人,褪去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衫子,抬脚跨入木桶。 温热的水流,瞬间包裹了全身。 苏清寒舒服得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些天,不是在杀人,就是在去杀人的路上,身上那股血腥味,混着汗味味,几乎已经成了她的体味。 水汽朦胧,她靠在桶壁上,这才有了闲心,好好打量这具陌生的身体。 水珠顺着修长的脖颈滑下,越过精致的锁骨,淌过一片白皙。 肌肤光洁如玉,细腻得不见半点毛孔。 目光下移。 不得不说,原主这身皮囊,确实是顶配。 该有肉的地方,饱满挺翘,不显半分臃肿;该瘦的地方,纤细紧致,线条流畅。 尤其是突破通脉,又修了那《玉骨功》之后,整个人的身形,似乎又被重新雕琢了一遍,趋于一种近乎完美的境地。 她伸出腿,搁在木桶边缘。 那双腿,笔直,修长,匀称。 啧。 苏清寒撇了撇嘴。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黑丝白丝,不然高低得整两套,关起门来给自己欣赏欣赏。 沐浴完毕,她擦干身子,唤了声“来人”。 门外候着的丫鬟立刻推门而入,手上捧着几套崭新的衣裙。 皆是上好的绫罗绸缎,绣工精致,有鹅黄的,有水绿的,也有妃色的。 苏清寒的目光,落在了一件月白色的广袖长裙上。 颜色素净,款式也简单。 她不喜欢太过繁复的东西。 换上新裙,长及脚踝,裙摆随着走动轻轻摇曳。 一头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未施粉黛的脸,在烛光下,美得有些不真实。 丫鬟为她寻来一面铜镜。 镜中的人影,有些模糊。 可那份风姿,那份气度,已然不是寻常女子可比。 “表小姐,您真好看。”小丫鬟看得呆了,由衷地赞叹。 苏清寒“嗯”了一声。 好看是好看。 可惜了。 如果是自己老婆,那该多好。 洗了个澡,她倒也没急着休息。 这几日的奔波与杀戮,早已让她习惯了警惕,骤然安逸下来,反而有些睡不着。 她推开门,信步走进了院子。 夜色如水,一轮明月高悬。 院中的竹影,在地上轻轻摇晃。 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是从隔壁院墙飘过来的。 这里,与她前些天待过的破庙义庄,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个,是人间。 另一个,也是‘人间’。 她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正走神。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略带迟疑的男声。 “清寒。” 第18章 你好像有点菜 苏清寒回过头。 月光之下,林轩一袭白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他见苏清寒望来,似乎有些局促,往前走了几步,停在竹影的边缘。 “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苏清寒没答话,只是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天上的月亮。 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回答。 你管我? 林轩走了过来,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官道上那天……我没认出你。” 苏清寒挑了挑眉,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你变了太多,我记忆里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你总跟在我身后,说话声音小小的,风一吹就要倒,我从扬州带给你的琉璃珠,你摔碎了一颗,能哭上大半天。” 苏清寒:“……” 她努力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 完全没印象。 “不记得了。” 她很诚实地回答。 这四个字,像是一盆冷水。 林轩脸上的那点追忆,瞬间就僵住了。 不过很快,便释然。 也是。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她那时还小,不记得也正常。 “是我唐突了。” 林轩自嘲地笑了笑,掩饰住眼底的那一丝失落。 苏清寒单手支着下巴,歪着头打量他。 这位便宜表哥,长得确实不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身白衣更衬得他气质出尘。 放前世,妥妥的顶流小鲜肉。 可惜,就是有点想太多。 “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林轩被她噎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苏清寒有些不耐烦。 这鸟人,大半夜的来找自己,就是来说些废话。 还不如去睡觉呢。 “没什么,我就先回去睡觉了。” 她站起身来,准备回屋。 “等等。” 林轩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看着苏清寒的背影,犹豫再三,终是问出了那个盘踞在心头的问题。 “你……入通脉了?”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 苏守财夫妇不懂武道,只当女儿得了仙人指点,是天大的福缘。 府里的护卫,境界太低,根本看不透她的深浅。 可他不一样。 他身为通脉五重的武者,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 从苏清寒踏入林府大门的那一刻起,,他便感受到了对方周身那股若有若无气息流转。 那是通脉境的标志。 苏清寒歪了歪头,算是默认。 哟,看出来了? 眼力劲儿不错嘛。 林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真的是通脉。 可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没见过天才。 扬州府里,多的是自幼便被家族用天材地宝喂养,根骨清奇的少年才俊。 可那些人,又有哪个能在这个年纪,踏入通脉? 他林轩自己,更是被誉为扬州府百年不遇的奇才。 可即便是他,也是十岁开始打熬筋骨,练得一身铜皮铁骨,直到十八岁,才堪堪摸到凡境巅峰的门槛。 又苦修三年,于二十一岁那年,在一场生死搏杀中侥幸顿悟,这才冲开脉门,引气入体,正式踏入通脉之境。 其中的艰辛,其中的凶险,不足为外人道。 可眼前这表妹呢? 她今年,才将将十八岁!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十八岁的通脉境,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不知会引来多少势力觊觎。 “清寒,”他的神情变得无比郑重,“你刚入通脉,想必根基未稳,内气运转也未必纯熟,此事,切不可让外人知晓。” 苏清寒点了点头。 这个道理她懂。 扮猪吃虎,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见她听进去了,林轩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沉吟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头看着苏清寒,眼中带着几分热切。 “若不嫌弃,明日一早,我可以陪你过几招。” “你初入此境,最需要的,便是通过实战来打磨自身内气,稳固境界,我虽不才,但踏入通脉已有数年,或许……能帮你一二。” 哦? 苏清寒眼前一亮。 确实。 自己才踏入通脉,对自己的战斗力并无什么概念。 提前熟悉熟悉,也算不错。 当下,她便点了点头。 “好。” 林轩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月光照在他脸上,竟让他那身白衣,都显得不那么清冷了。 “那……明日辰时,我来寻你。” “嗯。” “你……早些休息。” 说完,他便站起身,对着苏清寒一抱拳,转身离开了小院。 只是那背影,瞧着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苏清寒看着他消失在月洞门后,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表哥,人还怪好的嘞。 ... 翌日,辰时。 天光正好。 苏清寒早已起身,站在院中。 她没穿昨日那身繁复的广袖长裙,而是换上了一套林府下人寻来的利落劲装。 青色的窄袖短衫,长裤束脚,一头墨发用一根布带高高束起,瞧着英气逼人。 院门被轻轻推开。 林轩依旧是一身白衣,准时出现在门口。 当他看到苏清寒的装扮时,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习武之人,就该有习武之人的样子。 “走吧。” “嗯。” 林轩在前引路,二人一前一后,穿过抄手游廊,来到林府后院一处开阔的演武场。 场子很大,青石铺地,四周摆着兵器架,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 几个正在晨练的护卫见到林轩过来,连忙停下动作,恭敬行礼。 “公子。” “都下去吧。”林轩摆了摆手。 “是。” 护卫们不敢多问,纷纷退下,偌大的演武场,只剩下他们二人。 林轩的目光,落在苏清寒腰间那柄通体乌黑的雁翎刀上。 随后,他走到兵器架前,取下一柄木刀,扔了过去。 “用这个。” 苏清寒抬手,稳稳接住。 木刀入手颇沉,是上好的铁桦木所制。 “刀剑无眼,”林轩也为自己选了一柄木剑,神色郑重,“你我只是切磋,点到为止。你刚入通脉,气息不稳,若是感到内气不济,切不可勉强。” 苏清寒掂了掂手里的木刀,点了点头。 眼中,却隐隐有些兴奋。 终于,能找个像样点的对手,试试自己如今的深浅了。 林轩见她应下,便不再多言,手持木剑,在场中站定,摆出一个起手式。 剑尖斜指地面,整个人渊渟岳峙,气度沉稳。 他看着苏清寒,示意她可以随时出手。 苏清寒可不懂什么叫“你先请”。 这些天杀出来的经验告诉她,先手为强。 她身形猛地向下一沉,脊背微弓。 《猛虎下山式》,至臻! 林轩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 念头还未转完。 苏清寒动了。 她双腿积蓄的力量轰然爆发,脚下的青石板地,竟被她踏出一道细微的裂痕。 整个人没有半分试探,直接化作一道青色的影子,朝着林轩扑杀而去。 虽是木刀,在她手中,却带起一股山倾石裂的惨烈气势。 横斩! 这一刀,将她一身通脉境的内气,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 手腕上的水晶镯子,也是隐隐亮起一丝微光。 好快! 林轩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手腕翻转,木剑上撩,迎着那记横斩封了过去。 他的剑法,以灵巧飘逸见长。 可此刻,却不得不选择硬碰硬。 铛——! 一声沉闷的巨响。 两柄木制兵器,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一股巨力,顺着剑身,疯狂涌入林轩的手臂。 林轩只觉得虎口剧震,整条手臂都麻了半边,脚下更是被这股巨力震得退了一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一下,让他心中大震。 怎么可能?! 这开山刀法,他倒是识得。 不过是江湖上不入流的下品武技,招式粗陋,空门大开。 可在他这表妹手中使出来,却返璞归真,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霸道。 最让他心惊的,是那股力道。 这哪里像是初入通脉的武者? 这力道,怕是比他这个通脉五重,还要强上几分! 就在他失神的这一刹那。 苏清寒见一招不成,二人距离已在咫尺之间。 她眼中精光一闪,竟是果断弃了刀。 左手五指张开,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缠上了林轩持剑的手腕。 动作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玉女兜罗手》。 林轩心中警兆大生,想撤剑,却已经晚了。 对方的手,柔若无骨。 五指如灵蛇缠腕,轻轻一带。 一扣。 一旋。 咔嚓! 一声清脆,在寂静的演武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 林轩闷哼一声,右手一软,那柄木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以一个诡异角度扭曲着的手腕,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苏清寒也愣住了。 卧槽。 没收住。 她眨了眨眼,默默松开手,后退一步,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我的我的。” “表哥,你……没事吧?” 林轩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脸无辜的表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说你下手太重了? 是他自己提议切磋的。 是他自己说要帮她稳固境界的。 结果…… 一个照面,自己落入下风,还被人把手腕给卸了。 这... 这...这对吗? 苏清寒看着他那副怀疑人生的表情,心中也是一阵无语。 不是,哥们。 你…… 好像有点菜啊? 第19章 武者十重 苏清寒犹豫了一阵,很诚恳地问了一句。 “要不……我试试再给你接回去?” 林轩:“……”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说点什么,却被手腕上传来的剧痛激得倒抽一口凉气。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很快,演武场上的动静,惊动了府里的下人。 紧接着,整个林府都轰动了。 林家那位天之骄子,扬州府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在自家后院,把自己手给练断了! 郎中被十万火急地请了过来,提着药箱一路小跑,身后跟着一众神色焦急的丫鬟仆役。 苏清寒就这么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郎中满头大汗地给林轩正骨,上夹板,缠绷带。 整个过程,林轩都咬着牙,一声不吭。 苏守财夫妇和林夫人也闻讯赶来,围着林轩问东问西。 “轩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伤着?”林夫人满眼都是心疼。 林轩看了一眼苏清寒,嘴角抽了抽,实在没脸说出自己被表妹一招秒了的事实。 “没事,娘,练功岔了气,不小心扭了一下。” “练功能把手腕练成这样?清寒,是不是你……”苏守财显然不信,狐疑地看了一眼苏清寒。 苏清寒迎上他的目光,眨了眨眼。 林轩连忙开口打断:“和清寒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娘,姨父姨母,你们先回去吧,我歇会儿就好。” 一众长辈见他坚持,又不好多问,只得再三叮嘱了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偌大的演武场,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苏清寒叹了口气,走到林轩面前。 虽然是对方菜了点,可说到底,也是自己没收住。 她对着林轩,郑重地一抱拳。 “对不住了,表哥。” 林轩抬起那只没受伤的左手,有些无力地摆了摆,脸上满是苦笑。 “不怪你……是我,大意了。” 他顿了顿,终究是没忍住,问道:“你刚刚……用的那是什么手法?” 开山刀法他是认得,可后面那近身擒拿的手法,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哦,那个啊。”苏清寒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套说辞,“也是晏泠音仙人教的,叫《玉女兜罗手》。” 林轩:“……” 晏泠音?又是晏泠音! 这一刻,林轩甚至都有些恍惚了。 这世上,莫非真有那般仙人存在? 否则,一个清河县的小小丫头,无门无派,怎么可能习得那般武学? 苏清寒看着他那副怀疑人生的模样,心中一动,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表哥,我冒昧问一句……寻常的通脉境高手,都……都如你这般么?” 林轩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自然听懂了对方话中的意思。 翻译过来就是:别的通脉境都和你一样菜吗? “自然不是。” 他强行挽尊道:“我虽是通脉五重,但自幼在府中清修,与人对敌的经验,确实少了些,若是那些常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通脉境高手,手段狠辣,招式诡异,远比我难对付,你日后若是遇上,切不可大意。” “五重?” “没错,武道一途,每一大境,又细分为一至十重。一至三重,可称初期;四至六重,为中期;七至九重,是为后期。至于十重,便是大圆满,距离突破下一境界,也只差临门一脚了。” 苏清寒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如此说来,自己现在的等级是10级,却又是通脉境,应该是介于凡境圆满到通脉一重之间? 但正是因为这样,她心中更是吃惊。 自己不过如此境界,就能一个照面卸了通脉五重的胳膊? 系统出品,果然给力。 当然,她也清楚,这不仅仅是等级的原因。 自己那一身熟练度拉满的武技,配合上大成的《玉骨功》,才是关键。 《玉骨功》不仅让她的根骨脱胎换骨,身体的力量、速度、反应都远超同阶武者,其产生的内力,更是比寻常武者磅礴精纯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才能造成降维打击般的效果。 “多谢表哥解惑。”苏清寒道了声谢,心情颇好。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对着林轩一揖。 “公子,靖安司来人了,说是城外黑风寨最近又有异动,连劫了三支商队,手段残忍,周通校尉想请公子出手,剿了这伙匪寇。” 林轩闻言,眉头一皱,看了一眼自己那只还吊着的胳膊,无奈道:“回了周校尉,就说我这几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过几日再说。” 手都断了,还剿个屁的匪。 这伤,没个十天半月,根本好不了。 那下人正要领命退下。 “等等。” 苏清寒眼睛一亮,开口道:“表哥既然不方便,不如……我替你去吧?” “你?”林轩一愣,下意识地就想反对。 “不行!黑风寨不同于寻常流寇,那寨主‘黑旋风’李小逵,传闻是通脉四重的悍匪,手下聚拢了近百亡命之徒,个个杀人不眨眼!你一个姑娘家,又从不曾在江湖行走,不知人心险恶,此去太过危险!”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全然忘了自己刚刚是怎么被人一个照面卸了胳膊的。 苏清寒没反驳,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啧...确实,我一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把某人的胳膊卸下来的。” “……” 演武场上的风,似乎有些喧嚣。 良久。 林轩憋出二字:“......去吧。” ... 扬州城,一处不起眼的宅院。 院内却别有洞天,亭台楼阁,曲水流觞,比之林府,竟也丝毫不逊。 一个穿着黑色锦袍,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正歪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 他便是黑爷。 扬州府地下世界,真正的爷。 在他身前,一个精瘦的汉子躬着身子,头垂得很低、 “说吧,这个月的货少了三成,怎么回事?” “黑……黑爷,扬州府最近……不太平。” 黑爷手上的动作停了停。 “讲重点。” “是!”汉子咽了口唾沫,连忙道:“道上……道上出了个怪人,叫什么‘一刀仙’,专挑外围那些不入流的流寇下手,好几个供货的都死了,如今...扬州府边上,愿意继续冒险的,少了大半。” “哦?这么说,此人出现已有些时日了?” “是……是……” “为何...现在才报?” 精瘦汉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额头冷汗直流。 “爷,这不是看您最近正和府衙的大人们商议大事,小的们……小的们不敢拿这点不入眼的小事,来扰您清净……” 黑爷闻言,倒是没再生气,反而笑了。 “有意思,一个能被道上传出‘一刀仙’这等名号的角色,却专挑些上不了台面的流寇草贼下手,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么?” 汉子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闷声道:“小的愚钝,还请黑爷示下。” “江湖上的人,最喜欢的是什么?” “这...” “杀了一个人,便敢说自己杀了十个,杀了个拿柴刀的乡下把式,回头就能跟人吹嘘,说自己斩了个带甲的兵...我猜啊,这所谓的一刀仙,八成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侥幸学了几天刀,杀了几个废物,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想踩着这些烂泥的尸骨,给自己挣个响亮名头罢了。” 他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 “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汉子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连忙拍马屁:“黑爷英明!小的们还当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原来只是个想出名的傻子!” “呵...况且,这扬州城,什么时候轮到这种货色来定规矩了?去,把‘鬼影’和‘血手’叫来。” “啊?” 汉子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震惊。 鬼影,血手。 这二人,都是黑爷重金豢养的通脉境杀手,一个身法诡异,一个掌法歹毒,手上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平日里都是用来处理最棘手的麻烦。 为了一个沽名钓誉之辈,竟要同时出动这两尊杀神? “爷,这是不是太……” “我不想再听到,一刀仙这个名号。” “...是!” --------- 剩下的凌晨发布,新书马上就验证了,各位宝宝们10万字前不要养书哇,求求了 第20章 乱世 扬州府郊,官道向外延伸,渐渐褪去繁华,露出荒凉的底色。 一支十余人的队伍,正在官道上缓缓行进。 马蹄声零落,队伍里的人,大多神色肃然,腰间挎着各式兵刃,身上带着一股风霜气。 这些人,都是靖安司临时招募来的江湖好手。 领头之人,正是靖安司校尉,周通。 他骑在马上,眉头微锁,看着前方愈发萧索的景致,心中有些无奈。 想当初,大邺律法森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何曾有过盗匪横行。 如今,诸侯割据,礼崩乐坏,竟到了剿匪都要仰仗这些江湖草莽的地步。 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更何况,真正有本事的高手,哪个不是投入诸侯门下,要么干脆自立山头,开宗立派,对靖安司这等官府差事,向来是不屑一顾。 肯接靖安司这种官府差事的,大多都是些在江湖上混得不如意的二三流角色。 “周校尉。” 一个身形瘦弱的汉子催马上前,与周通并行。 “咱们这次,当真要去剿那黑风寨?” 周通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不错。” 那汉子咽了口唾沫,脸色有些发白:“那黑旋风李小逵,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据说手下个个都是亡命徒,咱们这......” “放心。”周通出声安慰,“该做的准备都做了,小心些,总不至于出什么差错。” 那瘦弱汉子这才稍稍安心,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队伍的最后方。 “周校尉,不是说请了林府的林公子么?怎么......来的是位姑娘?” 队伍末尾,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不紧不慢地跟着。 马一看便是好马,神骏非凡,四蹄修长有力。 只是...马上之人... 一个女子,身形纤细,眉目清冷。 怎么看,都和这队伍格格不入。 听见瘦弱汉子的问话,旁边一个生着络腮胡的壮汉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嘘......猴三,你小声点,这位姑娘,可了不得。” “怎么?” “一刀仙,听说过没?” “听过,最近道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怎么......” 猴三说着,忽然反应过来,面容变得古怪至极,又回头看了一眼。 “你是说......她就是那个‘一刀仙’?” “正是此人!” “......” 猴三的面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一刀仙他自然是听过的。 可这位,专挑小鱼小虾下手,杀的都是些不成气候的流寇蟊贼。 真要面对黑风寨那帮悍匪,怕不是当场沦为路边一条。 更何况,还是个姑娘。 队伍里,顿时响起几声嗤笑。 显然,这想法,在场的不少人都有。 “行了。”周通听得心烦,呵斥一声,“黑风寨寨主李小逵,虽是通脉四重,可咱们队里,有三位通脉境的好手,其中‘铁臂’王五爷,更是通脉三重的修为,即将踏入中境,对付区区一个黑风寨,何惧之有?” 他口中的王五爷,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 闻言,只是傲然地点了点头,若有若无地瞥向了队伍最后方的人影。 一群蠢货。 同为通脉境的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苏清寒的修为。 这娘们,怕是在那扮猪吃老虎。 不过对方不提,他们三个通脉境,也不会主动说出。 众人闻言,倒也是。 三位通脉境,其中还有一位仅与通脉中境相差一步之遥。 这等阵容,去剿灭一个盘踞在山头的寨子,确实是绰绰有余了。 一时间,队伍里的气氛,又轻松了不少。 队伍最后。 苏清寒骑在林府送她的白马上,手里把玩着一根不知从哪儿顺来的狗尾巴草。 从头到尾,她都没往那边看一眼。 何况,江湖上传的也没错。 她确实喜欢挑软柿子捏,省时省力,何乐而不为? 至于别人的看法...... 能当饭吃? ... 又往前走了几个时辰。 官道旁边的岔路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村口立着一棵老槐树,只是树皮已经大块剥落,枝干光秃,了无生气。 没有炊烟,没有犬吠,更没有人声。 整个村子,安静得像一座坟。 队伍最末,苏清寒把玩着狗尾巴草的手,停住了。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熟悉的村口,那棵熟悉的老槐树,微微眯起了眼。 “停。” 周通勒停了马,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他看着那死寂的村落,眉头紧锁,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猴三,进去看看。” 那名叫猴三的瘦弱汉子应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不情愿。 但还是翻身下马,提着刀,小心翼翼地朝着村里摸了过去。 人皆在原地等候,气氛有些压抑。 没过多久,猴三便从村里跑了出来。 “周......周校尉......” “如何?” 猴三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都......都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队伍里,一片死寂。 虽说这年头,屠村灭户的事时有发生。 可当真切发生在眼前时,众人心中还是有些寒气。 “他娘的!”那络腮胡壮汉往地上啐了一口,“这帮畜生。” 其余人也是面色铁青,握着兵器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杀光了又如何?”王五爷冷哼一声,“这年头,死个百八十口人,算得了什么大事?赶紧办完事,拿了赏钱走人才是正经。” 众人闻言,皆是默然。 是啊,乱世人如狗。 就在众人或惊或怒之际,苏清寒毫无征兆地翻身下马。 她将白马的缰绳随手一扔,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朝着村子里走去。 “哎,苏姑娘!”周通一愣,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可苏清寒置若罔闻,脚步没有半分停顿。 她的背影纤细,一身利落的劲装,衬得身形挺拔。 可不知为何,看着她一步步走入那座死村的背影,所有人都觉得心头发毛。 周通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放心,对着王五爷等人道:“你们在此地等候,我跟过去看看。” 王五爷撇了撇嘴,没说话,算是默许。 ... 村里的景象,比想象中还要惨烈。 倒塌的篱笆,破碎的门板,地上是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几具村民的尸首,就那么横七竖八地躺在路中间,身上满是刀口,死不瞑目。 苏清寒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座只有两间茅草屋的院子外。 院门已经被人一脚踹烂了。 她走了进去。 院子里,一具苍老的身躯,倒在水缸旁。 头发花白,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 她的眼睛还睁着,浑浊的瞳孔里,映不出任何东西。 苏清寒的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 没有小女孩的尸体。 “......” 周通跟了进来,当他看到苏清寒的表情,再看到地上那具尸首时,心中一动,试探着问了一句。 “姑娘,这......可是你的熟人?” 苏清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缓缓收回目光,转身。 “周校尉。” “......在。” “黑风寨,还有多远?” “翻......翻过前面那座山,就到了。” 苏清寒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从周通身旁走了过去。 回到马前,翻身上马,一夹马腹。 白马长嘶一声,竟是脱离了队伍,独自朝着前方绝尘而去。 “苏姑娘!” 跟在苏清寒身后的周通骇然。 她想做什么? 一个人去闯那龙潭虎穴? 疯了?! “周校尉,这......”猴三也傻眼了,“这什么情况?” “愣着做什么!” 周通猛地回过神,厉声喝道,“跟上!快!” 一行人,再不敢有半分懈怠,催动坐骑,拼了命地朝着那道白色的身影追去。 第21章 单骑破寨 黑风山。 怪石嶙峋,草木枯败。 山腰处,一座粗犷的木石寨子依山而建。 寨门两座望楼,一左一右,各挂一面黑旗。 寨门口,两名守门的山贼正缩着脖子,靠在木墙上躲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他娘的,这鬼天气,越来越冷。” “怕什么,前儿个大当家不是才带人干了票大的么?那村子里的粮食,够咱们吃到开春了,就是可惜了,那几个小娘们,老大一个都没让碰。” “嘿,你小子就惦记那点事,老大说了,最近风声紧,等这阵风头过去,还怕没女人?” “也是......” 正说着,那山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远处,官道的尽头,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那是什么?” 另一个山贼眯起眼,努力朝远处望去。 仅仅几秒,那道白影已经到了寨门口。 来者没有半分减速的意思,白马四蹄翻飞,卷起一路烟尘,竟是直直地朝着寨门冲了过来。 “什么人!站住!” “此乃黑风寨地界,来者......” 话未问完,两名山贼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匹白马已经到了近前。 马上,是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女人。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抹乌黑的刀光,在日光下一闪而逝。 噗。 噗。 【击杀普通生物×2,获得经验值20点】 苏清寒勒停了白马,翻身下马。 “马兄,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她一拍马的屁股,那匹白马长嘶一声,掉头便朝着来路飞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山路的拐角。 苏清寒这才转过身,看向那扇用圆木扎成的寨门。 她抬起脚。 “轰!” 一声巨响。 两扇门板轰然倒塌,重重地砸在地上。 寨子里,原本正在吆五喝六,赌钱喝酒的山贼们,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住了。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烟尘散去。 一个纤细的身影,逆着光,静静地站在那里。 “......” 不是,什么情况? 哪来的娘们? 知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啊? 一个离得近的山贼最先反应过来,他看着苏清寒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脸上露出淫笑。 “哟,这哪儿来的小娘子,莫不是迷路了?来来来,让哥哥们疼疼你!” 他说着,提着手里的钢刀,便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苏清寒一言不发。 下一瞬,她脚下的地面发出一声爆响。 那山贼,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道黑光,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咔嚓—— 鲜血冲天而起。 络腮胡山贼的身体还保持着向前走的姿势,可他的脑袋,却已经飞到了半空中。 苏清寒的脚步没有停顿,整个人化作一道青色疾影,直接冲向了那群还没反应过来的山贼之中。 体内的内力,随着《玉骨功》的运转,如同沸腾的江河,奔涌不息。 磅礴的内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手中的雁翎刀。 杀人。 她现在只想杀人。 “围住她!别让她跑了!” 山贼们反应过来,纷纷抄起身边的兵器,向着那人影冲去。 眼看人影已到身前,苏清寒腿部又是一弯,整个人如一张拉满的弓。 下一刻,弓弦松开。 整个人高高跃起,一跃之下,众人恍惚间,像是闻得一声虎啸。 几个靠得近的山贼,只觉得心头一寒。 半空中,雁翎刀紧贴在左侧腰后,刀尖斜斜指向地面。 这个姿势,将她全身的力道与下坠之势,拧成了一股。 左足一着地。 甚至不等那只脚完全踩实,右足已然大步跨前。 借助着拧腰转胯之力,那柄乌黑的长刀,被她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自左向右,横斩而出。 刷—— 一道凄厉的破空声。 最前方那三名举着刀的山贼的上半身,连同手里那柄还举在半空的钢刀,齐齐地向后滑落。 切口平整,光滑如镜。 温热的鲜血,延迟了片刻,才从三截还站着的下半身中,如喷泉般冲天而起。 一击得手,身形顺势一转,卸去前冲的力道。 而后,右足在地面重重一踏,身子再度躬起。 又是一跃。 这一次,她没有跃得那么高,而是如同贴地飞行一般,直接撞入了那片已经彻底乱了阵脚的人群之中。 “啊啊啊!!” “靠嫩娘!” “豁史尼玛!” 山贼们彻底疯了,阵型溃散,他们挥舞着手里的兵器,胡乱地朝着那道青色的影子砍去。 可他们的刀,太慢了。 苏清寒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之中,如同游龙。 她手中的雁翎刀,每一次挥出,都带着一股霸道之意。 噗。 一名山贼的喉咙被划开,他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从他身旁掠过的身影。 当啷。 另一名山贼手里的朴刀,被连着手腕一同斩断。 血光,不断亮起。 整个院子,彻底化作了一座人间炼狱。 ...... 寨子深处。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壮汉,正一脚踩在桌子上,大口地喝着酒。 他便是黑风寨大当家,“黑旋风”李小逵。 “老大!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山贼连滚带爬地从外面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恐惧。 “慌个卵!” 李小逵眉头一皱,将手里的酒碗重重地砸在地上,“我不是告诉过你们,这两天,没什么事,别来打扰老子。” “杀......杀进来了!有人杀进来了!” “什么?” 李小逵皱起眉头,还没等他再问。 外面传来的惨叫声,已经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脸色一变,一把推开面前的桌子,抓起旁边那柄比寻常钢刀要宽大厚重得多的鬼头刀,大步流星地朝着厅外走去。 刚一出门,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瞳孔一缩。 聚义厅外的校场上,已经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遍地都是尸体,血流成河。 他那近百名手下,此刻已经倒下了一大半。 李小逵一脚踹开一个挡在身前的山贼,眯起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在血泊中从容的身影。 通脉境? 可她身上的气息,却又有些古怪,似乎......才刚刚踏入此境不久。 一个初入通脉的娘们,怎么可能...... 他看着那满地的尸体,每一个,几乎都是一刀毙命。 这等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便是他自己,也未必能做到。 “都他娘的给老子退下!” 李小逵发出一声怒吼。 那些被杀得胆寒的山贼,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朝着两边退去,瞬间便让出了一大片空地。 校场中央,只剩下苏清寒和李小逵,遥遥相对。 苏清寒停下脚步,甩了甩刀身上的血珠。 她抬起眼,看向这个满脸凶悍之气的匪首。 【击杀普通生物×78,获得经验值780点】 李小逵也在打量她。 明明是如此绝色,可满身的鲜血,冷冽的气质,竟让他心底生出一丝寒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动。 “报上名来,我李小逵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第22章 伥鬼? 李小逵眯起了眼睛,握着鬼头刀的手紧了紧。 苏清寒没答话。 她抬起手,用手背抹了一把溅在脸颊上的血。 然后,才开口问道。 “山下那个村子,村口有棵老槐树。” “那村子,是你屠的?” 李小逵先是一愣,随后咧开嘴。 “是老子屠的,又如何?” “怎么,那村里有你的亲戚?哈哈哈哈,那可真是不巧,老子下手的时候,可没管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小!” 他扛着那柄鬼头刀,往前踏了一步。 “这世道,本就是人吃人,强者生,弱者死,天经地义,你一个娘们,懂个屁的道理?为了一群泥腿子,就敢单枪匹马闯我黑风寨,老子该说你是有情有义,还是该说你蠢得冒泡?” 苏清寒手中的雁翎刀,轻轻转了一圈。 乌黑的刀身,在昏沉的天光下,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 “说完了?” 李小逵脸上的笑容一僵,勃然大怒:“你他妈......” “说完了,可以去死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苏清寒的身形,猛地向下一沉。 李小逵的瞳孔,狠狠一缩。 不好! 他刚要举刀,那道青色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一股寒意,已至面门。 太快了! 李小逵根本来不及思考,只凭着多年刀口舔血的本能,将全身内力灌注于双臂,横起那柄厚重的鬼头刀,死死地封在身前。 铛——! 一声巨响。 李小逵只觉得一股巨力顺着刀身疯狂涌来,整个人更是被这一刀的力道,震得双脚离地,向后倒滑出去数尺,堪堪停下。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 这他娘的......是什么怪物? 苏清寒手腕一转,卸去刀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脚步毫不停歇,第二刀接踵而至。 依旧是横斩。 铛! 又是一声巨响。 李小逵再度被震退一步,虎口已然裂开。 他还未来得及喘息,第三刀,第四刀,已如狂风骤雨,当头压来。 铛!铛!铛! 李小逵从最开始的暴怒,到震惊,再到如今的惊骇。 他引以为傲的通脉四重内力,在这女人面前,竟像纸糊的一般。 对方的每一刀,都裹挟着一股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磅礴内力。 这根本不是初入通脉该有的力量! 妈的! 又是一记硬拼,李小逵只觉得双臂一麻,那柄厚重的鬼头刀几乎脱手飞出。 他借着这股力道,整个人向后暴退。 一脚猛地踹向地面,堪堪与苏清寒拉开距离。 他死死地盯着苏清寒,眼中满是血丝。 “这是你逼老子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血红色的丹药,看也不看,直接扔进了嘴里。 吼—— 一声咆哮。 下一秒。 他身形竟是拔高了数寸。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生出大片粗硬的黑色毛发 脸上肌肉扭曲,嘴巴向前凸出,犬齿暴长。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他的脑袋,竟变成了一颗狰狞的虎头。 便在此刻,山寨门口,周通一行人终于赶到。 当他们冲进寨门,看到那满地尸首与血流成河的景象时,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变了。 紧接着,他们看到了场中那个正在变化的李小逵。 “这......这是......” “妖......妖魔!” 王五爷更是瞪大了眼睛,“这贼人,竟与妖魔勾搭上了!” 他看着那已经彻底化为半人半虎,周身散发着暴虐气息的李小逵,心头寒气直冒。 “撤!”王五爷当机立断,拨转马头,厉声喝道,“今日之事,非我等所能为,速退!” 周通气急,吼道:“苏姑娘还在那里!” 王五爷头也不回,声音从风中传来,“此人已是半步伥鬼,得了山君妖物的血肉恩赐,一身实力,早已不是寻常通脉境能够抵抗!再不走,都得死在这里!” 混迹江湖第一条,便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什么功勋赏银,都得有命去拿才行! 另外两名通脉境高手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 一咬牙,也跟着王五爷拨马便走。 至于队伍里剩下的那些江湖客,见三位通脉境高手都跑了,更是没有半分迟疑,连滚带爬地跟着逃了。 偌大一个队伍,转眼间,作鸟兽散。 周通看着那些仓皇逃窜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他咬着牙,暗骂一声。 草! 还说什么江湖人最重情义。 情你妈!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冲到苏清寒身边。 “苏姑娘,我来助你!” “嗬......嗬......”李小逵喘着粗气,一双虎目,死死地盯住了周通。 “我道怎么会突然找到我这来,原来是你们靖安司......” 周通脸色煞白,嘴上丝毫不弱下风。 “你这妖人!今日我便......” “给我死来!” 李小逵不等他说完,发出一声咆哮,身形暴起,手中那柄鬼头刀,带着一股腥风,当头劈下! 那刀势凶悍绝伦,尚未及身,卷起的劲风已刮得人生疼。 周通有心帮忙,可看着那当头劈下的一刀,脑中一片空白,竟是完全生不起抵抗的念头。 完了。 就在他闭目等死之际。 一股力道从腰侧传来,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几步之外的地上。 苏清寒一脚把他踹开,迎头便上。 她心里有些无奈。 虽说对方是好心。 可你这点修为,瞎凑什么热闹? 她手中乌黑的雁翎刀,自下而上,迎着那柄鬼头刀撩了过去。 铛——! 苏清寒的身子,猛地一震。 她皱起了眉。 对方此刻的力道,竟与她不相上下。 “哈哈哈哈哈!” 他双臂青筋暴起,将苏清寒连人带刀,生生震退了数步。 “来啊!你不是要杀我吗!?” 苏清寒稳住身形,面色冷峻,二话不说,再度欺身而上。 又是一刀。 铛! 火星四溅。 李小逵不闪不避,用胸膛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刀。 刀锋只入肉半寸,便被死死卡住。 “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敢杀我吗?” 他伸出那只已经化为虎爪的手,一把抓住了雁翎刀的刀身。 “你......” 苏清寒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抽刀。 又是一刀。 刀光自下而上,直取他那颗虎头。 李小逵不退反进,任由刀锋在自己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咆哮道: “能杀我吗!!” 苏清寒借力一踹,身形暴退,拉开距离。 妖物...... 明明先前在山里见过的那头虎妖,弱得跟寻常老虎没什么区别。 怎么现在这头,只是得了什么妖物血肉的恩赐,实力竟能暴涨到如此地步? 念头一闪而过。 那半人半虎的李小逵,已经再度咆哮着冲了上来。 苏清寒从怀中摸出蜂王露,塞入口中。 随后一招横斩迎了上去。 铛! 两柄刀再度撞在一起。 这一次,苏清寒没有选择硬拼力道,而是手腕一转,刀身顺着对方的力道向下一滑,将那柄鬼头刀死死压住。 同时,左脚踏出,重重踩在了对方的刀背上。 李小逵一愣。 苏清寒迅速换手,左手握住雁翎刀柄,空出的右手五指张开,如穿花蝴蝶,缠上了他握刀的右腕。 《玉女兜罗手》。 咔嚓! 一声闷响。 那只虎爪上的骨头,竟比精钢还要坚韧几分。 虽说没能卸掉他的胳膊,却也让他吃痛,那五指下意识地一松。 苏清寒不退反进,夺过那柄鬼头刀,反手就朝着几步外还愣着的周通扔了过去。 “跑!” 周通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那柄分量惊人的鬼头刀砸在他怀里,震得他气血翻涌,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苏清寒没再管他。 她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 剩下的那十几个山贼,见了自家大王变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早就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躲进了旁边的屋子里。 偌大的校场,尸横遍野。 而在那些尸首之上,飘着一团团只有她能看见的,或白或灰的光团。 其中,在那堆积的尸体最深处,两团幽绿色的光芒,格外显眼。 苏清寒的瞳孔,微微亮起。 “吼——!” 李小逵捂着自己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虎爪,发出一声怒吼。 该死! 这娘们当真古怪。 明明自己用了秘术,其实力已经可以媲比通脉后境。 可... 竟然连自己的刀都守不住! 可下一刻,他抬起头,愣住了。 那女人,非但没有趁机攻上来,反而转过身,径直朝着那片尸体跑去。 她想做什么? 苏清寒的身影,在尸体间穿行。 她冲到那两团绿光前,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捞。 【上品兵刃·断虹刀:身具五色,造型流畅,漆柄皮鞘,入手似无,出刀时光华璀璨,姿态优美,恰似长虹开弄,宿雨新收。】 【奇物·三年未洗的裤衩:来历不明的山贼衣物,若塞入嘴中,可强制令人当场昏厥三息,该效果仅触发一次。】 第23章 妖物之说 李小逵没看懂苏清寒在做什么。 可没了刀,他这一双虎爪,也不是血肉之躯能挡住的。 他咆哮一声,四肢发力,整个人朝着苏清寒直直撞了过去。 苏清寒听着身后那股恶风,随手便将雁翎刀丢在了尸体堆里。 下一瞬,一柄新刀出现在她手中。 刀身狭长,通体透亮,在昏暗的天光下,竟泛着五色光华。 而在她的另一只手里,则攥着一团黄得发亮的衣物。 靠! 苏清寒心中暗骂一声,却已来不及嫌弃。 她猛地转身,手中断虹刀带起一片璀璨光华,迎着那颗狰狞的虎头,当头劈下。 李小逵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竟是想用那双虎爪,硬接下这一刀! 铛! 火星四溅。 李小逵被这一刀的力道震得身形一滞,但还是接住。 他当即张开嘴,便要嘲讽。 “就凭你这......” 话刚说了一半。 他忽然看见,对方另一只手探了过来,将一团东西,不由分说地塞进了自己嘴里。 什么东西? 这个念头,甚至还没来得及在脑中转完。 一股积攒了数年的陈年酸腐之气,轰然炸开。 李小逵的虎目猛地瞪圆,然后,两眼一翻。 整个人,当场宕机。 只有三息。 苏清寒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抽出断虹刀,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准了虎目。 噗嗤。 【击杀通脉境特殊生物×1,获得经验值4000点】 【以一己之力,正面击溃黑风山近百匪寇,达成成就:还有谁?!奖励经验值1000点,技能点×3】 【使用特殊手段,击败敌人,达成成就:不讲武德!奖励经验值1000,技能点×3,获得称号:臭名昭著】 【称号:臭名昭著】 【佩戴效果:每天仅触发一次,战斗开始时,所有敌人命中率降低30%,持续3秒】 苏清寒:“......”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宿主:苏清寒】 【等级:13(通脉境)】 【功法:开山快刀(至臻) 猛虎下山式(至臻) 《玉骨功》(大成) 《玉女兜罗手》(大成)】 【经验值:800/4000】 【可分配技能点:9】 “苏......苏姑娘......” 身后,传来周通的声音。 他从地上爬起来,怀里还抱着那柄鬼头刀。 看着那半人半虎的尸体,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这...... 这什么情况?! 连王五爷都掉头就跑的存在。 竟然被苏姑娘给杀了?! 卧槽! 他知道苏清寒很猛,可再猛,也得有个度吧? 你特么开了吧? 苏清寒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多谢。” 这人是菜了点,帮不上什么忙,差点还成了累赘。 可在王五爷那几人毫不犹豫转身就跑的时候,他却能留下来,拔刀冲上来。 就凭这个,便值得她道一声谢。 “去把我的马牵回来,我去清理剩下的贼人。” 周通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抱着那柄沉重的鬼头刀,转身朝着寨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才想起来。 不对啊,怎么感觉自己变成小弟了? 不过转念一想,对方如此实力。 牵个马,又算的了什么? 他摇摇头,不再多想。 待人消失在门口,苏清寒才将目光落在李小逵的尸首上。 这么难杀,爆出来的东西,想必一定很不错。 果然,在那尸体之上,漂浮着三个光团。 两个绿色,其中,还有一个是幽幽的蓝色。 她快步上前,伸手一捞。 光团入手,化作信息,涌入脑海。 【奇品功法·灵热刀:以内气化作内火乃生“灵热”,以灵热附于刀刃之上,遂成灵热刀。灵热刀坚逾钢铁,锐比针锥,猛如烈火,可隔空而发。】 【上品腿法·惊鸿:其腿法取自惊鸿之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动则无常,变幻莫测。】 【上品丹药·白云点霞丹:乃是名贵药材配以山间清泉制成,其色白底而红纹,好似云蒸霞蔚,服之可养周身之气,正是:“水下三分绿,云中一点红”,可大幅度增加修炼速度。】 两门功法,一瓶丹药。 苏清寒眨了眨眼。 增加修炼速度? 说来,自打穿越到这个世界,她还从未正儿八经地尝试过修炼。 一直都是杀人,升级,加点,简单粗暴。 这丹药,若是吃了,又该怎么算? 难不成,自己修炼,也能加经验值? 意念一动,那两门功法化作两道流光,飞入她的脑海。 随手将那丹瓶塞入怀中。 罢了,先回去再看。 她又扫了一眼校场上遍地的尸体,那些或白或灰的光团,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随手捡了几个,也就搜刮出两瓶蜂王露,其他的都是些破铜烂铁。 正当她准备收工,忽然听到旁边一间屋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差点忘记你们了。 苏清寒眼神一冷,提着断虹刀便走了过去,一脚踹开房门。 里面,十几个山贼正挤作一团,瑟瑟发抖。 ... 【击杀普通生物×12,获得经验值120点】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正好,周通牵着马回来了。 他随手将马留在院子,也加入了清剿大业。 片刻后。 周通从一间屋子里翻箱倒柜地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古怪。 “苏姑娘,这贼窝里头,除了粮食和钱财,已经没有旁人。” 苏清寒默然。 没有旁人。 那山下村子里,那个不知所踪的小丫头,多半是...... 唉。 乱世之中,她也无能为力。 “苏姑娘,”周通见她不说话,又道,“这两日,你切莫再出城。” “嗯?” “你杀了这虎妖的伥鬼,多半,已经被那山君给盯上。” “...” 还有这种好事? 然而,周通的脸色很凝重,“妖物修行不易,可一旦入了通脉,便能彻底开启灵智,更能动用其血脉中传承的妖术,远非寻常武者可比。” “妖物......多么?” “自然是不多,妖族修行本就比我人族艰难百倍,千年修行,能开启灵智者,百中无一,否则,这天下之大,又哪里还有我等人族的活路?” “不过,”他话锋一转,“如今天下大乱,没了先前那般约束,各路妖魔,也都开始冒头,光是这扬州府左近的山林里,便盘踞着不少。” 周通看了一眼那些逃兵消失的方向,语气里满是自嘲,“可惜,靖安司如今的处境,你也看到了,愿意接咱们差事的,大多不过是些三流的江湖人,寻常毛贼尚可应付,真要对上这些成了气候的妖物......” 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那些妖物,也只能等那些名门正派的除妖人,亦或者......等大邺重新安稳下来,方能解决了。” 第24章 周校尉......深不可测 扬州府发生了件大事。 黑风寨,一夜之间,没了。 消息传开,扬州府的百姓们自然是拍手称快,奔走相告。 街头巷尾的茶馆酒肆里,说书先生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故事的版本也是一天一个样。 “话说那日,有一神秘侠客,单人独闯黑风寨......” “不对不对,我听我三舅姥爷家的二表侄说,剿匪的人不是侠客,乃是军中大将,率领千军万马,直接推平了那黑风寨......” 百姓们听得津津有味,可这话传到真正的江湖人耳朵里,就是另一番光景。 一处酒楼雅间内,几个挎着刀剑的江湖客,围坐一桌。 “王五爷,您老给说道说道,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称作王五爷的,正是那日一同出任务的“铁臂”王大虎。 他端起酒碗,灌了一大口,脸色依旧有些发白。 “那黑旋风李小逵,已非凡人。”王大虎放下酒碗,闷闷道:“他得了山中妖物的血肉恩赐,已是半步伥鬼之身。” 雅间内,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半步伥鬼! 那可是沾染了妖气的怪物,铜皮铁骨,力大无穷,寻常刀剑,根本伤之不得。 “那......那这黑风寨,究竟是何人所灭?” 王大虎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当日在场的,除了我们,便只剩下靖安司的周校尉,和那个什么‘一刀仙’了。” “一刀仙?”一个汉子当即就笑了,“王五爷,您就别拿咱们寻开心了,那人什么路数,这扬州府的道上谁不知道?专挑些不入流的蟊贼下手,沽名钓誉之辈罢了,他要是有那本事,何至于此?” 众人皆是点头。 是这个道理。 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 雅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王大虎的身上,等着他确认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 王大虎沉吟片刻,仿佛在回忆那日的情景。 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周校尉......深不可测。” 周校尉这三个字,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扬州府的江湖。 一时间,整个江湖都沉默了。 靖安司那个平日里看着平平无奇的周通周校尉,竟是一位隐藏至此的绝世高手? 这...... 这他娘的也太能藏了吧! 难怪啊! 难怪那日在寨门前,面对那半步伥鬼,所有人都跑了,唯独他敢留下! 原来,不是他蠢,而是我们瞎! 一时间,周通在扬州府江湖人心中的形象,变得无比高大且神秘。 ... 靖安司,后堂。 周通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在他面前,书案之后,坐着一个穿着寻常官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 男人手中拿着一块软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长剑。 他擦得很仔细,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 可周通知道,眼前这位,是整个扬州府靖安司最大的底牌。 扬州府靖安中郎将,赵龙。 无他,此人乃是凝罡境武者。 通脉之上,方为凝罡。 内气凝练如罡,护体无双,杀人无形。 在这扬州府,明面上,凝罡,已是站在山顶的人物。 “如此说来,”赵龙终于开口,声音温和,“那黑风寨上下近百匪寇,连同那个半步伥鬼李小逵,都是被那位苏姑娘,以一己之力,尽数斩杀?” “是。” 赵龙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下属。 “周通,你知道欺瞒本将,是何罪名。” “属下不敢!”周通猛地单膝跪地,“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军法处置!” 整个后堂,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只剩下周通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赵龙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十八岁,初入通脉,却能正面斩杀堪比通脉后境的伥鬼......” 他将擦拭干净的长剑,轻轻放回架上。 “有趣。” 周通跪在地上,不敢接话。 赵龙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看着窗外。 “周通,你说,这扬州的安宁日子,还能有多久?” 周通一愣,不知中郎将为何突然问这个。 没等他开口,赵龙叹了口气,自问自答道: “齐侯田横,重商轻武,治下虽富庶,却如无根浮萍,南边的楚主项天,却是马上打的天下,其麾下荆州之兵,骁勇善战,兵锋之盛,天下皆知。” “近来,荆州之兵频频在江东边境挑衅,名为操练,实为试探。楚主吞并江东之心,早已是路人皆知。” “齐侯府那边,已经下了密令,一年之内,扬州府各地,必须扩军十万,以备战事。” “一年......” 周通心中剧震。 这意味着,一年之内,扬州与荆州,必有一战。 “乱世将至,人命如草芥。”赵龙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周通身上,“这个时候,任何一份力量,都弥足珍贵。” “我明白了!”周通立刻道,“属下这就去林府,请那位苏姑娘......” “不。”赵龙摆了摆手,“你什么都不用做。” “啊?” “这等人物,要么不结交,一旦结交,便要给予足够的尊重。”赵龙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你这次功劳,不小。” “属下......属下何功之有?” “江湖上的传言,我已经听说了。” “......”周通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无妨,”赵龙笑道,“让他们传去吧,我靖安司,也确实需要一块看着唬人些的招牌。” “至于那位苏姑娘......”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明日,备车马,我要亲自去一趟林府。” ... 林府。 两个守门的护卫,远远看见一道青色的人影牵着一匹白马,从街角转了出来。 待那人影走近,两人的腿肚子,下意识地就是一哆嗦。 来人一身的血,几乎将那身青色的劲装染成了暗红色。 脸上,脖子上,全是干涸的血点子。 浓郁的血腥气,着实让人害怕。 苏清寒将马缰绳递给其中一个已经脸色发白的护卫,随口道:“好生照料。” “是......是!表小姐!”护卫接过缰绳的手都在抖。 苏清寒不再理会,径直跨过门槛,朝着府内走去。 她前脚刚踏进内院,后脚就被人给围住了。 “我的女儿啊!”苏夫人第一个冲了上来,拉着她上下打量,瞧见她满身的血污,眼泪当场就下来了,“你......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苏守财和林伯圭夫妇也跟着围了上来,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担忧。 “哎呀,闲着没事,出去逛了逛。” 苏守财急了,一拍大腿:“逛逛?你管这叫逛逛?!你这是去屠了哪家满门回来的?!” “......” 苏清寒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 你别说。 不愧是自己老爹。 还真让你给说着了。 “问你表哥,他也不说,你这丫头,到底跑哪儿野去了?” 苏守财见她不答,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么凶干什么?!”苏夫人一巴掌拍在苏守财的胳膊上,又拉着苏清寒的手,心疼得不行,“女儿啊,你跟娘说,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又遇上什么歹人了?” 苏清寒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不远处廊柱下的林轩身上。 林轩依旧是一身白衣,只是右臂用白布吊在胸前,左手端着个茶杯,瞧着有几分萧索。 察觉到苏清寒的视线,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苏清寒对着他,挑了挑眉。 这小子,倒是挺上道,没乱说话。 林轩的眼皮跳了跳,默默地移开了视线,假装在看天边的云。 “哎呀,娘,我真没事。” “好了好了,”还是林夫人出来打圆场,拉着苏清寒往后院走,“你看这孩子,定是累坏了,有什么话,等她洗漱完了再说。”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对下人吩咐道:“赶紧去备水!再让厨房准备些清淡的吃食,对了,把我库里那支百年老参拿出来,给表小姐炖汤补补身子。” 第25章 我把你当兄弟,你特么想? 听竹轩。 氤氲的水汽中,苏清寒靠在桶壁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木桶里的水,已经换了三遍,才将她身上的血腥味彻底洗去。 总算是正常了。 她看着那崭新的面板,心情颇为愉悦。 这次的收获不小。 九个技能点。 可以好好挥霍一下了。 不过,她并没有着急。 而是闭上眼,按照脑海中的路数,默默运转起玉骨功。 【经验值:920/4000】 【......】 【......】 【经验值:921/4000】 嗯!? 果然! 自己修炼的东西,也可以转化到面板之上! 那岂不是说,像这般功法,自己完全可以节省下入门的点数,自己先修炼了? 苏清寒心满意足地睁开眼,从木桶里起身,擦干身子,换上了一套干净的月白色长裙。 刚推开门,就见一个丫鬟在门口候着。 “表小姐,夫人们让您去前厅用膳。” “嗯。” 林府前厅,家宴早已备好。 长辈们都已落座,苏清寒走过去,在苏母身边坐下。 大邺倒不像前世古代那般,并没有女子不上席的规矩。 林轩坐在她对面,正用左手,别扭地夹着菜。 “来,女儿,尝尝这个,”苏母一个劲地往她碗里夹菜,“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苏清寒看着自己碗里堆成小山似的菜,有些无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苏守财一张脸喝得通红,他放下酒杯,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几日,多谢你们收留,只是......我们一家子,总这么叨扰,也不是个事。” 他端起酒杯,对着林伯圭一敬,“等明日,我便去城里寻个住处,咱们搬出去,也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这话一出口,桌上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林夫人放下了筷子,看着自己的姐姐,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咱们姐妹,十多年没见,这才刚团聚几天,又要分别?”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当初听闻你们要来扬州,我便日思夜想,如今好不容易盼着你们过来,我这心里头,才算踏实了些,你们这要是再搬出去,跟以前又有什么分别?” 苏母被她这么一说,也是跟着抹起了眼泪。 林伯圭见状,也开口劝道:“姐夫,静儿这话,说得在理,我这林府,看着大,平日里却也冷清得很,我那长子,早些年便入了齐侯府当差,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如今清寒和轩儿都在,孩子们年纪相仿,多走动走动,府里也多了些生气,你们要是走了,这宅子,可就又空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林轩,也开了口。 “姨父,姨母,你们便安心住下吧。” “这......” 苏守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张老脸涨得更红了。 他本是个爱面子的,可如今被这么一番挽留,哪里还说得出半个走字? “行行行,听你们的,听你们的。”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算是把这事给定了下来。 苏清寒默默扒着饭。 虽说住哪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毕竟林家看着势大,她那便宜爹娘,也不用她时时刻刻分心照料。 如此,倒也省的日后还要操心身后。 一场小风波过去,桌上的气氛又热络了起来。 聊的,也都是些陈年旧事。 从苏清寒小时候如何调皮,到林轩小时候如何少年老成。 长辈们说得眉飞色舞,仿佛要把这十多年错过的光景,都给补回来。 苏清寒听得昏昏欲睡。 直到苏守财话锋一转。 “说起来,咱们清寒,今年也十八了。” 他看着自家女儿那张越看越满意的脸,笑得合不拢嘴,“按理说这年纪,孩子都该满地跑了,如今既然安定了,这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噗—— 苏清寒嘴里那口刚喝下去的参汤,差点喷出来。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自家老爹。 不是,哥们,你认真的? 林伯圭闻言,沉吟片刻,抚掌笑道:“姐夫说的是,清寒这孩子,模样、品性,都是上上之选,若是扬州府里的青年才俊知道了,怕是要踏破门槛。” 他顿了顿,又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我林家在扬州府,还算有几分薄面,我定会为清寒留心一二,寻个门当户对,品行端正的好人家,绝不委屈了孩子。”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 好个屁! 老子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的灵魂,要嫁人? 不行! 绝对不行! 苏清寒搁下筷子,正准备说点什么。 对面的林轩,却先开了口。 “清寒表妹刚回扬州,舟车劳顿,身心俱疲,这婚嫁之事,怕是......为时过早了些。”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桌上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看了看自己的林轩,又看了看苏清寒。 像是看懂了什么。 苏守财愣了愣,随即一拍脑门。 “对对对,看我这脑子,轩儿说得对,不急,不急,这事不急。” 林伯圭夫妇也是相视一笑,笑容里的意味,不言自明。 苏清寒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这小子,是帮自己解了围。 可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林轩一眼。 林轩正低头喝茶,侧脸的轮廓在灯火下显得格外分明,嘴角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苏清寒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劲。 十分有十二分不对劲。 她正琢磨着,一旁的姨母苏静忽然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笑盈盈地开口。 “咱们自家人,不急于一时。” 自家人...... 等等...... 她终于发现问题了。 这地方,又不是前世。 哪来的表亲不能成婚的规矩?! 靠! 先前她虽然看出这表哥有些不对劲。 可先入为主的没有往那方面想。 如今细想起来。 嘶~ 这压根不是在帮她解围,这分明是在宣告主权! 翻译过来就是:人,我看上了,你们都别惦记了,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好你个林轩! 浓眉大眼的,老子快把你当兄弟了。 你特么想干什么? 一顿饭,在一种诡异而和谐的气氛中,吃到了尾声。 苏清寒几乎是逃也似的,第一个放下了碗筷。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她站起身,对着长辈们行了一礼。 不等他们反应,转身就走。 “这孩子......” 苏夫人看着女儿的背影,有些无奈。 苏静却是笑了笑,拉住她的手。 “姐姐,你还看不出来?清寒这是......害羞了。” ... 听竹轩。 苏清寒一回到自己的小院,便一头扎进了屋里,将门窗关得死死的。 她靠在门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太可怕了。 这个世界,简直太可怕了。 她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灌了下去,这才感觉那股燥热的心火,被压下去了几分。 冷静。 苏清寒,你要冷静。 她坐在椅子上,开始盘算。 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嫁人。 尤其是嫁给表哥。 可今天这架势,这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结。 便宜爹娘那边,显然是乐见其成。 姨父姨母,更是巴不得亲上加亲。 至于那个林轩...... 苏清寒一想到他,就觉得牙根痒痒。 可都是自己的爹娘,总不能把这一家子都给砍了吧? 她眯了眯眼睛,忽然有了主意。 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还有什么,比实力更重要? 只要自己够强,强到让整个林家,乃至整个天下都只能仰望。 到那时,自己的婚事,还轮得到他们做主? 苏清寒的嘴角,微微勾起。 不就是逼婚么? 行。 你们等着。 等老子天下无敌。 我看谁还敢提?! 当下,她便拿出精致的白玉瓷瓶。 白云点霞丹。 变强。 迫在眉睫! 第26章 还得是科技与狠活 当下,心神便沉入了脑海中的面板。 【可分配技能点:9】 目光,直接落在了那门已经大成的《玉骨功》上。 “加点。” 她心念一动,用掉了两个技能点。 【功法:《玉骨功》(至臻)】 没有了之前突破时的剧痛,也没有狂暴的气浪。 一股温润到了极点的暖流,自丹田深处悄然化开。 如春风化雨,无声无息地浸润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甚至能看到,自己那身原本就晶莹如玉的骨骼,此刻更是剔透无瑕,隐隐有流光在骨髓深处游走。 经脉被拓宽,坚韧了不止一倍。 更重要的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对体内那股内力的掌控,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程度。 至臻。 果然够劲口牙!~ 苏清寒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打开白玉瓷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的丹药。 丹药通体雪白,上面带着几缕天然的红色纹路,好似云中红霞,一股清雅的药香扑面而来。 她也没多想,直接扔进了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冽的甘泉,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紧接着,一股温和的药力,在她丹田内散开。 苏清寒下意识地闭上眼,按照《玉骨功》的法门,引导着这股药力。 不对。 根本用不着她引导。 至臻境界的《玉骨功》,已经焊死在了她的DNA里,开始自发地运转起来。 药力,被飞速运转的功法牵引着,拉扯着。 一丝不漏地融入她自身的内力,再经由周天运转,洗练着全身。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过了一阵,她重新看向面板。 只见那经验值一栏,原本“921/4000”的数字,开始缓缓跳动。 【经验值:921/4000】 【经验值:931/4000】 十分钟。 经验值,稳稳地涨了一百点。 一百点! 她去城外杀十个普通生物,才能拿到一百点经验! 现在,她只需要坐在这里,经验值就跟坐了火箭一样往上窜! 苏清寒看着那飞速上涨的经验值,咧开嘴,笑了起来。 还得是科技与狠活啊。 这下,彻底无敌了。 到时候,白天出门杀人越货,赚点外快。 晚上回家嗑药修炼,闭关升级。 两条路子一起走。 谁能比得过她? ... 翌日。 苏清寒缓缓睁开眼。 一夜吐纳,周身通泰。 【宿主:苏清寒】 【等级:14(通脉境)】 【经验值:2721/5000】 【可分配技能点:7】 一夜之间,经验值暴涨五千有余,直接升了一级。 这白云点霞丹,当真不是凡品。 只是可惜,一瓶丹药,一晚上便被她嗑完了。 苏清寒咂了咂嘴,颇有些意犹未尽。 看来,得想办法再弄些类似的丹药。 她随口唤了一声。 门外候着的丫鬟立刻推门而入,端着水盆巾栉,伺候她洗漱。 换上一身干净长裙,苏清寒信步来到厅堂。 一家人早已在桌前坐好,等着她用早饭。 见她来了,林夫人连忙招呼她坐下,亲自为她盛了一碗粥。 苏清寒刚拿起勺子,一个下人便神色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老爷,夫人,靖安司来人了。” 一桌子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林轩身上。 林轩眉头微蹙。 他不是已经说自己这几日身体不适,暂不出手了么? “怎么回事?” 那下人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惊疑。 “回公子,这次不一样,来的人排场很大,瞧着......像是个大官。” 大官? 林伯圭停下了手里的筷子,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他林家虽说是扬州城有头有脸的富商,长子林昭也在齐侯府当差,可平日里和靖安司这等衙门,并无太多交集。 更何况,能被称作“大官”的,在靖安司里,又能有几人? “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 林伯圭放下碗筷,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朝着府门外走去。 刚走到前院,便看见一行人已经跨过门槛。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靖安司玄色官袍的中年男人,面容儒雅,步履沉稳。 在他身后,跟着的正是周通。 林伯圭心中猛地一跳。 靖安中郎将,赵龙! 这可是整个扬州府靖安司的一把手,掌控一府之地的安危。 这等人物,怎么会亲自登门拜访? 他不敢怠慢,连忙快步迎了上去,拱手行礼。 “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赵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对着林伯圭虚扶一把。 “林家主客气了,赵某今日冒昧来访,还望不要见怪。” 一番简单的寒暄过后,赵龙的目光越过林伯圭,朝着厅堂的方向看了一眼,开门见山。 “林家主,我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公事,敢问苏清寒,苏小姐,可在贵府之中?” 啊? 林伯圭当场就愣住了。 找清寒的? 难道这丫头在外面闯了什么塌天大祸,竟惊动了这尊大佛亲自上门拿人?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试探着问道:“不知......清寒她,可是犯了什么事?若是......” “林家主误会了。”赵龙摆了摆手,笑道,“在下寻苏姑娘,是有些要事商议。” 要事? 林伯圭更糊涂了。 在他眼里,苏清寒也就杀了黄风寨的贼寇,可那终究算不得什么大事,怎么也不至于惊动赵龙这等级别的人物来吧? 不过,对方既然开了这个口,他也不好再问,只好压下心头的疑惑,侧身让开一条路。 “赵大人请。” 说着,便引着一行人,朝着厅堂走去。 ... 厅堂里,苏清寒正不紧不慢地喝着粥,听见脚步声,抬了抬眼皮。 林轩的面色微微一变,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正准备起身说些什么。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整个厅堂里所有人都僵住了。 只见那为首的玄袍大官,径直走到苏清寒的桌前,对着这个还在喝粥的晚辈,郑重地拱了拱手。 “想必这位,便是苏清寒苏姑娘了。” 苏守财夫妇直接看傻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来人瞧着气度不凡,连自家妹夫都得小心翼翼地陪着,是何等的大人物? 怎么会对自家女儿这般客气? 苏守财结结巴巴地问道:“这位大人是......” 林伯圭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为众人介绍:“这位是赵大人,乃是扬州府靖安司中郎将是也。” 中郎将! 虽说如今大邺崩坏,官职早已不如前朝那般金贵。 可在这扬州府的地界上,中郎将这三个字,依然是跺一跺脚,四方都要震三震的存在。 苏清寒的目光越过赵龙,看到了他身后正拼命朝自己使眼色的周通,心里顿时了然。 她放下勺子,抬眼看着赵龙,问了一句。 “有事?” “清寒!不得无礼!”苏守财吓得魂都快飞了,连忙呵斥一声。 “无妨。”赵龙却笑着摇了摇头,浑不在意,“是我唐突,打搅了苏姑娘用膳。” 苏清寒倒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她指了指自己面前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 “哦,那等我喝完这碗再说。”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客气了一句。 “大人要不要也来一碗?” “......” 整个厅堂,陷入寂静。 就连赵龙身后的周通,都惊得眼珠子快瞪出来了。 我的姑奶奶! 您知不知道您在跟谁说话! 赵龙也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愈发浓厚的笑意。 他竟是真的拉过一张椅子,在苏清寒的对面坐了下来。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 于是,在这诡异至极的气氛中。 一整个林家的人,加上靖安司的属官,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二人慢条斯理地喝粥。 第27章 身不由己,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一碗粥,终于见了底。 赵龙也放下了手里的碗,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整个过程,林家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林伯圭见状,连忙上前,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赵大人,苏姑娘,不如......移步书房一叙?” 龙点了点头,站起身,对着苏清寒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朝着书房走去。 路过一处拐角,苏守财快走两步,凑到苏清寒身边,压低了声音,急急道:“女儿啊,待会儿说话注意些,这位可是大人物,千万别使性子!” 苏清寒脚步不停,有些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书房门前,林伯圭推开门,侧身让到一旁。 赵龙并未先进,只是看着苏清寒。 苏清寒也不客气,径直走了进去, 林伯圭与苏守财夫妇将人送到门口,便被赵龙客气地请了回去,周通也识趣地守在了门外。 门被轻轻关上。 屋里,只剩下苏清寒和赵龙二人。 他没急着开口,反倒是在苏清寒对面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道:“苏姑娘,如何看待当今天下大势?” 怎么看? 用眼睛看呗。 苏清寒心里想着,嘴上却道:“赵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赵龙摇头笑了笑,也不继续弯弯绕绕。 “如今天子姓曹,可这天,却未必姓曹。” “北有燕王割据,西有蜀主称帝,我江东齐侯虽坐拥富庶之地,可南边的楚主项天,早已虎视眈眈,不出一年,扬州府,必燃战火。” 他看着苏清寒,目光灼灼。 “苏姑娘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骇人听闻的修为,一身本事,若是只用来杀几个山贼草寇,岂非明珠暗投,暴殄天物?” “何不为这天下苍生,为这江东万民,出一份力?” 苏清寒看着他那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心中毫无波澜。 “所以,赵大人的意思是?” 赵龙看着她,一字一句,沉声道:“我想请苏姑娘,入齐侯府,为齐侯效力。” 苏清寒眨了眨眼。 “啊?” “齐侯田横,素来爱民如子,重用贤才,扬州府能有今日之富庶,皆赖齐侯之功,反观楚主项天,暴虐成性,其人所过之处,向来是十室九空,白骨盈野。若真让楚军过了江,这扬州府,怕是会沦为人间炼狱。” 他看着苏清寒,语气诚恳,“以苏姑娘之能,若能为齐侯效力,他日拜将封侯,也并非难事。” 苏清寒摇了摇头。 “没兴趣。” 赵龙脸上没有半分意外。 江湖儿女,大多桀骜不驯。 本就没指望,仅凭三言两语,就能将这等人物收入麾下。 今日来此,名为招揽,实为结缘。 只要能搭上线,种下一颗种子。 日后,便有的是机会。 “苏姑娘快人快语,是赵某唐突了。” 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不过,在下倒是有一桩私事,想请苏姑娘帮个忙。” “什么忙?” “剿妖。” 苏清寒挑了挑眉。 “嗯?” “苏姑娘想必也知道,那黑风寨寨主李小逵,并非凡人。”赵龙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能化身半虎,乃是得了山中一头虎妖的血肉恩赐,成了那虎妖的伥鬼。” “更可恨的是,我靖安司查到,扬州府内,竟有人与妖族勾结,暗中为其提供血食,助其修行。” “你与那虎妖的伥鬼交过手,想必也知道,对付这等东西,寻常武者,去再多也是送死。”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通体漆黑的铁牌,放在桌上,推到苏清寒面前。 “此事,仅代表赵某的私人请求,事成之后,靖安司的宝库,可任由姑娘挑选三件,此外,我赵龙,欠姑娘一个人情。” 苏清寒的目光,落在那块铁牌上,“靖安司知道那虎妖的下落?” 赵龙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赞许。 “有些眉目,但不多。”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会安排周校尉随姑娘一同调查。” “如今江湖上的传言,正好可以为姑娘遮掩一二,旁人的眼睛,只会先注意到他,并不会太过于提防你。” “额...什么传言?”苏清寒疑惑。 “苏姑娘还不知道?如今江湖上都传言,说周通才是那位单人一骑,踏平了黑风寨的绝世高手。” “......” 苏清寒懂了。 好家伙。 她倒是不在意什么名声,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位浓眉大眼的中郎将,竟能如此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下属卖个干净。 不过话说回来。 杀了那伥鬼,得了四千经验,还爆了一堆好东西。 那伥鬼背后的正主,想来只会更肥。 更何况,她杀了对方的伥鬼,那虎妖怕是早就把自己给惦记上了。 与其等着对方找上门,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伸出手,将那块铁牌拿在了手里。 “行,我接了。” 他看向那块令牌,又解释道:“此令牌除了驻扎在城外,齐侯麾下的镇东军不可调动外,可调遣州府之中一切衙役城防。” “我知道了。” 赵龙站起身,“那便有劳苏姑娘了,明日,我会让周校尉前来寻你。” 他缓步走到书房门口,手已经搭在了门上,却又停住。 他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目光落在窗外。 “土可浊河,难浊江海,风可拔木,难撼山岳。” “这方江湖,泥沙俱下,有人自甘堕落,有人自清自爱,完全是看个人选择,身不由己,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说完,他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周通从外面轻轻带上。 书房里,又只剩下苏清寒一人。 她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摩挲着令牌,望向窗外。 为国为民?天下苍生? 太累了。 乱世之中,能独善其身,护住自己的一方安宁,便已是天大的幸事。 谁让她活得不痛快,她就让谁活不下去。 仅此而已。 门外,林家一众人正等得焦急。 见她出来,苏守财第一个迎了上来。 “女儿啊,赵大人他......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苏清寒摇了摇头,“就聊了聊天。” “......” 聊聊天? 一个是清河来的大小姐,一个是靖安司的中郎将。 你们俩有什么好聊的? 可见苏清寒的表情,并不愿意多说。 他又只好将一肚子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唉。 女儿长大了。 已经不是曾经的贴心小棉袄了。 第28章 调查妖物 次日,周通再来林府时,苏清寒正在自己院里,对着一棵歪脖子树发呆。 【功法:灵热刀(至臻)】 【功法:玉女兜罗手(至臻)】 苏清寒看着面板上那两门功法,叹了口气。 诶。 到底是没有时间自己入门。 这年头,想堂堂正正自己修炼一门武技,怎么就这么难? “苏姑娘。” 身旁,周通的话将她拉回了思绪。 这位周校尉今日换了一身便服,瞧着少了些官气,多了几分江湖草莽的意思。 “查到了些东西。”周通压低了声音,“那虎妖的血食,似乎与城南的巨鲸帮有关。” “巨鲸帮?” “嗯。” 周通点了点头,面色凝重,“这巨鲸帮,是黑爷手底下最赚钱的几处生意之一,至于那黑爷在扬州府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不仅与府衙里不少大人有往来,便是江湖上许多门派,也要卖他几分薄面,若是想从他身上查起,怕是......” 苏清寒皱了皱眉,打断了他。 “巨鲸帮里,最强的武者是什么境界?” “帮主‘混江龙’王霸,是通脉三重的修为。”周通答道,“至于黑爷那边......据说,他手下有通脉九重的高手坐镇。” “哦。”苏清寒点了点头,“带路吧。” “啊?” 周通愣住了。 “去巨鲸帮啊。”苏清寒白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自从黑风寨回来,就变得呆呆傻傻的? 周通见她神色,连忙道:“姑娘是想先去探探路?也好,也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先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再从长计议。”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林府。 周通又想起一事,回头补充道:“对了,那混江龙王霸,不仅是黑爷手下的得力干将,据说......还是‘铁掌翻江’宋千里唯一的亲传弟子,咱们行事,还需小心为上。” “我知道分寸。”苏清寒面色认真道。 周通闻言,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这位苏姑娘不是个一根筋的莽夫。 ... 扬州城依水而建,城南的广陵江穿城而过。 江畔便是码头。 这里是扬州府最龙蛇混杂的地界。 扛着麻包的苦力,光着膀子,黝黑的脊背被日头晒得发亮。 街边的小贩扯着嗓子叫卖,衣着各异的江湖人挎着刀剑,眼神警惕地走过。 码头上,最大的一处院子。 门口挂着两盏灯笼,墙头高高挑起一面旗,旗上绣着一头青色巨鲸。 这便是巨鲸帮总舵。 堂内,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正赤着上身坐着。 在他对面,一个尖嘴猴腮,留着两撇鼠须的瘦小汉子正低头拨着算盘。 “他娘的。”王霸将擦得锃亮的大刀往桌上重重一放,骂了一句,“这漕运上的油水,是越来越薄了。” 那被称为陈三的二帮主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道:“帮主,油水薄是小事,我听说,府衙那边,最近动作不小,怕是南边真要打过来了。” 王霸闻言,脸上反倒露出一抹狞笑,他抓起桌上的酒碗,一口饮尽。 “打?打起来才好!到时候刀兵四起,那些官老爷跑得比兔子都快,这扬州城,姓王还是姓李,还不是咱们这些拿刀的说了算?” 陈三苦着脸道:“帮主说的是...只是...如今那位山君老爷,咱们可得罪不起,孝敬,不能断了。” 提起这个,王霸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没了。 “说起这个,老子就来气,前儿个送去的那几个,那畜生竟然嫌弃太瘦,说塞牙缝,他娘的,当咱们这是菜场?还挑三拣四?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的,找几个身上有二两肉的货,有多不容易?” 陈三压低了声音:“帮主息怒,这...这可不敢乱说。” “哼。”王霸重重哼了一声,倒也知道,那妖物,不是他能惹的。 “昨日黑爷那边传话了,说黑风寨那头出了点岔子,不过只要咱们这边不出纰漏,把货送得勤快些,让老爷满意了,那血肉恩赐,兴许......就有咱们巨鲸帮的一份。” “当真?!” “黑爷亲口说的。” “好!好!好!” 王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娘的,等老子也得了那身铜皮铁骨,到时候别说这扬州府,就是齐侯府的大门,老子也敢去踹一脚!” “帮主英明,货已经备好了,就在后院的仓里,都是些外乡来的流民,家里没人,官府也懒得查,干净得很。” 王霸站起身,脸上满是亢奋,“走,去看看货色,要是还跟上次一样,老子非把采买那小子的皮给扒了!” “帮主放心,这次的货,水灵。” 二人一前一后,正要朝着后院走去。 “帮......帮主!”一个帮众连滚带爬地从外面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 王霸眉头一皱,不耐烦道:“慌个屁!什么事?” 那帮众指着门外,结结巴巴地道:“外......外面来了两个人,说是要......要见您。” 王霸与陈三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王霸冷笑一声:“怕个鸟,让那两个进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想放什么屁。” ... 门外。 周通一张脸,皱成麻花。 “苏......苏姑娘,咱们......咱们就这么进去?” 苏清寒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不然呢?” “咱们不是说好了,先打探清楚......” “有问题,直接问当事人,不就清楚了?”苏清寒打断了他。 周通:“......” 你有个屁的分寸! 这巨鲸帮,不比寻常草寇。 其实力,背景,都不简单。 你是能打。 可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更多的是人情世故。 周通在心里怒吼,脸上却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位苏姑娘的行事准则,突出一个简单粗暴。 什么叫谋定而后动?什么叫打探虚实? 不存在的。 在她这里,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直接把制造问题的人给解决了。 没过一会,传话的帮众回来了。 “进来吧。” “走吧,周校尉。” 苏清寒已经抬脚朝着里面走去。 周通一咬牙,一跺脚,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罢了罢了。 实在不行,自己靖安司的身份。 对方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第29章 黑爷 穿过前院,来到聚义厅。 王霸正和陈三说着什么,见二人进来,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他的目光,先是在周通身上扫了一眼,随即,便落在了苏清寒身上。 漂亮。 确实是漂亮。 身段窈窕,眉目清冷,一身白衣,更衬得肌肤赛雪。 “这不是周校尉么?找老子什么事?” 周通低着头,不敢说话。 苏清寒上前一步,开门见山。 “听说,你们巨鲸帮,与城外的妖物有染?” 一句话,让整个聚义厅的空气,瞬间凝固。 王霸的面色瞬间阴沉。 他身旁的陈三,更是脸色大变,下意识地便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小娘们,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王霸的声音,冷了下来,“看在周校尉的面子上,老子今天不跟你计较,滚。” 苏清寒闻言,摇了摇头。 王霸的眼中,闪过一丝暴戾。 给脸不要脸。 他刚准备开口,让手下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拖出去。 下一秒。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 那个原本还站在几步开外的白衣女子,瞬间到了他的面前。 王霸的瞳孔,狠狠一缩。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只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脸上。 轰——! 一声巨响。 王霸整个人,被苏清寒一只手按着脑袋,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他身下那张大椅,四分五裂。 “......” 整个聚义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傻了。 包括一旁的周通。 他张大了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他娘的...... 说动手就动手啊! 连个招呼都不打的吗?! 苏清寒的脚,踩在王霸的后背上,微微俯下身。 “我这人,没什么耐心。”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地上的王霸,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里嗡嗡作响,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屈辱。 前所未有的屈辱。 他王霸纵横扬州府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还是被一个女人,当着自己手下的面!在自己的地盘上! “草!” 王霸猛地抬起头,一张脸已经满是鲜血和尘土,眼中是滔天的怒火。 “老子......要宰了你!” 他体内的内力轰然爆发,通脉三重的修为,在这一刻毫无保留。 苏清寒挑了挑眉。 哟。 还挺有骨气。 她脚下一用力。 咔嚓。 一声清脆声响起。 王霸那刚刚鼓起的内力,瞬间便泄了气,整个人如同一条死狗,趴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周围那些原本已经抄起兵器的帮众,见此情形,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一个个面面相觑,竟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开什么玩笑? 他们帮主,通脉三重的修为。 在这女人面前,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这群人上去,跟送菜有什么区别? “看来,你是不准备说了。” 苏清寒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她抬起脚,环视了一圈聚义厅里那些噤若寒蝉的帮众。 最终,目光落在了那个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二帮主,陈三身上。 “你,来说。” 陈三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姑......姑奶奶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苏清寒脚下的王霸,猛地抬头,“说你妈!陈三,今天你要是敢吐出半个字,信不信黑爷明天就把你.....” 苏清寒皱了皱眉。 她抬起手,反手握住断虹刀的刀鞘,对着王霸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一声闷响。 王霸的嘶吼戛然而止,眼皮一翻,彻底没了动静。 “聒噪。” 苏清寒收回刀,回头看着陈三,道:“你,继续。” 陈三脸都绿了。 他要是说了,黑爷,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死了,倒也没什么。 可家里的老娘和媳妇...... 不能说! 绝对不能说! 陈三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抬起头,环视了一圈。 下一刻,他竟是发出一声怪叫,整个人从地上弹起,一头撞向了身旁厅柱。 砰! 又是一声闷响。 陈三的身子,软绵绵地顺着柱子滑了下来,额头上血流如注,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 苏清寒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整个人都沉默了。 一旁的周通,快步上前,凑到苏清寒身边。 “苏姑娘,这......这巨鲸帮怕是块硬骨头,与那黑爷牵扯太深,我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如我们先......” 苏清寒有些烦躁地打断了他。 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 在这扬州府,想办点事,绕来绕去,最后都得绕到一个人的身上。 她转过头,看着周通。 “黑爷在哪里?” “啊?” 周通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清寒没什么耐心,又重复了一遍。 “我问你,黑爷在哪?” 周通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姑娘,竟是想直接去找那黑爷的麻烦! 疯了! “苏姑娘,万万不可!”周通急得直摆手,“那黑爷是扬州府地下势力的魁首,手下高手如云,更有通脉九重的大高手坐镇,此人行事向来心狠手辣,我们若是这么贸然找上门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正要继续劝。 苏清寒的眼神,却冷了下来。 “周校尉,你是不是忘了,是我查,还是你查?” 周通被她这一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赵大人说得清清楚楚,此事,由苏姑娘全权负责,他周通,只是从旁协助。 可这协助...... 也不能是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啊! 苏清寒见他那副模样,也懒得再多费口舌。 “你若怕,只需要告诉我地址。” “我一个人去便是。” “......” 周通沉默了许久,犹豫了一阵,终究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城东,百花楼。” 苏清寒点了点头,转身便要走。 走出两步,又停下脚步。 “巨鲸帮,做的是什么买卖?” “贩人。”周通无奈道。 苏清寒没再说话。 她转过身,重新走到了王霸的身前。 断虹刀,出鞘。 刀光一闪。 苏清寒看也没看,提着刀,又走到了那撞柱自尽未遂的陈三面前。 【击杀通脉境生物×1,获得经验值3000点】 【击杀普通生物×1,获得经验值10点】 既然是人渣,那也没什么好手软的。 两团灰乎乎的光团从两具尸体上飘出。 她面无表情地收刀入鞘。 啧。 实在是废物。 爆的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 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去。 周通站在原地,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 犹豫了一阵,终究还是一咬牙,跟了上去。 ... 扬州城,城东。 与城南码头的嘈杂混乱不同,这里是真正的销金窟。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 街道两旁,尽是些高门大户,青楼酒肆。 百花楼,更是这城东最负盛名的所在。 它不似寻常青楼那般俗艳,反倒像是一座清幽雅致的园林。 门口没有拉客的龟奴,也没有浓妆艳抹的姑娘。 只有两个穿着锦衣,腰佩长刀的汉子,如门神般守在两侧。 能进这百花楼的,非富即贵。 寻常人,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苏清寒和周通二人,一前一后,停在了百花楼的门口。 周通看着那座三层高的木楼,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咱们......咱们真的要进去?” “你在这里等着。” “啊?” “我一个人进去。” “不行!”周通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我周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苏清寒瞥了他一眼。 周通被她看得老脸一红,却还是梗着脖子。 苏清寒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行吧。” 她从怀里,掏出了那块赵龙给的黑色铁牌,直接扔了过去。 “拿着这个,去把这条街给我封了。” “封......封街?” “对。” 苏清寒点了点头,“一个时辰之内,我要看到这条街上,除了你我,再没有第三个活人。” 第30章 封街 调动城防,封锁长街。 这......这动静也太大了吧! “愣着做什么?” 周通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看着苏清寒的眼神,把心一横。 妈的! 舍命陪君子! 他对着苏清寒重重一抱拳,转身,拿着令牌,大步流星地朝着街口负责城防的驻点跑去。 没过多久。 整条长街,便响起了整齐划一的甲胄声和脚步声。 一队队穿着皮甲,手持长戈的城防军,从街道两头涌了进来。 动作迅速地清空了街上的行人,拉起了拒马。 街边那些商铺酒楼里的客人和老板,一个个探头探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 百花楼里。 “巨鲸帮那边传来消息,周通带着一个白衣女子,闯进了总舵,如今......王霸与陈三,都死了。” “哦?”黑爷的眉头,皱了起来,“那女子...是谁?” “好像是...一刀仙......” “......我不是让鬼影和血手去处理了么?” 精瘦汉子额头上渗出冷汗,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回......回黑爷,属下早就将您的命令传下去了,只是......只是......” “说。” “鬼影他们前两日便来求见过您,只是......您当时正为山君老爷的事情烦心,说......说没空听这些小事,便......便让他们退下了。” 黑爷愣住了。 他想起来,前两天,鬼影和血手确实来过。 可那山君催得紧,他哪里有心思听这些江湖上的破事。 他还以为,那两人是来报功,说事情已经办妥了。 敢情......是来请示的? 黑爷的脸色,有些尴尬。 他放下茶杯,揉了揉眉心。 “这个...嗯...他们来请示什么?” “鬼影他们查到,这个一刀仙,有些来头。” “嗯?什么来头?” “是清河苏家的大小姐,如今寄住在林府,”精瘦汉子连忙道,“那林府......林府老爷的长子,在齐侯府当差。” 齐侯府。 这三个字,让黑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人,杀了也就杀了。 可若是牵扯到齐侯府,那确实不好下手。 他黑爷在扬州府再怎么一手遮天,也只是这阴沟里的王。 齐侯府,才是这江东地界上,真正的天。 雅间内,陷入了沉默。 “还好...还好没有动手......去。” 半晌,黑爷终于开口。 精瘦汉子猛地抬头。 “去将那位一刀仙,请来。” “黑爷......您?” “这一刀仙既然在江湖上混,想来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黑爷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告诉她,王霸冲撞了贵人,死有余辜,再备上一份厚礼,算是赔罪。” 精瘦汉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随即,眼中露出了然之色。 “属下明白!” 他躬身一拜,便要退下。 便在此刻。 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两道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正是鬼影和血手。 “黑爷!不好了!” 黑爷的眉头,狠狠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慌什么!” “那......那个一刀仙!她......她不知从哪儿调来了城防军,把咱们百花楼门口的整条街,都给封了!” “什么?” 黑爷猛地站起身,脸上的从容,荡然无存。 调动城防军? 她怎么敢?! 她怎么能?! “她人在哪儿?” “就......就在楼下大门口!” ... 周通一路小跑回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潮红。 “苏......苏姑娘,街......封了。” 苏清寒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抬脚便要朝着百花楼里走。 门口那两个腰佩长刀的锦衣汉子,早就看到街上这番大动静。 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手也按在了刀柄上,却又不敢真的拔刀。 开什么玩笑? 能调动城防军封街,这得是多大的来头? 这已经不是江湖事了。 其中一个汉子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说些场面话。 “站......” 话音未落,楼里快步走出来一个身材精壮的汉子,他先是狠狠瞪了那两个守门的一眼,随后快步走到苏清寒面前,脸上堆着笑,拱了拱手。 “敢问可是‘一刀仙’苏姑娘当面?” 苏清寒眯了眯眼睛。 “怎么?” 那精壮汉子腰弯得更低了些,态度恭敬。 “我家老爷,有请。” “黑爷?” “正是。” “行,带路。” 她跟着那汉子,径直跨过门槛。 周通想跟上,却被那汉子客气地拦了一下。 只得眼睁睁看着苏清寒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急得在原地直跺脚。 百花楼内,别有洞天。 假山嶙峋,小桥流水,曲径通幽。 楼里的姑娘和恩客,听见外面的动静,都从各自的房间里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着。 那精壮汉子见状,连忙高声喊了一句:“惊扰了各位雅兴,没什么大事,各位继续,继续。” 苏清寒跟着他穿过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雅间门前。 门口,站着两个男人。 一高一瘦,气息沉凝。 苏清寒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并未停留。 这两人,修为尚可,通脉中期的样子。 鬼影和血手的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先前盯着苏清寒,也只是远远跟踪。 如今近距离才发现,这女子的气息,竟然已是通脉中期的迹象! 二人不敢造次,对着苏清寒躬身一拜。 “姑娘,请。” 苏清寒也不客气,推门便入。 门在身后被带上。 雅间内,很宽敞。 陈设雅致,角落里燃着一炉檀香,青烟袅袅。 屋里,只坐着一个穿着黑色锦袍的中年人。 他面前摆着一套紫砂茶具,慢条斯理地温着杯。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意。 “苏姑娘,请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苏清寒站在原地,没动。 黑爷也不恼,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推到对面。 “早就听闻扬州府出了位了不得的少年英侠,人称‘一刀仙’,今日一见,才知闻名不如见面。” 他看着苏清寒,眼神里满是欣赏。 “王霸那个蠢货,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姑娘,死不足惜,我已备下薄礼一份,算是替他给姑娘赔罪,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说着,他从手边拿起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轻轻推了过去。 “冤家宜解不宜结,在这扬州府,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姑娘以为呢?” 一套话说下来,滴水不漏。 既给了台阶,又显了诚意。 若是换了寻常江湖人,怕是早就被这番操作给镇住了。 可苏清寒,不是寻常人。 第31章 我有多强,只取决于对手能看得多远 苏清寒没去看那只锦盒。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黑爷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 “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苏清寒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城外那头虎妖,你在替它办事?” 虎妖。 二字一出,黑爷放在膝上的手,五指不自觉地收拢。 他自以为已经摸清了这位“一刀仙”的来路。 无非是与王霸起了争执,少年意气,受不得半点委屈。 只需顺着毛捋,给足了面子,事情也就了了。 可虎妖...... 她是为了“山君”而来? 他眯起了眼睛,“姑娘......是如何知道山君的?” 苏清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看来,你是知道的。” “......” 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黑爷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又笑了。 “有什么话,坐下好好说嘛,姑娘这么站着,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黑爷待客不周。” 苏清寒闻言,缓缓落座。 她倒想看看,这黑爷究竟想说什么。 王霸死前的举动,分明就是心中有鬼。 下至巨鲸帮,上至眼前的黑爷。 怕是都与那虎妖有染。 黑爷见她落座,这才向后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松弛下来,仿佛刚才的紧绷只是错觉。 “姑娘这话问的,我倒想起一件事来。” “想来前些日子,黑风寨的李小逵,是死在姑娘手上了。” 他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就说,周通那点微末道行,如何能掀起这般风浪,不过是靖安司推出来,给外人看的幌子罢了。” 他顿了顿,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 “所以,姑娘是怕山君怪罪于你,杀了它的伥鬼?” 不等苏清寒回答,他又自顾自道: “如今这世道,人命飘零,规矩崩坏,要不了多久,便是饿殍遍地,白骨盈野。 姑娘想必也看得清楚,天下诸侯,争的是江山社稷,可说到底,争的还是一个强字,谁的兵强,谁的拳头硬,这天下,便听谁的。” “凡人的强,终究有个头,通脉之上是凝罡,凝罡之上,又有几何?可山君,不同。” 提起山君二字,黑爷的眼中,竟是流露出一丝狂热。 “山君乃是山中神灵,得天地造化而生,寿元悠长,神通广大,得了它的恩赐,便能脱胎换骨,远超凡俗。” “姑娘一身本事,惊世骇俗,可终究是孤身一人,在这乱世之中,个人的勇武,又能算得了什么?” “只要姑娘点头,我可为姑娘引荐,让你我一同侍奉山君,届时,山君也不会怪罪于你,你得了山君的血肉恩赐,成就一番霸业,名垂青史,岂不比做什么一刀仙,来得更痛快?” 对方慷慨激昂的一番话。 却听得苏清寒摇了摇头。 “什么山中神灵,不过是一介妖物罢了。” “......” 黑爷脸上的笑意僵住。 “你......” “你惹恼了山君,还敢口出狂言,既然不是想寻山君赔罪,你又来做甚?” 苏清寒笑了笑。 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意思,不言而喻。 黑爷看着她那副模样,气极反笑。 “难不成,你还想去除妖?”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嘲弄道:“你能杀了李小逵那伥鬼,确实有几分本事,可山君,岂是你这等凡人可以想象的?” “山君之威,可令山河变色,神通之广,能教日月无光,你那点微末道行,在山君面前,不过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苏清寒看着他摇头晃脑的样子,不想再争辩什么。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行了,别整这些没用的小词儿了。” “把那个什么山君的位置告诉我,我可以考虑,留你一条全尸。” 话音落下。 “......” “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清寒。 “你,竟想杀我?” “小丫头,别以为你和林府扯上点关系,我便真的不敢动你!” “在这扬州城,你今天既然敢走进我这百花楼,就要有走不出去的觉悟!” 苏清寒看着他那副模样,有些失望。 看来,是不准备说了。 唉。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 我问话,你老老实实回答不就完了。 非得这般,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 下一瞬。 呛啷—— 断虹刀,已然出鞘。 刀身狭长,在昏暗的雅间内,竟好似一道流动的虹光。 黑爷的瞳孔,狠狠一缩。 靠! 这丫头真敢动手?! “来人!” 他发出一声怒吼,想也不想,直接掀翻了身前那张木桌。 轰隆—— 木桌横飞。 也就在同一时间。 砰!砰! 雅间的大门被撞开。 两道身影,一高一瘦,如鬼魅般冲了进来,正是鬼影与血手。 “休得放肆!” 二人齐声怒喝,一左一右,朝着那道持刀的白衣身影扑了过去。 鬼影手中短刃出鞘,直刺苏清寒后心。 血手五指成爪,带起一阵腥风,也是同样袭来。 二人配合默契,皆是通脉中期的修为,出手便是杀招,显然是想一击毙命。 面对这左右夹击,苏清寒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间,仿佛停止。 鬼影的短刃,血手的爪击,已与她距离不足一米。 那股凌厉的劲风,甚至吹起了她鬓角的发丝。 黑爷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意。 竟然还妄想斩妖? 老子今天,就让你死在这里! 然而。 下一秒。 苏清寒的身子动了。 左脚为轴,右脚向后划出一个半圆。 而后。 抬手,横斩。 《灵热刀》! 至臻!!! 一股灼人的气息,以她为中心,轰然炸开。 雅间内的空气瞬间变得燥热。 一道赤红刀气,随着那柄断虹刀,横斩而出! 鬼影和血手二人面色大变。 他们想躲。 可那道红色的刀气,实在太快! 快到他们的念头,甚至都跟不上身体的反应! 轰—— 那道赤红色的刀气,轻而易举地撕开了二人的身体。 最后,从他们的腰间,一闪而过。 刀气斩过二人腰腹,去势不减,连带着后方的木门与墙壁,都被生生撕开一道焦黑的口子。 被斩开的木头,竟是瞬间便被点燃,熊熊大火,燃烧而起。 【击杀通脉境生物×1,获得经验值5000点】 【击杀通脉境生物×1,获得经验值6000点】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宿主:苏清寒】 【等级:16(通脉境)】 【经验值:4510/7000】 苏清寒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那个已经呆立在原地的黑爷。 黑爷见此,感觉自己小脑都快萎缩了。 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你怎么可能......” 鬼影,血手。 两个通脉中期的顶尖好手。 联手之下,便是通脉后境的武者,也敢斗上一斗。 可现在...... 一招。 仅仅一招,便被眼前这个女人,斩成了四截。 这怎么可能?! 而且... 刚刚那刀法......是什么?! 那股凭空而生的灼热,那道红色的刀气......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世间竟有如此诡异的刀法! 苏清寒摇了摇头,随手挽了个刀花,将断虹刀归入鞘中。 “你看得到海的尽头吗?” “什么?”黑爷下意识地问。 “我有多强,只取决于对手能看得多远。” “没有人,能看到真正的极限。” 第32章 《惊鸿》入门! 黑爷不明白。 一个人,究竟能有怎样的实力,能狂到说出这番话? 雅间里的火,越烧越旺。 木料被烧得噼啪作响,两截还连着些许皮肉的尸身,正散发着一股烤肉的焦臭。 苏清寒没再说话。 她只是迈开步子,朝着已经瘫软在地的黑爷,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你若杀了我,我儿会替我报仇,山君也会替我报仇!” “你......你杀我,与自杀,没什么两样!” 苏清寒的脚步,没有停顿。 黑爷看着那道缓缓走近的白色身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嘶吼道:“我儿刘博,乃是通脉九重的武者!!你不能杀我!” 苏清寒缓缓走近,一脚,踩在他的胸口。 她微微俯身,断虹刀的刀尖,轻轻点在他的喉结上。 “把虎妖的位置告诉我。” “我......” “三。” 黑爷浑身一颤,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我说,我说!我说了,你能饶我一命?” 咔嚓。 一声脆响。 苏清寒的脚,往边上挪了挪,直接踩断了他的胳膊。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雅间。 黑爷疼得满地打滚。 他终于忍不住了,几乎是哭喊着说了出来:“在......在城外五十里的景阳山上!山顶有一处深潭,它......它就在那里!” “哦。” 苏清寒的脚,从他胸口移开。 黑爷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下一秒,一双靴子,踩在了他的脖颈上。 他瞳孔猛地放大,刚想说些什么。 咔嚓。 【击杀普通生物×1,获得经验值10点】 苏清寒深呼一口气,转过身,不再看那具已经没了声息的尸体。 目光,落在了那两具被拦腰斩断的尸首上。 一团幽幽的蓝色光芒,和一团明亮的绿色光芒,正静静地悬浮着。 她快步上前,伸手一捞。 光团入手,化作信息,涌入脑海。 【奇品护具·天天胧明:“天天若桃李,胧明似淡月”,天天胧明颜色或青、或白,衣上或绣芍药、或绘桃花,华美异常。】 【上品饰品·湘妃泪:“谁知湘水上,流泪独思君”,湘妃二女哭舜帝,乃是其心高洁、其情忠贞之证,以玉石精髓凝成泪珠,观者无不感怀动容,此泪便如同珍视舜帝一般默默庇佑凡人之心魂,佩戴可略微提升心神防护。】 一件通体雪白,袖口绣着几枝桃花的广袖长袍,和一对泪珠状,晶莹剔透的耳坠,出现在她手中。 苏清寒将那件新得的长袍,随意地搭在手臂上。 想了想,又将耳环佩戴在左耳。 这百花楼的火,已经烧得越来越旺,再待下去,怕是要被活活熏死。 她转身,朝着那被刀气撕开的墙壁缺口走去。 百花楼早已是乱作一团,好几个人跑着,没看清,差点和她撞在一起。 好在如今的她身手不凡,不慌不忙地走出了大门。 刚一出门,便看见周通正急得满头大汗,在门口来回踱步。 瞧见苏清寒安然无恙地从中出来,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迎了上来。 “苏姑娘!你......你没事吧?!” 他看着苏清寒身后那冲天的火光,和里面隐约传来的噼啪声,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没事。”苏清呈摇了摇头,“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 周通看着她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黑爷......” “死了。” “......” “撤了吧。” 苏清寒将那件长袍往肩上一搭,朝着街口走去。 周通愣愣地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苏姑娘,苏姑娘,这黑爷死了,别的人先不说,你可知他那儿子...是什么人?” “知道,通脉九重嘛。” 苏清寒的脚步,微微一顿。 周通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却见她只是侧过头,看了自己一眼。 “你不说我都忘了,他儿子在哪?我去安慰安慰他。” “......” 你特么是要先下手为强吧! ... 扬州府,炸了锅。 城东那条最繁华的长街,如今一片狼藉,街口还拉着拒马,有城防军士卒守着,不许百姓靠近。 可这拦不住消息的传递。 “听说了吗?百花楼,没了!” “我的乖乖,何止是没了,听我那在城防营当差的表弟说,那火从下午开始烧,一直烧到晚上,火光冲天,把半个扬州城都照亮了!” “黑爷呢?黑爷怎么样了?” “还能咋样?死了!” 茶馆里,酒肆中,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议论。 百姓们是既兴奋又害怕。 兴奋的是,黑爷这个盘踞在扬州府上空多年的阴影,似乎是一夜之间,就烟消云散了。 害怕的是,究竟是何等的人物,才能有这般通天的手段? 而真正的江湖人,则在震惊之余,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名字。 周通。 周校尉。 “错不了!昨夜有人亲眼看见,是周校尉拿着令牌,调动了城防军,封锁了整条街!” “我的天......先是黑风寨,如今又是百花楼......这周校尉,究竟是何方神圣?” “藏得太深了!实在是藏得太深了!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的,谁能想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这般雷霆万钧之势!” 一时间,周通在扬州府江湖人心中的地位,再度拔高。 ... 扬州府衙。 后堂之内,气氛压抑。 一众府衙的官吏,垂手而立,噤若寒蝉。 堂上主位,扬州州牧徐渭,一张脸黑得能拧出水来。 砰! 他狠狠一拍桌案,将一份塘报摔在地上,指着堂下众人,怒吼道:“谁!谁能告诉我,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城防军封街,火烧百花楼!黑爷横死!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州牧,竟然是今天早上才听到消息!你们......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一众官吏纷纷低头,不敢言语。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瞥向了站在末尾的一个人。 靖安司中郎将,赵龙。 “赵龙!”徐渭的目光,终于锁定了他,“你靖安司昨天,究竟在做什么?为何调动城防军,你可曾向我府衙报备?!” 赵龙不紧不慢地走出队列,对着徐渭拱了拱手。 “徐州牧息怒,卑职正要向您禀报此事。” “昨日,我靖安司查明,百花楼之主黑爷,与城外妖物勾结,长期为其提供血食,助其修行,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我等本想布控抓捕,奈何那黑爷负隅顽抗,引火自焚,实属无奈。” 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 可听在徐渭耳朵里,却无异于火上浇油。 “一派胡言!”徐渭气得浑身发抖,“与妖物勾结?证据呢?就算真有其事,黑爷身份特殊,他一死,城中地下势力必然大乱,到时候出了岔子,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赵龙脸上的笑意不减。 “徐州牧,您这话,卑职就不敢苟同了。靖安司之责,便是靖一府之安危,上斩勾结妖邪之辈,下除为祸一方之徒。此事,乃我分内之事。”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至于调动城防军,卑职乃是奉齐侯之命行事,有便宜行事之权,徐州牧若是对靖安司的权责有所疑虑......” “卑职,倒是可以修书一封,请齐侯府派人过来,跟您老,好好解释解释?” “你!” 徐渭伸手指着赵龙,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这个州牧,听起来威风。 可谁都知道,这江东地界。 真正的主人,姓田。 靖安司,名为府衙下属。 实则,是齐侯安插在扬州府之中,直属于齐侯府管辖。 拿齐侯来压他,他还能说什么? 就连他自己,也是齐侯的人。 整个后堂,死一般的寂静。 最终,徐渭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颓然坐回椅中,摆了摆手,声音里满是疲惫。 “退下吧,都退下吧。” ... 林府。 苏清寒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正拿着一块软布,仔细擦拭着那柄断虹刀。 昨夜一场大战,升了两级。 【宿主:苏清寒】 【等级:16(通脉境)】 【功法:《开山快刀》(至臻) 《猛虎下山式》(至臻) 《玉骨功》(至臻) 《玉女兜罗手》(至臻) 《灵热刀》(至臻) 《惊鸿》(未入门)】 【经验值:4520/7000】 【可分配技能点:2】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门至今还显示着未入门的腿法上。 苏清寒皱了皱眉。 系统固然强悍,可若是事事都依赖系统,那她自己,与一个只知道加点的废人,又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以后的功法只会越来越多,需要的技能点也会越来越多,总有不够用的时候。 仅仅是入门而已,没必要浪费。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按捺不住。 擦完刀,她将刀缓缓归鞘。 随后站起身,走到院子中央,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 她闭上眼,脑海中,《惊鸿》腿法的法门与精要,如流水般淌过。 其腿法取自惊鸿之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动则无常,变幻莫测。 身形微沉,左脚点地,右腿如鞭,横扫而出。 只是这一下,便觉得浑身别扭。 力道使得生硬,身法也显得僵直,全无半点惊鸿的飘逸。 她收回腿,眉头皱得更深。 不对。 她如今五门功法臻至化境,对武学的理解,早已不是吴下阿蒙。 无论是内功的运转,还是发力的技巧,都已刻入骨髓。 她不信邪,摒弃杂念,再次尝试。 这一次,她不再刻意去模仿招式,而是去感受那股意。 鸿雁惊起,一掠百丈。 游龙入水,矫若无形。 她的身形在院中不断变幻,时而低伏,时而跃起。 双腿带起的劲风,卷起地上落叶。 起初,动作还有些生涩。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熟悉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 至臻的《玉骨功》自行运转,周身气血通畅无碍。 至臻的《猛虎下山式》让她对腿部力量的积蓄与爆发,了如指掌。 万法归宗,其理相通。 苏清寒的动作,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快。 从一开始的蹒跚学步,到如今,已隐约有了一丝飘逸的影子。 她沉浸其中,浑然忘我。 不知过了多久。 “表妹。” 一个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苏清寒的动作一滞,缓缓收功,转过头去。 院门口,林轩一身白衣,右臂还用白布吊着,正含笑看着她。 “......” 苏清寒看见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她二话不说,转身就朝着屋里走,动作之快,带起一阵香风。 砰! 房门被重重关上。 林轩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 自从知道这小子对自己没安好心之后。 她可不想再和此人孤男寡女地待在一个院子里。 虽然自己一只手就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可心里,总觉得膈应无比。 ... 是夜。 月上中天,清辉遍洒。 她没有点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在屋里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腿法。 她的身影,在月光下化作一道白色的影子。 飘忽不定,灵动至极。 某一刻。 她身形一顿,右脚在地面一点,整个人飘出数步,悄无声息地落在窗边。 成了。 苏清寒的眼中,闪过一丝明亮。 【功法:惊鸿(入门)】 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这可不是靠着系统加点得来的。 这是她依靠自己的悟性与努力,一步一步,硬生生修炼入门的! 这种感觉,比杀了十个通脉境高手,还要来得痛快。 便在此刻。 院子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声音。 苏清寒的眉头,瞬间皱起。 谁? 这大半夜的,谁会在她院子里?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难不成...... 林轩已经变态到这种地步了? 她心中一阵恶寒,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握住了断虹刀的刀柄。 她倒想看看,这表哥究竟想做什么。 吱呀—— 房门被她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院中的景象。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年轻男人,正站在院子中央。 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只是那双眼睛,此刻满是血丝,正死死地盯着她的房门。 不是林轩。 苏清寒松了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你是何人?” 那年轻男人看到她出来,身子猛地一震。 随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便是你......杀了我父亲! 第33章 臭名昭著的逆天之处 苏清寒瞬间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还能有谁? 不就是那个黑爷的儿子,刘博么。 啧。 她还没去找对方的麻烦,对方倒是先一步找上门来了。 不过也省了她一番功夫。 刘博见她不说话,眼中的恨意更浓。 “你不承认也没用!”他往前踏出一步,“那周校尉一身实力,连我一招都撑不下去,如何杀得了我父亲?!” 苏清寒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 她倒是没想到,这人竟然先去找过周通了。 虽然她与周通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可她不喜欢因为自己的缘故,平白给旁人带去麻烦。 江湖便是如此。 道义不能讲太多,可总该有那么点儿。 半点不讲,迟早得淹死在江湖里。 “他......你把他如何了?” 刘博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残忍。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他缓缓抽出了腰间一柄短剑,“我父亲一生纵横,何等英雄人物,却死在你这无名之辈手中!今日,我便用你的血,来祭奠他的在天之灵!” “给我死来!”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暴射而出! 通脉九重的修为,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人未至,一股凌厉的劲风已经扑面而来,吹得苏清寒一身白裙飞舞。 这一剑,蕴含着滔天杀意,势要一击毙命。 苏清寒的瞳孔微微收缩,身子下意识地就要侧开。 可就在她即将动作的前一刹。 那气势汹汹的一剑,在即将刺到她身前一尺之地时,手腕竟是毫无征兆地一歪。 剑尖,擦着她的衣角,刺向了她身旁的空气。 力道之猛,甚至让刘博自己都踉跄了一下。 “......” 苏清寒愣住了。 什么情况? 她这边纳闷,可稳住身形的刘博,心中更是见了鬼一般。 他猛地回头,盯着自己握剑的右手,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靠! 怎么回事?! 刚才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好像突然不听使唤了。 一股诡异的脱力感袭来,硬生生让那必杀的一剑,歪得离谱! 不合理! 这根本不合理! 他自五岁习剑,至今二十余载,人剑合一不敢说,可最基本的掌控力,早已成本能。 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等低劣到可笑的失误? 苏清寒看着刘博那副怀疑人生的表情,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想了起来。 【称号:臭名昭著】 【佩戴效果:每天仅触发一次,战斗开始时,所有敌人命中率降低30%,持续3秒】 原来如此。 昨日在百花楼,面对鬼影血手那两个通脉武者,自己一刀就解决了战斗。 倒是没能体现出这称号的效果。 如今看来,眼前这位通脉九重的刘大公子,确是实打实的吃到了这个BUFF。 嘶~ 系统出品,果然牛逼啊! 趁着对方一击不中,尚在发愣之际,她右手已经握住了断虹刀的刀柄。 呛啷—— 拔刀出鞘! 刘博心头警兆大生,骇然抬头。 只看见一抹璀璨的虹光,在月色下骤然亮起。 紧接着,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灵热刀》! 斩! 赤红色的刀气,如一道惊鸿。 撕裂了夜色,也撕裂了刘博眼中最后的惊骇。 噗嗤。 苏清寒甚至没有回头去看。 她缓缓收刀入鞘。 高手搏杀,便是如此。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更何况,是如此巨大的失误。 在她身后,刘博的身子,僵在了原地。 他到死,也没能想明白。 自己那一剑,究竟为什么,会刺空...... 砰。 尸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击杀通脉境生物×1,获得经验值9000点】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宿主:苏清寒】 【等级:17(通脉境)】 【经验值:6520/8000】 【可分配技能点:3】 一团耀眼的蓝色光团,从刘博的尸体上缓缓飘出。 苏清寒走上前,伸手一捞。 【奇品功法·《霸王解甲功》:“抗兵相加,哀者胜矣”,相传霸王解甲功乃是西楚霸王项羽于绝境中所创,乃是在九死一生的战阵中,舍生向死,有去无还的搏命之法。】 这... 这这这。 这把苏清寒整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大半夜的,又是送经验,又是送功法。 人还怪好的嘞。 苏清寒的心情,颇为不错。 只是,这院子里的尸体,得处理一下。 总不能就这么放着,等明天早上吓唬自家老爹老娘。 她正琢磨着是拖出去埋了,还是直接扔进江里,耳朵忽然微微一动。 高墙之上,有瓦片被踩动的轻微声响。 苏清寒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还有人? 她握着刀柄的手,缓缓收紧。 “什么人?!” 清冷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墙头上的黑影,动作一滞。 片刻后,一个有些无奈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姑娘,在下没有恶意。” 话音落下,人影从高墙上一跃而下。 落地时,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来人,是个穿着深色儒衫的书生。 瞧着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形单薄,面容清俊。 只是这书生,与寻常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又有些不同。 他的眼神很亮,气息也很稳,却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修为。 此人...怕是实力,远超那刘博! 苏清寒眯起了眼睛。 手中的刀,随时准备出鞘。 那书生见此阵仗,赶紧摆了摆手,慌忙道:“在下夜半偶遇此人行踪诡祟,一路跟随至此,不想惊扰了姑娘,还望恕罪。” 话音落下,苏清寒的戒备放下几分。 可握着刀柄的手,却没有松开。 那书生稍稍松了口气。 却莫名感觉到,对方好像有点失望? 不是... 你在失望什么? 来人见她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不由得苦笑一声。 正准备继续说点什么,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地上的尸体上。 下一刻,他的瞳孔,瞬间缩成金针菇大小。 刘博! 此人仗着修为高深,行事乖张狠戾,一手短剑搏命之法,更是出神入化,死在他剑下的江湖之人,更是不计其数。 如此一个通脉九重的武者,竟然...... 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里? 而且再看苏清寒身上,毫发无损,没有一丝苦战的迹象。 这说明什么? 碾压! 绝对的碾压! 扬州府,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他再次对着苏清寒,郑重地躬身一拜。 “在下卫离,若有冒犯,还请姑娘海涵。” 苏清寒只是点了点头,依旧没有报上自己名姓的意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卫离见她这副模样,也知道对方戒心未消。 他轻咳一声,想着还是先行告退为好。 “既然是误会,那在下便不打扰姑娘清净,就此告退了。” 他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站住。” 苏清寒忽然开口。 卫离的身子,僵在了原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我这,当成什么地方了?” 第34章 景阳山之备 卫离的身子,瞬间紧绷。 心中暗暗自骂。 卫离啊卫离。 好不容易从京城脱身。 你多管什么闲事? 那刘博要杀人,便由他杀去。 这下好了,若是真动起手来,他固然不惧。 可万一失手伤了这位姑娘,岂不是凭白结仇? 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苏清寒又拱了拱手。 “不知......姑娘还有何事吩咐?” “帮我把尸体处理了。” “......”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 苏清寒满意地点了点头,侧身让开。 卫离也不再废话,认命般地走到刘博的尸体旁。 苏清寒本以为他会直接扛起尸体就走,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微微挑了挑眉。 只见那卫离蹲下身子,并没有立刻去碰尸体。 而是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随后,先是伸手探入刘博的怀中,摸出了一个钱袋,随手扔给了苏清寒。 苏清寒下意识地接住,入手沉甸甸的,想来是些金银。 紧接着,卫离的又将刘博手中的断剑归鞘,扔了过来。 做完这些,还不算完。 他的手指在刘博的衣领,袖口,腰带内侧等几处隐蔽的地方飞快地捏了捏,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最后,他竟是直接脱下了刘博脚上那双黑色的靴子。 他将靴子倒置,在地上磕了两下,又用手指在鞋底的夹层里掏了掏。 一本用油纸包着得的小册子,就这么被他给掏了出来。 卫离将册子上拍了拍,这才起身,一并递给了苏清寒。 苏清寒看着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卫离,眼神里多了几分古怪。 这位瞧着文质彬彬的书生,怕不是个惯犯吧? “没了?” 卫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靠! 习惯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连忙摇头。 “没了,没了,在下......在下都检查过了,干净了。” 说完,他不再迟疑,认命似的将那具已经被搜刮干净的尸体往肩上一扛。 “姑娘,若是没旁的事,在下......在下就先告辞了。” 苏清寒摆了摆手。 卫离如蒙大赦,身形一晃,几个起落,便扛着那具尸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院子里,又只剩下苏清寒一人。 夜风微凉,吹得她一身白衣微微拂动。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战利品。 一袋金子,一柄短剑,还有一本秘籍。 啧。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学到了不少。 先前杀人,她也不是没有摸过尸体。 可除了些散碎银子和几个瓶瓶罐罐,根本就没摸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 感情......是自己摸尸的方法不对? 原来这江湖中人,藏东西都这么有讲究的吗? 她将那本秘籍揣进怀里,又把短剑和钱袋拿回屋中。 诶。 苏清寒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这初入江湖。 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 卫离扛着尸体,在扬州府深夜的屋顶穿行,嘴里骂骂咧咧。 这都叫什么事? 好端端在客栈里喝着小酒,赏着月色,非要多看一眼。 现在好了,酒没喝成,还得替人处理后事。 他卫离在京城,那也是一等一的风流人物,什么时候干过这等抛尸的粗活? 一路来到广陵江畔,寻了个僻静处。 他将肩上的刘博往地上一扔,动作半点不客气。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万一被人捞上来,终究是个麻烦。 于是他又弯下腰,在尸体上摸索了一阵,寻了几块大石头绑在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上的灰,长舒一口气,只觉得腰酸背痛。 噗通一声,尸沉江底。 “收工。” 他刚念叨一句,正准备转身走人,背后却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淡青色长裙的女子,就这么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也不知来了多久。 女子同样很美,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清冷。 卫离身子一僵,脸上瞬间堆起笑意。 “师姐。” 那女子冷冷道:“师傅让你我来此,是有正事,你倒是有闲心,又去多管闲事。” “我的不是,我的不是。” 卫离连连拱手告饶。 “不过,”他话锋一转,脸上多了几分兴致,“今夜,倒是遇见一个有意思的姑娘。” 听到“姑娘”二字,那青衣女子眉头一蹙。 卫离像是没看见,自顾自地说道:“通脉九重的刘博,在她手上,走不过一招,干脆利落,瞧着年纪,怕是还不到二十。” “这等人物,若是放在京城,怕是早就名动一方,不知是多少势力的座上宾了。” 女子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京城里的少年英才,名声再大,又有几个是真心为这天下苍生的?” “齐侯也好,楚主也罢,兴兵动武,受苦的终究是万民,收复河山是君王事,泽被苍生亦是君王责,为图一时霸业,换来千里焦土,有何益处?” “今日你见的这位姑娘,杀伐果断,若是入了这盘棋,不知又是怎样一颗棋子。” “......” 卫离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江风拂过,水面泛起涟漪,又归于平静。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 夜风穿堂而过。 苏清寒回到屋中,将那袋金子和短剑随手扔在桌上,这才拿出那本册子。 册子不厚,封皮上是两个以血写就的字。 《杀剑》。 她翻开第一页。 开篇明义,没有半句废话。 此剑法,只攻不守,有进无退,乃是以命搏命之法。 一剑递出,便要置生死于度外,不是敌死,便是我亡。 苏清寒的手指在书页上划过,眼神平静。 这已经不是武学,而是纯粹的杀人术。 想来,那刘博方才悍然出手的一剑,便是这《杀剑》中的起手式。 好在,他学艺不精。 更好在,自己有那“臭名昭著”的称号护体。 否则,面对一个通脉九重武者如此不计后果的搏命一击。 即便自己能胜,怕是也要费上不少手脚。 苏清寒将那本册子合上,随手放在一旁。 如今她身上的功法,已经够多了。 而且,大多都是杀伐功法。 倒是保命的东西实在太缺。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望向城外景阳山的方向。 黑爷也好,刘博也罢,都只是那头虎妖的爪牙。 一个爪牙,都有这等搏命的手段。 那正主,又该是何等凶悍? 看来,这趟景阳山之行,还得再做些准备才是。 ----------- 日四太轻松了 研究一下10万字前能不能日六或者日万 第35章 新妖物? 接下来的几日,苏清寒倒是难得地安分了下来,没再出门。 她白天在院中演练几门未入门的功法。 体会着那种不靠系统,单凭自身悟性将一门武学从无到有练成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亲手栽下一颗种子,看着它发芽破土。 远比系统直接赠予一片森林,来得更有成就感。 入门虽易,可想要将一门武技练到小有所成,却非一日之功。 她也不急,每日只是反复练习。 感受着身法与内力的流转,乐在其中。 期间,她也差人去打听了一下周通的消息。 果不其然,那刘博在寻上门来之前,先去找了周通的麻烦。 好在那刘博终究还是忌惮着靖安司这块招牌,下手虽重,却没敢要了周通的性命,只是打断了几根骨头,如今正在家中养伤。 苏清寒听完,也只是点了点头。 江湖事,江湖了。 她杀了黑爷父子,这因果,自然也由她来担着,不至于牵连旁人,便好。 林府的日子,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黑爷一死,扬州府的地下势力乱作一团,自顾不暇,一时间,也没人来招惹她。 苏守财又重新拿起了算盘,整日埋首于账本之中,盘算着如何将苏家的生意在扬州府重新铺开,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至于那桩婚事,林家上下,再无人提起。 这日午后,苏清寒练完一套腿法,只觉得周身气血通畅,神清气爽。 在府里待了几天,也有些闷了。 正好所有功法皆已入门,小成花的时间太多,不划算。 她换上系统爆出来的天天胧明,将断虹刀佩在腰间。 准备出门去靖安司的悬赏榜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活计。 刚一出门,便有丫鬟迎了上来。 瞧见她这一身装扮,不由得眼前一亮。 新换上的长袍通体雪白,袖口与衣摆处用淡青色的丝线绣着几枝桃花。 腰间束着一根同色的腰带,更衬得她身段窈窕,腰肢不盈一握。 再配上那柄造型流畅的断虹刀。 少了几分闺中女子的柔弱,多了几分江湖儿女的飒爽。 苏清寒没理会丫鬟那惊艳的目光,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便径直朝着府门外走去。 ... 靖安司衙门。 还未等跨过门槛,里面一阵高谈阔论的声音,便已经传了出来。 “......区区一头通脉境的畜生,也敢在扬州府地界上作祟,简直是不知死活!” “李兄说的是!我辈江湖中人,修的一身武艺,自当为这天下苍生,斩妖除魔!” “哈哈哈,说得好!此次有李兄牵头,我等定要让那妖物知道,我扬州府,也不是任由它撒野的地方!” 苏清寒的脚步微微一顿。 嗯? 又有妖物? 她抬脚跨过门槛,朝着衙门大堂里看去。 只见那张平日里用来张贴悬赏通告的木榜前,此刻正围着一群人。 这群人,瞧着都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个个衣着华贵,腰佩长剑. 神态之间,满是掩不住的倨傲。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白色锦袍的年轻人. 面容俊朗,气度不凡,正被众人簇拥在中央,听着身旁人的吹捧,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苏清寒的目光,从那群人身上扫过,落在了悬赏榜最上方的那张新告示上。 那为首的锦袍年轻人,正是飞云山庄的少庄主,李天逸。 飞云山庄在扬州境内,也算是一等一的大势力。 庄主李云飞一手飞云剑法,名动江湖。 李天逸作为其独子,自小便被寄予厚望,年少成名。 在扬州名门正派的年轻一辈中,也算是领军人物。 他正享受着众人的恭维,眼角余光不经意间一瞥,便看到了刚走进来的苏清寒。 李天逸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一下。 好一个清冷出尘的女子。 他正准备上前搭话,身旁一个眼尖的跟班,却忽然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 “少庄主,是她。” “谁?” “一刀仙。” 李天逸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 一刀仙。 这个名号,最近在扬州府的江湖上,可是传得沸沸扬扬。 只是这名声,实在算不得好。 更让人注意的是,黑风寨,百花楼,这两处扬州府的毒瘤,此人都在现场。 不过,也有人是说,这一刀仙,不过是恰好跟在周校尉身边,狐假虎威罢了。 李天逸想到此处,心中便有了计较。 不管传言如何,能跟在周校尉身边的人,总不能太过怠慢。 他收敛起脸上的倨傲,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主动迎了上去。“想必这位,便是‘一刀仙’,在下飞云山庄,李天逸。” 苏清寒的目光,依旧落在那张悬赏告示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头都未回。 李天逸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身后的那些年轻武者,见苏清寒如此无礼,脸上纷纷露出不忿之色。 李天逸却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他继续道:“苏姑娘想必也是为这妖物而来吧?说来惭愧,此等妖物为祸一方,本该由周校尉那等绝世高手亲自出手,方能万无一失,只可惜......唉,周校尉前些时日不知何故,身受重伤,如今正在家中休养。”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 “可我辈武人,应当心怀天下,如今朝廷崩坏,妖邪横行,我等自当为这天下安危分忧,为这江东万民,出一份力!” “苏姑娘,这妖物凶悍,不如与我等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待斩了那妖物,也好还扬州府一个朗朗乾坤!”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义正言辞。 引得他身后那群人,纷纷叫好。 苏清寒总算是看完了悬赏上的内容。 【城外三十里,青竹林,疑似通脉境九重妖物作祟,已有多名路人遇害,悬赏黄金百两,功勋千点,剿杀妖物者,另有重酬。】 通脉境九重的妖物...... 经验值,少说也得有个九千点。 再加上爆出来的东西。 这趟,不亏。 她心里想着,径直走到负责登记的靖安司文书面前。 “这个,我接了。” 那文书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那群飞云山庄的人,忍不住劝道:“姑娘,这......这妖物可不好对付,李少庄主他们......” 苏清寒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文书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寒意,连忙低下头,替苏清寒做了登记。 见登记完毕,苏清寒看也没看飞云山庄众人,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完全无视了李天逸。 “......” 众人面面相觑。 这...... 这就走了? 李天逸只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等无视。 他死死地盯着苏清寒那道白色的背影,眼神瞬间阴冷了下来。 “哼,不过是仗着跟在周校尉身边,真当自己也是那般人物了?” 第36章 一群傻X 扬州府城外三十里,青竹林。 顾名思义,此处连绵十数里,尽是竹海。 周遭有几个村落,祖祖辈辈都靠着这片竹林为生。 春日挖笋,夏时伐竹,倒也活得下去。 一匹白马,晃晃悠悠地行在林间小道上。 马背上,苏清寒一身雪白长袍,任由马儿自己往前走。 越往里走,四周便越是安静。 竹海无风,万竿翠绿静立,厚厚的竹叶落满地面。 踩上去,传来阵阵沙沙声。 可越走,越是不对劲。 此地实在太过安静。 林中无鸟鸣,地上无兽踪。 苏清寒勒住马,翻身而下,仔细打量着四周。 这妖物,倒是会挑地方。 她牵着马,不紧不慢地继续往林子深处走。 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林间空地上,隐约有两个人影。 苏清寒的脚步微微一顿。 那两人,一个身形臃肿的胖子,一个干瘦如柴的老头,皆是江湖人打扮。 正对着一处方向指指点点,像是在商量着什么。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二人立刻警觉地转过身来。 待看清来人,只是一个身段窈窕的年轻女子时,二人脸上的戒备才稍稍松懈了几分。 那胖子上下打量了苏清寒一番,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外。 “小友独自一人,便敢来此处?” 苏清寒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即牵着马,便要从二人身旁绕过去。 她对和陌生人闲聊,没什么兴趣。 何况,一把年纪了,还仅仅是通脉境。 两条老菜狗罢了。 “诶,姑娘,留步。” 那胖子却忽然身子一横,拦在了她的面前。 苏清寒眉头微蹙。 胖子脸上堆着笑,慢条斯理地开口:“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我二人在此处已探查多时,姑娘这般直接闯进去,未免有些......不懂江湖上的规矩了吧?” 苏清寒闻言,抬眼看着他。 “规矩?” “你们站在这里喝西北风,自己不动手,还不许旁人进去?这是哪家的规矩?” 胖子脸上的笑容一僵,没想到这姑娘瞧着柔软,说话却这般直接,半点面子不给。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一旁那干瘦老头却冷笑一声,开了口。 “呵呵,小丫头片子,到底是年轻。” 老头斜睨着苏清寒,慢悠悠地道:“你当真以为,这妖物是那么好杀的?若是这般容易,这桩悬赏,还能轮得到你?”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了指竹林深处。 “此妖,乃是竹妖,与这片竹林同生共体,只要身在林中,便有无穷之力,极难杀死。” “我二人在此等候,等的便是午时三刻,阳气最盛之时。” 老头顿了顿,捋了捋自己那几根山羊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到那时,此妖实力会被压制到最低,我二人再以雷霆之势出手,方有万全把握,你现在进去,不过是白白送死,还会打草惊蛇,坏了我二人的大事。” 一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苏清探听完,却是笑了。 “哦?” 她松开缰绳,让那白马自去一旁啃食地上的嫩草。 “照你这么说,我倒是要谢谢你们,救了我一命?” “那倒也不必。” 胖子见状,连忙打了个圆场,“姑娘既然知晓了其中关窍,不如就在此地,与我二人一同等候,待会儿斩了那妖物,也好分你一份功劳。” “分我一份?”苏清寒的眼神,落在那胖子身上,“怎么分?” 胖子与老头对视一眼。 “姑娘瞧着面生,想来是初入江湖。” 胖子清了清嗓子,“这悬赏的黄金,我二人取九成,你取一成,至于那功勋点,便全归我二人,如何?毕竟,这消息,可是我二人费尽心力才打探来的。” “......” 那胖子见她不言,以为她是默认了,脸上的笑意更浓。 “姑娘放心,我二人说话算话,这竹妖身上的宝贝,我二人也只要妖丹,剩下的,都归姑娘。” “我二人行走江湖多年,最重信义二字,绝不会亏待了小友。” 那干瘦老头见状,冷哼一声:“怎么?小丫头,莫非是觉得我二人占了你的便宜?若不是看你是个女娃娃,孤身一人闯荡江湖不易,这等好事,哪里轮得到你?” “给你一成,已经是天大的机缘,莫要不知好歹。” 一唱一和,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竹林间,风声飒飒。 苏清寒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过了一阵。 她终于开了口。 只见她红唇轻启,漠然吐出二字。 “傻逼。” 说完,她甚至懒得再看那两个已经呆住的人一眼,牵起马缰,径直便要朝着竹林深处走去。 “你!” 那干瘦老头最先反应过来,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给老夫站住!” 胖子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就在此刻。 林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李兄,等等我们!” “此地竹林诡异,还是不要贸然深入的好!” 话音未落,一行七八人已经催马赶到,为首的,正是先前在靖安司有过一面之缘的飞云山庄少庄主,李天逸。 李天逸一眼便看到苏清寒,眉头下意识地一皱。 可当他的目光扫到那胖瘦二人时,脸上的神情,却是猛地一变。 他连忙翻身下马,快走几步,对着那二人郑重地拱手行礼。 “晚辈飞云山庄李天逸,见过枯荣二老!” 枯荣二老? 跟在李天逸身后的那群年轻人闻言,也是大吃一惊,纷纷下马行礼,神态恭敬至极。 这二位,可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前辈高人。 在江南一带,名望极高。 那被称为“荣老”的胖子,脸色稍缓,只是对着李天逸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而那“枯老”,则是重重地冷哼一声。 李天逸何等人物,察言观色之下,瞬间便明白了七八分。 “敢问二位前辈,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枯老阴阳怪气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想教教你们扬州府的年轻人,什么叫江湖规矩。” 他将方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最后更是话锋一转,直指李天逸。 “李少庄主,你身为扬州年轻一辈的翘楚,在你的带领下,如今扬州府的后生,便是这般不知礼数,目无尊长么?” 这话,说得极重。 李天逸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他自诩为扬州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素来爱惜羽毛,最重名声。 他连忙对着二老拱手赔罪:“前辈息怒,是晚辈没有以身作则,给扬州府丢脸了。” 说完,他猛地转过身。 “苏姑娘!还不快过来给枯荣二老赔罪!” “枯荣二老乃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辈,你这般行事,丢的不仅是你自己的脸,更是我们整个扬州府武林的脸!” “若是传了出去,旁人只会说我扬州无人,尽是些狂悖无礼之辈!这个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他一番话说得是义正言辞,身后的年轻人们,也纷纷对着苏清寒投来不善的目光。 苏清寒缓缓转过身,白了他一眼。 得。 这阵仗,特么和前世某些大学的学生会有什么区别? 屁权利本事没有,官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漠然地睥睨着众人。 “你们......” “一个,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屁本事没有,倚老卖老的臭毛病倒是不小,还他妈的枯荣二老,我看叫臭鱼烂虾还差不多。” “一个,年纪轻轻不学好,人菜瘾还大,学人家当什么领头羊,我看你是领头猪还差不多,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还江湖规矩?还扬州府的脸面?” 她往前走了一步,那股迫人的气势,竟是让李天逸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再在我面前叽叽歪歪,信不信我连你们一块砍了?” ------------ 问了,这两天不能爆更,会影响数据。 各位委屈一下。 若是忍受不了,可以养两天书。 只要10万字那天拜托各位看一看! 求求了。 10万字后开始一日五更。 第37章 我的规矩 “你!!!” 枯荣二老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而李天逸,那张原本还挂着几分温和笑意的俊朗面容,此刻已经彻底扭曲。 他堂堂飞云山庄的少庄主,扬州年轻一辈公认的领袖人物,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先前,苏清寒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只当是对方性子清冷,不善言辞。 自己何等身份? 犯不着与一个女子置气,反而显得失了风度。 可现在,这已经不是无礼,而是赤裸裸的羞辱! 当着这么多同道的面,被人指着鼻子骂作领头猪,脑子里装的是屎! 这口气,他如何能忍?! “好,好,好!” 李天逸怒极反笑,他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我李天逸自踏入江湖以来,还从未见过你这般狂妄无知之辈!” “今日,我便替你家长辈,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什么叫尊卑有序!” 他身后的那群年轻人,也纷纷拔出兵器,一个个义愤填膺。 “李兄,跟这等泼妇废什么话,先拿下再说!” “不知好歹的东西,竟敢辱骂李兄!” 一旁的枯荣二老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那胖子更是假惺惺地叹了口气,抚须道:“唉,现在的年轻人啊,是该多受些教训,免得日后在江湖上,丢了性命都不知道为何。” “给我......跪下!” 李天逸发出一声怒喝,脚下一点,身形如电。 手中长剑挽起一朵剑花,直刺苏清寒心口。 这一剑,又快又疾,显然是动了真怒。 嗡! 凌厉的剑锋即将及体的瞬间。 苏清寒的嘴角,竟是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意。 本来就觉得经验值就缺的很。 你们这群人,还非要上赶着来送? 自她穿越以来,便只有一个道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管你是什么飞云山庄的少主,还是走地鸡山庄的传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砍了便是。 也敢在我面前讲规矩? 你算个什么东西? 下一瞬。 呛啷—— 一声刀鸣,压过了剑啸。 璀璨的虹光,在林间骤然亮起。 伴随着一股灼人的热浪,轰然炸开。 苏清寒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简单地抬手,拔刀,横斩。 赤红色的刀气一闪而逝。 咔嚓! 一声脆响。 李天逸手中的精钢长剑,应声而断。 那道赤红刀气去势不减,狠狠地斩在了他的胸口。 砰! 一声闷响。 李天逸整个人如遭重击,倒飞而出,狼狈地摔在几步开外。 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胸口的衣衫已经化为灰烬,露出一件闪着幽光的黑色软甲。 软甲之上,一道焦黑的斩痕,清晰可见。 他整个人都傻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若不是这件护体软甲,刚才那一刀,自己怕是已经...... “你......你这毒妇!”李天逸又惊又怒。 他身后那群同伴见状,也是骇然失色。 但见少庄主被击退,一个个也顾不得多想。 热血上头,齐齐怒喝一声,挥舞着兵器便冲了上来。 “保护少庄主!” “杀了这妖女!” 看着那群冲杀而来的人,苏清寒依旧保持着那姿势。 她缓缓抬起头。 断虹刀,在阳光下折射出寒光。 “聒噪。” 话音未落。 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竟是直直地朝着人堆冲了进去。 咔! 咔! 咔! 这一次,再没有软甲护身。 不过是眨眼的工夫。 刀光敛去。 苏清寒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原地。 她手中的断虹刀,依旧光洁如新,不见半点血迹。 而在她身后,那七八个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年轻武者,此刻已经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无一活口。 【击杀通脉境生物×1,获得经验值3000点】 【击杀普通生物×1,获得经验值50点】 【击杀普通生物×1,获得经验值90点】 【...】 “......”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李天逸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脑中一片空白。 死了...... 都死了? 而那枯荣二老,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二人,在江湖上混迹多年,靠的不过是资历老,名头响。 论真实修为,也不过是通脉中境的境界,平日里欺负一下寻常武者还行。 可眼前这个女人...... 一刀重创李天逸,一招屠尽七八名飞云山庄的精锐弟子。 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你......你这女娃,我等不过是按江湖规矩与你分说,你......你竟下此杀手......” “江湖规矩?” 苏清寒闻言,笑了。 “你们拦着不准他人斩妖,张口就要九成的好处,这,便是你们的江湖规矩?” “你们倚老卖老,颠倒黑白,仗着人多势众,便想强逼我低头赔罪,这,也是你们的江湖规矩?” 二老被她一番话问得哑口无言,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骇然。 这丫头,不对劲。 寻常江湖后辈,便是再如何天才,面对他们这等成名已久的前辈,言语间总会留有几分余地。 可眼前这个女子,那双眼睛里。 没有半分敬畏,只有一片平静。 那是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平静。 二人混迹江湖多年,见过的狠人不在少数。 可从未见过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气魄的。 “姑娘饶命!我等有眼不识泰山!” “我等愿赔礼道歉,奉上所有家当,只求姑娘高抬贵手!” 二人面色煞白如纸,再没有半分先前倚老卖老的倨傲,声音里满是恐惧。 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真正敢下杀手的人。 她不是那些能被三言两语唬住的江湖雏鸟。 她讲的,是另一套规矩。 一套,他们根本玩不起的规矩。 瘫坐在不远处的李天逸,怨毒地看着苏清寒。 等着! 只要让他活着离开这里! 他发誓,一定要动用飞云山庄所有的力量,将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苏清寒听着二老的求饶,点了点头。 “我接受你们的道歉。” 此言一出。 枯荣二老如蒙大赦,脸上的惊恐瞬间化作狂喜。 就连那边的李天逸,紧绷的心神也不由得一松。 活下来了! 只要能活下来,便有的是机会! 然而,还不等他们脸上的喜色完全散开。 下一秒。 一道赤红色的刀气,在其中一名瘦老头的面前,骤然亮起。 噗嗤。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飞。 【击杀通脉境生物×1,获得经验值5000点】 “......” 胖老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又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清寒。 “你......你不是说......你接受了吗?!” 苏清寒收回刀,神色认真。 “死到临头,磕头道歉,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道歉是应该的,我为何不能受着?”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至于原不原谅,那是我的事。” “现在我告诉你。” “我这人,不喜欢原谅。” 第38章 竹妖 苏清寒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胖老头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他猛地转身,体内的内力毫无保留地爆发。 竟是想也不想,便要朝着林外逃去。 然而。 他刚跑出两步,一道赤红色的刀气,便已后发先至。 噗嗤。 胖老头肥硕的身子在半空中一僵,随即,被拦腰斩成了两截。 温热的血,洒了一地。 【击杀通脉境生物×1,获得经验值6000点】 【宿主:苏清寒】 【等级:18(通脉境)】 【经验值:7520/9000】 【可分配技能点:4】 苏清寒看也没看那具尸体,目光落在了最后一个活人身上。 李天逸。 这位飞云山庄的少庄主,浑身发抖,眼神都不敢对视。 “你......你不能杀我...我爹是李云飞!你敢动我,飞云山庄,绝不会放过你!” “哦。” 苏清寒点了点头。 李天逸见状,还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眼中不由得燃起一丝希望。 “我......我可以当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苏清寒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你带这么多人,先出手,现在打不过了,就当没发生过?” “......” 李天逸被她一句话噎住,脸色涨红,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苏清寒摇了摇头,手中的断虹刀,缓缓抬起。 刀锋上,寒光流转,映出李天逸那张惊恐的脸。 “不!不要!” 刀光,一闪而逝。 【击杀通脉境生物×1,获得经验值8000点】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宿主:苏清寒】 【等级:19(通脉境)】 【经验值:6520/10000】 【可分配技能点:5】 林间,重归寂静。 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苏清寒站在一片狼藉的尸体中央,神色平静。 杀了这枯荣二老,倒也罢了。 不过是两个在江湖上混日子的老油子,死了便死了。 可这李天逸,终究不同。 飞云山庄,在扬州府地界上,也算是名门大派。 而李天逸,能被那么多人拥簇,成为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 其背后的势力与人脉,绝非黑爷那等混迹于阴沟里的角色可比。 杀了他,便是与整个飞云山庄,不死不休。 后悔吗? 苏清寒摇了摇头。 从李天逸带着人,打着“江湖规矩”的旗号,想逼她低头的那一刻起。 这梁子,便已经结下了。 今日放他走,明日,她不信对方会不报复。 反正都有麻烦。 倒不如杀了,化作她变强路上的垫脚石。 岂不美哉? 想必,对方也乐意吧。 几团光芒,从尸体上缓缓飘出。 尤为注意的,是一绿一蓝。 苏清寒走上前,伸手一捞。 【奇品护具·寸金软衣:质地轻软,乃是以金丝编织而成,丝缕之间十分细密,刀枪难入,水火不侵,可贴身穿着。】 【上品丹药·白云点霞丹】 一件入手轻若无物,泛着淡淡金芒的黑色软甲,和一只瓷瓶,出现在她手中。 嚯,好东西啊! 苏清寒的心情,颇为不错。 这寸金软衣,怕不就是对方身上那件。 只不过,对方身上那件被她一刀变成了久经沙场。 而系统给的,完全就是崭新出厂! 眼看四周也没活人,她索性脱下外袍,直接将软衣穿在身上。 试了试,并不影响活动。 刚重新穿好衣物,一股莫名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她心底升起。 林间的血腥味,似乎被什么东西不断地吸扯着,朝着竹林深处汇聚。 苏清寒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 来了! 她快步走到那匹正在不远处悠闲啃草的白马旁,想也不想,翻身上马,猛地一拍马屁股。 “驾!” 白马吃痛,长嘶一声,撒开四蹄,便要朝着前方冲出去。 可它没跑出两步。 异变,陡生! 咻—— 一根翠绿的竹子,从地面破土而出。 瞬间洞穿了白马的腹部! 那白马悲鸣一声,身躯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便化作了一具皮包骨的干尸。 而洞穿了马身的竹子,在吸干了血肉之后,竹节处,竟是泛起了一层妖异的血红色。 苏清寒在竹子破土的瞬间,便已身形向后飘出数步,稳稳地落在地上。 她看着眼前一幕,瞳孔微微收缩。 好诡异的妖物! 她没有去看那匹已经化作干尸的白马,只是反手握住了断虹刀的刀柄,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下一秒。 沙沙—— 她整个人猛地向着身旁一滚。 就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一根翠绿竹尖,破土而出,带起一片泥土。 紧接着。 轰隆隆—— 整片地面都开始剧烈震动。 一根根竹子从地下钻出,扭曲,盘结,竟是当着她的面,缓缓聚合成一个怪异的人形。 这东西通体翠绿,身体由一节一节的竹子构成,四肢细长,脑袋上顶着几片竹叶,像是一头乱发。 “嘿嘿嘿......没想到,还真有不知死活的,敢来我这青竹林。” 那妖物一双眼睛,转了转,落在了苏清寒身上。 “区区通脉境,也敢至此?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么?” 苏清寒没再废话。 对付这种货色,说再多,都不如直接一刀来得实在。 她身形猛地一矮。 《猛虎下山式》! 整个人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双腿积蓄的力量爆发,朝着那竹妖暴射而去。 人还在半途,右手已经拔刀。 呛啷—— 《灵热刀》! 一道赤红刀气,裹挟着灼人的热浪,随着断虹刀,横斩而出!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刀,那竹妖竟是不闪不避。 它只是怪笑一声,右臂的竹节一阵蠕动,瞬间拉长,化作一杆翠绿的长枪,迎着刀锋便捅了过来。 铛——! 刀锋与枪尖,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苏清寒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她虎口微微发麻,整个人向后滑出数步,才稳住身形。 她抬眼看去,瞳孔微微一缩。 那竹妖,竟是纹丝不动。 而被她灵热刀斩中的地方,也仅仅是留下了一道焦黑的印子,除此之外,再无半分损伤。 这东西...... 好硬! 要知道,她这灵热刀,至臻化境,连李天逸那件奇品软甲都能斩出一道深痕。 可斩在这竹妖身上,竟收效甚微。 “嘿嘿,小丫头,力气倒是不小。” 竹妖晃了晃,身上的印记缓缓褪去。 “可惜,没用。” 火克木。 这是常识。 可眼前这头竹妖,似乎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那身竹节,竟是能硬抗灵热刀的高温! “再来!” 苏清寒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信邪地再次冲了上去。 刀光,在林间不断亮起。 赤红色的刀气纵横交错,与那杆神出鬼没的竹枪不断碰撞。 铛!铛!铛! 密集的交击声不绝于耳。 苏清寒的身法,已催动到了极致。 《惊鸿》入门之后,她的步法灵动飘逸。 在方寸之间腾挪闪转,不断躲避着那竹妖刁钻的攻击。 可那竹妖,却比她想象的,还要难缠。 这整片竹林,仿佛都是它的领域。 它手中的长枪时而横扫,时而直刺,招式大开大合,却又偏偏快得惊人。 更让苏清寒头疼的是,在她闪避的同时,四周的地面上,会毫无征兆地刺出无数竹笋磨成的尖刺,逼得她不得不变幻身形。 一时间,竟是被打得有些手忙脚乱。 “小丫头,只会躲吗?” 竹妖发出一声嘲笑,攻势愈发猛烈。 枪影如林,铺天盖地。 苏清寒的眉头,皱得更紧。 她算是看明白了。 这妖物,仗着地利,与这片竹林同生共体,力量源源不绝。 而自己的灵热刀,对它的克制效果,微乎其微。 再这么耗下去,等到自己内力耗尽,便是砧板上的鱼肉。 第39章 霸王卸甲功 苏清寒一刀逼退竹妖,借力后撤,拉开数丈距离。 她胸口微微起伏,调匀着有些紊乱的气息。 灵热刀,不行。 开山刀法,怕是也破不开这妖物的防御。 或许,只能试试那门功法了。 什么? 智取? 不好意思,在苏清寒的字典里,只有一个字。 莽! 【奇品功法·《霸王解甲功》:入门】 舍生向死,有去无还的搏命之法。 既然是以命搏命的法门,那就看看,究竟是谁的命,更硬一些! 【可分配技能点:5】 苏清寒的眼神,没有半点犹豫。 “给我拉满,谢谢。” 【消耗技能点×4,《霸王解甲功》已提升至(至臻)】 下一瞬。 一股狂暴气息,自她体内轰然爆发。 仿佛有一尊绝世霸王,在她的体内苏醒! 咔!咔! 苏清寒能听到自己身体不堪重负的声音。 她缓缓抬起头,一双眸子,已是猩红一片。 “给我......去死!!!” 轰—— 她脚下的地面,轰然炸裂。 整个人,没有用任何身法。 只是以一种最直接的姿态,笔直地冲了过去。 快到极致,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呛啷! 刀鸣声,凄厉如鬼哭。 断虹刀上,不再是赤红色的刀气,而是裹上了一层血色的煞气。 竹妖心头警兆狂生,想也不想,双臂交叉,挡在身前。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竹妖的一条手臂,被齐肩斩断,冲天而起。 “啊——!” 竹妖发出一声惨叫,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肩膀。 怎么可能?! 这女人的力量...... 怎么会突然暴涨到如此地步?! 它大骇,可随即,眼中的惊恐便化作了愤怒。 这里,是它的竹林! “吾乃竹中精魄,在此地修行百年,餐风饮露,吸纳天地精华,岂是你这等朝生暮死的凡人,所能伤的!” 竹妖稳住身形,断臂处,无数竹节疯狂蠕动,竟是又有生出的迹象。 “在此地,我,便是天!” 它用仅剩的左臂,猛地向地上一按。 轰隆隆—— 整片竹海,都活了过来。 无数根翠绿的竹子从地面破土而出。 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便化作一张天罗地网,朝着苏清寒当头罩下。 天上地下,再无半分空隙。 面对这必杀之击,苏清寒那双猩红的眸子里,没有半分畏惧,反而燃烧着更为炽烈的战意。 天罗地网? 我为霸王。 何敌不摧,何坚不破! 她不退反进,整个人冲天而起,竟是主动迎向了那张罩来的竹网。 “破!” 一声怒喝。 断虹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血色的惊天长虹! 轰—— 那张由万千竹子构成的巨网,被那道血色刀气,从中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竹屑纷飞,绿汁四溅。 苏清寒的身影从破口中冲出,在半空中一个翻转,朝着竹妖当头劈下。 竹妖慌了。 它想躲,可那道身影,快得超出了它的想象。 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裹挟着无边煞气的长刀,在自己的视野中不断放大。 噗嗤! 又是一条手臂,被应声斩落。 “草!” 竹妖吃痛爆吼,身形暴退。 这女人...... 不怕死的吗?! 它能感觉到,对方每一次出刀,其体内的血肉都在发出哀鸣。 它甚至有感觉,只要自己能撑一会时间。 这女人,怕是自己把自己玩死。 可...问题来了。 怎么撑? 竹妖一边后退,一边催动妖力,断裂的手臂处,竹节再次蠕动。 可苏清寒,根本不给它这个机会。 一刀得手,她攻势更盛。 脚下步法全无,只是凭借着一股力量,一次又一次地冲撞。 竹妖挥舞着刚刚长出嫩芽的手臂抵挡,却被一刀连着臂膀削去半边身子。 地面上,一根竹笋化作的尖刺破土而出,贯穿了苏清寒的小腿。 她看也没看,任由鲜血流淌。 反手一刀,便将竹妖仅剩的一条腿,齐根斩断。 以命搏命。 以伤换伤! 竹妖彻底被打懵了。 哪有人这样打的?! 它的身躯虽然能够恢复,可恢复,是要时间的呀! 它百年修行,靠的是与这片竹林同生共体,耗死对手。 可眼前这个女人,根本就不跟它耗! “疯子!你这个疯子!” 竹妖一边狼狈地在地上翻滚,躲避着那追魂夺魄的刀光,一边惊恐地大叫。 它身上,一道又一道刀痕不断出现,绿色的汁液混着血色的煞气,流了一地。 它的恢复速度,已经渐渐跟不上苏清寒的破坏速度。 不是...... 绷不住了。 竹妖看着那个浑身浴血,双眼猩红,却越战越勇的白衣女子。 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 它百年苦修,餐风饮露,图的是长生逍遥。 可眼前这个女人,图什么? 图死得快吗?! 就在它心神失守的一刹那。 苏清寒抓住了机会。 她完全无视了从侧面抽来的一根竹鞭,任由竹鞭在自己后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借着这股力道,她整个人如炮弹般撞进了竹妖的怀里。 断虹刀,被她双手紧握。 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捅进了竹妖的胸口。 噗—— 刀身,没入大半。 这一次,刀锋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 苏清寒用力一拔,竟是纹丝不动。 “嘿......嘿嘿......我这身躯,乃是百年青竹之精,你的刀,拔不出来了!” 竹妖眼中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快意。 只要拖住她...... 然而,它的笑声还未落下。 苏清寒,松开了刀柄。 她抬起头,那张沾染了血污的美丽面容上,竟是扯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随后,她抬起了自己的拳头。 砰! 一拳,狠狠地砸在了竹妖的脸上。 竹妖的脑袋被砸得向后一仰,无数竹屑飞溅。 砰!砰!砰! 苏清寒杀红了眼,骑在竹妖的身上,一拳又一拳。 没有招式内力。 只是最原始野蛮的殴打。 竹妖的身体,被砸得不断凹陷,碎裂。 “别......别打了......” “我...我错了......” 苏清寒充耳不闻,拳头依旧不停。 终于,那竹妖再也承受不住,竟是化作一道绿光,从那残破的躯壳中钻出,便要朝着竹林深处逃遁而去。 想走? 苏清寒一把抓住还插在躯壳上的刀柄,猛地向上一挑。 竹妖躯壳被她硬生生挑飞起来,砸向了那团逃窜的绿光。 绿光被砸得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显化出身形。 那是一个身高不过三尺,通体碧绿,如同孩童般的小人,正是竹妖的本体。 它惊恐地回头,看着那个提着刀,一步一步走来的身影。 “不......不要......” “你不要过来啊!” 第40章 我是强尼!!! 苏清寒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 那竹妖本体所化的小人,吓得屁滚尿流,在地上连连后退。 “不......不要杀我!我......我修行不易!求女侠饶命!” 苏清寒提着刀,一步一步走近。 霸王解甲功的后劲,如潮水般涌来,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可她的脚步,依旧很稳。 眼看那柄凶刀越来越近,它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挺直了身子。 “我乃山君座下听令之妖!” “你若杀我,便是与山君为敌!山君之威,非尔一介凡人所能想象!届时,天上地下,再无你容身之处!” 一番话说得极有底气。 似乎只要搬出“山君”二字,便能让眼前这个杀神,投鼠忌器。 苏清寒的脚步,果然停了下来。 竹妖见状,心中一喜。 果然。 但凡在扬州混的,谁敢惹那山君? 它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苏清寒只是歪了歪头,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 “啧。”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副德行。 妖也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打不过,就喜欢把后台搬出来吓唬人。 烦不烦? “你说完了?”‘ “我......” “说完了,就上路吧。” 苏清寒提起了刀。 “等等!”竹妖彻底慌了,连连摆手,“女侠!英雄!姑奶奶!我有宝贝!我把我的宝贝都给你!我这百年修行,攒了不少好东西!” 它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自己身体里往外掏东西。 几颗不知名的泛着光泽的石头。 还有几锭金元宝。 它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地堆在身前。 “都......都给你!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 苏清寒的目光,在那堆东西上扫了一眼。 蠢货。 杀了你,这些东西不还是我的? 然后,她抬起脚。 在那竹妖小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脚踩了下去。 噗叽。 像是踩爆了一颗熟透的番茄。 【击杀通脉境生物×1,获得经验值10000点】 【达成成就:我是强尼!奖励经验值10000点,技能点×5,称号,血海深仇】 【佩戴效果:与敌对目标战斗时,每击杀一个目标,自身全属性提升5%,最高可叠加10层,持续至战斗结束。】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宿主:苏清寒】 【等级:20(通脉境)】 【经验值:16520/50000(突破至凝罡境方可继续升级)】 【可分配技能点:7】 一团耀眼的紫色光团,从尸体上缓缓飘出。 苏清寒弯下腰,伸手一捞。 【秘品奇物·万载竹心:竹本无心,然万载空青,亦可生灵,此乃竹之精华,生死人,肉白骨,有不可思议之奇效。(可用次数3/3)】 秘品? 苏清寒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好东西啊! 她毫不犹豫,直接将那万载竹心按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一股清凉舒爽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霸王解甲功带来的撕裂痛楚,竟是在这股清凉之气的冲刷下,被压制了不少。 而她浑身的伤口,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新生的肉芽疯狂滋长,不过是片刻工夫,已经恢复如初。 苏清寒试着走了两步,除了还有些许不适,已然无碍。 简直就是移动泉水! 苏清行心满意足地将这块宝贝揣进怀里。 又看了眼竹妖已成肉泥的尸体,想起先前那老东西所说的妖丹。 她伸手摸了摸,果然,摸出了一颗鸽蛋大小,通体碧绿的珠子。 唉... 可惜,这妖物的身躯,若是完整,或许能值不少钱。 还是太年轻,不够贪。 下次一定注意。 不过也罢。 苏清寒掂了掂手里的妖丹,目光扫过不远处李天逸等人的尸体。 她杀了李天逸,这事,飞云山庄迟早会知道。 可若是现在拿着这颗妖丹,大张旗鼓地去靖安司交差,那无异于直接告诉所有人,人是我杀的。 她现在还只是通脉境,虽然杀通脉如屠狗,可谁知道那飞云山庄的庄主李云飞,是什么境界? 一个成名已久的大派,总不能连个凝罡境的高手都没有。 麻烦。 更何况,眼下,还有一头虎妖等着自己去处理。 能拖一段时间,便是一段时间。 等自己踏入了凝罡境,底气也足一些。 想来再面对飞云山庄这等门派,也不至于束手束脚。 还是先不回扬州府了。 想通了此节,她便不再纠结。 将妖丹收好,目光又落在那一堆竹妖临死前掏出来的“宝贝”上。 她将那几块不知名的石头捡起来,入手温润,瞧不出什么名堂,索性也一并揣进了怀里。 至于金元宝,那自然是不能放过。 ... 景阳山,山势险峻,林木幽深。 山顶一处断崖,瀑布如白练垂落,砸入下方深潭,水声轰鸣。 瀑布之后,别有洞天。 洞府内,潮湿阴冷,石壁上嵌着数颗不知名的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将洞内照得如同白昼。 一个身形魁梧至极的男人,正盘坐于洞府中央的一块巨石上。 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遍布着狰狞的黑色虎纹,随着呼吸忽闪忽明。 此人,便是盘踞景阳山多年的虎妖,山君。 此刻,他缓缓睁开双眼。 “为何这般吵闹?” 洞口阴影处,一道瘦小的身影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跪伏在地,赫然是一头成了精的狼妖。 “回......回山君,扬州府那边,出了些岔子。” 山君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抬起手,旁边石桌上,一只盛满了鲜血的玉碗自行飞起,落入他掌中。 他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这才淡淡开口:“说。” “黑爷......黑爷他......死了。” 山君饮血的动作,微微一顿。 死了? 一个替他办事的人类,死了也就死了。 可黑爷不同,那是他在扬州府经营多年,最重要的上供来源。 “谁做的?” “是......是靖安司的人。” “靖安司......” 山君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面色凝重,将碗中鲜血一饮而尽,随手将碗扔在一旁。 “罢了,一个人类而已,死了,再换一个便是。” “如今楚王那边即将起事,不宜节外生枝,待楚王的大军踏平江东,届时,再跟齐侯,算算这笔账。” “......” 狼妖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鼓起勇气,颤声道:“山君......还有......还有一事......” “还有?” 山君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青竹林......青竹林的那位,也......也没了......” 话音落下。 整个洞府的空气一滞。 “嗯...又是靖安司?” “是......是......他们发的悬赏......” “欺人太甚!” 轰——! 山君猛地站起身,一掌拍在身前的巨石上。 那块数人合抱的巨石,应声而裂,化作一地碎石。 狼妖吓得魂飞魄散,屁都不敢放一个。 山君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的不轻。 一个黑爷,他可以忍。 可连他座下的妖,都敢动。 这靖安司,是真当他这山君,是泥捏的不成? 他体内的妖力疯狂涌动,几乎就要按捺不住,冲下山去,将那扬州府屠个干净。 可就在这时,他想起了与那位楚王的约定。 大事未成,不可妄动。 良久。 山君眼中的怒火,渐渐敛去。 他缓缓坐了回去,声音听不出喜怒。 “罢了。” “传我令下,让手下的妖物们,都安分一些,不许下山。” “待到天下大乱,扬州府,自会成为我们的盘中餐。” “这笔账,不急。” “我记下了。” 第41章 江湖动荡 五更开始(熟悉我的读者应该知道,在下说到做到) 对了,前面的扬州府府尹改成州牧(官职参考东汉时期,统一下) ---------------- 扬州府,又起了风。 这风,不是自江上来,也不是从山中来。 乃是从青竹林传来。 城南最大的那家茶楼里,三教九流,汇聚一堂。 说书先生的惊堂木还未拍下,底下茶客们的谈论声,便已盖过了街面的喧嚣。 “听说了吗?城外那片青竹林,安生了。” “安生了?什么意思?” 一个刚从外地来的刀客,显然还没摸清扬州府最近的门道,满脸好奇。 邻桌一个本地的行商,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还能是什么意思?林子里那头竹妖,没了!” “没了?!”刀客一惊,“我前些日子路过,还听人说那妖物凶悍得很,通脉后境的大妖,连官府都束手无策,怎么说没就没了?” 行商端起茶碗,一副“你这就不懂了吧”的神情。 “这便是扬州府最近的第二件奇事了。” “那第二件是?” “第二件,”行商放下茶碗,声音更低了,“飞云山庄的李少庄主,死了。” 嘶—— 茶楼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李天逸! 那可是飞云山庄的独子,扬州府年轻一辈里,公认的翘楚人物。 这等天之骄子,竟也死了? “不止!”那行商见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愈发来劲,“还有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枯荣二老,也一同没了!” 这一下,整个茶楼都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李少庄主身边,向来跟着不少飞云山庄的精锐弟子,再加上枯荣二老,这等阵仗,便是遇上凝罡境的高手,也有一战之力吧?” “谁说不是呢!尸首都是在青竹林里发现的,听说......死状极惨。” “莫非......是那竹妖下的手?” “不可能!”一个佩剑的年轻武者当即反驳,“我听长辈说,李少主等人尸首皆是刀伤,难不成那妖物还会耍起刀来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猜测不断。 有人说是过路的绝世高人,顺手为之。 也有人说是其他门派的阴谋,意在挑起纷争。 “会不会......又是靖安司的那位周校尉?”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话音刚落,便引来一片嗤笑。 “得了吧,周校尉是官家人,杀妖可以,可李天逸是什么身份?杀了他,便是与整个飞云山庄不死不休,周校尉再厉害,也不会这般没有分寸。” “况且我可听说了,那位周校尉前几日不知被谁打断了骨头,如今还在家躺着呢!” 消息一出,整个扬州府的江湖,彻底炸了。 若说黑爷的死,寻常江湖人还能隔岸观火。 那李天逸的死,便是对整个扬州府名门正派,最赤裸裸的挑衅。 飞云山庄,那是什么地方? 庄主李云飞,乃是江东成名数十载的大人物,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在整个扬州府,也是极有名气。 谁敢动他的儿子? 谁又能,杀得了他的儿子? 一时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 飞云山庄。 松涛阵阵,白鹤闲庭。 正堂之内,香案高立,上面摆着一个灵位。 灵位前,一个穿着素白儒衫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门口,静静地看着墙上悬着的一柄剑。 那剑,并未出鞘。 可整个正堂的森然剑意,似乎都源自于此。 “......少庄主身上的寸金软衣,被一股至阳至烈的刀气所破,胸骨尽碎,其余弟子,皆是一刀封喉,伤口平滑,干净利落。” “刀?” “是。”老管家答道,“刀势霸道,一往无前,枯荣二老,也是死于此刀之下。” “逸儿平日行事,是张扬了些。” 中年男人终于缓缓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是悲是叹,“我曾与他说过,君子佩剑,并非为了争强斗狠,他......终究是没听进去。” 他缓缓转过身来。 面容儒雅,双鬓微霜,瞧着像是个饱读诗书的文士。 飞云山庄庄主,李云飞。 “庄主,”老管家抬起头,眼中满是悲愤,“山庄上下,群情激奋,各路与我山庄交好的门派,也都派人前来,只等您一句话!” 李云飞走到一旁,抬眼看向窗外的云卷云舒。 “一句话?一句什么话?像个泼妇一般,哭天抢地,要江湖同道为我儿主持公道么?” 老管家不敢接话。 李云飞沉吟片刻,又问:“靖安司那边,如何说?” “回庄主,靖安司只说,青竹林的悬赏,接的人太多,到底有哪些,他们也不知晓。” “不知晓?好一个不知晓...传我令下,飞云山庄,自今日起,封庄,谢绝一切吊唁,不见任何访客。” “庄主!”老管家急了,“此时封庄,岂不是让江湖同道,笑我飞云山庄怯懦?” 李云飞摇了摇头。 “雷霆之怒,易发,也易散,唯有静水,才可流深。” 他走到那柄悬挂的剑前,伸出手,轻轻抚过剑鞘。 “我要闭关,为我儿守灵。” “待到开春,冰雪消融之时,我要知道,那柄刀,握在谁的手里。” “去找,去查,不要惊动任何人。” “我要的,不是一个传闻,而是一个清清楚楚的名字。” 老管家看着庄主那平静的侧脸,心头却是一寒。 他知道,庄主这是真的动了杀心。 不鸣则已,一鸣,便要惊人。 他躬身缓缓退了出去。 偌大的正堂,只剩下李云飞一人。 他依旧站在那柄剑前,一动不动,像是一件摆设。 许久。 一声叹息。 “为父之哀,唯血可偿。” “逸儿,且安睡。” ... 靖安司,后堂。 一个穿着夜行衣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房梁的阴影中落下,单膝跪地。 赵龙站在一张宽大的书案前,手腕悬空,握着一杆狼毫,在雪白宣纸上,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如何?” “飞云山庄已经封庄,李云飞对外宣称,要为子守灵,闭关半年。” “江湖上的风声呢?” “都在猜,说什么的都有。” 赵龙面无表情,陷入沉吟。 良久。 他终于缓缓开口。 “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黑影的身子顿了顿,斟酌许久,才道:“也......干净了,当日在靖安司见过苏姑娘接下悬赏的江湖人,一共七个,都已不小心落入广陵江,林子左近的村落里,有三个村民曾见过一个白衣女子牵马入林,如今也已失足落崖,至于巨鲸帮与百花楼那边,当日在场的,也都处理干净。” 说到这里,黑影的声音,又低了几分。 “还有......负责悬赏登记的那名文书,昨日归家途中,不慎被惊马所撞,当场......殁了。” 话音落下,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跪在地上的黑影,不敢抬头。 他跟在赵龙身边多年,杀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可这一次,他却觉得后背发凉。 为了抹去一个人的踪迹,不仅杀了江湖人,杀了平头百姓,甚至......连自己人都杀。 那个叫苏清寒的女子,究竟是何等人物? 竟值得大人如此不计代价,为她扫清首尾...... 不知过了多久,赵龙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笔。 他将笔搁在砚台上,拿起宣纸,轻轻吹了吹上面的墨迹。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可若想让这火,烧得恰到好处,便要有人在旁,添柴,也要有人,挡风。” 赵龙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儒雅的模样。 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温度。 “那名文书,家小安顿好了?” 黑影浑身一颤,连忙道:“大人放心,抚恤已按最高规格的三倍送去,对外只说是因公殉职,他家人......很感激。” “嗯。” 赵龙点了点头,像是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 “行了。” 他摆了摆手,“退下吧。” “是。” 黑影如蒙大赦,身形一晃,再度融入了房梁,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房里,又只剩下赵龙一人。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负手而立。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和扬州府万家的灯火。 李云飞。 他知道这个人。 飞云剑法,在整个江东,也算是一绝。 更重要的是,此人,是楚王项天,早年安插在江东的一枚暗子。 此事,就连齐侯府,都未必知晓。 他赵龙,明面上身为齐侯府靖安司中郎将。 可真正要效忠的,不是齐侯,也不是楚王。 而是这大邺天下,那个唯一正统的曹氏皇族。 “唉......” 只可惜,天子年幼,朝纲崩坏,天下皆反。 想要匡扶社稷,谈何容易? “这扬州的池子,太小了。” 他望着夜空,轻声自语。 “养不出真龙,便养一条过江的蛟,也未尝不可。” 第42章 整备 自青竹林出来,苏清寒便没了马。 那匹跟了她一路的白马,死得有些冤。 好在江湖儿女,走南闯北,靠的终究是两条腿。 她辨明了方向,一路向东,离了扬州府的地界。 行了约莫两日,眼前出现了一座颇为繁华的郡城。 广陵。 与扬州府的雄阔不同,广陵城更显精致富庶。 城内河网密布,舟船往来不绝。 此地重商,街上行走的,多是些绸衫在身,步履匆匆的商贾。 偶有几个佩刀挎剑的江湖人,也大多是行色内敛。 街头巷尾,听不见什么江湖恩怨,也无人谈论朝堂大势。 是个好地方。 苏清寒心里想着,寻了家瞧着最是干净气派的客栈,走了进去。 店小二眼尖,赶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姑娘打尖儿还是住店?” “一间上房,再随便上几个招牌菜。” 苏清寒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将断虹刀解下,轻轻放在桌上。 饭菜很快上齐,四菜一汤,荤素搭配,瞧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苏清寒也不客气,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回到房间。 关上门,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她走到桌边坐下,心神沉入脑海。 此行收获颇丰,还未来得及好好盘算。 先是【血海深仇】这个称号。 【佩戴效果:与敌对目标战斗时,每击杀一个目标,自身全属性提升5%,最高可叠加10层,持续至战斗结束。】 好用是好用,尤其是打群架的时候,越战越勇。 可这玩意儿,不适合平日里戴着。 还是那个【臭名昭著】来得实在。 减命中,保平安。 万一有人偷袭,正好与刘博那般,吃到这称号的红利,也好应对。 想到此,她又看了眼如今的属性。 【宿主:苏清寒】 【等级:20(通脉境)】 【经验值:16520/50000(突破至凝罡境方可继续升级)】 【可分配技能点:7】 通脉境,已经到了尽头。 一身功法,大多已至臻化境,杀伐手段,也已然足够。 当务之急,是突破凝罡。 内气凝练如罡,护体无双,杀人无形。 到了那一步,才算是在这乱世之中,有了真正立足的本钱。 可凝罡境的功法,何其珍贵? 寻常江湖门派,能有一本通脉境的内功,便足以当做镇派之宝。 更何况,是能突破至更高境界的秘法。 还是得从长计议。 她将目光从面板上移开,开始盘算自己身上的家当。 伸手摸了摸身上那件天天胧明长袍。 这件奇品护具,瞧着华美,防御力属实拉胯,连竹妖都能破防,可以淘汰了。 至于那件从李天逸身上扒下来的寸金软衣,倒是件宝贝,贴身穿着,寻常刀剑,怕是也难伤分毫。 至于手腕上的水晶镯,耳朵上的湘妃泪,一个加成的力道对现在的自己已经没什么帮助,一个略微提升心神防护,更是有点不堪。 不过终究是饰品,戴着便戴着吧。 她又从怀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在桌上一字排开。 蜂王露,止血散这些倒是不少,还够用。 白云点霞丹,可以增加自己的修炼速度。 可如今空有经验,没有凝罡法门,暂时也不着急。 最后,她的手,落在了一块入手温润,好似碧玉的东西上。 【秘品奇物·万载竹心】 【可用次数2/3】 这才是她此行最大的收获。 只要不是当场暴毙,这东西,便能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两次。 意味着,她还有两条命。 想到此,苏清寒的心,才算真正安稳了下来。 她将东西一一收好,不再多想,盘膝坐于床上,开始搬运周天,温养内气。 一夜无话。 ... 翌日。 苏清寒推开窗,一股带着水汽的微风拂面而来。 换上一身干净的黑色劲衣,将断虹刀佩于腰间,这才下了楼。 楼下大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她随意寻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些早点。 吃饱喝足,苏清寒便去了马市,挑了匹瞧着神骏的枣红快马。 有了代步的工具,也方便些。 要说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莫过于茶楼酒肆。 苏清寒牵着马,寻了处人声鼎沸的茶馆,将马拴在门口的木桩上,便走了进去。 里面说书先生正讲到兴头上,唾沫横飞,底下的茶客们听得如痴如醉。 她要了壶茶,寻了个不惹眼的位子坐下,一边听着周遭的闲聊,一边竖起了耳朵。 “听说了吗?城西王屠户家那头老母猪,前日夜里,竟是自己开了圈门,跑去跟李秀才家的那头大黄狗,睡了一宿!” “真的假的?这叫什么事啊!” “千真万确!王屠户气得当场就要操刀,被街坊们给拦下来了,说这猪,通了人性,杀不得,得供起来!” “......” 苏清寒听了一阵,便没了兴趣。 这广陵郡不谈江湖事,聊的,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坊间趣闻。 正准备起身离去,邻桌几个江湖人打扮的汉子,忽然压低了声音,聊起了别的。 “几位哥哥,听说了吗?郡城外边,最近闹鬼。” 鬼? 苏清寒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妖物倒是见识过了。 这鬼,她还真没见过。 难不成,这个世界,真有六道轮回,阴曹地府? 她不动声色,将身子往邻桌那边凑了凑。 “闹鬼?兄弟,你可别是听岔了,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来的鬼?” “千真万确!就在城外的那座破庙,听说邪乎得很!前些日子,有几个胆大的泼皮想去庙里过夜,结果第二天,全疯了!一个个光着屁股在街上跑,嘴里喊着‘佛祖保佑’,见人就磕头!” “这么邪门?” “可不是嘛!郡守大人为这事,头都大了,还专门发了悬赏。可咱们广陵郡,本就不是什么江湖重地,哪有那么多高人?至于郡兵,又不能轻易调动,这事,就这么一直拖着。” 苏清寒摸了摸下巴。 啧。 经验宝宝,这不就来了么? 与其苦哈哈的到处找凝罡的法门,倒不如多杀两只实力强劲的对手,看看能不能爆出什么好东西。 她正琢磨着是现在就出城,还是等天黑了再去。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有些不确定的声音。 “苏......苏姑娘?” 第43章 兰若寺? 苏清寒回头。 只见云尘和徐清月,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在他们二人身旁,还站着一个年轻道人。 那道人瞧着与云尘二人年纪相仿,气度倒是不凡。 “真是你啊,苏姑娘!”徐清月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自扬州一别,我还以为......” 云尘拉了拉自家师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言。 他上前一步,对着苏清寒行了一礼,又指了指身旁的年轻道人,介绍道:“苏姑娘,这位是我师叔座下亲传弟子,清虚师兄。” 那叫清虚的道人,对着苏清寒微微稽首,算是打了招呼。 苏清寒点了点头,随意应付了一句,便准备离去。 她跟这师兄妹,算不上有什么交情,萍水相逢罢了。 “苏姑娘,留步。” 云尘见她要走,与徐清月对视一眼,连忙开口挽留,“姑娘来此,莫非......也是为了那破庙的传闻?” 苏清寒的脚步停了下来。 见她似乎有兴趣,云尘连忙解释道:“不瞒姑娘,我清风观的观主,祖籍便是这广陵郡,听闻家乡出了这等邪异之事,于心不忍,特派我师兄弟三人下山,前来查探一番。” 苏清寒挑了挑眉,心中一动,索性又坐了回去,看着他们三人。 “那地方,当真有鬼?” 清虚闻言,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世间哪有鬼神?” “我等修道之人,修的是天地自然,求的是本心通明,修行多年,妖物倒是斩过不少,至于鬼怪之说,纯属子虚乌有,不过是愚夫愚妇,以讹传讹罢了。” “那这传闻......” “在下猜测,多半是有妖物在背后作祟。” 妖物? 苏清寒眉头一皱。 最近这是怎么了? 捅了妖物窝了? 走哪儿哪儿有妖,打都打不完。 她有些纳闷,自己这运气,究竟是算好,还是算不好。 见苏清寒陷入思索,云尘看了一眼自家师兄,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开口:“苏姑娘,那破庙邪异,我等虽是奉师命而来,却也不敢托大,若是姑娘也有意前往,不知......可否结伴同行?” 他见苏清寒看过来,脸上有些发热,连忙补充道:“姑娘放心,我等下山,只为斩妖除魔,还此地一个安宁,若真能将那妖物诛杀,所得之物,我师兄弟三人,分文不取,皆归姑娘所有!” 此话一出,徐清月在一旁连连点头。 就连那瞧着有些傲气的清虚道人,也是微微颔首,显然是默认了云尘的说法。 苏清寒心里盘算了一下。 既然不和她抢东西。 那多个帮手,也不是坏处。 何况万一那庙里真有什么古怪,有三个道士在旁边,总比自己一个人瞎闯要好。 毕竟,苏清寒有个无人知晓的弱点。 她怕鬼。 “可以。” “太好了!”云尘和徐清月闻言大喜。 那清虚道人虽没说话,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早就听云尘和徐清月说过,当初在扬州府外,追杀一头虎妖时,曾偶遇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女子。 二人将那女子说得神乎其神,他当时只当是师侄二人江湖经验尚浅,夸大其词。 可今日一见,他才发觉,自己错了。 他如今已是通脉七重的修为,在年轻一辈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 可他竟是半点都看不透眼前这位苏姑娘的深浅。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对方的修为,远在他之上。 如此人物,当初斩杀一头连通脉境都未踏入的虎妖,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这里,清虚心中不免有些庆幸。 还好,云尘和徐清月二人虽说憨直了些,当初却也没有得罪了这位高手,反而还结下了一段善缘。 如今这世道,眼看着就要乱了。 能与这等人物交好,对清风观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既然决定同行,气氛便缓和了不少。 苏清寒叫来店小二,又要了几碟瓜果点心。 “清虚道长,可知那破庙的底细?” 清虚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这才缓缓开口。 “来此之前,在下已向郡守府的卷宗房查阅过,那庙,名唤兰若,前朝所建,曾香火鼎盛,后来大邺立国,崇道抑佛,便渐渐荒废了。” “兰若寺?”苏清寒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正是。” 清虚点了点头,“不过是寻常的废弃古刹,并无什么特异之处。怪就怪在,那几个疯掉的泼皮,醒来后都说,在庙里见到了仙女散花,还有罗汉金刚怒目......” “仙女?罗汉?” 苏清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剧本,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清虚见她神情有异,不由问道:“苏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 苏清寒摇了摇头,随口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妖物装神弄鬼的本事,倒是不小。” 云尘在一旁附和道:“正是如此!妖物狡诈,最喜蛊惑人心,我猜,多半是精于幻术的妖物。” 几人又聊了些细节,约定了傍晚时分在城门口汇合,一同前往。 苏清寒见天色尚早,便先行告辞,回了客栈。 她得好好准备一下。 毕竟,这可是兰若寺。 万一真碰上个姥姥,或者什么黑山老妖。 那乐子可就大了。 ... 广陵郡城外,兰若寺。 此地早已荒废多年,断壁残垣,蛛网遍布。 寺庙大殿深处,两个身影,正凑在一块儿嘀咕。 “唉,这叫什么事。” 一个身形壮硕,头生双角的牛妖,瓮声瓮气地抱怨,“山君一道令下,山上的不许下山,山下的,都得自个儿找地方躲起来,他娘的,老子运气是真差,好不容易寻着这么个破庙,还没安生几天,就被人给盯上了。” 另一个则尖嘴猴腮,乃是一头狐妖。 它摇了摇头,脸上也满是愁容:“我虽施了些幻术,吓退了几个凡人,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怕是待不了多久了。” “哼!”牛妖重重地哼了一声,瞪了一眼角落里那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东西,“若不是带着这个拖油瓶,何至于这般畏畏缩缩?!” 二人正说着,角落里那个“拖油瓶”不乐意了。 “什么话!什么话!本神君劝你们速速将我放了!休要自误!” 那声音清亮,底气十足。 “我乃九霄仙界,昭武镇国天马神君,乌君是也!尔等小小精怪,见我真身,还不速速跪拜?竟敢以下犯上,捆缚仙神,此乃滔天大罪!待我脱困,定要上奏仙帝,将尔等打入九幽,永世不得超生!” 第44章 天马神君,乌君是也 牛妖听得脑门青筋直跳,走上前去,大手扬起,直接就是一巴掌。 啪! “叽叽歪歪的,还仙,我让你仙!” 地上,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被捆仙索捆着,马嘴都被这一巴掌给抽歪了。 那马挨了一巴掌,非但不怂,反而愈发来劲,口齿不清地骂道:“反了!反了!你这孽畜,竟敢殴打天神!罪加一等!” 狐妖在一旁看得直皱眉,拉了拉牛妖的衣角,小声道:“牛哥,息怒,息怒,万一......万一此马所言非虚,真是仙界下凡的神君,咱们......” “神君个屁!” 牛妖乐了,一脚踹在那乌君的肚子上,“你当俺老牛是傻的?这家伙自称是前几日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落在了广陵的地界,可按山君的规矩,扬州府周遭新来的妖物,都得先去拜山头,上供孝敬,这家伙倒好,非但不去,还大放厥词,辱骂山君!” “俺老牛好心去劝它,它还骂俺是什么二逼,说什么有眼不识天神。” 牛妖越说越气,“若不是山君有令,妖族不可自相残杀,俺早就替山君清理门户,把它炖了!” 那乌君闻言,马眼一瞪:“你这泼牛!不识好歹!我乃天马神君,岂能与尔等山野精怪为伍?小小虎妖,也配让本神君去拜见?!” “嘿!你还来劲了是吧!” 牛妖正要再动手,狐妖却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耳朵贴在地上,仔细听了听。 “牛哥,别吵了。” 狐妖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有人来了。” “人?”牛妖一愣,“几个?” “四个。” ... 兰若寺外,月色如霜。 苏清寒一行四人,已经抵达了寺庙门口。 “好重的妖气。” 清虚眉头紧锁,“此地妖物,道行不浅,你二人切记,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云尘和徐清月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苏清寒站在一旁,打量着这座破败的古刹。 不知为何,越是靠近,她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便越是强烈。 “苏姑娘,”徐清月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清虚师兄说,待会儿他与云尘师兄先进去探探路,我与你守在外面,以防那妖物逃窜。” 苏清寒摇了摇头。 “不必,一起进。” 清虚闻言,看了她一眼,倒也没反对。 在他看来,这位苏姑娘实力深不可测,有她同行,胜算更大。 四人不再迟疑,推开早已腐朽的寺门,走了进去。 刚一踏入大殿,一股阴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殿内空空荡荡,只有几尊残破的佛像,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面目狰狞。 “妖物在里面!”清虚低喝一声,瞬间拔剑。 话音刚落。 “桀桀桀......” 一阵怪笑声,从黑暗中传来。 紧接着,一个尖嘴猴腮的狐妖,和一个头生双角的牛妖,从佛像后走了出来。 “好大的胆子!几个牛鼻子老道,也敢来搅扰我二位的清修!”牛妖手持一柄开山大斧,声如洪钟。 清虚皱起眉头,目光落在了那狐妖身上。 “此妖精于幻术,最是难缠,云尘,清月,布清心阵!” “是!” 云尘和徐清月不敢怠慢,立刻分立两侧,口中念念有词,手中长剑挥舞,竟是隐隐有金光流转。 那狐妖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身形一晃,便要化作青烟遁走。 清虚冷哼一声:“想走?晚了!” 他脚踩七星步,手中长剑一抖,直逼对方而去,封死了狐妖所有的退路。 一时间,殿内剑光闪烁,妖气纵横,打得好不热闹。 苏清寒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战局,眉头微微皱起。 不对劲。 这阵仗,瞧着热闹,可那两头妖物,似乎......并没有拼命的意思。 她的目光,扫过大殿的每一个角落,最终,落在了那尊最大的佛像之后。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不再犹豫,提着刀,绕过战团,便朝着佛像后走去。 “苏姑娘,危险!” 徐清月见状,急忙出声提醒。 可苏清寒置若罔闻。 她绕到佛像之后,借着从破洞屋顶洒下的月光,看清了角落里的东西。 一匹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黑马。 那马瞧见她,先是一愣,随即马眼瞪得溜圆,拼命地扭动着身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求救。 苏清寒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这马...... “呜呜!呜呜呜!” 那黑马见她不动,急得马眼里都快掉下泪来。 苏清寒想了想,走上前,伸出手指,戳了戳那马的脸。 手感还挺好。 她蹲下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匹瞧着神骏不凡的黑马,又看了看不远处打得正欢的一人三妖。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这寺里,妖气最重的,不是那头牛妖,也不是那头狐妖。 而是......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这匹黑马身上。 就在这时,那黑马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吐出了塞在嘴里的布团。 “姑......姑娘......救......救我......” 苏清寒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马,会说人话。 是妖! 而且,它身上的妖气,比那两头加起来,还要浓郁得多。 这才是正主! 苏清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她缓缓站起身,反手握住了断虹刀的刀柄。 那黑马见状,眼中顿时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得救了! 它就知道,这世上,终究是有明事理的好人! 待它脱困,定要好好报答这位姑娘! 然后,它就看到,那柄造型流畅华美的长刀,被缓缓抽出刀鞘。 刀身上,泛着一层妖异的赤红色光芒。 黑马的眼神,从狂喜,变成了疑惑。 不对啊。 救人,用得着拔刀吗? 下一秒。 那柄裹挟着灼人热浪的断虹刀,对着它的脑门,便劈了下来。 “......” 黑马的马眼,瞬间瞪到了极限。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操?! 第45章 奇怪的黑马 “刀下留马!!!” 一声凄厉的嘶吼,从马嘴里吼了出来。 苏清寒的刀锋,在距离那马脑门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劲风吹得那匹黑马的鬃毛根根倒竖。 苏清寒皱了皱眉。 那黑马见刀停下,魂都快吓没了,连忙扯着嗓子喊:“姑娘!我是好人!呸!我是好妖!!” 就在这一瞬间。 正在与清虚道长缠斗的牛妖和狐妖,见到苏清寒竟对那黑马动手,皆是脸色大变。 二妖对视一眼,竟是想也不想,同时舍了清虚,身形折返,朝着苏清寒的后心发动了突袭。 “姑娘小心!” 清虚道长厉声喝道,想要救援,却已然来不及。 那牛妖手中的开山大斧带起一阵恶风,直劈苏清寒后脑。 狐妖更是阴险,十指青葱,指甲却已变得乌黑尖利,悄无声息地抓向了苏清寒的心口。 它们虽然对这匹神神叨叨的黑马没什么好感,牛妖更是巴不得这匹破马当场去死。 可再不济,那也是妖族同类。 岂能容一个人类在它们面前行凶? 面对这等袭击,苏清寒的脸上没有半分慌乱。 只是手腕一转,那柄原本要竖着劈下的断虹刀,硬生生改成了一记横斩,回身扫出。 轰—— 炽热的刀气,如一轮血色的弯月,骤然亮起。 刀气所过之处,无论是牛妖还是狐妖,都如同纸糊的一般,被瞬间斩断。 紧接着,刀气去势不减,狠狠地斩在了那两头妖物身后的佛像之上。 咔嚓! 一声脆响。 那尊数丈高的泥塑佛像,竟是被这一刀的余势,拦腰斩断。 上半截佛像轰然坠地,摔成了一地碎块。 而那牛妖和狐妖,则僵在了原地。 【击杀通脉境生物×1,获得经验值7000点】 【击杀通脉境生物×1,获得经验值8000点】 【经验值:31520/50000(突破至凝罡境方可继续升级)】 “......” 云尘和徐清月,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不过二人倒还好,毕竟见识过苏清寒的牛逼,心中早有准备。 况且,刚刚只是在一旁辅助开阵,对这两头妖物实力没什么概念。 可一旁的清虚道长,却是彻底傻了。 他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两头妖物究竟有多难缠。 那牛妖皮糙肉厚,力大无穷。 狐妖更是精通幻术,狡猾无比。 他方才与之缠斗,虽占着上风. 但想要拿下,仅凭他一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 可现在...... 这苏姑娘,仅仅一刀? 骗人的吧? 这真的是通脉境的武者能做到的事? 清虚看着苏清寒的背影,脑子里一片空白,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那匹黑马愣愣地看着那两个被一刀斩断的妖物,神色竟是有些恍惚。 半晌,它看着重新悬在自己头上的刀,猛地一个激灵,像是从一场大梦中惊醒过来。 “姑娘!别急!” 黑马连忙开口,生怕那柄还悬在自己脑门上的刀,再有什么想法。 “我和它们不是一伙的!真的!” 苏清寒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是刀锋又下了一分。 那黑马差点吓得当场尿出来,马嘴疯狂张合:“姑娘明鉴!我本是一匹与世无争的良驹,在这山中自由自在,逍遥快活,谁知那两个恶妖,见我生得神骏,便强行将我掳来。” “我本来想跑的,可这两个家伙不让我走,非逼着我跟他们同流合污!我宁死不从啊!我一匹有理想有抱负的好马,岂能与这等妖邪为伍?!” 它越说越激动,说到伤心处,竟是当场挤出两滴眼泪来。 “可我打不过它们啊!只能虚与委蛇,想着找个机会就跑,万万没想到,苍天有眼,竟让小的我在这里遇到了姑娘您这等谪仙般的人物!” 它偷偷瞥了一眼苏清寒,见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更慌了。 妈的。 自己不过是偷个懒睡个觉,一醒来,就从九霄仙界,来到了这个陌生世界,一身修为尽失,从堂堂天马神君,变成了如今的小小马妖。 最操蛋的是,还是一匹母马。 如今冷静下来,它愈发觉得不能再说实话。 万一对方把自己当成胡言乱语的疯马,一刀给劈了,那可就太冤了。 小命要紧! “姑娘您是不知道,方才您没来的时候,我过的是什么日子!”黑马声泪俱下,开始添油加醋,“那牛头怪,天天逼着我吃肉,我不吃,它就打我!” 它一边哭诉,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苏清寒。 “小的我早就听闻世上有一位仙子,一手刀法出神入化,斩妖除魔,行侠仗义,今日一见,才知传闻不及真人万一!姑娘您方才那一刀,何止是惊天地泣鬼神,简直是九天玄女下凡尘,一刀光寒十九州啊!” 苏清寒看着这匹戏精马,面无表情。 清虚道长在一旁听得嘴角直抽。 这马妖,满嘴胡言,没一句实话。 可偏偏,苏清寒像是信了。 她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刀锋,再次亮起红光。 “既是妖物,留着也是祸害,我这便送你上路,免得你以后作恶。” “啊???” 黑马彻底傻了。 这剧本不对啊! 不应该是自己一番哭诉,对方心生怜悯,然后放自己一条生路吗? 怎么还要杀? 眼看那柄凶刀又要劈下,黑马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再编故事了,连忙大喊:“别别别!女侠饶命!我愿认姑娘为主!终生为奴,绝无二心!” “姑娘你看我,四蹄生风,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上得了高山,下得了大河!有了我,您以后出门,还用得着自己走路吗?您就坐我背上,想去哪就去哪,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多好!” 苏清寒的动作,顿了顿。 一旁的清虚见状,也连忙上前,对着苏清寒拱了拱手,轻咳一声。 “苏姑娘,在下方才观这马妖,身上并无血煞之气,想来......确实未曾害过人命。”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妖物之中,亦有善恶之分,此马妖既有心归顺,姑娘若能收服,倒也不失为一桩善缘,这等通灵的妖马,乃是可遇不可求的坐骑,远非凡马可比。” “况且...姑娘若是担心,我清风观正好也略懂几分御兽之道,姑娘可与这马妖立下主仆奇术,如此一来,便也可安心一二。” 清虚自然看得出这马妖来路神秘,可他也看得出,这马妖,对苏清寒是真的怕了。 而且,这马妖身上,确实没有害过人的气息。 苏清寒这等人物,若是能有这等神骏的妖马为坐骑,也算是相得益彰。 有了清虚道长作保,云尘和徐清月也凑了过来。 徐清月看着那匹黑得发亮的骏马,小声道:“苏姑娘,这马......瞧着是挺神骏的。” 那黑马见状,连忙点头:“求仙子收留!我定当忠心不二,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苏清寒沉吟片刻,手腕轻动,将捆着黑马的绳子解开。 确实。 普通的马匹,平日里还好。 可若是遇到强敌,经常暴毙。 万一以后都要骑着马去,走着回来,岂不是麻烦? 况且... 这黑马,虽然狗狗祟祟,却也如清虚所言,像是头未曾伤人的妖物。 也罢,先收着便是,若是日后不听话,再出手杀了。 就当带个移动的经验包吧。 黑马见状,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凑到苏清寒身边,用它那颗硕大的马头,亲昵地蹭了蹭苏清寒的胳膊。 苏清寒嫌弃地躲开。 “以后,你就叫驴蛋吧。” “啊?” 黑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驴...... 驴蛋?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名字吗?! “怎么?有意见?”苏清寒瞥了它一眼。 “没!没意见!”黑马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好名字!这名字一听,就透着一股返璞归真的大道至理!小的......小的喜欢!” 它一边说着,心里一边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罢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 不就是个名字嘛。 忍了。 第46章 凝罡,成 这边事了,清虚开口道:“此术名为‘控兽印’,施术不难,唯有一条,主强仆弱,姑娘只需取一滴心头血,融入此马妖的眉心,便可立下印记,日后,它但凡有半分不轨之心,姑娘一个念头,便可让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清虚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日后,此马修为反超姑娘,这印记,便会自行消解。” 闻言,黑马心中大定。 哼。 原来如此。 区区凡人女子,也想压制本神君一辈子? 且让你得意一会,待我寻回神力,恢复实力,挣脱这枷锁,还不是易如反掌? 它虽然成了这小小马妖,可毕竟曾乃是天神,底子摆在那里。 只要给它时间,超越一个人族小丫头,简直不要太轻松! 想到此处,它再无半分犹豫,连忙将马头凑到苏清寒面前,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求仙子赐下印记!驴蛋愿生生世世,追随仙子!” 苏清寒瞥了它一眼,倒也没多想。 她依着清虚所言,指尖逼出一滴血珠,点在了黑马的眉心。 血珠融入,化作一个极淡的印记,一闪而逝。 冥冥之中,她能感觉到,自己与这匹黑马之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奇术施展完毕,一旁的徐清月看着这神骏的黑马,由衷地感叹道:“以苏姑娘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深不可测的修为,想来,这马妖一辈子也别想超过姑娘了。” 黑马一听,心中得意。 你们懂个篮子。 用仙帝的话来说。 开挂,你怎么玩的过我? 它面上不敢表露分毫,只是愈发恭顺,连道:“是极是极......” 解决了这匹马的事,苏清寒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到了那两头妖物的尸体上。 在那头狐妖的尸身上,正静静地漂浮着一团不断变幻色彩的模块。 红橙黄绿青蓝紫,如同小小的彩虹,在昏暗的大殿里,散发着迷离的光。 嗯? 苏清寒的心头,猛地一跳。 彩色的? 这是什么玩意儿?! 她面上不动声色,先是装模作样地从牛妖身上取了妖丹,然后又走到狐妖的尸体旁。 “这狐妖的皮毛倒是不错。” 她嘴里随意念叨了一句,手却已经朝着那团七彩模块捞了过去。 【系统升级模块:每日抽奖】 【模块安装中......】 【安装完毕,新功能已开启。】 【检测到宿主首次开启新功能,赠送单次抽奖机会×1】 苏清寒的脑海中,一连串的提示音响起。 她心念一动,那熟悉的系统面板,已然发生了变化。 在原本的属性列表下方,多出了一个崭新的选项。 【每日抽奖(初级):十两黄金一次,每日可抽取十连。】 好家伙。 苏清寒直呼好家伙。 她现在严重怀疑,自己这系统,莫不是从哪个黑心手游里扒下来的? 十两黄金,才能抽一次。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一两黄金,便等于十两白银,而一两白银,又能换足足一千枚铜钱,也就是一贯。 十两黄金,那便是百两白银,十万铜钱。 寻常百姓人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三五两银子。 这一发十连,就等于一个普通三口之家,二三十年的嚼用。 这也太黑了。 不过,埋怨归埋怨,白送的一次抽奖机会,不要白不要。 “抽。”她心念一动。 眼前,一个巨大的虚拟轮盘,骤然浮现。 轮盘上,分了无数个格子,上面写着【谢谢惠顾】,【再来一次】,【再接再厉】,还有些瓶瓶罐罐、兵器功法的图案。 轮盘飞速转动。 苏清寒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千万别是谢谢惠顾。 指针缓缓停下。 最终,落在了...... 【叮!恭喜宿主抽中秘品功法·《狂龙吞象功》(性如真火,明德皓然,刚猛炽烈,阳气外盛,功成者可以邪养正,凝练狂龙罡气,如同狂龙之吞象,烈火之得薪。)】 卧槽! 苏清寒脑子里嗡的一声。 狂龙罡气? 等等...... 这不就是......凝罡境的功法?! 她强行压下上扬的嘴角,将两颗妖丹收好。 又从驴蛋身上解下那根绳索索拿起,三两下将两头妖物的尸首也捆了起来,往肩上一搭,便准备带走。 毕竟,以前钱财对她来说是身外之物,可如今不一样了。 氪金改命! 清虚和云尘三人见苏清寒如此阵仗,倒也没多想。 毕竟,妖物尸首颇为珍贵,一身皮毛筋骨,皆可入药或制成器物,换取不少银钱。 三人甚至还主动上前,帮着苏清寒一道,将那两具沉重的妖尸抬回了广陵城。 ... 是夜。 客栈上房。 苏清寒将驴蛋赶到马厩,再三叮嘱不许惹事,这才关上房门,盘膝坐于床上,将心神沉入那本新得的功法。 《狂龙吞象功》。 只看了个开头,苏清寒的眉头便紧紧地锁了起来。 这功法,何止是晦涩。 什么“引三山五岳之气,纳九天十地之精”,什么“以神为炉,以意为火,炼气化罡,龙象合一”...... 太麻烦了。 苏清寒看了一阵,只觉得头大如斗。 这玩意儿,简直与通脉境的功法武学天差地别。 每一个字她都认识。 可连在一起,就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靠,加点! 【可分配技能点:7】 苏清寒的眼神,没有半点犹豫。 【消耗技能点×5,《狂龙吞象功》已提升至(至臻)】 几乎是在功法提升的瞬间。 苏清寒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发生了剧变。 咔!咔!咔! 苏清寒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每一寸骨血,寸寸碎裂,又在瞬息之间,被重组成更为坚韧的形态。 撕心裂肺的剧痛,只持续了一刹那,便化作了无与伦比的舒畅。 与此同时,她体内原本由《玉骨功》修炼出的清澈内气,此刻如同百川归海,被尽数卷入丹田,在那股霸道的力量下,被疯狂地压缩,凝练。 最终,化作一缕带着淡淡赤金色的罡气。 狂龙罡气! 成了! 苏清寒猛地睁开双眼,眼底深处,一抹赤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她缓缓抬起手,心念一动。 那一缕新生的罡气,自她掌心透出。 嗤—— 罡气外放,瞬间洞穿了她面前的桌案,又去势不减地斩在地板上,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斩痕。 她眉头一皱,赶紧收敛心神,将体内狂暴的罡气压下。 好悬。 这破坏力,有点吓人了。 若是毫无保留的释放,这客栈八成就要被她拆了。 她身上的钱本来就不多,万一还要赔上一笔,岂不是雪上加霜? 第47章 回扬州府 翌日。 苏清寒推开客栈房门,便见清虚三人正在楼下大堂里饮茶。 八目相对,云尘和徐清月连忙笑着打招呼。 唯独清虚像是见了鬼一般,刚端起茶碗的手,在半空中猛地一抖。 “苏...苏姑娘...您...您这是...” 他甚至下意识的用了您这个称谓。 苏清寒走到桌边坐下,随手倒了杯茶,淡淡道:“怎么了?” 清虚犹豫一阵,还是小心翼翼问道:“姑娘可是...踏入凝罡了?” 此言一出,云尘和徐清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凝罡? 开什么勾八玩笑? 苏姑娘是厉害不假。 可凝罡是什么概念? 哪怕他们清风观观主,如今也不过是半步凝罡。 “嗯。” 苏清寒倒是没有否认。 凝罡境与通脉境不同,其罡气性烈无比,难以掩藏,只要是真正踏入武道之人,一眼便能分辨出区别。 清虚一口凉气倒吸,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碎得稀里哗啦。 他自诩也算是天赋不错,自幼修道习武,寒暑不辍。 又有师门长辈倾力培养,这才在二十五岁堪堪摸到了通脉七重的门槛。 可眼前这位姑娘...... 瞧着年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 凝罡啊! 这可是真正的大人物! 这...... 我特么还练个屁的武! 云尘和徐清月尚未入通脉,虽看不出苏清寒的境界变化,可听自家师兄那失魂落魄的语气,便知此事千真万确。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 苏清寒没理会那三个已经陷入自我怀疑的道士,自顾自地坐下,叫了早点。 “对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两头妖物的尸首,我想卖了换些银钱,不知这广陵城,何处有收的?” 清虚三人这才如梦初醒。 “这......这等大事,我等自当为姑娘引路。” 清虚连忙道,态度比昨日,又恭敬了三分。 ... 广陵郡,东市。 此地是整个郡城最繁华的所在。 当苏清寒四人,将两具庞大的尸首往地上一扔时,整个东市,都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便彻底炸开了锅。 妖物的尸首,本就少见。 尤其是在广陵这种重商轻武的地方,更是稀罕物。 很快,闻讯而来的商贾便将四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一个个穿着绫罗绸缎的胖子,挤得满头大汗,对着那两具尸首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牛妖,看这妖气,少说也有百年道行,一身牛皮是制甲的上好材料,牛骨磨粉,更是大补之物!” “这狐妖也不差!皮毛油光水滑,找个好工匠,能制成一件上好的狐裘,冬日里穿上,既保暖,又能抵御些许阴邪之气!” “我出八十两黄金!”一个瞧着像是管事模样的人最先开口。 “我出一百两!” 价格,一路水涨船高。 苏清寒站在一旁,看着这群人为了两具尸体争得面红耳赤,心里默默盘算着。 一百两黄金,够她抽一发十连了。 最终,一个瞧着最为富态,自称是郡城里最大药行“百草堂”的掌柜,以一百八十两黄金的天价,将这两具妖尸收入囊中。 钱货两清,那掌柜的又看了一眼那两具被拦腰斩断的尸首,摇头叹息。 “可惜,可惜啊。” “若是这尸首能完整一些,价格,至少还能再翻上一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清寒的眼神,微微动了动。 下次,得注意点。 不能光图自己杀得爽,还得考虑一下商品的完整度。 掂了掂手里的黄金,苏清寒的心情颇为不错。 她现在算是想明白了。 在这乱世,杀妖,才是最优选择。 既有经验拿,又能爆装备,尸体还能卖一大笔钱。 反观杀人,谁会没事在身上揣着几百两黄金到处跑? 除非...... 能有机会,去抄家。 城门口。 苏清寒与清虚三人道别。 “苏姑娘,此去一路,务必珍重。” 清虚郑重地对着苏清寒行了一礼,“他日若有闲暇,可来我青云山清风观一叙,观中上下,定扫榻相迎。” 苏清寒点了点头,翻身跨上了那匹黑得发亮的骏马。 如今已入凝罡。 无论是那头虎妖,还是飞云山庄,都有一战之力,自然不必再躲躲藏藏。 是时候,回扬州府了。 一人一马,踏上了归途。 驴蛋得了自由,那张马嘴便没停过。 “仙子,您说咱们这是往哪儿走啊?这路瞧着,也不像是去什么洞天福地啊。” “仙子,您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小的去给您摘两个果子润润喉?” “仙子,您这刀法是跟谁学的啊?改明儿也教教我呗?我学东西可快了,想当年,我在白玉京......” 苏清寒一开始还能忍。 可半个时辰后,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 她现在有点后悔。 早知道这玩意儿这么聒噪,当初就该一刀给它劈了。 她抬起手,对着它那马头,便是一巴掌。 清脆响亮。 驴蛋挨了一巴掌,身子猛地一僵。 非但没恼,反而眯起了马眼,长长地“哦~”了一声,声音里满是舒爽。 “......” 这马,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驴蛋很快也回过神来,马脸瞬间涨得通红。 靠! 习惯了! 自己堂堂天马神君,怎么能被一个凡人调教? 它猛地咳了两声,强行挽尊,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 “咳咳!方才,不过是在试探仙子的力道罢了!” 苏清寒默默地看着它,也不说话。 它不敢再多嘴,只是老老实实地埋头赶路。 一人一马,就这么沉默地行了一日。 眼看天色将晚,前方官道上,出现了一座茶棚。 苏清寒翻身下马,将驴蛋拴在一旁的树桩上。 自己则走进茶棚,要了一碗粗茶。 她刚坐下没多久,官道远处,烟尘滚滚,一队人马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为首的,是几个穿着锦衣,腰佩长刀的汉子,瞧着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护卫。 而在他们中央,护着一辆颇为华贵的马车。 那队人马在茶棚前停下,为首的汉子翻身下马,走到茶棚老板面前,扔下一块碎银。 “店家,打一桶清水来,喂马。” 那汉子说完,又警惕地扫了一眼茶棚里零零散散的几个茶客,目光在苏清寒身上顿了顿,便移了开去。 苏清寒自顾自地喝着茶,没理会。 就在这时,马车的帘子,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 一个穿着淡黄色长裙的少女,从车上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少女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髻,一张小脸粉雕玉琢,灵气逼人。 她的目光在茶棚里扫了一圈,最后,竟是落在了苏清寒身上,准确的说,是落在了苏清寒腰间的那柄断虹刀上。 “咦?” 第48章 黑心十连 少女轻咦一声,竟是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蹦蹦跳跳地走到了苏清寒的桌前。 “这位姐姐,你这柄刀,真好看。” 那队护卫见状,皆是脸色一变,连忙围了上来,将少女护在身后,一个个如临大敌地看着苏清寒。 苏清寒抬了抬眼皮,没说话。 那少女却是不怕,从护卫身后挤了出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好奇。 “姐姐,你也是江湖人吗?” 苏清寒放下茶碗。 “有事?” 少女被她这清冷的语气噎了一下,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我......我叫陆晚舟,姐姐你呢?” 苏清寒没回答,只是又端起了茶碗。 陆晚舟见她不理自己,也不生气,自顾自地在苏清寒对面坐了下来,单手支着下巴,继续盯着那柄断虹刀看。 “我爹说,江湖上的女子,佩剑的多,佩刀的少,佩这般好看的刀的,更是少之又少。”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我爹还说,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苏清寒喝茶的动作,顿了顿。 她瞥了一眼这个自来熟的少女。 这话,倒是不假。 “小姐!”为首的护卫一脸无奈,“老爷吩咐过,出门在外,不可与陌生人随意搭话。” “知道啦,知道啦,王叔你真啰嗦。”陆晚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她依旧盯着苏清寒,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姐姐,你是不是就是最近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一刀仙’?” 苏清寒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 这名号,怎么又传出来了? 见苏清寒不说话,陆晚舟只当她是默认了,愈发兴奋起来。 “我就知道!我爹还不信,说那‘一刀仙’定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怎么可能是个漂亮姐姐。” 她像是献宝一样,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推到苏清寒面前。 “姐姐你看,这是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才从说书先生那里买来的话本,上面写的,都是你的故事!” 嗯? 她能有什么故事? 苏清寒的目光,落在那本册子上。 封皮上,用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写着几个大字。 《霸道刀仙爱上我》。 “......” 苏清寒面无表情地将那本话本推了回去。 她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江湖上那些成名已久的高人,都喜欢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了。 陆晚舟见她不收,还以为她是害羞,连忙又将册子推了过去,小脸涨得通红。 “姐姐,你别不好意思呀,这上面把你写得可好了!说你貌比天仙,心善如佛,一刀斩尽天下不平事,引得无数英雄豪杰为你折腰......” 她正说得起劲,那个被称作王叔的护卫头子,脸色却是一变再变。 他习武多年,修为虽只在通脉中期,可眼力劲却远非常人可比。 方才离得远,还未察觉。 此刻离得近了,他才感受到,眼前这个白衣女子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罡气内敛,返璞归真! 凝罡! 王叔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一个箭步上前,死死地拉住自家小姐的胳膊,将她拽到身后。 “小姐!休得胡闹!” 他对着苏清寒,重重地躬身一拜,声音里满是惶恐。 “前辈恕罪!我家小姐年幼无知,口无遮拦,冲撞了前辈,还望前辈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他顿了顿,连忙自报家门:“在下乃是江东陆氏的护卫,此番是护送小姐回扬州府省亲,若有得罪之处,在下,愿一力承担!” 江东陆氏。 这四个字,在整个江东地界,分量极重。 传承数百年的簪缨世家,门生故吏遍布江东,与齐侯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陆晚舟被自家王叔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有些不满地嘟囔道:“王叔你干什么呀,这位姐姐人很好的......” “小姐!” 王叔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他附在陆晚舟耳边,飞快地低语了几句。 陆晚舟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煞白。 她偷偷地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苏清寒,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苏清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乐得清静。 她慢条斯理地喝完碗里最后一口茶,将几枚铜钱放在桌上,站起身,牵着驴蛋,便要离去。 走出不远,还能听到身后传来陆晚舟的询问声。 “王叔......凝罡境......真的很厉害吗?” “小姐,那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王叔的声音里满是后怕,“那等人物,便是杀了我们,哪怕是老爷,也寻不到半点公道......那是真正的一流人物啊......” 声音,渐渐被风吹散。 苏清寒骑在驴蛋背上,心情不错。 看来踏入凝罡境,还是有不少好处的。 至少,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掂了掂怀里的钱袋,加上先前凑的银子,差不多有两百两黄金。 够她来两发十连了。 想到此,她心头便是一阵火热。 上一发单抽,便出了凝罡境的功法。 这一发十连,岂不是要直接起飞? 她催着驴蛋加快了脚步,寻了个僻静无人的山坳,这才停了下来。 “仙子,您这是......”驴蛋一脸好奇。 “闭嘴。” “得嘞。” 苏清寒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上,将心神沉入系统。 “系统,给我来一发十连!” 【是否消耗一百两黄金,进行十连抽奖?】 “是!” 眼前的虚拟轮盘再次浮现,飞速转动。 金光闪烁,瑞气千条。 一连串的提示音,在苏清寒的脑海中疯狂响起。 【叮!恭喜宿主抽中下品丹药·九牛二虎之力丸×1】 【叮!恭喜宿主抽中普通兵刃·破鞋一双×1】 【叮!恭喜宿主抽中......谢谢惠顾!】 【叮!恭喜宿主抽中......一袋小米!】 ... 【叮!恭喜宿主抽中......技能点×3】 最后一声提示音,姗姗来迟。 苏清寒沉默了。 她看着眼前这堆破烂,又看了看自己那瞬间就瘪下去大半的钱袋。 足足一百两黄金。 就换来这玩意儿?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天空,眼神里满是沧桑。 良久。 她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靠!” 这系统,他娘的是不是老马设计的?! 怎么能这么黑?! 第49章 周通之死,飞云山庄来人 扬州府,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巷弄。 周通的家,便在这里。 两间茅屋,一个小院,院里种着几棵青菜,一只老母鸡正低头啄着米。 与他如今在江湖上那“一刀踏平黑风寨,只手掀翻百花楼”的赫赫威名,显得格格不入。 他躺在院中的一张竹椅上,身上盖着薄毯,双腿的骨头还打着夹板,脸色有些苍白。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从屋里走了出来,步履蹒跚。 “通儿,来,把药喝了。” 周通挣扎着想坐起身,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娘,我自己来。” “你动什么?”老妇人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将碗递到他嘴边,“你这孩子,如今也是靖安司的校尉了,怎么还跟人打打杀杀的?这要是落下什么病根,以后可怎么办?” 周通咧嘴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就着老娘的手,将那碗苦涩的汤药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他心里清楚,赵龙让他替苏清寒背着名声,是什么用意。 可这话,他不能跟老娘说。 他如今这身名头,来得蹊跷,也来得凶险。 赵大人抬举他,是天大的恩情。 可这恩情,也是一柄悬在头顶的刀。 他正想着,巷口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周通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 来了。 他心中默念一句,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对着自家老娘温和道:“娘,您先进屋歇着吧,外面风大。” 老妇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周通的眼神里满是凝重。 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端着空碗,转身进了屋。 几乎是在她关上屋门的一瞬间。 院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四个穿着黑色劲装,腰佩长剑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他们没有蒙面,神色冷漠。 为首的男人,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躺在竹椅上的周通身上。 “周校尉?” 周通没有起身,强装镇定道:“你们是什么人?擅闯民宅,可知是何罪名?” 为首的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他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将手中的剑,轻轻放在桌上。 另外三人,则分立三处,隐隐将整个小院封死。 “周校尉,明人不说暗话。” 为首的男人声音很平淡,“我们是飞云山庄的人。” 周通的心,猛地一沉。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飞云山庄?”他故作疑惑,“我与你们山庄,素无瓜葛,几位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呵。”黑衣人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青竹林,李天逸,枯荣二老。” 他每说出一个名字,周通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我很好奇,”黑衣人身子微微前倾,盯着周通的眼睛,“以周校尉这一身修为,是如何做到,诛灭黑风寨,踏平百花楼的?” “又是如何...斩了那通脉九重的竹妖,屠尽我飞云山庄一行精锐的?” 周通的瞳孔,狠狠一缩。 他放在薄毯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最近时日我一直在家疗伤,何曾有机会动手?” “不知道?”黑衣人摇了摇头,像是有些失望,“周校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对着身旁一个同伴,使了个眼色。 那黑衣人会意,转身,一脚踹开了周通老娘的房门。 “你们要干什么?!”周通猛地从竹椅上坐起,目眦欲裂。 屋里,传来老妇人惊恐的尖叫。 紧接着,那个黑衣人,便拖着周通的老娘,走了出来。 一柄长剑,架在了老妇人的脖子上。 “放开我娘!”周通双眼赤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断裂的腿骨,却让他连站稳都做不到,狼狈地摔倒在地。 “通儿!通儿!”老妇人吓得浑身发抖,哭喊着。 为首的黑衣人,依旧坐在那里,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只是静静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周通。 “现在,能说了吗?残害我飞云山庄之人,与杀了黑爷、鬼影和血手的,分明是同一个用刀之人所为,莫非...那一刀仙,才是动手之人?嘶...可那一刀仙,究竟是什么身份?家住何方?只要你如实说来,飞云山庄,绝不会动你分毫。” “......” 周通趴在地上,死死地盯着地面。 他知道。 从赵大人让他顶上这个名头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他周通,不过是扬州府街头的地痞,烂命一条。 若不是赵大人,他和老娘,怕是早就饿死在了哪个不知名的角落。 赵大人给了他新的身份,给了他尊严,给了他一个让老娘能安享晚年的盼头。 知遇之恩,当以死相报。 这个道理,他懂。 可...... 他看着吓得面无人色的老妇人。 那是他的娘啊。 一边是忠,一边是孝。 难。 太难。 难到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两全的法子。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冷了下来。 架在周通老娘脖子上的剑,又进了一分。 一缕血丝,顺着剑刃渗出。 “我说!”周通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 “我说......你放了我娘。” 黑衣人点了点头,对着同伴摆了摆手。 那人收回了剑,却依旧抓着老妇人的胳膊,没有放开。 “说吧。”黑衣人淡淡道,“那个人,是谁?” 周通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浮现出那副绝世的容颜。 苏清寒。 只要他说出这个名字。 他和他娘,就能活。 可赵大人的恩情...... 周通缓缓睁开眼,那双原本还算清明的眸子,此刻,已是一片死灰。 “是......” 下一秒。 他的眉心,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 为首的黑衣人眉头一皱,瞬间站起身。 “什么人?!” 他厉喝一声,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院墙边,死死地寻找什么。 院中另外两名黑衣人也是反应极快,一人立刻朝着巷口追去,另一人则警惕地护在自家头领身侧。 只有那个抓着老妇人的汉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手上力道一松。 那老妇人挣脱开来,连滚带爬地扑到周通身上,颤抖着去探儿子的鼻息。 “通儿......通儿啊!” 没过多久,那名追出去的黑衣人,便返了回来,对着为首之人摇了摇头。 “追不上,此人身法了得,早已没了踪影。” 为首的黑衣人闻言,脸上倒没有多少意外之色。 他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冷峭。 “罢了,我心里早有预料,那些人不会留下这般明显的缺口,只不过,懒得多费手脚去打听罢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城中见过那一刀仙的人不少,他再有通天的手段,也杀不干净。” “走吧,去会一会那位一刀仙。” “我倒要看看,此人是何等的三头六臂。” 说完,他不再停留,径直踏出了院门。 “啊——!” 一声老妇的惨叫,从院中传来。 为首的黑衣人,脚步没有半分停顿,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弄的黑暗之中。 ... 靖安司,后堂。 夜深,一盏孤灯如豆。 一道黑影,自房梁的阴影中落下。 “大人。” “如何?” “如您所料,周通他......没能撑住。” 赵龙默然。 良久。 他微微摇头道:“人活一世,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孰对孰错,各有取舍,他选了后者,不算错。” 黑影沉默不语。 “飞云山庄的动作,倒是比我想的快了些,希望周通这条命,能给她多换些时日,她若是聪明,跑的越远越好。” “属下明白。”黑影躬身道,“已遣人手在江东各处打探,一有苏姑娘的踪迹,便会有人与其接触。” “嗯...退下吧。” “是。” 黑影再度融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房里,又只剩下赵龙一人。 他看着窗外那轮残月,负手而立。 “藏锋,待时。” 他轻声自语。 “等你再回扬州府时,我送你一份大礼。” 第50章 我苏清寒,自逐出苏家 行了数日,前方那座雄阔的城池轮廓,已然在望。 苏清寒牵着驴蛋,看着熟悉的“扬州府”三个大字,竟是难得地松了口气。 自己这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一晃也有些时日了,也不知家里爹娘该急成什么样了。 她将驴蛋的缰绳在手里绕了两圈,牵着马,随着人流进了城。 可刚一进城,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街上的行人,瞧见她,先是一愣,随即,便凑到一处,对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苏清寒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如今这张脸,回头率高是高。 可她总觉得,今日这些人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 她懒得理会,径直朝着林府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门口,府门前洒扫的一个小厮眼尖,瞧见了她,立刻扔下手中的东西,连滚带爬地冲进府里,扯着嗓子喊:“表小姐回来了!表小姐回来了!” 苏清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就是离家几日,至于这般阵仗? 她刚踏进林府的大门,便觉得今日府里的气氛,古怪得很。 院子里,乌泱泱站满了人。 下人们一个个低着头,噤若寒蝉,瞧见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正堂门口,苏父苏母,林家一家人,都站在那里。 苏母一双眼睛红肿,显然是刚哭过,瞧见苏清寒,想上前,却又被一旁的苏守财死死拉住。 苏守财脸色铁黑,三两步冲到苏清寒面前,抬起手,似乎想给她一巴掌。 可那手扬在半空,却又迟迟没有落下。 “你...你这野丫头!你还知道回来?!” 苏守财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清寒的鼻子,“你看看你做的好事!飞云山庄!那是什么地方?!你......你竟敢对他们的少庄主下手!你是想让我们苏家,让这林府,都给你陪葬吗?!” 飞云山庄? 苏清寒的表情,微微一滞。 看来,事情还是败露了。 “姐夫,姐夫你消消气,”一旁的林夫人连忙上前,打着圆场,“清寒她还是个孩子,江湖上的事,她哪里懂......” “孩子?!她都敢杀人了,还是孩子?!” 他死死地盯着苏清寒,寒声道:“跪下!” “你仗着自己学了几天三脚猫的功夫,便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为所欲为,不计后果!你可知你这一时冲动,会给家里带来多大的祸事!” “......” 他见苏清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让你跪下!你听见没有!” 他扬起手,便要朝着苏清寒的脸上扇去。 苏清寒的眼神,没有半分变化。 她没有躲,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位气急败坏的父亲。 凝罡境的武者,肉身早已脱胎换骨,罡气自行护体。 她若是想,苏守财这一巴掌,怕是能把自己手骨震断。 可她没有。 她只是站在那里,任由那一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自己脸上。 啪! 一声脆响。 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 苏清寒的脸,微微偏向一旁,几缕发丝垂落,遮住了她的眼。 “清寒!”苏母再也忍不住,扑到苏清寒身边,将她护在怀里,哭成了个泪人。 “你疯了!她是你女儿啊!” 苏守财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掌,也愣住了。 清寒可是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他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可...... 可她杀的是飞云山庄的少主啊! 他一个靠着岳家起家的上门女婿,好不容易熬到二老过世,才算是在这苏家真正当家做主。 这些年他走南闯北,靠的是什么? 是笑脸迎人,是和气生财,是处处小心,步步为营! 他太清楚,自己这点家业,在那些真正的江湖大派面前,屁都不算一个! 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他如何能不怕? 如何能不气? 他再抬起头,对上的,却是苏清寒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 那眼神里,没有委屈,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半点情绪。 就是这副眼神,让苏守财心底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 这让他感觉自己那点可怜的苏家家主威严,像个笑话。 林伯圭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沉声道:“姐夫,事已至此,动怒也无用,还是先让清寒说说,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其中另有蹊跷。” 一旁的林轩此时也站了出来,挡在苏清寒身前,“表妹她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其中定有缘由。” “你!” 苏守财指着林轩,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好啊! 一个两个的,都护着她! 他这个做爹的,倒成了外人! “你知道么?!飞云山庄如今已经昭告整个江东,查明了动手之人,便是你!苏清寒!人称一刀仙!” “一刀仙?”苏守财说到这个名号,更是气极反笑,“好大的名头!好大的威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很了不起?!” 苏清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确实没有考虑过家人的后果。 因为,她不是真正的苏清寒。 这具身体里,住着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对于苏守财和苏母,她有愧疚,有责任,可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终究是隔了一层。 她可以为这具身体的因果,挨上一巴掌。 可要让她为了这份虚假的亲情,去摇尾乞怜,去卑躬屈膝。 她做不到。 苏守财见她油盐不进,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 “好!好!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他猛地后退两步,指着府门的方向,声音凄厉,“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去飞云山庄!跪下!给人家磕头!求人家饶你一条狗命!兴许,人家看你还有几分姿色,收了你做个奴婢,还能给我们苏家留条活路!” “你胡说什么!”苏母哭喊着。 林伯圭和林夫人也是脸色大变,连忙上前去拉苏守财。 “姐夫,你冷静点!” “行了。” 一声清冷的女声,压过了满堂的嘈杂。 苏清寒缓缓抬起头,那双平静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人,是我杀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从今日起,我苏清寒,自逐出苏家,与苏家再无半分瓜葛。” “从此,是生是死,是荣是辱,皆与尔等无关......” 说完。 她不再看众人那惊愕的表情,转身,朝着府门外走去。 “清寒!”苏母哭着想追上去,却被苏守财死死拽住。 “让她滚!就当没生过这个孽障!” 林轩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外,心头一痛,想也不想,便要追出去。 “站住!”林伯圭低喝一声。 林轩脚步一顿,回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满是不解。 林伯圭看着他,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轩儿...你...追不上的。” -------- 白天有事,错的地方没来及检察。 抱歉抱歉。 后面剧情开始无脑爽了,不来弄这些弯弯绕绕了。 明天有惊喜。 第51章 金色传说?! 苏清寒走出了林府的大门。 天,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 乌云汇聚,像是打翻了的墨砚,在宣纸般的天空上迅速洇开。 一滴冰凉的雨水,砸在她的脸颊上。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雨,来了。 街上的行人纷纷躲避,原本还算热闹的街道,转眼间便空旷下来。 只剩下她一人一马,立在街心。 驴蛋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伸出舌头舔了舔雨水,难得的没有开口。 它能感觉到,身前这个女人的心情,很不好。 脸颊上,还残留着一丝火辣的痛感。 可她的心里,却是一片死水。 那一巴掌,打碎了苏守财身为父亲的最后一点体面,也打碎了苏清寒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 假的,终究是假的。 那不是她的父亲。 那也不是她的家。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是不喜欢待在家里。 因为心虚。 即便没有飞云山庄这件事,谎言,也总有被戳破的一天。 朝夕相处之下,她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性格差异,迟早会暴露无遗。 到那时,又该如何收场? 如今这样,也好。 一刀两断,干干净净。 雨,越下越大。 苏清寒抬起头,看向那灰蒙蒙的天空。 她该去哪儿? 这个问题,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去想。 从前的她,有家可回。 如今,四海为家。 她忽然觉得有些迷茫。 就像这漫天的大雨,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要落往何处。 她就这么在雨中站了许久。 直到那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她渐渐冷静下来。 迷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转过身,牵着驴蛋,朝着城中另一头走去。 雨水冲刷着青石板路,她的脚步不急不缓,却异常坚定。 “仙子......” 驴蛋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 “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苏清寒没有回答。 她找到一处客栈,扔下一锭银子。 “一间上房,一桶热水,好酒好菜,再备上好的草料。” 掌柜的接过银子,连声应下。 将驴蛋安顿在后院马厩,苏清寒回到房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爽的衣物。 小二将酒菜送了上来。 一壶烈酒,四样小菜。 苏清寒自顾自地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胸中那股郁结之气,似乎也散去了几分。 她又倒了一杯酒。 从今往后,天大地大,敬这风雨,也敬这往后,再无牵挂的自己。 ... 飞云山庄。 雨停了。 湿漉漉的石阶上,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身影,悄然出现,快步走入正堂,单膝跪地。 “庄主。” “说。” “林家那边,已经放出话来,苏清寒已非苏家之人,自此,生死荣辱,与苏、林两家,再无瓜葛。” 李云飞点点头,林伯圭那个大儿子,如今在齐侯府,也算个人物,林家若真要保她,也是麻烦。” 当然。 仅限于麻烦。 飞云山庄有如此底气,靠的,自然不是所谓的名声。 而是。 绝对的实力。 他收回手,终于缓缓转过身。 “不必等到开春了,传飞云令。” 老管家躬身。 “凡江东武林同道,见苏氏清寒者,报其行踪,赏黄金百两。” “能生擒此女者,赏黄金千两,奉为我飞云山庄之上宾。” “若有知情不报,或是胆敢包庇者......” 李云飞的目光,落向窗外那洗过的天空。 “视同我飞云山庄之死敌。” “不死不休。” “是。” 老管家缓缓退下。 整个扬州府的江湖,因为这道飞云令,彻底沸腾。 茶楼。 说书先生的惊堂木,拍了又拍,却压不住满堂的议论。 “我的天!原来周校尉那事,都是假的!” “什么踏平黑风寨,百花楼,都是那个叫苏清寒的女子做的!” “何止!李少庄主,枯荣二老,青竹林那头大妖,也都是死在她手上!” 消息一个比一个惊人,砸得满堂茶客头晕眼花。 “这女子,是哪路神仙?这般生猛?” “神仙?”邻桌一个消息灵通的行商,冷笑一声,“再神仙,如今也成了过街的老鼠。” 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我可是听说了,那苏清寒,本是林家的亲戚,生得那叫一个貌若天仙,如今林家为了撇清关系,已经将她逐出家门了。” “啧啧,可惜了。” “是啊,这般一个绝代佳人,怕是活不过几日了。” “活该!谁让她不知天高地厚,敢动飞云山庄的人!” 一时间,惋惜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 可所有人都清楚一件事。 这个叫苏清寒的女子,完了。 ... 靖安司,后堂。 赵龙捏着眉心,只觉得自己的头,突突地跳。 “大人。” “说。” “飞云令已传遍江东,如今整个扬州府的江湖势力,都已闻风而动。” 黑影顿了顿,“还有......苏姑娘她,回扬州府了,如今就在城中的一家客栈落脚。” 赵龙捏着眉心的手,停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温和儒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几分无奈。 “这个......蠢丫头。”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杀了那么多人,给她扫清手尾,是让她跑的,不是让她回来送死的!” “她倒好,直接在这扬州府住下了,生怕别人找不到她是不是?” 黑影跪在地上,不敢接话。 他跟了赵龙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这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这般失态。 黑影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迟疑着开口:“大人,飞云山庄这次,摆明了是要不死不休,我们......还要按原计划行事吗?”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忧虑。 “为了一个女子,暴露身份,与整个飞云山庄为敌,甚至......与半个江东武林为敌,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 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翌日。 苏清寒缓缓睁开眼,坐起身来。 怀里的钱袋,还剩下最后一百两黄金。 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倒不如,搏一搏。 “系统,最后一次十连。” 【是否消耗一百两黄金,进行十连抽奖?】 “是。” 眼前的虚拟轮盘再度浮现,金光大作,疯狂旋转。 【叮!恭喜宿主抽中......再来一次!】 【叮!恭喜宿主抽中普通衣物·打了补丁的袜子×1】 【叮!恭喜宿主抽中......谢谢惠顾!】 ...... 一连串的提示音,让苏清寒的脸,一点点黑了下去。 她现在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破系统针对了。 就在她准备问候系统的时候,最后一声提示音,终于响起。 【叮!恭喜宿主抽中极品奇术·《九曜星君眼》(残)】 一道玄奥的信息,如洪流般涌入脑海。 【天有九曜,主司祸福,人有九窍,可通神明。此术可借九曜星辰之力,勘破虚妄,洞察幽冥,穷极天地之变。】 苏清寒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极品。 下中上奇秘,之后,便是极品么。 她心念一动,看向自己的技能点。 【可分配技能点:5】 加。 【消耗技能点×5,《九曜星君眼》已提升至(至臻)】 瞬间,她的脑海似乎炸开。 不知过了多久。 才缓过神来。 这...... 究竟是何等法门? 竟恐怖如斯? 不等她多想。 叩,叩,叩。 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 “客官,您要的早点来了。” 苏清寒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可不记得自己点过什么早点。 她缓缓起身,拿起桌上的断虹刀。 走到门前,她没有出声询问。 而是直接,拉开了房门。 门开的一瞬间。 一捧白色的石灰,劈头盖脸地撒了过来。 紧接着,几柄从不同角度刺来的钢刀,封死了她所有退路。 啧。 苏清寒冷笑一下,手腕一翻。 一抹赤红色的刀光,在昏暗的走廊里,一闪而逝。 噗!噗!噗! 门外,数颗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染红了整个走廊。 【击杀凡境生物×3,获得经验值300点】 【击杀通脉境生物×1,获得经验值5000点】 苏清寒收刀入鞘,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几具无头尸。 果然。 飞云山庄的报复,已经来了。 既然如此...... 何需再畏畏缩缩? 她不再停留,转身从窗口一跃而出,稳稳地落在后院。 正在马厩里百无聊赖嚼着草料的驴蛋见她下来,马眼一亮,刚想开口。 “闭嘴,出城。” 苏清寒翻身上马,一夹马腹。 驴蛋心领神会,四蹄发力,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直接撞开了客栈的后门,冲上了长街。 “驾!” 一人一马,在扬州府无数人惊愕的目光中,朝着城门的方向,绝尘而去。 第52章 李玄风 一人一马,出了扬州府,便是一路向南。 官道之上,烟尘滚滚。 驴蛋四蹄翻飞,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可即便如此,麻烦,还是找上了门。 官道两侧的密林里,总有那么些不怕死的,红着眼睛扑出来。 有的是附近山头的匪寇,三五成群,拿着破铜烂铁,嗷嗷叫着想发一笔横财。 有的则是些不入流的江湖散人,自以为学了几天庄稼把式,便想来试试这千两黄金的分量。 这些人,苏清寒甚至都懒得拔刀。 一缕赤金色的罡气自她袖中飞出,如游龙过境,在空中绕上一圈。 再回首时,官道上,便只剩下几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和一地断裂的兵刃。 驴蛋连速度都未曾减慢分毫。 “仙子,您说这些人图个啥?”它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一个个跟没头苍蝇似的,冲上来送死,多不划算。” 苏清寒抿了抿嘴。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愿意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赌上自己的性命。 黄金千两,固然诱人。 可那“飞云山庄座上宾”的身份,才是真正叫人疯狂的东西。 一步登天。 谁不想要? 所以,他们来了。 前方,官道拐入了一片更为幽深的林子。 她轻轻一带缰绳,驴蛋便停下了脚步。 林中,一片死寂。 等了片刻,见苏清寒不动,埋伏的人,似乎也失了耐心。 嗖!嗖!嗖! 三支淬了剧毒的弩箭,呈品字形,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朝着苏清寒的面门射来。 几乎是在弩箭离弦的瞬间。 苏清寒身子后仰,整个人几乎与马背平行。 三支弩箭,擦着她的鼻尖,险之又险地飞了过去。 也就在这时。 “动手!” 一声低喝。 四道身影,从林中窜出。 两人手持大网,当头罩下。 另外两人,则一左一右,刀剑齐出,直取苏清寒的双腿。 配合默契,杀机毕露。 这几人,与先前那些乌合之众,截然不同。 可他们快,苏清寒比他们更快。 在那张大网落下的前一刻,她已然翻身下马,手中那柄断虹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 一抹红色的刀光,如血色残月,骤然亮起。 “撕拉——” 两个持着刀剑的汉子,动作一僵,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拦腰而断。 而那张当头罩下的大网,也被这一刀的余势,从中剖开,化作两片。 还剩下两人。 那两人见状,皆是瞳孔一缩。 凝罡! 靠! 江湖的人是傻逼么? 这般情报,竟然也没人传出?! 只是,他们也不想想。 但凡与苏清寒交手过的,谁能活着将这情报传出去。 二人想也不想,转身便要遁入林中。 可苏清寒又怎会给他们机会? 她一踩马背,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追了上去。 断虹刀的刀锋,在她手中挽了个刀花,自下而上,一记撩斩。 嗤啦! 血光乍现。 那两个逃跑的汉子,一人被削去了半边脑袋,另一人,则被从后心到前胸,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击杀通脉境生物×1,获得经验值6000点】 【击杀通脉境生物×1,获得经验值5000点】 【击杀通脉境生物×1,获得经验值5000点】 【击杀通脉境生物×1,获得经验值8000点】 ... 林中,只剩下最后一人。 那人是这伙人的头领,也是方才发号施令之人。 此刻正一脸惊骇地看着苏清寒。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是凝罡。 他们几人,在江东地界,也算小有名气。 一手合击之术,便是遇上通脉圆满的高手,也敢斗上一斗。 可这特么是凝罡! 怎么打? 拿头打? “你......” 他刚想说些什么。 苏清寒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没有废话。 一刀,封喉。 【击杀通脉境生物×1,获得经验值7000点】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宿主:苏清寒】 【等级:21(凝罡境)】 【经验值:1820/100000】 【可分配技能点:1】 一连串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苏清寒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罡气,又雄浑了几分。 她收刀入鞘,面无表情地看着满地的尸体。 驴蛋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用鼻子拱了拱地上的尸首。 “一群臭鱼烂虾...仙子,你我二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苏清寒没理它,只是弯下腰,将几人尸首扒个干净。 嗯。 不多。 区区几十两银子。 至于爆出的东西,倒是没什么能用的。 要么,是些中下品的功法。 要么,是奇奇怪怪的垃圾刀刃。 对踏入凝罡的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值得使用的。 她翻身上马,正准备离开这片血腥之地。 啪,啪,啪。 林子的另一头,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鼓掌声。 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手持折扇的年轻公子,从树后缓缓走了出来。 他瞧着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如冠玉,眼若星辰,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神情肃穆,太阳穴高高鼓起的老者。 “好俊的刀法,好狠的手段。” 那年轻公子摇着折扇,一步步走来,目光落在苏清寒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 “在下飞云山庄,李玄风。” 他微微一笑,对着苏清寒拱了拱手。 “见过,苏姑娘了。” 苏清寒皱起眉头。 飞云山庄,李玄风。 她没听过这个名字。 “你是李天逸什么人?” 李玄风收起折扇,在掌心轻轻敲了敲,“在下不才,正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闻言,苏清寒的眉梢挑了一下。 弟弟? 她提着刀,朝着李玄风走近了一步。 那两个跟在他身后的老者,瞬间绷紧了身子,向前踏出半步,护在了李玄风身前。 “怎么,你也着急来给你哥哥报仇送死?” “不不不。” 李玄风摆了摆手,示意身后两个老者不必紧张。 他看着苏清寒,眼神里非但没有半分敌意,反而带着几分真诚的欣赏。 “苏姑娘误会了。”他摇了摇头,“我不是来寻仇的。我是来和姑娘,谈一笔交易。” 交易? 苏清寒的脚步停了下来。 “什么交易?” “一个......能让姑娘摆脱如今这般局面的交易。” 第53章 你这么孝顺,你爹知道么? “家父李云飞,如今正在为我那兄长之死,闭关清修,实则是在准备突破,苏姑娘,你杀了李天逸,这梁子,已是不死不休。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飞云山庄也绝不会放过你。”苏清寒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李玄风见她似乎有了兴趣,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我知姑娘年纪轻轻,已入凝罡,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可家父成名数十年,底蕴之深,远非姑娘所能想象,你若想凭一己之力,杀上飞云山庄,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顿了顿,终于坦明来意。 “可若是有我,在山庄之内,为你做内应呢?” 苏清寒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我负责下毒,一种无色无味,能暂时压制罡气运转的奇毒,此毒,是我费尽心力才从南疆寻来,便是凝罡境大圆满的高手,也未必能察觉。” “我再为你寻一条最隐蔽的路径,助你潜入山庄,直达家父闭关的静室。” “届时,他一身功力被压制,又在去祭拜的路上,心神最是脆弱,姑娘再以雷霆之势出手......” 李玄风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脸上的笑容,温和依旧,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发寒。 “到那时,飞云山庄群龙无首,庄主之位,自然由我这个唯一的儿子继承,我再对外宣称,姑娘乃是受人冤枉,与我飞云山庄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届时,飞云令自会撤去,姑娘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苏清寒听完,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李玄风一遍。 良久。 她才悠悠开口。 “你爹知道,你这么孝顺吗?” 李玄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显然没想到,苏清寒会是这个反应。 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自嘲地笑了笑:“苏姑娘说笑了,若他真当我是他儿子,我又何至于此?” 他脸上的温和渐渐敛去,缓缓道:“我娘,不过是山庄里的一个丫鬟,酒后乱性,才有了我。” “从我记事起,他便没正眼瞧过我,在我那兄长李天逸之下,我不过是他随手可以丢弃的一条狗。” “功法,他不传我上乘的,丹药,他只给我些残羹剩饭,就连山庄的下人,都敢在我背后指指点点。” “凭什么?同样是他的儿子,凭什么李天逸是天上的云,我就是地上的泥?” “如今,那蠢货死了,死得好!” 李玄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他一死,我便成了飞云山庄唯一的继承人,可那老东西,依旧不肯将庄主之位传给我,反而要闭关突破,妄图更上一层楼!” “他若是成功,那我这辈子,便再无出头之日。” “苏姑娘,你说,我能怎么办?”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苏清寒。 “我别无选择。” 苏清寒听着他这一番剖白,心中毫无波澜。 这种大家族里的龌龊事,她前世在电视剧里看得多了。 只是,她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 一个连自己亲爹都能毫不犹豫下死手的人,背后捅你一刀,难道还会手软? 此人,太过阴鸷,太过危险。 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想到此,苏清寒再无半分兴趣。 她收回断虹刀,翻身上马,一拉缰绳,便准备绕过这几人,径直离去。 见苏清寒一言不发便要走,李玄风急了。 他千算万算,算到了苏清寒的实力,算到了她的处境,却没算到,对方竟是对自己的提议,没有半点兴趣。 眼看那匹神骏的黑马就要从自己身旁掠过,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连忙大声喊道: “苏姑娘!只要事成!我愿将飞云山庄镇派绝学《飞云剑诀》全本奉上!另附......另附黄金三千两!” 疾驰的黑马,一个急停。 马背上,苏清寒的身子,微微一顿。 驴蛋的马脸上,满是问号。 咱们不是要走吗? 苏清寒看着一脸愕然的李玄风,清了清嗓子,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话又说回来。” “李公子这等大孝子,若是无人相助,岂非天理难容?” “这笔交易,也不是不能谈。” “......” 李玄风的嘴抽了抽。 方才还是一副油盐不进,不屑与我为伍的清高模样。 怎么一听到剑诀和黄金,这态度便转变得如此之快? 他心里这般想着,脸上的温和笑意却愈发真诚,对着苏清寒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姑娘果然是明事理之人,此地毕竟是官道,不是说话的地方,在下已在前方林中备下薄酒,不如......移步一叙?” 苏清寒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李玄风倒不在意,知道对方依旧没有放下戒心。 也罢。 他点了点头,倒也干脆,对着身后那两个老者使了个眼色。 “福伯,禄伯,你们去前后守着,莫要让闲杂人等,扰了我与苏姑娘。” “是,公子。” 两个老者躬身应下,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林中。 李玄风这才重新看向苏清寒,压低了声音,“我爹李云飞,如今正在闭关,此事,乃是山庄的最高机密,除了我与那两个老管家,无人知晓。” 苏清寒点了点头。 这消息应该不假。 否则,这么多江湖之人,都能找到她的踪迹,对方没理由不亲自出手。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 “闭关之地,就在后山禁地的听涛阁,那里由我爹最信任的四个亲卫日夜看守,皆是通脉圆满的好手,寻常人,莫说进去,便是靠近都难。” “不过......”李玄风的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我那兄长三七之日,我爹,必定会出关一次,前往灵堂祭拜。” “从听涛阁到正堂,需经过一条百丈长的青石小径,小径两侧,皆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一日,我会提前在他身上下毒,再解决那四个亲卫,而姑娘你,只需在那条青石小径上等着。” “待我爹经过,你我二人,前后夹击。” “他李云飞,纵使修为通天,在身心俱疲,又失了防备的情形下,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显然是早已在心中盘算了无数遍。 他说完,抬起头,眼中满是期待地看着苏清寒,等着她的答复。 苏清寒听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刀柄,像是在认真思索。 李玄风见状,心中一喜,只当她是被计划说动了。 “苏姑娘,你意下如何?只要你我联手......” “我若是事后杀了你,”苏清寒忽然开口,“你答应我的东西,不还是我的?” “......” 李玄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愣愣地看着苏清寒,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清澈见底,看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 可就是这般平静的眼神,却让他从头到脚,窜起一股寒气。 见他脸色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苏清寒忽然笑了。 她高坐在马背上,伸出手,用刀鞘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逗你的。” 李玄风的身子,猛地一颤。 “行了,”苏清寒收回手,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到时候,我在哪里找你?” 第54章 野狗,终究是野狗 飞云山庄。 松涛依旧,白云如故。 正堂之内,高悬的白幡,无风自动。 香案上,李天逸的灵位,静静立着。 三七之日。 一个穿着山庄管事服饰的老者,步履匆匆,穿过庭院,在静室外停下,躬身垂首。 “庄主,该去灵堂了。” 静室的门,缓缓推开。 李云飞一身素白儒衫,走了出来。 “那女子,还是没有消息?” “回庄主,尚未寻获,此女有些实力,去寻她的人,多是有去无回,只知她一路南下。” 李云飞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多少意外之色。 “无妨。” 他走到庭中,抬眼看向那洗过的天空。 “让她再多活几日,待我此番闭关功成,踏入凝罡中境,这江东虽大,她又能逃到何处?” 言语间,满是自信。 这也确实。 凝罡中境。 在这江东之地,已经算是顶尖的存在之一。 一旁,李玄风不知何时,已悄然侍立在侧,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云飞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逸儿尸骨未寒,你倒是清闲。” 李玄风的身子,微微一颤,头垂得更低了。 “孩儿......不敢。” “不敢?”李云飞冷笑一声,“我知你心中所想,无非是觉得逸儿死了,这飞云山庄的家业,便该轮到你了...逸儿虽死,可终究是我飞云山庄的麒麟儿,而你......”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满是轻蔑。 “不过是养在后院的犬马,也妄图觊觎庄主之位?” 庭院里,一片寂静。 那老管家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良久。 李玄风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是。” 李云飞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他的鼻子,却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你今日身上,为何有这般香气?” 李玄风的心,猛地一跳。 可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缓缓抬起头,迎上李云飞的目光。 “回父亲,孩儿前几日,新纳了一房小妾,许是......在房中沾染了些许脂粉气。” “小妾?” 李云飞眯起了眼睛,一步步走到李玄风面前。 下一秒。 啪—— “逸儿的三七未过,你便有心思去理会这等风月之事?” 李玄风侧着头,硬生生接下这一巴掌。 “是孩儿......荒唐了。” 李云飞盯着他看了许久,目光渐渐没了耐心。 “罢了。” 他挥了挥袖子,像是掸去什么不洁之物。 “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说完,他不再看李玄风一眼,径直朝着灵堂的方向走去。 “走吧。” 老管家连忙躬身跟上。 一行人,穿过庭院,走上那条通往灵堂的青石小径。 青石小径,蜿蜒于悬崖峭壁之间。 一侧是山崖,云雾缭绕。 另一侧,则是光滑如镜的石壁,寸草不生。 李云飞走在最前,身后跟着那名老管家,再往后,是四名抬着祭品的山庄亲卫。 李玄风,走在最后。 一行人,沉默无言。 李玄风低着头,无人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藏在袖中的拳头,却已紧紧握着。 只要...... 只要今日过后...... 这世上,便再无人能用这般眼神看他。 也再无人,能在他面前,说出那般诛心之言。 这条路不长,不过百丈。 可李玄风却觉得,自己像是走了一辈子。 快了。 就快了。 走到小径正中,李云飞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跟在身后的老管家,也随之停步,脸上带着几分迟疑。 “庄主?” 李云飞没有回答。 下一秒。 老管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紧接着,他与那四名同样神情僵硬的亲卫,口中皆是涌出黑色的泡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李云飞叹了口气,终于缓缓转过身。 “这便是,你的手段么?” 李玄风的身子,下意识地冒出一层冷汗。 可当他看到亲卫与管事死狗一般躺在地上时,心中那点残存的畏惧,瞬间冲散。 毒,生效了。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恭顺谦卑的表情,一点点褪去。 “父亲。” 他看着李云飞,第一次,敢如此直视着他。 “大哥的灵位,还在等着您去上香,您......不该停下的。” 李云飞静静地看着他,缓缓道:“我今日才知,我这飞云山庄,原来还养了你这么一头噬主的白眼狼。” “白眼狼?若我是白眼狼,那也是您亲手养出来的。从小到大,您看过我一眼吗?李天逸吃剩的,才轮得到我。凭什么?就因为我娘是个丫鬟,我就活该是条狗吗?” “我等这一天...” 他一步步向前走去,越过那些尸体,站在李云飞面前。 “等了二十年。” 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这世间。 “等,这么多年来,除了等,我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是我的希望了。” “我马上就要,成为飞云山庄的庄主了,父亲,你日后在泉下有知,也该替我欣慰才是。” 一番话,将这二十年积压在心底的怨气,尽数吐了出来。 李云飞听完,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他只是看着自己这个陌生的儿子,许久,才问了一句。 “那么......你等的人呢?” 李玄风一愣。 随后眉头紧紧皱起。 是啊。 人呢? 按照计划,他下毒之后,苏清寒便该从后方现身,与他前后夹击,将李云飞彻底斩杀于此。 可现在...... 身后,空空如也。 除了风声,再无半点动静。 怎么回事? 一种不祥的预感,自他心底蔓延。 李云飞看着他那副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他也一步步走了过来。 “你真当以为,凭你这点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就能算计我?” 李玄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不......不可能......那毒......那毒是南疆奇珍,无色无味,你怎么会......” “野狗,终究是野狗,永远也学不会。” 他走到李玄风面前,停下脚步。 “让你死个明白。” 李云飞的目光,带着一丝怜悯。 “你那两个自以为是亲信的福伯,禄伯......” “你真当他们,是这山庄里,唯一把你当人看的?” 第55章 我就应当,锋芒毕露 怎么会?! 李玄风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那可是...... 那可是福伯和禄伯啊! 是这个山庄里,唯二在小时候会偷偷给他塞两个鸡腿,会在他受了欺负后,笨拙地安慰他几句的人! 是他在这个世上,仅有的。 能感受到一丝温暖的所在! “很意外?” 李云飞淡淡道,“我这一生,从不信任何人,不信朋友,不信女人,自然......也不信儿子。” “从你出生那天起,你说的每一句话,见的每一个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清清楚楚地摆在我的书案上。” 李玄风浑身颤抖,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 原来,都是假的。 他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不过是一场被人精心布置好的笑话。 “所以,你......从我出生,就开始防备我?” “防备?”李云飞笑了,那笑声里,满是居高临下的怜悯。 “你也配?”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李玄风的脸颊。 “我只是觉得,养一条会咬人的狗,总比养一条只会摇尾巴的废物,要有趣得多。” “我让你活着,不过是想给你那个不成器的兄长,找一块磨刀石,一条真正的龙,身边总得有条蛇陪着玩,才不至于太过寂寞。” “可惜啊,” 他摇了摇头,收回手,语气里满是失望,“你这点小聪明,这点藏在心里的怨气,在我眼里,与三岁小儿的哭闹,并无区别。” “至于那个女人......” 李云飞的目光,扫过那条空荡荡的小径。 “你以为你找了个翻盘的帮手,殊不知......” “你的帮手,太弱了。” “弱到,连与我博弈的资格,都没有。” 他抬起手,掌心之中,有罡气流转。 “下辈子,投个好胎。” “别再做我的儿子。” 李玄风闭上了眼睛。 他输了。 输得一塌糊涂。 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 都这么可笑。 只是...... 自己算错太多。 倒是将那苏姑娘连累了。 罢了。 黄泉路上若能相遇,自己做牛做马,再向她赔罪吧。 就在李云飞那一掌即将落下之际。 一个清冷的女声,自小径尽头悠悠响起。 “说完了?” 李云飞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与李玄风,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在小径的尽头,一道白衣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在那里。 她就那么靠着崖壁,逆着光。 灰蒙蒙的天光,为她周身勾勒出一道浅淡的轮廓。 风吹过,卷起她几缕发丝,拂过那张绝美却又淡漠的脸庞。 这一刻,李玄风仿佛看到了这世间最惊心动魄的景色。 李云飞的瞳孔,微微收缩。 “苏清寒?”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惊疑。 “你......怎么能站在这里?” 苏清寒从崖壁上直起身子,缓缓向前走了几步。 “哦......你是说,你派去拦我的那些臭鱼烂虾?” 李云飞眯起了眼睛。 按照福禄二人所说,此女不过刚刚踏入凝罡境。 他派出的飞云七子,自幼一同修习飞云剑法,心意相通,飞云剑阵一出,威力何止倍增。 对付一个区区刚入凝罡的武者,按道理,绝无失手的可能! 李玄风也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他猛地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想也不想,便将里面的粉末朝着李云飞撒了过去,同时对着苏清寒大喊:“苏姑娘!趁现在,快跑!这厮根本没有中毒!!” 粉末不过是寻常的迷药,自然伤不到李云飞分毫。 “不自量力。” 李云飞看也不看,只是随手一挥衣袖。 一股劲风凭空而生,将那粉末尽数吹散,更是将李玄风整个人狠狠拍飞出去。 他跌落在苏清寒的脚边,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 李云飞负手而立,自负道:“也罢,便让你这孽子亲眼看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是何等的可笑。” 李玄风趴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剧痛,伸出染血的手,抓住了苏清寒的靴子。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 “苏姑娘......他.......不可......你......你不是他的对手......” 苏清寒低头看着他,皱着眉头。 不过,她还是缓缓俯下身子,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示意他松开。 “放心。”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李玄风的耳中。 “这一次。” “你,不会输。” 不会输? 他输了二十年,输得体无完肤,输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对方可是全盛状态的飞云山庄庄主! 拿什么不输? 李玄风想笑一笑,可却咳出一阵血沫。 苏清寒不再看他。 她站直了身子,朝着李云飞走去。 李云飞眯起了眼睛。 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几分真正的兴致。 这丫头。 倒是有趣。 “我很好奇,你哪来的自信,敢出现在我面前?” “我若是你,便该寻一处深山,蛰伏十年,待到羽翼丰满,再来寻仇,方是上策。” “你可知,我入凝罡,已有三十载?而你,不过黄口小儿,一身罡气,虚浮不定,根基尚浅。” “同为凝罡,亦有云泥之别。” 他天生便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该在他股掌之间。 故而此刻,他竟还有闲心,对着苏清寒说教起来。 苏清寒一边走着,一边缓缓拔出了腰间的断虹刀。 断虹刀的刀身,寸寸出鞘。 刀身狭长,五色流转,在那阴沉的天光下,折射出一抹妖异的瑰丽。 “那是你...我本狂傲,无需委屈自己。”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苏清寒平静的眸子里,映着他错愕的脸。 “忍耐蛰伏?不,这不适合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 锵—— 断虹刀,全然出鞘。 狂龙罡气,尽数灌入。 一抹妖异的赤红色,自刀身亮起。 她终于在李云飞身前三米处,停下了脚步。 “我就应当,锋芒毕露才是。” -------- 白天还有五章,先睡了。 求求别养书了!!! 完读惨不忍睹。 第56章 剑来! 前文忘记了,抽奖抽了三个技能点。 改动:新功法加点到至臻。 --------------------- 话音落下的瞬间。 苏清寒清澈的眸子,泛起一抹妖异的猩红。 霸王解甲功。 开! 剧痛如潮,可与之相伴的,是体内暴涨的力量。 她抬起手中的刀。 当头劈斩而下。 这一刀,苏清寒没有丝毫保留。 体内的狂龙罡气,尽数倾泻而出。 霸道,炽烈。 一往无前。 趴在地上的李玄风,只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他骇然抬头。 只看到一道恐怖的赤红刀气,如天外流火,朝着他那位不可一世的父亲,当头斩下。 “竖子狂妄!” 李云飞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入江湖多少年了,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 更是没想到,这个女子,竟敢在他面前,率先出刀! 他怒极反笑,眼中满是森然杀机。 “好一个锋芒毕露!” 他并指如剑,周身罡气涌动,化作一道无形剑气,朝着苏清寒当头斩下。 剑气与刀气相撞。 轰—— 然鹅。 下一秒。 剑气与刀气接触的瞬间,便寸寸破碎。 “嗯?” 李云飞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对劲。 这丫头的罡气,为何如此凝练?! 他那剑气,在对方的刀罡面前,竟像是纸糊的一般。 他哪里知道,苏清寒的《狂龙吞象功》,早已被技能点提升至至臻化境。 论量,他李云飞浸淫此道三十年,自然是雄浑无匹。 可论质,苏清寒的罡气,早已将他甩开了十万八千里。 更何况...... 苏清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方才在来的路上,那飞云七子死前,为她叠了七层【血海深仇】的称号效果。 如今的她,全属性提升,已至百分之三十五。 “就这?” 李云飞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急了。 他不再废话,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苏清寒面前,一掌拍出。 这一掌,含怒而发,势要将眼前这个丫头,拍成一滩肉泥。 面对这雷霆一击,苏清寒不闪不避,断虹刀上赤红色的光芒愈发炽烈。 灵热刀。 一刀,横斩。 轰—— 刀掌相交。 一股气浪,以二人为中心炸开。 李玄风又被这股气浪掀飞出去,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堪堪停下。 靠.... 他一边暗骂,一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 烟尘散去。 苏清寒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出刀的姿势。 而反观李云飞,却是蹬蹬蹬连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身上的儒衫,早已被刀气撕得粉碎,露出里面一件软甲。 若非有这件宝甲护身,方才那一刀,怕是已经将他拦腰斩断。 可即便如此,他此刻的模样,也狼狈到了极点。 披头散发,衣衫褴褛。 哪还有半分飞云山庄庄主的威仪? “好......好......好......” 李云飞死死地盯着苏清寒,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我李云飞八岁练剑,十八岁悟剑道,二十五岁熟读天下剑谱,五十岁入凝罡,纵横江湖数十载,未逢敌手!” “今日,竟是在你这么一个黄毛丫头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 他缓缓直起身子,眸子里,怒火渐渐敛去。 “我承认,是我小瞧了你...” “能将我逼到这个份上,你,足以自傲了。” 他忽然张开双臂,仰天长啸。 “剑来!!!” ... 飞云山庄,正堂灵位前。 悬于墙上的古剑,忽然发出一声剑鸣,自行出鞘,化作一道流光,冲破屋顶,朝着后山的方向激射而去。 山庄之内,所有弟子长老,皆是脸色大变。 “是听云剑!” “听云剑动了!庄主出事了?!” “不好!快去后山!” ... 青石小径上。 一道流光破空而至,稳稳地落入李云飞手中。 是一柄长剑。 剑身之上,流淌着淡淡云纹。 剑入手。 李云飞整个人的气势,已然与天地相合。 他不再看苏清寒,而是抬眼望向天边流云,像是在自言自语。 “修剑之人,当一往无前。” “退一步,剑心有瑕,此生再无寸进,唯有向死而生,方能无物不斩。” 他缓缓将剑锋,指向了苏清寒。 眼中,再无半分轻视。 只剩下强者对决时的纯粹战意。 “你能死在听云剑下,足以自傲!” 话音落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 天空原本厚重的云层,竟是随着他这一剑,开始疯狂地卷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旋涡的中心,正是李云飞的剑尖。 飞云剑诀,飞云。 一剑出,风云动。 此乃飞云山庄的镇派绝学,亦是李云飞的最强一剑。 剑锋未至,森然的剑意,已然将苏清寒牢牢锁定。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剑,苏清寒松开了手。 当啷。 一声脆响。 断虹刀掉在了地上。 她,扔了刀。 李玄风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是了。 听云剑一出,谁与争锋。 这苏姑娘再如何惊才绝艳,终究是人,不是神。 面对这般剑势,她...... 又如何能挡? 与此同时。 飞云山庄各处,无数道身影正朝着后山的方向疾驰而来。 为首的,是几位山庄里德高望重的老者。 他们刚一踏入后山的地界,便感受到了令人心悸的剑势,一个个皆是脸色大变,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是......是庄主的‘飞云’一式!” “庄主竟被逼到动用听云剑,使出此招?”另一个长老满脸骇然,“究竟是遇到了何方神圣?!” 一个年轻弟子跟在后面,不明所以,连忙问道:“刘长老,这一式,很厉害吗?” 那刘长老看着天空中那巨大的云层旋涡,心神俱颤,声音都有些发抖。 “厉害?何止是厉害!” “听云剑乃是开山祖师爷,取天外陨铁,辅以自身心血,锻造七七四十九年方才铸成的神兵,与我山庄的《飞云剑诀》天人合一。” 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敬畏。 “而这一式‘飞云’,更是飞云剑诀中的至高绝学,非飞云庄主不可施展,一旦使出,便能引动天地之势,一剑出,云海翻腾,罡气化龙!” “二十年前,庄主曾以此招,一剑斩杀两名凝罡境的魔道强者,自此,威震江东!” “今日此招再现,那女子......怕是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留不下了。”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第57章 太阴 李云飞漠然地看着眼前。 见苏清寒弃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放弃了么? 也对。 在自己这一剑面前,任何抵抗,都是徒劳。 这,便是身为江东名门大派,飞云山庄之主的绝对自信。 这一剑,很强。 强到足以算是苏清寒穿越至今,所面对的最强一招。 剑势引动天象,罡气与天地相合。 可...... 那又如何? 你能引动天象...正好我也能。 立于剑势中心的苏清寒,忽然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风声,云声,远处众人的惊呼声,尽数远去。 随后,她猛地向天抬头,双眼骤然睁开。 那双清澈的眸子,已然不见半点黑色。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银白。 “九曜星君眼。” “太阴!” “开!” 轰—— 一声沉闷的轰鸣。 飞云山庄众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突然感觉有些冷了? 一股寒意,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这股寒意从何而来。 天空中,那被搅动的云层旋涡之上。 有人骇然地抬起头,指着天空。 “这...这是什么情况?!” 众人循声望去,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灰蒙蒙的天空之上,一轮皎洁的冷月,不知何时,竟已高悬于天。 “白日见月!这......这是什么?” “天生异象,此乃大凶之兆!” 只见那轮皓月一出,月华如水银泻地,铺满天际。 下一秒。 李云飞引以为傲的“飞云”一式,漫天翻涌的云层,在这轮冷月之下,竟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纷纷消散避让。 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云层便已烟消云散。 只剩下那轮孤零零的冷月,散发着幽幽的清辉。 “噗——” 李云飞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引以为傲的至强一剑,竟是被对方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硬生生打断! “不可能......这不可能!” 李云飞抬头,颤抖地看向天空。 “妖术!你用的是什么妖术?!” 再看苏清寒。 此刻的她,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月华,一头青丝无风自动,于脑后狂舞。 眉心处,一个玄奥的银色印记,缓缓浮现。 那印记,形如一轮弯月,散发阵阵寒意。 下一秒。 纯白色的眸子里,亮起了骇人的光。 一道洁白而又恐怖的粗壮光柱,自她眼中爆射而出,朝着李云飞轰然射去。 这刺目的光柱,霸道,恐怖。 任何人只是看上一眼,便心生恐惧。 这! 李云飞的瞳孔,缩成了绿豆。 他有预感。 若是挨上这一下,自己绝对会死! 不! 他还不能死! 他马上就要突破凝罡中境!马上又可以多出几十载寿元! 他还要在这乱世之中成为一方霸主,甚至未来,有机会坐上天子之位!!! 怎么可以死! 他怎么能死! 千钧一发之际,李云飞将体内所有残存的罡气尽数灌入听云剑,横剑于胸前,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不——!!!” 可那道白光太快了。 光柱与听云剑接触的刹那,剑身便化作飞灰。 紧接着,光柱落在了李云飞的身上。 他的皮肤,他的血肉,他的筋骨,都在那道白光的冲刷下,被一层层地磨去。 如同被一台砂轮,缓缓打磨。 “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很快,李云飞整个人,便只剩下一具白骨。 轰—— 光柱去势不减,狠狠地击身后的青山,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 “......” 云散了。 月隐了。 青石小径上,一片死寂。 飞云山庄庄主,李云飞,死了。 他那具尚还保持着抵挡姿势的白骨,被山风一吹,哗啦一声掉落一地。 【击杀凝罡境生物×1,获得经验值90000点】 【首次击杀凝罡境生物,达成成就:好像会玩了,奖励经验值50000点,技能点×5】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宿主:苏清寒】 【等级:22(凝罡境)】 【经验值:109820/150000】 【可分配技能点:7】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在苏清寒的脑海中响起。 眉心那轮弯月印记缓缓敛去,双眼也恢复了原本的清明。 一阵虚弱感传来,眼前阵阵发黑。 草...... 不愧是极品奇术,仅是残卷,便有如此威能。 只是自己境界太低,如此一击,体内的罡气竟是消耗殆尽。 她咬着牙,从怀中取出一包蜂王露,吞服下去,这才稍微缓过劲来。 远处,那些疾驰而来的飞云山庄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愣愣地看着那条小径的尽头。 “庄主......庄主的剑意......没了......”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声音里满是颤抖。 作为山庄里辈分最高的长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剑意消散,代表着什么。 没了。 连带着那柄山庄传承数百年的听云剑,也一同没了。 那究竟是什么? 白日见月,月华如柱。 那根本不是武学。 是仙术!是妖法! “这......庄主他......究竟是惹了什么人?!” 一个年轻弟子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裤裆里一片湿热。 没人回答他。 也没人敢上前。 他们就这么远远地看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李玄风趴在地上,刚刚那白光,把他吓得和个鹌鹑似的。 此刻,才敢缓缓抬起头来,眼神空洞。 “这......” 他输了。 输给了自己的父亲。 可他的父亲,却又输给了眼前这个女子。 他忽然想起,方才这个女子对他说的那句话。 “你,不会输。” 原来...... 是真的。 便在此刻。 “他娘的!吓死我了!” 一声中气十足的叫骂,从林子另一头传来。 紧接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四蹄翻飞,跟见了鬼似的,从山道上冲了出来。 正是驴蛋。 它远远地便看到了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 白日飞升一轮月,天降神光一道雷。 它当时的第一反应,便是扭头就跑。 可脑中那道主仆契约,却始终没有消散。 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 那个把它当驴使的臭丫头...... 赢了。 开什么玩笑? 虽然在它这位曾经的天马神君眼里,凝罡境只能算个臭鱼烂虾。 可问题是,这丫头也才凝罡境啊! 它很想拎起苏清寒狠狠质问:这种手段,是凝罡境能玩的吗? 你玩的明白吗! 啊! 回答我!!! 驴蛋忽然觉得,自己“卧薪尝胆,待恢复神力,便挣脱枷锁,重获自由”的宏伟计划,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渺茫。 第58章 飞云庄主令 不行! 驴蛋猛地晃了晃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甩了出去。 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是抱大腿的时候! 它三两步冲到苏清寒身边,马头一扬,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仙子神威盖世!风华绝代!” “驴蛋就知道,区区狗屁庄主,在您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插标卖首之辈!” 它一边说着,一边蹭了蹭苏清寒的胳膊。 “小的早就看出仙子非池中之物,今日一见,方知小的还是眼拙了,您分明就是那九天之上,统御星辰的无上神君啊!” 苏清寒此刻正处于虚弱之中,被这夯货在耳边一通聒噪,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抬起手,有气无力地在那颗马头上拍了一下。 驴蛋挨了一巴掌,瞬间乖乖闭嘴。 苏清寒懒得理它,径直走到那堆白骨前。 人死了,东西可不能浪费。 她蹲下身,在那堆骨头渣子里翻找起来。 除了那件被轰得破破烂烂的软甲,什么都没有。 这软甲竟然能在这一击之下,还存在于世间,瞧着倒是个宝贝,可惜已经不能用了。 亏了。 就在这时。 一团耀眼的紫色光团,自那堆白骨之上,缓缓飘出。 她毫不犹豫,伸手一捞。 【秘品奇物·飞云庄主令:持此令者,可见令如见庄主,可号令飞云山庄上下,无人敢不从。】 苏清寒皱了皱眉头,扭头看了眼李玄风。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油然而生。 嘶~ 老弟... 我们的交易,好像...不能继续了。 她清了清嗓子,缓缓站起身,将那枚令牌高高举起。 声音清冷,却传遍了整个山野。 “李云飞,勾结魔道,妄图颠覆江东武林,已被本座,就地格杀。” “自今日起,我,便是飞云山庄的新庄主。” “谁赞成?” “谁反对?” 远处,众人的目光落在那令牌之上。 铁令通体乌黑,瞧不出什么材质,上面雕着两个字。 飞云。 平平无奇。 可就是这枚令牌,在落入众人眼中的那一刻,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悄然改变了。 一名须发皆白,辈分最高的长老,本该是第一个站出来,为老庄主报仇的人。 可此刻,他看着那枚令牌,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 庄主李云飞,勾结魔道...... 卧槽! 可不就是嘛! 他勾结魔道,妄图颠覆江东武林。 眼前这位姑娘,不,是新庄主,出手将这叛逆就地格杀,乃是拨乱反正,替天行道! 此乃我飞云山庄之幸事! 这念头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理所当然。 就好像......事情本该就是这样。 他身旁,那些山庄弟子、执事,脸上的表情,也从惊骇,慢慢变成了......恍然。 对啊。 庄主他,确实是勾结了魔道。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所有人的脑子里,都想通了这一节。 他们看向苏清寒的眼神,瞬间变了。 再无半分敌意。 趴在地上的李玄风,脑子也是嗡的一声。 他呆呆地看着那枚令牌。 父亲......勾结魔道? 是了。 一定是这样! 否则,他怎会那般暴虐无道,不念半点父子之情? 原来,他早已堕入魔道,失了人性! 而这位苏姑娘,她......她不是来与我做什么交易。 她是来......替天行道的! 她斩杀魔头,拨乱反正,拯救飞云山庄于水火! 我......我先前竟还想与这等神仙般的人物谈条件? 我何其愚蠢! 何其可笑! 李玄风挣扎着起身,第一个朝着苏清寒的方向,跪了下去。 五体投地。 “飞云山庄弟子李玄风,参见庄主!” “庄主神威盖世,斩杀叛逆,拨乱反正,乃是我飞云山庄天大的幸事!” “玄风先前有眼无珠,竟敢与庄主谈什么交易,罪该万死!还望庄主恕罪!” 他这一跪,飞云山庄的门人弟子,如梦初醒。 哗啦啦—— 所有人,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 “参见庄主!” “庄主神威!为我山庄除此大害!” “我等愿誓死追随庄主,万死不辞!” 山呼海啸般的效忠声,响彻了整个山野。 一旁,驴蛋看得马眼都直了。 这这这! 不对啊! 它记得自己也没错过什么,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苏清寒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魔幻的一幕,暗暗咂舌。 特喵的。 这玩意儿...... 效果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 她只是随口胡诌了一句,这些人,竟是自己把所有的逻辑都给补全了。 而且,看那些人的眼中,面色诚恳,完全不像是受人胁迫一般。 苏清寒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震惊,脸上依旧是清冷淡漠的模样。 既然如此...... 那便却之不恭了。 她收起令牌,目光扫过跪在最前面的李玄风。 “你,很好。” 李玄风闻言,浑身一颤,脸上瞬间涌起一股狂喜的潮红。 “谢庄主夸赞!谢庄主夸赞!”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竟是又对着苏清寒磕了几个响头。 苏清寒没再理他,目光越过众人,望向那掩映在云雾之中的飞云山庄。 “带路,去宝库。” 长老闻言,连忙从地上爬起,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一路小跑着来到苏清寒身前,躬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庄主,这边请。” “山庄宝库,历代只有庄主方能进入,里面藏着我飞云山庄数百年的积蓄,奇珍异宝,神兵功法,应有尽有!” 苏清寒点了点头,翻身跨上了驴蛋的马背。 驴蛋心领神会,连忙挺直了腰杆,迈开四蹄,昂首阔步,走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气宇轩昂。 一人一马,在一众飞云山庄门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朝着山庄正堂走去。 至于前庄主的尸骨? 早就被聪慧的年轻弟子,拿去喂狗了。 李玄风也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跟在最后面,看着前方那道绝美的背影,眼神里满是狂热。 他忽然明白,自己这二十几年,在等什么。 不就是在等苏姑娘救飞云山庄于水火之中吗! 这是何等的荣耀! 他甚至觉得,自己身上的伤,都不那么疼了。 第59章 喂狗!必须喂狗! 飞云山庄,宝库。 厚重的石门,在几名长老合力之下,缓缓开启。 苏清寒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走进去,看着那满屋子堆积如山的金银,看着那一排排架子上摆放的兵刃功法,看着那些用玉盒精心保存的丹药......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 发了。 这波,是真的发了! 她现在严重怀疑,自己当初辛辛苦苦,是不是走错了路。 杀人放火金腰带。 古人诚不我欺! 她正心潮澎湃,先前那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小心翼翼地跟了进来。 他见苏清寒的目光,落在一排排的书架上,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庄主,老朽云一,忝为山庄大长老。” 苏清寒的目光从一堆金元宝上挪开,瞥了他一眼。 “嗯...云一,本座记住了,你给我讲讲这飞云山庄的情况。” 云一弯了弯腰,道:“是,庄主。山庄之内,除老朽外,另有三位长老,平日里负责执掌刑罚,传功,以及外务,皆是通脉圆满的修为。” 通脉圆满? 苏清寒心里盘算了一下。 也就一万经验。 罢了,先留着吧。 云一若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怕是当场就要吓得魂飞魄散。 他见苏清寒不语,只当她在盘算山庄事务,于是更加详尽地介绍起来。 “山庄之内,除去负责杂役的外门弟子,另有内门弟子五百余人,皆是身家清白,有一身武艺在身。” 苏清寒点了点头,走到一个架子前,随手拿起一本瞧着颇为古旧的册子。 《小排云掌》。 她翻了两页,便没了兴趣,随手扔了回去。 “山庄的进项,从何而来?”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云一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新庄主一开口,问的竟是这个。 不过他反应极快,连忙答道:“回庄主,我飞云山庄位处庐江郡与扬州府之间,扼守官道,山中又有几处铁矿,平日里的进项,主要来自三处。” “其一,是矿山产出,贩卖给官府军备司。” “其二,是替来往的商队行个方便,收取一些护卫的费用。” “其三,则是山庄名下,在江东各郡内,还有不少产业,每年亦有不少租子。” 苏清寒听着,心里愈发满意。 她背着手,在这宝库里踱着步,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云一跟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喘。 眼前这位新庄主,年纪轻轻,可那份杀伐果断的狠厉,他可是亲眼所见。 苏清寒的脚步,在一个角落里的紫檀木箱子前停下。 这箱子瞧着平平无奇,却用一把玄铁重锁锁着。 “这是什么?” 云一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迟疑道:“庄主,这......这是前庄主的私人物品,平日里,任何人不得靠近。” 苏清寒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在那玄铁重锁上一捏。 咔嚓。 锁,应声而断。 她随手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没有金银,也没有功法。 只有一叠厚厚的书信。 苏清寒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拆开。 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 “云飞吾弟,见字如面,吾大业将起,江东之地,乃是重中之重,齐侯府虽势大,然其内里早已腐朽,不堪一击。望弟好生经营,待我大军渡江,你当为首功......” 落款处,是一个鲜红的印章。 项天。 楚王? 苏清寒的眉头皱起。 啧。 看这样子...这飞云山庄,竟是与楚王勾结在了一起? 她又拿起几封信,一一拆开。 信上的内容,大同小异,皆是楚王项天与李云飞之间的联络。 有的是商议如何侵吞齐侯府的地盘,有的是谋划如何安插人手,甚至,还有一份江东地界的详细军备舆图。 苏清寒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玩味。 她将信纸重新叠好,放回箱中,盖上盖子。 “你...知不知道?” 这话乍一听,倒是有些莫名其妙。 可云一的身子,猛地一颤,连忙跪倒在地,声音里满是惶恐。 “庄主明鉴!此事乃是前庄主的最高机密,老朽......老朽也只是偶然听他醉后提及过一两句,绝不敢与外人道也!” “是么?” 苏清寒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庄主饶命!老朽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苏清寒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云一的肩膀。 云一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行了,起来吧。” 云一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额头上全是冷汗。 苏清寒不再多言,只让他退下,自己要在这库房里再逛逛。 云一连忙点头称是,正准备退出,脚步却又是一顿,脸上露出几分迟疑。 “还有事?” 云一的身子又矮了三分,小心翼翼道:“回庄主,确有两件要事,需您定夺。” “说。” “其一,便是庄主您继位一事,是否要昭告江东武林?” 云一问出这话时,心是提着的。 在他想来,这位新庄主杀了李云飞,李云飞又与楚王那边有了这般天大的干系。 理应是藏得越深越好,怎会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可苏清寒的嘴角却勾起。 “传。” “为何不传?” “我要让全江东都知道,飞云山庄,换了主人。” 云一的心头,狠狠一跳。 “是......” 他不敢再多问,连忙接着道:“这第二件事,便是新庄主继位的大典,按山庄的规矩,需广发英雄帖,邀请江东各路门派掌门,以及各郡的世家豪强,前来观礼。” “何时?” “按......按规矩,当在七日之内。” “嗯?” 苏清寒只是挑了一下眉梢。 云一连忙改口:“是是是!老朽糊涂!庄主您想什么时候办,那便是什么时候!” 苏清寒这才满意点头,略微沉吟,道:“既然如此,那便,定在一个月之后吧。” 一个月? 云一愣住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消息传遍整个江东。 也足以让那些曾经与飞云山庄交好的,或是对山庄心怀叵测的势力,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位新庄主,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想不明白,也不敢问。 “老朽......这就去办。” “等等。”苏清寒叫住了他。 云一的身子一僵,停在原地。 苏清寒的目光,落向灵堂的方向,“把那碍眼的东西,给我撤了。” “怎么做,你知道吧?” 云一的瞳孔,猛地一缩。 “喂狗!必须喂狗!!!” 第60章 风起云涌 飞云山庄换了主人。 这一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江东。 甚至很快,便传到了临近的州府。 “那飞云山庄的悬赏,撤了?” “何止是撤了!”邻桌一个刚从城外回来的行商,神色古怪,压低了声音,“我跟你们说,飞云山庄,如今姓苏了!” “姓苏?哪个苏?” “还能是哪个苏?就是前些日子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个‘一刀仙’,苏清寒!” 嘶—— 满堂茶客,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被千里追杀的钦定死人,摇身一变,成了江东名门大派的新主人?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 “假的吧?我可是听说了,李云飞乃是凝罡境的大高手,成名数十年,那苏清寒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二十左右的黄毛丫头,她......”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飞云山庄服饰的弟子,面无表情地走到布告栏前,将一张崭新的帖子,重重地拍了上去。 帖子是红底金字,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飞云山庄新主苏清寒,将于一月之后,于山庄正堂,行继位大典,广邀江东同道,共观此礼。 落款处,是飞云山庄那枚用了上百年的大印。 这一下,再无人质疑。 整个茶楼,鸦雀无声。 紧接着,便是满堂哗然。 这江东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 林府。 苏守财手里捏着那张与茶楼里一模一样的英雄帖,手抖得像是中了风。 他一遍遍地看着上面的字,脸上一秒一个表情。 “我就说!我就说清寒那丫头,不是池中之物!” “飞云山庄的庄主!我的女儿,是飞云山庄的庄主!哈哈哈哈!” 他转过头,看着一旁双眼红肿的苏母,脸上再无半分之前的气闷。 “你看看你,前几日还哭哭啼啼的,妇人之见!我打她,那是为了她好!不打,她能有这般出息?” 苏母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只觉得无比陌生。 “苏守财...你还要不要脸?” “我怎么就不要脸了?”苏守财脖子一梗,“她是我女儿,我是她爹!这是改不了的事实!她如今当了庄主,难道还能不认我这个老子?孝道,懂不懂?这是天理!” 他越说越起劲,已经在盘算着到了飞云山庄,自己该坐哪个位置,该穿什么衣服。 该如何对那些平日里需要他仰视的名门大派们,发号施令。 “你这几日,也别板着个脸了,赶紧去收拾收拾,咱们明日就动身,去飞云山庄!去晚了,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苏家不懂礼数?” “我不去!”苏母猛地站起身,气得浑身发抖,“你还有脸去?你忘了你是怎么把清寒赶出家门的?你忘了你是怎么骂她孽障的?如今她出人头地了,你又想舔着脸凑上去当你的庄主老泰山了?” “你懂个屁!”苏守财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我那是权宜之计!我不那么说,林家怎么办?我们苏家怎么办?你以为我想吗?我那都是为了保全大家!” 一旁的林伯圭听着这番无耻言论,终于听不下去,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林轩更是直接冷着脸,站到了苏守财面前。 “姑父,表妹的继位大典,在一个月后,不急于一时。” 苏守财看着平日里还算恭敬的外甥,此刻竟敢拦着自己,当即就要发作。 可林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眼神里,一片冰冷。 苏守财那点气焰,竟是不自觉地弱了下去。 “你们这些人...真是不懂......” ... 靖安司,后堂。 赵龙坐在书案前,手里捏着一枚白子,迟迟没有落下。 他对面,空无一人。 那道黑影,依旧跪在阴影里,将刚刚探听来的消息,一字不漏地汇报完毕。 许久。 赵龙忽然笑了。 他将手中的白子,轻轻扔回棋盒里。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黑影低着头,不敢接话。 赵龙的计划,他知道一些。 可现在...... 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大人,楚王那边,怕是已经收到了消息,飞云山庄对他们至关重要,绝不会善罢甘休,还有齐侯府......怕是也坐不住了......” “一个月......”赵龙站起身来,喃喃道:“她这是在等,等她的敌人,等她的朋友,等所有想看她笑话,或是想趁火打劫的人,都到齐了。” 他忽然笑了。 “去,备一份厚礼。” “一个月后,我也要去飞云山庄,凑个热闹。” ... 楚王府。 “废物!一群废物!” 一个身穿蟒袍的中年男人,气得脸色铁青。 “一个飞云山庄,经营了江东数百年,竟是被一个黄毛丫头给端了!李云飞特么的是干什么吃的!” 书案前,一个谋士打扮的人,躬身道:“王爷息怒,此事......确实太过匪夷所思,那苏清寒的来路,至今不明,手段更是诡异。” “本王不管她是什么来路!”蟒袍男人一掌拍在桌上,“一个月后,本王要看到她的项上人头!飞云山庄,绝不能落入外人之手!” “王爷放心,属下......已经安排下去了。” ... 消息传得很快。 齐侯府的书房里,灯火彻夜未熄。 那些与飞云山庄交好的门派,义愤填膺,纷纷扬言要替李云飞报仇雪恨,还江东武林一个公道。 那些曾被飞云山庄压得喘不过气的势力,则一个个暗中窃喜,摩拳擦掌,准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分一杯羹。 一时间,整个江东,风起云涌。 无数双眼睛,都望向了同一个地方。 飞云山庄。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一个月之后。 那场注定要载入江东江湖史册的,继位大典。 第61章 疯狂氪金 这几日,苏清寒忙疯了。 大长老云一,躬着身子,站在宝库门口,小心翼翼地汇报着这几日的动向。 “庄主,外面已经闹翻天了,楚王府和齐侯府都派了探子过来,江东各路人马,都在等您一个月后的继位大典。” 苏清寒正盘腿坐在一堆金银上,手里拿着本账册,头也不抬。 “还有呢?” “还有一封从扬州府送来的书信,说是您的家书......” 苏清寒翻账本的手,停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了云一一眼。 云一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将信取了出来,双手呈上。 苏清寒接过信,一边说道:“行了,继续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老朽告退。” 云一如蒙大赦,退了出去。 拆开信,扫了两眼开头,苏清寒便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到一旁。 什么勾八玩意。 她是当时没考虑后果不假。 可在这乱世,她又有金手指傍身,怎可能老老实实当个安分守己的大小姐。 既然怕自己到处惹麻烦,让自己滚。 那便早点断干净就是。 何必如今到了这般局面,又来拿出父女之情来说道? 苏清寒长出了一口气,瘫倒在金银堆里。 这五天,她别的没干,就干了两件事。 第一件,便是每天雷打不动,花费一百两黄金,进行十连抽。 五天下来,五百两黄金,没了。 好在,运气还算不错,总算出货了。 两门可用的新功法。 【秘品奇术·碧玉冰蚕蛊(配套蛊虫一只):碧玉冰蚕蛊通体碧绿,行走如风,非迅疾如电之降蛊手法不能施为。此蛊奇毒至寒,能吐冰丝,冰丝一旦侵入血脉,中者立刻僵毙,死后尸体不腐。】 苏清寒看着手心中跟个玉石摆件似的小蚕,嘴角翘了翘。 这门蛊法最为神奇的地方,蛊虫的实力,竟然与自己绑定。 也就是说,日后她实力提升,也不需要再去培养别的蛊虫。 好东西。 另一门,则是一本身法。 【秘品身法·洛神凌波:洛神凌波讲究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退难期,若往若还,运用者如同乘波而来,踏浪而至,飘摇若流风之回雪。】 之前的《猛虎下山势》,说白了,并不能算是一门真正的身法,只是增幅自己的攻势。 而这门《洛神凌波》,主打的就是一个飘逸优雅,闪展腾挪,变化无穷。 苏清寒很满意。 至于从那本《飞云剑诀》,她也没浪费。 说实话,她早就用腻了刀。 天天开山快刀,灵热刀,听着就一股子莽夫味。 完全没有幻想中行走江湖的侠客风范。 奈何系统之前不给力,一直不出剑法。 如今有了这本上乘剑诀,刀法,也该退休了。 反正《灵热刀》这中品武技也快跟不上版本了。 如今打架全靠凝罡境的修为和《霸王卸甲功》硬撑,是该更新换代。 除了功法,第二件大事,便是嗑药。 宝库里,丹药堆积如山。 对寻常武者而言,丹药是辅助,得循序渐进,生怕吃多了根基不稳,走火入魔。 可苏清寒有系统。 药力,百分百完美吸收。 根基,系统给你焊得死死的。 于是,这五天,她除了偶尔吃了顿饭,其余时间,基本就是把丹药当饭吃。 饿了,来两颗丹药。 渴了,困了,也来两颗。 效果,自然是拔群的。 如今她的面板,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豪华! 苏清寒心念一动,打开了系统界面。 【宿主:苏清寒】 【等级:25(凝罡境)】 【功法:《飞云剑诀》(至臻) 《狂龙吞象功》(至臻) 《霸王卸甲功》(至臻) 《碧玉冰蚕蛊》(至臻) 《洛神凌波》(至臻) 《九曜星君眼·残》(至臻)】(用不上的暂时隐藏了) 【经验值:7500/300000】 【可分配技能点:10】 顺带一提,除了爆出的功法,还收获了不少技能点。 哪怕点满全部功夫,她也足足剩下十点。 看着这一长串金光闪闪的至臻功法,苏清寒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安全感,这不就来了么。 是该抽个时间,去解决掉那虎妖的麻烦了。 自己杀了黑爷李小逵,又宰了那头竹妖。 按理说,对方一定很想见她吧? 打定主意,她不再犹豫,随手抄起一把看据说是历代长老留下的佩剑,大步走出宝库。 “驴蛋!” 话音刚落。 远处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喧闹。 紧接着,一道黑色的影子,连滚带爬地从院墙那边冲了过来。 正是驴蛋。 这几日,它在飞云山庄,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山庄弟子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每天吃的都是上好的瓜果,喝的都是甘甜的山泉。 没事还能去马厩溜达溜达,欺负一下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凡马。 它都快忘了自己的脱困大业了。 此刻听到苏清寒的召唤,它一个激灵,撒开四蹄就跑了过来。 马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仙子!您叫我?” “走,透透气去。” ... 如今的景阳山,可以说十分奇怪。 山上的妖,不敢露头。 山下的民,不敢靠近。 村民不敢靠近,只因那山顶洞府里,住着一头自号山君的虎妖。 而妖物那边...... 洞府内。 山君很烦躁。 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狰狞的虎纹忽明忽暗,散发着骇人的妖气。 自他修行有成,盘踞此山以来,还从未像最近这般憋屈过。 若不是为了楚王的大计,何至于在此,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 “山君......”洞口阴影处,狼妖战战兢兢地探出个脑袋。 “滚进来。” 狼妖连滚带爬地跑到洞府中央,跪伏在地。 山君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它,眼神里满是厌烦。 “又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扰本君清净?” “回......回山君,飞云山庄......出事了......” 山君的眉头,微微皱起。 飞云山庄。 李云飞那个老家伙,也算是半个自己人。 可他不是凝罡境么? 能出什么事? “说。” “李......李云飞死了......整个飞云山庄,换了主人。” 山君闻言,先是一愣。 随即乐了。 哈哈,原来不止是我。 “哦?这江东地界,还有人敢动李云飞?是不是齐侯府?” “不......不是......,是......是一个叫苏清寒的女子......” “苏清寒?” 山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好像... 没有听说过。 “额,如今江湖上都在传,杀了黑爷与竹妖的,正是这个女人。” “是她?!” 山君的表情变得冰冷,沉吟片刻,问道:“她是如何杀的李云飞?” “这...飞云山庄的人嘴紧的很,也没传出什么消息,不过听那些江湖人说,是靠着下三滥的手段,阴了李云飞,这才坐上了那庄主的宝座......” 第62章 你认错了 话音未落。 山君猛地抬起脚,一脚踹在狼妖的屁股上。 “你特么二逼啊!江湖人说的话你也信?!” “那帮子人,嘴里能有一句实话?今天说东边出了个剑仙,明天就能说西边来了个佛陀,下三滥?你跟我说怎么下三滥?” 他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狼妖。 “李云飞是什么人?凝罡三重!半只脚都快踏进中境!你告诉我,什么样的下三滥手段,能对这么一个人生效?” “就算退一万步说,那女人真有通天的本事,给他下了毒,设了埋伏,侥幸成功了。” “然后呢?飞云山庄剩下的人呢?那几个长老,那几百号弟子,都是死人吗!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杀了他们的庄主,然后大摇大摆地坐上庄主的位子?” 狼妖已经不敢抖了。 他只是愣愣地跪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山君...... 说的好像...... 很有道理。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骇然。 “山君的意思是......” “意思?” 山君有些头疼地看着狼妖。 特么的。 和这些开智没多久的货色真特么难沟通! “此女......实力,必然在那李云飞之上!” 而且,是远在那李云飞之上! 强到足以让整个飞云山庄,连个屁都不敢放! 狼妖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山君看着他那副死了爹娘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 他站起身,在洞府里来回踱步,双手负后,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不过...此事,蹊跷啊......” “李云飞一死,飞云山庄这条线,算是断了,楚王那边,必然震怒,可他如今大军远在荆扬边境,一时半会儿,怕是腾不出手来。” “而齐候府那边,又会如何......若是他们知道,飞云山庄是楚王的人,自然乐意见得这般,可若是不知道...” 狼妖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自家山君深谋远虑,运筹帷幄。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山君,我们该如何是好?” 山君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他一眼,“如今,江东这潭水,已经被那个女人彻底搅浑了,这对于我们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冷静,敌暗我明,不可妄动,那女人既然敢如此高调行事,必然有所依仗,我们若是冒然出手,正中其下怀。” 狼妖的眼睛亮了起来。 它好像悟了。 “那......我们?” “等。”山君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 “坐山观虎斗,让她去跟整个江东的牛鬼蛇神斗,我们,只需保存实力,静待时变。” 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深意。 “待他们斗得两败俱伤,精疲力竭,便是我等,坐收渔翁之利之时!” 狼妖更是听得热血沸腾,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恨不得当场就给山君磕一个。 “山君高见!此乃万全之策!” “嗯。”山君满意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的隐忍,是为了日后更好的腾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你可要记牢了。” “小的明白!” “很好...” 山君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话锋一转,“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啊?” “收拾东西啊!”山君瞪了他一眼,“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立刻换个山头!” “......” 狼妖的脑子转不过来了。 “不是......山君,我们不是要坐山观虎斗吗?” 山君看他那副蠢样,气不打一处来。 “你懂个屁!万一那娘们虎啦吧唧的,先找我们麻烦,怎么办?这叫跳出棋盘之外,方能看清全局!我们现在这是去寻找一处更适合观战的龙兴之地!”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自己的家当。 “快!把本君床底下那几个箱子搬出来!动作麻利点!记住,只拿有用的东西,那些锅碗瓢盆,都不要了!” ... 一人一马,出了飞云山庄。 驴蛋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一大截。 仅仅半日,便已经能远远看到景阳山的轮廓。 这几日在山庄里好吃好喝,它身上的皮毛愈发油光水滑。 那股子蠢气,似乎也淡了些,多了几分神骏。 “你的修为倒是长进了不少。” “那是自然!”驴蛋的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得意,“我好歹也是......” 它话说到一半,猛地想起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好歹也是仙子您的坐骑!要是还没点长进,岂不是丢了您的人?” 苏清寒没说话。 那竹妖修炼百余年,不过只是通脉九重,妖族的修炼速度可见一般。 可这蠢马吃的喝的都是些普通瓜果草料,修炼速度却如此匪夷所思。 啧...... 这坐骑,似乎有自己的秘密...... 得找个时间,好好关心关心它。 身下的驴蛋打了个哆嗦,有些莫名其妙道:“奇了怪了,怎么感觉阴嗖嗖的,仙子,您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 “有吗?这日头这么大,怎么会有凉意?莫非你心里...有什么事情吧?” “诶?仙子说笑了,驴蛋我啊,已经是仙子的形状了,何来的心事?” “......” 景阳山的地界,有些过分安静。 林子里,听不见鸟叫。 草丛里,听不见虫鸣。 一人一马,走在山间小径上,只有蹄声与风声。 驴蛋压低了声音:“仙子,这地儿不对劲,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苏清寒骑在马背上,没说话,只是右手握住了剑柄。 她如今底气很足。 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小心,总是没错的。 山路蜿蜒。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一个拐角。 绕过拐角的瞬间,苏清寒勒住了缰绳。 驴蛋也猛地停下脚步。 小径上,站着一队东西。 数不清的妖物,背起了行囊。 而在它们身前,站着一个魁梧至极的男人。 男人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黑色虎纹。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哐当。 狼妖肩上的包袱,掉在了地上。 苏清寒皱起眉头,有些不确定道:“景阳山,山君?” 那男人低着头,摆了摆手。 “认错人了吧?我们就是路过的。” “哦...” ----------- 请假一天,今日两章 成绩实在太差了,道心有些崩溃。 我得看看和上本究竟区别在哪里...... 第63章 姑娘若是不弃,某愿拜为义母 苏清寒点点头。 她脸上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歉意。 “那可能,是我认错了。” 山君见状,心中一喜。 还好本君老谋深算。 若是再迟一步。 岂不是直接被人堵在家门口? 况且,如今近距离接触,他更是暗自庆幸。 眼前的人...实力已经是凝罡中境! 妈的! 如此境界,却曾在江湖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女人在扮猪吃老虎。 他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挺了挺胸膛,指了指身后。 “这些妖物,已被我驯化,从未伤人分毫,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一番话说的真切。 若不是他身后的野猪精,肩上扛着的包袱里,还露着半截人的大腿。 苏清寒差点就信了。 下一秒。 苏清寒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消失在马背上。 《洛神凌波》! 其身法若危若安,进退难期。 山君只觉得眼前一花,危机感自心底疯狂涌起。 他想也不想,体内的妖力瞬间爆发,双臂交叉护在胸前。 可还是晚了。 一抹剑光,当头斩下。 飞云剑诀! 轰——! 沉闷的巨响,在山间回荡。 山君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后方的山壁上。 草! 你这女人属老虎的? 说翻脸就翻脸??! 他骇然地抬起头。 只见苏清寒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马背上。 手里提着一把长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仿佛,从未动过。 那一剑,为何如此之快,如此之强?! 自己的护体妖罡,在她面前,竟脆得跟张纸一样! 就这种实力,江湖上还特么有人敢说是侥幸?! 我侥幸你奶奶个腿儿! 一群沙笔! 山君的心态,彻底崩了。 跑? 往哪跑? 这女人,分明是不给它活路了。 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何况是只老虎! 苏清寒看着他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好看的眉毛微微挑起。 “吼——!!!” 一声震彻山林的虎啸。 猛虎一怒风云变,啸动山林百兽寒。 他一步步走了出来。 周身妖气一阵汹涌,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头吊睛白额的猛虎虚影。 眸子,此刻已是赤红一片。 本已吓得两股战战,准备随时作鸟兽散的小妖们。 听到这声熟悉的咆哮,竟是齐齐精神一振。 “山君发怒了!” “山君终于要动真格的了!” 其中一头野猪精,脸上狂热无比:“山君修行已有八百余载,一身妖罡早已凝练如铁,如此威势,谁敢一战?” 狼妖,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它就说! 山君何等英雄了得,怎会怕一个区区的人族女子! 先前那般示弱,定是诱敌之计! 如今,才是真正的雷霆一击! “吼——!!!” 山君又是一声爆喝,声浪滚滚,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朝着苏清寒的方向冲了过来。 来了! 狼妖的拳头,都捏紧了。 它仿佛已经看到,山君将这女子撕成碎片,然后带领它们,走出景阳山,在这江东之地,创下一番霸业的场景。 苏清寒的瞳孔,也微微收缩。 握着剑柄的手,紧了一分。 刚想拔剑。 电光火石间。 山君在距离苏清寒身前三丈之地,猛地停下。 随后,他双膝一弯。 以一种极其标准的姿势,一个滑铲,跪在了苏清寒的马前。 “姑娘若是不弃,某愿拜为义母!!!” “......” “......” 狼妖脸上的狂热凝固。 它好像...... 又悟错了。 不是! 你堂堂山君,怎么就这点骨气?! 给一个人族下跪? 还特么的要拜义母?! 众妖纷纷骇然。 却见苏清寒眉头一皱,“义母?” “是!”山君见她开口,顿时如同打了鸡血,连忙又磕了几个响头。 “孩儿盘踞此山数百年,自以为有几分本事,可见到义母之后,方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 “义母方才那一剑,当真是石破天惊,气贯长虹!孩儿当时便被您那绝世的风采所折服,只觉得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义母,您就收下孩儿吧!孩儿愿为您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字字泣血,情真意切。 驴蛋心中也是震怒。 好家伙。 我他娘的只是当个坐骑,你这浓眉大眼的,上来就要当儿子? 这世界的妖物,都这般没有骨气的吗? 山君跪在那里,头磕得邦邦响,额头都见了血。 奇耻大辱! 堂堂景阳山山君,修行八百年,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可他娘的,打不过啊。 尊严算个屁。 活着才是硬道理! 只要活下去,总有出头之日! 苏清寒终于从这魔幻的场景中回过神来。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她曾以为,自己穿越而来,不过是换个地方,换种活法。 可杀了黄风寨的人,杀了李天逸,再到杀了李云飞,坐上这飞云山庄庄主之位。 她才渐渐明白。 在这个乱世,你不想惹麻烦,麻烦却会主动找上你。 退,无路可退。 既然如此,那便不退了。 这天下,楚王想要,齐侯想要,各路牛鬼蛇神都想要。 凭什么,我就不能要? 更何况,当初与苏家断绝之后,这世上,再无她苏清寒的牵绊。 她本意是来斩草除根,解决掉这个盘踞在自己地盘上的隐患。 可现在,她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自己如今虽是飞云山庄之主,可手下能用的人,却着实不多。 云一那些长老,忠心是有了,可终究太弱。 许多事情,办起来不方便。 而这头虎妖......实力不弱,又是个彻头彻尾的软骨头。 收入门下,也未尝不可。 她又不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正义之士。 并不会因为对方是妖族,便要不死不休。 只是...... “我还没到,能生出你这么大儿子的年纪。” 苏清寒的声音,悠悠响起。 山君猛地抬头,脸上满是惊恐。 完了。 这女人,油盐不进! 连义母都不认,这是要下死手了! 他脑子飞速运转,正想着是再磕几个头,还是转身就跑。 苏清寒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给你两个选择。” “一,死。” “二......” 她的目光,瞥向了一旁的驴蛋。 “像它一样。” 山君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那匹黑马,正人立而起,两只前蹄抱在胸前,下巴高高扬起,鼻孔朝天。 山君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黑马,竟也是妖族! 而且,他感受到了。 从那匹马的身上,传来一股与这女子同源的气息。 他活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是御兽奇术!主仆契约! 只要自己的修为低于对方,就一辈子翻不了身! 再看对方,年纪这么点,就已经有如此深厚的修为。 他一个修炼缓慢的妖族,拿头去和对方比? 靠! 这要是点头,这辈子,岂不是就成了对方的走狗? 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当狗,至少还能活着。 想通了这一节,山君的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 “愿意!小妖一百个愿意!” 【收服凝罡境妖物×1,达成成就:好像养了条狗,奖励经验值20000点,技能点×2】 第64章 在苏姑娘面前,你叫我驴蛋,我不与你计较 飞云山庄。 山门前,两名守山弟子靠着石狮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忽然,一股浓郁的妖气,自山下席卷而来。 妖气之盛,让两名弟子瞬间脸色惨白。 “敌......敌袭!” 其中一人连滚带爬地想去敲响警钟。 可手还没碰到铜钟,动作便僵住了。 只见山道上,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走了上来。 队伍的最前方,一道白衣身影,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 不是他们那位新庄主,又是何人? 可她身后...... 那乌泱泱的一片,扛着大包小包,长得千奇百怪的......是什么东西? 尤其是队伍里赤着上身,浑身布满虎纹的魁梧壮汉。 那股子骇人的妖气,十有八九都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两名弟子腿肚子都在哆嗦。 这这这..... 这是什么情况?! 苏清寒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扔给一旁的弟子。 “去,把后山那几处空着的院子收拾出来,让他们住下。” 她又瞥了眼山君,“以前你在景阳山做过什么,我不追究,可入了这飞云山庄,就得守我的规矩,若是让我知道,谁敢在山庄里伤人,或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她没有说下去。 可山君何等人物,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 “主人放心!小妖明白!小妖日后定当恪守本分,绝不敢有半分逾越!” 苏清寒点了点头,不再理会这群妖物,径直朝着山庄深处走去。 她一走,场面更紧张了。 守门的弟子犹豫了许久,这才走上前,“这位......这位......前辈,请......请随我来。” 山君脸上的笑容和善,主动弯下腰,与那弟子平视。 “有劳小兄弟,不敢当前辈之称,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小兄弟喊我老山便可。” 那弟子何曾见过这般阵仗。 一头凝罡境的大妖,对自己如此客气? 他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腰杆却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不敢不敢,前辈这边请。” 就在这时。 一声轻咳,从旁边传来。 山君的动作一顿,连忙转头看去。 只见那匹黑马,两只前蹄抱在胸前,装作在看风景。 山君瞬间懂了。 这是老人对新来的立规矩呢! “驴蛋兄,可是有何吩咐?” 驴蛋的马眼,缓缓眯起,斜睨着他。 “在苏姑娘面前,你叫我驴蛋,我不与你计较。” “可如今......你该叫我什么?” 山君的心,猛地一沉。 屈辱感涌上心头。 他娘的! 什么时候,一头小小的通脉境马妖,能在自己这等凝罡大妖面前摆谱了? 可形势比人强。 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探着开口。 “那......大哥?” “嗯。” 驴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用蹄子拍了拍山君的肩膀,语重心长。 “你初来乍到,有些规矩,不懂,也正常。” “但你要记住,在这,最重要的,不是实力,而是眼力。” “你看我,为何能得主人青睐,随侍左右?” 山君连忙躬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还请大哥指点迷津!” “因为我,懂事。”驴蛋高深莫测道,“主人想什么,我便做什么,主人没想到的,我替她想到,这,才是为臣之道,懂了吗?” “懂了懂了!大哥一席话,真叫小弟茅塞顿开,胜读十年书啊!” 山君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把这头蠢马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饲养的年轻弟子小跑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盘洗得干干净净的鲜果。 “马爷,您的点心来了,今儿的都是刚从后山摘的,甜着呢。” “唔...知道了。” 驴蛋咳嗽一声,恢复了寻常马匹的模样。 迈开四蹄,跟着那弟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山君黑沉的脸。 ... 后山别院,清幽雅致。 故事里才子佳人住的地方,大抵便是如此。 可如今,住进来了一群牛鬼蛇神。 众妖安顿下来,一个个皆是垂头丧气,没了半点在景阳山时的嚣张气焰。 山君背着手,站在院子中央,清了清嗓子。 “都过来,我简单说两句。” 一众小妖连忙围了上来。 山君看着他们这副德行,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从今日起,咱们便是在飞云山庄讨生活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都给我记牢了,有几条规矩,谁要是犯了,别怪我不念旧情。” 他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不准在山庄里伤人,更不准吃人,谁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我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听明白了吗?” 众妖连忙点头。 可狼妖却苦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举起了爪子。 “山君......那......那我们这些吃惯了肉的,可怎么办?总不能......以后都改吃草吧?” 这话一出,院子里那几头食肉的妖物,脸上皆是露出为难之色。 是啊。 不吃肉,那活着还有什么滋味? 山君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猛地一脚踹在那狼妖的屁股上。 “你他娘的是不是没长脑子?!” “主人说的是不准伤人!没说不准吃别的肉!这飞云山庄方圆百里,山里的野猪狍子,不够你吃的?非得惦记那两脚羊?!” 狼妖被踹得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非但不恼,反而一脸恍然。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其余几头妖物,也是眼睛一亮,纷纷点头。 山君看着这群夯货,只觉得心累。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第二,见了山庄的人,都给我客气点,头放低点,笑容放真诚点,谁要是敢摆谱,下场自己想。” 众妖又是一阵猛点头。 这都不用山君提醒。 除非是不想活了。 否则,谁敢摆谱? 山君说到这里,语气里多了几分萧索,“唉...咱们现在是寄人篱下,不比在自己山上......” 院子里,一片寂静。 一股悲凉的气氛,在众妖之间蔓延。 是啊。 想当初,他们在景阳山,何等快活。 想干嘛干嘛,就算惹恼了山君,也不过是挨一顿臭骂。 可如今... 一个弄不好,就是身死的下场。 就在这愁云惨淡的氛围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山君!” 一头野猪精,从妖群里站了出来。 它长得膘肥体壮,獠牙外翻,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我等妖族,生于天地,啸傲山林,岂能久居人下,受这般窝囊气?!” 山君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猪逼鬣,你想说什么?” 那叫猪逼鬣的野猪精,挺了挺胸膛,脸上满是傲然。 “大丈夫,能屈能伸,山君您先前忍辱负重,乃是权宜之计,小弟佩服!可我们,不能就这么认命了!” 它环顾四周,声音愈发高亢。 “我有一计!可助我等,脱离苦海,重获自由!” 第65章 大典开始 众妖闻言,皆是一愣,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它的身上。 狼妖更是凑了过去,小声问道:“猪哥,你有何妙计?” 猪逼鬣清了清嗓子,脸上满是智珠在握的神情。 “那女人虽然厉害,可她毕竟是人,只要是人,便有弱点!她如今坐上这飞云山庄庄主之位,看似风光,实则已是四面楚歌!” “小的已经打探清楚了,一个月后,便是她的继位大典,届时,江东各路人马,定会齐聚于此!其中,必有与她为敌之人!” “我们,只需在此之前,假意顺从,博取她的信任,待到大典那日,各方势力与她缠斗,她自顾不暇之际,我等便在山庄之内,四处放火,制造混乱!” “届时,里应外合,她必然首尾难顾,阵脚大乱!我们便可趁此良机,一举将她斩杀!夺了这飞云山庄的基业!”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 可众妖听得是心惊胆战,一个个脸色煞白,看着猪逼鬣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你这计划...... 听着是挺像那么回事。 可你是不是忘了,那女人一剑,就把山君给劈飞了? 狼妖更是吓得连连后退,恨不得离这头蠢猪远一点。 你他娘的,这是想带着我们哥几个,去鬼门关前仰卧起坐啊! 山君静静地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看着猪逼鬣,许久,才缓缓开口。 “说完了?” “说完了!”猪逼鬣还以为山君是被自己的计策所折服,愈发得意,“山君,您觉得此计如何?” “嗯...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 山君点了点头。 下一秒。 啪—— 一声脆响。 硕大的猪头当场炸开。 “但你先别出发。” 山君缓缓收回手,看着那具尸体。 后背,却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透。 傻逼玩意! 这特么人家的地盘,谁知道有没有眼线? 这蠢猪方才那番话,若是传到她耳朵里...... 想到这里,山君的身子,都忍不住开始发抖。 众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喘。 “行了,都自己注意点,散了吧。” 山君疲惫的挥了挥手,不再多言。 众妖点头告退。 “等等...你们抽个人,把猪逼的妖丹,挖了给主人送去。” ... 一个月,弹指一瞬。 扬州境内,所有茶楼酒肆,渡口驿站。 谈论的,只有一件事。 飞云山庄,继位大典。 “今日就是飞云山庄的继位大典了!” “就是那个‘一刀仙’?她还真敢?” “谁说不是?楚王府那边,据说已经放出话来,要她的人头,齐侯府那边,也是态度暧昧,不明所以,还有那些跟飞云山庄交好的门派,哪个不是准备去大典上讨个公道?” 一个刚从飞云山庄附近回来的行脚商,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 “公道?怕是讨不成了。” “此话怎讲?” “我跟你们说,你们是没见着那山庄如今的阵仗,邪门,太他娘的邪门了!” 众人皆是好奇,纷纷凑了过来。 “我路过山脚,你猜我瞧见了什么?一群......一群妖物!在给飞云山庄做苦力!” “妖物?” 满堂哄笑。 “老哥,你这是喝了多少?你当是说书呢?” 那行脚商急了,脸都涨红了。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 “是是是,你说的是。” 众人只当他是个笑话。 笑过之后,便又各自议论起来。 ... 飞云山庄,正堂前。 云一看着眼前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身旁,李玄风手里拿着一张长长的礼宾名单,脸色发白,嘴唇都在哆嗦。 “大......大长老,这......这真的行吗?” 云一能说什么? 半个月前,他与李玄风还在为这继位大典的人手发愁。 新庄主发了话,要办,还要大办。 可山庄里拢共就那么几百号弟子,就算加上那些下人。 要布置场地,要负责伙食,要维持秩序,要接待上千名来自江东各地的宾客,人手根本不够。 雇人吧,又怕新来的手脚不干净,万一有其他势力的探子混入其中,岂不是又要麻烦? 两人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然后,山君就找上门来了。 “二位何故发愁?若有用得着小妖的地方,但说无妨!”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不远处,十几头妖物,赤着膀子,喊着号子,将一座数十丈高的观礼台搭建了起来。 几个狼妖,穿着山庄弟子的服饰,正对着一盆水,练习微笑。 “不对不对,你这笑得太假了,牙都龇出来了,得含蓄,含蓄懂吗?” “可......可我一笑,就这样啊......” “蠢货!学我!” 待在山君身旁最久的狼妖,努力将嘴角往上咧,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 旁边的下人看了一眼,吓得魂都没了。 最离谱的,是山门口。 几头膘肥体壮的野猪精,身上穿着特制的劲装。 腰间挎着朴刀,胸前系着大红花。 跟门神似的,一左一右,站得笔直。 负责教他们礼仪的执事,已经快崩溃了。 “说了多少遍了!客人来了,要躬身行礼,说‘贵客临门,有失远迎’!不是让你们哼哼!” 一头野猪精委屈巴巴地拱了拱鼻子。 “可......可我一激动,就想哼哼......” 整个飞云山庄,人与妖,就这么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协作了起来。 山庄的弟子们,从一开始的恐惧,到后来的麻木,再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只用了不到三天。 苏清寒对这一切,不闻不问。 她收了这批妖物,本就没打算藏着掖着。 在这乱世,你跟人讲道理,人家跟你讲拳头。 你把拳头摆出来了,人家才会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听你讲道理。 她就是要让全江东的人都看看。 新的飞云山庄,不好惹。 ... 继位大典,便在今日。 山门大开,宾客如云。 “青城派掌门,刘一手,到——” 青城派掌门刘一手,带着门下七八个弟子,昂首阔步地走了上来。 他今日来,便是存了心思,要替江东武林,质问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可他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脚步骤然一顿。 拦在他面前的,是一头比他整个人还壮的野猪精。 “贵客临门,哼哼,有失远迎。” 刘一手:“......” 他身后的弟子,脸都吓白了。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宾客,陆续抵达。 齐侯府的管事,楚王府的密探,江东各大世家的代表,各路门派的掌门长老...... 他们每一个人,在踏入飞云山庄之后,脸上的表情,都出奇的一致。 从一开始的惊疑,到震惊,再到骇然。 他们看到了彬彬有礼,端茶送水的狼妖。 看到了力大无穷,维持秩序的熊妖。 整个山庄,妖气冲天。 几个原本还想趁乱浑水摸鱼的小门派掌门,当场就走不动道了。 一个个缩在角落里,冷汗直流。 这还摸个屁的鱼! 当他们走到正堂前的广场上,看到那个赤着上身,浑身布满虎纹,只是静静站在那,便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的男人时。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景阳山,山君! 这头盘踞江东,连齐侯府都奈何不得的凝罡境大妖,竟然...... 竟然也在这里! 而且看他那站位,分明是在给那新庄主,看家护院! 这苏清寒,究竟是何方神圣? 竟能让这等凶物,都甘心臣服? 广场上,上千宾客,座无虚席。 可偌大的场地,却安静得有些可怕。 所有人,都在等。 咚—— 一声悠扬的钟鸣,响彻山谷。 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齐齐将目光,投向了正堂之内。 ----------- 今日7000字,欠一章3000 第66章 2V6,拿头输? 钟声悠扬,回荡在飞云山庄的群山之间。 广场上,上千宾客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正堂之内。 来了。 在万众瞩目之下,一道身影,缓缓自堂中走出。 一袭玄色长袍,金丝滚边,绣着云纹,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 长发仅用一根乌木簪束着,不施粉黛,面容清冷。 在她身后,李玄风与山庄四位长老垂首跟随。 再往后,是八名同样身着玄衣,腰佩长剑的弟子,神情肃穆,步履沉稳。 这般阵仗,让场间不少心怀鬼胎之辈,心头又沉重了几分。 苏清寒走上高台,目光在台下缓缓扫过。 台下,早已是一片死寂。 实力如何,暂且不论。 单是这份容貌,这份气度,便足以让人生不出半点亵渎之心。 甚至已经有那么几个心思活络的世家子弟,在心里默默盘算起来。 这位苏庄主,瞧着年纪不大,不知...... 招不招婿? 云一上前一步,朗声宣读。 “飞云山庄,立派六百载,历代庄主,皆以匡扶江湖正道为己任......” 繁琐的继位大典,就此开始。 焚香,祭天,告慰先祖。 一套流程走下来,繁文缛节,听得人昏昏欲睡。 可场中,却无人敢露出半分不耐。 宾客席位,泾渭分明。 东首第一席,坐的是江东四大士族之人。 为首的,正是江东陆氏的家主,陆远山。 他身旁,还坐着一个少女,正是那日与苏清寒在茶棚有过一面之缘的陆晚舟。 此刻的陆晚舟,一双眼里满是小星星。 “爹,我以后...也想成为苏庄主那样的人!” 陆远山端着茶碗,闻言,手抖了一下。 与陆家并坐的,是顾、朱、张三家的代表,一个个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 士族与江湖,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他们今日来,只为观望,不为站队。 另一边,则是江东武林的各路门派。 江东武林,素有“一庄二阁三谷”的说法。 一庄,自然是飞云山庄。 而那二阁,便是听潮阁与烟雨阁。 三谷,则是神剑谷,百花谷,药王谷。 如今,这几大顶尖势力的掌门人,悉数到场。 听潮阁的阁主,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 他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山君,嘴角抽了抽,对着身旁神剑谷的谷主低声道:“老林,这事你怎么看?” 神剑谷谷主林萧然,是个瞧着文质彬彬的白衣剑客,他摩挲着手中的剑鞘,淡淡道:“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听潮阁主冷笑一声,“李云飞那老东西,虽说不是什么好鸟,可终究是我江东武林的人,如今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片子夺了基业,我们若是就这么看着,日后传出去,我江东武林的脸,往哪儿搁?” 林萧然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听潮阁与飞云山庄素来不睦,巴不得他死,今日这般义愤填膺,装给谁看? 最角落的一席,坐的,才是今日真正的大人物。 靖安司,赵龙。 齐侯府,总管,陈平。 以及,一名穿着普通的男人。 陈平端起酒杯,对着赵龙遥遥一敬,皮笑肉不笑道:“赵大人,不知对这位新上任的苏庄主,有何高见?” 赵龙温和一笑,饮尽杯中酒。 “苏庄主年纪轻轻,便有这般通天手段,实乃我江东之幸,齐侯府,当高枕无忧矣。” 陈平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而那穿着普通的男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眼睛死死盯着苏清寒。 他便是楚王派来的人。 终于,冗长的仪式,走到了最后一步。 云一高声道:“新主继位,大典——礼成!” 苏清寒转过身,面向檀木大椅。 她缓缓提起玄色长袍的袍摆,准备落座。 台下,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这一旦落座。 明面上,便代表着,飞云山庄新庄主之位,得到了江东各势力的承认。 就在这时。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听潮阁阁主与神剑谷谷主林萧然,不知何时,已然站起身来。 听潮阁主抱着膀子,一脸的玩味。 而林萧然,则一步步走出席位,走到了中央。 他对着台上的苏清寒,遥遥一拜。 “在下神剑谷林萧然,见过苏庄主。” “苏庄主以雷霆之势,入主飞云山庄,拨乱反正,此等魄力,林某佩服。” “只是,飞云山庄乃我江东武林的执牛耳者,庄主之位,干系重大,非德才兼备者,不能居之。” 场间气氛,瞬间微妙。 高台之上,苏清寒面无表情。 她自然知道,今日这大典,不可能就这么顺顺当当地过去。 林萧然继续道:“苏庄主既要为我江东武林执牛耳,自当让我等心服口服,林某不才,愿向苏庄主,讨教一二,也好叫江东同道看看,这飞云山庄的新主人,究竟有几分斤两。” 他话说得客气,可话里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不服。 就是要当着全江东的面,打你的脸。 便在此刻,角落里那名穿着普通,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也缓缓站了起来。 “神剑谷主所言甚是,李云飞庄主乃是江东成名已久的前辈,苏姑娘以这般手段取而代之,总得知会一声,说个明白,否则,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以为江东无人?” 楚王府的人,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有了这两人带头,宾客席间,那些本就与飞云山庄交好,或是早就得了授意的门派,也纷纷站了出来。 “不错!飞云山庄乃我江东正道魁首,岂能由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当家做主?” “我等今日前来,便是要替李老庄主,讨一个公道!” 一时间,群情激愤。 先前还噤若寒蝉的众人,此刻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个义愤填膺,口诛笔伐。 高台之上,云一面色涨红,气得浑身发抖。 他刚想上前一步,厉声呵斥。 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山君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他的身旁。 他没有看云一,只是踏前一步,走到了高台边缘。 他甚至都没有释放妖气,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便让台下那些叫嚣的声音,弱了三分。 等等... 林萧然面色一沉,他差点忘了。 如今的飞云山庄,可是足足有两名凝罡境。 而且,以他看不透苏清寒的修为,此人怕是已经踏入中境。 不过,他目光扫视身后,又很快放下心来。 他们这次串通一气,来的,可不止两位凝罡。 一庄二阁三谷,哪一个大派,没有凝罡坐镇? 况且... 楚王那边,亦是凝罡! 2V6,拿头输? 第67章 就凭我,苏清寒三个字 山君一步步走下高台,来到林萧然前。 苏清寒没发话,显然是默许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 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林萧然的瞳孔,微微收缩,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他身旁,听潮阁阁主也是脸色微变,暗骂一声。 这头畜生,想干什么? “山君,此乃我江东武林内部之事,与你妖族无关,还望......” 还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 啪—— 一声脆响。 响彻了整个广场。 林萧然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被这一巴掌抽得原地转了三圈。 像个陀螺似的,一屁股坐倒在地。 嘴里,更是吐出两颗带血的牙。 “......”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这头凝罡境的大妖,竟是一言不合,直接动手。 而且,打的还是神剑谷的谷主,林萧然! 山君甩了甩手,不屑地冷哼一声。 这帮子蠢货。 他虽然打不过身后那位,可到底也是在凝罡境浸淫了数百年的大妖。 眼前这帮子人,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凝罡二三重,如何是他的对手? 林萧然被打懵了。 他捂着脸,坐在地上,半晌才回过神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直冲天灵盖。 他堂堂神剑谷谷主,江东有头有脸的人物,竟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当众掌掴! “你!你这畜生!欺人太甚!” 他指着山君,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竟敢动手伤人!眼里还有没有江湖规矩!” 山君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咧嘴一笑。 “傻逼,老子是妖,讲尼玛江湖规矩。” 高台上。 苏清寒看着台下这出闹剧,心中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规矩,又是规矩。 这些江湖人,天天把规矩挂在嘴边。 可真正有心打架的,哪有工夫跟你耍嘴皮子。 江湖中实实在在闯荡的,往往一言不合就直接开打,打不赢再说。 说到底,不过是借着规矩的名头,来试探她的底线罢了。 她不再理会台下的骚动。 转过身,缓缓落座。 玄色的袍摆,铺陈开来,如墨染的云。 神剑谷的弟子们终于反应过来,惊呼着冲上前去,手忙脚乱地将他们的谷主扶起。 “谷主!您没事吧!”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也!!!” 林萧然被人搀着,摇摇晃晃地站稳,他抬起头,一张还算儒雅的脸,此刻肿得像个猪头。 “好......好一个飞云山庄!” 他话音未落,一声暴喝炸响。 “苏清寒!” 听潮阁阁主怒目圆睁,指着高台上的苏清寒,声若洪钟。 “你纵容妖物,当着我江东群雄之面,行凶伤人!此乃奇耻大辱!” “我江东武林,何时轮到妖魔在此撒野!” 他这一声,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不错!苏庄主,此事你必须给个说法!” “李云飞庄主在时,山庄之内,何曾有过这般乌烟瘴气之景!” “与妖为伍,蛇鼠一窝!这便是你飞云山庄的新气象吗?” 他们义愤填膺,痛心疾首。 仿佛被打的不是林萧然,而是他们的亲爹。 一时间,指责之声,此起彼伏。 “苏清寒!你弑主夺位,本就是德行有亏!如今更是引妖入室,祸乱江湖!你,德不配位!”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捶胸顿足,声泪俱下。 “我江东武林,岂能以你这等女子为首!更何况,还是一个与妖魔为伍的女子!” 可高台之上的那个人,依旧稳坐于大椅之上。 只是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扶手。 笃。 笃。 笃。 楚王府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端起酒杯,目光却若有若无地瞥向了齐侯府陈平的方向。 “呵,江东之地,人杰地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看来,这江东的江湖,确实是缺个管事的人了。” 这话,便有些诛心了。 齐侯府总管陈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楚王府的人,这是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他们齐侯府的脸。 他身旁,几名齐侯府的供奉,已是面露怒容。 可陈平却不敢轻举妄动。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邻座。 赵龙仿佛没听到那边的动静,依旧慢条斯理地端着茶碗。 “啧...这茶,挺好。” 草! 陈平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临行前,侯爷只交代了四个字,便宜行事。 可眼下这局面,怎么便宜行事? 帮苏清寒? 那便是与半个江东武林为敌! 到时候,怕是要传出齐侯府与妖魔勾结这等风言风语。 帮那些门派? 那最后这庄主之位给谁坐? 齐侯素来不喜江湖武林,怕是最后又落入了楚王的手中。 陈平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而另一边,陆家家主陆远山,看着场间的闹剧,眉头紧锁。 他身旁的陆晚舟,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双拳头捏得发白。 “爹!他们......他们好欺负人!” 陆远山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广场之上,讨伐之声,已经到了顶峰。 山君站在台下,有些尴尬。 草了...... 好像给主人惹麻烦了...... 他看了一眼高台上的那道身影,背后冷汗直冒。 终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苏清寒停止了叩击扶手的动作。 “说完了?” “说完了,就该我说了。” 她摇摇头,右手搭在扶手上,随意地撑着侧脸。 “我今天坐在这里,不是来跟你们商量,也不是来听你们讲什么规矩的。” 不商量? 不听规矩? 这女人,好大的口气! 听潮阁阁主怒极反笑,他指着苏清寒,正欲开口。 苏清寒却继续道:“今日请诸位来,只为一件事。” “飞云山庄,自今日起,不复存在。” 什么?!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云一和李玄风等人,更是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不复存在? 这......这是什么意思? 就连那一直稳坐钓鱼台的靖安司赵龙,端着茶碗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苏清寒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 “取而代之的,是江东盟。” 江东盟?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这是......要改个名字? 可苏清寒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我为盟主。” “自此之后,江东武林,一体同盟,听我号令。” “飞云山庄,更名八荒宫,为江东盟之首。” 轰—— 所有人纷纷倒吸了口凉气。 这这这! 这女人......她想干什么?! 江东盟? 狗屁的江东盟! 这分明是要整合整个江东武林! 她要当这江东的,武林皇帝! 何其狂妄! 何其大胆! “疯了!你简直是疯了!” 听潮阁阁主再也忍不住,指着苏清寒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口出狂言,要整合我江东武林?!” “凭什么?!” 说话的,是林萧然。 他死死地盯着苏清寒,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凭什么,让我们臣服于你?” “就凭你区区两名凝罡?你可知道,江东武林,有多少名凝罡境?!” 是啊。 凭什么? 你苏清寒,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 就算你有些手段,有些实力,可江东这么多的门派,这么多成名已久的高手,凭什么要听你一个人的? 这可不是所谓的魁首,而是整合! 前者不过一个名声罢了。 后者,这是实实在在要掌控所有江东门派!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道玄色的身影之上。 他们倒是想看看,这女人,哪来的底气? 高台之上,苏清寒面对质疑,嫣然一笑。 随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避而不答之时。 她朱唇轻启。 声音不大,却响彻飞云山庄。 “就凭......” “我,苏清寒三个字。” 第68章 六方罡气冲霄汉,一道玄影落凡尘 “......” 一阵沉默。 下一秒。 “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凭她苏清寒三个字?” 听潮阁阁主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林萧然也满是讥讽。 “这丫头,莫不是被吓傻了?真以为凭着一张脸,就能让整个江东俯首称臣?” 那名楚王府派来的男人,更是摇了摇头,端起酒杯,自顾自地饮了一口。 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一个傻子。 这是在场绝大多数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云一和李玄风等人,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完了。 庄主她,终究是太年轻了。 魁首者,德高望重,为天下表率,受人敬仰,却无实权。 盟主者,生杀予夺,号令所至,莫敢不从,乃是君王。 这两者之间,是云泥之别。 就在这满场讥笑声中,高台之上的苏清寒,缓缓睁开了眼睛。 刹那之间。 笑声,忽然停下。 所有人的喉咙,仿佛被人捏住。 他们不可思议的看着台上。 只见苏清寒,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可那股自她体内弥漫而出的气息,却如山崩,如海啸。 浩浩荡荡,铺天盖地。 凝罡境七重! 这一个月,她几乎搬空了飞云山庄的宝库。 无数的药力挥霍之下,她的等级,从二十五级,一路飙升到了二十七级。 除了修为的暴涨。 每日雷打不动的十连抽,也出了不少好东西。 她身上这件看似平平无奇的玄色云纹长袍,便是一件极品护具。 至于腰间那把剑...... 【极品兵刃·九淬翠血剑:青红交织,浮光霄焕,以之指天则日月暗,以之泛海则鲸鲵遁,必经九次血淬方可铸成。】 她越发觉得,想要在这乱世之中快速变强,光靠杀人越货,实在太慢。 境界越高,能杀的同级之人便越少,哪有那么多经验包给她刷? 还得是天材地宝,丹药之类,才是真正的版本答案。 可一个飞云山庄的宝库,终有耗尽的一天。 所以,才有了这江东盟。 她要的,是整个江东的资源。 台下,听潮阁阁主脸上的笑容,早已僵住。 林萧然握着剑柄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先前还叫嚣得最凶的几个小门派掌门,此刻已是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竟是活生生被这股气势给吓晕了过去。 那名楚王府的密探,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捏得粉碎。 全场,死寂。 唯有角落里,靖安司赵龙,端着茶碗的手,停在半空。 他看着高台上的那道身影,许久,才缓缓吐出四个字。 “凝罡......后境。” 这四个字,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凝罡后境! 江东之地,素来重商轻武,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出过这等境界的武道宗师了? 况且,这等人物,要么早已被各路诸侯招安,要么便是隐世不出,于深山之中参悟更高境界。 谁他娘的还混江湖啊?! 这不合理! 这根本就不合理! 山君站在台下,感受着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恐怖威压,整个人都傻了。 草! 这女人...... 这一个月,又他娘的变强了?! 而且,还不是强了一星半点! 他忽然觉得,自己当初选择当狗,实在是这辈子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 苏清寒冷笑一声,缓缓抽出了腰间长剑。 剑身青红交织,光华流转。 方一出鞘,周遭的空气都好似冷了几分。 “刚刚,有人说要与我讨教讨教?” 林萧然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可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苏清寒的视线,又缓缓扫过众人。 “我觉得,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他一个。” “这样吧...一个个来,太慢了。” 她缓缓转动手中的长剑,剑尖直指众人。 “你们,一起上吧。” 何等嚣张! 何等狂妄! “苏清寒!你莫要欺人太甚!” 林萧然终于忍不住了,他指着苏清寒,声色俱厉,“我辈江湖人,有名有姓,有门有派,岂能受你这般羞辱!” 他环顾四周,声音愈发高亢。 “诸位同道!此女目中无人,视我江东武林如无物!今日我等若是退了,他日,这天下江湖,还有何人能看得起我江东男儿?!” “她只有一个人!我们这里,足足有五位凝罡境!” “就算是凝罡后境,那又如何?!双拳难敌四手,蚁多还能食象!她终究是血肉之躯,不是天上真仙!”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几名掌门,眼神瞬间变了。 是啊。 怕什么? 她再强,也只有一个人! 听潮阁阁主第一个站了出来,周身罡气爆发。 百花谷的谷主,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叹了口气,也跟着站了出来。 药王谷的谷主,是个干瘦老者。 再加上神剑谷的林萧然,听潮阁阁主,以及烟雨阁阁主。 五位凝罡境,齐聚于此。 五道截然不同的罡气,冲天而起,搅动风云。 那楚王府的密探,将碎裂的酒杯扔在地上,也走了出来。 “这等热闹,算我一个。” 六对一! 整个广场,气氛沉重。 那些宾客一退再退,生怕被卷入这场大战之中。 山君握紧了拳头,刚想上前。 高台上的苏清寒,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山君的脚步,硬生生停住。 六位凝罡境齐上阵。 江东武林,百年以降,何曾有过这般阵仗? 听潮阁阁主周身罡气如怒涛拍岸,百花谷主身侧落英缤纷。 药王谷主逸散出墨绿色的毒瘴,神剑谷主林萧然的剑,已然出鞘半寸。 烟雨阁主的身形,在原地变得若有若无。 至于那楚王府的密探,更是气机内敛,好似毒蛇。 六道目光,六股杀意,尽数锁定了苏清寒。 可她只是坐在那里。 一人,一椅,一剑。 六方罡气冲霄汉,一道玄影落凡尘。 “动手!” 一声暴喝。 六人齐齐动了。 听潮阁主的拳,势大力沉,直扑高台。 林萧然的剑,快若惊鸿,后发而先至,刺向苏清寒的咽喉。 百花谷主的衣袖一甩,漫天花雨席卷而去。 药王谷主的毒瘴,烟雨阁主的鬼魅身法,楚王府的一刺...... 六种截然不同的攻势,从四面八方,封死了苏清寒所有的退路。 高台之上,苏清寒清冷的脸上,无悲无喜。 黑衣如墨,长剑如雪。 下一秒。 剑起。 风云色变。 第69章 一剑风云动 六道攻势,自六个方位,扑向高台。 拳罡如狱,剑气如霜,花雨如针,毒瘴如沼。 高台之上,那张檀木大椅中。 苏清寒依旧坐着。 她甚至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抬起了握剑的右手。 九淬翠血剑,横于身前。 一个在任何剑法入门中,都能见到的,最基础的横剑式。 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那六名已然出手的凝罡境,心头齐齐一跳。 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自心底疯狂涌起。 “不好!” 林萧然的瞳孔骤缩。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退? 他们身后,是整个江东武林的颜面。 他们身前,是一个要将江东武林踩在脚下的女子。 退无可退! 苏清寒的眼帘,微微垂下。 她轻声开口。 “飞云。” 《飞云剑诀》,至臻之境。 最后一式! 话音落。 剑挥出。 这一剑挥出的瞬间。 天,变了。 今晨的云,本是新铸的剑,才出了鞘。 天光自云层后透出,由宝蓝渲着橙,煞是好看。 可随着这一剑,所有的颜色,仿佛都被瞬间抽离。 天空,化作了一整块染布的青。 紧接着,那厚重的云层,开始疯狂地卷动。 形成一个比先前李云飞施展时,更为庞大恐怖的漩涡。 漩涡的中心,正是苏清寒的剑尖。 傲骨无需张扬,不羁无需刻意。 利剑出鞘,即使不发出凤鸣龙啸。 也能以湛湛青锋,震慑世人。 “那是什么?!” 台下,有人骇然惊呼。 只见那巨大的云层漩涡,竟是自九天之上,俯冲而下。 无尽的云气,尽数灌入那柄青红长剑之中。 云气与剑罡相合,在苏清寒的身前,凝聚成一颗硕大无朋的龙首! 龙首由云雾构成,双目是剑罡所化,栩栩如生,威严无比。 下一秒。 龙首随剑游动。 游龙以极快的速度,绕着苏清寒转动。 所过之处,听潮阁阁主瞬间拳罡破碎。 林萧然手中的剑,更是不堪重负,发出一声悲鸣,寸寸崩裂。 百花谷主的漫天花雨,药王谷主的蚀骨毒瘴,烟雨阁主...... 六名凝罡境强者的至强一击,在这云龙一噬之下,竟是... 不堪一击。 “不——!!!” 林萧然的眼中,只剩下那颗越来越大的龙头。 云龙过境。 摧枯拉朽。 砰!砰!砰!砰!砰!砰! 六道身影,齐齐倒飞而出。 有的撞断了广场上的柱子,有的砸进了宾客席间,带起一片人仰马翻。 六人,尽数口喷鲜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一击,败六合! “......” 天空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高台之上,苏清寒缓缓收剑。 “咔——” 剑归鞘。 可台下,早已是一片死寂。 上千名宾客,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以一敌六! 一剑,败尽江东六大凝罡境高手! 这是特么武学? 卧槽,老天爷,你看她! 她开了啊! 你管不管? 甚至此刻,赵龙也是嘴巴微张,再也没有先前的淡定。 陈平脸色煞白,额头冷汗如瀑。 他现在无比庆幸,方才自己慢了一步。 否则,此刻躺在地上的,可能就是七条死狗了。 四大世家,皆是目瞪口呆。 那陆晚舟更是面色潮红,呼吸急促。 若是未来... 我也有一天能这样坐在那里。 那又是何等风采? 山君已经小脑萎缩了。 卧槽。 这这这...... 这甚至比那位妖皇,还要恐怖吧?! 云一与李玄风,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直接跪了下去。 “庄主神威!不,盟主神威!” 这一跪,仿佛是一个信号。 哗啦啦—— 广场之上,各路门派掌门,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 再无半分犹豫。 开什么玩笑? 跟这等神仙般的人物作对,那不是找死吗? 整个飞云山庄,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苏清寒微微俯身,杵着小脸道:“现在,谁还有意见?” 鸦雀无声。 意见? 谁敢有意见? 一个二流门派的掌门,方才被吓得不轻,此刻却不知从哪来的胆子,壮着胆子抬起头。 “敢......敢问盟主,这江东盟......具体的章程,是......” 众人皆是心中一凛,暗骂这老家伙多嘴,却又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是啊。 这江东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苏清寒目光落在那老者身上,竟是难得地露出一丝赞许。 “问得好。” “第一,自今日起,飞云山庄,更名八荒宫,为江东盟之首,亦是盟主驻地。” 众人心中一动。 八荒,好大的气魄。 “第二,江东武林,各门各派,需将门中武学典籍,拓印一份,送入八荒宫,藏于万武楼。” “万武楼,对盟内所有人开放,凡盟内弟子,皆可凭功绩换取贡献,以贡献值,入楼择取功法,功绩越高,可阅览的功法,便越是上乘。” 哗——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这...... 这是要打破门户之见? 那些小门小派的掌门,眼中瞬间爆发光芒。 他们最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上乘的功法吗! 若是能让门下弟子学到神剑谷的剑法,听潮阁的拳法,那...... 而那些大派的代表,则是脸色微变。 这无异于是在掘他们的根基。 可...... 谁敢说个不字? 苏清寒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道:“第三,盟内所有产业,商路,皆需统一登记造册,由江东盟统一调配,规划经营,所得利润,七成分发各派所有,三成,上缴盟内,用以维持江东盟运转,以及作为盟内成员的奖惩用度。” 这一下,连那些士族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这是要将整个江东的江湖经济,都握在手里! 好大的手笔! “第四,亦是最后一条。” “江东盟,设长老会,暂定八席,由盟内各大派掌门担任,协助本座,处理盟中事务。” “凡有大事,长老会可议,但最终决断,在本座。” 一套组合拳下来,台下众人,已经彻底懵了。 终于,先前那个问话的老者,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挣扎着起身,对着高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青木派,愿遵盟主号令!” 哗啦啦—— “铁掌门,愿遵盟主号令!” “流云观,愿遵盟主号令!” 大势已成。 无人可挡。 便是那些先前还心有不甘的大派代表,此刻也只能低头认命。 陆远山看着身旁一脸狂热的女儿,心中一声长叹。 这江东的天,是真的变了。 第70章 楚王起兵 大典落幕。 宾客们离去时,一个个都像是被抽了魂。 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失魂落魄。 尤其是那些先前还叫嚣着要讨个公道的门派,此刻更是连滚带爬,生怕走得慢了,被那位新上任的盟主留下来喝茶。 飞云山庄,不,如今的八荒宫。 几头野猪精卖力地清扫着广场,狼妖们则小心翼翼地将那六位昏死过去的凝罡境高手,抬上早就备好的担架。 山君在一旁骂骂咧咧。 “都他娘的轻点!这可都是各派的宝贝疙瘩,磕了碰了,回头又得找咱们麻烦!”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沓纸,塞到听潮阁大弟子的手里。 “这是你们阁主的诊疗费,回去交给你们管事的,记得,只收银票,概不赊账,钱到位之前,人...就留在这吧。” “......” ... 扬州府。 “飞云山庄没了!” “哈哈!我就知道,一个娘们,如何挡得住各路门派?” “咳咳...你轻点,小心你的脑袋。”一个刚从庐江郡回来的行商,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后怕。 “怎么?飞云山庄都没了,我小心作甚?” “是换了名头!叫什么......八荒宫!” “那娘们呢?” “自然还是宫主了。” “......” 不出三日。 这则消息,如一场泼天大火,自飞云山起,瞬间烧遍了整个江东。 飞云山庄,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为八荒宫的大派。 那江东盟,更是重中之重! 而那位前些日子还被众人不看好的苏清寒,成了这江东盟的第一任盟主。 一座临河的酒楼里。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听潮阁主拳出如龙,神剑谷主剑起如鸿,六大高手齐出,罡气冲天,风云变色!你们猜,那位新上任的苏盟主,如何应对?” 台下茶客伸长了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如何应对?”一个江湖客忍不住问道。 说书先生嘿嘿一笑,搓了搓手。 众人边骂骂咧咧,边扔出腰间的铜板。 满足过后,那说书人才慢悠悠道:“那位苏盟主,动都没动。” “动都没动?” 满堂哗然。 “就那么坐着,只出了一剑!” 说书先生将折扇啪地一声展开,眼中满是神往,“那一剑起时,天上的云都成了龙!一口,就将那六大高手,全给败了!” “此后,便有了一句话,说的就是那苏盟主。” “什么话?”众人好奇。 “一剑扫六合...” “八荒我为尊!” 嘶—— 酒楼之内,倒吸凉气之声,此起彼伏。 一个外地来的商贾,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向邻桌问道:“这位兄台,这......也太玄乎了吧?真有此事?” 邻桌是个本地的武馆教头,他苦笑一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玄乎?老哥,你是没瞧见,如今江东武林,都快疯了。” “万武楼,你知道吗?那位苏盟主,下令让江东所有门派,将自家压箱底的功法秘籍,全都拓印一份,送去了八荒宫,说是只要有功绩,谁都能学!” “神剑谷的《流云十三剑》,听潮阁的《覆海拳》,现在,只要你肯给江东盟卖命,都有机会学到!” 商贾听得目瞪口呆,“这......这不是掘那些大派的根吗?他们能愿意?” “愿意?”武馆教头冷笑一声,“那几个掌门,如今还躺在八荒宫里‘养伤’呢,谁敢不愿意?” “我跟你说,如今整个江东,那些个小门小派,还有我们这些练家子,都跟疯了似的往八荒宫跑,想加入江东盟。” “这世道,谁不想出人头地?以前是没门路,现在,苏盟主把梯子都搭到咱们脸上了,谁不往上爬,谁是孙子!” 一番话,说得周围不少江湖人都是热血沸腾,纷纷拍案叫好。 角落里,靠窗的位置。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儒衫的年轻书生,正小口地吃着一碟茴香豆。 他肩膀上,趴着一只橘色的大猫。 “将军,你信吗?” 他对着肩上的橘猫,轻声开口。 “这地方,似乎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女子。” 那叫将军的猫,只是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他,尾巴尖不耐烦地甩了甩。 书生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以一人之剑,压一境之江湖......” ... 八荒宫,后山。 苏清寒盘腿坐在一块青石上,手里拿着一本刚从听潮阁送来的《怒涛心法》,看得津津有味。 在她身旁,山君正拿着一把蒲扇,小心翼翼地给她扇着风。 云一躬着身子,站在一旁,汇报着盟内的近况。 “盟主,如今万武楼已初具规模,盟内弟子反响热烈,只是......那些大派,送来的大多是些不甚紧要的功法,真正的镇派绝学,都还藏着掖着。” 苏清寒头也没抬,“无妨。” “人性如此,总要给他们一点时间想通。” 什么? 你问她,若是想不通呢? 想不通,那她只能帮他们想通了。 她翻过一页,随口问道:“楚王府和齐侯府,最近有什么动静?” 云一的神色,凝重了几分。 “齐侯府那边,派人送来一份贺礼,言辞颇为客气。” “至于楚王府......” “怎么?” “根据盟内武者上交的任务报告来看,楚王大军已经开始集结,怕是...坐不住了。” 苏清寒翻书的手,停在了半空。 她皱起眉头,有些不解,“这是要,提前发兵了?” “是...看那架势,怕是......不日便要渡江。” 山君扇风的手,都慢了半拍。 楚王要打过来了? 也是。 自己和李云飞,一个临阵倒戈,一个被取而代之。 两个内应,皆被苏清寒给拔了。 能不急么? 楚王手握数十万大军,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 齐候如何能抵挡的住? 若是楚王占据了江东,又会如何,对待苏清寒呢? 苏清寒皱眉,同样想到了这一点。 虽说自己不是有意的,可与对方已经结仇。 她可不愿意,去赌对方大不大度。 云一见她不语,以为她在担忧,连忙又道:“盟主不必过于忧心,楚王虽势大,可齐候也还能抵挡些时日,若是楚王欲对盟主下手,我定当誓死追随盟主,与那楚王,决一死战!” 苏清寒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死什么死?你死了,谁给我管账?” 云一:“......” 苏清寒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要来,便让他来。” 她话锋一转。 “齐侯府那边,除了送礼,就没说点别的?” 云一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双手呈上。 “齐侯那边,还带来一则消息。” “什么消息?” “希望江东盟,能出手相助。” --------------- 感谢各位的支持,会先安心写到20万字的 后面再考虑双开还是怎样 一天就几十块钱,单开坚持不住了宝宝们,希望理解一下 第71章 合击之法 “齐侯府,想让我出手相助?” 云一躬身道:“是,盟主,齐侯眼下的处境,怕是十分艰难。” “哦?” 苏清寒对眼下天下大势,确实不太了解。 她也只是听云尘讲起过,如今天下有四大诸侯王。 北有燕王,西有蜀帝,东有齐侯,南有楚主。 再加上如今在京中挟持天子的魏公。 这便是大邺如今的局势了。 云一见状,继续解释道:“齐侯府的根基,在徐州,而非此地。” “徐州之北,是青、兖二州,那片地界,是燕王赵狂的。” 山君在一旁扇风的动作,都停了。 燕王赵狂,这个名字,它身为一方大妖,自然也是听说过。 号称拥有铁骑百万! 当然。 出来混的,最重要的是什么? 装。 都得装! 不装脑浆早打出来了。 可哪怕吹牛逼,其数量,肯定不会低于数万之众。 数万铁骑,在战场上,已经是无敌的存在。 “燕王号称拥铁骑百万,虽是夸大之词,可麾下能战之士,不下十万,皆是百战精锐。” “如今楚王大军压境,一旦荆扬二州开战,北方的燕王,绝不会坐视不理。” “徐州,首当其冲。” 苏清寒皱起眉头,问道:“所以,这一战若是打起来,便不是两家之事了。” 云一犹豫一阵,还是叹了口气。 “是...先前虽是乱世,可四大诸侯割据一方,彼此牵制,终究还算安稳。” “楚王一旦渡江,这天下,便再无宁日,这乱世,才算真正开始了” 帮,还是不帮? 她如今是江东盟的盟主,按道理,天下的事,与她并无太大关系。 她本想直接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若是我不出手,会如何?” 云一的脸上,满是苦涩。 他叹了口气,道:“若是我们不出手,以楚王的兵锋,齐侯府在荆扬二州经营的防线,怕是撑不了多久。” “一旦战事不利,齐侯……大概率会放弃扬州,收缩兵力,退守徐州。” 山君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插嘴道:“退?这扬州府这么大一块地,说不要就不要了?” “山君有所不知,徐州北接燕王,西临中原,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更是齐侯府的大本营,绝不容有失。” “而扬州,版图虽大,可真正富庶,人口集中的,都在江北,江南这片,多是山林沼泽,地广人稀,于齐侯而言,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并不可惜。” “一旦齐侯退走,楚王大军便可长驱直入,不费吹灰之力,尽得扬州全境。” 苏清寒的眸子,微微眯起。 山君的脑子也终于转过来了。 “那……那咱们这八荒宫……” “届时,我江东盟,便要独自面对楚王的数十万大军,而盟主您……杀了李云飞,断了楚王在江东的布置,楚王怕是……” 山君打了个哆嗦。 他虽说是一介大妖。 可说到底,和楚王齐候那般层次的人,有不小的差距。 它之所以敢在江东嚣张。 看中的,也便是这些诸侯没空搭理它。 若是对方一心要针对自己。 那它早就收拾收拾东西,换个地界混了。 “主……主人,您看……这事儿它……它跟咱们关系不大啊。” “依小的愚见,咱们不如……收拾收拾东西,再换个山头?这天下这么大,山头这么多,总有他楚王找不到的地方!大丈夫能屈能伸......” 当下,它那跑路的念头,又生出来了。 苏清寒没理会山君的高见。 她只是眯起眼睛,细细思索着。 这世道,就像一个牌桌。 你不想上桌,可桌上的玩家,却已经把你的房子当成了赌注。 你不玩,就只能等着房子被人收走,自己流落街头。 天下之大,皆为王土。 除非她能一步登天,面对百万军力也能安然无恙。 否则,走到哪里,都逃不过这乱世。 可既然退无可退。 很简单。 她上桌不就是了? 这牌桌,她非但要上。 还要当那个通杀四方的庄家。 “这位楚王,有多少家底。” 云一闻言,神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楚王熊悍,乃是当今四大诸侯王中,兵锋最盛之人,其人野心勃勃,早有吞并天下之志。” “这些场面话,就不用说了。” 苏清寒摆了摆手,“说点我不知道的。” 云一躬了躬身子,压低了声音。 “楚王麾下,能人异士无数,光是江湖上有名有姓,被他招安的凝罡境高手,便不下十指之数。” 云一顿了顿,继续道:“而其中,最让人忌惮的,是两人。” “哪两人?” “南山双煞。” 云一吐出这四个字时,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此二人是一对师兄弟,成名已有百年,一身修为,早在三十年前,便已臻至凝罡后境。” 凝罡后境! 两名! 苏清寒皱起眉头。 “南山双煞,师兄使刀,师弟用剑,两人心意相通,联手之下,便是两名同阶高手,也难敌其锋芒,曾在南山之上,一夜之间,连斩七名同去寻仇的凝罡境高手,凶名赫赫。” 云一的脸上,满是忧色。 “盟主虽是神威盖世,可那毕竟是两名成名已久的凝罡后境宗师……” 山君在一旁听得两腿发软,已经开始盘算着,等会儿是不是该回去收拾一下自己床底下的那几个箱子了。 它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看向苏清寒。 苏清寒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就这些?” 云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这两人,虽是棘手,可最可怕的,还不是他们。” “哦?” 这下,连苏清寒都来了几分兴趣。 “是楚王麾下的大军。” 山君闻言,刚想松一口气,却又听云一继续道:“寻常军队,于高阶武者而言,不过是土鸡瓦狗,来再多,也只是送死。” “可楚王的军队,不一样。” “他们,有合击之阵。” “合击?” 苏清寒的眉头,终于微微蹙起。 这个词,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云一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是,合击之阵。” “那是脱胎于上古军阵的杀伐之术,早已失传多年,也不知楚王是从何处得来。” “寻常士兵,只需百人结阵,便可将百人的气血之力,凝于一处,爆发出堪比通脉境武者的一击。” “千人结阵,便可力敌凝罡初境。” “而若是万人大阵……” 云一深吸了一口气。 “其威势,足以匹敌凝罡后境宗师的全力一击。” 第72章 闭关 万人大阵,可敌凝罡后境。 听闻这话,苏清寒眉头也是皱起。 怪不得。 怪不得那楚王敢攻入扬州。 有如此合击之术。 其他诸侯怎么玩? 山君在一旁冷笑一声,下意识地便脱口而出。 “还能从谁那儿来?定然是妖皇那老小子给的呗!” 话音刚落。 场间的气氛,瞬间凝固。 妖皇? 云一愣住了,这是什么东西? 苏清寒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山君的身上。 山君反应过来,脸都绿了。 草! 怎么在这儿混久了,连自己是妖都忘了? 这嘴怎么就管不住呢! 他瞬间尴尬摆手道:“小的……小的胡说的,江湖人嘛,都爱吹牛,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云一一脸古怪。 前几日是谁说的,老子是妖,讲个屁的江湖规矩? 然而,苏清寒只是眯了眯眼睛。 山君的头,便猛地痛了起来。 他哀嚎一声,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 “主人!主人饶命!别别别……我想起来了!我突然就想起来了!” 疼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山君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再也不敢有半分隐瞒。 “说起那妖皇……乃是上古大妖,血脉尊贵,活了不知多久,一身实力,深不可测,怕是……怕是早就到了凝罡圆满之境。” “而且那妖皇,早就和楚王勾搭上了,这合击之阵,十有八九,便是从他那里流出去的。” 苏清寒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山君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比哭还难看。 他犹豫了许久,才一咬牙,像是豁出去了一般。 “实不相瞒,小的……小的曾经,也与楚王勾结过。” 此言一出。 云一震惊了。 他本以为,扬州府内,有个飞云山庄的李云飞是楚王的暗子,便已经足够夸张了。 没想到,连这盘踞景阳山,让齐侯府都头疼不已的一方大妖,竟然……也是楚王的棋子! 等等。 这两个棋子,一个被盟主宰了,家业被夺。 一个被盟主收了,成了看门打杂的。 难怪…… 难怪楚王会如此震怒! 先前还在想,楚王虽说心胸狭隘,可终究是一方诸侯,当有枭雄气度,怎会因为一个李云飞的死,便如此沉不住气,轻易打乱自己的谋划。 合着…… 合着自家盟主,已经不知不觉间,把楚王在江东布下的两颗最重要的暗钉,全都给拔了!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 那两次呢?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换做自己是楚王,怕是也要觉得,这新冒出来的苏清寒,是铁了心了要跟他作对! 这要是传出去,已经是当着天下人的面,左右开弓,抽楚王的脸! 苏清寒点点头。 “行,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云一和山君如蒙大赦,躬身行礼,正准备退下。 “盟主……”云一还是忍不住,犹豫着开口,“那……齐侯那边?” 苏清寒摆了摆手。 “暂且不用答复。” 云一的心,沉了下去,却也不敢多问,与山君一同退出了后山。 脚步声远去。 山风吹过,拂动她玄色的袍角。 苏清寒抬头,目光却望向了远方连绵的山峦。 果然。 在江湖上,碰不到什么凝罡境。 可一旦陷入这诸侯争锋的泥潭里,一个两个,就全都冒了出来。 凝罡……凝罡…… 南山双煞,凝罡后境。 万人军阵,可敌凝罡后境。 还有那什么妖皇,更是凝罡圆满。 呵! 苏清寒忽然笑了。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凝罡。 特么的,她直接突破不就是了? 如今,靠着这江东盟,整个江东武林的资源,正源源不断地朝着八荒宫汇聚。 丹药,天材地宝。 这些东西,换算成经验值,是一个她自己都懒得去算的庞大数字。 只要给她一点时间。 只要一点点时间。 别说区区一个楚王。 便是那魏公,那燕王,那蜀帝。 整个大邺,放眼天下,谁能与她为敌? 什么? 让她现在就去跟那楚王硬碰硬? 什么傻逼。 能一路碾压过去的,何必背水一战。 当下。 她直接掏出一把丹药,尽数塞入嘴中。 闭关! 不破凝罡,不出关! ... 徐州,齐侯府。 府邸深处,书房之内。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江山舆图。 自北境燕山,至南海之滨,山川河流,城关要隘,无不详尽。 齐侯田横,年近五旬,身着一袭锦袍,头戴玉冠,正负手立于舆图之前。 楚王大军已至荆扬边境,兵锋直指大江。 北方的燕军,更是蠢蠢欲动。 陈兵于青、徐二州交界,虎视眈眈。 腹背受敌。 这便是他如今的处境。 脚步声自门外响起,管事陈平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侯爷。” “她怎么说?” 陈平的腰,弯得更低了些。 “回侯爷,苏盟主……她,她什么也没说。” “什么叫,什么也没说?” “她收了信,也收了礼,只是……只是说知道了,然后便……便下了逐客令。” 陈平的声音越来越小,“属下……属下还在山下等了两日,可八荒宫那边传出消息,说……说那位苏盟主,已经闭关了。” 书房之内,一片死寂。 田横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闭关? 在这个节骨眼上,闭关? “好!好一个江东盟主!好一个苏清寒!” “目光短浅!妇人之见!” 他猛地一挥袖,将书案上的一方砚台扫落在地。 “唇亡齿寒的道理,她不懂吗?!本侯这是在救她!救她那所谓的江东盟!” 田横气得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 “她以为她一剑败了几个江湖草莽,便能高枕无忧了?她以为凭着那些江湖人,外加一群乌合之众的妖物,就能守住偌大的江东?” “愚蠢!简直是愚蠢至极!” 陈平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他自然能理解侯爷的怒火。 那日,在飞云山庄,苏清寒那一剑的风采,确实是惊世骇俗。 可江湖是江湖,天下是天下。 个人的武勇,在一方诸侯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楚军一旦渡江,她那八荒宫,她那江东盟,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她还想坐山观虎斗?等本侯与楚王斗得两败俱伤,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天真!幼稚!” 他越说越气,一脚踹在身旁的椅子上。 “楚王一旦踏入扬州,第一个要碾死的,就是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到时候,她便是跪下来求本侯,本侯也绝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门外,一名身披甲胄的将军闻声,犹豫着走了进来。 “侯爷息怒。” 此人乃是齐侯麾下大将,李行。 田横看了他一眼,怒气稍敛,却依旧余怒未消。 “李行,你来的正好。你说,那女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李行沉默片刻,沉声道:“侯爷,那苏清寒能以一人之力,整合江东武林,怕也不是寻常之辈,其中……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缘由?” “缘由?能有什么缘由!”田横冷哼一声,“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武艺,便不知天高地厚!江湖人的习气,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她不懂用兵,不懂大势,更不懂人心!” “本侯给了她机会,是她自己不中用!” 李行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见到田横那副样子,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只是在想,那位苏盟主,真的会如此短视吗?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事情或许没有这么简单。 可眼下,侯爷正在气头上,多说无益。 田横发泄一通,似乎也冷静了些许。 他重新走到舆图前,目光冰冷。 “传令下去。” 李行与陈平齐齐躬身。“在!” “命大江沿线所有守军,退回徐州。” “......是!” 李行瞬间明白了齐侯的用意。 这是... 这是要直接放弃扬州了。 田横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了八荒宫的位置上,眼中只剩下冷漠。 “等着吧。” “等楚王的大军兵临城下,本侯倒要看看,你这个所谓的江东盟主,还能不能坐得住。” “一个女人,也妄想在这乱世之中,搅动风云?” 他拂袖转身,留给这书房的,只有一个孤傲的背影。 “痴人说梦。” ------------ 昨晚焦虑的失眠了一晚上。 抱歉。 看了一圈,朋友的书都已经到了几十万在读。 更自闭了。 这两天调整一下心态。 新书的话,会不会金手指还是氪命那一套比较好? 第73章 人妖殊途? 八荒宫,后山。 两日后。 青石之上,苏清寒盘膝而坐,刚将一把丹药尽数吞入腹中。 药力在体内化开,如百川汇海。 很好。 天时,地利,丹药管够。 只要自己坚持每日十连。 凝罡之上的功法,想来也是容易。 “盟主啊——!!” 一声哭嚎,自山下传来。 苏清寒刚沉下去的心神,瞬间被这动静给扯了回来。 不是说了,别来烦她么? 楚王打过来了? “我的老天爷啊!没法活了啊!!” 哭声愈发凄厉。 苏清寒额头青筋暴起。 她站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袍,面无表情地朝着外面走去。 云一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正抱着一根柱子哭嚎,仿佛那柱子是他刚死的爹。 李玄风在一旁手足无措,嘴里不停地劝着。 “大长老,大长老,有话好好说,盟主正在闭关,您......您这又是何苦?” 山君则站在几步开外,一张虎脸涨成了猪肝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眼神更是躲躲闪闪,不敢与人对视。 瞧见苏清寒的身影,云一像是见到了救星,松开柱子,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苏清寒的小腿。 “盟主!您可要为老朽做主啊!!!” “主人!您先听我解释!”山君一个激灵,连忙抢着开口。 “住嘴!” 云一猛地抬起头,怒目圆睁,指着山君,气得浑身发抖,“你这孽畜!还有脸说话?!” 苏清寒低头看着脚下这颗花白的脑袋,深吸了一口气。 “起来说话,什么事?” “好了好了,大长老,消消气,消消气......”李玄风赶紧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苏清寒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 “说吧,到底怎么了。” 云一站稳身子,整了整衣冠。 “盟主,您是知道我的,老朽自打追随盟主那一日起,对盟主,对咱们这八荒宫,那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老朽这条命,便是盟主您的!老朽......” “说重点。”苏清寒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 云一一跺脚,悲愤道:“盟主!我那孙女!我那苦命的孙女儿啊!” 苏清寒眉头微蹙。 云一有个孙女,她知道,也是宫中弟子,平日里瞧着,是个挺文静的小姑娘。 难不成... 出什么事了? 草! 如今,竟然有人敢动八荒弟子? 这特么是在打她的脸啊! “她怎么了?” 云一指着山君,手指头都在哆嗦,“盟主您看他!您看他管的这叫什么手下!一群......一群无法无天的孽畜!” 山君连忙摆手,快速道:“主人,您是知道我的,小的自从跟了您,那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不敢有半分懈怠,小的对手下那帮夯货,也是三令五申,让它们务必遵守规......” 苏清寒的眼神,冷了下来。 山君瞬间闭嘴。 云一见状,胆气更壮,“盟主,您还记得前些日子的继位大典吗?” 苏清寒点了点头。 “那日,宫里人手不够,您便让山君手下的妖物,也来帮忙,这本是好事......可......可谁能想到啊!” 云一捶胸顿足,“老朽那孙女儿,被安排着去正堂前挂灯笼,那......那头该死的狼妖,就在下面给她扶梯子!” “这一来二去,才几天的工夫,那孽畜......那孽畜竟然就跟我孙女儿,好上了!” “好上了?” 苏清寒满脸古怪。 这这这...... “什么叫好上了?” 云一的脸,涨得通红,“就是......就是......那狼妖对我孙女,图谋不轨,他......他不是人啊!”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苏清寒啧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人,我也知道什么叫图谋不轨。” “我问的是,到什么地步了?” 山君闻言,抢在云一前面,拼命道:“还未上床!还未上床!小的敢用项上虎头担保!绝对还未上床!此事......确实是小的管教不严,可......可这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之事,咱们......咱们也不好强行干涉不是?” 云一气得浑身发抖,“人妖殊途!你懂不懂什么叫人妖殊途!” 他转向苏清寒,老眼中满是悲戚,“盟主,非是老朽不开明,实在是......我那孙女儿,今年才十六岁!她懂什么?” “妖族寿命悠长,今日或许是真心,可十年后,百年后呢?待我孙女儿白发苍苍,那狼妖却依旧是年轻模样,届时,我孙女又该如何自处?” “更何况,人与妖结合,自古便没有好下场!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我云家的脸面何存?我那苦命的孙女儿,日后还如何在世上立足?世人会如何看她?又会如何看我们八荒宫?!” 不得不说,很有道理。 人与妖,自古便是殊途。 苏清寒叹了口气。 千错万错,说到底,源头都在苏清寒身上。 她若是未将这群妖物带回来,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过...... 话又说回来。 这特么谁能想的到? 这群妖物之中,只有山君一人化形。 那群手下的小妖们,一个个顶着野兽脑袋。 这特么也能被看上? 而且。 如今这群妖物,已经算是自己的势力之一。 未来,她也有心收服更多的妖物手下。 毕竟,人有背叛的可能,妖族却可用御兽契约控制。 完美的打工人。 若是处理不好。 种族之间的矛盾也会越来越激烈。 她抬起眼,看向山君。 “那狼妖,叫什么?” 山君连忙道:“回主人,叫......叫狼灭。” “......什么?” “狼......狼灭......”山君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小的们都没什么文化,名字都是随便取的。” 苏清寒深吸了一口气。 行吧。 狼灭就狼灭吧。 “他人呢?” “在......在后山思过崖,被我捆着呢。”山君连忙答道。 “去,把他,还有云一的孙女,都给我叫过来。” “啊?” “啊什么?”苏清寒瞥了他们一眼,“你们在这吵了半天,问过那两个当事人的意思了吗?” 第74章 我是真心的! 一炷香后。 后山。 不多时,李玄风领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身穿八荒宫弟子服饰的少女,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清秀,只是此刻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眶也有些泛红。 她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狼妖。 那狼妖低着头,露在外的毛发有些杂乱,一双爪子在身前无措地绞着,瞧着颇为狼狈。 “盟主。” 李玄风躬身行礼,便退到了一旁。 少女和狼妖走到近前,齐齐跪下。 “弟子云书,见过盟主。” “小妖狼灭,见过......见过主人。” 苏清寒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 “说说吧。” 云书闻言,身子一颤,却还是抬起了头,迎上了苏清寒的目光。 “宫主,此事......此事与狼大哥无关,是弟子......是弟子心悦于他。” “胡说!”云一气得跳脚,“你懂什么叫心悦?!你才多大年纪,被这孽畜三言两语便骗了去,还在这里替他说话!” 云书咬着嘴唇,不说话。 可眼神里的倔强,却是分毫不减。 苏清寒没理会一旁气急败坏的云一,只是看着那少女。 “理由。” 云书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鼓起了毕生的勇气:“《凤求凰》有云,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弟子不知情为何物,亦不知何为殊途,只知......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弟子自幼体弱,宫中姐妹,皆不喜与我亲近,唯......唯有狼大哥,他......” “你还敢说!” 云一勃然大怒,扬起手便要朝孙女脸上打去。 啪。 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拦住了他。 山君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云书身前,讪讪笑道:“大长老,消消气,消消气,小孩子不懂事,您跟她计较什么......” “你给我滚开!”云一气得胡子都在抖。 苏清寒的眼神,终于落在了狼妖身上。 “你呢?” 狼灭的身子,猛地一颤。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却是很坚定。 “你们听” “......” 众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 山崖之上,一时间只有风声。 良久。 “什么玩意?”云一率先绷不住了。 别说他了。 就连苏清寒,也没搞懂这妖物想干什么。 “是杜鹃。” 狼灭看着跪在身旁的少女,那双兽瞳之中,竟是流露出一抹旁人从未见过的温柔。 “那天......也是这样的下午,满山的杜鹃鸟都在叫。” “我被派去给云姑娘扶梯子,她要挂灯笼。” “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灯笼,也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她挂灯笼的时候,一脚踩空了,我想都没想,就伸手去扶。” “她就冲着我笑了。” 狼灭说到这里,咧开嘴,露出一嘴的獠牙,像是在模仿当时少女的笑容。 可那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就那么一下。” “从那天起,我就觉得,这天上的鸟叫,都比以前好听了。” “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我就是个畜生,可......可我就是忍不住,想每天都能看到她,想听她跟我说说话。” “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哪怕是死。” 一番话,说得是颠三倒四。 可跪在一旁的云书,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猛地转过头,看着身旁的狼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再无半分畏惧,只剩下满满的情意。 狼灭也正看着她。 一人,一妖。 四目相对。 山风,鸟鸣,都成了点缀。 世界,只剩下彼此。 就在那狼妖忍不住想伸出爪子,去替少女拭去泪水的时候。 “嗯咳......” 苏清寒单手撑着脸,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俩旁若无人的家伙。 云书和狼灭如梦初醒,连忙低下头。 脸颊一个绯红,一个毛太厚,看不出来。 “盟主......” 云一看着眼前这副景象,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山壁上。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书儿......你父母死得早,自小便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的......” “我......我总想着,日后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找一个知冷知热的良人,让你一辈子平平安安,不受半点委屈......” “可如今......可如今你......” 他捶着胸口,老泪纵横。 “我云家世代清白,怎......怎就出了这等丑事!我死了,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啊!” 山崖上,气氛沉重到了极点。 跪着的两个不敢说话,站着的两个不知该如何劝。 就在这悲戚的氛围中,山君开了口: “大长老。” 云一懒得看他,他也不恼,自顾自道:“你......可还有别的孙子?” “关你屁事?” 山君眼珠子一转,连忙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凑到云一身边。 “大长老,您先别急着伤心!这事......这事是小的管教不严,狼灭这夯货,确实是鲁莽了些,配不上您家姑娘这般的金枝玉叶。” “不过您放心!小的手底下,除了这帮子蠢货,还有几名狐妖!那可都是正经修行了数百年的,个个生得眉清目秀,又通晓人情世故,最是懂得疼人!回头小的就让它们过来,给您老人家挑个顺眼的孙女婿......” “你——给——我——滚——!” 云一勃然大怒,当下就要动手。 李玄风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拦住。 “好了。” 苏清寒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 “事已至此,哭闹又有何用?”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情相悦,难道非要将他们拆散了,才算是好结果?” “盟主!”云一急道,“可......可人妖殊途啊!” “殊途?”苏清寒轻笑一声,“我只问你一句,大长老,你想要的,是孙女儿一辈子开开心心,还是让她一辈子守着那所谓的规矩,郁郁寡欢,抱憾终身?” 云一愣住了。 苏清寒继续道:“妖族寿命悠长,百年之后,你孙女儿白发苍苍,他却风华正茂,可人生在世,草木一秋,能得几十年真心相伴,已是天大的福分,何必去想那百年之后的事?” 第75章 赐婚 是啊。 他操心了一辈子。 图的,不就是孙女儿能过得好吗? 李玄风见状,也连忙在一旁劝道:“是啊大长老,我看这狼灭,虽是妖族,却也是一片赤诚,方才那番话,不似作伪,书儿这孩子,自小性子就倔,您若是强行拆散了他们,怕是......会适得其反。” “是是是!” 山君也赶紧凑过来,指天发誓,“大长老您放心,狼灭这小子,绝对是真心实意的!他要是敢对云姑娘有半分不好,不用您老人家动手,我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 狼灭闻言,更是对着云一磕了个头。 “大长老!小妖狼灭,今日在此立誓!此生此世,定不负云书姑娘!若违此誓,教我天诛地灭,神魂俱散,永世不得超生!” 云书早已是泣不成声,看着爷爷,又看看身旁的狼妖,一双眸子里,满是哀求。 “爷爷......” 一声“爷爷”,喊得云一的心都碎了。 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罢了......罢了......” 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 “你们......你们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吧。我......我老了,管不了了......” 云书和狼灭对视一眼,皆是又惊又喜。 “多谢爷爷成全!” “多谢大长老!” 云一却像是没听见,只是有气无力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 他瞪着狼灭,咬牙切齿道:“在......在成亲之前,你们二人,绝不可做出格之事!” 狼灭一脸茫然。 出格之事? 这是什么意思? 山上山君也没教他们啊......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家老大。 山君干咳一声,眼观鼻,鼻观心。 李玄风脸色一红,低头研究着地上的蚂蚁。 “行了。” 苏清寒小手一挥,直接一锤定音。 “既然如此,这门亲事,我准了。”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袍,环顾众人。 “传令下去,挑个黄道吉日,就在这八荒宫,为云书和狼灭,举办大婚。”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苏清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我江东盟成立以来的第一桩喜事,总得办得风光些,也让天下人都看看,我盟内人妖和睦,是何等光景。”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所有花销,从我账上走。” “就当是......本盟主送给新人的贺礼了。” ... 扬州府,一夜入冬。 并非天时,而是人心。 “齐侯跑了!” 一时间,满城风雨。 “他娘的!姓田的那个老匹夫!当初是怎么说的?与扬州共存亡!他这是存的哪门子亡?!” “收了我们这么多年的税,说是要加固城防,抵御楚军,结果呢?城墙没见高一寸,他倒是跑得比谁都快!” “畜生!简直是畜生!我江东养了他这么多年,到头来,竟是养了头白眼狼!” 街头巷尾,酒楼茶肆。 但凡是人多的地方,无一不是在痛骂齐侯田横。 楚王大军压境。 唯一的指望,便是坐镇徐州的齐侯。 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抽身而退。 将整个扬州,连同这数百万的黎民百姓,都当成了弃子。 谁人不知楚王的暴虐? 其麾下大军,所过之处,向来是鸡犬不留。 城破之日,便是屠城之时。 一时间,扬州城内,人心惶惶,度日如年。 就在这愁云惨淡,人人自危的氛围中。 又一则消息,悄无声息地流传开来。 八荒宫,要办喜事了。 起初,没人信。 “办喜事?这节骨眼上?谁他娘的还有心情办喜事?” “疯了吧?那位苏盟主,莫不是被吓傻了?” 可随着消息越传越广,细节也越来越清晰。 八荒宫大长老云一的孙女,要与宫中一名妖物成亲。 而主婚人,正是那位新上任的江东盟主,苏清寒。 这一下,整个扬州府都炸了。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大敌当前,她不想着如何御敌,不想着如何安抚民心,竟还有心思去管那人妖苟合的腌臢事?!” “与妖为伍,果然是昏了头!这江东,怕是真的要完了!” 反对与咒骂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想不通,也无法理解。 大难当头,身为一盟之主,不想着怎么反抗。 反而去操心一个弟子的婚事。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这片骂声中,竟也夹杂着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我觉得......苏盟主此举,或许别有深意。” “深意?有个屁的深意!我看她就是破罐子破摔了!” “非也非也,你们想,如今是何等光景?齐侯弃州,楚军压境,人人自危,可苏盟主呢?她依旧不慌不忙,按部就班,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胸有成竹!” “对!你们忘了飞云山那一剑了?连六大凝罡都不是她一合之敌,区区楚军,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她连妖物都能容下,还亲自为其主婚,这是何等胸襟?这天下,还有什么是她容不下的?” 支持者与反对者,吵得是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临河的一座酒楼,靠窗的位置。 书生,橘猫,茴香豆。 书生静静地听着邻桌的争吵,脸上没什么表情。 良久。 他才像是自言自语。 “将军,你说,她是真的疯了,还是......” “重要吗?” 猫,开了口。 书生没有反驳。 他只是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目光悠远。 “楚王势大,齐侯退走,天下人都觉得,这江东已是楚王的囊中之物。” “如今,她又要在八荒宫,为一个人族女子和一头狼妖主婚。” 书生的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弧度。 “她不在乎齐侯,不在乎楚王,更不在乎这世俗的眼光和所谓的规矩。” 橘猫终于睁开了眼,“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书生端起面前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一个连妖都能容下的君主,这天下万民,她又如何会容不下?” 橘猫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你看了这么久,也该决定了。 书生笑了。 “是啊,该决定了。” 他站起身,整了整身上那件略显寒酸的儒衫。 “与其让那些所谓的英雄豪杰,继续将这天下当成棋盘,倒不如......选一位真正的帝王,助她一统八荒,还这世间一个太平。” 书生将几枚铜板,轻轻放在桌上。 “走吧。” 他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去哪?” “八荒宫。” 第76章 无上帝座 大江东去,浪涛拍岸。 卫离提着一壶酒,靠在城楼的角落里。 看着城外官道上那连绵不绝,向北撤离的军队。 齐侯府的旗帜,在风中作响,却带着颓然。 “啧。”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 “说走就走,真就这么走了。” 他身旁,那名青衣女子,自始至终,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一言不发。 卫离撇了撇嘴,又灌了一口酒。 “师姐,你说那丫头,现在是不是在八荒宫里,把齐侯田横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青衣女子终于收回了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你的眼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卫离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没敢还嘴。 女子缓缓道:“楚王渡江,天下大乱,于这天地而言,不过是蝼蚁相争,尘埃罢了。” “稷下学宫的行走,怕是也已经出世,想来,与我们上庠学宫一样,都如无头苍蝇,不知该往何处去。” 卫离苦笑一声,“师姐,你又何必说这些丧气话,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法子的。” “能有什么法子?我等大邺国运,早已破损不堪,接下来的万族之争,又该如何去争那唯一的帝座?” 卫离默默无言。 他自然知道。 在这诸侯争霸,凡人逐鹿的表象之下,藏着一个何等残酷的真相。 曹氏皇族知道。 两大学宫知道。 而这天下其余之人,皆不知。 这方天地,远不止一座天下。 在诸天万域之间,有一尊帝座。 至高无上,主宰万界沉浮。 亿万生灵,万千种族,在其面前,莫不俯首。 每一个大世,便是一场争锋。 败者,身死道消,族群气运衰败,沦为猪狗。 胜者,一步登天,君临天下。 万域天骄,竞逐于此,只为坐上那唯一的帝座,成为那最强的帝者。 这,便是万族之争。 卫离看着江水。 是啊...... 如今,只求能在这万族之争中,保全大邺天下。 便,已经够了。 ... 八荒宫,后山。 青石之上,苏清寒无奈地睁开了眼。 又怎么了? 她不过是想安安静静地闭个关,冲个级,怎么就这么难? 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盟主......” 李玄风站在不远处,神色古怪,欲言又止。 苏清寒一肚子火。 “何事?” “山门外......有人求见。” 苏清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不是说了要闭关?什么人也不见。” “可是......拦不住。” “拦不住?”苏清寒有些意外,“山君呢?” “额......他也拦不住。” 苏清寒站起身。 山君好歹也是凝罡境的大妖,在这江东地界,也算是一号人物。 竟然,还有他拦不住的人? 莫不是那楚王失了耐心,直接派了高手前来? 倒是有这个可能。 她一挥玄色衣袍,眸中寒光一闪。 “带路!” ... 八荒宫山门前。 气氛有些诡异。 山君叉着腰,挡在山门正中,努力想挤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可眼中,满是忌惮。 在他面前,站着一个年轻书生。 书生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肩上还趴着一只橘色的大猫,瞧着像是走错了路。 “我说最后一遍,我家主人正在闭关,闲人免进!你若再不走,休怪本君......休怪我,不客气了!” 书生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他肩上那只橘猫,却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山君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草!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这书生瞧着平平无奇,身上没有半分内力波动,可他肩上这头肥猫...... 他堂堂凝罡境大妖,活了数百年,竟是有几分忌惮。 岂有此理! 堂堂猛虎,怎能在只肥猫失了气势?! 他正准备再放两句狠话。 “怎么回事?”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山道上传来。 山君一个激灵,连忙转过身。 “主人!您怎么出来了?” “这点小事,小的自己就能处理好,哪能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苏清寒没理他,只是将目光,落在了那名书生身上。 书生也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 苏清寒的瞳孔,微微收缩。 此人...... 有个鸡毛修为啊! 看不透,和没修为,是两码事。 倒是那书生肩上的橘猫,有几分意思。 书生见她看来,微微一笑,拱手行了一礼。 “草民诸葛青,见过苏盟主。” “我观盟主气色,想来这闭关,并不顺利。” 苏清寒面无表情:“有事?” “有事。”诸葛青点头,笑容不减,“草民不才,想在盟主麾下,讨个差事。” 此言一出。 不仅是山君和李玄风,就连苏清寒,都愣住了。 讨差事? 如今这江东,是何等光景? 齐侯弃州,楚军压境。 所有人都觉得,她这江东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避之唯恐不及。 这人倒好,竟是主动送上门来。 不是疯子,便是有所图。 苏清寒看着他,缓缓开口:“如今我八荒宫,正值用人之际,你想来,我自然欢迎。” “只是,我这八荒宫的门槛,可不低。”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凭什么用你?” 诸葛青闻言,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 他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凭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山君在一旁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吹牛谁不会......” 诸葛青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中晓人和,可定江山。” 好大的口气! 李玄风皱起了眉。 这人莫不是个疯子? 定江山? 他以为他是谁? 苏清寒却笑了。 “说完了?” 诸葛青含笑点头。 “说完了。” “说完了,就滚吧。” “......” 此言一出。 山门前,落针可闻。 就如先前所想。 有些东西,初看时云山雾罩,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可只要定下心来,拨开那层装神弄鬼的迷雾,便能看清其本来面目。 她刚刚仔细观察了。 这只橘猫。 特么的,不过是个小小通脉境的妖物。 甚至连化形都做不到,只能靠着些许障眼法,故弄玄虚。 诸葛青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 这.... 这对吗? 我都这么说了,正常人不是应该考校一下我的本事,试试我的深浅么? 怎么就直接让我滚? 这不合规矩! 第77章 诸葛青 山君素来擅察人眼色。 尤其是对苏清寒。 此刻见她敢这么说。 心中大定。 想来这一人一猫,不是什么棘手人物。 下一秒。 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 他娘的! 奇耻大辱! 他一步上前,周身罡气涌动,指着诸葛青和他肩上的猫,破口大骂。 “好啊!你个不学无术的穷酸书生,竟敢带着一只没毛的畜生,来我八荒宫招摇撞骗!” “来人!给我把这骗子拿下,乱棍打出山门!” 几名守山的狼妖闻声,立刻围了上来,一个个呲着牙,目露凶光。 獠牙森然,妖气弥漫。 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将这书生撕成碎片的架势。 然而。 面对这般景象,那书生却依旧立于原地,脸上不见半分惧色。 下一秒。 只见那书生负手而立,望着山间云海,竟是摇头晃脑地念诵起来。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山君一愣,骂道:“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儿念你那破诗?” 他正欲动手,却见那书生身形未动,声音却陡然高亢。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无形之风,自那书生体内,席卷而出。 可那几名正欲扑上的狼妖,齐齐发出一声闷哼,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 它们摔在地上,却并未受伤,只是一个个眼神惊恐,看着那书生的目光,如同见了鬼一般。 山君脸上的狞笑,彻底凝固。 他踉跄着后退了十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才勉强稳住身形。 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可诡异的是,他竟没受半点内伤。 那股力量,只是将他推开,并无半分杀意。 “你......你这是什么妖法?!” 山君骇然失色,指着诸葛青,声音都在发颤。 李玄风也是一脸震惊,下意识地躲到苏清寒身后。 苏清寒终于有了几分兴趣。 这是什么? 不是内力,不是罡气。 更不是妖力。 这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力量。 浩浩荡荡,煌煌正正。 诸葛青念完诗,整了整衣衫。 “苏盟主,不知草民这一手,可算入了八荒宫的门槛?” 苏清寒没有回答。 她只是舔了舔嘴唇。 一种莫名的兴奋感,自心底涌起。 就像是在游戏里,拿着把破刀辛辛苦苦练级。 打遍了整个新手村,忽然发现,这游戏里,竟然还有法师这个职业! 这是什么功法? 杀了能不能爆出来? 诸葛青看着苏清寒的眼神,心头没来由地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女人...... 长得这般好看。 如此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犯规了吧!? 他干咳一声,强作镇定地解释道:“盟主有所不知。” “这大邺天下,世人皆以为,唯有武道一途,可通神明,以力证道。” “殊不知,武道之外,尚有另一条路,便是草民方才所施展的......文道。”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读书人特有的自傲。 “以文载道,以气养身,胸中一点浩然气,天地千里快哉风,这,便是我辈读书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文道? 苏清寒眼中的光,瞬间就灭了。 让她去读书? 还不如让她去后山养猪。 见苏清寒的脸色,从兴致勃勃,到一脸嫌弃,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诸葛青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所以,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苏清清冷冷地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 “那你,为什么要入我八荒宫?” 她的眼里,满是警惕。 齐侯弃州,楚军压境。 这江东之地,在天下人眼中,已是一块案板上的死肉。 这个时候,一个修着旁门左道的读书人,主动送上门来。 图什么? 图她八荒伙食好? 还是图她长得美? 诸葛青闻言,叹了口气。 “草民此来,不为名,不为利,只为这天下苍生,寻一位可安天下的明主。” 他目光灼灼,直视苏清寒。 “当今天下,四分五裂,魏公挟天子以令诸侯,实为国贼,早已失尽人心,不过是冢中枯骨,早晚必为天下英雄所破,不足为虑。” “西蜀偏安一隅,蜀帝虽有贤名,却无进取之心,守成有余,开创不足。” “北地燕王,拥兵自重,麾下铁骑冠绝天下,可其人暴虐,视人命如草芥,与那楚王,不过是一丘之貉,此等虎狼之辈,即便得了天下,也不过是让这乱世,换一种方式延续罢了。” “至于那楚王...”诸葛青冷笑一声,“不过一介莽夫,有勇无谋,所行之事,皆是杀鸡取卵,焚林而猎。他如今看似势大,实则根基不稳,全靠威逼利诱,一旦战事稍有不顺,麾下必生哗变。此等人,如何能成大事?” 一番话,说得山君和李玄风都愣住了。 这天下的几位霸主,到了他嘴里,竟变得如此不堪。 “那你又为何觉得,我能成事?”苏清寒抱着胳膊,面无表情。 “因为盟主所行之事,与他们,截然不同!” “盟主以一己之力,整合江东武林,立万武楼,破门户之见,此乃不世之功!” “盟主容妖族于麾下,不问出身,人妖并治,亲自为麾下妖将与人族女子主婚,此乃万古未有之胸襟!” “天下人都笑盟主荒唐,笑盟主妇人之仁,可在草民看来,这恰恰是盟主与那些凡俗枭雄,最大的不同!” “他们争的是天下,而盟主您要开创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他对着苏清寒,深深一揖。 “楚军压境,看似危局,实则......是盟主您的机会!” “草民有一计,可助盟主,破楚军,退燕王,扫平天下,定鼎八荒!” “齐侯弃州,看似是将江东拱手让人,实则是将整个扬州的民心,都推到了盟主这边。 盟主只需登高一呼,扬州军民,必群起响应! 届时,以江东盟为骨,以扬州万民为血肉,据大江之险,与楚军周旋。 再遣一奇兵,沿江而上,直取荆州,断其粮道,楚军......不战自溃! 楚军一败,天下震动!届时盟主振臂一挥,北上中原,天下贤才,谁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他说得是口干舌燥,热血沸腾。 山门之前,一片寂静。 山君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这书生好能吹。 李玄风却是心神激荡,看向苏清寒的眼神,已满是激动。 原来...... 原来盟主布了这么大一盘棋! 高! 实在是高! “听着倒是不错....“苏清寒踱了两步,“你这计策,弯弯绕绕,听得我头疼。” “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 “哦?”诸葛青有些不解。 苏清寒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 “世人皆以为,在楚军面前,我八荒宫...不,是我苏清寒正面对上,只不过是螳臂当车,难以抵挡。” “我正好,也有个问题。” 诸葛青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草民愿闻其详。” 苏清寒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我若是凝罡之上,这楚军,可否一剑斩之?” ------------- 调整了一下。 新书有思路了。 这本也有思路了。 感谢大家理解。 第78章 武道尽头 什么? 凝罡之上? 一剑,斩之? 诸葛青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他看着眼前这个玄衣女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盟主说笑了。” 诸葛青定了定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躬身道,“凝罡之上,乃是传说中的境界,数千年间,早已无人能至。” “为何?” 苏清寒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这个问题一出。 诸葛青面色变了变。 他乃稷下学宫的出世行走,自然清楚这事究竟是什么原因。 本不欲多言,可看着苏清寒那双清冷又满是认真的眸子,诸葛青心中一叹。 也罢。 让她知晓这天地的残酷,断了这不切实际的念想。 或许更能脚踏实地,采纳自己的计策。 “盟主难道就不好奇?” 诸葛青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悠远,“这世间武道,通脉之上,有凝罡,可为何,自古至今,却从未听闻过,有凝罡之上的存在?” 不等苏清寒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是因为,这方天地,早就缺失了突破凝罡的关键。” “万族争锋,大世相竞,只为争夺那唯一的无上大帝之位,上一次万族之争,这方天地先辈虽拼死力战,保全了这方天地不失,可......终究是败了。” “此方世界的气运,在那一战中,被打得支离破碎,气运一散,天地灵机便随之衰竭。” “故此世间,即便有天纵奇才,悟出了凝罡之上的法门,也如无根之萍,似空中楼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有足够的天地灵气支撑,便无人可以迈出那一步。” 他看着苏清寒,苦笑道:“所以,盟主方才所言,怕是......” 怕是痴人说梦。 后面四个字,他没敢说出口。 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苏清寒听完,点了点头。 原来是资源不够了,所以把等级上限给锁了。 “罢了,既然你有心助我,便先留下吧。” 诸葛青心中一喜,正欲躬身行礼,却听她继续道:“万武楼,缺个管藏书的,你去那里,先做个执事吧。” “......” 诸葛青脸上的喜色,再次僵住。 管...... 管藏书的? 他可是能定江山,安天下的诸葛青! 她竟然让自己去当个图书管理员?! 苏清寒不再看他,目光淡淡地瞥了一眼山君。 山君一个激灵,心中了然。 这是让它盯着这书生呢。 他立刻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凑到诸葛青身边,拍着他的肩膀。 “哎呀!诸葛楼主!恭喜恭喜!以后咱们就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了!走走走,我带你去熟悉熟悉环境!” 说罢,也不管诸葛青愿不愿意,半推半就地就将他往里带去。 李玄风也躬身行礼,随着二人一同退下。 山道之上,重归寂静。 ... 后山,青石。 诚然,那书生所言,或许是真的。 这方天地灵气稀薄,武道之路已至尽头。 可这跟她苏清寒,又有什么关系? 她靠的是天地灵气吗? 呵。 她靠的是系统! 况且,自己早就抽到了凝罡之上的功法。 如今。 就等经验值满级。 便可,一步登天! 她盘膝坐下,不再有半分犹豫。 一把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丹药,被她毫不心疼地塞入口中。 药力化开,在体内奔涌。 眼前的面板上,经验值开始疯狂跳动。 【经验+5000】 【经验+5000】 ... 十日后。 大江之上,楚军的楼船,遮天蔽日。 消息传遍扬州,不过半日光景。 扬州府。 北城门处,想要出城逃难的百姓,堵死了官道。 “都让开!都他娘的给老子让开!” 一队穿着锦衣的家丁,挥舞着鞭子,试图在人潮中开出一条路来,可转眼,便被更多绝望的人群淹没。 “齐侯都跑了!我们还留在这里等死吗?!” “天杀的田横!天杀的楚王!” “老天爷啊......开开眼吧......” 城中,米铺,粮行,一夜之间,皆是大门紧闭。 偶有开门的,米价也已涨到了一个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地步。 乱世之中,人命,不如米贵。 这股恐慌,也很快,便传到了八荒宫。 山道之上,八荒宫的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神色紧张,议论纷纷。 “楚军已经渡江了,先头部队,最多三日,便能兵临城下!” “怎么会这么快?” “那......那我们怎么办?盟主她......不是还在闭关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沉默。 是啊。 盟主还在闭关。 这才是最让他们心慌的地方。 山门外,江东各路门派的掌门,长老,正源源不断地赶来。 那些根基尚浅的小门小派,早在听闻风声的第一时间,便已收拾了细软,解散了弟子,逃之夭夭。 可那些家大业大的门派,却跑不了。 神剑谷,听潮阁,百花谷...... 这些在江东立派数百年的名门,根基在此,产业在此,门人弟子数以千计,岂是说走就能走的? 可他们来了,却只得到一个让他们遍体生寒的消息。 盟主,闭关未出。 八荒宫,正堂。 听潮阁阁主,神剑谷谷主林萧然,百花谷主...... 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凝罡境高手,此刻一个个脸色发白,再无半分宗师气度。 他们身上的伤,早已好了七七八八。 云一站在堂前,只觉得头晕目眩,口干舌燥。 他身后,李玄风与山庄另外几位长老,也是手心冒汗。 终于,听潮阁阁主忍不住了,他一掌拍在身旁的桌案上。 “不等了!不能再等了!” 他霍然起身,一双虎目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云一身上。 “云一长老!你给我们一句准话!盟主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啊!云一长老!” 百花谷主也是面带愁容,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楚军马上就要打过来了!盟主她......她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闭关?” 云一硬着头皮道:“各位掌门,稍安勿躁,盟主她......自有安排......” 这话,他说得自己都没有底气。 “安排?什么安排?!” 一个二流门派的掌门,猛地站起身,几乎是吼了出来。 “是战是逃,总得给句话啊!我们这么多门派,数万人的身家性命,就这么干等着?” “我铁剑门上下五百余口,若是战,我周某人第一个带头冲锋,绝不皱一下眉头!” “可如今这算什么?不战不和,不守不走!就这么晾着我们?!” 第79章 稷下学宫 他的话,瞬间引起了众人的附和。 诚然,苏清寒实力恐怖,以一人独压江东江湖。 可...那是楚军啊! 况且楚王什么德行,他们能不知道? 一旦入扬州,他们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说得对!盟主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等既然入了江东盟,便是将身家性命都交到了盟主手上,可她......她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云一长老,你也不必替她遮掩了!她是不是......是不是也怕了楚军,自己一个人偷偷跑了?!” “住口!” 云一猛地抬起头,须发皆张,怒目圆睁。 “盟主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心里不清楚吗?!” 被他这么一喝,堂上众人,气势竟是弱了三分。 是啊。 他们都亲眼见过那女子的风采。 那样的人,会不战而逃? 可...... “那她为何至今不肯露面?!”听潮阁阁主冷哼一声,重新坐下,“莫不是,她也束手无策了?” 一时间,正堂之内,议论纷纷。 山君站在角落里,看着这出闹剧,只觉得心烦意乱。 跑? 他比谁都想跑。 可他不敢。 就在这片嘈杂之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诸位,稍安勿躁。”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正堂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儒衫的年轻书生。 听潮阁阁主眉头一皱,“你是什么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诸葛青也不恼,只是笑了笑,缓步走进堂中。 “在下诸葛青,忝为万武楼楼主。” 他环顾四周,将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楚军压境,各位心忧门派存亡,此乃人之常情。” “不过,青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诸位。” “诸位今日齐聚于此,究竟是忧心我江东盟的未来,还是......只忧心自家那一亩三分地?” 这话一出,堂内瞬间安静了半分。 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几分不自然。 诸葛青的笑容,淡了几分。 “若是前者,各位便该相信盟主,相信我们自己。” “盟主为何要立万武楼?为何要打破门户之见,将各派绝学公之于众?难道,就是为了让诸位在遇到危险时,只会躲在盟主身后,哭爹喊娘吗?” “江东盟,不是盟主一人的江东盟,而是我们所有人的江东盟!” “楚军势大,那又如何?我江东武林,同气连枝,上下一心,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 “可若是后者......” 诸葛青的目光,扫过听潮阁阁主等人,话锋一转。 “各位若是觉得,入了江东盟,只是为了找一棵能遮风避雨的大树,那便想错了。” “如今,风雨来了,各位不想着如何扎稳根基,迎风而上,却只想着,是不是该换一棵树了?” 一番话,说得堂内众人,皆是面红耳赤。 尤其是那些小门小派的掌门,更是羞愧地低下了头。 诚然,当初建立江东盟,是苏清寒逼迫着他们。 可这些日子。 他们从万武楼得了多少好处? 门下弟子实力突飞猛进,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他们嘴上说着忠于盟主。 可心里,又何尝不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可那些名门大派,却完全不买账。 听潮阁阁主闻言,更是冷笑一声。 “我等门派,传承百年,岂能为了一句虚无缥缈的‘同气连枝’,便将阖派上下的性命,都押在一场必输的赌局之上?!” “说句不好听的,若非她苏清寒非要搞出这个什么江东盟,将我们所有人都绑在一条船上,我等大可以向楚王俯首称臣,未必不能换得门派的保全!可如今呢?我们被她打上了江东盟的烙印,楚军一到,便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这话,可谓是诛心之言。 堂内,不少掌门人皆是面色变幻,眼神闪烁,显然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是啊。 他们本可以降。 可现在,若是临阵倒戈。 怕是要背负天下骂名。 混江湖的,特别是正道。 最重脸面。 被世人唾弃,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山君站在一旁,眼皮子直跳。 这帮子墙头草,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他正准备上前骂两句,却被云一用眼神制止了。 诸葛青听完,不怒反笑。 “你们以为,降了,楚王就会放过你们?今日你们能为了活命背叛盟主,他日,就能为了利益背叛他楚王!你们觉得,那位雄猜之主,会养着一群随时可能反咬一口的狗吗?” 听潮阁阁主脸色一白,却依旧嘴硬。 “那也比现在就死强!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生机?”诸葛青脸上的笑容,彻底敛去。他看着听潮阁阁主,一字一句。 “你的生机,就是跪下来,摇尾乞怜?” “你!”听潮阁阁主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周身罡气涌动,“黄口小儿,安敢辱我!” 堂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 诸葛青缓缓挺直了腰杆。 “忘了介绍。” “在下诸葛青,稷下学宫,本代行走。” “不知这个身份,够不够资格。” 稷下学宫!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在所有人耳边轰然炸响。 大堂之内,刹那之间,落针可闻。 听潮阁阁主那已然抬起的手掌,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稷...下学宫?” 何止是他。 满堂的大派掌门长老,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懵了。 有些小门派却是一头雾水,忍不住问向身边人。 “这稷下学宫什么来历?” 那人也算是二流顶尖门派掌门,他面色有些难看,低声道:“稷下学宫,上庠学宫,并立于这大邺天下之巅的圣地,是传说中足以左右王朝更迭,一言可定天下的存在。” “嘶~” 这一番解释,众多小门派也是纷纷倒吸凉气。 其实他还未说明。 两大学宫。 寻常江湖人,便是听闻过其名,都已是天大的幸事。 而学宫行走,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 每一代的学宫行走,出世历练,无不是惊才绝艳之辈,是未来有资格问鼎天下棋局的执子之人!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这等神仙般的人物,竟会出现在这小小的江东? 还成了......八荒宫一个楼主? 一想到这里,众人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们先前在做什么? 他们竟然想背叛一个有学宫背景的盟主,去投靠楚王? 跟学宫作对? 他们配吗? 云一也是恍然大悟。 难怪此人能修那早已失传的文道! 若是学宫弟子,那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 可随即,一个更深的疑惑,涌上心头。 江东盟,说难听点,不过是一个仓促成立的江湖草台班子。 如何能入得了学宫的法眼? 见众人神色变幻,诸葛青缓和了语气,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盟主闭关,自有她的道理,我等要做的,不是质疑,而是尽好自己的本分。” “传令下去,盟内所有通脉境以上弟子,即刻于八荒集结,分发兵刃丹药,随时准备迎敌。” “至于诸位掌门......” 他顿了顿,“还请回各自下去,安抚弟子。” “是!” 第80章 破凝罡 君择臣,臣亦择君。 既已落子,便无悔。 这,便是他诸葛青的为臣之道。 ... 待众人散去,堂中只剩下诸葛青几人。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 云一走上前,对着诸葛青,郑重地行了一礼。 “多谢先生,为我八荒宫解围。” 诸葛青坦然受了这一礼,笑道:“大长老客气了,分内而已。” 告别二人。 他缓缓走到堂前,负手而立,望着山外那片阴沉沉的天空。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心中,其实也和众人一样。 没底。 苏清寒想干什么,他猜不透。 他能做的,只是尽自己所能,为她争取更多的时间。 可若是......若是楚军真的兵临城下,她还未出关...... 诸葛青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届时。 怕是也只能,自己出手了。 ... 自渡江以来,不过十日。 扬州南部,沿江数个郡县,望风而降。 偶有不开眼的,试图据城而守,下场便只有一个。 城破,屠城。 中军大帐之内,气氛森然。 一张巨大的舆图铺在长案之上,自江岸至扬州府,山川地理,城池关隘,皆用朱砂细细描绘。 楚王项天,身着一袭玄色王袍,外罩黑金甲胄,正背负双手,立于舆图之前。 “报——” “启禀大王,庐江郡已破,守将授首,城中再无反抗之力!” 项天的目光,依旧落在舆图上,头也未回。 “很好。” 他身侧,一名须发皆白,身着文士长袍的老者,抚须上前,指着舆图上的一个点。 “大王,庐江既下,前方便是一马平川,直抵扬州府城。” “那田横老匹夫弃州而逃,如今扬州城内群龙无首,人心惶惶,我军只需兵临城下,此城必唾手可得。” “依老臣之见,当一鼓作气,直取扬州府,只要拿下这州府之地,号令全境,那所谓的江东盟,不过是些江湖草寇,届时再想收拾,便是瓮中捉鳖,不费吹灰之力。” 他这一番话,说得是老成持重,在情在理。 帐内诸将,亦是纷纷点头。 先取大城,再扫余孽,向来是用兵正道。 就在此时,另一名将领出列,指着舆图上的一片山脉。 “大王,那便是八荒宫坐落之地。” 项天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腰间的佩剑。 “田横是条老狗,知道什么时候该夹着尾巴跑。” “天下人,都以为本王此来,是为了他丢下的这块骨头。” “一座空城,本王想要,随时可以取。” “可有些东西,丢了,就必须亲手拿回来。”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范增身上。 “先生,你说,若是本王绕过那座山,先取了扬州府,天下人会怎么说?” 范增心中一凛,躬身道:“天下人,只会称颂大王用兵如神,不为小利所动。” “错!” 项天冷笑一声,“本王的暗子,死在她的手上。” “本王看中的妖物,成了她的看门狗。” “她苏清寒,踩着本王的脸,立起了她那所谓的江东盟。” “如今,本王大军压境,她竟还有闲情逸致,闭关,办喜事?” “她这是在告诉天下人,她没把本王,放在眼里!” 帐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平静语气下,所蕴藏的滔天怒火。 谋士劝道,“这...这些事,天下怕是并未多少人知情......” 项天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暴虐。 “可若有一日,传出去了呢?” “本王要的,不是一座扬州城。” “本王要的,是让这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与我项天作对,是个什么下场!” 他闭上眼。 “传令。” “在!”众将齐声应喝。 “三军转向,兵发八荒宫。” “扬州府,可以先放一放。” “本王,要先平了那座山,屠了那座宫!” “本王要亲眼看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跪在本王面前!” “本王要用她的头,来告诉这天下人——”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 【宿主:苏清寒】 【等级:29(凝罡境)】 【功法:《飞云剑诀》(至臻) 《狂龙吞象功》(至臻) 《霸王卸甲功》(至臻) 《碧玉冰蚕蛊》(至臻) 《洛神凌波》(至臻) 《九曜星君眼·残》(至臻)】 【经验值:495000/500000(突破凝罡方可继续升级)】 【可用技能点:35】 就差一点了。 此刻,她体内药力翻涌,如烘炉煮海。 寻常武者,若是敢这么做,怕是早就爆体而亡。 可于她而言,不过是寻常。 终于。 随着最后一缕药力被炼化。 那道进度条,终于走到了尽头。 【经验值:500000/500000】 够了。 苏清寒的意念,落在了那本早已准备好的功法之上。 《太上感应篇》。 【是否消耗5点技能点,将《太上感应篇》提升至(至臻)?】 “是。” 心念一动。 轰—— 一声闷响。 丹田之内,凝练到极致的罡气翻涌。 最终,开始瓦解,消融。 罡气化作最精纯的能量,尽数被那篇功法所吸引,牵引着,朝着眉心祖窍汇聚。 没有丝毫阻滞。 一触即溃。 成了。 苏清寒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体内新生。 自此,武道尽头,再进一步。 以神观照,映彻天地。 此境,为神照。 可就在她突破的那一瞬间。 轰隆—— 八荒宫的上空,万里无云的晴空,竟是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声惊雷。 ... 万武楼。 诸葛青正执着一本古籍,看得入神。 忽然间,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冲出楼外。 只见天际风云变色,铅云汇聚,自四面八方而来,在八荒宫的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煌煌天威,自九天之上,镇压而下。 他肩上的橘猫,早已吓得炸了毛,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衫。 “这......这是......” 他失声喃喃:“有人......打破了这方天地的桎梏?” 怎么可能?! 天地灵机早已衰败,武道之路已至尽头。 一个名字,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苏清寒! -------- 以后本书每天三章。 新书已经发布,老号上能直接看到。 别喷了,要吃饭的啊...... 一天四五十块钱,每天五更,真的坚持不下去...... 第81章 系统升级 苏清寒皱起眉头。 她能感觉到,这方天地,在排斥她。 就像一个池塘,忽然闯入了一头鲸鱼。 池塘太小,容不下。 雷声,愈发密集。 狂风,卷起漫天落叶。 苏清寒抬头望向天际那翻涌的雷云。 啧。 怎么...... 因为她的存在超出上限,所以...... 要抹杀她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挑衅。 又似乎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挑衅。 天上的雷云,翻涌得更加剧烈了。 无论是宫内的弟子,还是山外的鸟兽。 都在这股煌煌天威之下,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天谴......这是天谴啊!” 可就在那道足以毁天灭地的雷霆,即将落下之际。 【滴......检测到世界意志排斥,已锁定宿主为异常数据。】 【启动紧急预案,系统强制更新。】 【更新中......1%......35%......78%......99%......】 【系统更新完成,欢迎使用2.0版本。】 几乎是同一时间。 风停了。 雷歇了。 仿佛刚刚无事发生。 跪伏在地的八荒宫弟子们,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恢复如常的天空,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茫然。 “这......这是什么情况?” 刚刚那么大的动静! 你特么说没就没? 闹麻了! 万武楼前,诸葛青呆呆地望着天空。 不可能! 若是真有人突破这方天地的上限! 必然会遭受天地的排斥! 可眼前这副情况,又怎么解释? 难不成...... 苏清寒她,失败了?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除了苏清寒。 她坐于后山青石之上,玄色衣袍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2.0版本?” 苏清寒的意识,沉入脑海。 眼前的面板,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 不再是那简陋的,只有几行字的属性列表。 而是一幅巨大的的舆图。 山川,河流,城池,要隘。 大到一州一府,小到一村一寨,无不清晰可见。 她的意念微动,落在了八荒宫所在的位置。 瞬间,那片区域的舆图被放大,一个个全新的面板,弹了出来。 【势力:江东盟(八荒宫)】 【领袖:苏清寒】 【领土:扬州(部分)】 【稳定度:35(人心惶惶)】 【评价:一个仓促成立,根基不稳,随时可能分崩离析的江湖势力】 【势力点:0】(注:势力点可通过完成任务,或用金银、天材地宝兑换。) 她将目光移向面板下方,那里多了几个全新的选项。 【人物】【建筑】【任务】【仓库】 苏清寒的意念,落在了【人物】一栏。 唰。 一排Q版的卡通小人,出现在她面前。 排在首位的,是一个穿着玄色衣袍,面无表情的卡通小人,头顶上顶着“苏清寒”三个字。 而在这小人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苏清寒】 【身份:江东盟盟主】 【境界:神照一重】 【忠诚度:--】 【状态:正常(正在研究面板)】 【评价:本势力的绝对核心,战力天花板,其他不予评价。】 苏清寒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你特么是不予评价,还是不敢评价? 她往下看去。 第二个卡通小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云一】 【身份:江东盟大长老】 【境界:通脉九重】 【忠诚度:95(死忠)】 【状态:忧心忡忡(孙女儿的婚事解决了,但盟里的事更愁人了)】 【评价:忠心耿耿的老臣,拥有丰富的江湖经验,但思想略显陈腐,情绪波动较大,其孙女云书是他的唯一软肋。】 第三个,是一头叉着腰,努力想做出凶恶表情,却在不停擦着冷汗的卡通老虎。 【山君】 【身份:八荒宫护山神兽兼山门大队长】 【境界:凝罡三重】 【忠诚度:88(畏威而不怀德)】 【状态:骑虎难下(想跑,但又不敢)】 【评价:欺软怕硬的典范,求生欲极强,拥有丰富的逃跑经验和敏锐的危险嗅觉,可堪一用,但需时刻提防其临阵脱逃。建议:偶尔敲打,给予适当甜头,可有效提升其工作积极性。】 第四个,是个穿着儒衫,手持羽扇的卡通书生。 【诸葛青】 【身份:万武楼楼主】 【境界:???(文道修士)】 【忠诚度:75(理念相合)】 【状态:踌躇满志(正准备大展拳脚,一展胸中抱负)】 【评价:稷下学宫当代行走,经天纬地之才,拥有极强的战略眼光和大局观,唯一的问题是,他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效忠的主公是个莽夫。】 苏清寒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所有人的评价。 啧...... 只有这三个有面板么? 想来估计,李玄风那些,还不配让系统生成面板...... 她关掉【人物】面板,又点开了【建筑】。 【八荒宫正堂(Lv1)】:本势力核心建筑,处理日常事务的场所。 效果:稳定度-1/日。 评价:过于破旧,毫无排面,严重影响势力形象,导致人心不稳。 升级需求:100势力点。 【万武楼(Lv1)】:本势力核心科技建筑。 效果:盟内弟子修行速度+5%。 可在此处派驻人物,提升效果。 评价:划时代的创举,但目前只是个空架子。 【炼丹房(未建造)】:可炼制丹药。 【铸兵阁(未建造)】:可打造兵器。 ... 一长串的列表,看得苏清寒眼花缭乱。 这特么的...... 不就是个宗门建设类的策略游戏吗? 怎么还要搞这些种田基建的玩意儿? 她有些烦躁地准备关掉面板。 可就在这时。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任务】那一栏,亮起了红光。 苏清寒的意念点了上去。 【主线任务:山雨欲来】 【任务描述:楚王项天,已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其麾下十万大军,已放弃攻取扬州府,转而向八荒宫进发,一日之内,大军便会兵临城下。】 【任务目标:击退楚军。】 【任务奖励:势力点+10000,解锁全新建筑,解锁全新功能【商店】。】 【失败惩罚:本势力覆灭。】 与此同时。 那巨大的舆图之上,一个代表着敌军的红色箭头,正直指八荒宫。 箭头所指,杀气腾腾。 苏清寒的眸子,微微眯起。 原来如此。 她大概明白了。 这个所谓的2.0版本,就是把整个天下,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沙盘。 而她,便是其中一个玩家。 她可以招募英雄,建设领地,与其他势力争夺天下。 想明白这些,她抿了抿嘴,关掉面板。 这些东西,倒是不急着研究。 楚王既然如此急着来送死...... 她勾起一抹冷笑。 起身,出关。 第82章 楚军来袭 十万大军,黑甲连云。 楚王项天勒马而立,,望向远处八荒宫的方向。 就在方才,那片天际风云突变,雷声滚滚,仿佛天神震怒。 那等煌煌天威,即便是他这位手握数十万人生死的诸侯王,也感到一阵心悸。 可偏偏,那动静来得快,去得更快。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又云收雨歇,风平浪静,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 “大王。” 身侧的谋士范增,面露忧色,驱马上前。 “天生异象,恐非吉兆,那八荒宫,怕是......有古怪。依老臣之见,不如暂缓行军,待查明缘由,再做定夺,方为万全之策。” 项天闻言,脸上的忌惮之色一闪而过。 他自然也觉得此事诡异。 那八荒宫在搞什么鬼? 故弄玄虚? 还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可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无边无际,如黑色潮水般的大军。 铁甲森然,长戈如林。 这是他横行天下的底气。 “古怪?” 项天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狂傲。 “那又如何?” “在本王麾下,有南山双煞,有大将英布,更有十万百战之师!在本王的铁蹄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将被碾为齑粉!” 他猛地一挥马鞭,直指前方。 “传令三军,全速前进!” “喏!” 将令传下,大军再次开拔。 ... 八荒宫。 云一领着一群掌门,正指挥着各派弟子们在山道各处要隘,临时搭建防御工事。 可那些所谓的滚石檑木,与其说是工事,不如说是孩童的玩闹。 一名刚入门不久的弟子,正吭哧吭哧地和几名同门,试图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推上山坡,累得满头大汗,忍不住对身旁人小声抱怨。 “师兄,你说......就这玩意儿,真能挡住楚军吗?我怎么瞅着,还没我老家村口的地主家院墙结实呢。” 另一边,山君正叉着腰,对着一群小妖破口大骂。 “让你挖的陷阱呢?就这么浅?你是想给人家楚军修脚吗?!” 狼灭扛着一根巨大的木头,路过山君身旁,瓮声瓮气道:“大王,这......这管用吗?” 山君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管不管用,也得干!不然等主人出关了,看到咱们什么都没做,不得扒了咱们的皮?!” 人声,妖声,嘈杂一片。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与不安。 诸葛青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只是摇头,却并未出言阻止。 为与不为,是态度问题。 成了与不成,是能力问题。 他能理解众人的心情,至少,他们还在挣扎。 “报——!” 一名负责探查的弟子,连滚带爬地从山下跑来,声音里满是颤抖。 “不......不好了!” “楚军......楚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兵临山脚,看那架势,是要......是要围攻了!” “啊?!” “什么!!!” 怎么办?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一双双目光,齐齐望向了云一和诸葛青。 云一嘴唇哆嗦着,一张老脸煞白,已是说不出话来。 诸葛青眉头紧锁,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便在此刻。 轰—— 一阵破空声。 他们下意识地抬起头。 只见一道玄色的身影,正自后山的方向,迅速飞掠而来。 衣袂飘飘,宛若神人。 最终,她落在了众人面前。 所有人都呆住了,傻傻地看着那道身影,仿佛看到了什么神迹。 飞? 这是在飞? 嘶—— 无数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凝罡境的武者,凭借深厚的罡气。 确实可以短时间滞空。 可那终究是滞空! 而眼前这位盟主,方才那般姿态...... 分明,是从山上飞下来的!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武道的认知! 山君一屁股坐在地上,虎目圆瞪。 就在众人震撼失神之际,诸葛青的身体,却是猛地一震。 他快步上前,在离苏清寒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 “苏盟主......您......” 苏清寒眨了眨眼睛。 诸葛青看懂了。 可正是因为看懂了。 才无法平静下来。 他整个人浑身发抖。 仿佛见了自家老祖从坟头里爬出来。 她...... 真的突破了!!! 一旁的众人,面面相觑,完全没搞懂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盟主不就是眨了下眼吗? 怎么这诸葛楼主,就跟见了鬼似的? 可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听潮阁阁主三两步冲上前,声音焦急:“盟主!您总算出关了!楚军已经兵临城下,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是啊盟主!”神剑谷谷主林萧然也凑了过来,“我们在这干等了十日,眼看楚军都要杀到门口了!” 百花谷主更是急得眼眶发红:“盟主,您倒是拿个主意啊!奴家这身家性命,可全都压在您身上了。” 各派掌门围上去,七嘴八舌。 毕竟,闭了这么久的关,啥也不管。 他们确实有一大堆问题要问。 山君也颤颤巍巍凑过来:“主人,要不我们...” 它顿了顿。 觉得自己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说出跑路这二字。 怕是当场就会被苏清寒扒了虎皮。 犹豫一阵。 还是没敢说。 面对众人的议论。 苏清寒只是挥了挥手。 话音戛然而止。 众人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是说不出话来! 明明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是什么手段? 所有人心头狂震。 苏清寒斜睥众人一眼,开口:“楚王项天,亲自来了?” “......” 力量消散,众人重新能够开口。 云一咽了口唾沫:“回盟主,据探子回报,楚王确实御驾亲征,此刻就在山下!” “十万大军?” “是!”听潮阁阁主声音发颤,“一眼望不到头!盟主,要不咱们...” “你们想逃?”苏清寒的眸子扫过众人。 所有人心头一凛,连忙摇头。 “不敢不敢!” “岂敢有此想法!” 苏清寒收回目光,看向山下方向。 “没有就好......” “传令下去。” “准备迎敌。” 众人面面相觑。 迎敌? 这要打? 就凭他们这点人手,去迎十万楚军? 这不是迎敌,这是送死! 可看着苏清寒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竟没人敢开口反驳。 诸葛青深深看了苏清寒一眼,躬身道:“盟主,青这就去传令。” “去吧。” 很快,八荒宫内所有人,都汇聚到了山门前的空地上。 各派弟子,八荒宫门人,还有山君麾下的群妖。 乌泱泱的一片,也有将近万人。 可与十万楚军相比,却如蚍蜉撼树。 所有人都紧张得手心冒汗。 第83章 一剑灭楚 山下。 很快,楚军便包围了八荒宫所处的山头。 楚王项天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远远望着八荒宫那些稀稀拉拉的防御工事,忽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 “诸位,你们看看,这就是八荒宫?本王还以为那苏清寒有什么天大的本事,敢跟本王叫板,闹了半天,就这点能耐?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众将闻言,纷纷附和。 “大王英明!”一名副将策马上前,“那苏清寒纵然有些手段,可面对我十万雄师,又算得了什么?” “就是!”另一名将领也跟着起哄,“大王神威盖世,区区一个江湖女流,岂能与大王相提并论?” “依末将看,根本用不着大军压上,末将愿率三千精骑,便可踏平那座破庙!” 马屁声此起彼伏,项天听得心情大悦。 可就在这时,范增却面带忧色。 “臣有话要说。” 项天侧头看向这位跟了自己多年的谋士:“你有何见教?” 范增指着山上,眉头紧锁:“事出反常必有妖,那苏清寒能以一人之力压服江东,绝非庸人。以她的实力,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如今却死守这八荒山,既不求援,也不突围,怕是......怕是有所依仗。” 项天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他侧过头,盯着范增,眼神阴冷。 “范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三番两次,扰我军心,是觉得本王这十万大军,还踏不平她一座小小的山头?” 范增心中一颤,连忙躬身:“老臣不敢,只是......” “够了!”项天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本王念你自潜龙之时便追随左右,屡有功劳,这才容你至今,若有下次,休怪本王不念旧情,以军法从事!” 范增浑身一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只是那双眼中,满是失望。 曾几何时。 那个与他抵足而眠,畅谈天下,言必称“为万民立命”的少年,去了哪里? 那个得了兵书,便欣喜若狂,与他彻夜推演,说要“吊民伐罪,解万民于倒悬”的青年,又去了哪里? 是了。 当他第一次下令屠城,当他第一次为了震慑而滥杀无辜。 那个少年,就已经死了。 范增眼中的光,彻底黯淡下去。 项天见他不再说话,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这时,一名身材魁梧,气势霸烈如火的将领,策马出列。 “大王,何须与这群鼠辈浪费口舌?末将英布,愿为先锋,为大王踏平此山,擒来那苏清明!” “是苏清寒。” 有人下意识地纠正了一句。 英布瞪了他一眼,浑不在意。 管她叫苏清明还是苏清寒,待会儿,都不过是一具尸体。 项天看着自己麾下这员第一猛将,满意地点了点头。 “准了。” “本王便在此处,为你温酒,等你凯旋!” “末将,定不负大王所托!” 英布大笑一声,调转马头。 他手中,提着一杆方天画戟,胯下,骑着一匹通体赤红,神骏非凡的战马。 一人,一马,一画戟。 就这么朝着八荒宫的山门行去。 他没有带一兵一卒。 可那一人所带来的压迫感,却胜过了千军万马。 山门前的江东群雄,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人人面色煞白。 英布! 楚王麾下第一猛将! 此人的赫赫威名,非是靠门派传承,非是靠精妙武学。 而是在那尸山血海之中,一刀一枪,硬生生杀出来的! 英布在山门百步之外,勒马而立,画戟斜指,声若洪钟。 “吾乃上将军英布!平生大小三百余战,斩将......” 话没说完。 天地间,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日月无光,风云变色。 英布手中的方天画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胯下的赤红战马,更是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险些将他摔下马来。 “这......这是什么妖法!” 不仅是英布,山下十万楚军,齐齐色变。 无数战马嘶鸣,兵器碰撞,原本严整的军阵,开始出现骚动。 楚王项天猛地扯住身旁副将的衣襟。 “怎么回事?天怎么黑了?!” 那副将也是满脸惊恐,声音发颤:“大王,末将也不知......” 就在此时。 人群后方,南山双煞对视一眼,皆是面色凝重。 其中一人快步上前,对着项天躬身道:“大王,那苏清寒...身上......已经没有凝罡的气息了。” 项天一愣:“什么意思?” 那人咽了口唾沫,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敢置信:“要么...修为散尽,沦为常人,要么......突破凝罡之上!” 什么!!! 项天如遭雷击。 他当然不会觉得,对方傻逼到这种时候自散修为。 可突破凝罡之上? 更不可能了。 “尔等可曾看清楚了?会不会是...这女人身上,有什么遮掩气息的东西?” “大王...你是知道我的......我南山双煞,除了刀剑之外,合修一门无上奇术,此术施展开来,便能看破一切虚妄......” 项天懵逼了。 数千年来,无人能至的境界,竟然被这个女人...... 沉默良久。 他缓缓道:“凝罡之上......可挡得住十万大军?” “不知......” 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敢在他面前说? 他猛地回过神。 无论如何,不能让英布独自一人去送死! 他冲着山上大吼:“英布!快撤!那女人已经突破凝罡了!” 山门前,英布听到这一声呼喊,却是冷笑一声。 突破凝罡? 笑话! 他英布纵横沙场十余年,斩过的凝罡境高手,不下十数。 区区一个江东女流,就算真的侥幸突破,又能如何? “吾英布平生征战无数,败尽天下英雄,更是纵有万军,也难挡我英布一人!” 他举起方天画戟,直指前方。 “装神弄鬼之辈,给我死来!”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缓缓升空。 苏清寒踏空而行,玄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剑鞘古朴,却有青红二色光芒隐隐透出。 青红交织,浮光霄焕。 以之指天则日月暗,以之泛海则鲸鲵遁。 苏清寒悬停在半空,俯视着下方英布。 那眼神,冷漠,毫无波澜。 可英布记得这种眼神。 他小时候,还是城中小乞丐,偶然见到一名大户人家的小姐。 当时,对方看他,也是这种眼神。 就好像,在看一条死狗。 后来,他机缘巧合之下,夺得功法,修炼多年,一战成名。 成了楚王麾下的一员大将。 他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屠了那户家族满门。 从那时起,他便下定决心。 这辈子。 没有人能用这种眼神看他! “你可敢下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然鹅。 苏清寒却摇了摇头。 红唇轻启。 “如今你才是凝罡,眼界还窄,见我,如井底之蛙望明月。” “等你哪天侥幸突破凝罡,再见我,方知......” “如一粒蜉蝣见青天。” 话音落下。 她缓缓伸手,握住了剑柄。 锵—— 九淬翠血剑出鞘。 剑身青红二色缠绕,宛如龙蛇游走。 剑锋所指,天地为之一肃。 她举起剑。 天地间的黑暗更深了,仿佛连最后一丝光明,都被这柄剑吸引而来。 在这股威压下。 英布整个人寒毛竖起。 “不可能......这不可能......” 不仅是英布,山下所有楚军,都感受到了那股来自九天的威压。 就连项天,也是脸色煞白。 下一秒。 长剑青红光芒大盛。 剑气冲霄,直指九天。 那一剑所产生的剑气,竟是没有尽头,遥遥指向天际。 乍一看,还以为这一剑,是从九天之上陨落下来的。 苏清寒挥剑而下。 轰—— 一道璀璨到极致的剑光,自九天垂落。 那剑光所过之处,天地为之分割。 英布首当其冲,连人带马,瞬间消散。 这位楚军第一猛将,甚至连临死前的遗言,都没能说完。 可这道剑气,却并未消散。 依旧不紧不慢地,朝着山下的十万楚军,缓缓压去。 “快撤!快撤!” 楚军阵中,彻底乱了。 士兵丢盔弃甲,拼命向两侧逃窜,互相践踏,死伤无数。 “不准退!谁敢后退一步,杀无赦!” 项天双目赤红,拔出腰间佩剑,一剑斩下身旁那名试图逃跑的亲卫的头颅。 他不能退! 他是楚王! 他若是退了,他项天的脸面何存? 他争霸天下的雄心,岂不成了笑话?! “大王!不可啊!”范增老泪纵横,死死拉住项天的马缰。 “她不过是一个人!一个人而已!我们有十万大军!弓箭手何在?!给本王放箭!射死她!给本王射死那个妖女!”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女已非人力可敌,我等......我等还是暂避锋芒吧!” 可就在众人逃窜之际。 苏清寒手腕一翻,剑锋由竖转横。 又是一道剑光,与之前那道相交。 当—— 两道剑气相撞的瞬间,速度暴涨。 原本缓慢推进的剑气,瞬间快如闪电。 “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咒骂声,绝望声,响彻云霄。 无数军马,触之即死,碰之即灭。 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飞灰。 数万大军,在这一剑之下,如同被巨笔抹去的墨迹,瞬间空出了一大片。 项天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他争霸天下的本钱...... 就这么......没了? 剑光余势不减,直冲他而来。 他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剑光。 眼中倒映出的,是自己不敢置信的脸。 “本王......不甘心......” 轰隆隆—— 剑光最终落在地上。 将整片大地,连同楚军,都斩成了一道十字沟壑。 尘埃落定。 天地间,一片死寂。 幸存的楚军士卒,不足万人,一个个瘫软在地。 眼神空洞,屎尿齐流,彻底吓傻了。 山门前。 八荒宫众人,江东群雄,有一个算一个,也全都石化了。 云一的胡子被风吹断了几根,他都毫无察觉。 山君嘴巴张得老大,哈喇子流了一地。 这这这...... 演都不演了!!! ------------ 新书《变身:天赋太差,我一秒功法圆满》 最后一章3500字,没断了。 最近身体状况很差,抱歉。 第84章 这山顶风大,可千万别冻着了身子 剑光散去。 天地,重归清明。 八荒宫山门前,鸦雀无声。 江东武林数万人,只觉得世界观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目光所及之处,那片原本被楚军黑色铁架所覆盖的山野,空了。 空空如也。 数万条性命,就在方才那一瞬间,被从这世上,干干净净地抹去了。 数万人突然消失在眼前,是什么感觉? 山君不知道。 云一不知道。 听潮阁阁主,神剑谷谷主,所有人都不知道。 他们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够用了。 眼前所见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们此生所有的认知。 这还是人能拥有的力量吗? 悬于半空的苏清寒,缓缓收剑入鞘。 她没什么感觉。 一剑斩数万,听着很威风。 可她此刻最大的感受,是麻。 除了大量的经验以外。 在她的视野里,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全是散发着各色光芒的光团。 五颜六色,此起彼伏,如梦似幻。 那光芒之盛,几乎要将整个山谷都映成白昼。 苏清寒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便觉得有些眼晕。 这特么得捡到何年何月? 可这玩意,手底下的人又不能帮她去捡。 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她纠结时。 “盟......盟主......” 一名年轻的八荒宫弟子,嘴唇哆嗦着,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看着半空中那道玄衣身影,眼中满是狂热与崇拜,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盟主仙威盖世!!” 这一声,像是导火索。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盟主仙威!!!” “一剑平山河!天下无敌!!”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瞬间响彻云霄。 所有人都疯了。 那些先前还心怀鬼胎的掌门长老,此刻一个个面色涨红,跪在地上,朝着苏清寒的方向,拼命地磕头。 什么楚王,什么天下诸侯。 在这一剑面前,皆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他们之前竟然还想着要背叛这样一位存在? 何其愚蠢!何其可笑! 云一老泪纵横,跪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八荒宫,不,是整个江东,能追随这样一位盟主,是他云家祖坟冒了青烟! 李玄风跪在人群中,心神激荡,只觉得浑身热血都在燃烧。 此刻。 这位孝子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爹! 你死的真的太值了! 若无李云飞之死,飞云山庄又如何会如此神威盖世的新主人? 而人群之中,有一个人的反应,最为夸张。 山君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最前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嚎得比谁都大声。 “我的主人啊——!!” “小的就知道!小的就知道您是天上降下的神人!是来拯救这苍生的救星!” 它一边哭,一边用虎爪捶着自己的胸口,声泪俱下。 “想小的活了这几百年,自认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可今日得见主人神威,方知何为萤火,何为皓月!” “小的......小的对主人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啊!” 它身后的狼灭等一众小妖,看着自家大王这般姿态,也是有样学样,跟着嚎啕大哭起来,一时间,场面蔚为壮观。 唯有诸葛青,依旧站着。 他对着苏清寒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抬起头时,眸子里,只剩下无尽的震撼与苦笑。 苏清寒的身影,缓缓自半空中落下。 她看了一眼跪了一地,正激动得浑身发抖的众人,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 “都起来吧。” 众人如闻纶音,纷纷起身。 听潮阁阁主往前凑了两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声音都有些发颤。 “盟主神威,天下无敌!楚王项天,不过插标卖首之辈!如今楚军主力已灭,荆州空虚,正是我等乘胜追击,一举拿下荆州,问鼎中原的大好时机啊!” “是极是极!”神剑谷谷主林萧然也跟着附和,“盟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请盟主即刻下令,我神剑谷愿为先锋,为盟主取下荆州!” 一时间,群情激奋。 先前还想着如何逃命的各派掌门,此刻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立刻就跟着苏清寒杀到荆州,开创一番不世之功。 毕竟,跟着这样的盟主,封侯拜相,光宗耀祖,岂不是指日可待? 山君听着这帮人的话,虎目之中,闪过一丝鄙夷。 拍马屁,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更得讲究个别出心裁! 它悄悄拉过跟在自己身后,还处于懵逼状态的狼灭,压低了声音,对着他耳朵吩咐了几句。 狼灭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没太搞懂自家大王想干什么,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一路小跑着去了。 眼看堂上众人越说越激动,大有下一刻就要定下攻入皇城的架势。 “咳。” 一声轻咳,打断了众人的热议。 诸葛青缓步走出,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又对着苏清寒行了一礼。 “盟主,诸位掌门,青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潮阁阁主此刻正在兴头上,被打断了很是不悦,可一想到对方那稷下学宫的身份,还是耐着性子道:“诸葛楼主有何高见?” 诸葛青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开口:“高见谈不上,只是觉得,诸位似乎高兴得太早了些。” “嗯?” “盟主一剑,确实是荡平了楚军主力,威震天下。可然后呢?” 他看向听潮阁阁主,“阁主说,要乘胜追击,直取荆州,那我便想问问,谁去取?又拿什么去守?” “我江东盟,算上各派弟子,满打满算,不过万余人,其中堪战之士,又有几何?这些人,守住这小小的八荒山尚且捉襟见肘,又如何去攻取一州之地?” “再者,齐侯虽退,可扬州各郡县依旧掌握在那些世家大族手中,扬州一日不定,我等便是无根之萍,冒然出兵,不过是自取灭亡之道。” “依青之见,当务之急,并非是好高骛远,去图谋那荆州之地,而是应当立刻整合力量,以雷霆之势,肃清扬州全境,将这江东之地,真正变成我们自己的根基。” “待到扬州民心归附,钱粮兵马充足,届时再挥师渡江,天下谁人能挡?” 那些原本头脑发热的掌门,此刻也都冷静了下来。 是啊。 他们光想着跟着盟主吃肉,却忘了自己连碗都还没准备好。 毕竟,江东盟除了苏清寒,还有谁够打的? 苏清寒再牛逼,也分身乏术。 听潮阁阁主老脸一红,讪讪地退了回去。 苏清寒听完,也是点了点头。 她如今面对任何人,都有碾压的姿态。 可步子太大,融合扯到蛋。 虽然她如今没蛋就是了...... 可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弄明白系统更新的东西。 这事,不急。 先发育,再打团。 很稳健。 她看了一眼山下那些残余的楚军,已经有各派弟子自发组织,前去清剿了。 就在此时。 “主人!主人!” 山君那夸张的嚎叫声,再次响了起来。 只见它一路小跑着冲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件东西。 苏清寒定睛一看,是一块明黄色的布。 瞧那料子,似乎是哪里扯下来的。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 山君一脸谄媚地跑到苏清寒身后,动作轻柔,将那块黄布披在了苏清寒的身上。 “主人,您刚施展神通,耗费甚巨,这山顶风大,可千万别冻着了身子。” “......” 卧槽! 还能这么玩?! 你这浓眉大眼的虎妖,怎么能如此精通此道?! 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一时间,无数人捶胸顿足。 只恨自己道行太浅,悟性太低,竟被一头畜生,抢了先机! 第85章 八荒凌霄殿 苏清寒面无表情地看着山君。 山顶的风,确实有些凉。 可她如今这身子,别说山风,就是扔进北地冰原里睡上三天三夜,怕是连个喷嚏都打不出来。 眼前这头老虎,戏未免太多了些。 四周,一众掌门长老,皆是满脸扼腕,捶胸顿足。 恨自己悟性太差,马屁之道,竟被一头畜生抢了先。 苏清寒抬手,将那块黄布扯了下来,随手扔给山君。 “收好。” “是是是!” 苏清寒不再理会这群人,看向一旁的诸葛青。 “这里,交给你了。” 诸葛青躬身应道:“盟主放心。” 苏清寒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身影一晃,便已掠下山去。 留下满山的人,面面相觑。 “盟主这是......要去追杀楚王项天的残部?” “定是如此!盟主神威,定要将那逆贼斩草除根!” 唯有诸葛青,看着苏清寒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方才分明听见,盟主临走前,极轻地嘀咕了一句。 “捡垃圾去了。” ... 这一捡,便是一天一夜。 苏清寒的身影在战场上空来回穿梭。 她指尖所过之处,那些五颜六色的光团,便如倦鸟归林,纷纷没入她的体内。 若是从前,这么多东西,她怕是得雇上十几辆大车,才能勉强拉回去。 可如今,系统升级,自带了仓库,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待到第二日天明,晨光熹微。 整片战场,再无半点光亮。 苏清寒这才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回了后山。 她闭上眼,心神沉入脑海。 该盘点一下这次的收获了。 她先是调出了自己的面板。 【宿主:苏清寒】 【等级:32(神照境二重)】 【经验值:72W/300W】 那一剑,荡平数万楚军,所带来的经验值,让她连升2级。 可看着那经验值后面一长串的零,苏清寒只觉得一阵牙疼。 300万! 这还只是神照境。 往后呢? 光靠杀人,怕是把这天下的人都杀光了,也未必够升几级。 她叹了口气,关掉个人面板,将注意力转向了势力面板。 【叮!主线任务:山雨欲来,已完成。】 【任务奖励:势力点+10000,【商店】功能已解锁,建筑【八荒凌霄殿】图纸已发放至仓库。】 只见一张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图纸,正静静地躺在仓库的第一个格子里。 【建筑:八荒凌霄殿(唯一)】 【类别:势力核心】 【介绍:汝之所谓山门,不过一破落山头,土石杂陈,灵气稀薄,实乃乡野村夫占山为王之选,不堪大用,此殿乃天地造化之物,可平定方圆十里山河,重塑地脉,聚拢灵气,此殿一立,方为万世之基。】 “......” 她继续往下看。 【效果: 1.自动改造十里范围内的地形,使其成为完美基址。 2.范围内,领袖拥有全知视野。 3.范围内,势力成员修行速度+20%。 4.解锁更多建筑。】 好家伙。 她直呼好家伙。 这效果,简直是离谱。 尤其是那“全知视野”,岂不是说,只要在这十里范围之内,她就是开了全图挂? 只是...... 这么重要的东西,该放在哪里? 就放在这八荒宫? 苏清寒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此地,虽是她的起点,但偏居一隅,交通不便,确实如系统所言,只配当个山寨。 要建,就要建在最显眼,最重要的地方。 她的目光,越过重重山峦,最终,落向了扬州府城的方向。 那座江东第一大城,如今群龙无首。 正是一片权力的真空。 苏清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很好。 她的霸业。 这才算是开始。 ... 扬州府。 楚王大军兵临八荒宫,已是两日前的事。 富户闭门,商铺歇业,街上行人寥寥,偶有几个,也是行色匆匆,面带惊惶。 可今日,临江楼却破天荒地开了门。 楼内,三三两两坐着些胆子大的江湖客,一个个面色凝重,谁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喝酒。 “听说了吗?” 角落里,一个刀客,压低了声音,对着同桌的几人开口。 “楚军......没了。” “噗——” 邻桌一个正在喝茶的富商,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来,也顾不得擦拭,瞪大了眼睛。 “这位好汉,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那可是十万大军!你说没就没了?” 刀客冷哼一声,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我骗你作甚?有附近的人亲眼所见,天地异变,那十万楚军大半当场化作了飞灰...要不然,你们觉得为何这两日没了楚军的动静?”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个穿着青衫,瞧着像是个账房先生的中年人,猛地站起身,连连摆手,“十万大军,就算都是猪,抓也要抓上十天半个月!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定是那苏盟主用了什么阴谋诡计,与楚王达成了什么协议!” “协议?你当项天是什么人?他会跟人讲道理?” “那你说,怎么可能?那可十万大军啊!” “谁知道呢。” 一时间,酒楼之内,议论纷纷。 有人说,是苏清寒请动了什么隐世高人,布下绝世大阵,困死了楚军。 有人说,是八荒宫那群妖物施展了什么通天妖法,将楚军尽数吞了。 更有人说,是苏盟主色诱了楚王,使其沉迷美色,无心战事,如今已在八荒宫乐不思蜀了。 这个说法一出,立刻就遭到了所有人的唾弃。 “放你娘的屁!你当楚王是傻子?还是当苏盟主是傻子?” “就是!以苏盟主那等风采,需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争吵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可很快。 众人就闭嘴了。 这日。 无数楚军俘虏,被大批八荒弟子押着,浩浩荡荡地向着扬州府而来。 ... 扬州府,西城门。 城门大开。 往日里,这条官道上,不是南来北往的商旅行人,便是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策马出游。 可今日,官道两侧,挤满了人。 里三层,外三层,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 自至城外数十里,皆是如此。 扬州府的百姓,世家,但凡是得了消息,能走得动的,几乎都来了。 他们伸长了脖子,朝着官道尽头望去,脸上神情各异。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只见官道尽头,烟尘滚滚。 一面面绣着八荒二字的旗帜,率先映入眼帘。 第86章 平地起神宫 旗帜之下,是身穿各色服饰的江东盟弟子。 他们昂首挺胸,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骄傲。 而在他们押解之下,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俘虏。 那些俘虏,一个个垂头丧气,甲胄残破,脸上满是麻木。 他们身上穿着的,正是楚军的制式军服。 人群中,有眼尖的,更是看到了几面被拖在地上,沾满了泥土的帅旗。 那旗上,一个“楚”字,依稀可辨。 “天爷啊......真的是楚军!” “那......那不是楚王麾下的陈将军吗?我去年在荆州见过他,何等威风,怎么......怎么如今这副模样?” “楚军......真的败了?”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议论声,惊呼声,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些先前在酒楼里,信誓旦旦地说苏盟主是用了阴谋诡计,是色诱了楚王的人,此刻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阴谋诡计? 色诱? 你家的阴谋诡计,能把数万大军,变成这般垂头丧气的俘虏? 一辆停在路边,装饰华贵的马车内。 扬州张家的家主,死死地攥着手中的茶杯。 他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那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脸色阴沉。 前几日,他还与城中几位世家之主密会,商议着该准备多少钱粮,去迎接楚王的大军。 甚至连降表,都已拟好。 可如今...... “爹,这......这可如何是好?”他身旁,张家的大公子,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们......我们可是......” “闭嘴!” 张家主低喝一声,打断了儿子的话。 他闭上眼,脑子里飞速盘算着。 反正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谁当主人,重要么? ... 队伍没有进城。 而是在城外数十里,一处靠着大江的空地停了下来。 此处三面平坦,视野开阔,江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 数万名楚军俘虏,被八荒宫的弟子们粗暴地赶到空地中央,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他们不敢反抗,甚至不敢抬头。 那一剑的风采,早已成了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扬州城的百姓和世家们,远远地围着,不敢靠近,只是伸长了脖子,看着这边的动静。 他们想知道,这位新晋的江东之主,要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是杀?是放?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 一个年轻书生,缓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正是诸葛青。 诸葛青看着眼前这数万俘虏,又看了看远处那些神情各异的扬州百姓,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站着。 可他越是如此,众人心中便越是忐忑。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江风,吹得人脸上有些发冷。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一名被俘的楚军偏将,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嘶吼道:“要杀便杀!何必如此折辱我等!” 诸葛青闻言,只是瞥了他一眼。 可那名偏将,却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没了声息。 “杀你们?” “杀你们,脏了我家盟主的手。”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神情紧张的扬州百姓,世家大族。 “我家盟主,不好杀伐。” 此言一出。 跪着的一众楚军俘虏,齐齐一愣。 不好杀伐? 您管那一剑斩了数万人的场面,叫不好杀伐? 您是对“杀伐”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吗? 山君站在诸葛青身后,听到这话,也是虎躯一震,看向诸葛青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高! 实在是高! 这话说得,多有水平! 明明是准备收编当苦力,到了他嘴里,就成了心怀仁慈。 读书人,果然是读书人。 诸葛青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楚王项天,无道之君,倒行逆施,荼毒百姓,此乃国贼。” “我家盟主,顺天应人,吊民伐罪,不日将入主扬州,还江东一个朗朗乾坤。” “当然,盟主仁慈,亦不强求,若有执迷不悟者,现在便可站出来,领了盘缠,自行离去,我江东盟,绝不为难。” 数万俘虏,鸦雀无声。 离去? 他们能去哪? 楚王已死,回去也是个死。 天下之大,他们这些没了主子的败军,不过是人人喊打的流寇。 更何况...... 他们偷偷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些江东盟弟子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气。 现在站出去,怕是还没走出这片空地,就得“意外”身亡。 那名先前还叫嚣着要杀便杀的楚军偏将,此刻早已是面如土灰,头埋得比谁都低。 就在此刻,官道尽头,传来一阵蹄声。 众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一名玄衣女子,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缓缓行来。 那马生得神骏异常,四蹄踏地,却悄无声息,唯有一双眼睛,透着一股子与众不同的灵性。 女子自然是苏清寒。 官道两侧,无数百姓伸长了脖子。 许多人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江东盟主。 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太美了。 清冷,孤傲,仿佛不属于这凡尘俗世。 “这就是......苏盟主?” “仙女下凡......当真是仙女下凡啊......” 惊艳的赞叹声,此起彼伏。 苏清寒目不斜视,骑着驴蛋,一直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盟主!” 云一,李玄风,山君,连同江东盟一众掌门长老,齐齐躬身行礼,眼中满是狂热。 苏清寒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听潮阁阁主凑到云一身边,压低了声音:“云长老,盟主这是何意?召集我等带上全部家当,来这荒郊野外,究竟是为何?” 神剑谷谷主林萧然也是一脸困惑:“难不成,是准备搬入扬州府?可扬州府虽好,城中早已人满为患,哪有地方能突然容纳下我们这数万人?” 云一一脸茫然,他哪里知道。 盟主的心思,谁能猜得到? 他只能干咳一声,故作高深:“盟主行事,自有深意,我等看着便是。” 诸葛青也是不明白。 但他没有问。 他相信苏清寒,此举,必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用意。 就在这万众瞩目,无数人心中揣测之际。 苏清寒开口了。 “今日,召集各位来此,只为一事。” “自今日起,此地,便是我八荒宫新的所在。”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在这里? 所有人都懵了。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困惑。 一名胆子大的门派长老,忍不住高声问道:“敢问盟主,此地......此地不过是一片荒滩......” 是啊。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一片空地,什么都没有。 你要建个据点,大家都能理解。 可你总得先画图纸,备材料,招工匠吧? 更何况,建造一座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宗门基业,那得是何等浩大的工程? 没个三年五载,怕是连地基都打不好。 盟主莫不是...... 在说笑? 苏清寒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 她翻身下马,将驴蛋的缰绳随手扔给一旁的李玄风。 而后,在万众瞩目之下,缓步走到了那片空地的正中央。 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江风吹起她玄色的衣袍,发丝微动。 远处的扬州城,近处的数万俘虏,更远处的江东百姓。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一人身上。 苏清寒闭上眼,心念一动。 一张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图纸,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那图纸无风自动,缓缓展开。 众人还未看清上面画了什么,那图纸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地面,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苏清-寒便退到了一旁,好整以暇地站着,像个没事人。 “?” 众人更懵了。 这是在干什么? 某种祭祀仪式? 就在众人心中揣测,议论纷纷之际。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自地底深处传来。 大地,开始轻微地颤动。 “地......地龙翻身了?”一名胆小的百姓失声尖叫,转身就要跑。 可他还没跑出两步,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定在了原地。 只见那片空旷的荒滩之上,泥土仿佛活了过来,开始自行翻涌,汇聚。 一块块巨大的青石,自地底升起,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形成一片无比开阔,光洁如镜的广场。 广场的边缘,汉白玉的栏杆拔地而起,上面雕龙刻凤,栩栩如生。 这还没完。 广场的正中央,地面隆起,一座巍峨的宫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无到有,拔地而起! 白玉为阶,琉璃为瓦,紫金为柱,青铜为门。 斗拱飞檐,层层叠叠,向上延伸。 一股苍茫威严的气息,随着宫殿的出现,席卷开来。 方圆十里,江风静止,鸟兽噤声。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神迹,连呼吸都忘了。 终于。 当最后一角飞檐舒展开来,当最后一缕金光在殿顶汇聚。 神宫,落成。 阳光洒下,落在琉璃瓦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将整座宫殿笼罩在一片祥瑞之中。 “扑通。” 听潮阁阁主,这位凝罡境的宗师,江东成名数十年的高手,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假的......都是假的......老夫定是练功走火入魔,入了心障......” 他身旁,神剑谷谷主林萧然,百花谷主,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瘫软在地,状若痴傻。 一剑斩数万,那是武。 是他们可以理解,可以想象。 可眼前这是什么? 平地起神宫,这叫什么? “神......神仙......” “神仙下凡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官道两侧,黑压压的百姓,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那些楚军俘虏,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就连那些江东盟的弟子,也承受不住这股威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座神宫。 以及那道立于神宫之前的玄衣身影。 ---------- 准备换书名了.... 这书名真的很垃圾么? 第87章 为江东的万世基业添砖加瓦 诸葛青扶着身旁的一名长老,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稷下学宫,典藏万卷,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包。 他自诩博闻强记,可搜遍脑中所有典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字,可以用来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 这真的是人能够做到的吗? 山君早已是五体投地,头紧紧贴着地面,屁股撅得老高。 它身后的狼灭等一众小妖,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先前它们还觉得,自家大王拍马屁的功夫,未免太过夸张。 可现在看来。 何止是不夸张,简直是太含蓄了! 苏清寒没有理会身后的目光,而是心神沉入脑海。 先前解锁了【商店】页面,可里面的东西已经是锁定的。 只能等八荒凌霄殿落地,方能解锁。 她意念微动,点了进去。 一个全新的界面弹出。 【弟子居所(初级)】:可容纳十人居住,提升修行速度20%,售价:10势力点。 【演武场(初级)】:可供弟子演练武学,提升招式领悟效率20%,售价:500势力点。 【食堂(初级)】:吃饭的地方,售价:200势力点。 只有这三项。 苏清寒扫了一眼。 啧。 跟玩模拟经营游戏差不多。 她看了一眼自己那一万点的势力点余额,只觉得有点少了。 罢了。 当务之急,是安置眼前这数万张嘴。 心念一动。 “先来五百个弟子居所。” 【叮,消耗势力点5000,购买弟子居所×500。】 【是否智能放置?】 虽然难以住下所有人。 但只能让他们先挤挤了。 ‘是!’ 苏清寒还没来得及心疼势力点,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惊呼。 她回过头。 只见神宫后方那片广阔的空地上,一座座整齐划一,古朴雅致的院落,正如同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迅速成型。 不过是眨眼的工夫。 一片足以容纳数千人的建筑群,便已然落成。 “......” “又......又来了!” 众人已经麻了。 哪怕现在苏清寒凭空变出一座城池,他们也不会惊讶。 山君眼珠子转了转,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扯着嗓子就冲到了那些刚刚建好的院落前。 它指着其中一栋,对着身后那些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江东盟弟子,唾沫横飞地介绍起来。 “诸位请看!此乃是主人取九天息壤,引三光神水,亲手为我等打造的修行之所!” “凡能入住者,皆是身负大气运之辈!在此地修行一日,可抵外界百日之功!他日,人人皆可成龙成凤!”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听得众人热血沸腾。 尤其是那些小门小派的弟子,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们何曾住过这等仙家府邸? 诸葛青站在一旁,嘴角微微抽搐。 这等手段,称的上神迹不假。 可他仔细观察过,不过是些青砖黛瓦的普通建筑,怎么到了这头老虎嘴里,就成了九天息壤,三光神水了? 又花了两千点,买了四座演武场。 伴随着身后再一次响起的惊呼与骚动,四座占地极广,气势恢宏的演武场。 拔地而起,分列四角。 至于食堂? 呵。 一个吃饭的地方,也敢卖二百点? 建个锤子。 至此,新的八荒宫总算是有了个雏形。 可问题是,除了这些凭空出现的神异建筑。 目之所及,依旧是一片荒凉。 光秃秃的地面,连根草都找不着。 这景象,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怪异。 就像是给一个乞丐,硬生生戴上了一顶皇冠。 苏清寒倒是不在意这些。 她目光一转,落在了那数万名依旧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的楚军俘虏身上。 这不就是现成的劳动力么。 正好,让他们发光发热。 “诸葛青。” “在。”诸葛青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框架已经搭好了。”苏清寒指了指那片荒地,“剩下的,铺路,植树,砌墙,都交给你们了。” 她又指了指那些俘虏。 “人,随便用。” 诸葛青看了一眼那些俘虏,又看了看这片堪称广袤的土地,心中迅速盘算了一下。 工程量,太过浩大。 人手是够了,可...... “盟主,这修路砌墙所需石料木材,数量巨大,我等......” “钱呢?”苏清寒打断了他,“从楚军那里,没缴获些军资?” 诸葛青苦笑一声:“缴是缴获了一些,可大军出征,粮草先行,带来的多是粮秣,金银之物,少之又少,如今要建此神宫,怕是......杯水车薪。” 苏清寒闻言,点了点头。 这钱肯定不能自己掏。 江东盟也不行。 为什么? 江东盟的钱,不还是她的钱? 她目光若有若无的扫了眼围观的扬州府人群。 “让他们看也看了,总不能白看吧?百姓也就算了...那些富商士族,竟然没有表示?” 她轻声说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她身后的山君,却是虎躯一震,瞬间领会了其中深意。 懂了! 这是要去化缘啊! 不,说化缘太难听。 这是要去邀请扬州的父老乡亲们,为江东的万世基业,添砖加瓦! 主人放心!” 山君一拍胸脯,“交给我就是!” 说罢,它虎爪一挥,身后狼灭等一众小妖,连同数十名机灵的八荒宫弟子,立马跟上。 一行妖,浩浩荡荡地便朝着官道那头,挤满了富商豪绅的地方去了。 ... 官道旁,扬州府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富商豪绅,都聚在一处。 一位家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压低了声音:“这......这位苏盟主,怕已是陆地神仙一流的人物了,我等日后,该如何自处?” “还能如何?俯首称臣便是!”另一人苦笑,“只希望这位仙人,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家业,不感兴趣。” 就在众人心中惴惴之际。 一个上身赤裸的男子,带着一群妖物和八荒宫弟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众人心中一紧,纷纷后退。 他们可是知道,那赤裸男子,就是那景阳山上的虎妖,山君! “诸位,诸位莫慌!” 山君脸上堆满了和善的笑容,对着众人团团作揖。 一名胆子稍大的中年富商,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躬身道:“不知......不知虎爷有何吩咐?” “哎,莫叫虎爷,见外了不是?” 山君摆了摆手,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叫我老山便好。” “诸位方才也看见了,我家主人,为保我扬州府一方平安,镇压江东气运,特意于此地,兴建仙宫。” “此举,非为我八荒宫一家一派,实乃是为我江东万千黎庶谋福祉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头虎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山君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痛心疾首。 “可兴建仙宫,耗费甚巨,我家主人心怀慈悲,不愿劳民伤财,可这仙宫总不能光秃秃的不是?” “我江东,乃我等江东人之江东!守护江东,人人有责!” “所以,在下今日前来,便是想问问诸位,有谁,愿意为我江东的万世基业,添砖加瓦,贡献自己的一份心意?” 第88章 山君的小本本 话音落下。 众人明白了。 这是来要钱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当这个出头鸟。 毕竟,捐钱倒是无所谓。 可一旦成了出头鸟,可就不一样了。 捐少了,八荒宫会记恨 捐多了,其他捐钱会记恨。 就在这尴尬的沉默中,一名穿着锦袍,身形微胖的家主,干笑两声,站了出来。 此人乃扬州王家家主,城中有名的大盐商。 “山君说的是。” 王家主对着山君拱了拱手,“苏盟主为我江东如此,我等自然是万分敬仰,只是......只是王某家小业小,实在是......囊中羞涩,这样,我捐一千两白银!” 有了人带头。 其他人也是瞬间反应过来。 “是啊是啊,我李家也是,今年生意不好做,实在是拿不出太多余钱,只能凑出八百两银子。” “我赵家愿捐一百两,聊表心意!” “......” 山君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 它摆了摆虎爪,示意众人安静。 “好好好!” “诸位的心意,我家主人都明白。” “我家主人向来心善,从不强人所难,既然诸位都有难处,那此事,便就此作罢。” 众人闻言,皆是松了一口气。 不少人心中,甚至对那素未谋面的苏盟主,生出了几分好感。 看来这位仙人,果真不是贪图钱财之辈。 那王家主更是面露喜色,连忙又拱手道:“多谢苏盟主体谅,多谢......” 话还没说完。 他便看见,山君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小本本,又从耳朵后面抽出一支笔,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慢悠悠地写画起来。 “......” 众人眼皮狂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山君大人......您......您这是在记什么?” “哦,这个呀。”山君头也不抬,一边写,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没什么,我家主人吩咐了,此番捐助,全凭自愿,我得把那些不愿意捐的,或者有困难的乡亲们的名字,都记下来。” “记下来做什么?” 山君终于写完,吹了吹墨迹,这才抬起头,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当然是交给我家主人过目啊。” “我家主人说了,以后江东盟在扬州城,免不了要跟各位乡亲打交道,那些不愿意出力的,想必是真有难处,日后若是有什么麻烦,就不好再去叨扰人家了嘛。”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 这他娘的是什么理儿?! 这不就是拉清单吗?! 以后有好事没你的份,有麻烦第一个找你! 先前那几个跟着起哄,哭穷的家主,此刻更是面无人色。 王家主忽然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瞧我这张破嘴!”王家主脸上堆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山君连连作揖,“山君大人,您......您误会了!天大的误会啊!” 山君一脸惊讶,“王员外,这是何意?莫不是觉得在下逼迫于你?这可万万使不得!我家主人说了,心意最重要,钱财都是身外......” “不不不!”王家主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抢着打断了它的话,“山君大人高风亮节,是我王某人,不是个东西!” 他一咬牙,一跺脚,伸出两根手指头,声嘶力竭地喊道:“我王家,愿为江东万世基业,捐出......捐出白银两万两!另附城东良田百亩!” 此言一出,身后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两万两! 这王胖子,是疯了不成? 山君眨了眨眼,满是“为难”。 “王员外,这......这太多了,我家主人若是知晓,怕是会怪罪在下......” “不多!一点都不多!”王家主见它这般姿态,心中更是叫苦不迭,只当是自己出的价码还不够,连忙又道:“城西还有三间铺子,也一并捐了!这是我王某人对苏盟主的一片赤诚之心,还望山君大人,务必......务必成全!” 山君脸上的为难之色,这才稍稍退去。 它慢悠悠地翻过一页,在那崭新的一页上,重新提笔。 “既然王员外如此坚持,那......那我就先记下了。” 它一边写,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扬州王氏,忠肝义胆,为我江东万世基业,慷慨解囊,此等义举,当为表率,当为表率啊......” 写完,它还煞有介事地将那册子递到王家主面前。 “王员外,您瞧瞧,可有错漏之处?” “没有没有!山君大人记得分毫不差!” 有了王家主这个“表率”。 身后那群人,哪里还敢有半点犹豫? “我李家!愿捐白银一万五千两!另有城南别院一座!” “赵家!愿献上祖传前朝古玉三块!白银一万两!” “我孙家......” 一时间,场面彻底失控。 众人争先恐后,唯恐落于人后。 那架势,不像是在捐钱,倒像是在抢着投胎。 先前还哭穷说生意不好做的,这会儿一个个都跟家里开了金矿似的。 张口便是万两白银,闭口就是良田商铺。 甚至有一位家主,情急之下,直接喊出了“我愿将犬子献于盟主,为奴为婢”的话来。 此言一出,立马被周围众人投以鄙夷的目光。 呸! 无耻之尤! 竟然想用美男计! 苏盟主是何等神仙人物,岂会看得上你家那小白脸? 它身后的狼灭等一众小妖,早已看傻了眼。 还能这么玩? 它们以前在山上打劫,碰上硬茬子,还得真刀真枪地干上一架。 哪像现在,不过是动动笔,动动嘴,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富豪士族,就跟见了亲爹似的,哭着喊着把钱送上门来。 ... 神宫落地,已是数日。 拔地而起的八荒宫,依旧是扬州府方圆百里,最惹人注目的话题。 每日里,官道上都挤满了从各处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 有扬州府本地的,更有从其他郡县专程跑来的。 百姓们只是远远看着,指指点点。 而那些衣着光鲜,瞧着便有几分家底的,待遇便不同了。 只要你敢在官道上多停留半刻,露出一副“我很有钱,我很好奇”的模样。 一个赤着上身的壮汉,便会领着一群奇形怪状的妖物,满脸和善地凑上前来。 “这位瞧着面生啊,从哪儿来啊?”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着手来不是?” 一套说辞,行云流水。 你要是不肯,他也不恼,只是掏出个小本本,慢悠悠地问你姓名籍贯。 那架势,任谁看了都得心里发毛。 当然。 寻常百姓,莫说是一文钱,便是一句话,它都不会多说。 可那些脑满肠肥的富商士族,不让他们出点血,简直对不起他们那一身膘。 久而久之,但凡是来此地的富商士族,都养成了个习惯。 人未到,礼先到。 一时间,无数金银木石,源源不断地朝着那座新建的八荒宫运去。 苏清寒对此,不闻不问。 她这两日,就没出过那座八荒凌霄殿。 第89章 此后,不必再寻 大殿之内,空旷威严。 苏清寒盘膝坐于殿中主位之上,心神完全沉浸在系统面板里。 她对山君在外头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殿堂之外,方圆十里,皆在她的全知视野之内。 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她没去管那头老虎。 有人主动送钱送粮送人手,帮她搞基建,何乐而不为? 她正在研究八荒凌霄殿的功能。 升级。 这是她最关心的。 【八荒凌霄殿(Lv1)】 【升级条件:1.彻底控制一州之地。2.势力成员达到五万人。3.消耗势力点50000。】 【升级效果:解锁更多建筑,扩大掌控范围,提升势力增益效果。】 苏清寒的目光,落在第一条上。 彻底控制一州之地。 她调出那幅巨大的舆图,意念落在扬州地界。 舆图上,除了八荒宫这一小片区域亮着代表掌控的绿色外,其余郡县,皆是一片代表着中立的灰色。 这倒也正常。 如今虽然天下人都觉得,江东盟已经成了扬州半个主人。 可如今,江东盟全力建设着新八荒宫,并没有人手能去接管各个郡县。 而在扬州的版图介绍下方,有一行小字。 【占领奖励:势力点+50000。】 苏清寒的嘴角,微微翘起。 只要彻底占据扬州,就能凑够升级所需的势力点。 至于势力成员五万人...... 数万名正在卖力修建的楚军俘虏。 这不都是现成的么。 只要将他们收编,人数的问题,也差不多解决了。 苏清寒关掉升级页面,看向第二个功能。 这个功能,才是让她这两日,连门都懒得出的根本原因。 【势力经验池】 【介绍:以八荒凌霄殿为核心,可将势力所有成员击杀敌对目标所获经验的一部分,自动储存至经验池。】 【储存比例:10%】 【经验池上限:1000W】 【注:宿主可随时提取经验池内的经验值。】 苏清寒闭上眼,又缓缓睁开。 她仔仔细细,来来回回,把这段介绍看了不下十遍。 终于,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自己可以当老板了? 让手底下的人去打工,去刷怪,然后自己坐在家里,就能坐收渔利,等着经验条上涨? 这...... 苏清寒强行压下心中那股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舒坦。 等日后壮大了,自己就躺在这凌霄殿里,喝着茶,听着曲,看着经验条蹭蹭往上涨。 无敌了! 她心满意足地看向第三个功能。 【任免令】 【介绍:消耗势力点,可购买任免令,直接任命势力成员为特定职位。】 【职位列表(当前可任命):】 【八荒护法(凝罡境九重)】:售价10000势力点。 【注:被任命者,其实力将直接提升至凝罡境九重,一旦被解除任命,其实力将恢复原状。】 贵是贵了点,倒是个好东西。 既能快速提升手下的战斗力,又能保证其绝对忠诚。 毕竟,力量是自己给的,随时可以收回来。 将所有功能都研究透彻之后,苏清寒缓缓站起身。 百废待兴。 眼下的第一要务,便是将整个扬州,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 ... 林府,内堂。 茶水早已凉透,无人去碰。 那一日,自城外归来,这林府的气氛,便一直如此。 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弄出半点声响,惊扰了堂上的主子。 苏守财已经完全失了神,一直口中念叨。 “神仙......” “真的是神仙手段......” 一旁的苏母,身形消瘦,整个人都脱了相。 自从苏清寒离家后,她茶饭不思,只是终日以泪洗面。 林夫人坐在她身旁,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想要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林伯圭看向苏守财,缓缓开口。 “姐夫,事到如今,你可还有什么念想?” 苏守财猛地回过神,他看向林伯圭,嘴唇哆嗦着。 “我......我......” 他想说些什么。 说那是他的女儿?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神仙,还需要认她这凡人当爹吗? 何况那日,自己还如此对她。 何其可笑。 可他不甘心。 那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布满血丝。 “不!” “我是她爹!这是改不了的!血脉亲情,天理昭昭!” “我去求她!我去给她磕头!我去给她赔罪!” “她总不能......总不能真的不认我这个爹!” 林伯圭看着他状若疯魔的样子,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轩,忽然开口。 “姑父。” 他的声音很平静。 “你去了,见不到她的。” 苏守财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他。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身为她爹,连见一面都不可?” 林轩的目光,望向窗外那片天空,“云泥之别,天人之隔,说的便是如此。” 苏守财的身子,晃了晃。 他颓然坐下,双手抱着头。 心中满是后悔。 为什么...... 当初......为什么要骂她孽障? 为什么不先问问清楚? 飞云山庄......是,飞云山庄是厉害,可......可她的手段!区区一个飞云山庄,又算得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要把她赶出去?! 就在此刻。 一名下人脚步匆匆,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老爷!八荒宫来人了!” 苏守财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一把抓住那下人的衣领。 “是不是!是不是清寒派人来了?!她......她是要接我们过去了?!” 那下人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八......八荒宫是派人来了,可......可是......” “可是什么!快说!” “他们......他们把咱们府上前几日送去的东西,都......都给退回来了。” 那下人像是生怕说慢了会挨打,连忙又补充道:“不过,他们还......还带了一封信来。” “信?!” “信在哪?!快!快呈上来!” 下人连忙将一封信双手奉上。 林伯圭先一步接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信封,上面没有写收信人。 他再看了一眼状若疯魔的苏守财,又看了一眼身旁早已哭得没了力气的苏母。 林伯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将信交给苏守财,而是缓步走到苏母面前,将信,轻轻放在了她的手中。 苏母的身子,猛地一颤。 她抬起头,用那双早已红肿不堪的眼睛,看着手中的信,仿佛那不是一封信,而是她失而复得的女儿。 她颤抖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信封拆开。 信纸上,字迹清秀。 “不孝女清寒叩首。” “一别数日,恍若隔世,养育之恩,昊天罔极,此生难报。” “昔日之言,非女儿本心,然祸已铸成,多说无益。” “未能承欢膝下,侍奉终老,女儿心中,万分愧疚。” “自今日起,苏家林家,皆由我八荒宫庇佑,江东之内,无人敢犯,所需用度,自有供给,以报万一。” “然,尘缘已了。” “望诸位珍重。” “此后,不必再寻。” 信纸,从苏母手中滑落,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她不哭了。 只是呆呆地坐着 苏守财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一把抓起那封信,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一遍。 两遍。 他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 “尘缘已了......” 他忽然笑了,笑声比哭还难听。 “哈哈......哈哈哈哈......” 没了。 什么都没了。 -------- (本卷完) 第90章 新八荒 一月的扬州府,落了雪。 雪籽不大,细细密密的. 落了一天,才将青石板的街面铺上一层浅浅的白。 陈起呵出一口白气,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僵的手,将最后一张桌子擦得干干净净。 街上行人不多,偶有几个,也是裹紧了衣衫,行色匆匆。 “收摊吧。” 面馆的老掌柜,揉着面团,头也不抬地说道。 陈起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碗筷。 老掌柜抬头看了一眼门外萧索的街景,叹了口气,“这雪一下,生意是淡了些,不过心里头,倒是比往年踏实。” 陈起知道掌柜说的是什么。 往年这时候,街面上的地痞流氓,城外的流寇山匪,都想着在年关前捞上一笔。 偷盗抢掠,时有发生。 可今年,不一样了。 “是啊,王麻子他们,好些天没见着了。”陈起小声说。 王麻子是这片有名的泼皮,往日里最喜欢来铺子里吃白食。 “见着?”老掌柜冷笑一声,“听人说,上个月在街上调戏良家妇女,被巡街的八荒弟子撞见,铐了就走,这会儿,怕是正在城外那座仙宫底下,和那几万楚军俘虏一起,搬石头砌墙呢。” 陈起缩了缩脖子,没敢再接话。 如今的扬州内,江东盟三个字,早已成了旧历。 整个江东盟原本的门派,都皆纳入八荒宫之中。 如今,世人皆称江东境内,乃八荒所治。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扬州各郡县,皆设立了一处名为“治安堂”的新衙门,由八荒弟子坐镇。 城中地痞,乡野流寇,但凡作奸犯科被抓了现行,一律送去城外,做苦力。 这法子简单粗暴,却极是管用。 不过短短两月,整个扬州境内的风气,为之一清。 忙完手里的活计,陈起跟掌柜告了声辞,揣着几个铜板,拐进了旁边的小巷。 巷子口,两个年岁相仿的年轻人,正跺着脚取暖。 一个生得五大三粗,名叫赵虎,在码头上扛活。 另一个则有些文弱,叫张晨,读过几年书,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走,喝酒去。”赵虎看见陈起,咧嘴一笑。 三人寻了个街边的食摊,要了一角劣酒,两碟茴香豆。 赵虎灌下一口酒,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这天儿一冷,码头上的活计也少了,这个年,怕是不好过。” 张晨抿了口酒,愁眉苦脸:“我这两日去寻了好几家商铺,想找个账房的差事,可人家一听我没功名,连门都不让进。” 陈起默默听着,没有说话。 三人沉默了一阵,巷子里只剩下呼啸的北风。 “要不......”赵虎忽然压低了声音,“咱们去试试?” 陈起跟张晨,同时抬起头。 他们自然知道赵虎的意思。 八荒宫,缺人。 极度缺人。 如今的八荒宫,广开山门,招兵买马。 不问出身,不问过往,无论男女,只要身家清白,四肢健全,便有机会入内。 或是去各地的治安堂,或是直接编入新军,待遇都极好。 张晨有些犹豫,“可我等,手无缚鸡之力......” “谁天生就会打打杀杀?”赵虎瞪了他一眼,“我可听说了,进了八荒宫,不单管吃管住,每月还有月钱拿,若是表现得好,还有机会学上几手真功夫!” 他越说越是激动,站起身,指着城外的方向。 “待在这扬州城里,咱们一辈子,也就是个扛活的,当伙计的,写酸诗的!可要是进了八荒,那便是一步登天!” “搏一搏,总好过在这儿等死!” 巷口的风,更冷了。 雪,似乎也下得大了些。 陈起看着两个同伴,一个满脸狂热,一个神色挣扎。 他端起酒碗,将那碗劣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他站起身,将那几个铜板,拍在桌上。 “走。” “去闯一闯。” ... 扬州府,八荒宫招纳处。 此地便已排起了数条长龙。 队伍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哎,兄弟,你说这治安堂和新军,哪个好?” “那还用说?自然是新军!听说那是宫主亲卫,日后是要跟着宫主征战天下的!” “可我听说治安堂也清闲,就在城里巡巡街,抓抓贼,月钱一分不少。” 议论声中,有人瞧见了一身儒衫,满脸局促的张晨,不由笑道:“这位小兄弟,瞧着像是个读书人,在这挤作甚?如今八荒治下,郡县皆被八荒接管,最缺的,反倒是识文断字的读书人,不如去文试那边试试,兴许能谋个书吏的差事。” 陈起与赵虎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理。 三人凑到一处,低声商议片刻。 赵虎拍了拍胸脯,“我去新军那边。” 陈起想了想,“我去治安堂。” 张晨点了点头,“那我,便去试试那文试。” 一人去一处,总有一条路能走通。 轮到陈起时,负责考核的是一名神情冷峻的八荒弟子。 那弟子扫了他一眼,没有问武功,没有问家世,只是丢过来一张纸。 “大声念出来。” 陈起接过,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字。 “一,八荒宫利益高于一切。” “二,绝对服从上级命令。” “三,严禁泄露内部讯息。” ... 他磕磕巴巴地念完,那弟子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 “若有同僚贪赃枉法,你当如何?” “若有上司滥用职权,你当如何?” 陈起一一作答,心中忐忑。 考核通过,陈起领到了一块木牌和一套崭新的青色制服。 负责发放物资的弟子,面无表情地对着他们这批新人训话。 “入我八荒,无论兵卒差役,皆有月度考评,唤作KPI,完成不了,扣月钱,连续三月未完成,清退。” “汝等日后,需牢记岗位职责,发扬团队协作精神。” “另,有三个月试用期,期间若有违纪,或表现不佳者,一律清退。” “管吃管住,月钱三两,伤残抚恤,战死厚葬。” “听明白了?” “听......听明白了!” 众人齐声应和,声音洪亮,只是脸上,皆是茫然。 这开皮爱,是个什么东西? 岗位职责,又是什么职责?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这位大人的话,深奥无比。 可最后那“月钱三两”,却是听得真真切切。 第91章 北伐徐州? 八荒凌霄殿。 殿外,风雪连天。 殿内,温暖如春,一众身影肃然而立,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苏清寒斜倚在白玉宝座上,目光落在阶下那几人身上。 诸葛青手持羽扇,上前一步。 “启禀宫主,扬州全境九郡七十二县,已尽数归附,各地治安堂皆已设立,政令通达,再无掣肘。”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楚王死后,其所辖荆、豫二州,已然大乱,各路人马趁势而起,如今已是自立山头者数十,为王者,亦有七八,彼此攻伐不休,民不聊生。” “有意思的是...齐侯退兵之后,便再无动静,龟缩于徐州,北地燕王与西蜀之主,亦是按兵不动,就连坐镇中枢,代天子监国的魏公曹瑛,也对此不闻不问,似乎......对荆、豫两州,没了兴趣。” 天下诸侯,竟是出奇的默契,都在冷眼旁观。 苏清寒指尖轻敲着扶手,没有说话。 当日她以一剑诛灭十万楚军,自然,瞒不过天下人的耳目。 这些诸侯,怕是此刻生怕她打上门去。 哪还敢再出兵去抢那楚王的地盘。 “新军整编的如何了?” 听到这话,站在诸葛青身后的云一,面带忧色地走了出来。 这位八荒宫大长老,如今虽说也挂着个虚职。 但主要负责的,还是后勤与人事这些琐碎杂务。 “回宫主,各派弟子,连同新募之兵,再加上那数万楚军降卒,勉强凑足了五万之数。” 云一躬身道,语气里却没什么底气,“只是......只是扬州青壮,先前多被齐侯征走,如今又要分出人手维持各地治安,这兵员的成色......实在是......” 他没敢把话说完,但在场之人都明白。 五万大军,听着唬人。 可其中大半,都是些放下锄头的农夫,和被打断了脊梁的降卒。 这样的军队,真要拉出去,怕不是一触即溃。 苏清寒心中,却是波澜不惊。 数字够了就行。 至于成色? 系统升级可不管你手下是龙是虫,只要在册,便算人头。 这时,山君一步蹿了出来,满脸都是邀功的谄媚。 “启禀主人!城建之事,进展神速!” “那些降卒,在听闻是为了江东万世基业添砖加瓦后,一个个干劲十足,日夜不休,生怕自己贡献得少了,对不起主人您的再造之恩!” 听着这话,站在一旁的诸葛青,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干劲十足? 谁特么的天天带着一众妖物,拎着鞭子到处溜达? 苏清寒没理会这头戏精虎,心神沉入脑海。 【势力:八荒宫】 【领袖:苏清寒】 【领土:扬州(100%)】 【稳定度:85(万众归心)】 【势力点:3000】 几乎是她念头落下的瞬间,一行全新的提示弹出。 【叮!检测到领土扬州已完全占领,奖励势力点+50000。】 【当前势力点:53000】 苏清寒的目光,落在了那八荒凌霄殿的升级条件上。 一,彻底控制一州之地。(已完成) 二,势力成员达到五万人。(已完成) 三,消耗势力点50000。(已满足) 万事俱备。 殿内,众人汇报完毕,皆是屏息凝神,等待着宫主的下一步指令。 所有人都觉得,宫主接下来,定是要挥师西进,将那混乱不堪的荆、豫二州,收入囊中。 毕竟,柿子要挑软的捏,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苏清寒缓缓站起身。 在她脑海的舆图之上,荆州与豫州,那两块被分割得七零八落,闪烁着无数个红色敌对势力的地盘,被她一眼掠过。 她抬起手。 殿内众人,心头皆是一凛。 来了! “传令下去。” 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整军备战。” “宫主英明,不知我等,是先取荆州,还是......” 苏清寒摇了摇头。 “都不是。”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都不是? 那要打谁? 她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目标。” “徐州。” 话音落下,满殿死寂。 徐州? 那不是齐侯的地盘吗?! 放着旁边乱成一锅粥,谁都能去咬一口的肥肉不吃,偏要去啃那块最硬的骨头? 苏清寒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若是取下荆豫二州,看似是扩张了版图,实则是将自己置于四战之地,同时要面对齐侯、西蜀、中枢三方的压力。 她虽然不惧,可手下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总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当个救火队员,今天去这儿砍一剑,明天去那儿砍一剑。 如今西有荆豫乱局为天然屏障,南是无主的交州之地,真正的威胁,唯有北面。 倒不如...... 一路向北平推过去。 苏清寒没有解释。 “都退下吧。” 很快,大殿之内,只剩下苏清寒一人。 心念一动。 “升级,八荒凌霄殿。” 【叮!确认消耗势力点50000,升级八荒凌霄殿至Lv2?】 “确认。” 轰—— 原本光秃秃的地面上,竟有星星点点的绿意破土而出,迎着风雪,顽强生长。 那些新建的弟子居所与演武场,外表未变,其上却似有流光一闪而逝,平添了几分灵韵。 范围,更是从十里,扩大至了二十里。 【八荒凌霄殿(Lv2)】 【效果:1.自动改造二十里范围内的地形,使其成为完美基址。 2.范围内,领袖拥有全知视野。 3.范围内,势力成员修行速度+30%。 4.解锁更多建筑。】 【势力经验池】 【储存比例:15%】 【经验池上限:2000W】 【当前经验池:120W】 苏清寒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这两个月,她除了嗑药,便是靠着经验池里存储的经验,才将等级提升到了34级,神照境四重。 “提取。” 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 【宿主:苏清寒】 【等级:34(神照境四重)】 【经验值:130W/500W】 苏清寒简单算了算。 八荒宫如今不算新军,在册也有五万余人。 除去那些负责后勤文书,基本不动手的,真正会参与战斗、巡逻、抓捕的,也有三四万之众。 哪怕这些人,一天只为她贡献一点经验值,那一天下来,也是三四万。 这还只是扬州一地。 待日后...... 她想想便有些激动! 不行。 先不想那么多了。 当下,便开始查看起升级后的新功能。 第92章 中级十连抽!!! 中级抽奖。 这是八荒凌霄殿升至二级后,新解锁的功能。 苏清寒点开详情看了一眼,随即便是一阵牙疼。 一次,一万势力点。 这就很坑了。 如今除了攻城略地,再无其他获取势力点的渠道。 长此以往,自己怕不是要变成一个战争狂人。 苏清寒皱了皱眉,耐着性子,继续翻看新解锁的条目。 很快,她的目光,被一项新增的建筑吸引。 【建筑:点金阁】 【类别:功能性建筑】 【介绍:钱,乃世俗之物,然,多多益善,此阁可纳天下金银,炼化为势力之基石。】 【效果:可将黄金兑换为势力点。】 【兑换比例:1两黄金= 1势力点。】 【建造花费:1000势力点。】 苏清寒的眼睛,亮了。 总算是有了个可持续发展的路子。 她没有丝毫犹豫,心念一动。 【叮!消耗势力点1000,建筑【点金阁】已落成。】 伴随着一声轻响,在八荒凌霄殿的侧后方,一座并不起眼,瞧着像是个账房所在的三层小楼,拔地而起。 做完这一切,苏清寒看着自己仅剩的两千点余额,陷入了沉思。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似乎,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可问题是,她有多少钱? 如今扬州九郡,盐铁、漕运皆已归八荒宫掌管。 再算上各处商税田税,一年下来,入库黄金,约在七十万两上下。 七十万两黄金。 换算一下,便是七十万势力点。 这听上去,似乎是一笔了不得的巨款。 可如今五万新军,人吃马嚼,甲胄兵刃,月俸抚恤,一年所需,便在十几万两黄金开外。 各地治安堂,郡县官吏,皆需用度,此项,一年约莫十几万两。 修路搭桥,兴修水利,安抚流民,又是五万两。 宫中日常维持,各部运转,亦需五万两。 七十万的进项,四五十万的开销。 一年到头,整个扬州府的净利润,不过二三十万两黄金。 按最坏的打算 二十万势力点。 够她抽二十次中级奖池。 这还是在扬州风调雨顺,无灾无难的前提下。 特么的! 明明已经控制一州之地,怎么钱这么不经花? 想要快速发展,老老实实当个收租的地主婆,显然是不够的。 还得是出去抢。 苏清寒想通了此节,心中再无半分犹豫。 北伐徐州,势在必行。 只是...... 那中级抽奖,像是一只小猫的爪子,在她心头挠了一下又一下。 她现在有两千点,府库里,尚有二十多万两黄金的盈余。 凑足一万点,不难。 可那二十万两,其中大半,要用来给北伐徐州的大军置办行头,发放军饷。 剩下的小半,则是支撑着整个八荒与扬州各郡县的运转,直到下一次税赋收上来。 任何一个合格的掌权者,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动用这笔钱。 她揉了揉太阳穴。 一宫之主是这样的。 手下的人,只需要复杂听命就是。 可她身为一宫之主,要考虑的就多了。 算了。 稳妥起见,还是...... 可念头刚起,便被她自己掐灭。 她猛地睁开眼。 花了又如何? 钱没了,可以再抢。 她苏清寒一路走到今天,靠的是步步为营,谨小慎微吗? 大不了到时候,从那齐侯身上,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便是! 想通了此节,她心中再无半分犹豫。 苏清寒站起身,一步迈出,身影便已消失在宝座之上。 ... 八荒凌霄殿外。 那座新出现的点金阁,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众人围着那座瞧着普普通通的三层小楼,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又是宫主弄出来的新玩意儿?” “瞧着像是个账房,可咱们的账房,不是在议事殿那边吗?” “谁知道呢,宫主的神通,我等凡人,如何能揣测?” 山君背着手,人模人样地在人群中踱步,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它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发挥一下自己的想象力,给这群没见识的家伙好好上一课。 就在此时,一道玄衣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点金阁门前。 “参见宫主!” 山呼海啸般的行礼声,瞬间响起。 “传令下去,命府库即刻调拨黄金十万两,送入此阁。” “......” 话音落下。 风雪,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所有人都愣住了。 十万两? 黄金?! 云一这位负责后勤的大长老,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嘴唇动了动,脸上满是焦急与不解。 “宫主......这......这万万不可啊!” “那可是......那可是我等北伐的军资!是数万将士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苏清寒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旁的诸葛青,伸手,不着痕迹地拉了拉云一的衣袖,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云一浑身一颤,瞬间反应过来。 他低下头,冷汗涔涔。 “属下......属下失言,请宫主恕罪!” 苏清寒收回目光,没有再多言。 众人心中虽是惊涛骇浪,却再无人敢多说半个字。 宫主的命令,便是天意。 他们,只需要服从。 很快,一箱箱沉重的金锭,被从府库中抬出,送入了那座不起眼的小楼。 十万两黄金,堆在小楼一层,金灿灿的光芒,几乎要闪瞎人的眼。 当最后一箱黄金被抬入。 苏清寒挥了挥手。 “关门。” 两名弟子上前,合力将那扇厚重的木门,缓缓关闭。 而此刻,苏清寒的脑海中,一连串的提示音,正疯狂弹出。 【叮!检测到黄金100000两,是否兑换为势力点?】 “是。” 【叮!兑换成功,势力点+100000!】 【当前势力点余额:102000】 苏清寒压下心头的激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她转身,在一众属下敬畏的目光中,缓步走回了八荒凌霄殿。 坐回宝座,心神沉入系统。 看着那六位数的势力点余额,她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有钱的感觉,就是好。 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开了那让她心心念念的抽奖界面。 【中级抽奖(10000势力点/次)】 苏清寒深吸了一口气。 来吧。 让我看看,你这里面,到底藏着些什么好东西。 【叮!消耗势力点100000,是否开始抽奖?】 “是!” 一个巨大的轮盘,在她脑海中浮现。 轮盘之上,分作无数个细小的格子,每一个格子里,都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芒,根本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不过好在没了那些该死的谢谢惠顾。 轮盘飞速旋转起来。 苏清寒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第93章 丰厚的十连 轮盘飞速旋转,光影交错,最终,缓缓停下。 十道光华,如长虹贯日,接连不断地涌入苏清寒脑海。 她端坐于宝座之上,心神沉静,逐一检视。 【叮!恭喜宿主获得一阶术法《贯月星虹》。】 一阶? 苏清寒心念微动,之前系统内的武学功法,皆是以下、中、上、奇、秘来划分,何来一阶之说? 念头刚起,一行金色小字便在面板上浮现。 【诸天万域,伟力归于己身者,所修之法,所用之器,皆有九阶之分,一阶为始,九阶为终,凡不入阶者,皆为乡野之物,不堪入目。】 诸天万域...... 苏清寒的眸子,微微眯起。 想来,与那诸葛青提及的万族之争有关了。 看来,这方世界,仅仅只是开始...... 她也没有深究。 这些事,尚且遥远。 眼下连大邺都没统一,谈什么诸天万域。 心神继续下沉。 【叮!恭喜宿主获得一阶护具:比翼仙袂。】 【叮!恭喜宿主获得一阶护具:龙睛足珰。】 【叮!恭喜宿主获得一阶兵种转职书:《玄鸦铁骑》。】 【叮!恭喜宿主获得任免令×2。】 【叮!恭喜宿主获得......】 剩下的,是一些品相不凡的丹药与几块不知用途的矿石。 苏清寒的注意力,落在了那三件一阶物品之上。 【比翼仙袂】:取九天玄鸟之羽,合青鸾赤凤之魂,炼制而成。袍身玄黑,袖口宽大如翼,青红二色流光隐于其上,行走之时,若有凤鸣。 【龙睛足珰】:色呈青黑,形如龙目,置阴暗处便泛冷光,置明亮处则生金辉,触之有龙吟声。传闻乃是以太古神龙双目炼化,穿戴者,可踏空而行,一步千里。 【玄鸦铁骑转职书】:可指定五百名势力成员,转职为玄鸦铁骑,坐骑为三眼玄鸦,兵士修为直入凝罡一重,注:单位背叛势力后,转职失效。 五百名凝罡境的骑兵。 还是能飞的骑兵。 苏清寒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弧度。 这十万两黄金,花得不亏。 她心念一动。 身上之前的长袍,便如烟尘般寸寸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更为深邃的玄黑之袍。 宽大的袖口垂下,宛如收拢的羽翼,其上青红二色的丝线,并非织就,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交织出飞鸟的图样。 袍服下摆前方并不拖地,剪裁恰到好处,露出两条笔直修长的腿。 紧接着,两道青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化作两只精巧的足珰,轻轻扣在了她白皙的脚踝之上。 足珰形似龙目,触及肌肤的刹那,一声低沉的龙吟,仿佛自亘古传来,在大殿之中回荡。 苏清寒有些古怪地看了眼脚下。 好家伙。 这系统莫不是混粥吧的? 好好的鞋子不给,非得让她裸足? 苏清寒缓缓站起身。 试探性地向前迈出一步。 没有踏在地上的实感。 她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残影。 下一瞬,人已经出现在百丈之外。 殿外,风雪依旧。 她就这么赤着双脚,悬停在门槛之上,离地三寸,雪花落在她脚下,便自行融化。 这速度...... 苏清寒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传诸葛青,云一,山君,即刻来见。” 很快,三人便脚步匆匆地赶到了殿外。 当他们踏入大殿,看到宝座上的那道身影时,齐齐愣在了原地,连行礼都忘了。 这这这...... 如今的苏清寒,真的好似端坐于九天云海之上的仙神。 尤其是周身流转着青红二色流光,更添了几分玄妙。 “参见......参见宫主。” 诸葛青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躬身。 “宫主......唤我等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苏清寒没有说话,只是屈指一弹。 两道金光,自她指尖飞出,分别没入云一与山君的眉心。 二人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浩瀚无匹的力量,瞬间充斥了全身。 云一那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子,竟是肉眼可见地挺拔起来。 周身气势节节攀升,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便已然突破了凝罡的桎梏,直达九重巅峰! 而山君,更是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虎啸,妖气冲天而起。 “这......这是......” 云一感受着体内那前所未有的力量,激动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山君则是直接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道:“主人神恩!主人再造之恩!小的......小的便是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啊!” 苏清寒看着下方这两人,淡淡开口。 “从此以后,你二人,便为八荒护法。”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诸葛青。 “你的,之后再给你。” 诸葛青却是摇了摇头。 “宫主厚爱,青心领了,只是青所修之道,与云长老和山君护法不同。” 苏清寒挑了挑眉,倒是忘了这一茬。 这位稷下学宫出身的读书人,路子野得很。 确实和这些人不一样。 “也罢。” 她不再多言,目光转向山君。 “从新军之中,选五百人出来。” 山君闻言,虎躯一震,连忙上前,胸脯拍得震天响。 “主人放心!此事,包在小的身上!” 它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主人,对这五百人,可有甚么要求?” “你看着办便是。” “小的明白!” 山君领了命,一溜烟地跑出了大殿。 ... 半日后,八荒宫,演武场。 临时搭起了一座高台。 山君背着手,站在高台之上,清了清嗓子,对着台下数万名新军士卒,声若洪钟。 “奉宫主之命!今日,于此地,选拔五百人!” “此乃天大的机缘!一步登天的机会!” “凡入选者,日后封妻荫子,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台下数万士卒,瞬间热血沸腾,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中满是渴望。 山君很满意这种效果,它大手一挥。 “选拔第一项,开始!” 众人心中一紧,皆是屏息凝神,等待着考核内容。 只见山君从身后摸出一个铜锣,猛地一敲。 “第一项,比的,是谁的嗓门大!” “......” 第94章 北伐!!! 台下数万士卒,齐齐一愣。 啥玩意? 比嗓门? 这是什么选拔? 山君可不管他们怎么想,自顾自地解释道:“身为宫主所选之人,日后两军阵前,摇旗呐喊,助威壮势,乃是分内之事!若是嗓门太小,跟个蚊子哼哼似的,岂不是丢了宫主的脸面?” “现在,我数一二三,所有人,一起高喊‘宫主仙威盖世’!” “谁喊得最响,最亮,最有气势,谁便有机会,进入下一轮!”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觉得这考核有些离谱,可一想到那一步登天的机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 “二!” “三!” “宫主仙威盖世!!!” 山君站在台上,眯着虎目,仔细地在人群中扫视。 它身后的狼灭,则拿着个小本本,飞快地记着什么。 “那个,左边第三排,第五个,嗓子不错,跟打雷似的,记下!” “还有那个,对,就是那个脸憋得通红的,都喊出破音了,有潜力,也记下!” “哎哟,这个不行,光张嘴不出声,想蒙混过关?给老子叉出去!” 一通筛选,数千人被挑了出来。 紧接着,便是第二项。 “第二项,比的,是谁长得俊!” “......” 这下,众人是彻底懵了。 跟长相有甚么关系? 山君一脸理所当然,叉着腰道:“宫主是何等神仙人物?身边的人,自然也得是仪表堂堂,英武不凡!歪瓜裂枣的,站在宫主身边,那不是污了宫主的眼?” 于是乎,第二轮选拔,就在一片愁云惨淡中开始了。 那些自认长相普通的士卒,一个个唉声叹气,只恨爹娘没把自己生得好看些。 而那些长得有几分模样的,则是挺胸抬头,恨不得把脸凑到山君面前。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 五百人,总算是凑齐了。 这五百人,一个个昂首挺胸,站在队列之中。 能从数万人中脱颖而出,不管这选拔过程有多离谱,他们,终究是胜利者。 ... 演武场内。 五百名新晋亲卫,列着整齐的方阵,站得笔直。 他们心中忐忑,又充满了期待。 不知宫主,将要如何操练他们。 演武场的高台之上,苏清寒负手而立。 诸葛青与云一,分立左右。 云一看着下方那五百人,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这五百人里,倒是有几个瞧着根骨不错的,可剩下的大半,都只能算是平平无奇。 这山君,到底是怎么选的人? 他心中腹诽,嘴上却不敢多言。 就在此时,苏清寒伸出手,掌心之中,凭空出现了一卷古朴的书册。 那书册呈玄黑色,其上似有鸦羽暗纹,无风自动。 她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那书册,轻轻向前一抛。 书册在半空中,骤然散开。 化作五百道漆黑的流光,如骤雨般,朝着下方那五百名士卒,激射而去。 “啊!” “什么东西!” 士卒们一阵骚动,下意识地想要躲闪。 可那流光速度太快,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刹那之间,五百道流光,尽数没入了他们的眉心。 被流光击中的士卒,身子猛地一僵,愣在了原地。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他们的身上,凭空浮现出一套套漆黑的甲胄。 那甲胄样式古朴,通体漆黑,肩甲处,雕刻着三眼玄鸦的图样。 手中,亦是凭空出现了一杆丈八长的黑色长枪。 更让人惊骇的是,这五百人身上的气息,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节节攀升! 通脉! 凝罡! 不过是眨眼的工夫,这五百名原本大多还处在凡境的士卒,竟是齐齐踏入了凝罡一重! 云一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他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之前让他与山君直接来到凝罡九重,已经是非常离谱了。 可如今! 挥挥手......便是五百名凝罡境的重甲锐士? 这是什么手段? 他扭过头,看向身旁的诸葛青。 这位稷下学宫高材生,此刻也是一脸懵逼。 不是! 你有这般手段。 天下人还练个甚么? 不如想着怎么讨好苏清寒就行了! 嘶~ 凝罡之上... 这么恐怖的吗?!!! 诸葛青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够用了。 然而,这还没完。 就在众人心神激荡,难以自持之际。 唳—— 一声高亢尖锐的鸣叫,自九天之上传来。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苍穹之上,风雪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 黑点迅速扩大。 那是...... 五百头体型巨大的黑色巨鸟! 那巨鸟通体漆黑,羽翼展开,足有三丈之宽,遮天蔽日。 最骇人的,是它们的头颅之上,竟是生着三只眼睛! 中间那只竖瞳,闪烁着猩红的光芒,充满了暴虐。 三眼玄鸦! 五百头三眼玄鸦,盘旋着,俯冲而下。 带起的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它们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那五百名玄鸦铁骑的身前,收拢羽翼,低下头颅,姿态温顺。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我是谁? 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 赵虎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记得自己前几日,还是个连字都认不全的粗鄙之人,靠着码头打零工过活。 可现在......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那股奔腾不息,仿佛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磅礴内气。 这是...... 凝罡境? 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剧痛传来。 不是梦! “啊......” 赵虎再也控制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 他这一跪,众人纷纷反应过来。 五百名玄鸦铁骑,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头颅磕在地上。 很快,不少人的额头,已是鲜血淋漓。 可他们毫不在意,只是用一种近乎癫狂的姿态,宣泄着心中那股激动。 “愿为宫主,赴汤蹈火!” “愿为宫主,万死不辞!”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汇成一道滚雷,在这方天地间炸响。 那五百头三眼玄鸦,亦是感受到了身边人的情绪,齐齐仰天,发出高亢尖锐的鸣叫,声震四野。 苏清寒看着这群新生的士兵,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 虽说系统的限制摆那里,只要背叛八荒,一身修为便会消失。 可受人敬仰的滋味,还是让她心中有些愉悦。 她抬起手,轻轻向下一压。 众人瞬间停止。 目光,汇聚在那道玄衣身影之上。 下一秒。 红唇轻启。 “三日后,北伐徐州。” 第95章 闪击徐州 徐州今年格外的冷。 鹅毛般的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齐侯府。 地龙烧得暖阁之内温暖如春,与窗外那冰天雪地的景象,恍若两个世界。 身穿蟒袍的齐侯田横,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他身后,几名心腹将领与谋士,皆是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 阁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此时,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快步入内,单膝跪地。 “启禀主公,属下幸不辱命,已与燕王、魏公、蜀帝三方使者接洽。” 田横猛地回身,眼中精光一闪,“如何?” 那信使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从怀中取出一份蜡封的密信,高高举过头顶。 “三方皆已应允!待到开春,冰雪消融,便会师于扬州,共举义旗,讨伐妖女!” 此言一出,阁内众人,皆是精神一振,脸上露出喜色。 “好!”一名将领抚掌大笑,“有三方相助,再加上荆、豫二州那些响应我等的义士,集结百万大军,旦夕可破!那苏清寒纵有通天之能,也插翅难逃!” 附和声此起彼伏,阁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可田横的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 他缓缓走上前,接过那封密信,拆开,一目十行地扫过。 啪。 密信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 阁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开春?” “等开春,黄花菜都凉了!” 他猛地一脚,将身旁一只取暖用的铜兽,踹翻在地。 炭火滚落,将名贵的地毯烧出一个个焦黑的窟窿。 “一群老狐狸!”田横双目赤红,如同困兽,“他们一个个隔岸观火,自然是不急!可我徐州,与扬州相邻!” “楚王项天十万大军,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你们忘了?还是他们忘了?!” “本侯现在,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他们倒好,还想着等开春!” 一番咆哮,让阁内众人,噤若寒蝉。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名须发半白,面容清瘦的老者,缓缓站起身。 此人乃齐侯麾下第一谋士,徐淮。 徐淮弯下腰,不紧不慢地将那些散落的炭火,一一捡回铜兽之中,又将铜兽扶正。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对着田横,拱了拱手。 “主公息怒。” “老臣以为,燕王等人,并非是想隔岸观火,而是......他们都觉得,那苏清寒的下一个目标,不会是我徐州。” 田横眉头一拧,“此话怎讲?” 徐淮走到那副巨大的舆图前,伸手,先是指了指扬州,而后,手指缓缓移向了西面。 “主公请看。” “楚王死后,此二州,已成无主之地,各路人马,攻伐不休,民不聊生,实乃一盘烂棋。” “那苏清寒若真有席卷天下之心,当务之急,必是趁此良机,出兵西进,以雷霆之势,将此二州收入囊中。如此,她便可坐拥三州之地,进可问鼎中原,退可划江而治,再无后顾之忧。” “此乃万全之策,亦是用兵之常理。” 他顿了顿,又将手指移回徐州。 “反观我徐州,兵强马壮,城池坚固,主公更是深得民心,她若此时攻我徐州,便是以卵击石,智者不取。” “更何况,一旦战事陷入焦灼,北地燕王,中枢魏公,随时可以驰援。” “那苏清寒能有今日之势,绝非庸人,如此简单的道理,她不会不懂。” 一番话,有理有据。 阁内众人,皆是暗自点头。 是啊。 放着旁边那块谁都能咬一口的肥肉不吃,偏要来啃他们徐州这块硬骨头,除非那苏清寒脑子坏了。 田横脸上的怒气,也渐渐消散。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坐回主位。 “先生说的是,是本侯......乱了方寸。” 徐淮微微一笑,正要再劝说几句。 突然。 “报——!!!” 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扑倒在地。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嘶吼道: “边境急报!” “八荒尽起大军五万,已过大江...... 阁内众人,皆是猛地回头,看向那名斥候。 田横一步上前,揪住那斥候的衣领。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那斥候被他勒得几欲窒息,却还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八......八荒宫......五万大军......已......已过大江......” 阁内,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还轻松下来的气氛,瞬间凝固。 “不可能!” 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猛地站起身,虎目圆瞪,“五万大军,他们是如何瞒天过海,悄无声息渡江的?” “定是那妖女使了什么诡计!”另一人跟着附和,“说不定只是虚张声势,派了些许人马,打着五万大军的旗号,想乱我军心!” 众人议论纷纷,皆是不信。 徐淮却是眉头紧锁,看向那名斥候,声音干涩。 “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曾看清?当真是八荒的大军?” 田横松开手,那斥候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喘息着,脸上满是绝望。 “千真万确!那旗帜......那旗帜上,是八荒二字!” 田横身子晃了晃,扶住身旁的桌案,这才勉强站稳。 他死死地盯着徐淮。 这就是你说的智者不取? 这就是你说的用兵常理? 徐淮避开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主公,事出反常,必有蹊跷,五万大军渡江,沿江数个郡县的守军,为何没有半点消息传来?烽火为何不燃?” 他上前一步,盯着那斥候,“大军如今,兵至何处了?” 那斥候闻言,身子抖得更厉害。 他抬起头,嘴唇哆嗦着,“回......回主公......大军......大军尚在后头......” “先锋......已经连破我徐州......广陵、淮阴、下邳......七座城池!” “什么?!” 这一次,连田横都控制不住,失声惊呼。 阁内,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七座城池?!”那魁梧将领双目赤红,“放你娘的屁!从大江到下邳,足有八百里!就算不眠不休,一人三马,也不可能这么快!” “是真的......是真的......” “守城的士兵......甚至......甚至来不及点燃烽火......” “城......就破了......” 徐淮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踉跄着上前,扶着斥候,“告诉我,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是......是飞在天上的......” “飞?” “一群黑甲骑兵......骑着......骑着黑色的巨鸟......遮天蔽日......” “他们......他们从天而降,城墙......城墙形同虚设!目标直至各郡郡守......” “......” 众人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飞在天上的军队? 这是什么鬼东西? “那些骑兵......有多少人?!” 斥候闭上眼,仿佛不愿再回忆。 “看不清......太多了......” “他们......他们每一个人......周身气机......都......都是凝罡!” “一眼望去......不下......” “不下五百之数!” 话音落下。 徐淮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撞翻了一张桌案。 笔墨纸砚,碎了一地。 可他浑然不觉,只是口中喃喃自语。 “不可能......这不可能......” “五百凝罡......怎么可能会有五百凝罡......” 田横僵在原地。 脑海中。 反复回响着斥候最后那句话。 五百......凝罡? 第96章 鬼玺 徐州。 上空。 五百头三眼玄鸦振翅,投下的阴影,将下方的大地尽数吞没。 苏清寒赤足悬空,行于阵前。 她脚踝上的龙睛足珰,泛着幽光,每一次迈步,身影便在原地淡去,瞬息间已至百丈之外。 身后,五百玄鸦铁骑竭力催动座下玄鸦,卷起的气流将雪搅得漫天狂舞,这才堪堪跟上她的步伐。 赵虎坐在鸦背上,寒风倒灌,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无他。 已凝罡也。 他还记得,一日之前,他们第一次从天而降、 那道守城小将身形挺拔,声色俱厉地呵斥着。 话音未落,便见头顶阴影骤现。 他抬头一看,当场就软了腿。 五百凝罡!!! “投降不杀。” 宫主只是简单四个字,那小将双腿发颤,哪里还敢废话,当场就跪了。 一刻钟后,城门大开。 赵虎站在城头,看着下方跪了一地的守军,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不只是他。 其他玄鸦铁骑心中想法都差不多。他们大部分人前些日子还在为几文钱的工钱发愁,如今却能俯瞰一城百姓。 这种落差,让每个人都激动得浑身发抖。 紧接着便是第二城,第三城。 套路都一样。 从天而降,吓懵守军,生擒主将,大开城门。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连半个时辰都用不了。 身后跟着的那五万大军更是乐开了花。 他们什么都不用干,就是一路赶路,接管城池,维持秩序。 按理说,打仗不是这样的。 先派斥候探路,摸清敌情。然后大军压境,围城攻城。攻下来后还得派人收拾残局,安抚民心。 每座城池,少说也得打个十天半月。 可眼下这算什么? 苏清寒带着五百玄鸦铁骑在前面开路,专挑各城的主将下手。 主将一死或一降,整座城就不战而降了。 这五万大军,就像是来旅游一样。 ... 齐侯府。 大雪纷飞的天空中,黑压压的阴影遮天蔽日。 田横立于城墙之上,死死盯着天空。 威压。 五百股凝罡境的气息如一座大山,压在众人心头。 城墙上的士卒,早已丢了兵刃,瘫软在地,更有甚者,已是屎尿齐流,口吐白沫。 “不可能......这不可能......” “五百凝罡......怎么会有五百凝罡......” “天底下,哪来的五百凝罡......” 田横没有理会身旁已经陷入怀疑的徐淮,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老天...... 难不成,我齐侯命中,注定如此么? 良久。 徐淮忽然转过头,“主公。” “事到如今,想活命,只有一条路。” 田横心中一震。 “快说!” “主公可还记得,当年先帝驾崩,天下大乱,我等趁乱,从那皇宫大内,取走的一样东西?” 田横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你是说......” “没错。”徐淮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就是那枚,从前朝传承下来,被先帝藏于密库深处的......鬼玺!” 鬼玺。 听到这两个字,田横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玩意他当然知道! 当年先帝驾崩,天下诸侯纷纷自立,乱军之中,他带人冲入前朝皇宫的秘库,名为护宝,实为劫掠。 那枚鬼玺,便是在那一日,被他私藏下来的。 非金非玉,不知其材,入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万载玄冰。 玺身之上,并非是篆文龙纹,而是雕刻着不知名的文字,看久了,便觉心神不宁。 他曾以为,这是什么前朝秘宝,内藏神功。 可到手之后,他用尽了法子,内气灌注,如泥牛入海,火烧水浸,皆无半点反应。 把玩了数月,毫无所得,他便也渐渐失了兴致。 可变故,就是在那之后发生的。 他大病了一场。 高烧不退,人却如坠冰窟,神医国手,束手无策。 不过短短七日,他便已形销骨立,油尽灯枯。 直到最后,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命人将那枚鬼玺,沉入了府中深井。 说来也怪。 自那以后,噩梦便停了。 他的病,也就不药而愈。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碰过那东西,甚至不愿去想起。 那玩意,太过邪门! 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主公!您再想想!您当初,只是触碰了那东西,便险些殒命!” “这是为何?” “那是因为,那鬼玺之中,蕴含着一股我等根本无法理解的伟力!” “那股力量,已经超出了武道的范畴!” 田横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徐淮,眼中满是惊骇。 徐淮的声音,愈发激动,“武道一途,通脉,凝罡,一步一重天,皆有迹可循!” “可那苏清寒呢?!” “她是如何凭空拥有这身实力,又如何,能造出这五百凝罡的?!” 徐淮指着天上那道玄衣身影,“除非......除非她和主公您一样,也得到了类似的‘造化’!” “只不过,区别在于,她成功了!!!”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田横的脑海中炸响。 是了。 是了! 除了这个解释,再没有其他可能! 难怪! 难怪她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通天彻地的手段! 原来,她走的,根本就不是寻常路! 田横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天上那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黑影,而是不顾一切地朝着城墙下冲去。 “主公!” 身后传来将领的惊呼,可田横充耳不闻。 ... 半空中。 苏清寒看着下方城墙上的骚乱,微微挑了挑眉。 那身穿蟒袍的齐侯,竟是直接跑了? 她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一入神照,天下诸侯,不过土鸡瓦狗。 罢了。 速战速决。 她举起手,向前一挥。 五百飞骑对视一眼,便齐齐催动座下玄鸦,如一道道黑色的闪电,俯冲而下。 倒不是苏清寒心慈手软。 可她需要人手啊。 只要齐侯一死,态度坚定的杀几个,收编这些士卒,这徐州,便算是拿下了。 第97章 走投无路的齐侯 齐侯府,一座久无人居的后院。 田横一路狂奔,撞翻了不知多少人,身后家仆丫鬟的惊呼被他尽数抛在脑后。 一个正在扫雪的老仆,被迎面冲来的田横吓得魂飞魄散,扫帚都掉在了地上。 “侯......侯爷......” 田横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双目赤红,几乎是吼出来的:“绳子!桶!快!给本侯打捞井里的东西!” 老仆人哪见过自家主公这般疯魔的模样,连滚带爬地找来绳索木桶,哆哆嗦嗦地往井里放。 “是......是个什么东西啊,侯爷?” “一个盒子!黑色的铁盒!” 木桶沉入井底,搅起一阵沉寂多年的淤泥,半天,只捞上来一捧黑乎乎的烂泥。 “没......没有啊侯爷......” “废物!” 田横一脚将那老仆踹开,自己翻身跃上井沿,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 扑通! 井水瞬间将他吞没。 在哪...... 在哪儿?! 他屏住呼吸,在漆黑浑浊的井底疯狂摸索。 终于,他的手好像摸到了什么。 不是石头! 他心中狂喜,双手并用,死死抓住那东西,奋力将其从淤泥中拔出。 就是它! 田横双腿猛地在井底一蹬,整个人如蛟龙出水,破开水面,带着一身泥水,重重落在了井边。 他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水渍,打开盒子,双手捧着玺印,脸上露出狂喜。 “是它!就是它!哈哈哈哈!” “苍天不绝我田横!不绝我啊!” 他状若疯魔,仰天大笑。 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东西是找到了。 可... 怎么用? 要知道,当年他想尽了办法,也未曾窥得半点门径。 如今,又该如何? “主公!” 徐淮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他身后跟着几名亲卫,人人带伤,神色仓皇。 “找到了?” “找到了!”田横几步冲到他面前,将鬼玺递到他眼前,急切地问道:“先生!你可知晓如何驱使它?!” 天上的玄鸦铁骑已经冲了下来,喊杀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正从四面八方朝着侯府内院收拢。 一名亲卫踉跄着跑进院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哭腔。 “主公!我军抵挡不住,很多士卒都已投降了!” “滚!”田横一脚将其踹开,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徐淮。 徐淮的脸色,在风雪中显得异常平静。 他没有立刻回答田横的问题,反而伸手,轻轻拂过鬼玺冰冷的表面。 “主公,您可还记得,当初您为何会将此物沉入井底?” 田横一愣,随即不耐烦地说道:“自然记得!此物邪门,差点要了本侯的命!” “那主公可知,为何此物会险些要了您的命?” “别卖关子了!快说!” 徐淮皱了皱眉,似乎在斟酌词句,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主公,自我等得到此物,我便一直心存疑虑,私下翻阅了无数前朝密卷,总算,是有了些眉目。” “此物,认主。” “认主?” “对,认主,但并非寻常的滴血认主。” 田横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您田氏一族,追根溯源,流淌着一丝前朝皇室的血脉,虽然早已稀薄,可终究是有的。” 这番话,让田横心头一震。 此事乃他田家最大的隐秘,天下间知晓者,不出五指之数,徐淮是如何得知的? 他心中警铃大作,看向徐淮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审视。 这徐淮......为何会对这枚鬼玺,如此记挂? 甚至不惜耗费心力,去查阅那些连他自己都未曾留意的古籍? 然而,还不等他细想。 轰!!! 院墙被人从外面一枪捅穿,碎石纷飞。 一名玄鸦铁骑的身影,出现在缺口处。 “保护主公!” 几名亲卫怒吼着冲了上去,却被那铁骑一枪扫过,倒飞出去,口喷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田横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疑虑,瞬间被求生的本能冲得一干二净。 “先生!到底要如何!” 徐淮的长叹一声,“欲要唤醒鬼玺,需以至亲之血,浇灌其身,洗去尘封,再以主公之血,滴入其中,方能缔结契约,引动那股不属于凡世的伟力。” 至亲之血?! 田横的身子,晃了晃。 他齐候纵横一生,却只有两个子嗣。 长子此刻正在城墙之上,率领亲兵,生死未卜。 那剩下的...... 他的次子,田麟,尚在襁褓,不过周岁。 “主公!”徐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催促,“快做决断!再迟,就真的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是啊,来不及了。 院墙上的那个缺口,又多了几道身影。 “在那边!” “田横老贼在那!” 数道黑色的流光,从天而降,直扑田横! “主公!快!!!” 徐淮嘶吼一声,竟是主动迎着那几道流光冲了上去。 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谋士,此举,与螳臂当车,无异。 噗嗤! 一杆长枪,轻而易举地洞穿了他的胸膛。 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儒衫。 那名玄鸦铁骑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没想到这个瞧着弱不禁风的老头,竟敢用肉身来挡他一枪。 徐淮的身子被长枪贯穿,高高挑起,可他的双手,却死死地抓住了枪杆,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不让它再前进分毫。 他艰难地回过头,看向身后呆住的田横,口中涌出鲜血。 “主......公......” “快......” 田横的双眼,瞬间被血色吞没。 “啊啊啊啊啊——!!” 一股极强的气息,自他体内,轰然爆发! 凝罡! 齐侯,竟是一位隐藏极深的凝罡境高手! 那名玄鸦铁骑瞳孔骤缩。 可他再想抽枪,已是晚了。 田横的身影,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轰! 那名玄鸦铁骑连人带甲,被一拳轰飞出去。 田横没有再看徐淮的尸体一眼,他转身,冲向了记忆中的院子。 “拦住他!” 其余几名玄鸦铁骑反应过来,怒吼着追了上去。 可田横此刻,状若疯魔,速度快到了极致,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便已撞开了那扇屋门。 屋内,暖意融融。 一名乳娘正抱着一个婴孩,轻轻哼着摇篮曲。 见到田横冲进来,乳娘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瘫软在地。 田横一把推开她,从她怀中抢过。 “麟儿......” “别怪为父......” “为父,也是被逼无奈......” “你放心,待为父君临天下,定会为你......为你立一座天下最高最大的碑!” 他抱着孩子,另一只手,颤抖着将鬼玺放在婴孩胸口。 然后,他并指如剑,用罡气,划开了自己儿子的手腕。 鲜血瞬间涌出。 婴孩吃痛,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啼哭。 可他没有停手。 屋外,更多的铁骑,正从四面八方,将这座小小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一人,正是赵虎。 “田横老狗,事已至此,还不速速投降!!!” 田横充耳不闻。 他的眼中,只有那枚正在发生变化的鬼玺。 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以鬼玺为中心,迅速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天,暗了下去。 而是整个天空,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绿色的薄纱。 鬼玺之上,那妖异的绿光越来越盛,最终,冲天而起! 一道粗壮的绿色光柱,贯穿天地! 成了! 田横扔下气息奄奄的儿子,高高举起光芒万丈的鬼玺,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成了!我田横,成了!” 田横高举鬼玺,沐浴在绿光之中。 周身弥漫着不属于凡世的阴冷,散乱的黑发狂舞,面容扭曲,状若疯魔。 便在此刻。 一道玄衣身影,赤着双足,出现在了田横的面前。 田横的笑声,戛然而止。 随后勃然大怒,“苏清寒!你还敢来?!” “你真以为,这天下,就只有你一人,得天独厚,身负大气运吗?!” “你错了!大错特错!” “今日,我便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神仙手段!” 苏清寒微微皱了皱眉。 这田横老狗,在搞什么东西? 杀子献祭,换来一身不人不鬼的气息,就觉得自己行了? 她不想再听这疯子的废话。 铮! 一剑斩出。 恢弘的剑气,如天河倒灌,奔涌而出。 田横见状,非但不惧,反而笑得更加癫狂。 他将那枚绿光大盛的鬼玺,挡在身前。 轰!!! 剑气与绿光轰然相撞。 一层涟漪,自绿光之上荡开,便再无声息。 田横先是一慌,可见自己毫发无损,那绿光甚至连晃都未曾晃动一下,他脸上的惊慌,瞬间化作了狂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见了么?苏清寒!你看见了么!” 他指着苏清寒,像是在炫耀一件稀世珍宝,“你的剑,你的所谓通天手段,在此物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你现在,是不是很怕?是不是在后悔,为何要来招惹我田横?!” 第98章 天灾魔域 苏清寒看着他,没有说话。 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而后,她向后退了一步。 这细微的动作,落在田横眼中,无异于坐实了他的猜想。 她怕了! 她果然是怕了! 田横的胆气,瞬间壮到了天上。 “晚了!”他嘶吼道,“今日,待我取了你的头颅,再去扬州,将你那八荒宫,连根拔起!这江东,这天下,都将是我田横的!” 苏清寒并非是怕了。 就在刚刚。 她在那绿光之中,察觉到了一丝极其古怪的气息。 就像是一个三岁稚童,手里却握着一枚足以炸平整座城池的炸药。 稚童本身不足为惧,可那枚炸药,却随时可能走火。 就在田横叫嚣得最得意的时候。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碎裂声,响起。 声音不大,可苏清寒听见了。 田横,也听见了。 他脸上的狂笑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手中的鬼玺。 只见那通体碧绿,光芒万丈的玺身之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不......不可能......” 田横的嘴唇哆嗦起来。 咔嚓......咔嚓咔嚓...... 那冲天而起的绿色光柱,开始剧烈地闪烁,明暗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不!!!” 轰! 鬼玺,彻底破碎开来。 可那股磅礴的绿光,并未就此消散。 它在半空中扭曲,盘结,最后,竟是硬生生撕裂了空间。 一道闪烁着幽绿光芒,边缘极不稳定的门户,出现在了田横的头顶。 门内,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下一秒。 一只手,从门内,缓缓探了出来。 那是一只巨大的,覆盖着青绿色鳞片的手。 紧接着,一道声音,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 【时隔千年,终于......有人打开了陛下留下的坐标么......】 这道意念,不分男女,不辨喜怒,却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院外的赵虎等一众玄鸦铁骑早就傻逼了。 谁... 谁特么在说话?! 很快,一个通体碧绿,形似罗刹,头生双角的狰狞生物,缓缓从门内走出。 它身高丈许,肌肉虬结,周身燃烧着绿色的火焰,一双猩红的眼眸,冷漠地扫视着下方的一切。 【嗯?】 那生物的目光,在苏清寒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便移开了。 田横看着这个从自己召唤出的怪物,短暂的惊愕之后,心中再次被狂喜所吞没。 原来...... 原来这才是鬼玺的真正用法! 召唤鬼神,为己所用! 那鬼神身上恐怖的气息...... 绝对,绝对在凝罡之上! 五百凝罡又算个屁! 老子的手下是凝罡之上! 当下。 他便指着苏清寒,大声道:“去!给本侯......将那个女人杀了!!!” 那绿色罗刹闻言,却是缓缓低下头,猩红的眼眸,落在了田横身上。 下一刻。 巨大的手,猛地探下。 一把,就将他整个人,攥在了手心。 “呃......你......你做什么......” 【真吵。】 那绿色罗刹的意念,再一次响起,带着嫌恶。 噗嗤。 一声轻响。 齐侯田横,这位徐州之主,上一刻还幻想着君临天下的枭雄,就这么被捏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烂泥。 它随手甩了甩,将那团烂肉甩开,做完这一切,它那双猩红的眸子,扫过下方众人。 【你们,带本座去......嗯......你们这边的说法,应该是......皇宫?】 苏清寒不语。 赵虎等人,更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那绿色罗刹见无人回应,似乎有些奇怪。 【哦?怎么,没听见吗?】 它歪了歪头,自言自语般的意念再次响起。 【难不成,我的通用语翻译术法,出了问题?不应该啊......】 苏清寒终于开口,“你是何人?” 闻言,绿色罗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本座...乃是天灾魔域,疫病君主座下,第七魔将,骨罗。】 它顿了顿,似乎觉得解释这些并无意义。 【不过,你们这些低等生灵,并不需要记住这些。】 【因为很快,这方世界,便会成为天灾魔域的疆土。】 一连串陌生的词汇,在苏清寒的脑海中盘旋。 结合诸葛青透露的万族之争。 她大概是听懂了。 眼前这个绿油油的,长得跟个哥布林一样的东西,不是这方世界的产物。 那齐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打开了其他位面于这里的通道。 骨罗见下方众人皆是沉默,猩红的竖瞳中,流露出一丝不耐。 【怎么,本座的话,很难理解吗?】 它似乎懒得再废话,大手一挥。 【算了,既然你们不愿带路,那本座,便自己去找。】 一道肉眼可见的绿色波纹,自它掌心荡开。 赵虎等人只觉得一股恶寒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僵硬,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下一秒。 天边灌下一道璀璨虹光。 【嗯...什么逼动静?】 骨罗猛地转过头,满脸不可置信。 只见,苏清寒伸出一根手指,遥遥对着那他。 下一瞬。 轰—— 庞大的身躯,在虹光之中,寸寸消解,化作飞灰。 【叮!击杀神照境生物,获得经验值200W。】 苏清寒眉头微挑。 啧。 就这? 差点以为有多牛逼。 没想到,连一招都坚持不住。 “......” 赵虎等一众玄鸦铁骑,呆呆地看着那道玄衣身影。 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让他们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的怪物。 就这么......没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狂热。 “宫主仙威!!!” “宫主天下无敌!!!” 苏清寒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 她懒得理会这些人的吹捧,目光落在了那绿色罗刹消散的地方。 一团拳头大小,散发着赤红色泽的光球,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她正准备上前,去摸一摸这次的战利品。 刺啦—— 那道本该随着骨罗一同消散的绿色门户,竟是猛地扩大,边缘处闪烁着极不稳定的电光。 一股巨大的吸力,从中传来。 不好! 苏清寒心中一紧,脚下龙睛足珰光华大盛,便要抽身后退。 可那股吸力,却像是认准了她一般,任她如何挣扎,身形还是不受控制地,被拖向了那道门。 “宫主!!!” 赵虎等人的惊呼声,在身后响起。 苏清寒只觉得眼前一黑,周遭陷入了一片混沌。 她眼睁睁地看着脚下的世界,在视野中迅速缩小,最终,变成了一颗安静悬浮在黑暗里的蓝色星星。 而在那颗蓝色星星的旁边,还静静地悬浮着另外两颗。 一颗,通体碧绿,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另一颗,则是纯白之色。 还未来得及多想,一股力量便牵引着她,朝着那颗白色的星星,极速飞去。 ... 过了许久。 又像是只过了一瞬。 那种被空间乱流撕扯的混沌感,终于消失了。 她缓缓睁开眼。 “小姐?小姐?!醒醒,这里不能睡觉。” 苏清寒的意识,还有些模糊。 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撑着地面,缓缓坐起身。 抬起头,却愣在原地。 一个穿着蓝色制服,头戴大檐帽的中年男人,正皱着眉看她。 而在那男人身后。 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建筑,墙壁上变幻着各种人像与文字。 车水马龙。 人声鼎沸。 这是一个有些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世界。 我这是...... 特么又穿越了?!! 第99章 前世今生,梦回华夏 苏清寒眯了眯眼睛。 “这姐姐的cos也太真了吧?你看这衣服的料子,还有这眼神,绝了!” “拍张照拍张照,这气质,不去演仙侠剧真是可惜了。” “她脚上那是啥?脚环?还发光呢,好酷...不过大冬天的光着脚,不冷吗?” 议论声此起彼伏,一道道目光,或惊艳,或好奇,落在她身上。 cos? 仙侠剧? 苏清寒对这些词汇,有种隔世的熟悉感。 她没有理会周遭的聒噪,心神沉入体内。 力量依旧充盈,如江河奔涌。 系统面板,也还在。 她默默松了口气,修为尚在,便没什么好怕的。 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那个蓝衣男人身上。 “此地是何处?” 那中年保安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 听见这文绉绉的问话,更是一脸的懵。 “啊?” 苏清寒眉头微皱,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今年,是哪一年?” 这下,保安是彻底糊涂了,他挠了挠头,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姑娘,还以为是哪个剧组拍戏拍傻了。 “姑娘,你没事吧?这里是华夏,江城啊,今年......2025年。” 华夏? 江城? 2025? 她......回来了? 回到了自己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 见她半天不语,只是皱眉沉思,那保安有些担心,又凑近了些。 “姑娘,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联系家里人?” 苏清寒回过神,摇摇头。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众人,径直朝着人少的地方走去。 行至一处无人街巷,周遭的喧嚣总算远去。 苏清寒靠着墙壁,抬头看向那片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为什么会回来? 是那道门? 她清楚地记得,被吸入那道门后,看到的三颗悬浮于黑暗中的星星。 一颗,应该就是大邺所在的蓝色。 一颗,通体碧绿,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而最后,牵引着她来到此处的,是一颗纯白之色的星星。 此地,便是那颗白星。 思绪万千,终究是理不出个头绪。 苏清寒不再多想,她左右探查,确认四下无人。 下一刻,脚踝上的龙睛足珰光华一闪。 她的身影,便拔地而起,悄无声息地,垂直升入高空。 ... 华夏,西北。 “警告,‘天穹’系统监测到异常目标。” “坐标,东经114.3,北纬30.5。” “目标正在脱离低空空域,速度......无法计算,正在急速攀升!” 主控室内,一名戴着金丝眼镜,肩上扛着星徽的中年男人,猛地站起身,一把抢过通讯器。 “目标性质?来源?” 通讯器那头,传来年轻分析员有些颤抖的声音。 “无法识别......能量反应......超出阈值......将军,它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飞行器。” “再说一遍!” “它......像是一个人。” 主控室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人? 开什么玩笑。 就在这时,主控室那扇厚重的合金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中山装,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一根看不出年份的木杖,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想要去扶,却被老者不着痕迹地避开。 将军看到来人,脸上的怒意瞬间收敛,快步迎了上去,立正行礼。 “秦老,您怎么来了?” 被称作秦老的老者,没有理他,浑浊的目光,径直望向那面巨大的主控屏幕。 屏幕上,一个代表着目标的红点,正在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垂直向上。 年轻人扶了扶眼镜,满脸不解,“老师,这会不会是......哪个国家的新式空天战机?” 秦老没有回答,沉默一阵,开口:“把‘归墟’协议调出来。” 将军闻言,脸色一变,“秦老,‘归墟’是最高绝密......” “调出来。” 将军犹豫片刻,终是咬了咬牙,对着身旁的副官低声下令。 很快,屏幕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曲线。 年轻人凑近了些,嘴巴一点点张大。 “这......这是......灵炁波动?!” “不可能......自‘绝地天通’之后,这方天地的灵炁浓度,早已衰减到无法被任何仪器捕捉的程度......” 秦老的眼中,却是一点点亮了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金色的曲线,盯着红点,身子,竟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是真的......” “古籍上记载的......竟然是真的......”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又像是压抑了千百年的狂喜。 “孩子,我们不是这片星空下唯一的幸存者......” “我们等的人......来了。” 年轻人彻底呆住了。 将军也是一脸的茫然。 便在此刻。 秦老猛地回过身,不再看那屏幕。 “我要见她。” ... 苍穹之上,寒风凛冽。 苏清寒赤足悬停,玄黑色的袍袖在稀薄的空气中微微拂动。 她低头看去。 下方的城市轮廓,以及更远处的江河,山脉,都与记忆中的丝毫不差。 除非是时空错乱,生出了一处一模一样的天地。 否则,此地,便是她魂牵梦萦,又早已不敢再梦的故土。 啧。 苏清寒轻轻呼出一口白气。 在这万丈高空之上,瞬间凝成细碎的冰晶。 倒也不是不想家。 在那方世界,夜深人静之时,她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起这里的泡面和可乐,想起那些庸碌却安稳的日子。 可真回来了,却又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她早已习惯了那个杀伐果断,以力为尊的世界。 更何况,前世的身体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加班猝死的深夜里。 她又该怎么面对,前世所熟悉的那些人? 说自己穿越了? 还顺便做了个手术? 呵。 谁会信呢? 可以说,就算回来了,也是无亲无故,无所牵挂。 如今站在这里的。 是八荒宫主,苏清寒。 正出神之际,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 数十道银灰色的流光,自云海之下穿出。 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朝着她所在的位置,合围而来。 第100章 沧澜界 一处戒备森严的地下基地。 在数十名荷枪实弹的战士护送下,苏清寒赤足走入其中。 宽敞的会议室内,早已站满了人。 肩上扛着星徽的将军,神色凝重的学者,还有几个气息沉稳的便装男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走进来的身影上。 夸张。 实在是太夸张了。 他们亲眼看到,在战机的伴飞下,这个女人,仅凭肉身,从万丈高空,缓缓降落。 这种画面,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们建立在物理定律之上的世界观。 这不是他们认知中的任何一种科技。 为首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者缓步上前,在离苏清寒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微微拱手。 “老朽秦振山,华夏龙脉守护者,不知阁下是......” “八荒宫主,苏清寒。” 秦老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陌生的名号并不意外。 “苏宫主......自何处而来,又要往何处去?”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苏宫主放心,华夏的待客之道,古今未变,苏宫主若非恶客,我等自当以国士之礼相待。” “一场意外。”她淡淡开口,“至于去处,还未想好。” 这回答,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秦老身后的一名中年将军,眉头皱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开口。 秦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答案。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苏清寒很有耐心,她不急。 秦老同样不急,或者说,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不在乎再多等这一时半刻。 终于。 秦老的身子,微微前倾,“老朽斗胆,敢问一句......” “苏宫主......可是自‘沧澜’而来?” 沧澜? 什么意思? 苏清寒愣了一下。 见她如此反应,秦老也皱起了眉头。 他穷尽一生,将那些被斥为荒诞不经的故纸堆,翻了不知多少遍。 才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 他以为,那是唯一的答案。 可眼前这个女子,却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反应。 难道,是自己错了? 还是说,在那片无垠的黑暗里,除了那两个地方,还有其他...... 秦振山身后的那位将军,终于忍不住了,向前一步,沉声道:“秦老,我们......” “无妨。” 秦振山抬手,制止了他。 他缓缓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人,声音有些沙哑。 “去,把‘归墟’的档案,拿来。” 将军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可看到秦老的眼神,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对着身旁的警卫点了点头。 很快,一个通体由特殊合金打造,上面布满繁复锁扣的箱子,被两名战士合力抬了进来。 在经过数道繁琐的验证程序后,箱子缓缓开启。 里面没有纸质文件,只有一枚静静悬浮的,形似玉简的银白色金属。 年轻人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放置在会议桌中央的凹槽内。 嗡。 一道柔和的光幕,自玉简之上投射而出。 秦振山拄着木杖,走上前。 “苏宫主,请看。” “根据我们对一批战国竹简的破译,再结合历朝历代的一些......野史杂谈,我们发现了一段被刻意湮没的历史。” “三千年前,殷商末年,天降异象,史书只录‘武王伐纣,天命所归’八个字,可在那批竹简上,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记载。” 光幕上的画面,随之变幻。 那是一片战火纷飞的上古战场。 可天空,却是诡异的灰绿色。 一道巨大的裂隙,横贯天际,无数狰狞的绿色影子,如蝗虫般从中涌出,落入人间。 “竹简上说,那是一场......不属于人间的战争,那些东西,被称作疫主之奴,它们自天之痕而来,所过之处,生灵涂炭,万物凋敝,中原大地,几成鬼蜮。” “就在人族危亡之际,另一批天外来客,降临了,最终将那道‘天之痕’封印......而那些活下来的先民,将那片裂隙背后的世界,称之为......” 光幕上,两个古老的篆字,缓缓浮现。 天灾。 苏清寒的瞳孔缩了一下。 天灾魔域! 秦振山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继续说道:“那一战之后,先民对头顶的星空,充满了敬畏与恐惧,他们开始疯狂地寻找答案,想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后来,他们找到了。” 光幕再次变幻。 这一次,不再是惨烈的战场,而是一片云雾缭绕的仙山,亭台楼阁,若隐若现,有身穿长袍,御风而行的人影,在其中穿梭。 “他们将那方世界,称之为‘沧澜’。” “书中记载,沧澜之人,与我等形貌无异,吐纳天地,伟力归于自身,举手投足,皆有莫大威能。” “自那以后,我们便有了一个猜想。” 秦振山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清寒。 “这片星空,如同一座黑暗的森林,我们,沧澜,还有天灾,便是其中仅有的三个邻居。” “我们被夹在中间。” “一边,是食人的恶鬼,另一边,是或许并无恶意的仙神。”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恳求。 “苏宫主,老朽只想知道,我们这个猜想,是对,还是错?在三界之外,是否......还有别的世界?” 苏清寒沉默着。 她终于明白了。 被吸入那道门后,所看到的三颗星星。 通体碧绿,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是“天灾”。 那颗蓝色的,应该就是她穿越而去的世界,也就是秦振山口中的“沧澜”。 而自己如今所处的这颗,是纯白之色。 见她久久不语,秦振山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难道,连她也不知道么? 就在会议室的气氛,即将重新陷入僵局之时。 苏清寒终于开口了。 她没有回答秦振山的问题,而是伸出手指,指向光幕。 “这道门,你们称之为天之痕?” 秦振山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竹简上是这么记载的。” “打开这道门的钥匙,你们找到了?” “钥匙?” 秦振山和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什么钥匙? 苏清寒看着他们的反应,心中了然。 看来,他们只知道发生了什么。 却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 “一枚非金非玉,玉玺般的东西,其身之上,刻有鬼神图纹的印章。” 话音落下,将军失声惊呼。 “你......你怎么会知道?!” 那东西,是华夏最高等级的机密! 自三百年前,于前朝末代皇宫的废墟之下,被意外发现后,便一直被封存在这处基地的最深处! 它的存在,只有在场的寥寥数人知晓! 苏清寒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 “看来,那东西,不止一块。”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这句自言自语,落在秦振山等人的耳中,却不亚于一道九天惊雷。 不止一块? 秦振山像是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沧澜,也......” 苏清寒收回目光,看向他。 “不久前,有人用它,在我的世界,也开了一扇门。” 第101章 唇亡齿寒 “苏宫主......此话当真?!” 苏清寒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眼神平淡。 秦振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转过身,对着身后众人,摆了摆手。 “都出去吧。” 将军对着秦振山,郑重地行了个军礼,而后带着所有人,退出了会议室。 厚重的合金门,缓缓关闭。 室内,只剩下秦振山,苏清寒,还有那个始终沉默的年轻人。 “老朽身后这位,是我的关门弟子,林渊。” 秦振山介绍了一句,而后,对着苏清寒,深深地作了一揖。 “还请苏宫主,解惑。” 苏清寒寻了把椅子,自顾自地坐下。 “我也只是猜测...你口中的沧澜,或许,与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秦振山与林渊。 “我所在的世界,或许就是你们口中的沧澜,但仙神......怕都是老黄历了......” 秦振山的身子,微微一晃。 林渊连忙上前扶住,他看着苏清寒,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怎么会......古籍中记载,沧澜之人,可移山填海,摘星拿月......” “所以才说,是老黄历了。”苏清寒打断了他,“如今的沧澜,天地灵机衰竭,武道之路,已近尽头。” 一番话,让秦振山与林渊如遭雷击。 他们还在想着,若是当那恐怖的天灾重新出现,或许,还能与曾经一样,指望沧澜搭救。 可现在,这个从仙界来的人,却告诉他们。 那边的房子,也快塌了。 “那......那个天灾魔域......” 苏清寒一边整理着记忆中所知的一切,一边缓缓开口道:“他们似乎,正在进行一场规模更大的战争,或者说,在为此做准备。” “万族之争。” “他们需要资源,而我们的世界,无论是沧澜,还是这里,在他们眼中,都是目标。” 林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老师。 秦振山闭上眼,良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天灾’,是想将我们两个世界,一同吞噬,化作他们的本钱!” 苏清寒点点头,大致便是如此。 她的心中,也是压力山大。 自己本以为天下无敌,推平大邺,也就是多砍几剑的事情。 可如今才知道,早有人盯上了这片土地。 那门虽然随着骨罗的死而消失,可谁知道,对方还有没有别的后手? 更何况,那个叫骨罗的第七魔将,已是神照境。 一个魔将便有如此修为,那所谓的疫病君主,又该是何等境界? 天灾所处的世界,其力量层次,恐怕比沧澜要强盛得多。 想到这里,她心中再无半分犹豫。 必须得回去。 可怎么回去? 唯一的线索,便是那枚鬼玺。 她抬起头,看向秦振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要用你们的那枚鬼玺,回去。” 话音落下,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秦振山尚未开口,他身后的林渊,便已是面色大变,一步上前。 “不行!”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苏清寒躬身一礼,才继续道:“苏宫主,此事......恕我们不能答应。” “那枚鬼玺,是我华夏最高等级的机密,也是已知唯一能沟通异界的物品,它的危险性,三百年前发现它时,周围的数位专家学者,只是近距离接触,便无故暴毙。” “更何况,” 林渊抬起头,直视着苏清怀,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警惕,“苏宫主方才所言,虽令人震惊,可......终究只是您的一面之词,并无实证。” “我等,不能仅凭您几句话,便将这等关乎国运的重器,交予一个......身份不明的外人。”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秦振山没有阻止,只是沉默地看着苏清寒,显然也是默认了弟子的说法。 换做是谁,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苏清寒摇了摇头,有些好笑。 罢了。 “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你们比我懂。” 她不再多言,只是缓缓抬起了手。 秦振山与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要做什么? 下一瞬。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自地面传来。 “怎么回事?!” “敌袭!?” 门外传来一片惊慌失措的呼喊。 会议室的合金门被猛地推开,先前那位将军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骇然。 “报告秦老!基地外......基地外......” 他指着墙上的监控屏幕,话都说不完整了。 秦振山与林渊霍然回头。 只见那数十块分屏监控上,显示的,是同一副画面。 基地之外,那片荒芜的戈壁滩上。 一道粗壮的,闪烁着七彩虹光的光柱,自九天之上贯穿而下,精准地轰击在距离基地出口不足百米的地方。 会议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将军呆呆地看着保持着抬手姿势的玄衣女子。 瞬间。 明白了什么。 秦振山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 林渊扶着桌子,这才没有让自己软倒下去。 原来...... 移山填海,摘星拿月...... 竟然是真的。 苏清寒缓缓放下手,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三个已经彻底失神的男人。 她的意思很明确。 我拥有随时可以掀桌子的能力,但我没有。 我还是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跟你们谈。 良久。 秦振山缓缓直起身子,“东西,可以给你。” “但,我们有一个请求。” “请说。” 秦振山拄着木杖,向前走了两步。 “苏宫主方才也说了,唇亡齿寒。” “今日,我等可以倾尽所有,助苏宫主归去。” “只求......只求宫主一言。” 他说到这里,身子微微躬下。 “若有朝一日,天之痕再开,天灾降临此界......” “还望沧澜,能念在今日之情,出手相助。” 苏清寒点头,“可以。” “若真有那一日,天灾入侵,沧澜只要尚存一分余力,便不会坐视不理。” 她给出的,是一个承诺。 当然,也是一个留有余地的承诺。 听到这个回答,秦振山那一直紧绷的身体,总算是松弛了下来。 他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踉跄了一下。 “老师!” 林渊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秦振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靠在弟子的身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重新看向苏清寒,脸上挤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那枚鬼玺,自我华夏立国之初,便被发现,因其太过邪异,一直被封存。” “那里守备森严,机关重重,想要取出,需要经过最高级别的授权,再由专人,耗费时日,层层开启。” “由于距离此地遥远,前后算下来,最快,也需要三日。” 三日? 苏清寒摇摇头。 她可没工夫在这里等上三天。 徐州那边,自己突然消失,如今怕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诸葛青虽然神秘,但自己对他的战斗力也没底。 云一和山君那两个夯货......虽然如今已是凝罡九重。 但... 不说也罢。 万一北边的燕王,西边的蜀帝,还有中枢的魏公反应过来,趁机发难,自己那刚刚打下来的基业,怕不是要毁于一旦。 她摇了摇头。 “不必那么麻烦。” 秦振山一愣,“苏宫主的意思是?” 苏清寒站起身,玄黑色的袍袖无风自动。 “告诉我地址。” “我,亲自去取。” 第102章 新年快乐 江城,老城区。 苏清寒赤足走在一条满是岁月痕迹的巷弄里。 脚下的青石板路坑坑洼洼,两旁是斑驳的墙壁,墙壁上爬满了青苔。 这一切,熟悉又陌生。 她停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 七层高,没有电梯,楼道里贴满了各种开锁通渠的小广告。 苏清寒抬起头,看向五楼那扇窗。 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她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 路上有行人经过,看到她这一身不合时宜的打扮,还有那双光着的脚,都投来怪异的目光,而后又匆匆走开,像是怕沾上什么麻烦。 苏清寒浑不在意。 ... 客厅里,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电视里放着热闹的综艺。 可他的眼神,却是空洞的,没有焦点。 厨房里,一个同样两鬓斑白的女人,正在案板前,慢条斯理地切着什么。 很安静。 厨房里的女人停下了动作,她擦了擦手,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了出来,轻轻放在茶几上。 “老苏,吃点水果。” 男人嗯了一声,依旧没有动。 女人在沙发上坐下,拿起遥控器,将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一些。 而后,目光便落在了电视柜上,那个摆在最中间的相框上。 相框里,是一个笑得有些傻气的年轻人。 “要是航儿还在,” 女人喃喃自语,声音很轻,“他肯定又要嚷嚷着吃红烧肉了。” 沙发上的男人身子僵了一下,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字。 “嗯。” “今年,他该二十八了,单位里王姐的儿子,跟他同岁,上个月刚结的婚,孩子都有了......” “也不知道......他在那边,冷不冷,吃得饱不饱......” 女人说着,眼圈便红了。 男人沉默着,伸出粗糙的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后背。 “别想了。” “大过年的......” ... 楼下,巷弄里。 苏清寒缓缓闭上了眼。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她苏清寒一路走到今天,本以为心里已经并不会产生什么波澜。 可苏杭不是。 苏杭会哭,会笑,会为了加班而抱怨,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开心一整天。 他们是同一个人,又不是同一个人。 罢了。 此生此世,缘分已尽,何必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刚转身一步,却又停下。 良久。 她终是抬起脚,走进了那栋楼。 五楼。 熟悉的的防盗门前。 苏清寒抬起手,悬在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 屋内,女人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 “老苏啊...你说,航儿会来看我们吗?” “别胡说了。” “我就是想想......你说,人死了,到底会去哪儿啊......” 男人没有回答。 苏清寒的手,终于敲了下去。 屋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谁啊?” 苏清寒没有回答。 门,开了一道缝。 李慧芳探出半个身子,当她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姑娘。 一身古怪的黑袍,赤着双脚,静静地站在黑暗的楼道里。 “你......你是......” 苏清寒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喉咙有些发干。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吐出了那句早已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的话。 “阿姨,您好。” “我......是苏杭的朋友。” “姑娘,你......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没有找错。” 苏清寒的声音很平静,“我找的,就是苏杭。” 这时,屋内的男人也走了过来,他扶着门框,眼神里满是审视与警惕。 “苏杭的朋友?我们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起过?” 苏清寒垂下眼帘,“我......我们是网上认识的,聊了很多年,算是......网友吧。” “前些年,我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回来,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可......” 她没有再说下去。 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李慧芳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一把拉开门,抓住苏清寒冰凉的手,就往屋里拽。 “孩子,快......快进来!外面冷!” 苏建军想拦,却被妻子瞪了一眼,终究还是让开了路。 屋子不大,陈设简单,却收拾得一尘不染。 她把苏清寒按在沙发上,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会儿要去拿苹果,一会儿又想起来要去泡茶。 “阿姨,您别忙了。” “不忙,不忙。”李慧芳背过身去,飞快地抹了把眼睛,再转回来时,脸上已经挂着笑,“航儿他......跟你们都聊些什么啊?他那人性子闷,话不多,是不是老给你们添麻烦?” 苏清寒看着茶几上那杯热气腾腾的水,沉默了片刻。 “没有,他很好。” “他会说...很多有意思的事。” “是吗?”李慧芳的眼神亮了亮,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贝,“这孩子,从小就爱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我跟他爸总说他,净想些没用的,没想到......你们年轻人,还真就喜欢这个。” 苏建军在旁边重重地咳了一声,端着个架子,坐到了单人沙发上,离得远远的。 气氛,有些僵。 苏清寒觉得,自己或许本就不该来。 这番打扰,除了勾起他们更多的伤心,再无他用。 她站起身。 “叔叔阿姨,我该走了。” “哎,孩子!” 李慧芳回过神,一把拉住她的手。 “这......这都到饭点了,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我还有事。” 苏清寒想也没想,便要拒绝。 可李慧芳的手,抓得很紧。 “就吃一顿,就当......就当是陪我们两个老的,过个年......” 苏建军在一旁,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过身,走进了厨房。 苏清寒看着眼前这张憔悴的脸,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良久。 她轻轻点了点头。 “好。” ... 厨房里。 水槽里的水哗哗地流着。 苏建军把择好的菜递给妻子,压低了声音。 “你真是......怎么就让她留下了?这姑娘,奇奇怪怪的。” “你看看她穿的,还有那脚......大冬天的,光着脚,你不觉得瘆得慌?” 李慧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你懂什么。” “什么?”苏建军一愣。 “这叫COSPLAY...就是扮成书里、电视里的那些人物,航儿以前不也爱弄这些吗?你忘了?” 饭菜很丰盛。 苏清寒坐在那张熟悉的方桌前。 桌腿还是她上中学时不小心磕掉了一块漆。 “多吃点,孩子,你看你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跑了。” “在外面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老是凑合......” 苏清寒沉默地吃着。 味蕾上传来的,是记忆深处,最熟悉的味道。 电视里,传来热闹的晚会声音。 她抬起头,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个老人。 他们的头发,比记忆里,白了太多。 苏清寒端起面前的水杯。 “叔叔,阿姨。” 二人闻声,抬起头。 “新年,快乐。” 李慧芳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苏建军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也是眼眶微热,连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哎......快乐,都快乐。” 一顿饭,很快结束了。 苏清寒站起身。 “我真的该走了。” 这一次,李慧芳没有再拦她。 只是走到门口,苏清寒却又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张银行卡,递到了李慧芳面前。 夫妻二人,都愣住了。 “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苏清寒将卡,塞进李慧芳的手里。 “阿姨,这是苏杭之前......借我的钱。”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们之前合伙做了点小生意,这是他投的本金,还有分红.。” “密码,是他的生日。” 说完,她不再看二人脸上的表情。 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楼道的黑暗之中。 第103章 十八路诸侯共讨妖女 徐州。 大雪下了三天,停了。 积雪没过膝盖,天地间一片素白,衬得那府中未干的血迹,愈发刺眼。 齐侯田横的尸骨早就被收拾了,卷了张草席,扔去了城外乱葬岗。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可胜利者,此刻却并无半分喜悦。 云一负着手,在大殿中央来回踱步。 终于,他停下脚步,猛地回头。 “先生。” “你不是号称算无遗策,天下事尽在掌握吗?” “你倒是说说,宫主呢?” “宫主她老人家,人去哪儿了?!” 他这一问,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诸葛青身上。 这位稷下学宫出身的高材生,此刻也是眉头紧锁。 “云长老稍安勿躁。” “宫主最后是被那道诡异的门户吸入,此事,已超出我等认知范畴。” “是福是祸,我亦不知。” “我等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稳住徐州局势,静待宫主归来。” 众人沉默。 是啊,往何处去找? “吧唧吧唧~” 便在此刻,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 山君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一条腿翘在桌案,手里抓着一只烧鸡,啃得满嘴流油。 见众人望来,它老脸一红。 “咳咳。” 山君清了清嗓子,将手里的鸡骨头随手一扔,抹了把嘴。 它站起身,背着手,人模人样地走到大殿中央,环视了一圈,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我说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嘛。” 云一眉头一皱,冷声道:“山君护法,此等时候,你还有心思说笑?” “哎,云长老此言差矣。” 山君摆了摆手,“我这不是说笑,是给大伙儿,分析分析眼下的局势。” 它顿了顿,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很是满意,便继续道:“眼下的情况,无非就两种可能。” “第一种,宫主她老人家,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说不定是碰上了什么天大的机缘,找个地方闭关修炼去了,等她出关,那必然是日月无光,天地变色,到时候咱们跟着一块儿鸡犬升天,岂不美哉?” 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 这话听着,倒也有几分道理。 云一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些。 “可万一......我说万一啊......” “万一是第二种情况呢?” “那日那个绿油油的怪物,瞧着就不是什么善茬,说不定,是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上古大妖,厉害得紧,咱们宫主,虽说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可毕竟年轻......万一,一个不慎,着了道儿......” 它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摊了摊手,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放你娘的屁!” 云一勃然大怒,指着山君的鼻子,浑身发抖,“山君!你安的什么心?!竟敢在此妖言惑众,动摇军心!” “哎哎哎,云长老,怎么还骂人呢?”山君缩了缩脖子,“我这不也是为了大伙儿好吗?凡事,总得做最坏的打算,不是?” “噗——” 云一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来。 “反了!反了!山君!你这头背主求荣的畜生!” 他猛地拔出腰间长剑,剑锋直指山君,周身凝罡九重的气势轰然爆发。 “宫主待我等恩重如山,你竟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今日,我便先斩了你这叛徒,再去寻宫主!” 山君见状,也是虎目一瞪,周身妖气冲天而起,将那袭来的剑势尽数挡下。 “嘿,云老头,你跟俺来劲了是吧?” “俺说的哪句不是实话?宫主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咱们这几万人马,在这徐州,就是个活靶子!” “俺寻思着给大家找条活路,你倒好,还想先拿俺开刀?” “真当俺老山是吃素的?!” 眼看二人就要在这大殿之上,来个你死我活。 “都住手。” 诸葛青缓缓站起身,走到二人中间。 “宫主临行之前,命我等北伐徐州。” “如今,徐州已下,可我等,却要在此地,自相残杀么?” 云一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却终究是没有再动手。 山君撇了撇嘴,收了妖气,嘴里还在小声嘀咕。 “俺这不也是为了大家好么......” 诸葛青没有理会它,转身,看向殿内众人。 “不错,我们是孤军深入,四面皆敌!” “可宫主离去之前,赐我等玄鸦铁骑五百,这,便是我等的底气!” “宫主更是将八荒宫的基业,托付于我等之手,若是我们就此散了,日后,有何面目,去见宫主?!” “从今日起,我,诸葛青,暂代宫主之职,总领八荒内外一切事宜。” “云一长老,你负责安抚城中士卒,稳定民心,但有妖言惑众者,杀!” “山君护法,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守好府库,钱粮军械,少一分一毫,我唯你是问!” “其余各部,各司其职,一如往昔!” “传令下去,关于宫主之事,若有半句泄露于外界者,不论亲疏,一律,满门抄斩!” 一番话说得是斩钉截铁,杀气腾腾。 殿内众人,皆是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那股子惶恐不安,竟是被这文弱书生几句话,给硬生生压了下去。 云一收剑入鞘,对着诸葛青,躬身一揖。 “谨遵,诸葛先生令。” 山君挠了挠头,也难得地没有再插科打诨,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 “知道了。” 诸葛青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却并未有丝毫放松。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那副舆图。 风雨,欲来。 而他现在,只希望,那位不知身在何处的主子,能早些回来。 否则,这艘刚刚驶出港湾,便没了舵手的八荒大船,怕是真的要在这惊涛骇浪之中,船毁人亡了。 便在此刻。 “报——!!!” 众人齐齐回头。 只见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诸葛青一步上前,“何事惊慌?” “燕王于蓟城登高一呼,会盟各路诸侯!” “中枢魏公尽起中原之兵,南下响应!” “西蜀那位...更是亲率大军,已出剑阁!” 话音落下,满殿哗然。 云一刚刚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冲上了头顶,他上前一步,揪住那斥候的衣领,“他们怎么会这个时候起兵?谁泄露了消息?!!” “不...不知道...如今,已经联合了荆、豫二州......大大小小,共计一十八路诸侯......” “起兵......起兵百万!” “号称......号称要......” “要什么?!” 那斥候身子一软,彻底瘫了下去。 “共讨妖女!” ---------- 这几章平淡,多更一些 第104章 煮酒论国器 百万大军会盟,帅帐设于中军。 帐外,风雪初歇,旌旗如林,连绵不绝,直至天际。 帐内,炭火烧得通红,驱散了满室寒意。 铜炉上,正温着一壶酒。 西蜀帝王,李策。 北地燕王,赵狂。 中枢魏公,曹瑛。 大邺天下,如今最有权势的三人,围炉而坐。 曹瑛亲自为二人斟满了酒,他举起杯,脸上满是笑意。 “二位,自先帝驾崩,天下分崩,你我三人,已有数年未见,今日能于此地,为天下大义,共饮此杯,实乃幸事。” 赵狂为人粗犷,闻言只是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入喉,让他长长吐出一口白气。 李策则是文雅许多,他双手捧杯,对着曹瑛微微颔首,浅尝辄止。 放下酒杯,这位蜀中帝王看了一眼帐外那无边无际的军容,沉默片刻,终是缓缓开口。 “魏公,燕王。” “此次会盟,乃是为天下苍生,讨伐妖女,此乃大义,策,自无二话。”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迟疑。 “只是,策远在益州,听闻了一些传言,心中不免有几分疑虑,不知当问不当问?” 曹瑛笑道:“但说无妨,你我今日既是盟友,便当坦诚相待。” 李策点了点头,这才继续道:“传闻那八荒宫主苏清寒,麾下有一支铁骑,不过五百之数,却人人皆是凝罡之境,更可乘坐巨鸟,翱翔九天,一日可行千里。” “齐侯田横坐拥徐州坚城,亦是旦夕之间,身死国灭,是拜这支铁骑所赐。” “若传闻为真,我等百万大军,看似势大,可在那等实力面前,怕是......不过是土鸡瓦狗。” 此言一出,帐内的气氛,瞬间冷了几分。 这是实话,也是在场所有人心头的阴影。 曹瑛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起酒壶,又为三人满上。 “呵呵,尔等多虑了。” “这世间之事,以讹传讹,三人成虎,本就常有。那苏清寒不过一介女流,纵有些许奇遇,得了些上不得台面的左道之术,又岂能与我等百万雄师相提并论?” 他将酒杯推至李策面前,目光灼灼。 “来,满饮此杯!” 一直沉默不语的燕王赵狂,此刻却是重重地将酒杯顿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抬起头,虎目之中,满是不屑。 “英雄?” “这天下,除了你我三人,还有何人敢称英雄?” 他转头,看向李策,声音粗豪。 “你我皆是在马背上打出这片基业的人,难道还信那些神神叨叨的鬼话?” “五百凝罡?” 赵狂冷笑一声,伸出一只手掌。 “我告诉你,若真有五百凝罡,还用得着这般大费周章?” “我燕地铁骑,号称百万,真正的精锐,亦不过十万之数,若本王手中有五百凝罡,别说一个扬州,便是这整个天下,早已是我赵家的囊中之物!” “她苏清寒若真有那等通天彻地的实力,还会这么久龟缩那一隅之地?” “怕是早已马踏中原,饮马北疆,将你我三人的头颅,都做成了酒器!” 一番话,说得是斩钉截铁。 李策闻言,默然不语,只是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不知在想些什么。 曹瑛大笑,帐内的气氛,重新热络起来。 “燕王此言,深得我心...更何况,如今那妖女,已经失踪了。” “失踪?” “正是,自攻破徐州城那日,那妖女便再未露面。” 曹瑛放下酒杯,“此乃天赐良机,我等若能一鼓作气,拿下扬、徐二州,则天下大势,尽在我等掌握之中。” “届时,豫州、荆州,亦不过是探囊取物。” 他看着二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天下,你我三人,可平分之。” 赵狂闻言,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李策却是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是挥之不去的忧色。 真要如此轻松。 那曹瑛何必需要扯着联盟的大旗? 独自一人吞并徐扬二州,他不香吗? 曹瑛见他依旧如此,面露不悦。 不过,还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其手背。 “姑且,就算那五百凝罡的传闻是真的,也无需多虑!” “哦?” 这话,总算是让赵狂与李策,齐齐将目光投了过来。 曹瑛呵呵一笑,慢条斯理地捋了捋颌下短须,眼中满是自得。 “我这一次,可是带上了大邺国器。” 国器?! 赵狂与李策二人,皆是身子一震,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国器,非神兵,非利刃,乃一国气运之所钟。 自古王朝更迭,皆有国器流传,或为鼎,或为玺,皆是受命于天的凭证。 有国器者,立朝持国,才算是名正言顺,得天下认可。 这也是为何,他曹瑛仅据中枢司州一地,麾下兵马远不及燕王,却依旧能隐隐为诸侯之首的原因。 燕王赵狂目光一闪,声音都有些干涩,“可是那......雷鼓灵旗?” 曹瑛抚掌大笑。 “正是!” 雷鼓灵旗。 相传乃是前朝开国太祖,取天外陨铁,合真龙之筋,以十万大军阵亡将士之魂,炼制而成。 灵旗一展,可引九天风云。 雷鼓一响,能动百万军心。 鼓声所及之处,三军将士,悍不畏死,阵法变幻,如臂使指,势无可挡。 赵狂盯着曹瑛,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都变得粗重。 没想到,这老东西,竟然把这东西都带来了。 这曹瑛,不过是仗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名头,才在中枢之地站稳了脚跟。 若是没有先帝留下的这点余荫,他算个什么东西? 可如果是自己能够取得此物...... 那这天下,谁还敢不认他北地燕王才是真龙天子? 到那时,还分什么天下? 整个天下,都该姓赵! 李策,缓缓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微微发抖的手,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曹瑛将二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端起酒杯,送到唇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呵。 两个蠢货。 第105章 归来 雪峰之巅。 苏清寒盘膝而坐,身前放着那个由特殊合金打造的盒子。 她伸出手,打开了盒子。 一枚非金非玉的玺印,静静躺在其中。 与齐侯府那枚相比,这一枚的颜色要更加深沉。 东西是拿到了。 可......该如何用? 苏清寒撑着下巴,有些苦恼。 她可不打算学那齐侯田横,用什么血去浇灌。 更何况,就算成功打开了那扇门。 谁又能保证,门的另一边,是她想去的沧澜,而不是那个绿油油的天灾? 苏清寒皱起了眉。 难不成,真要赌上一把? 便在此刻。 一道文字,在眼前缓缓浮现。 【检测到一次性位面道具,是否消耗1000势力点,将其转换为初级位面传送器(一次性)?】 嗯? 她看着眼前这行熟悉的文字,紧锁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来。 不愧是统子。 真有你的。 她心念一动,查探了一下自己的面板。 如今,还剩下2000点。 足够了。 “转化。” 随着她心念落下。 盒子里的鬼玺,骤然亮起一道刺目的光芒。 很快,光芒散去。 原本的玺印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通体温润的白色玉佩,静静地躺在盒中。 苏清寒将其拿起,入手微凉,触感比自己的大腿还滑腻。 一行新的提示,随之出现。 【初级位面传送器(一次性):捏碎此佩,可在已探知的邻近位面中,指定一个,进行传送。】 她站起身,走到悬崖边缘。 没有任何犹豫。 捏碎。 手中的玉佩,应声而裂。 下一秒。 熟悉的三颗星图出现在脑海。 她反复确定了几遍,才选择了蓝色那颗。 毕竟这玩意是一次性的。 若是自己脑子抽了,或者手一抖。 误选了天灾位面。 那乐子可就大了。 随着她的选择,玉佩化作点点荧光,在她面前汇聚,撕开了一道一人高的空间裂隙。 苏清寒最后看了一眼山下的世界。 云海翻腾,天高地阔。 再见了。 我的故乡。 她收回目光,再无留恋,一步踏入其中。 ... 城头。 诸葛青立于墙垛之后,玄色儒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远方那条与天相接的雪线,久久不语。 “十八路诸侯,百万大军。” “他们还真是瞧得起咱们八荒宫。” 无人应答。 城墙之上,除了肃立的五百玄鸦铁骑,便是几位八荒宫的高层. 人人神色凝重,默然无语。 哪怕如今八荒的实力,单拎出来,自然谁也不惧。 可心底,总归有些担忧。 “嘿。”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山君不知何时,已显出了丈许高的猛虎真身。 “怕个鸟!” 它周身妖气一荡,将脚下积雪都震散了一圈。 “你,云老头,凝罡九重。” 它又拍了拍自己毛茸茸的胸口。 “俺,也是凝罡九重。” “这便是两个九重天。” “再加上这五百凝罡,收编齐侯降卒之后,徐州城内,兵马共计十三万余。” “怕他个球!” 一番粗鄙之言,却让众人胸中那股子憋闷之气,消散了不少。 是啊。 怕什么。 当初宫主,五百骑便能俯瞰一州之地。 如今,他们有十三万大军,有五百玄鸦铁骑,有两位凝罡九重的高手坐镇。 为何要怕? 赵虎站在队列前方,听着这番话,怒吼一声。 “战!!!” 一个字,引燃了整座城墙。 “战!!!” “战!战!战!!!” 五百玄鸦铁骑齐声怒吼,声浪滚滚,将城头的积雪都震得尽数落下。 这股气势,很快便从城头,蔓延到了城下。 十三万人的嘶吼,汇成一道声浪,直冲云霄。、 突然。 城墙上方的天空,像是被人用手抹了一下,凭空荡开一圈涟漪。 一道裂隙,无声无息地张开。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如临大敌。 云一的手,已按在了剑柄上。 山君那双竖瞳,也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细线。 裂隙中,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玄黑色的袍袖,在空气中微微拂动。 苏清寒低头,看着下方那一张张惊愕的脸,微微挑了挑眉。 “怎么,一个个都跟奔丧似的。” “我这才走了几天,就出事了?” 城墙之上,一片寂静。 风吹过,卷起几片残雪,呜呜作响。 那五百玄鸦铁骑,一个个仰着头,张着嘴,手里还握着兵刃,却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要做什么。 他们只是呆呆地看着天空清冷绝美的脸。 宫主...? 是宫主! 赵虎的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他使劲地眨了眨眼,又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 不是做梦! 下一瞬。 他扔了手中的长枪,整个人,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 “哐当!” “哐当!” “哐当!” 兵刃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城墙之上,五百玄鸦铁骑,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没有人下令。 这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本能。 这,便是八荒宫主,在每一个八荒人中的分量。 更何况,他们五百人的实力,可是硬生生被苏清寒一手拉上来的。 对苏清寒,那叫一个忠诚。 云一按在剑柄上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身影,嘴唇哆嗦着,布满皱纹的老脸之上,不知何时,已是老泪纵横。 诸葛青是唯一还站着的人。 可他的身子,也绷得笔直。 她真的回来了。 她是怎么回来的? 她去了哪里? 无数的疑问,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可最终,都化作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 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 苏清寒的身影,自半空中,缓缓落下。 她环视了一圈,看着眼前这群跪了一地,或是痛哭流涕,或是激动得浑身发抖的下属。 “都起来。”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 云一第一个冲了上来,这位凝罡九重,平日里威严无比的八荒宫大长老,此刻却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宫主!您......您可算回来了!” “您是不知道啊!您不在的这几日,天......天都快塌下来了!” “燕王赵狂,魏公曹瑛,还有西蜀的那个李策,联合了荆、豫二州,大大小小,凑了十八路人马!” “号称百万大军,就在咱们城外百里安营扎寨,还竖起了大旗,说......说要替天行道,共讨妖女!” 诸葛青也走了上来,对着苏清寒深深一揖。 “主公,云长老所言非虚。” “我等本欲死守徐州,与他们决一死战,可......终究是人心浮动,青,有负主公所托。” 苏清寒笑了笑。 这一笑,如寒冬中的一抹春意,让诸葛青恍惚。 “做的不错,辛苦你了。” 诸葛青深吸一口气,再次拜了下去。 外有百万大军压境,内有军心不稳之忧。 他几乎是耗尽了心血,才勉强维持住了局面。 这几日,他承受的压力,比任何人都要大。 第106章 真当我是董卓了? 便在此刻。 “嗷呜——” 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啕,猛地响起。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山君一个虎扑,直接冲到了苏清寒面前。 然后,它用一个极其熟练的姿势,抱住了苏清寒的大腿。 “宫主啊!!!我的亲宫主啊!!!” 硕大的虎头,在苏清寒的袍子上蹭来蹭去,眼泪鼻涕,流了一地。 “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俺老山......俺老山就要被人给活活欺负死了啊!!!” “俺老山心里苦啊!俺想您想得是茶不思饭不想,这几日,虎都瘦了一圈了!” 苏清寒一脸嫌弃地踹开山君。 通过众人的话,她也大概清楚发生了什么。 无非是自己消失了几天。 那些诸侯坐不住了。 本来自己倒是不急。 慢慢发育便好。 可如今,天灾虎视眈眈,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什么时候会来。 她现在的实力,对上整个天灾位面,还是不够。 若是真明天就打上门来了,她能跑哪去? 这并非一城一国的战争。 而是... 两个世界的战争。 如今只有两个办法。 一,她一人便能推平对面。 可凭这方世界如今的情况......很难。 那便只有第二种。 将整个天地的瓶颈,都拉上去。 她看了眼诸葛青,心中做好了打算。 等统一大邺,定要好好问清楚。 她回过头,背对众人。 “十八路诸侯?” “呵,真把我当成董卓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董卓? 那是谁? 苏清寒没有理会众人的疑惑,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 “也好。” “正好,省得我一个个登门拜访了......” 城墙之上,众人听了,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可下一秒,却觉得,非常合理。 他们宫主是什么人? 一剑诛灭近十万楚军。 区区百万。 不过是多挥几剑罢了。 “他们现在,在哪?” 诸葛青上前一步,躬身道:“回主公,三日前,诸侯联军先锋已至苍山关,距此地,不过八十里。” “苍山......” 苏清寒点了点头,这个地名,她有些印象,是徐州境内一处易守难攻的要隘。 看来,对方也没蠢到家,还知道稳扎稳打。 可惜。 他们遇到的是自己。 苏清寒不再多言。 她向前走出一步,立于城墙的最前方。 玄黑色的袍袖,迎风一挥。 十三万兵马皆是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朝着城墙的方向,望了过来。 “传我号令。” “三军,开拔!” “今日。” 她顿了顿,目光越过无尽的雪原,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连绵百里的诸侯联营。 “随我,踏平苍山!” 话音落下。 城墙之上,云一猛地拔出长剑,剑指苍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出声。 “踏平苍山!!!” 赵虎与五百玄鸦铁骑,齐齐举起了手中的兵刃,胸中的战意,被彻底点燃。 “踏平苍山!!!” “踏平苍山!踏平苍山!踏平苍山!!!” 自城头而起,瞬间传遍了整座徐州府。 城内刚刚被收编,心中尚有几分忐忑的十余万降卒。 在听到那道声音的瞬间,纷纷被眼下的气势感染,也跟着喊了起来。 “踏平苍山!!!” 城门,缓缓开启。 大片大片的黑色洪流,自城中,奔涌而出。 一轮冬日,自云层后探出。 将万丈金光,洒在了那道立于城头的身影之上。 宛若神明。 ... 苍山关。 诸侯联军先锋大营。 中军帐内,酒气熏天。 数员身披重甲的将领,正围着一方案几,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为首一人,是豫州一方诸侯麾下大将,纪不灵。 他手持一杆三尖两刃刀,此刻正靠在椅背上,面色醺红。 “诸位,诸位!” 纪不灵举起酒碗,环视了一圈,声音洪亮。 “此次会盟,我家主公与魏公、燕王、蜀帝,共举义兵,乃是为天下苍生,讨伐妖女!我等身为先锋,当为三军表率,此战,定要叫那扬州鼠辈,知晓我等厉害!” “说得好!” 一名满脸横肉的胖大武将,重重一拍桌案,震得碗碟乱响。 此人乃是荆州上将,潘龙。 他抓起一只烤羊腿,狠狠撕下一块肉,嚼得满嘴流油。 “什么狗屁八荒宫,什么五百凝罡,依俺老潘看,都是些无胆鼠辈,以讹传讹罢了!真要有那本事,还用得着等到今天?” “那苏清寒,不过是一介女流,怕是畏惧我等威名,吓得躲在哪个角落里,这才谎称不见踪影!” “潘将军此言,深得我心啊!” 另一名将领抚掌大笑,“我等十万先锋,兵临城下,那徐州府内齐侯留下的残兵败将,待我军兵锋一至,必然望风而降!到时候,头功,还不是你我兄弟的?”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仿佛那徐州府,已是囊中之物。 角落里,一名较为年轻的将领,始终默然不语,只是自顾自地擦拭着手中的长枪。 纪不灵注意到了他,放下酒碗,笑道:“俞跋将军,为何不饮?莫不是,瞧不上我等这些粗人?” 那叫俞跋的将领抬起头,摇了摇头。 “纪将军说笑了。” “只是在想,那苏清寒不仅能诛灭楚王十万大军,又能于旦夕之间,攻破徐州,绝非易与之辈,传闻那玄鸦铁骑,可踏空而行,来去如风,我等虽有十万大军,可若是对方不与我等正面交战,只行斩首之术,又该如何应对?” 此言一出,帐内热络的气氛,为之一滞。 潘龙将啃得干干净净的羊骨头往地上一扔,冷哼一声。 “俞将军,你这话,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什么踏空而行,什么斩首之术,俺看,都是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她若真敢来,俺老潘的这柄大斧,第一个便教她知道,什么叫匹夫之勇,不堪一击!” “就是!” “我等皆是沙场宿将,岂会怕了那些江湖术士的下三滥手段!” 俞跋皱了皱眉,还想再说些什么。 便在此刻。 “报——!!!”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骇与不敢置信。 纪不灵眉头一皱,沉声喝道:“何事惊慌!成何体统!” 那斥候跪倒在地,声音都在发颤。 “将军!大事不好了!” “敌......敌袭!!!” “什么?!” 帐内众将,皆是霍然起身。 潘龙一把揪住那斥候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你说什么?!敌袭?!” “是哪路兵马?有多少人?!” 斥候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手脚并用,拼命指着徐州的方向。 “是......是徐州府里的兵马!” “他们......他们出城了!” “全军出动,正......正朝着苍山关杀过来了!” 此话一出,帐内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哄笑。 “哈哈哈哈!这群蠢货,是疯了吗?!” “他们有多少人?十万?也敢主动出城,攻击我十万大军驻守的雄关?” “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 攻城,与两军平地交战不同。 先要驱使辅兵,背着土石,顶着箭雨,去填平护城河。 然后才是云梯蚁附,用一具具尸体,在城墙之下堆出一条血路。 待守军疲敝,城墙动摇,再由真正的精锐,发起总攻。 这其中,耗费的时日,死伤的人命,往往是个天文数字。 以十万之众,去攻十万之军据守的雄关,无异于以卵击石。 潘龙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拍大腿,不惊反喜,放声狂笑。 “哈哈哈哈!好!好得很!”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他一把抓起靠在身旁的开山大斧,扛在肩上,转身便向帐外走去。 “传我将令,全军备战!” “诸位,谁愿随我潘龙,去取了敌将的项上人头!” “我愿往!” “同去!同去!” 帐内众将,被他这股豪气感染,纷纷抄起兵刃,鱼贯而出,唯恐落于人后。 俞跋看着这群被功劳冲昏了头脑的同僚,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第107章 恭迎八荒,入主苍山 城墙下。 “都给俺老潘听好了!待会儿那群软脚虾来了,谁也别跟俺抢!那领头的大将,俺要亲手活捉了,献给盟主!” “哈哈,潘将军神威,我等自愧不如!” “有潘将军在此,何愁妖女不破!” 就在此时,一名负责瞭望的士卒,高声喊道:“来了!” “敌军已至十里之外!” 关墙之上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哈哈,来得好!” “儿郎们,准备迎敌!让他们瞧瞧,什么叫天下雄兵!” 潘龙更是兴奋得满脸涨红,他一把推开身前的亲兵,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最高处的望楼爬去。 “俺倒要看看,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长了几个脑袋!” 他身形肥胖,动作却异常灵敏,几个呼吸间,便已登上了望楼之顶。 他举目远眺。 雪原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黑线。 潘龙眯起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嗯? 怎么有人在飞? 不...... 不对。 那是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一头头翼展足有三丈的黑色巨鸟。 每一头巨鸟的背上,都坐着一名身披漆黑甲胄的骑士。 最让他肝胆欲裂的,是那五百名骑士身上,所散发出的磅礴气机。 凝罡! 全都是凝罡! 一个,两个,十个,一百个...... 潘龙的嘴巴一点点张大。 五百凝罡...... 传闻......是真的? “咕咚。” 潘龙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口干舌燥。 下一刻,他怪叫一声,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从望楼上冲了下来。 关墙上,原本还喧闹无比的众将,见他这副模样,皆是一愣。 “潘将军?”纪不灵上前一步,皱眉道,“怎么了?可是看到了什么?” “你这脸色......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潘龙从地上一跃而起,看也不看众人,一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肚子,额头上冷汗涔涔。 “不......不行了......” “肚子......肚子疼......” “昨夜那酒......定是有问题!还有那羊肉!也不新鲜!” “哎哟......不行了,不行了,得去......得去趟茅房!” 说罢,他也不管众人脸上那错愕的表情,推开挡在身前的亲兵,头也不回地朝城中奔去。 “......”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搞不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 前一刻还叫嚣着要活捉敌将,下一刻,就肚子疼得要去钻茅房? 纪不灵冷哼一声:“临阵脱逃的废物!” 说罢,他不再理会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自己大步流星地朝着望楼走去。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把那潘胖子,吓成这副德性!” 其余将领,亦是好奇心大起,纷纷跟了上去。 望楼之上。 纪不灵刚刚站稳,便看了同样的场景。 他吓得舌头都吐了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众将,也一个个傻眼了。 “五......五百......” “真有五百凝罡??!” 纪不灵的脑袋,嗡嗡作响。 五百凝罡。 还他娘的,都会飞。 这还怎么打? 这仗,还怎么打?! 他纪不灵自问也是沙场宿将,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汉子,可眼前的景象,已经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 别说打了,他连怎么守都不知道。 城墙? 人家会飞,城墙有什么用? 人家想从哪儿杀,就从哪儿杀。 想杀谁,就杀谁。 来去自如,无人可挡。 望楼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 终于,还是那年轻将领俞跋,打破了这片死寂。 “纪......纪将军......” “眼下......我等......该当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纪不灵身上。 纪不灵猛地惊醒。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甲胄,而后,转过身,面对着身后一众早已六神无主的同僚。 他缓缓抬起手,向前一挥。 “开城门!” “啊?” 众人齐齐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俞跋更是上前一步,急道:“将军,万万不可!此时开城,无异于......” “糊涂!” 纪不灵猛地一甩袍袖,厉声打断了他。 他背负双手,于望楼之上踱步,目光扫过众人,脸上满是痛心疾首。 “尔等,难道还没看明白吗?” “什么?” 众人更懵了。 纪不灵指着远处那片越来越近的黑云,声色俱厉。 “那是什么?那是五百凝罡!这等实力,这等气魄,岂是凡俗之人所能拥有?” “齐侯田横,坐拥徐州坚城,为何旦夕之间,身死国灭?楚王项天,十万大军,为何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我等之前,只当是谣言,可今日亲眼所见,方知......传闻非虚!” 他顿了顿,语气一转,带上了几分悲天悯人的意味。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天命所归,另有其人!” “我等兴兵,号称是为天下苍生,可如今看来,不过是助纣为虐,逆天而行!” “那燕王、魏公,名为会盟,实则各怀鬼胎,不过是想借我等之手,铲除异己,满足其一己之私!” “只有那八荒宫,才是天命所归!!!” 望楼上的众将,一个个听得是目瞪口呆,随即,脸上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对啊! 纪将军说得对啊! 这是天命!是天意! 我等身为顺应天命的义士,岂能助纣为虐,与天意为敌? “纪将军高见!” “我等愚钝,险些铸成大错!” “没错!我等应当弃暗投明,拨乱反正,方不负这身七尺男儿之躯!” 附和声此起彼伏。 仿佛他们不是要去投降,而是要去完成一项伟大的事业。 纪不灵满意地点了点头。 “传我将令!”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传遍了整座关墙。 “大开城门,放下兵刃!” “全军将士,出城列队!” “恭迎八荒,入主苍山!” 第108章 死战不退! 巨鸟振翅,卷起的气流将地面厚厚的积雪吹开,露出下方冻得青紫的土地。 苏清寒赤足悬于阵前,目光平静地落在远处那座雄关之上。 易守难攻? 她抬起手。 指尖,一缕七彩虹光萦绕,吞吐不定。 罢了。 早些打完,早些收工。 诸葛青与云一皆是心头一紧。 来了。 宫主又要用那招神仙手段了。 周遭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自她身上散开,笼罩了整片天地。 别说身后的十三万大军,便是天上那五百头三眼玄鸦,都发出了不安的低鸣,飞行的阵型,出现了一丝混乱。 便是毁掉一座关隘,又能如何? 就在她准备给这关城来一发贯月星虹时。 “宫主!且慢!” 一声急切的呼喊,自身旁响起。 苏清寒动作一顿,微微偏过头。 赵虎见她看来,连忙指着远处的苍山关。 “您......您看......” 苏清寒皱了皱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嗯? 只见那座紧闭的关门,竟是打开了。 紧接着。 一队队身穿各色甲胄的士卒,从城门内,鱼贯而出。 走到城外,便将手中的兵刃扔在了雪地里。 不过是片刻的工夫,苍山关外,便堆起了一座由刀枪剑戟组成的铁山。 做完这一切,那些士卒便整齐划一地,单膝跪了下去。 十万人,黑压压的一片,跪满了关城前方的每一寸土地。 这还不算完。 关墙之上,突然竖起了无数的旗帜。 惨白惨白的颜色,在那灰蒙蒙的天空下,迎风招展,晃得人眼晕。 苏清寒:“......” 身后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一脸的茫然。 这是什么章法? 苏清寒收回了手,缓缓向前飘去。 五百玄鸦铁骑,紧随其后。 当他们飞临苍山关上空时,关墙之上,以纪不灵为首的一众将领更是低下了头。 “罪臣纪不灵,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天命在此,险些助纣为虐,铸成大错!” “幸得苍天示警,令罪臣幡然醒悟!” “我等,恭迎宫主,入主苍山!!!” 关墙之上的其余将领,亦是如梦初醒,纷纷跟着跪倒在地,一个个扯着嗓子,唯恐落于人后。 “我等愚钝,不识天命,还请宫主恕罪!” “燕王、魏公,名为会盟,实为国贼!我等愿为宫主前驱,荡平此獠,以正视听!” “恭迎宫主!恭迎八荒大军!”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自关墙之上而起,迅速传遍了城下。 那十万降卒,亦是跟着高呼起来。 一时间,整个苍山关内外,只剩下“恭迎宫主”四个字,汇成一道滚雷,在这方天地间,来回激荡。 ... 诸侯联军,中军帅帐。 帐内铜炉暖酒,三国鼎立。 曹瑛端着酒杯,“那纪不灵,倒也算一员悍将,有他率十万先锋,又有苍山之险,想来,待我军主力一至,便能叫那徐州府内,竖起我等讨逆的大旗。” “报——!!!”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头盔都跑丢了。 帐内三人,皆是眉头一皱。 赵狂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盘乱响,怒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可是前线大捷,纪不灵那厮,已攻破了徐州府?” 那斥候抬起头,脸上满是绝望。 曹瑛心中咯噔一下,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沉声问道:“说!前方战况如何!” “苍山关......降了......” “什么?!” 这一次,连一向沉稳的李策,都失声惊呼。 赵狂更是猛地站起身。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十万大军,据守雄关,你说降了?!” “纪不灵呢?!他手下那十万儿郎,都是死人吗?!!” “全......全都降了......” “兵不血刃......开城门,迎敌入关了......”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十万大军,不战而降。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赵狂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他猛地转身,死死地盯着曹瑛与李策。 “本王就知道!这群南方的软脚虾,信不过!!” “废物!一群废物!” 李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那斥候,声音干涩。 “为何......为何会降?” 那斥候喘息着,“那八荒宫,真的有五百凝罡......他们......他们都会飞......” “还有......” “还有什么?” “八荒宫主......苏清寒......她回来了!” 轰!!!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三人的头顶。 赵狂与李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苏清寒回来了? 那可是能一夜之间,让楚王项天十万大军灰飞烟灭的狠人! 再加上五百会飞的凝罡...... 赵狂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虽然他不想承认。 但... 他怕了。 李策更是直接坐了回去,失魂落魄。 “退兵吧......” “魏公,燕王......此战,我等......绝无胜算。” 帐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呵呵。” 曹瑛条斯理地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退?” “本公还以为,能与我曹瑛坐在此处,共谋大事的,皆是些有胆气的枭雄。” “没想到,区区一个女子,一句话,便让燕王和蜀帝,失了方寸。” 赵狂闻言,脸色涨成了猪肝色,怒道:“曹瑛!你什么意思?!那可是确确实实的五百凝罡!你拿什么去挡?!” “挡?”曹瑛摇了摇头,“为何要挡?”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二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本公问你们,你们退了,她苏清寒,就会放过你们吗?” “今日退兵,你们便失了锐气,失了人心!那八荒宫正好可以趁势,一一将你们吞并!” “到时候,你们是想学那齐侯田横,身死族灭,还是想学那纪不灵,跪地乞降?!” 一番话,说的二人哑口无言。 是啊。 退了,又能如何? 难道指望那妖女发善心,放过他们? 曹瑛看着二人脸上那变幻不定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大邺天下,这万里江山!” “你们,就真的甘心,拱手让给一个女人?!” 赵狂与李策对视了一眼。 不甘心! 当然不甘心! 李策缓缓站起身,对着曹瑛,深深一揖。 “事到如今,能与那妖女抗衡的,怕是只有......魏公手中的国器了。” 赵狂也咬了咬牙,虽然心中百般不愿,却也只能低下了他那高傲的头颅。 “请魏公,动用雷鼓灵旗!” “请魏公,动用雷鼓灵旗!” 曹瑛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畅快到了极点。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猛地转身,掀开帐帘,望着帐外那连绵不绝的百万大军,声音如雷,传遍了整座营地。 “传我将令!” “三军集结,尽起大军,兵发苍山!” “此战!” 他顿了顿,眼中杀机毕露。 “死战不退!!! 第109章 晏姑娘!我好想你啊! 苍山关大门洞开。 没休息多久,二十三万大军,自关内列阵而出。 朝着西北方,缓缓推进。 新降的十万士卒,被安排在了阵前。 纪不灵与俞跋等一众降将,为了彰显忠心,更是身先士卒,将自家亲卫散了出去,沿途清剿联军留下的斥候与暗哨。 每有所获,便兴高采烈地押到中军,献于苏清寒座前。 清寒赤足悬于半空,看着下方那片涌动的铁甲洪流,看着那些在她面前邀功请赏,满脸谄媚的降将。 她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 身后,诸葛青、云一、山君等人,亦是默然。 宫主不言,他们便不敢语。 良久。 苏清寒的目光,从下方那片黑压压的人头之上,缓缓移开,望向了更远方的天际。 她忽然觉得有些倦了。 这种倦意,并非来自身体。 自穿越而来,她一路厮杀,从清河县的苏家大小姐,走到今天,成了别人口中生杀予夺的八荒宫主。 收服山君,整顿飞云,剿灭楚军,北伐徐州。 每一步,走得理所应当。 可现在,她却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 称霸天下。 坐上那张至高无上的椅子,俯瞰万里江山,受亿万生民朝拜。 然后继续为着提防其他世界的入侵,而继续刷着金手指。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苏杭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那个在深夜里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的年轻人,他想要的,或许只是还完下个月的房贷,或许只是周末能睡个懒觉,又或许,只是想在某个清晨,能吃到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油条。 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装下自己和那间租来的小屋。 他的烦恼很轻,轻到第二天醒来,便能忘得一干二净。 可苏清寒呢? 她如今脚下,是二十三万人的铁甲洪流,前方,是号称百万的诸侯联军。 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决定这片土地上,数十万,乃至数百万人的生死。 她拥有了苏杭做梦都不敢想的力量,可也背负上了他永远无法理解的沉重。 这真的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吗? 还是说,从获得系统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是规划好的? 杀人,变强,扩张势力,再杀更多的人,变得更强。 她看着诸葛青,云一,山君。 他们都是她最得力的下属。 却,没有一个是能说话的人。 或者说。 她是孤独的。 因为,她是八荒宫主。 她必须永远清冷,永远强大,永远深不可测。 高处不胜寒。 原来,书上写的,不是假的。 苏清寒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 想不明白,便不响了。 诸葛青似乎有所察觉,抬起头,看着苏清寒那清冷的侧脸,总觉得,她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多了些什么,又像是,少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 “报——!!!” 一名玄鸦铁骑,自前方天际,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疾驰而来。 “启禀宫主!前方三十里,发现联军主力!怕是......不下百万之众!” 此言一出,后方的云一与山君,皆是神色一凛。 来了。 苏清寒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还有呢?” “联军之中,立有一座高台。” “台上,竖着一面大旗,鼓声如雷,即便相隔数十里,依旧震得人心神不宁,气血翻涌!” 诸葛青闻言,脸色骤变。 “雷鼓灵旗?!” “联军竟将此等国器都带来了!” 苏清寒偏过头,看向他。 “国器?” 诸葛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快地解释道:“回主公,传闻那雷鼓灵旗乃前朝国器,灵旗一展,可号令三军,鼓声一响,能使百万将士,悍不畏死,战力倍增!更何况...我军新降之兵十万,军心未稳,若是受那鼓声影响,恐怕......不等交战,便会阵脚自乱。” 苏清寒听完,沉默了片刻。 这不就是集体BUFF? 世上还有这种宝物? 不过倒是无所谓。 没有达到神照境的人,又如何知,神照之下,皆为蝼蚁。 “传令。” “全军,继续推进。” ... 扬州府。 八荒宫。 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最奢华的马厩里,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上等草料,嚼得有气无力。 自从那个女人学会了自个儿在天上飞来飞去,它这匹名义上的专属坐骑,便彻底失了业。 也好。 它驴蛋,呸,它堂堂天马神君,岂是寻常人想骑就能骑的? 这些日子,它乐得清闲,每日除了吃,便是睡,睡醒了,便偷偷摸摸地运功修炼。 它趴在地上,马耳朵百无聊赖地动了动。 前院弟子的议论声,传到这里,已经细若蚊蝇。 什么十八路诸侯,什么百万大军,在它看来,不过是凡夫俗子过家家,一群蝼蚁,互相撕咬罢了。 格局,还是小了。 它打了个哈欠,正准备换个姿势继续睡。 忽然。 它身子猛地一震,那双灵动的马眼之中,爆出一团精光。 轰! 无形的气浪,以它为中心,骤然荡开,将马厩里堆积如山的草料,尽数吹飞。 成了! “嘎嘎嘎!” 它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四蹄生风,在空旷的马厩里来回狂奔,神采飞扬,不可一世。 凝罡! 它终于,入了凝罡之境! 太不容易了! 想它堂堂天马神君,九霄仙界排得上号的人物,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从头再来,其中的辛酸,谁人能知?谁人能懂? 它越想越是激动,跑到角落里,竟是马眼一红,两行清泪,顺着硕大的马脸,滚滚而下。 哭了半晌,它才想起正事。 它偷偷摸摸地探出马头,左看看,右看看。 很好。 没人。 它迅速缩回脑袋,蹄子在地上画出一个繁复的阵图。 而后,以前蹄为笔,蘸着自己的口水,在阵图中央,写下了一个古老的仙家篆字。 只要入了凝罡,便可初步施展仙家秘术。 它要与仙尊他老人家取得联系! 它要回家! 这个鬼地方,它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它深吸一口气,马嘴张开,吐出一连串晦涩难懂的音节。 “天灵灵,地灵灵.......” 阵图之上,微光一闪。 然后,就没了动静。 “......” 怎么回事? 没反应? 不可能啊!这可是仙尊她老人家亲传的秘法,点对点加密通讯,不存在信号不好的问题。 它不信邪,又念了一遍。 “天苍苍,野茫茫,仙尊快来帮个忙......” 依旧是屁的反应都没有。 驴蛋彻底慌了。 仙尊老人家,怎么可能收不到自己的传讯? 难不成...... 仙界出事了?! 它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想到了无数种可能。 是哪个不长眼的对头,趁着仙尊闭关,打上门来了? 还是说,仙尊他老人家,渡劫失败,已经...... 呸呸呸!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就在它心乱如麻,胡思乱想之际。 它身前的空气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来了! 驴蛋精神一振,连忙摆出一个自认为最神骏的姿势,准备迎接仙尊的降临。 涟漪之中,一道空间裂隙,缓缓张开。 一只脚,从裂隙中,踏了出来。 紧接着,一道身影,自其中,缓缓走出。 白衣胜雪,一尘不染。 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 女子的容貌,绝美得不似凡人,只是那双眸子,却异于常人。 左眼,是灿烂的金色。 右眼,是深邃的紫色。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下一瞬,这匹刚刚还意气风发的黑马,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它嘴巴一瘪,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冲了过去。 “呜呜呜呜呜——” “晏姑娘!晏姑娘!!!我好想你啊!!!” 第110章 特么现在是拖兄弟下水的时候吗?! 晏姑娘并未理会驴蛋的哭嚎,反倒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 奢华的马厩,堆积如山的上好草料。 角落里甚至还有几坛未开封的陈年佳酿。 想来是这马妖平日里的消遣。 “乌君。” 女子开口,声音清冷,带着几分笑意。 “看来这些日子,你过的倒是不错。” 驴蛋闻言,哭声瞬间停下,一脸心虚道:“这...这...什么话!晏姑娘你是知道我的,没有您在身边,我就算是吃着龙肝凤髓,喝着玉液琼浆,这心里头,它也是苦的!” 它一边说着,一边用脑袋小心翼翼地蹭着女子的衣角。 “您是不知道,那个女人,她......她给我起了个什么名字!” “哦,什么名字?” “驴蛋!” “您听听!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名字吗?!我堂堂天马神君,九霄仙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竟要顶着这么个名字过活!我冤啊!” 晏姑娘闻言,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毛茸茸的马头,动作轻柔。 “好了,不哭了。” 乌君立马收了声,乖巧地在她手心蹭了蹭。 曾几何时,它也是这般,在晏姑娘座前承欢。 后来,晏姑娘历经万劫,登临帝位,世人皆称其为“晏天尊”,再无人敢像这般与她亲近。 “晏姑娘......您快带我走吧!这个鬼地方,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它满怀期待地看着她,马眼里写满了渴望。 晏姑娘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她摇了摇头。 “带不了。” “啊?” 晏姑娘叹了口气,收回了手,声音变得有些悠远。 “实不相瞒,你此次下界,并非意外。” “是我,将你送下来的。” ??? 乌君只觉得一道天雷在自己脑子里炸开,把它整匹马都给劈懵了。 是......是她送自己下来的? 这怎么可能?! “为......为什么?!” 晏姑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过身,看向马厩之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乌君,你可知,九霄之上,亦非净土。” “万族之争,已燃烽火,我等......亦身在局中,难以脱身。” 乌君彻底傻了。 “那......那我们......” “九霄仙界,自顾不暇,已无余力再管他界之事。” 晏姑娘转回头,看着它,那双异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乌君从未见过的凝重。 “所以,我将你送了下来。”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够蠢,也够忠心。” “......” 扎心了老铁。 晏姑娘顿了顿,继续道:“你如今要做的,并非是想着如何回来。” “而是......好生辅佐那位苏姑娘。” “辅佐她?”乌君愣住了,“那个女人?” “不错。”晏姑娘点了点头。 “待到这方天地,灵机复苏,武道通天,有资格飞升上界之时,你自会知晓一切。” “啊......” 乌君有些傻眼了。 晏姑娘的身影,开始变得有些虚幻。 “我这不过是一缕分身,留存不了太久。” 她看着眼前面如死灰的黑马,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放心,我不会让你孤军奋战。” “过段时日,我会想办法,将苍君也送下来。” 苍君?! 乌君猛地抬起头,瞬间乐了。 那可是它最好的兄弟! 这才对嘛。 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吃苦的道理。 不对! 特么现在是拖兄弟下水的时候吗?! “晏姑娘!晏姑娘!” 它还想再问些什么。 可晏姑娘的身影,已经彻底化作了点点荧光,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在马厩里回荡。 “对了,你该减肥了。” “......” 马厩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乌君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地方,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万族之争,九霄之危...... 怎么感觉,这世界,突然乱了? 它趴在地上,将马头埋进草料堆里,发出了一声悲鸣。 “我太难了......” ... 雪原之上,两军对垒。 一边,是黑压压望不到头的百万联军。 另一边,是苏清寒麾下二十余万兵马,军容虽也算齐整,可在这百万之众的映衬下,便显得单薄了许多。 咚—— 咚—— 咚—— 联军高台之上。 北地燕王赵狂,身披重甲,扶着栏杆,看着远处那已经出现骚乱的敌阵,放声狂笑。 “哈哈哈哈!曹公,李兄,你们看到了吗?!” “什么八荒宫,什么玄鸦铁骑,在我军雷鼓之前,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他转过头,满脸不屑,“那十万降卒,已是强弩之末,只要本王一声令下,我燕地铁骑一个冲锋,便能将他们冲得七零八落!” 西蜀帝王李策,同样一身戎装,只是他眉宇间的忧色,却并未因眼前的优势而有半分消减。 “燕王莫要大意。” 他指着远处那五百悬于半空,阵型丝毫不乱的玄鸦铁骑。 “那些人,才是心腹大患。” 他又扫视了一圈,没有找到那道让他寝食难安的身影。 “况且......那苏清寒,至今未曾露面。” 赵狂冷哼一声,“有国器在此,对方不过一介女流,就算有些手段,也无法抵抗!” 他这话,倒不是小瞧苏清寒。 而是国器实在太过霸道。 否则,曹瑛如何凭借一州之地,抵挡住四面的诸侯? 一直沉默不语的魏公曹瑛,此刻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二位,不必心急。” 他目光落在灵旗之上,眼中满是自得。 “雷鼓灵旗,乃国之重器,其威能,又岂是动摇军心这般简单?” “鼓声所及,我军将士,悍不畏死,战力倍增,而敌军,只会心神俱裂,溃不成军。” “此消彼长之下,胜负,早已注定。” “那苏清寒,纵有通天之能,可她麾下的兵马,终究是凡人。” “只要是凡人,便逃不过这雷鼓之威。” 一番话,说得赵狂与李策二人,皆是心头大定。 “传令下去!”赵狂迫不及待地吼道,“三军准备......” 他的话,还未说完,敌阵之中,一道身影,缓缓升空,越众而出。 玄黑色的长袍,赤着一双白皙的脚。 她就如此,慢慢朝着联军的方向,飞了过来。 那道身影,明明还远在数里之外,可他们却觉得,那双清冷的眸子,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看蝼蚁一般的眼神。 赵狂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随后反应过来,面色一红。 草! 该死。 本王怎么就仅凭对方一个眼神,便生出了退意?! 第111章 再一次,全力出手 咚!咚!咚!咚! 高台之上的鼓声,骤然变得急促。 那擂鼓的壮汉,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状若疯魔。 手中的巨槌,化作了一片残影,疯狂地砸在鼓面之上。 鼓声不再是简单的声响。 苏清寒的黑袍被这股气浪吹得向后鼓起,眯起了眼睛。 风云色变。 原本阴沉的天空,竟是被那鼓声震得铅云翻滚,隐隐有血光,自云层深处透出。 百万联军,在听到这愈发急促的鼓声后,先是齐齐一愣。 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无数士卒,脸上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吼——”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咆哮。 下一瞬,百万人的嘶吼,汇成了一道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声浪。 他们的双眼,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变得一片赤红,彻底失去了理智。 “杀!!!” 没有将令,没有战鼓。 他们就这么乱糟糟地,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苏清寒麾下那二十余万兵马,发起了冲锋。 高台之上。 赵狂看着下方那片彻底陷入疯狂的己方大军,非但没有半分忧虑,反而兴奋得浑身发抖,放声狂笑。 “国器之威,果然名不虚传!” 曹瑛看着远处那道悬于半空的玄衣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弧度。 苏清寒,任你手段通天,你麾下的,终究是凡人。 只要是凡人,便挡不住这百万疯魔。 苏清寒看着下方那片涌来的“人”潮,眉头微微皱起。 竟是这般邪门。 她缓缓抬起了手。 也罢。 擒贼先擒王。 先把那个开BUFF的杀了再说。 轰—— 她指尖那缕微弱的七彩虹光,骤然暴涨。 一道贯穿天地的七彩虹光,自九天之上轰然坠下,目标,直指联军阵中那座高台! 《贯月星虹》! 这一击,是苏清寒如今最为强劲的手段。 这可是实打实的一阶术法! 高台之上,曹瑛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一股足以让他们神魂俱灭的恐怖威压,当头罩下。 然而。 就在那虹光即将落下的瞬间。 高台之上,那面一直静静悬挂的灵旗,无风自动,骤然展开! “吼!!!” 下方那百万疯魔,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竟是齐齐仰天咆哮。 一股股肉眼可见的血色煞气,自他们天灵盖冲出,如百川归海,尽数涌入那面灵旗之中。 嗡—— 灵旗之上血光大盛,化作一个巨大无比的血色穹顶,将整座高台,都护在了其中。 下一瞬。 七彩虹光,与那血色穹顶,轰然相撞。 轰——— 足以蒸发江河,夷平山岳的虹光,竟是被那薄薄一层血色光幕,硬生生挡了下来。 血色光幕剧烈地晃动着,其上浮现出无数道裂纹,仿佛下一刻便要彻底碎裂。 可终究,还是撑住了。 待到虹光散尽,高台,依旧完好无损。 嗯? 苏清寒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自己这招一阶术法,竟然被挡下了? 她能感觉到,那面旗帜,通过一种诡异的方式,将百万大军的力量,与整座大阵,连为了一体。 也就是说,想要破开那层乌龟壳,便等同于,要与这百万大军,硬撼。 就在她思忖的这片刻工夫。 两支大军,已经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稳住!稳住!!!” 云一须发皆张,将当先冲来的数十名敌卒,瞬间斩成了碎块。 可他脸上的神情,却愈发凝重。 “杀!!!” 山君显出猛虎真身,周身妖气冲天,利爪挥舞之间,便有成片的敌军被撕成两半。 五百玄鸦铁骑,更是如同尖刀,狠狠地插入了敌阵之中。 按理说,两位凝罡九重,外加五百凝罡境的高手,在这等凡人组成的军阵面前,应当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可眼下,他们这柄无坚不摧的尖刀,像是陷入了泥潭之中,竟是杀得异常艰难。 那些联军士卒,早已没了痛觉,没了恐惧。 即便被刀剑贯穿了胸膛,依旧会死死地抱住八荒宫的士卒,用牙齿,用指甲,去攻击对方。 更邪门的是。 哪怕被砍断了头颅,那无头的尸身,竟还能凭借着本能,挥舞着兵刃。 直到数十息之后,才会倒下。 八荒宫一方的士卒,哪怕是那些新降的,本也都是沙场老卒,可何曾见过这等诡异的阵仗? 不少人,已是心神失守,阵脚大乱。 “顶住!给老子顶住!” 纪不灵挥舞着三尖两刃刀,一刀将一名敌将的脑袋削飞。 可那无头骑士,竟还催动着战马,向他撞了过来。 “操!” 纪不灵狼狈地躲开,看着那片无穷无尽,状若疯魔的红色浪潮。 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他娘的,还怎么打?! 苏清寒悬于半空,将下方的战局,尽收眼底。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天空。 下一秒。 天空之中,白日见月。 一轮清冷孤寂的圆月,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那片翻滚的血云之上。 高台之上,曹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眉头一皱。 嗯? 怎么感觉...... 不对劲。 “九曜星君眼,太阴!” 月华如瀑,自九天之上倾泻而下,尽数灌入她的体内。 她的一头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化为霜白。 额间,一道银色的月牙印记,缓缓浮现。 便连那双瞳孔,也化作了毫无感情的乳白之色。 高台之上,曹瑛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 “擂鼓!擂鼓!给本公狠狠地擂!” 苏清寒没有理会那愈发癫狂的鼓声,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变得苍白的手掌。 《霸王解甲功》,开。 几息之后。 及腰的雪白长发之上,竟是丝丝缕缕,泛起了血红之色。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气势,自她体内,轰然爆发。 已经很久。 很久没有全力出手了。 九曜星君眼,所借的,并非只有九曜星辰之力。 太阴,何为太阴? 除了能催发出那恐怖的月华光柱,更能让她与太阴星建立联系,实力得到难以想象的增幅。 而霸王解甲功,更是如此。 舍生,方能向死。 苏清寒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痛楚。 第112章 全属性提升50%! 七彩虹光再现。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一缕,而是如同一轮小小的太阳,在她掌心升腾。 天空之上,那轮清冷的圆月,竟也开始被这股力量浸染,边缘处,透出一圈七彩光晕。 高台之上,曹瑛坐不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远处那道身影,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妖女!她哪来这么多层出不穷的手段?! 这不公平! 他猛地回头,看向身侧的燕王赵狂与蜀帝李策,声音嘶哑。 “二位!不能再等了!此女气势还在攀升!再让她蓄势下去,我等......我等都得死在这!” 赵狂与李策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退意。 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先不说那妖女一直在天上,他们包括手下这些凝罡境。 除了少数几人,谁有本事飞上去跟她打? 再者,就算飞上去了,又能如何? 光是那股子气息,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冲上去,与送死何异? 曹瑛见二人神色,便知他们心中所想,他一咬牙,心中滴血。 此次出征,为防后院起火,他麾下最得力的几名高手,都留在了司州。 眼下,普通士卒已成了只知杀戮的傀儡,完全号令不了。 至于凝罡境,国器却也无法强行操控。 除非......他们自愿。 “来人!” 一声令下,一名身形魁梧的独眼大将,自他身后走出,单膝跪地。 “末将在!” 此人,正是他麾下心腹,凝罡五重,夏侯雄! “传我将令!命我军中所有凝罡境,立刻来此高台集结!” 夏侯雄领命而去。 曹瑛这才转头,看向依旧犹豫不决的赵李二人,一字一句道:“事到如今,已无退路!唯有勠力同心,方有一线生机!” “苏清寒不死,你我,都得死!” “魏公,你想让我们,如何做?” 曹瑛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主动与国器,产生联系!” 此言一出,赵狂与李策,皆是面色剧变。 主动与国器联系,便意味着,将自身神魂,彻底交予这件国器! 那岂不是和那些士兵一样? 让底下那些没了神智的士卒悍不畏死,自然是好事。 可要让他们这些一方诸侯,也跟着悍不畏死? 说出去,是英勇无畏,青史留名。 可人死了,名声再好,又图个什么? 可不等他们再多想。 天空中那轮七彩圆日,已然膨胀到了极致。 “靠!” 赵狂第一个骂出了声。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将剑锋指向自己的心腹大将。 “传令!所有凝罡境,上高台!与国器相连!” 李策亦是闭上了眼,满脸苦涩,挥了挥手。 很快。 二十余名气息强横的凝罡境高手,自三军之中,齐聚于高台之上。 “诸位!”曹瑛大手一挥,率先带头。 “为天下!为苍生!” 赵狂与李策亦是跟着怒吼出声,气势做足,神情慷慨激昂。 二十余名凝罡境,齐齐怒吼,主动放开了自己的心神。 下一瞬。 高台之上的雷鼓灵旗,血光暴涨! 一道道粗如儿臂的血色丝线,自旗面之上射出。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他们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扭曲。 皮肤之下,青筋如虬龙般坟起,一根根骨刺,刺破了皮肉,自身后疯长。 他们的双眼,彻底化作了猩红之色,口中,更是长出了锋利的獠牙。 不过是短短十数息的工夫。 这二十余名大邺天下有头有脸的凝罡高手,竟是彻底化作了二十余头身高丈许,背生双翼,半人半鬼的狰狞怪物! 远处,苏清寒见状,微微一滞。 这...... 什么情况? 怎么这些家伙,一个个都跟那天灾位面里跑出来的生物,如此相像? “吼——!!!” 不等她想明白。 高台之上,那二十余头怪物,已然齐齐张开了背后那对畸形的肉翼,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咆哮,化作一道道血影,朝着她,悍然冲来! 然而,另一边。 高台之上。 还有三道身影。 三人却都心照不宣地没有照做。 那主动放开心神,与国器相连的法门,他们嘴上喊得山响,手上却没半点动静。 三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终究是中枢魏公脸皮更厚一些。 曹瑛重重地咳嗽一声,打破了这片沉默,他捋了捋短须,望着空中那二十余道血影,若无其事地开口。 “嗯咳,想来,有这二十余位凝罡境舍生忘死,已是足够了。” “我等在此坐镇,为他们压阵便是。” 一旁的燕王赵狂,心里早已将曹瑛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老狐狸,还好本王留了个心眼。 不然,这会儿冲上去,加入那群不人不鬼的怪物大军的,便有本王一个了。 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重重地“嗯”了一声,算是附和。 三个老阴逼很有默契地不再对视。 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天空。 仿佛方才那点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 二十余道血影,撕裂长空。 其速之快,竟是在身后带出了一连串扭曲的残影。 它们曾是凝罡境的高手,是大邺天下金字塔顶端的人物。 可如今,不过是二十余具,被国器操控,舍弃了神魂,只为杀戮而生的傀儡。 高台之上,曹瑛三人,死死地盯着天空。 他们不信。 不信这世上,有人能在凝聚那等毁天灭地的招数时,还能分心他顾。 只要苏清寒被这二十余头怪物缠住,那凝聚到一半的招数,必然会被打断。 然而。 面对这二十余道悍不畏死的恐怖攻势。 苏清寒并没有解除施法。 更没有将手中这一发《贯月星虹》,浪费在这二十多头怪物之上。 乳白色的瞳孔,光芒亮了一些。 下一瞬。 两道粗壮得不成样子的洁白光柱,自苏清寒的双瞳之中,轰然射出! 太阴神芒! 当它出现的一刹那,整片天地,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眼中,只剩下那两道贯穿天地的纯白光柱。 光柱所过之处,空间都荡起了肉眼可见的涟漪。 最先冲至苏清寒身前的那头怪物,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被其中一道光柱,迎头撞上。 精钢的扭曲肉身,在那道看似柔和的白光面前,就像是被扔进了无形的磨盘之中。 自头颅始,一寸寸,一分分,被碾碎,被磨平,化作最细微的齑粉,消散于空中。 紧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 二十余头背生双翼的狰狞怪物,在这两道白光面前,便如扑火的飞蛾,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这不可能......” 曹瑛喃喃自语,声音都在发颤。 那可是二十余名凝罡境! 还是增幅之下的凝罡境! 怎么可能! 这女人!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实力啊!!! 天空之上,最后一头怪物,在绝望的咆哮声中,化作了飞灰。 【击杀凝罡生物×23,称号“血海深仇”效果已叠加至上限】 【佩戴效果:与敌对目标战斗时,每击杀一个目标,自身全属性提升5%,最高可叠加10层,持续至战斗结束。】 【当前叠加层数:10/10】 【全属性提升50%!】 一连串的提示,在苏清寒眼前闪过。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气势,自她体内,轰然爆发! 苏清寒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那轮七彩烈阳。 原本不过是脸盆大小的光团,在此刻,骤然膨胀! 第113章 虹光坠地 高台之上,三个本该是大邺天下主宰的男人,肝胆俱裂。 苏清寒缓缓举起了手。 掌心那轮烈阳,已膨胀至丈许方圆,七彩光华流转,将她那身玄黑色的袍服,都映照得瑰丽无双。 一头及腰的雪发,发梢处尽是妖异的血红,无风自舞。 诸葛青呆呆地仰望着那道身影。 他读过许多书,见过许多人。 可从未见过这般女子。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君临天下。 令所有人只见其容,就恨不得跪拜于她! 这一刻。 天地皆聚焦于此。 那轮七彩烈阳,自她掌心,缓缓脱离。 天空中,那巨大的旋涡,也终于有了动作。 下一秒。 烈阳急速飞升,融入旋涡。 而后。 这方天地所有的生灵,都见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虹光坠地。 视野所及,只剩下一片白。 所过之处,疯狂的士卒,残破的旌旗,冻结的土地。 尽数化作飞灰!!! 高台之上,曹瑛,赵狂,李策,三位权倾天下的人雄。 脸上的惊恐,永远地凝固在了最后一刻。 连同那面所谓的国器,雷鼓灵旗,一同,归于虚无。 气浪席卷而来。 自苏清寒麾下军阵最前方的士卒开始,成排成排的士卒,如同被秋风扫过的麦子,被硬生生吹飞了出去。 人仰马翻,甲胄碎裂。 就连山君那丈许高的庞大身躯,在这股气浪面前,亦是站立不稳,被推得连连后退,用利爪在冻土之上,犁出了四道深深的沟壑。 云一与诸葛青,亦是运起了全身的功力,才勉强在那狂风之中,稳住了身形。 唯有天空中的那道身影,一动不动。 玄黑色的袍服,被吹得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声音,姗姗来迟。 轰隆隆隆隆——!!! 这方天地,发出了最为痛苦的哀嚎。 不知过了多久。 那片极致的白,才缓缓褪去。 一个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球状坑洞,出现在了原本联军大阵的中央。 至于那号称百万的联军,至少有三分之一,连同他们脚下的土地,都永远地消失了。 余下的士卒,脸上的疯狂与赤红,早已褪去。 眼神瞬间清澈了。 发生了什么? 那么大几只魏公呢?燕王呢?蜀帝呢? 没了。 什么都没了。 只剩下那道立于半空的玄衣身影。 “哐当。”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手中的兵刃。 紧接着。 “哐当。” “哐当。” “哐当。” 兵刃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片。 他们没有溃逃。 或者说,已经忘记了逃窜。 【击杀普通生物×298533,获得经验值2985330点】 【击杀通脉境生物×33000,获得经验值4600000点】 【击杀凝罡境生物×23,获得经验值460000点】 海啸般的文字,在苏清寒眼前疯狂刷过,快到几乎无法看清。 苏清寒赤足踏在翻起的冻土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神照境,便是如此。 举手投足,移山填海。 已然脱离了世人印象中武者的范畴。 胸口那股撕裂般的痛楚,随着《霸王解甲功》的效力退去,正一点点平复。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片黑压压的人头。 心中非但没有半分得胜的喜悦,反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恐怖的经验值,让她再度升级。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宿主:苏清寒】 【等级:36(神照境六重)】 【经验值:201650/7000000】 【可分配技能点:87】 败家。 真是太败家了。 经验固然爽。 可那是三十万青壮,就这么被自己一招给蒸发了。 若是留下来,每天能给自己贡献多少经验值? 杀鸡取卵,焚林而猎。 资本家看了都要流泪。 下次,下次一定注意。 “宫主。” 诸葛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她从痛心疾首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云一,山君,此刻也反应过来。 他们快步上前,看着苏清寒那略显苍白的脸色,眼中满是敬畏与担忧。 “宫主......” 云一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 说您神威盖世,天下无敌? 在这种事实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苏清寒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诸葛青深吸一口气,道:“眼下我军大胜,曹、赵、李三人授首,诸侯联军群龙无首,已是土崩瓦解之势,然,降卒近七十万,成分复杂,人心未附,若处置不当,恐生祸乱。” 苏清寒不置可否,目光扫过前方那近七十万降卒。 虽说,正常人见了如此手段,大概率都已经生不出什么抗意。 可谁知道有没有什么铁头娃。 眼下她根本无心去想这些事情。 “这些人,你来处置吧,我相信你。” “......” 诸葛青沉默片刻,脑中迅速思考。 片刻后,才缓缓道:“依青之见,当以雷霆手段,行怀柔之策。” “其一,收缴所有兵甲、马匹,打散其原有建制。以我玄鸦铁骑为骨,八荒旧部为肉,将其分拆重组,层层节制,使其无法串联。” “其二,甄别降将,如纪不灵这等识时务者,可官复原职,暂领其旧部,以安军心,至于那些冥顽不灵之辈,当效仿曹公旧事,尽数坑之,以儆效尤。” “其三,大军即刻开拔,兵分三路,一路西进,取西蜀益州。一路北上,直捣曹燕老巢。一路南下,横扫荆、豫二州。曹、赵、李三人麾下精锐,大半已在此地,其后方必定空虚,我军携大胜之威,所到之处,必然望风而降。” “如此,不出半月,则大邺十三州,尽为主公囊中之物。” 一番话,说得条理分明,杀伐果决。 旁边的山君听得One愣One愣的。 它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小声嘀咕道:“读书人,脑子就是好用。” 苏清寒看了诸葛青一眼。 嗯? 这里面,好像没自己什么事了? 从收编降卒,到分兵三路,再到横扫天下。 整个流程,诸葛青一人便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自己要做的,似乎就只剩下点个头,说一句“准了”。 然后呢? 然后就没然后了。 称霸天下的流程,原来是这么朴实无华的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心中所想。 诸葛青后退一步,对着她,行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礼。 “主公今日,于万军之前,一击而灭三国之主,毁前朝国器,此等伟业,已非凡人所能及。” “若主公行此神迹之后,依旧需要亲临战阵,为这平定天下的一城一地而劳心费神。” 他顿了顿,声音抬高了几分。 “那便不是主公的悲哀,而是我等这些为臣者的无能与失职!” “主公,当高坐于九天之上,俯瞰这人间沧桑。” “至于这扫平六合,一统八荒的俗事,自有我等,为主公代劳!” 身后的云一,听得是心神激荡,亦是跟着躬身下拜,眼中满是认同。 是啊。 特么的BOSS都刷完了。 若是剩下的琐事还要她亲力亲为。 他们可真成了废物了。 苏清寒乐了。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诸葛青身子一震,缓缓抬起头。 “不错。” “很有觉悟。” 说罢,她收回了手,转过身,背对众人,望向扬州府的方向。 “那我便,坐镇八荒凌霄殿,等你们的好消息。” 第114章 我账号呢? 半月后。扬州府,八荒宫,凌霄殿。 苏清寒独自一人,坐在宝座之上。 殿内空旷,除了她自己清浅的呼吸声,便再无其他声响。 她闭着眼,神念却早已沉入了系统面板。 那副巨大的大邺王朝舆图,在她眼前缓缓展开。 曾几何时,这幅舆图上,仅有扬州一处被点亮。 如今,舆图之上。 一道道绿色的光点,正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态势。 自徐州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叮!豫州汝南郡全境已归附,势力点+5000!】 【叮!荆州南阳郡全境已归附,势力点+6000!】 【叮!益州全境已归附,势力点+50000!】 ... 一连串的提示,几乎没有停歇地在眼前刷过。 舆图之上,最后一片属于他人的疆域。 在诸葛青派出的兵锋之下,被染上了绿色。 整个天下,除了尽归八荒。 她的势力点,也以一种堪称恐怖的速度,疯狂暴涨。 【宿主:苏清寒】 【等级:36(神照境六重)】 【经验值:201650/7000000】 【势力点:651000】 【可分配技能点:87】 【叮——!】 【检测到宿主已完全掌控一国之境,满足升级条件。】 【滴滴滴····】 【目前已升级到2.1版本】 【世界商店功能,已开启。】 【位面战争模式,已开启。】 一连串陌生的名词,让苏清寒微微一怔。 她心念一动,点开了那个所谓的“世界商店”。 一个琳琅满目的货架,在她眼前展开。 【商品名称:初级灵脉(可布置)】 【商品介绍:引动天地灵机,于指定区域内,形成一条初级灵脉,大幅提升区域内的灵气浓度,改善生灵体质,有较低概率催生天材地宝。】 【商品价格:100000势力点。】 ...... 【商品名称:《九转金丹炼制详解》】 【商品介绍:来自高武位面的丹道总纲,内含三百六十种基础丹方,学会了,你就是炼丹大师。】【商品价格:50000势力点。】 ...... 【商品名称:哥布林召唤卷轴(一次性)】【商品介绍:可随机召唤一百只哥布林为你而战,它们很弱,但它们很能生。】 【商品价格:500势力点。】 ...... 苏清寒的呼吸,渐渐变得有些急促。 她看到了什么?灵脉?丹方? 这狗系统,居然还藏着这种好东西? 这不就是说,只要她有足够的势力点,就能把这个中武世界,硬生生地拉高到玄幻,甚至是仙侠的层次?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最后那个“位面战争模式”之上。 点开。 一行血红色的文字,浮现在她眼前。 【位面战争:世界与世界的碰撞,文明与文明的角逐。】 【当前可选择宣战位面:天灾位面(极度危险!!!)】 【备注:为新手着想,本系统已将天灾位面坐标,免费赠予宿主,不用谢,请叫我红领巾。】 苏清寒看着那熟悉的绿色星球,沉默了。 位面战争...... 这已非一国一地之争,而是世界与世界的存亡之战。 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她缓缓闭上眼,脑中那副舆图再次展开。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许因为上一次万族之争战败。 此方天地,除了大邺,皆是所谓的蛮夷之地。 大多是些零星散落的部落,于这广袤的天地而言,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癣疥之疾。 可以说,执掌大邺,便等同于成了这方世界的主人。 当了主人,自然不允许有人盯着自家老窝。 她迟早要与天灾位面开战。 可她最缺的,便是时间。 哪怕有系统的辅助,想将这方天地的实力,硬生生拔高到能与天灾位面对抗的程度,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她睁开眼,再度点开了那个琳琅满目的世界商店。 目光,径直落在了那条初级灵脉之上。 十万势力点。 贵得让人心疼。 可这是根基。 没有灵气,一切都是空谈。 “兑换。” 她心念一动。 面板上的势力点,瞬间蒸发了十万。 一枚通体碧绿,散发着莹莹微光的玉符,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可当面板出现。 苏清寒崩不住了。 【当前宿主未受此方天地认可,无法使用。】 “???” 不是!! 不让用你特么不早说啊!!! 还有,这天地也是离谱。 我特么给你灵脉,还不要?? “让诸葛青来见我。” 不过是片刻工夫。 一身玄色儒衫的诸葛青,便已出现在了殿门之外。 “主公。” 半月未见,他身上的气度,似乎又沉凝了几分。 “都处理好了?” “回主公,三路大军,已尽数扫平六合,大邺十三州,已无半分掣肘,降卒收编,新政推行,亦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诸葛青顿了顿,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如今天下已定,民心归附,是否......也该准备登基大典,布告天下,以正国号?” 登基大典? 她皱起眉头。 难不成,因为自己没办这个手续,所以这方天地,不认她这张脸? “那就办。” 反正不过是一场仪式,走个过场罢了。 然而,诸葛青并未领命,反倒是摇了摇头。 “眼下,我等还面临一桩难处。” “什么难处?” “国器。” 嗯? 苏清寒微微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主公可知,何为国器?”诸葛青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见苏清寒不语,他才继续解释道:“所谓国器,乃一国气运之所系,亦是与这方天地沟通之凭证,改朝换代,新君登基,必先有国器,承前启后,方能昭告天地,受万民认可,得气运加身。” “便如,先前联军阵中那面雷鼓灵旗,便是前朝所遗留的国器。” 苏清寒了然地点了点头。 懂了。 就是说,那玩意儿是账号。 没它,自己就没办法登录。 可现在,老家伙留下的账号,被自己不小心给弄没了。 这就尴尬了。 她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小脸红了红。 “那......那再造一个不就是了。” “主公。”诸葛青的神情,骤然变得无比郑重,他对着苏清寒,深深一揖,“青,正好借此机会,与主公说明一桩,关乎这方天地存亡的秘辛。” 苏清寒见他这副模样,也收起了方才那份随意,坐直了身子。 只听诸葛青缓缓道来。 “其实,先前那雷鼓灵旗,并非真正的国器。” “它,不过是一件残次品罢了。” 第115章 东胜神洲,花果山 此言一出,苏清寒彻底愣住了。 残次品? 诸葛青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苦笑道:“真正的国器,威能远不止于此,最重要的是,若是有朝一日,我等拥有以此方天地真正的国器,开朝立国,受天地认可......” “那这方世界,便会于诸天万域之中,彻底显露,再无半分遮掩。” 苏清寒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瞬间便明白了诸葛青话中的含义。 一旦有了真正的国器,受到这方天地的认可,就等同于,在这个名为诸天万域的大服务器里,正式注册了账号。 一旦上线,新手保护期,可就结束了。 到时候,各路神仙鬼怪,怕是都要来你家门口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此方世界,真名,唤作‘沧澜’。” “上古之时,我沧澜界亦是万域之中,一方强界。 然,一场万族之争,我界落败,先辈们拼尽了最后一份力量,才勉强遮蔽了天机,让我等后人,能在这片被遗弃的土地上,苟延残喘。” “千百年来,两大学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在这片囚笼之中,寻找一个,能带领我等,打破这宿命之人。” 说到最后,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清寒。 意思,不言而喻。 苏清寒的眉头皱起,夹死一只苍蝇。 眼下,她正面临一个两难的境地。 不注册账号,继续当个黑户,那她系统里那些能提升整个世界等级的好东西,比如那条初级灵脉,就全都是摆设。 这方天地,依旧是那个灵气稀薄的中武世界,面对那虎视眈眈的天灾位面,迟早要完蛋。 可要是注册了账号,那便等于,直接把自家坐标,公之于众。 到时候,要面对的,可就不仅仅是一个绿油油的天灾位面了。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啊?! 进亦死,退亦死。 这简直就是个死局。 诸葛青看着苏清寒脸上那阴晴不定的神色,再次苦笑一声。 “况且......主公,即便我等愿意承担这天机泄露的风险,想要铸造一件新的国器,也......难如登天。” “为何?” “材料。” 诸葛青吐出两个字,“铸造国器,需集齐天外奇珍,五行精粹,更要以一界气运为引,方可炼制。 别说如今,便是那件残次品,其核心材料,亦是先辈自天外所得,早已耗尽。” 苏清寒皱起了眉。 “那第一件国器,是如何铸造的?” “第一个?”诸葛青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中流露出一丝悠然神往。 “回主公,学宫记载,上古之时,我沧澜界曾出过一位惊才绝艳的大帝,于万族之争前,以大神通,横渡虚空,孤身前往其他万域,历经九死一生,集齐了所需之物,带回此界,方才铸造而成。” “只可惜,那件镇界之宝,也随着那场大战,彻底遗失了。” 话说到这里,已然是图穷匕见。 也就是说,现在,她必须效仿那位不知名的上古大帝,亲自出趟远门,去别的世界,搞点土特产回来? 这...... 似乎是看出了她神色中的为难,诸葛青躬身一拜,言辞恳切。 “主公不必过于忧心,此事,可从长计议。我等蛰伏了千年,等的,便是一个机会。如今主公一统天下,正该是休养生息,积蓄国力之时,待到万事俱备,再图后事,亦是不迟。” 从长计议? 苏清寒摇摇头。 怕的就是没有时间。 天灾位面的事,她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 为什么不说? 说了,又能如何? 告诉诸葛青,告诉云一,告诉八荒宫所有人,在另一方天地,有一群绿油油的怪物,正磨刀霍霍,随时准备冲过来把他们全宰了? 除了徒增恐慌,又有何用。 他们,解决不了。 能解决这件事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这个担子,无人可替她分担。 前往其他世界...... 之前从蓝星回来,靠的是那个一次性的位面传送器。 她心念微动,再次打开了那个琳琅满目的世界商店。 目光在货架上一扫而过。 果然。 【商品名称:中级位面传送器(可使用三次)】 【商品介绍:可于大范围位面中,指定一个,进行传送。】 【商品价格:20000势力点。】 ...... 【商品名称:高级位面传送器(永久)】 【商品介绍:只要坐标在手,天下我有,可于诸天万域中,进行无限制传送(需消耗少量势力点)。】 【商品价格:100000势力点。】 苏清寒看着那个高级传送器后面那一长串的零,猛地吸了一口气。 真黑。 不过,路,总归是有的。 看来,躺在凌霄殿里,等手下人替她打工,顺便刷刷经验值的好日子,还是要往后推一推了。 “你可知,铸造国器,需要哪些材料?” 此言一出,诸葛青的身子,猛地一震。 他自然猜到了苏清寒想做什么。 可...... “主公,万万不可!” 诸葛青的声音都变了调,他快步上前,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急切,“诸天万域,浩瀚无垠,其中不知有多少强横世界,神魔遍地,大能如云!您如今虽已是此界至强,可放眼那诸天万域,不过是......” 苏清寒看着他,没有说话。 诸葛青见她不为所动,心中愈发焦急。 “主公,为何......为何如此着急?” 在他看来,如今大邺一统,百废待兴,正是休养生息,积蓄力量的最好时机。 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未必不能重现上古荣光。 为何要行此险招? 苏清寒摇摇头,“你只管告诉我便是。” 诸葛青沉默了许久。 罢了。 来八荒的时间也不短。 难道,他还能不知道,宫主一旦想做什么事。 别说是他,哪怕整个八荒宫一起劝,也是劝不住。 隔了一会,他才缓缓道:“回主公,那位上古大帝,当初的确留下了一份手稿,其上详细记载了铸造国器所需的种种天材地宝,以及炼制之法。” 苏清寒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然而,诸葛青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只可惜,那份手稿,早已在千年前的一场动乱中,遗失了。” “......” 苏清寒彻底破防了。 玩我呢? 什么关键的东西都遗失了,那你们这两大学府,千百年来,到底守了个什么玩意儿? 守了个寂寞吗?! 她甚至有种冲动,想把手里那枚刚兑换出来的灵脉玉符,直接砸在这家伙的脸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股怨念,诸葛青的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他连忙躬身,再次开口。 “不过......” “若主公真能破碎虚空,遨游诸天,或许......有一个地方,可以去看看。” 苏清寒抬了抬眼皮,示意他继续。 “学宫的记载中,曾提及,那位大帝带回来的,并非只有材料,还有一本游记。” “那本游记,大部分内容都已损毁,只留下了寥寥数语的残篇。” “残篇中记载,那位大帝曾去过一方极其强盛的大世界,那里的仙神,移山填海,摘星拿月,皆是等闲,而他,也正是在那里,寻到了铸造国器之法。” “何处?” 诸葛青深吸一口气,吐出了一个让苏清寒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名字。 “东胜神洲,花果山。” 嗯? 苏清寒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看着诸葛青,眼神古怪到了极点。 你特么和我在开玩笑? 诸葛青见她神色有异,以为她不信,连忙解释道:“主公,那游记残篇,至今仍存于稷下学宫之内,绝无虚假。” “据残篇记载,那方世界,天分四洲,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其上,有天庭,有地府,有西天佛国,亦有四海龙宫。” “仙佛妖魔,共存于世。” “那位大帝,便是于那花果山水帘洞中,得见了一位自称‘齐天大圣’的石猴,于其座下听道,方才悟得了那夺天地造化之法。” 第116章 回收模块 东胜神洲。 花果山。 齐天大圣。 苏清寒闻言,脑门上出现了个大大的惊叹号。 前世蓝星时,谁人不知花果山? 谁人不晓孙大圣? 难道,那方世界,真的是存在的? 那个天分四洲,仙佛满天,妖魔遍地的世界,并非只是前世文人墨客的杜撰? 苏清寒的脚步,猛地停下。 只觉得这信息量也忒大了。 她甚至已经开始幻想。 既然那方世界都存在,那会不会,什么赛博坦光之国,也有可能是真的? 威震天大战孙悟空? 什么顶级烂片! 胡思乱想过后,苏清寒的心中,也又生出了丝迟疑。 那里的神仙,移山填海,摘星拿月。 那里的妖魔,吞云吐雾,无法无天。 她呢? 自己区区一个神照境,在这沧澜界,或许可以作威作福,被万民敬畏。 可若是真去了那方世界,又算得了什么? 别说那些高坐于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大能,便是路上随便遇着一头有名有姓的妖怪,怕是当场沦为路边一条不知名的咸鱼,连给人家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 去,还是不去? 苏清寒陷入了两难。 去,是九死一生。 不去,便是留在这片囚笼里,带着这方世界,等着那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天灾,一同,慢慢走向灭亡。 殿内,沉寂一片。 诸葛青一言不发,等待着苏清寒的最终决断。 许久。 良久。 苏清寒缓缓抬起手,有些倦怠地挥了挥。 “此事,我已知晓,你先退下吧。” 诸葛青闻言,心中一沉,却并未就此离去,反倒是犹豫了片刻,再次躬身。 “主公,如今天下一统,我稷下学宫千年所守之责,也算了结,只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大邺倾覆,诸侯授首,这天下格局,已然重定。想来,上庠学宫那边,也绝不会再坐视不理了。” 苏清寒微微挑眉。 “嗯?” 诸葛青抬起头,解释道:“与稷下并立于世的,还有一处上庠学宫。” “稷下主文,上庠主武。” “千百年来,两大学宫一文一武,共同寻找着这方天地的一线生机,如今主公横扫六合,建不世之功,这天下,也该有一番新气象,新朝草创,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而那上庠学宫之内,最不缺的,便是能征善战的将才。” “主公若是有意,青愿为说客,走上一遭。” “他们,可信?” “可信。” 诸葛青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上庠所求,与我稷下一般,皆是为了这方天地的存续,他们,分得清孰轻孰重。” “那便交给你办就是。” “主公放心,青,定不辱命。” 说罢,他便悄然退出了大殿。 苏清寒对那上庠学宫其实并无多少兴趣。 她如今满心所想,皆是如何去那方世界,寻得那虚无缥缈的国器铸造之法。 麻烦! 实在是麻烦! 她一个人靠在宝座之上,揉了揉眉心。 待殿内彻底安静下来,苏清寒这才缓缓沉入脑海。 【回收模块:可将所有系统产出的道具(包括已习得的功法)进行转化,转化成势力点数。】 此物,是先前在徐州府,斩杀那天灾魔将后所获。 自蓝星归来,她曾特意去了一趟早已沦为废墟的齐侯府。 没曾想,这团魔将死后遗留的光团,竟还留在原地,未曾消散。 如今这方天地,灵气稀薄,便是斩杀了那些所谓的凝罡高手,所爆出的功法武技,对她而言,也早已没了用处。 别说那二十余万联军,便是楚王项天那十万大军所爆出的海量武学,都被她一股脑地扔进了八荒宫的库房,作为弟子们的兑换之用。 这若是能尽数换算成势力点,那岂不是能省下一大笔开销? 她决定先从自己身上试试。 心念沉入系统面板,目光落在了那门早已被她遗忘在角落的功法之上。 《开山快刀》(至臻)。 这门刀法,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获得的第一门武学。 回收。 【回收中......】 叮。 【获得势力点:10】 啧。 苏清寒撇了撇嘴。 少了。 一两黄金,方能兑换一点势力点。 一门自己辛辛苦苦(系统加点)练到至臻境界的下品刀法,竟然只值区区十两黄金? 不过她转念一想,倒也释然。 这十两黄金,怕不是还看在了“至臻”二字的面子上。 罢了。 反正都是回收,能换回一点,便算赚了一点。 罢了。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她索性放开了手脚,将脑海中那些早已用不上的功法,一股脑地塞了进去。 《猛虎下山势》(至臻)。 【获得势力点:10】 《玉女兜罗手》(至臻)。 【获得势力点:15】 ... 回收完自身所学,苏清寒意犹未尽,又将目光投向了那储量惊人的系统仓库。 她甚至懒得去细看那些物品的名字,只是小手一挥。 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选择了全部回收。 【宿主:苏清寒】 【等级:36(神照境六重)】 【经验值:201650/7000000】 【势力点:801000】 【功法: 《太上感应篇》(至臻) 《飞云剑诀》(至臻) 《贯月星虹》(至臻) 《九曜星君眼·残》(至臻)】 【可分配技能点:87】 整个面板,清爽干净,再无半分杂糅。 至于身上的道具,她也仅仅保留了比翼仙袂与龙睛足珰。 其余那些加成早已可以忽略不计的玩意儿,她素来不爱戴什么耳环手镯,干脆也都一并回收了。 OK! 看着那一长串的势力点,苏清寒只觉得神清气爽。 八十万。 八十万势力点! 这要是不来上几发,简直对不起自己先前那番辛苦。 她苍蝇搓手一阵,满怀期待地打开抽奖。 中级抽奖! 开启! 瞬间,一个虚拟轮盘凭空而现。 “来!” 苏清寒心念一动,一万势力点瞬间消失。 先来一发单抽试试水~ 轮盘飞速旋转。 指针划过一道道残影,最终,缓缓停在了一枚古朴的卷轴之上。 光芒一闪。 苏清寒的眼神,瞬间凝罡了。 第117章 小元界 【叮!恭喜宿主获得《母猪的产后护理》×1】 “......” 她看着那本静静躺在仓库里,书皮上画着一头慈眉善目的老母猪的书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玩意儿...... 是认真的吗? 这可是一万势力点啊!!! 特么10万两黄金,换来这本破书? 她不信邪,还特地将那书册取了出来,拿到手上翻了几页。 万一呢? 万一是本借着养猪之名,实则暗藏玄机的绝世功法? 纸张的触感倒是不错,细腻光滑,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开篇第一句:母猪分娩后,体质虚弱,食欲不振,需以精细饲料,辅以温盐水...... 苏清寒面无表情地继续往下翻。 “产后三日内,需严防贼风侵袭,保持圈舍干燥温暖,可于地面铺设干草......” “若遇产后无乳,可用豆浆、鱼汤催之,亦可辅以......” 草! 真他娘的就是护理母猪啊!!! 苏清寒啪的一声合上了书。 八十万势力点,看着是多,可也经不起这么造啊。 她闭上眼。 自我安慰。 单抽出奇迹,那都是要用寿命去换的。 自己还想多活几年,不想年纪轻轻就沾染上那种恶习。 这么看来,花十万两黄金,买个教训,避开了一个天大的因果。 倒也合理! 非常合理! 想通了这一层,苏清寒的心气,顿时顺了不少。 单抽不行,那就十连!!! 她眼中光芒一闪,再度打开了那个虚拟轮盘。 “来!” 心念一动,十万势力点,瞬间消失。 轮盘之上,十道光华同时亮起,飞速旋转,最终化作了十个大小不一的光团,叮叮当当地落入了她的系统仓库。 叮!【恭喜宿主获得一阶法宝:青云针×1】 叮!【恭喜宿主获得一阶丹药:小还丹×1瓶】 叮!【恭喜宿主获得一阶符箓:御风符×10】 叮!【恭喜宿主获得一阶材料:百年铁木心×1】 叮!【恭喜宿主获得一阶灵石:下品灵石×100】 叮!【恭喜宿主获得一阶阵盘:迷踪阵盘×1】 叮!【恭喜宿主获得一阶法器:三阳剑×1】 叮!【恭喜宿主获得《母猪的产后护理·珍藏版》×1】 叮!【恭喜宿主获得一阶功法:《引气诀》×1】 苏清寒:“......” 《母猪的产后护理·珍藏版》? 好家伙。 还来? 非酋。 石锤了。 就在她心如死灰,准备关闭这坑爹的抽奖界面时。 最后一声提示音,姗姗来迟。 【叮!恭喜宿主,获得特殊道具——大帝的馈赠!】 嗯? 苏清寒微微一怔。 大帝? 哪个大帝? 她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连忙将心神沉入仓库,点开了那个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宝箱。 【物品名称:大帝的馈赠】 【物品介绍:来自那位曾孤身横渡万域的沧澜界大帝,所留下的最后一份礼物,他似乎预见到了后世的某种可能,特意将此物,留赠有缘。】 等等...... 这东西,好是好。 可怎么总感觉被坑了一样? 她并没有着急先打开这物,而是先看看其他几样。 其余八样,倒也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修仙界道具了。 虽然品阶都低得可怜,但至少,方向对了。 她将那枚通体青黑,细如牛毛的青云针取了出来。 此针乃是法宝,可收入体内温养,随心念而动,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还有那瓶小还丹,一共十二枚,疗伤圣药。 当然,这所谓的圣药,也是分品阶的。 一阶药物,在神照境倒是够用了。 御风符,顾名思义,贴在身上能让人跑得更快一些。 百年铁木心,是炼制法器的基础材料。 下品灵石,貌似是其他世界的通货。 迷踪阵盘,可以布置一个简单的幻阵,困住敌人。 三阳剑,是一柄法器,其内蕴含一丝火气,挥舞之间,能带出烈焰,比寻常神兵利器强上不少。 《引气诀》更是一门基础的修炼功法,可修炼至神照境。 可她已经有了《太上感应篇》,倒是没必要再多修一门。 给手下? 这破地方连灵气都没多少,功法现在并没有多大用处。 她收起所有东西,唯独将那本金边的《母猪的产后护理·珍藏版》留在了外面。 她盯着那本书,看了许久。 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 回收。 叮。 【获得势力点:100】 “......” 还特么挺值钱。 她吐出一口浊气,总算是挽回了一点损失。 看着仅剩的六十万出头的势力点,苏清寒暂时打消了继续抽奖的念头。 非酋,就要有非酋的自觉。 这玩意儿,偶尔玩玩可以,上头了,倾家荡产,也不是没可能。 接下来,便是最好的东西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大帝的馈赠上。 【是否开启?】 苏清寒的手指,停在了“是”的选项上。 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轻微。 开启! 宝箱化作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原地,只剩下两样东西。 一卷残破的兽皮古图。 以及...... 一枚小小的,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石子。 【叮!恭喜宿主,获得“万域星图·残”!】 【叮!恭喜宿主,获得“补天石·碎屑”!】 嗯? 万域星图? 她眼睛一亮。 心念一动,那卷兽皮古图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缓缓展开。 眼前,不再是殿内那熟悉的景象,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的璀璨星海。 无数的光点,在黑暗的背景中沉浮,汇聚成一个个形态各异的星团。 这分明就是一份导航! 她将神念探入其中,每一个星团的信息,都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天火界:二阶位面,此界常年天火不绝,生灵多为火属,民风彪悍,盛产火系灵材。】 【百草界:一阶位面,此界草木繁盛,灵药遍地,丹道昌盛,但武力贫弱,易受侵伐。】 【幽冥界:三阶位面,死气弥漫,鬼物横行,生人勿进。】 ... 苏清寒搜寻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翻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沧澜界】 果然,自家这地方,在诸天万域之中,就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她继续寻找。 可任凭她如何翻阅,那传说中天分四洲,仙佛遍地的世界,却是没有找到。 嗯? 就在她心生疑惑之际,一行金色的轨迹,在星图之上,缓缓浮现。 那似乎是......那位大帝,曾经走过的路线。 苏清寒的心神,顺着那道轨迹,一路追寻。 轨迹的起点,正是沧澜界。 它蜿蜒曲折,穿过了一个又一个陌生的世界,最终,停在了一个名为“小元界”的地方。 而后,轨迹便中断了。 苏清寒将神念,落在了那个名为“小元界”的星团之上。 【小元界:二阶位面,此界仙道昌隆,宗门林立,乃是修真大界,界内有通天古路,可接引至......】 【东胜神洲。】 第118章 抱歉 扬州府,八荒宫。 凌霄殿前,新铺就的白玉广场上,堆满了小山般的金银珠宝。 八荒宫的弟子们,正排着长队。 将这些从大邺十三州府库中搜刮来的财物,一箱箱地搬运至某座古怪的小楼。 金光与珠光交相辉映,几乎要将这天色都染上一层奢靡的颜色。 “师姐,你说......宫主她要这么多金银,究竟是何用意啊?” 一名刚入门不久的年轻弟子,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忍不住低声问道。 他身旁,一位年长些的师姐闻言,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宫主的心思,也是我等能揣测的?别多问,只管照做便是。” 年轻弟子脖子一缩,不敢再言语,只是埋头,更加卖力地搬运着眼前的箱子。 这几日,天下间源源不断的黄金珠宝,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朝着八荒宫汇聚。 苏清寒独自一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凌霄殿前。 在她身后,那座原本就已雄伟至极的宫殿,此刻更显巍峨。 显然,这座八荒宫的门面,又被她砸点数升级过了。 就在方才,她想将这凌霄殿再往上提一提,可那冰冷的系统提示,却再次跳了出来。 【八荒凌霄殿已达当前等级上限(三级),继续升级需获得此方天地认可,开辟王朝。】 又是这句话。 得。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点。 看来,那劳什子的国器材料,自己还真就非得亲自走这一趟不可。 不过,走之前,有些后手,是必须留下的。 她收回目光,心念沉入系统面板,看着那后面一长串的零,心中那点因升级受阻而生的郁气,倒是消散了不少。 钱财,是其一。 她将从整个大邺搜刮来的金山银山,尽数兑换成了势力点。 毕竟,自己是为了这方世界的存亡,才背井离乡,外出探索。 临走前,让沧澜界的父老乡亲们,稍稍赞助一下路费和装备,怎么了? 合情,合理。 非但不该有半分愧疚,他们甚至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这叫什么? 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完美闭环。 至于其二嘛...... 苏清寒打开世界商店,目光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扫过,最终,定格在了一对通体温润的玉符之上。 【万界传讯玉(子母)】 兑换。 她将那块稍小一些的子玉,小心翼翼地收好。 而后,将母玉,放在了凌霄殿的宝座之上。 做完这一切,她又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件商品。 【任免令】 此物,可以直接提升一名属下的修为境界。 当初,便是靠着此物,她才有了云一与山君这两位凝罡九重的左膀右臂。 她毫不犹豫,一口气,直接兑换了六枚。 直到系统提示,已达当前上限,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了手。 “传令,纪不灵,俞跋,云一,山君,以及......前江东盟诸位长老,速来凌霄殿见我。” 不过是片刻工夫。 十几道身影,便已齐聚于殿下。 为首的,正是如今八荒宫内,除了苏清寒之外,地位最高的几人。 他们看着那高坐于宝座之上的女子,皆是躬身下拜,不敢抬头。 “宫主。” 苏清寒的目光,自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纪不灵、俞跋这等降将。 自苍山关一役后,表现得忠心耿耿,诸葛青分兵三路,这二人亦是身先士卒,立下了赫赫战功。 “抬起头来。” 众人闻言,依言抬头,却见苏清寒素手一挥。 六枚令牌,化作六道流光,分别落入了纪不灵,俞跋,以及另外四名江东盟长老的手中。 “此为何物?”纪不灵握着手中那温润的令牌,一脸不解。 下一瞬。 还不等苏清寒解释。 六人的身躯,猛地一震! 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伟力,自那令牌之中,轰然涌出,灌入他们的四肢百骸! “啊——” 饶是纪不灵这等沙场宿将,此刻亦是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瓶颈? 那困扰了他大半辈子的瓶颈,在这股力量面前,一捅就破。 凝罡二重! 凝罡三重! ...... 凝罡八重! 凝罡九重! 轰!!! 六道强横无比的气机,自殿内轰然爆发,冲天而起。 当一切平息。 纪不灵等人,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那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就......凝罡九重了? 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啊! “扑通!” 纪不灵第一个反应过来,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朝着苏清寒,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宫主神恩,属下......属下万死难报!” 其余五人,亦是如梦初醒,纷纷跟着跪倒在地。 一个个激动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苏清寒看着下方众人那激动的神情,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今,八荒宫内有这六人,加上云一与山君,便是足足八位凝罡境九重的高手。 再配上那五百玄鸦铁骑。 只要那该死的天灾位面,不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打过来。 这般实力,足以镇压这方天地的一切宵小之辈。 毕竟,她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在外漂泊,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 结果一回来,发现家没了。 那乐子可就大了。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找个强大的位面,躲起来当个缩头乌龟? 沧澜界,是她今生的故乡。 蓝星,是她前世的故乡。 两个家,她一个都不想丢。 无论如何,除非事情真的到了山穷水尽,无法解决的地步,否则,她绝不愿意,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故乡,被一群绿油油的怪物,彻底侵占。 “都起来吧。” “谢宫主!” 苏清寒的目光,自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我要出去一趟。” “短则数月,长则......不好说。” 殿内众人皆是一愣。 出去一趟? 纪不灵第一个上前一步,躬身道:“宫主欲往何处?属下愿为前驱,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属下愿随宫主同往!” 俞跋与其他几名新晋的凝罡九重,亦是纷纷开口,神情恳切。 开什么玩笑。 宫主方赐下这天大的机缘,他们还没来得及报效一二,怎能让宫主独自出行? 云一与山君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苏清寒摆了摆手,自宝座上站起身,缓缓走下台阶。 “不必。” 她走到众人身前,目光平静。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八荒宫,便交给你们了。” “宫中大小事务,由你八人商讨,五百玄鸦铁骑,由你们号令。”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诸葛青的身上。 “至于你......” 苏清寒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好好看家。” “......” 诸葛青闻言,心中那份担忧,竟是冲淡了几分。 他躬身,深深一揖。 “青,遵命。” 苏清寒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径直朝着殿外走去。 众人连忙跟上。 凌霄殿外,白玉广场之上,有弟子见了,皆是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躬身行礼。 苏清寒点点头,一步步地,走下了那长长的台阶。 众人就这么跟在她的身后,谁也不敢出声。 直到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她才停下脚步,转过身。 “都回去吧。”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宫门的方向,缓缓行去。 玄黑色的袍服,在那漫天珠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深邃。 那道身影,渐行渐远。 纪不灵等人站在原地,看着那道孤单的背影,心中皆是生出几分感慨。 “宫主她......说到底,还是个姑娘啊。” 一名长老忍不住轻声叹道。 “是啊,自扬州一路征战,扫平六合,一统天下,这等重担,压在任何一个男儿身上,怕是都要喘不过气来,更何况......” 俞跋亦是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敬佩与怜惜。 “如今大局已定,宫主她想来也是乏了,出去游山玩水,散散心,也是人之常情。” “正是,正是!我等定要好生看管这片江山,绝不能让宫主她,有半分后顾之忧!” 附和声此起彼伏。 在他们看来,这位年岁不大的宫主,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厌倦了宫中枯燥乏味的日子,想要出去领略一番这大好河山。 人群之中,唯有诸葛青,始终一言不发。 游山玩水? 若是如此,那该多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苏清寒此去,将要面对的,是何等的凶险。 诸天万域,神魔如林。 以一人之力,去为这方早已被遗弃的世界,去为这满世的芸芸众生,争一线生机。 想到此处,诸葛青再也按捺不住,快步追了上去。 “主公!” 苏清寒的脚步,微微一顿。 诸葛青停在她身后数步之遥,看着那比自己还要单薄几分的背影。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句。 “主公,凡事,以自身为重......” ------------ 感谢graygoo401大佬的巨额礼物! 借着这个机会,和一路支持的大大们唠唠。 这本书,开的匆忙,大纲也只写到了飞云山庄那一段。 本来是想着边写边完善的。 可前阵子的成绩,大家也知道。 只能说非常差。 小作者一度陷入自我怀疑中,甚至已经有了删号全部重来的念头。 所以,在飞云之后的剧情,可以说已经开始崩了。 甚至,糅杂了大量的奇怪元素,完全脱离了开始的题材卖点。 大家看的难受,我也写的难受。 不知不觉,一个大邺,就写了40多章。 完全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 可就算这样,大家还在支持小作者,甚至有了现在的成绩。 诚惶诚恐,小作者也幡然醒悟。 哪怕这本书已经在崩的边缘了,我也要把它抢救过来。 后续的规划,是回到苏清寒身上,继续以苏清寒一个人的视角,去讲好这个故事。 我也不知道这样抢救,能不能把节奏拉回来。 但,我会尽我全力。 爱你们。 第119章 初临小元界 山势巍峨,直入云霄。 其上草木葱茏,却非寻常草木。 叶片之上,竟隐隐有流光萦绕。 空间撕裂的晕眩感早已散去。 苏清寒赤足立于一块青石之上,眯起了眼,打量着四周。 除了她,此地竟还有七八人。 这些人,服饰各异,气息也都算得上强横。 此刻皆是与她一般,带着几分警惕,感受着这方全新的天地。 想来,也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苏清寒心中思忖。 如此,便是小元界么? 灵机之浓郁,确实远非沧澜可比。 就是不知道,此界的强者,又是何等光景。 还是先看看情况,打探些消息再说。 她这边正思量着,远处,忽有蹄声传来。 蹄声如闷雷,由远及近,却非战马奔腾之声。 不多时,两骑身影,自林间小道转出。 马上坐着一男一女,皆着一身雪白长袍,袍袖宽大,其上以银线绣着云纹与剑形图样。 二人皆是面容倨傲,腰间配着一柄长剑。 他们胯下的坐骑,也非凡品。 形似骏马,却头生独角。 四蹄之上,竟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踏在地面,不留半点痕迹。 两骑行至众人身前,勒住了缰绳。 那为首的年轻男子,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当他看到苏清寒时,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艳。 好一个绝色的女子。 便是宗门里那些自诩天之骄女的师姐师妹,与眼前这人比起来,也都要失了几分颜色。 紧接着,他的目光,便落在了苏清寒那一身玄黑色的袍服,以及那对精巧的足珰之上。 那袍服上的丝线,竟似活物般流转不定。 那对足珰,更是灵气内蕴,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他心中冷笑一声。 哪个穷乡僻壤的下界飞升上来的? 运气倒是不错,竟能有此等灵器。 两人骑着妖马,来到众人身前,却也并未下马,就这么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众人。 “尔等,来自哪方下界天地?报上名来。” 此言一出,一名魁梧壮汉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快。 但看了看对方那身行头,终究还是忍住了,瓮声瓮气道:“俺来自盘石界。” 一名妖娆女子亦是媚笑一声,道:“奴家来自百花界。” “无量天尊,贫道来自清微界。” 苏清寒随口胡诌道:“青萍界。” 那男子闻言,果然不出所料地点了点头,脸上的倨傲之色更浓。 诸天万域,无数下界,皆有其修炼的瓶颈。 古往今来,总有那么一些惊才绝艳之辈,在各自的世界修至顶峰,再难寸进。 便会想方设法,破碎虚空,来到小元界这等更高阶的世界,寻求那更进一步的通天大道。 眼前这一幕,在这小元界,已是司空见惯。 “此地,乃是我太阿剑宗辖下的大横山。” 男子慢条斯理地开口,“尔等既然落于此地,便是与我太阿剑宗有缘,从今日起,便入我宗门下,为我宗弟子吧。” 这番话一出,在场几人,皆是面色一愣。 他们能来到此界,哪个不是在自己的世界里翻云覆雨,说一不二的顶尖存在? 受万万人敬仰,执掌一方生杀大权。 如今,竟被一个年轻人,用这般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定下了日后的身份? 当个什么弟子? 开什么玩笑! 一名老道模样的人皱起了眉头,上前一步,再次稽首:“这位公子,老朽闲云野鹤惯了,并无意拜入任何宗门,只求在此地寻一处清净之所,潜心修行,还望仙长行个方便。” 那白衣男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哦......” 他拖长了声音,似乎是在思考。 下一秒。 呛啷! 一道剑光,一闪而逝。 噗。 血光迸现。 那老道脸上的表情,还凝固在错愕之上。 一颗大好的头颅,便已冲天而起,骨碌碌地滚落在地。 场中,死一般的寂静。 那魁梧壮汉脸上的怒意,瞬间凝固,转为了惊骇。 那妖娆女子脸上的媚笑,也僵在了嘴角。 他们都是各自世界的最强者。 可方才那一剑,他们别说抵挡,竟是连看都未曾看清! 苏清寒默默看着。 方才那一剑,确实快。 可这等水准,在她眼中,却也并未脱出神照境的范畴。 约莫,也就是五重天的光景。 真与自己动起手来,她倒是有自信能斩杀对方。 可这里,是小元界。 此人最多算是个精英怪。 其背后的太阿剑宗,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初来乍到,根基未稳,还是暂时不要惹是生非的好。 念及此,她敛去了眼底那丝微不可察的冷意,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也被方才那一剑所震慑。 那白袍男子收剑回鞘,对于众人脸上的惊惧之色,甚是满意。 一群下界来的土包子,不知天高地厚。 总以为自己还是在自家那一亩三分地里呼风唤雨的人物。 他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众人。 “下界蝼蚁,能得飞升之机,来我小元界,已是天大的造化。” “既入我界,便是无主之物,我太阿剑宗收留你们,是给你们一条活路。” “不识抬举的东西,那便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现在,还有谁,有异议吗?” 身旁的女子,虽然眉头皱了皱,却并未开口。 无人应答。 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很好。” 男子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转头,看向身旁那名一直未曾开口的女子,语气随意了许多。 “云儿,这些人,便暂时交予你了。” “我方才感应到,前方林子里,似乎还有几道气息,待我去将他们一并寻来,再去宗门与你汇合。” 那被称作云儿的女子,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从始至终,都未开口。 男子也不在意,驱使着胯下那头独角妖马,调转了方向。 临走之前,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苏清寒的身上。 然而这一眼,却让苏清寒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小伙子。 我劝你别想不开。 山风依旧。 待到那男子的气息彻底远去,那女子才开了口。 “将那尸身带上,此去太阿剑宗,尚有三百里路程,你们都跟上,莫要再耍什么小聪明了。” 说罢,她便自顾自地驱使着胯下妖马,不快不慢地,沿着那条小道,向前行去。 第120章 太阿剑宗 三百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那名魁梧壮汉,自始至终,都默默扛着那具无头道人的尸身,一言不发。 余下几人,包括那名妖娆女子在内,也都收起了各自的心思,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不敢有半分逾矩。 苏清寒走在队伍中间,神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不知行了多久,前方那看似无穷无尽的山脉,终于有了尽头。 一座巨大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山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其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两个古朴大字。 太阿。 笔锋苍劲,铁画银钩,只是远远看着,便有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意,扑面而来。 山门之下,有两队身着白袍的弟子,按剑而立,神情肃穆。 他们身上的气息,竟无一人,在凝罡境那般之下。 那名为首的壮汉,在自己的世界里,已是站在山巅,受万人敬仰。 此刻见了这般阵仗,亦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般境界,在这太阿剑宗,竟只能当个看门的? 这便是上界宗门的底蕴么? 走在最前方的女子,对此却是视若无睹,径直策马进入。 穿过山门,入眼处,是更为广阔的天地。 白玉铺就的广场,一眼望不到尽头。 远处云雾缭绕间,琼楼玉宇,亭台楼阁,若隐若现。 众人看得是目眩神迷,眼中异彩连连。 沿途,不时有身着同样白袍的弟子经过。 他们见到前方的女子,大多会远远地停下脚步,躬身行礼。 “云师姐安好。” “见过云师姐。” 女子只是略一点头,算是回应。 苏清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这位云儿姑娘,在这太阿剑宗的地位,怕是远比一个普通弟子要高得多。 又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她才在一座颇为气派的殿宇前,勒停了胯下的独角妖马。 殿前牌匾上,书着三个大字。 外事堂。 她刚一下马,便有一名身着执事服饰的中年男子,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云师姐,您回来了,这一趟辛苦了。” 那执事身上的气息,竟也到了神照境二重。 可在这云师姐面前,却卑微得如同仆役。 “嗯。” 女子将缰绳随意地抛给了他,指了指苏清寒一行人,语气淡漠,“这一批的,你来安排吧,老规矩,先登记造册,再分派身份。” “是,是,师姐放心,小人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那执事连连点头哈腰,随即目光扫过众人。 当看到那具无头尸身时,面色也没什么变化。 显然是见怪不怪了。 女子交代完,便准备转身离去,似乎一刻也不愿在此地多待。 可她刚走出两步,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回过头,目光径直落在了苏清寒的身上。 “你。” “把你身上那套行头,换了。” 苏清寒抬起眼,与她对视,没有说话。 “你这身衣物,太过招摇,宗门之内,人心复杂,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穿着这般显眼,到处晃荡,是嫌自己活得太长,想早些给别人送去一份机缘么?”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高高在上。 “待会儿领了我宗弟子的服饰,便立刻换上,莫要自作聪明,以为与众不同,便能得什么青睐,在我太阿剑宗,最不缺的,便是自以为是的下界天才。”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罢,她便再不看苏清寒一眼,径直离去。 原地,只剩下苏清寒,以及那几名神色各异的其他人。 苏清寒抿了抿嘴。 她自然知道,自己这身衣物太过招摇。 可这身比翼仙袂,还有脚上的龙睛足珰,皆是系统出品。 若是换了,实力定然要打上几分折扣。 她心中默默吐槽。 这狗系统,就不能出个皮肤功能吗? “呵呵,这位姑娘,莫要埋怨云师姐。” 那执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云师姐她啊,就是这般心直口快的性子,其实没什么恶意的,她也是为了你好,毕竟,这宗门里,有些人,确实不怎么讲道理。” “来来来,诸位,都随我进来吧,咱们先把这身份玉牌给办了,也好让诸位,早些在这太阿剑宗,安顿下来。” 那执事领着众人,穿过殿门,走进外事堂。 穹顶之上,绘着繁复的图谱,丝丝缕缕的灵光在其中流转,与殿外那轮真正的日头,遥相呼应。 几人一路行来,所见的皆是白玉铺地,琼楼玉宇。 可不知为何,踏入这座大殿,才真正感觉到一股威压。 “诸位,请。” 那执事并未在大殿停留,而是引着众人到了一处偏殿。 偏殿之内,陈设简单,不过是几张檀木桌椅。 “诸位莫要觉得受了什么逼迫,心里头不舒坦。” 执事亲自为众人倒上了茶水,茶是好茶,入口之后,便有一股温润的灵气,顺着喉咙,散入四肢百骸。 可这番话,却让众人心头一紧。 先前那方倨傲霸道,如今却又是倒茶,又是安慰。 一时间,众人哪还能不知道对方是几个意思。 若是被拉来当苦力,如何值得对方这般相待? “我知晓,诸位能自万千下界脱颖而出,破碎虚空而来,在各自的家乡,定然都是说一不二,受万万人敬仰的大人物。” “可这里,是小元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多了一丝郑重。 “如今这小元界妖魔四起,邪祟横行,出了我四大宗门庇护的疆域,便是九死一生之地,每年,不知有多少与诸位一般的同道,没能走到宗门山下,便成了那山间大妖的口中食,腹中餐。”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在为那些不幸的同道而惋惜。 “我太阿剑宗,虽不敢说是什么慈悲为怀的善地,但至少,在这山门之内,能给诸位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能入我太阿剑宗,是福气。” 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推心置腹。 那名妖娆女子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后怕的神色,抚着自己的胸口,娇声道:“多谢执事大人指点,奴家......奴家险些便不知好歹了。” “多谢大人。” “我等明白。” 其余几人,亦是纷纷开口附和,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竟变得其乐融融。 苏清寒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福气? 怕不是韭菜的福气。 能从一方世界杀出来的,哪个不是人精?谁会信这套鬼话? 先前那个白袍男弟子,说他们是无主之物,那才是真话。 如今这番说辞,不过是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甜枣,让这些新来的,能更听话一些罢了。 真要是信了,这辈子,怕是也就这样了。 那执事见众人如此上道,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诸位能有此觉悟,那便是最好,既入了宗门,便是一家人,往后,有的是机会,为宗门建功立业,换取那修行资粮,求得长生大道。”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与有荣焉的傲然之色。 “说句不怕诸位笑话的话,放眼这小元界,除了另外三家,我太阿剑宗,便是这天底下,最顶尖的宗门!” “我太阿剑宗,传承万载,宗主玉衡真君,更是金丹中期的通天大能!” 第121章 锋芒毕露 金丹中期! 那执事说到此处,满脸的与有荣焉。 似乎只凭这四个字,便足以让眼前这些下界来客,心悦诚服,纳头便拜。 然而,他预想中那震撼神情,并未出现。 偏殿之内,寂静无声。 “......”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金丹是何物? 某种能增长功力的灵丹妙药? 还是说,此界之人的修行境界,是以金、银、铜、铁来划分的? 他们能从各自的世界脱颖而出,心智自然非比寻常。 可眼下面对这全新的天地,终究还是成了那井底之蛙,一叶障目。 那执事将众人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也罢。 与一群下界来的乡巴佬,说这些,确实是对牛弹琴了。 他放下茶壶,清了清嗓子,整个人的气势,也随之沉凝了几分。 “也罢,想来诸位在各自的世界,修行法门各不相同,称谓亦是千奇百怪,今日,我便为诸位,解一解惑。” “不管是武道也好,文道也罢,万般法门,殊途同归,求的,无非是那长生二字。”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神色一肃,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修行之路,漫漫无期,可真正的第一道门槛,便是那神照之境。” “一入神照,便算是褪去了凡胎,超凡脱俗,才算真正踏上了这条仙途,故而,在诸天万域,有这么一句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不入神照,皆为蝼蚁。” 苏清寒的眼帘,微微垂下。 这话,她再认同不过。 想当初在沧澜,她仅凭一人,便能横推整个世界。 那便是仙与凡,最为直观的差距。 殿内,那魁梧壮汉与妖娆女子几人,脸上更是露出了几分惭色。 他们之中,泰半都还卡在神照境的门槛之外。 在家乡作威作福,自以为是天下第一。 如今想来,不过是坐井观天,贻笑大方。 “神照境,不过是为我等修士,敲开了仙途的第一扇门罢了。” 执事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不紧不慢地抛出了真正的重头戏。 “神照之后,当以神魂为根,灵气为引,于丹田之内,筑无上道基,此为,筑基之境。” “待到道基稳固,历经重重劫难,将毕生修为,尽数凝于一点,结成宝丹。” “此丹一成,寿元动辄千载,神通自足,逍遥于天地之间,举手投足,皆有莫大威能,到那时,方可称得上一声真人。” “而我太阿剑宗的宗主,玉衡真君,便是一位金丹中期的通天大能!” 神照,筑基,金丹! 一条清晰无比的通天大道,就这么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他们眼前。 他们原以为自己走到了路的尽头,却不曾想,竟是连门都还未曾踏入。 众人的双拳,死死攥紧,眼中满是向往。 长生! 这才是真正的长生大道! 苏清寒的心,亦是起了波澜。 神照之上,是为筑基。 筑基之上,方为金丹。 那太阿剑宗的宗主,玉衡真君,便是金丹中期的通天大能。 此界,尚且如此。 那自己的终点站,齐天大圣所在的世界,又该是何等景象? “好了。” 那执事见火候已到,便不再多言,他将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将众人从失神中惊醒。 “道,已经指给你们了。” “至于能不能走,能走多远,便要看你们自己的根骨与造化了。” 说罢,他取出一叠入手温润的玉牌,淡淡道:“尔等,依次上前来,报上姓名,年岁,以及修为境界。” “我会根据尔等的潜力,授予不同身份。 潜力高者,可为内门弟子,得宗门倾力栽培。 寻常者,为外门弟子,亦有修行之机。 至于那根骨愚钝,年岁过大之辈,便只能当个杂役,为宗门做些杂务,换取些许修行资源了。” 如今小元界各大宗门,虽都缺人手,可更缺的,是真正的天才。 下界飞升者,因其所在天地灵机匮乏,规则不全。 能在那种环境下依旧脱颖而出的,时常会有那么一两个资质惊人之辈。 这,便是太阿剑宗这般大宗,为何不嫌麻烦,要将这些下界之人,尽数收拢回来的缘由。 那名魁梧壮汉第一个站了出来,瓮声瓮气道:“俺叫石破天,今年八十五,修为是......俺们那旮......俺们那地方叫‘搬山境’大圆满!” 执事脸上波澜不惊,哦了一声,取过一枚玉牌,指尖灵光微闪,便在玉牌上刻下了几个小字。 “石破天,八十五岁,根骨下下,潜力下下......嗯,外门杂役,去那边领了衣物,明日去火灶房报道吧。” 他随手将玉牌丢给那壮汉,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你们日后在宗门的身份令牌,好生收着,若是丢了,便等同于没了身份,后果自负。” 那汉子接过玉牌,面色涨得通红。 外门杂役? 他堂堂盘石界第一高手,到了此地,竟只配去烧火做饭? 他攥着玉牌,忍不住道:“执事大人,俺是搬山境!不是什么凡境!” 执事此刻终于有了些不耐,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好脸色。 “神照之下,皆为蝼蚁。管你是什么搬山境,还是填海境,在我太阿剑宗,都只算凡俗。” 众人面色一暗。 只能当个外门弟子,甚至杂役么...... 很快,那名妖娆女子扭着腰肢上前,媚声道:“奴家花解语,年方三十有六,修为是......百花心经第九层。” 执事看了她一眼,依旧是摇了摇头,“外门弟子。” 陆陆续续,又有几人上前,报出的境界名号千奇百怪,可无一例外,尽皆在神照之下。 殿内的气氛,愈发压抑。 就在此时,一名一直沉默不语,样貌平平无奇的青衣年轻人,走上前来。 “在下萧淼,今年四十五,侥幸,已入神照一重。” 话音落下,一股属于神照境的独特气机,自他体内轰然散开。 执事原本昏昏欲睡的眼睛,骤然一亮,整个人都坐直了。 “哦?神照境?” 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名叫萧淼的年轻人,脸上的淡漠之色尽数褪去。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能在下界那等灵机稀薄之地,于四十五岁之龄,便勘破凡俗,踏入神照,足见你根骨、悟性,皆是上上之选!”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是面露惊诧,随即化为浓浓的羡慕。 诸天万域,有品阶之分。 一阶世界,规则尚算完整。 灵气虽不如小元界,但也能支撑修士修炼到神照之境。 可能支撑,与轻易达到,是两回事。 在那种资源匮乏的环境下,想要破境,其难度,何止是在小元界这等地方的十倍! 能在这种环境下,于百岁之内入神照,便已能算作天才。 而这萧淼,年仅四十五! 此等人物,只要稍加培养,日后筑基有望! 执事看向萧淼的眼神,已然变得无比温和。 他取出一枚与先前截然不同的银色玉牌,郑重其事地刻下信息,亲手递了过去。 “萧淼,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太阿剑宗的内门弟子了,此乃你的身份令牌,凭此令牌,可去传功堂领取宗门核心功法,每月亦有灵石丹药奉上。” “多谢执事大人!”萧淼接过令牌,脸上亦是难掩激动之色。 众人羡慕不已。 内门弟子! 一步登天! 执事心满意足地看着萧淼,这才将目光,投向了最后一人。 苏清寒。 他看着那道玄衣身影,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此女的根骨,他看不透。 但单凭这份容貌气度,便足以让任何男子心生摇曳。 更难得的是,自始至终,她都未曾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卑不亢,仿佛殿内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份心性,已然胜过在场所有人。 “该你了。” 苏清寒缓缓上前。 按理来说,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凡事都该低调一些,多藏几分后手,以备不虞,方为明智之举。 可扮猪吃虎? 那是猪才需要考虑的事。 可她是何人? 她便应当,永远锋芒毕露。 再者,即便这太阿剑宗真有什么别的用心,那又如何? 身处这灵气充裕的小元界,她的升级速度,完全不是在沧澜界那种新手村能比的。 到时候,自己一天一个境界。 谁又能惹她? 谁又敢惹她? 她抬起眼,看向那名执事。 “苏清寒,十九,神照境......” 她顿了顿,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缓缓吐出了最后两个字。 “六重。” 第122章 师叔?! 神照境......六重。 当最后两个字,自那张淡然的唇中轻轻吐出。 整个偏殿,死寂无声。 那名执事脸上的笑意,硬生生抹去了。 什么? 六重? 他是不是听错了? 还是说,这下界来的女子,根本不知道神照六重,在这小元界,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下意识地便要开口呵斥,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他看到,那女子漆黑的瞳孔里,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 “姑娘,这玩笑,可开不得。” 其余几人,亦是面面相觑。 那位刚刚一步登天,成了内门弟子的萧淼,更是眉头紧锁。 神照一重,与神照六重。 虽同在一境,却已是天壤之别。 哪怕是在小元界,灵气充裕,功法传承远非下界可比,寻常弟子,自踏入神照开始,若无奇遇,想要从一重修至六重,少说也得耗费甲子光阴。 更何况,她才十九岁? 这已经不是寻常天才了。 苏清寒没有再开口解释。 只是下一瞬,一股远比先前萧淼的气息,轰然爆发。 众人甚至站都站不稳。 执事脸憋得通红,心中更是骇然。 他可是神照二重! 可在这股威压面前,竟也感受到压力! 这说明什么? 她的修为,是真的! 偏殿之内,所有人,都见鬼了一般,死死地盯着那道玄衣身影。 “姑娘你......您......您稍等!” 那执事反应过来,称呼都变了。 “小人去去就回!您千万在此安坐!千万!” 他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向外跑去,哪里还有半分仙家宗门执事的从容气度。 偏殿之内,再度恢复了沉默。 那几名外门弟子与杂役,互相对视,眼中皆是闪过一丝火热。 这可是一条真真正正的大腿啊! 与这位比起来,什么内门弟子,什么执事,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能攀上这根高枝,日后在这太阿剑宗,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苏清寒的反应很平淡,只是寻了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完全不理会在场的众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 殿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众人想凑上前去,却又不敢。 只能眼巴巴地站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好在,这般光景并未持续太久。 不过是半柱香的工夫。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 一名须发皆白,身着紫色长老服饰的老者,在那执事的引领下,几乎是闯了进来。 “人呢?!你说的那位......那位......” 那执事还没来得及介绍,老者的目光,便已死死地锁定了坐在那里的苏清寒。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苏清寒身前,一双老眼,瞪得溜圆,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神照六重......气息沉凝,根基稳固......当真是神照六重!” 老者喃喃自语,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清寒,声音都有些发颤。 “敢问姑娘,能否让老夫,测一测骨龄?” 苏清寒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老者如蒙大赦,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轻轻搭在了苏清寒白皙的手腕之上。 一丝温润的灵力,探入其中。 片刻之后。 老者的身躯,猛地一震! 骨骼清奇,生机盎然,其龄...... 确实是十八九岁的年纪! 没有半分作伪! 老者收回手,激动得浑身发抖,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竟是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啊!” “天不绝我太阿!天要兴我太阿剑宗啊!!!” 笑声在偏殿之内回荡,震得那几名下界来客气血翻涌,头晕目眩。 好一阵,老者才收敛了笑声。 他整了整自己身上那件略显褶皱的紫色长袍,对着苏清寒,郑重其事地一拱手。 这番举动,看得一旁的执事眼皮子直跳。 传功长老,在宗门之内,地位何其尊崇,便是寻常内门弟子见了,都要行跪拜大礼。 如今,竟对一个初来乍到的下界女子,行此平辈之礼? “老夫秦简,忝为太阿剑宗传功长老。” 秦简看着苏清寒,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激动,“你这般天资,若只是按部就班,经由我外事堂收入门下,那便是我太阿剑宗天大的疏忽,更是我秦简的失职!” 他大手一挥,语气不容置喙。 “此事,宗主那边都可暂且放一放,你现在,必须随老夫去一个地方,见一位老祖宗!” 一旁的执事听到“老祖宗”三个字,双腿一软,差点没直接跪下去。 他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太上长老! 那不是已经闭关两百年,不问世事,一心只求长生大道的太上长老吗?! 平日里,便是宗主亲至,想要求见,都得在洞府之外,恭恭敬敬地等上十天半月,看老人家心情好坏,才有可能见上一面。 其修为,更是无人知晓深浅。 本以为,这等天纵奇才,最多是惊动宗主,将其收为亲传。 可谁能想到,竟是要直接惊动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上长老! 苏清寒看着眼前这位状若疯魔的老者,平静地点了点头。 “有劳秦长老。” “不劳烦,不劳烦!” 秦简脸上的笑意更甚,连忙在前头引路。 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仿佛生怕苏清寒会半路跑了似的。 “小友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就这么走出了偏殿。 自始至终,苏清寒都未曾多看殿内其余人一眼。 待到那两道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之外,偏殿之内,那死一般的寂静,才被打破。 先前还意气风发,自以为一步登天的萧淼,此刻脸上再无半分得意,他快步走到那名执事身前,小心翼翼地问道:“执事大人,敢问......方才那位苏姑娘,她......” “她日后,能到何等地步?” 那执事此刻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萧淼,又看了看殿内那几张写满了好奇的脸,哪还能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如今看来,莫说是寻常的内门弟子,便是被宗主收为亲传,都算是屈就了她!” “什么?!” 众人齐齐失声。 连宗主亲传,都算是屈就? 那她还能到何等地步? 执事看着众人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与有荣焉的傲然。 “方才秦长老要带她去见的,是我太阿剑宗的太上长老!那位老人家,一旦将苏姑娘收为关门弟子......” “那便是一步登天!乃至辈分都与掌门平起平坐!日后,我等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声......小师叔!” 小师叔?!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都写满了悔恨。 尤其是那花解语,她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自己刚才在犹豫什么? 若是方才,自己硬着头皮,上前与她说上几句话,哪怕只是问个好,结个善缘。 以她那般人物,日后稍稍提携一二。 自己在这太阿剑宗的日子,岂不是...... 殊不知,她完全是想多了。 就算她硬着头皮开口。 苏清寒也不会理她。 第123章 你特么之前练过啊 云海之上,孤峰如剑,倒悬于天。 此地已非太阿剑宗寻常弟子所能踏足之境,灵机浓郁,呼吸之间,便有清气入肺,洗涤尘浊。 秦简在前引路,拾级而上。 苏清寒跟在后头,不紧不慢。 山路尽头,是一方悬于万丈绝壁之外的平台。 平台上,一株苍松,虬枝如龙。 松下,一名身着朴素白袍的老者,背对二人,手持一根青翠欲滴的竹竿,正自垂钓。 鱼线垂入云海,不见其踪。 “弟子秦简,携新晋弟子苏清寒,求见太上长老。” 秦简停下脚步,在平台之外,恭恭敬敬地躬身一拜。 “......” 过了好一阵子。 那老者的声音才悠悠传来。 “我早已不是宗主,宗门之内,大小事务,自有玉衡处置,寻我作甚。” 秦简闻言,苦笑一声,却依旧不敢抬头,只是硬着头皮,再次开口。 “回禀太上,此事......干系重大,弟子不敢擅专,唯有叨扰您老人家清修。” 那垂钓的老者,终于有了些许动静。 他缓缓收回了鱼线,那线上,空空如也。 他转过身,一张面容,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眼睛,澄澈如洗,不见半点岁月痕迹。 “哦?” 他目光落在秦简身上,又淡淡地瞥了一眼苏清寒。 “说吧,是哪家的天骄,还是哪个老不死的故人之后,能让你秦简这般失了分寸。” 他虽久不问世事,可秦简的为人,他还是清楚的。若非天大的事情,绝不敢来此地搅扰。 秦简不敢再卖关子,连忙道:“回太上,这位苏姑娘,年十九,已入神照六重。” “嗯,十九岁的神照六重,倒也算得上是天纵奇才。” 白袍老者点了点头,神色却依旧平淡,“这般资质,收入玉衡门下,做个亲传,已是足够,何须来我这里?” 秦简听他语气,便知太上长老尚未明白其中关窍,连忙补充了一句。 “太上,苏姑娘她......她是从下界而来。” 话音落下。 平台之上,那原本平缓流动的云气,骤然一滞。 白袍老者的双眼,微微眯起。 “秦简,你与老夫说笑呢?” “弟子不敢!” 白袍老者沉默了。 他活了数百年,见过的天才,如过江之鲫。 可下界之人,能在五十岁之内入神照,便已是凤毛麟角,值得宗门好生栽培。 至于十九岁的神照六重...... 这不合常理。 “下界之地,灵机匮乏,天道不全,修行之路,步步维艰。” 老者的声音,变得有些幽深,“能在那种地方,修至神照,已是耗尽了大气运,想要再进一步,难如登天,你说她十九岁,便已至六重?” 他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莫不是,哪个大世界的仙家子弟,走了什么野路子,借着下界飞升的名头,来我小元界,行那嫖窃资源之事?” 此言一出,秦简亦是一愣。 这种事,并非没有先例。 曾经也有过上界的无耻之徒,会伪装成下界飞升之人,混入各大宗门,图谋不轨。 一时间,秦简也有些拿不准了。 老者沉吟片刻,伸手一招。 一卷古朴的兽皮书卷,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也罢,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他将那书卷抛给苏清寒。 “此乃《太阿本初剑典》,是我太阿剑宗立派之根基,亦是本宗不传之秘,你若真有那般天资,老夫便给你三月时间。” “三月之内,你若能入门此剑典,老夫,便亲自收你为关门弟子。” 苏清寒接过书卷,入手微沉,其上似有剑意流转。 她并未多言,只是当着二人的面,缓缓展开了书卷。 一旁的秦简,见状却是心中一紧。 《太阿本初剑典》! 这可是开山祖师亲手所创的无上剑道! 宗门之内,非长老亲传,连看上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其剑意之深奥,法门之繁复,便是宗门里那些最顶尖的亲传弟子,想要入门,少说也得花上一两年的水磨工夫。 三个月...... 这是否,有些强人所难了? 那白袍老者,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满了。 他看着苏清寒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心中亦是有些动摇。 若是这女子,真是从下界那等绝地中杀出来的,那其心性、悟性,定然远超常人。 可三个月,终究是太短了些。 罢了。 他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便再宽限一二。 只要她能在半年之内,摸到那第一层的门槛,自己,也就破例将她收下了。 毕竟,这等璞玉,若是错过,才是宗门真正的损失。 就在两位太阿剑宗的大人物,各自心思百转之际。 苏清寒翻动书卷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合上书,抬起头,迎着二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将《太阿本初剑典》,递了回去。 “嗯?” 白袍老者一愣,下意识地便要伸手去接,可手到半空,却又停住了。 “怎么?觉得难了?” 他眉头微皱,语气却是不自觉地缓和了几分,“此剑典乃是宗门无上心法,博大精深,初见之下,觉得无从下手,也是常情,你......” 苏清寒摇了摇头。 心念沉入脑海。 【二阶术法《太阿本初剑典》(未入门)】 【是否消耗10点技能点,提升至至臻之境?】 嗯? 苏清寒心中微微一动。 二阶功法,竟然需要双倍的技能点么? 她并未纠结太久。 现在技能点这东西,她并不是很缺。 是。 【二阶术法《太阿本初剑典》(至臻)】 下一秒。 轰!!! 一股浩瀚磅礴,古老苍茫的无上剑意,自苏清寒体内,轰然爆发! 平台之上,风云色变! 云海翻腾,如沸汤滚水! 那株虬枝如龙的苍松,无数松针竟齐齐倒竖,指向苏清寒的方向,发出嗡嗡的剑鸣! “什么?!” 白袍老者与秦简二人脸都绿了。 什么玩意儿? 就这么翻了几页书,前后不过十几息的工夫,便就成了? 等等...... 这气息!这剑意! 这已是返璞归真,是那传说中的至臻之境! 那白袍老者彻底懵了,他活了上千年,自诩心如古井。 可此刻,井被炸了。 他指着苏清寒,嘴唇哆嗦了半天。 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变了调的话。 “你......你特么之前练过啊?” 第124章 《太阿本初剑典》 苏清寒眨了眨眼。 她竟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太上长老也终于稍稍回过了神。 自己这个问题,问得着实有些......丢人了。 怎么可能? 这《太阿本初剑典》,乃是开山祖师呕心沥血所创。 此法,更是宗门之根基。 她一个从外界来的女子,上哪儿提前练去? 退一万步讲。 就算这剑典不知为何,当真流落到了出去,被她侥幸所得。 那又如何? 十九岁。 这他娘的,便是从娘胎里头开始练,不吃不喝不睡,日夜苦修,将这等无上剑道,修至返璞归真的至臻之境? 那特么也是个妖孽了。 一瞬间,白袍老者心中那最后一点疑虑,烟消云散。 至于会不会是哪个上界仙家的顶级妖孽,闲来无事,跑到他们这小元界来消遣他们? 呵呵。 有这般天资,便是放到那传说中的世界,怕也算得上是凤毛麟角,足以引得一方大教倾力栽培。 谁会吃饱了撑的,跑到小元界这等地方,来骗这点微末的修行资源? 图什么? 图他太阿剑宗的伙食好? 想通了这一层,老者脸上的神情,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变幻了数次。 最终,尽数化作了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也顾不上什么前辈高人的风范了,双手紧紧抓住苏清寒的肩膀,激动得语无伦次。 “好!好!好啊!” “丫头!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我云海的关门弟子!” 他生怕苏清寒会拒绝,连忙又补充道:“宗门之内,所有修行资源,予取予求!老夫这洞府之内,万年石乳,千年灵药,你看上什么,只管拿去!” 一旁的秦简,早已看得是目瞪口呆。 他跟在太上长老身边数百年,何曾见过老人家这般失态的模样? 平日里,太上长老总是那副云淡风轻,万事不萦于怀的样子,便是宗主亲至,也未必能得他一个好脸色。 可如今...... 这哪里还是那个高坐于云海之上,俯瞰宗门兴衰的太上长老? 这分明就是个老拐子。 苏清寒被他摇得有些头晕,不动声色地挣开了他的手,后退了半步。 她来此地,本就是为了能寻个由头,打探那“东胜神洲”的消息。 如今能拜入这位太上长老门下,日后行事,想来也能方便不少。 至于他口中那些许诺,苏清寒倒也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毕竟,这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 得了好处,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眼下看来,自己要付出的,无非便是这“天才”的名头罢了。 想到此处,她并未拒绝,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弟子苏清寒,拜见师尊。”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那白袍老者,笑得是见牙不见眼。 “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以后在我这里,不兴这些虚礼!” 云海长老亲自上前,将苏清寒扶起,那脸上的笑意,几乎要从褶子里溢出来。 他转过头,看向还愣在一旁的秦简,大手一挥。 “秦简,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昭告全宗!” “从今日起,苏清寒,便是我云海的关门弟子,其在宗门内的地位,与我平齐!见她,如见我!” “啊?哦!是!弟子遵命!” 秦简如梦方醒,连忙躬身领命,转身便要离去。 可他刚走出两步,却又被云海长老给叫住了。 “等等!” 秦简连忙回头,恭敬道:“太上还有何吩咐?” 云海长老捋了捋自己那几根稀疏的胡须,沉吟片刻,道:“此事,暂且不必大张旗鼓,你只需说明,清寒拜入我门下便可,其余之事,切勿声张。” 他看了一眼苏清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这徒儿,乃是万古不遇的璞玉,需得好生雕琢,方能成器,若是过早扬名,引来宵小之辈的觊觎,反倒不美。”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你懂的。” 秦简闻言,心中一凛,顿时明白了太上长老的深意。 是啊。 若是太上长老收徒,倒也没什么。 可一秒至臻,这种妖孽般的悟性,一旦传扬出去,怕是另外三家,都要坐不住了。 “弟子明白!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秦简再次一拜,这才化作一道流光,急匆匆地,朝着主峰的方向飞去。 待到秦简的身影彻底消失。 平台上,便只剩下了师徒二人。 云海长老脸上的笑意,这才稍稍收敛了几分,他看着苏清寒,眼神中多了几分探寻的意味。 “清寒啊。” 他换了个称呼,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你且与为师说说,你先前在下界,修的,是何等功法?竟能让你在那等灵机匮乏之地,于十九岁的年纪,便有此等修为?” 这,才是他最好奇的地方。 功法,才是一切的根基。 能支撑起这般妖孽成长的功法,又该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苏清寒闻言,倒也没有隐瞒。 她抬起眼,看向那翻腾的云海,目光悠远。 “回师尊,弟子先前所修,乃是一阶功法,其名为《太上感应篇》。” 一阶功法? 小元界之内,一阶功法算不得什么稀奇之物。 云海长老的眉头,越皱越紧。 区区一阶功法,尚且如此,若是让其修得更高阶的法门...... 捡到宝了! “走!” 他大手一挥,一把抓住苏清寒的手腕。 苏清寒只觉得眼前景物一阵扭曲。 再回过神时,二人已然离开了那座孤峰,来到了一处更为恢弘的殿宇之前。 整座大殿,以一种不知名的白玉铸就,浑然一体,不见半分斧凿痕迹。 殿前广场浩瀚,云气缭绕,两侧有仙鹤振翅,灵猿嬉戏。 “此处,乃是为师的清修之地,云海殿。” 云海长老松开手,负手而立,脸上又恢复了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只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往后,你便在此住下,当然,除了为师与你,任何人,皆不可踏入此地半步。” 说罢,他便领着苏清寒,走入殿中。 殿内空旷,唯有正中,摆着一个巨大的丹炉。 除此之外,便是四壁的书架,其上摆满了各种玉简典籍。 “清寒啊,你既已拜我为师,为师,自然不能亏待了你。” 云海长老捋了捋胡须,一脸的郑重其事。 他走到一处角落,也不知触碰了什么机关,地面缓缓裂开,一方玉台,自下方升起。 台子上,静静地摆放着三样东西。 一卷古朴书籍,一柄通体由白玉铸就的长剑,还有一身流光溢彩的白色衣袍云靴。 第125章 云海赐宝 “来。” 他朝着苏清寒招了招手。 苏清寒走上前去。 云海长老先是指着那柄白玉长剑,脸上露出一抹傲然之色。 “此剑,名为‘宵练’,乃是二阶飞剑,亦是为师年轻时,仗之纵横小元界的佩剑。”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宵练以万载寒玉精英琢成,质地通透,昼则见影而不见光,夜则见光而不见形,随过随合,中者不觉。为师如今已入金丹,此剑于我,用处已然不大,今日,便赠予你了。” 他又指了指那件白色衣袍。 “此乃‘绛雪凌寒衣’,同样是二阶法宝,乃是为师早些年,于一处上古秘境中偶然所得,其上自带避尘、恒温之效,最重要的是,它能抵挡一次金丹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他笑眯眯地看着苏清寒,等着她露出惊喜的神情。 苏清寒的目光,在那两件宝物上扫过。 二阶法宝,确实不错。 尤其是那件能抵挡金丹一击的衣袍,算得上是保命的利器。 都拜师了,还客气个甚? 她伸出手,将那柄宵练剑与绛雪凌寒衣,尽数拿起。 而后,对着云海长老,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 “多谢师尊。” “......” 云海长老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就这? 这反应,未免也太平淡了些吧? 想当初,自己赐给玉衡宝物的时候,那小子可是激动得三天三夜都没睡着觉。 也罢。 心性沉稳,这是好事。 他清了清嗓子,将目光,投向了那最后一卷书籍,神情也变得无比郑重。 “此书,名为《太阿心经》,乃是开山祖师穷尽毕生心血,推演而出的修行法门,放眼这小元界,亦算得上是二阶功法中,最为顶尖的存在。” “整个太阿剑宗,除了为师,便只有宗主玉衡一人,修习此法。” 说罢,他便将那卷《太阿心经》拿起,郑重其事地,递到了苏清寒的面前。 苏清寒伸手接过。 可她一抬头,却发现,自己这位新拜的师尊,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苏清寒眨了眨眼。 “师尊......是否还有什么吩咐?” 云海长老搓了搓手,一张老脸竟是难得地红了红,他看着苏清寒,眼神飘忽,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 “那个......清寒啊。” “嗯?” “你能不能,再给为师......表演一下那个?” “哪个?” “就是方才那个。” “......” 苏清寒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没有多言,只是当着云海长老的面,缓缓展开了手中的书卷。 心念,沉入脑海。 【二阶功法《云海心经》(未入门)】 【是否消耗10点技能点,提升至至臻之境?】 是。 她翻动书卷的动作,停了下来。 而后,在云海长老那瞪得溜圆的目光中,缓缓合上了书。 下一瞬。 轰——— 一股缥缈的气息,自她体内,轰然爆发! 云海长老的身子,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死死地盯着苏清寒,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股气息...... 这股对他而言,熟悉到了骨子里的气息...... 至臻!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 可再一次亲眼目睹这般神迹,他依旧觉得,自己的心神,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冲击。 良久。 他才猛地一拍大腿,仰天长啸,笑声中满是癫狂与快意。 “好啊!好啊!我云海此生,何其有幸,竟能收到这般弟子!” 激动动之余,他再去看自己那位新收的关门弟子。 却见她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一手抱着宵练剑,另一手则拿着绛雪凌寒衣。 云海长老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自己脑门。 瞧自己这记性,光顾着高兴了,竟是忘了这最要紧的一桩事。 下界之人,哪里会有储物之物这等珍稀的宝贝。 可他却不知道,苏清寒自然能将这些东西,尽数收入系统仓库之中。 她就是故意的。 云海长老脸上那点尴尬一闪而逝,他赶紧从袖中取出一枚通体漆黑的古朴戒指,不由分说地塞到了苏清寒手中。 “来,拿着。” 他捋了捋胡须,重重地咳嗽一声,以掩饰方才的失态。 “此物名为‘纳元戒’,乃是一阶法宝,内里约莫有三丈方圆的空处,虽算不得什么顶尖的宝贝,但胜在难得。” 他顿了顿,似乎是怕苏清寒觉得自己小气,又连忙解释道:“清寒啊,你莫要觉得为师吝啬,实在是这储物之物,炼制起来极为不易,所需材料更是苛刻。放眼整个小元界,二阶的纳元戒,都是凤毛麟角,轻易不会示人,为师这枚,还是早年......” 苏清寒倒也不至于为此生气,她接过戒指,再次道了声谢,随手便戴在了自己手指上。 “师尊,此物该如何用?” “将一缕神念探入其中便可。” 云海长老见她收下,心中松了口气,连忙又指点起来。 苏清寒依言照做,一缕心神沉入其中。 戒指之内,确实是一方三丈见方的空间,角落里,还堆着一小堆散发着莹莹白光的石头。 苏清寒倒是认得。 灵石嘛。 先前在系统抽奖里,她也曾抽到过百来块。 看来这位师尊,确实对她不错。 她心念一动,便将那柄宵练剑与绛雪凌寒衣,尽数收入了纳元戒中。 如此,云海长老又自怀中取出一枚通体泛着紫意的玉牌,递了过来。 玉牌之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两个字。 太阿。 “此乃我亲传弟子的身份令牌,持此牌,太阿剑宗之内,除了几处禁地,你哪里都可去得。” 他将令牌交予苏清寒,语重心长道:“往后,你便安心在此地修行,若有任何需要,无论是功法典籍,还是灵丹妙药,只管与为师开口,千万莫要客气。” 苏清寒点点头,将玉牌也一并收好,沉默片刻,却是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师尊,弟子有一事不解,想向师尊请教。” “但说无妨。” “弟子想知道,关于那东胜神洲之事。” 第126章 通天古路 嗯? 云海长老脸上的笑意一顿。 他皱眉道:“你是如何知道此处的?” “回师尊,弟子在自家那方天地,曾于一卷上古遗留的残篇中,偶然见过关于此地的记载。” 苏清寒早已想好了说辞,此刻说来,亦是面不改色。 云海长老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了然。 “原来如此。” 他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追忆什么,半晌,才缓缓开口。 “能去往那方天地的,其修为,怕是至少也要到元婴之境了。” “看来,你那方世界,曾经,也定然辉煌过。” “不过,这也很正常。”他话锋一转,脸上多了几分怅然,“诸天万域,潮起潮落,便是再强横的世界,亦有衰败的一日。想我小元界,在上古之时,也曾是四阶位面,风光无限,可如今,不也沦落至此?” 他看着苏清寒,目光深邃,仿佛已经洞穿了她心中所想。 “你想去那方世界,寻那国器铸造之法,以此,来提升你那方天地的品阶?” 苏清寒心中一动。 这位师尊,果然不简单。 见她这副神情,云海长老便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清寒啊,为师知道你心系故土,此乃大善,那方天地,也确实天才地宝无数,更有那夺天地造化的无上国器铸造之法,可......” “听为师一句劝。” “若你只是想为你那方天地,铸造国器,大可不必,去那等险地。” 苏清寒闻言,眼中露出一丝不解。 云海长老见状,耐心解释道:“国器铸造,亦分三六九等,所需之物,自然也大不相同。” “你那天地,如今是几阶?” 苏清寒摇摇头,道:“还未曾有品阶。” “哦...那只需为其铸造一件一阶国器,便足以让其天地升格,受万域认可。” “而一阶国器的图纸与材料,我小元界便有。” “哪怕日后,你想将其提升至二阶,也只需前往三阶,或是四阶位面寻觅机缘便可。” 他看着苏清寒,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那方天地,实在太过危险了。” “其凶险程度,远非你所能想象。” “为师曾在一卷宗门典籍中见过记载,那是一方真正的大世界,莫说是金丹、元婴,便是那传说中,寿与天齐,逍遥于万域之间的化神真仙,在那方世界,也算不得什么顶尖人物。” “你去那里,与蝼蚁闯入龙潭虎穴,又有何异?” 苏清寒沉默了片刻。 “师尊所言,弟子明白。” “只是弟子还有一惑,那通往东胜神洲的通天古路,如今,又在何处?” 云海长老闻言,眉宇间的忧色更重,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被她这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头给彻底打败了。 “痴儿,痴儿啊。” 他摇着头,走到一旁的蒲团上坐下,示意苏清寒也坐。 “也罢,你既然想知道,为师,便与你分说清楚,也好了却你这份不切实际的念想。” “那通天古路,乃是上古之时,我小元界还未曾衰败,由数位化神真仙联手开辟。” “可那,早已是陈年旧事了。” 云海长老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追忆与惋惜。 “自上古那场大劫之后,我小元界品阶跌落,灵机衰退,再也无力维持那条古路的运转,更何况,那古路之地,早已被数之不尽的大妖所占据,成了一处绝地,想要重新开启,非但要面对那些妖魔,更需要三样信物,作为开启的钥匙。” “那三样信物,本是我小元界三件镇界之宝,可在那场大劫之中,亦是崩碎离散,不知所踪,千百年来,四大宗门也不是没有派人寻过,可皆是杳无音信。” 他说到此处,抬起眼,看着苏清寒。 “所以,清寒,你可明白了?这条路,从一开始,便是一条死路。” “为师知你心有不甘,可有些事,非是不为,而是不能为。” “你只需安心修行,待到你修为稳固,为师便亲自为你走上一遭,去寻那铸造一阶国器的图纸与材料,助你那方天地升格,了却你这份心愿,岂不两全?” 殿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阶国器。 让沧澜界,成为一阶世界。 听上去,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可她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一行文字。 【位面战争:世界与世界的碰撞,文明与文明的角逐。】 【当前可选择宣战位面:天灾位面(极度危险!!!)】 【位面评级:三阶。】 三阶。 这才是真正的死局。 一个刚刚蹒跚学步的一阶世界,要如何去面对一个兵强马壮的三阶世界? 云海长老见她久久不语,只当她是心有不甘,正在天人交战,心中亦是暗叹。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股子执拗,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正要开口,再劝慰几句。 苏清寒摇了摇头。 “弟子明白了,想这些,确实还太远了些。” 云海长老一愣,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知道了? 也好。 这孩子心性坚韧,能这么快便想通其中关窍,不钻牛角尖,实属难得。 苏清寒垂下眼帘,心中叹了口气。 通天古路已断,信物不知所踪。 也罢。 想这些,还太远。 天灾位面的刀,随时可能落下来,可终究,还没落下。 眼下,当务之急,唯有修行。 只要自己足够强,便没什么死局,是破不开的。 先定个小目标。 一个月,筑基! ... 也就在这一日。 一则语焉不详的消息,自那高耸入云,终年被云雾缭绕的主峰传下,遍布太阿。 “听说了么?云海峰那位,收徒了。” “什么?!太上长老?他老人家不是已经几百年不曾收徒了么?” “千真万确!传功堂的秦长老亲口说的!” “是哪家的天骄?竟有这般天大的福分,能入太上长老的法眼?” “不知,只听说,是个女子。” 宗门之内,无数弟子议论纷纷。 太上长老云海,在太阿剑宗,那便是定海神针。 他的关门弟子,这是何等尊崇的身份? 可任凭他们如何打探,那消息,却也只流于表面。 无人知其名姓,无人晓其来历。 仿佛此人,便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第127章 岂不闻我陆崖是何人? 外事堂。 偏殿之内,那名执事正襟危坐,可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殿外,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道略显倨傲的身影,自殿外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白袍,腰佩长剑,正是先前与云师姐同行的那位年轻男子,陆崖。 他将几名神情惶恐的下界来客,如同货物一般,随意地丢给了几名弟子,这才施施然地走到执事面前。 “今日之事,都办妥了?” 那执事见了他,连忙起身,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回陆师兄,都已登记在册,安排妥当了。” 陆崖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环视了一圈殿内,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对了,先前云师妹带来的那一批人里,有个女子......”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弧度。 “生得,很是貌美。” 执事的心,咯噔一下。 他哪能不知道陆崖说的是谁? 那位...... 那位何止是貌美。 那简直就是...... “陆师兄,您......您寻她,有何要事?” 执事的声音,都有些发干。 “也没什么大事。” 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这才抬起眼皮,瞥了执事一眼。 “我那住处,还缺个端茶递水的侍女,我看她,便挺合适。” 执事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侍女? 他看着陆崖那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你特么不要命了! 陆崖见他这副模样,眉头微皱。 “怎么?有何不妥?” “一个从下界飞升上来的女子,能有多大跟脚?便是侥幸,入了内门,又能如何?” “我三十入神照,我父亲更是宗门长老,她若识趣,乖乖来我这伺候,我自不会亏待了她,日后稍稍提点一二,也够她受用无穷了。” “若是不识抬举......” “那便让她知道,这太阿剑宗的规矩。” 他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拿捏这般人物,于他而言,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此话一出,那执事脸彻底绿了。 “陆......陆师兄......这......这可不兴说啊......” 陆崖的耐心似乎快要耗尽,他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面露不悦。 “吞吞吐吐,成何体统!有话快说!” “师兄您......您怕是不知道,那位......那位苏姑娘她......她......” 话未说完。 一道声音,却是自殿门处,悠悠传来。 “哦,你找的是我?” 陆崖与那执事齐齐一愣,抬头望去。 只见殿门口,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道身影。 女子一身白色衣袍,云靴不染尘埃。 一头青丝随意地披在肩后,正抱着胳膊,漠然地看着他。 不是方才念叨的那位,又是何人? 陆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化为玩味的笑意。 “哦?” 他缓缓站起身,完全无视了一旁那执事快要挤烂的眼色。 “你倒是聪慧,我正找你,你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既然方才的话,你也都听见了,那便省了我一番口舌。如何?是自己乖乖跟我走,还是,要我动手请你?” 苏清寒自然不是闲得没事做,专程跑来这里听人墙角。 她回了云海殿,盘膝修炼了半日,虽换了《太阿心经》,此地灵气亦是远非沧澜可比,可那经验条,依旧是涨的缓慢。 自己修炼,还是太慢了。 她寻了个由头,向云海长老打探了一番,知晓这小元界妖魔四起,邪祟横行。 这外事堂,便时常会发布一些清剿妖魔的任务。 她这才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不长眼的妖魔,能让她杀上几头,助助兴,升升级。 谁曾想,刚到门口,便恰巧听到了这番对话。 见她只是看着自己,不言不语,陆崖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一个从下界来的女子,竟敢用这般眼神看他? 瞧她这般底气,想来,是走了什么运道,混入了内门。 可那又如何? 呵。 不知天高地厚。 “怎么?不说话?莫不是觉得,自己成了内门弟子,便能与我平起平坐了?” 陆崖缓步上前,脸上满是倨傲。 “岂不闻我陆崖是何人?” “我父亲,乃是玄云长老!” “在我眼中,你与那些外门杂役,又有何异?” 他走到苏清寒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里满是施舍的意味。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现在跪下,给我磕个头,再乖乖地跟我回去,当我的侍女,今日之事,我便既往不咎。” “否则......” 轰——!!! 陆崖那句威胁的话,还未曾说出口。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巨力袭来。 整个人瞬间倒飞了出去,一路撞碎无数墙壁,飞到了外头的广场之上。 ... 外事堂前的广场,向来是宗门内最热闹的几处地方之一。 弟子们往来穿行,或行色匆匆,或三五成群,谈笑风生。 就在此时。 一声巨响,自那外事堂传来。 紧接着,一道人影,以一种极不体面的姿态,从墙里头飞了出来,重重地砸在了白玉铺就的地面上,翻滚了数圈,这才停下,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广场上的喧嚣,戛然而止。 所有路过的弟子,皆是停下了脚步,循声望去,脸上写满了错愕。 “怎么回事?” “有人敢在宗门内动手?” “是哪个不开眼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众人议论纷纷,好奇地围了上去。 待到看清了那趴在地上的人影身上的服饰与面容后,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嘶—— “是......是陆崖陆师兄!” “陆师兄?哪个陆师兄?”一名新入门的弟子不解地问道。 “玄云长老的独子,陆崖!”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陆崖在太阿剑宗,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 其人天资不俗,三十岁便入了神照,在这宗门之内,也算得上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更重要的是,他的父亲,乃是宗门之内,手握实权的玄云长老。 有这双重身份在,平日里,陆崖在宗门之内,行事向来是横行无忌,便是许多亲传弟子,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 可今日,竟有人敢对他下这般重的手? 直接从殿里头,给打了出来? 这是要往死里得罪玄云长老啊! 第128章 当众杀人 “疯了吧?陆师兄的脾气,整个宗门谁不知道?这下,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猜测着是哪位猛人如此不计后果之际。 那被撞破的墙壁洞口处。 一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女子一袭白衣,胜过天上雪,神情淡漠地,自那破洞中走出。 所有人瞬间看呆。 好美的女子!!! 一时间,众人竟是看得有些失神。 而那趴在地上的陆崖,此刻也终于缓过了一口气。 胸口传来的剧痛,让他几欲昏厥。 怎么可能...... 刚刚,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被这女子一脚给踹飞了。 他可是神照五重!!! 修的更是亲传弟子才能修习的功法。 一身灵气,浩瀚无比。 哪怕是神照六重,他也有自信斗上一斗。 可他哪里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存在。 先不说苏清寒境界压制。 单是至臻境界的《太阿真经》,便足以让苏清寒爆发出恐怖的战力。 无论是其肉体,还是体内浑厚的灵气。 甚至还要隐隐超过寻常神照九重。 他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口中却依旧含糊不清地怒骂着。 “贱人......你......你敢......” 然而,他话音未落。 那道白色的身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而后。 又是一脚。 砰! 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踩在了陆崖的脸上。 将他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与坚硬的白玉地面,来了一次最为亲密的接触。 也把他那后半句的狠话,连同几颗牙齿,一并踩了回去。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彻底镇住了。 这女子,非但美得不像话,下手,也狠得不像话啊! 苏清寒缓缓抬起脚,看着脚下那张已经血肉模糊的脸,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对付这种人。 一剑杀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反倒是这般拳拳到肉,脚脚到脸的纯粹暴力,更符合她的心意。 便在此刻。 数道气息强横的身影,自远处疾驰而来。 其速之快,在身后带出了一连串的残影。 “戒律堂办事!闲杂人等,速速退开!” 一声厉喝,如平地惊雷,炸醒了这片死寂。 来者共有七人,皆着一身玄色的紧身袍服。 为首的那名弟子,目光如电,一眼便锁定了场中的局势。 “住手!” “宗门之内,严禁私斗!违者,废去修为,逐出山门!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为首的戒律堂弟子声色俱厉,腰间长剑已然出鞘半寸,剑气森然。 身后六名戒律堂弟子,亦是齐齐拔剑,散开阵型,隐隐将苏清寒围在了中央。 周遭那些围观的弟子,皆是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生怕被殃及池鱼。 戒律堂,掌太阿剑宗刑罚,宗门之内,无人不惧。 平日里,便是寻常内门弟子起了口角,都会被他们带走,问责一番。 今日这般当众行凶,已是触犯了宗门大忌。 然而,被七柄长剑所指的苏清寒,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脚下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缓缓抬起了脚。 陆崖终于得了喘息之机,似乎是听到了救星的声音,身躯竟又开始挣扎。 他艰难地抬起头,半边脸已然塌陷,血水混合着口水,自嘴角不断流下。 剧痛与羞辱,早已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一双眼睛里,满是怨毒,死死地盯着苏清寒。 “你......你完了......” “你这贱人!你可知道我是谁?!你今日敢如此辱我,我......” “我父亲......是玄云长老......” “我......我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要把你......把你剥皮抽筋......挂在山门......让所有人都看看......得罪我陆崖的下场......” 苏清寒听着那断断续续的威胁,只是轻轻地“啧”了一声。 下一瞬。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苏清寒再次抬起了脚,重重地落在了陆崖的左肩之上。 喀嚓! 一声脆响。 “啊——!!!” 陆崖发出一声惨叫,刚刚抬起的上半身,又一次重重地拍回了地面。 苏清寒踩着他,缓缓伏下了身子。 她伸出手,无视了那满头的血污,一把揪住了陆崖的头发,将他那张烂泥般的脸,硬生生从地面上提了起来,与自己对视。 戒律堂的弟子见状,面色剧变。 “放肆!你敢无视我戒律堂!” 苏清寒侧过头,淡漠的目光,扫了那七名戒律堂弟子一眼,红唇轻启。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寒彻骨髓的冷意。 “你看,这世上总有些蠢货,以为自己生在云端,便真能俯瞰众生。” “总以为,自己报上个名字,搬出个爹,便能让这天下,都让他三分。” “你是不是也觉得,你叫陆崖,你父亲是玄云长老,所以,在这太阿剑宗,你便能为所欲为?” 她揪着陆崖的头发,将他的脸,又往自己面前拉近了几分,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句,轻声道。 “可你有没有想过。” “在我眼中,你那引以为傲的出身,你那让你横行无忌的凭仗,非但不是你的护身符。” “反而,是你今日,必死无疑的理由。” “杀了你,你爹会来寻仇,那是桩麻烦。” “不杀你,你今日之后,定会想尽办法报复,那也是麻烦。” “既然横竖都是麻烦,那我为何,不选个让自己念头通达的法子?” “你爹的仇,让他来寻便是。” “至于你......” “还是先下去,替你爹,探路吧。” 话音落下。 她揪着陆崖头发的手,猛地向其背后一推! 与此同时,那只踩在他肩胛骨上的脚,骤然发力! “住手!!!” 那为首的戒律堂弟子,终于怒吼一声,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朝着苏清寒扑了过来。 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 喀嚓——!!! 陆崖的脖颈,被硬生生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他的双眼,猛地瞪大,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生机,瞬间断绝。 苏清寒松开手,任由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广场之上,所有围观的弟子,包括那七名戒律堂的执法者,全都僵在了原地。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杀了! 她竟然真的,当着戒律堂的面,把玄云长老的独子,给杀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私斗了! 这是在挑衅! 是对整个太阿剑宗的规矩,最赤裸裸的践踏! 疯了! 这个女人,绝对是疯了! 她怎么敢?!! 她凭什么敢啊?!!! 第129章 这便是,太上亲传的分量 【击杀神照生物×1,获得经验值5000000点】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宿主:苏清寒】 【等级:37(神照境七重)】 【经验值:34500/8000000】 呼。 苏清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股子杀人之后萦绕不散的戾气,也随之散去了几分。 许久未曾听到这般悦耳的声音了。 她这边心满意足,那七名戒律堂的弟子,却是彻底崩不住了。 “你......你敢当着我等的面,行凶杀人?!” 为首那名弟子,声音都在发颤,脸色更是难看无比。 “你好大的胆子!速速放下抵抗,随我等回戒律堂受审!否则,格杀勿论!” 身后六人亦是齐齐上前一步,剑气森然,将苏清寒死死锁定。 可下一瞬。 七人的动作,齐齐一滞。 那女子只是抬起了手,自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方玉牌。 玉牌之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两个字。 太阿。 她将玉牌举起,神情淡漠,目光扫过那七名如临大敌的戒律堂弟子。 “吾乃太上长老亲传,苏清寒。” 此言一出。 为首的戒律堂弟子,迈出的脚步,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整个人都僵住了。 身后那六名弟子,手中的长剑,齐齐一颤,险些握持不住。 周遭那些围观的弟子,更是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那道白色身影的眼神,彻底变了。 什么?! 就是今日传遍了整个宗门,那位身份神秘,来历不明,却一步登天,被云海太上长老收为关门弟子的。 就是她?! 领头弟子,额角之上,冷汗如瀑。 戒律堂,是有权先斩后奏,维护宗门法度不假。 可那也得看对方是谁! 太上亲传!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身份尊崇了。 更夸张的是,太上长老先前亲自下的令! 见亲传者,如见太上! 这是在跟谁拔剑? 这特么是在指着太上长老的鼻子,让他束手就擒! 他戒律堂一个月三十块下品灵石的俸禄,玩什么命啊? 就在这诡异的沉默中。 远处天际,传来一声破空呼啸。 一道剑光,撕裂长空,瞬息而至。 剑光敛去,现出一名身着长老服饰的白袍中年男子。 他刚一落地,目光便锁定了地上的尸体,整个人如遭雷击。 “崖儿——!!!” 一声悲痛欲绝的嘶吼,响彻云霄。 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自小便寄予厚望,倾尽了无数心血与资源,眼看着便要筑基有望,光耀门楣。 可就在方才,他亲眼看着自己儿子的命牌碎了! 他在感受到命牌碎裂的一瞬间,便已发了疯似的赶来。 定不能让凶手逃走! 他赤红着一双眼,周身灵气暴走,卷起的气浪,吹得周遭那些修为稍弱的弟子,连连后退。 他扫过众人,最终,目光落在了早已面无人色的戒律堂弟子身上。 “是......谁。” “是谁......干的!!!” 无人应答。 广场之上,近百名弟子,此刻皆是垂下了头,不敢与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对视。 “说啊!” “你们都哑巴了吗?!!” 玄云长老状若疯魔,筑基境的威压如山海般席卷而出。 为首的弟子,此刻只觉得嘴里满是苦涩。 他只是个戒律堂的弟子,拿着一份微薄的俸禄,今日,为何要承受这般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一边,是宗门之内的玄云长老。 另一边,是身份尊崇到无以复加,辈分与宗主平起平坐的太上亲传。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那道云淡风轻的白色身影,心中飞快地权衡着利弊。 片刻之后。 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迎着玄云长老那杀人般的目光,躬身一揖。 “回禀玄云长老。” “我等......我等巡查至此时,陆师兄他......他便已经倒在此地,气绝身亡了。” 玄云长老一愣,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那弟子硬着头皮,继续道:“我等检查过陆师兄的伤势,其颈骨碎裂,乃是致命之伤,除此之外,其左肩胛骨,亦是粉碎,脸上,更是有多处钝器击打的痕迹......”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无比沉痛,又无比专业的语气,给出了最后的结论。 “从现场的痕迹,以及陆师兄身上的伤势来分析......” “陆师兄他......应该是自己想不开,先是用脸着地,反复撞击,自觉不够解脱,便又自断肩骨,最终,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扭断了自己的脖颈......” “综上所述,死因......应为自杀。” 此言一出,全场皆寂。 这他娘的,已经不是睁眼说瞎话了。 这分明是脸都不要了。 玄云长老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自杀? 你他娘的,当本长老是三岁稚童,还是觉得你自己脑子被门夹了?!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扫过全场。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弟子皆是噤若寒蝉,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把脸都塞进地缝里去。 “凶手呢?!” “你们谁看见了凶手?!” 无人应声。 偌大的白玉广场,近百名太阿剑宗的弟子,此刻竟像是集体成了哑巴。 玄云长老只觉得一口气血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 他一个箭步,瞬间出现在一名离得最近的弟子面前。 那弟子不过是外门中人,哪里受过这般阵仗,当场便吓得是魂飞魄散,裤裆一热,竟是直接尿了出来。 “你!你来告诉我!” 玄云长老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若有半句虚言,我要你神魂俱灭!” “回......回禀玄云长老......” “确......确实如此啊,长老!” “陆师兄他......他就是自己想不开!” “我等......我等亲眼所见!陆师兄他......他方才还好端端的,不知为何,突然就说自己悟了,说尘世间烦恼太多,不如归去!” “......” 玄云长老提着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那名戒律堂弟子。 那戒律堂弟子此刻亦是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对着玄云长老,重重地点了点头。 脸上露出一副“我早就说过,你还不信”的沉痛表情。 “噗。” 玄云长老一口老血,差点没直接喷出来。 他一把将手中那名弟子丢在地上,又如同疯虎一般,冲向了另一人。 “你!你说!!!” 被点到的弟子吓得一哆嗦。 可反应却是极快,几乎是想也不想,便如同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语速快得像是在说绕口令。 “是极!是极!我等亲眼所见!陆师兄死得其所!死得壮烈!他临死前那份从容,那份对生死的勘破,简直是我辈修士之楷模!我等看了,无不为之动容,为之落泪啊!” “啊啊啊啊啊啊!!!!” 玄云长老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仰天长啸,声音中满是无尽的悲愤与荒谬。 太特么离谱了! 这叫什么事?! 他儿子,他玄云唯一的儿子! 当着宗门近百名弟子的面,就这么被人给杀了! 尸体还热乎着! 可这满场的弟子,从戒律堂的执法者,到看热闹的,有一个算一个,竟全都跟瞎了眼,哑了口一般! 不仅如此,还他娘的众口一词,硬说他儿子是自杀! 怎么? 他儿子是嫌自己命长了,所以特意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大家表演一个花样作死,以儆效尤吗?!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了玄云长老的全身。 无人敢反驳。 这便是,太上亲传的分量。 第130章 凭什么? 玄云长老剧烈地喘息着,一双赤红的眼睛,终于,缓缓地,落在了白色身影之上。 他不是傻子。 恰恰相反,能修至筑基,更能在这太阿剑宗混到长老之位,他的心智,远超常人。 凶手分明就站在这里。 那双手上,甚至还残留着自己孩儿的血迹。 可为什么,从戒律堂的弟子,到周遭近百名看客,全都一口咬死,他儿子是自寻短见? 只有一个可能。 这女子的身份,不一般。 而且是非常非常不一般! 其分量,重到足以让宗门铁律为之扭曲,重到足以让这满场之人,宁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也不敢吐露半个字的真相。 玄云长老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有,也仅有这么一个身份,能让这些人,敬畏至此。 太上亲传。 可这...... 这也不是她可以滥杀无辜的理由! 外围,越来越多的弟子听闻热闹,聚集过来。 云心吟看清了广场上的景象,捂住了嘴。 地上那具血肉模糊,死状凄惨的尸体...... 陆师兄? 他死了? 云心吟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了不远处的白色身影。 以及,她那双尚未拭去血迹的手。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远处天际,又有数道剑光破空而来,显然是被此地的动静所惊动,纷纷赶来查探。 剑光落下,现出几道身影。 为首的,正是先前引领苏清寒去见太上长老的传功长老,秦简。 “发生了何事?!” 秦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尸体,又看了一眼被围在中央的苏清寒,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名戒律堂的领头弟子,见到秦简,便如同见到了救星,刚要上前开口。 玄云长老却抢先一步,对着秦简,凄声开口。 “秦长老!”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你是知道我的!我玄云这一辈子,谨小慎微,从不与人结仇,门下更是只有崖儿这么一个独子!” “我将毕生心血,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眼看着他便要筑基有望,光耀我这一脉的门楣!可今日......可今日他竟惨死于宗门之内!” 他猛地抬起手,指向苏清寒,声音中满是悲愤。 “就因为她是太上亲传,便可以不问缘由,不讲法度,在这宗门之内,肆意杀戮吗?!” “我太阿剑宗的规矩,莫非在她面前,便是一纸空文?!” 此话一出,那些刚刚赶来,尚不清楚状况的弟子长老,皆是面露骇然之色。 什么?! 太上亲传?! 眼前这个绝美女子,便是今日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位? 秦简的脸色,亦是一紧。 苏清寒杀人了? 他心中巨震,快步上前,看着那具尸体,又看了看苏清寒,一时间只觉得头大如斗。 他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对着苏清寒,遥遥一拱手,语气复杂地开口。 “苏......师姐,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苏清寒淡淡地开口,“如你们所见,人,是我杀的。” “为什么?!” 玄云长老目眦欲裂,嘶吼道,“我儿与你,究竟有何仇,何怨?值得你当众行凶,下此毒手?”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苏清寒。 是啊。 为什么? 陆崖平日里虽是跋扈了些,却也罪不至死。 好端端的,为何会闹到这般不死不休的地步? 外事堂的那名执事见状,眼睛一转,瞬间有了想法。 他走到场中,先是对着长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而后,才开口道:“回禀二位长老,此事......弟子,或许知晓一二。” 他将先前在偏殿之内,陆崖与他的那番对话,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没有添油加醋,亦没有丝毫偏袒。 只是陈述事实。 “......陆师兄他,说......说他那住处,还缺个端茶递水的侍女,看......看苏师叔,便挺合适。” “弟子本想劝阻,可......可话还未说完,苏师叔她,便恰好到了殿外......” 话音落下。 所有人都绷不住了。 让太上长老的关门弟子,辈分与宗主平起平坐的苏师叔......去给他当端茶递水的侍女? 而且,还特么被人家当场抓了个正着? 这......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作死了。 活该! 这是所有人心中,同时冒出来的两个字。 可紧接着,一股更为深沉的寒意,自他们心底,油然而生。 就算如此,说杀便杀了。 这位苏师叔,行事当真是百无禁忌! 玄云长老彻底呆住了。 这不可能! 他儿子怎会如此愚蠢! 可那执事的神情,周遭众人的反应。 却无一不在告诉他,这就是事实。 无尽的荒谬与绝望,瞬间将他吞没。 “啊——!!!” 他像是彻底疯了,周身灵气轰然爆发,便要不顾一切地,朝着苏清寒冲去。 然而,他身形刚动。 秦简,以及数名刚刚赶到的长老,便已齐齐上前,数股更为强横的气息,瞬间将他死死压制。 “玄云!冷静!” “莫要自误!” “你疯了不成?!” 几位长老一拥而上,将状若疯魔的玄云死死拦住,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玄云长老被数位同阶修士拦住,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泪。 一名与玄云长老私交甚笃的长老,走到他身旁,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 “莫要再执着了,人死,不能复生。” “没了......再生一个便是......” 玄云长老身躯一震,缓缓转过头,盯着自己这位好友。 你这嘴怎么说的出口的? 那长老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却还是硬着头皮,又补充了一句。 “......趁着年轻。” 噗。 玄云长老再也压抑不住,一口心血,狂喷而出。 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第131章 剑起于青冥之末,道悬于日月之间 太阿主峰,宗主大殿。 此地终年笼罩于云海之上,殿宇恢弘,却不见半点金碧辉煌。 殿内空旷,唯有袅袅青烟自角落的香炉中升起,盘旋而上,散入梁柱之间。 玉衡真君缓缓睁开眼。 殿内,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道身影。 玉衡真君起身,对着那道背影,恭恭敬敬地躬身一揖。 “师尊。” 云海背对他,负手而立,不言不语。 玉衡真君心中轻轻一叹。 自他继任宗主之位,师尊便再未踏足此地半步。 今日亲至,所为何事,不言而喻。 “师尊,可是为小师妹之事而来?” “嗯。” 玉衡真君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斟酌着言语,缓缓开口:“师尊,弟子知道,陆崖有错在先,言语冲撞,死不足惜,可小师妹她......她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戒律堂弟子的面,将其格杀。” “宗门有宗门的规矩,此事一出,如今宗内人心浮动,几位长老亦是颇有微词,若是不做个表态,只怕,日后难以服众。” 他身为宗主,考虑的,是整个宗门的颜面与法度。 可话音刚落。 玉衡真君便觉得肩头一沉。 整个大殿的空气,骤然凝固。 云海缓缓转过身,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不见半点喜怒。 “交代?” 他看着自己这位执掌宗门已有百年的弟子,声音平淡,却如剑锋过喉。 “我太阿一脉,剑起于青冥之末,道悬于日月之间,曾有三千剑仙坐镇玄庭,七十二剑主共掌仙宫。山门开时,可叫一界兴,山门闭时,可令万法寂,我云海此名,自持剑至今——” “从来只问剑锋利否,不问他人非议,如今,是需要向谁解释了?” “莫非,玉衡,你是觉得,为师云海真君这个名头,不够分量,尚不足镇一众竖子?担不起一个弟子的意气?” 玉衡真君的额角,渗出了一滴冷汗。 他再次躬身,这一次,头埋得更低。 “弟子不敢。” 云海这才收回了目光,径直转身,声音在这空旷的大殿之内,回荡不休。 “玄云教子无方,致其子跋扈无知,冲撞尊上,自取死路,其罪,本该株连。” “念在他为宗门出过几分薄力,便夺其长老之位,废去一身修为,发配北地矿山,终生为奴,永世不得再入宗门半步。” 玉衡真君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愕然。 “师尊!如此重罚......是否,太过了一些?玄云他毕竟......” 云海长老的身影,已行至殿门处,他没有回头。 “留他性命,已是我云海真君,格外开恩。” ... 尘埃落定。 当玄云长老被几位同门师兄弟,半拖半架地带离那片狼藉的广场。 当戒律堂的弟子,对着那道白色的身影,躬身行过一礼,而后默默地收拾起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当满场那近百名弟子,自发地,如同潮水般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自始至终,无人再敢抬头,去看那女子的脸。 太上亲传。 这四个字的分量,在今日,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规矩? 在这等人物面前,规矩,便是她脚下的路。 外事堂。 “苏......苏师叔......还请师叔恕罪......” 堂内,那名执事见她来了,立刻俯下身子。 苏清寒瞥了他一眼,并未追责。 她又不是真的滥杀无辜之辈。 对方当时未说她什么,没什么好追究的。 “起来吧。” 苏清寒寻了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下。 “宗门之内,可有清剿妖魔的任务?” 那执事闻言一愣,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见苏清寒似乎并没有要追究他先前责任的意思,心中顿时松了口大气。 他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卷宗,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回师叔,我太阿剑宗方圆万里之内,皆是净土,并无妖邪敢于作祟。” “只是在这万里之外的北境之地,常有妖魔出没,袭扰凡人城池,宗门亦会时常发布任务,令门下弟子前往清剿。” “此卷宗之上,记载的,便是北境之地,近来所有妖魔作祟的卷宗,还请师叔过目。” 苏清寒接过卷宗,随手翻了翻。 其上记载的,大多是些不入流的小妖小怪,值得动手的,也不过只有寥寥数只。 于她而言,不过是些移动的经验包罢了。 “这书我带走了,没事吧?” 她随手将其塞入怀中。 “自然无事......” “只是,师叔,这地方地处偏远,路途遥遥,且那狼妖狡诈,恐不好寻觅,您看,是否需要宗门派遣几位内门师兄,与您同行?” 执事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不必。” 苏清寒站起身,径直向外走去。 至于那玄云长老日后的报复? 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况且,真等对方反应过来,想再寻她,等到那时,自己怕是早已筑基大成。 说不定,到时候,谁追杀谁,还尚未可知呢。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无聊的念头甩出脑海。 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杀些妖物,看看能涨多少经验才是正事。 ... 太阿剑宗的疆域,确实辽阔。 苏清寒离了山门,足足行了数千里,才算是走出了宗门辖境。 先前的装备,她只留下了足珰。 此物能让她凭虚御风,倒也省去了不少脚力。 只是这速度,终究是慢了些。 待到自己踏入筑基,便可御剑飞行,想来,定会比这般,快上不少。 至于换下来的其他行头? 那自然是放在...... 她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催动着脚下足珰,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 两日后。 黄昏。 残阳如血。 连绵的山脉,在暮色中,化作一道道沉默的剪影。 苏清寒的身影,自高空缓缓落下,立于一座山峰之巅。 她眯起眼,眺望远方。 在那地平线的尽头,一座雄城的轮廓,在薄暮中,若隐若现。 大绍国边境,云州府。 此行的其中一头妖物,便是在此出没。 妖物狡诈,不会傻乎乎地待在原地,等着人上门去杀。 想要寻到它的踪迹,还是得先进城,打探一番消息。 念及此处,她便不再停留,足尖轻点,身形便要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云州府的方向掠去。 可就在此时。 数道破空之声,自身后遥遥传来。 ------------ 10更奉上 第132章 除妖司 苏清寒心中念头刚起,那几道破空之声,便已由远及近。 是三艘形制小巧的飞舟,舟身漆黑,其上绘有赤色云纹。 飞舟之上,立着十数道身影。 皆是身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腰佩长刀,气息沉凝。 苏清寒目光一沉,心念微动。 藏于纳元戒中的宵练剑已然发出一声轻鸣,随时可以破空而出。 那三艘飞舟并未直接逼近,而是在山峰之外十丈处,缓缓停下。 为首的一艘飞舟上,一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走出,对着苏清寒遥遥一抱拳,朗声道:“大绍王朝,除妖司千户徐长庚,在此清剿妖邪,此地妖物凶险,还请阁下速速退避,以免误伤。” 除妖司? 苏清寒眉头一挑。 倒是个新鲜词。 不过,她也懒得废话,只是淡漠地回了四个字。 “太阿剑宗。” 徐长庚脸上的神情,骤然一变。 太阿剑宗?! 大绍王朝与太阿剑宗疆域毗邻,宗门内的弟子,他不是没有见过。 可那些,大多是些在外历练的外门弟子,偶有内门师兄路过,便已是能让一州府衙上下震动的大事。 至于亲传弟子,那等人物,他只在传闻中听过。 可眼前这女子。 遗世独立,气度清冷,一身白衣看似朴素,可在那夕阳余晖之下,竟是隐有流光,显然非是凡品。 尤其是那张脸。 徐长庚只是看了一眼,便再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 这等风采,这等容貌。 此人,最少也是一位亲传! 徐长庚心中瞬间有了计较。 “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太阿上仙驾临,多有冒犯,还望上仙恕罪!” 他身后那十数名除妖司的汉子,亦是齐刷刷地躬身行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晚辈斗胆,敢问上仙来此,所为何事?若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大绍除妖司,定当效犬马之劳!” 苏清寒的目光,自那几人身上扫过。 “我来此地,是为斩妖。” 徐长庚闻言,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惊异,随即化为大喜。 “那可真是巧了!” “不瞒上仙,我等此行,正是为了那为祸云州府的妖物而来!” ... 对于徐长庚的相邀同行,苏清寒并没有拒绝。 她并未多言,只是寻了个船头的角落,抱着胳膊,眺望远方那座在暮色中愈发清晰的城池轮廓。 徐长庚见状,挥了挥手,示意其余两艘飞舟跟上,随后才小心翼翼地走到苏清寒身后数步之遥,停下。 “上仙既是为此獠而来,晚辈便将所知,尽数告知。” 苏清寒点点头,等待着下文。 “此妖盘踞云州府已有一年有余,行事极为诡异。” “它不伤人性命,亦不贪图财物,专挑那城中七岁以下的孩童下手。” “掳走之后,只食其手脚,而后,便将其丢回城中。” 飞舟上,其余那些除妖司的汉子闻言,皆是面露不忍。 徐长庚的语气,愈发低沉。 “凡人没了手脚,不能劳作,与活死人,又有何异?” “只是......也正因它从未闹出过人命,府衙那边报上去的文书,便一直压着。” “王朝境内,妖魔四起,真正屠村灭户的大妖邪祟,都叫我等应接不暇,像这般......这般只是残害,却不杀生的,排不上号。”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风霜与疲惫。 “如今这世道,这等妖物,已算得上是‘良善’了。” 良善? 苏清寒并未有什么想法。 变强,是她如今唯一的目的。 杀一头妖物,对她来说,并不需要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能一直忍着,未曾对无辜之人举起屠刀,已经是她心底,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份善意。 至于其他。 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它在哪儿。” 苏清寒终于开口,声音清冷,打断了徐长庚的感慨。 问道此处,徐长庚脸上的神情,也多了几分为难。 “这便是问题所在。” “不瞒上仙,在此之前,听闻亦有其他宗门的仙师前来,欲要为民除害。” “只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连那妖物的影子都寻不到,久而久之,此事便也只能不了了之。” “眼下,我等也只能先行入城,再做探查。” 苏清寒不置可否。 三艘飞舟,在暮色四合之际,终于抵达了云州府的上空。 城墙高耸,其上甲士林立。 守城的将官见到那三艘漆黑如墨,绘有赤色云纹的飞舟,脸色一变。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不敢盘问半句,连忙放行。 飞舟长驱直入,径直朝着城中最是恢弘的一处府邸,缓缓降下。 云州府衙。 徐长庚在前引路,苏清寒跟在后头,一同走入了府内。 府衙正堂,一名身穿锦袍,体态微胖的中年男子,早已闻讯,候在了那里。 见到徐长庚,他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快步迎了上来。 “哎呀,徐千户,您可算是来了!下官可真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徐长庚同样回了一礼。 那张知府的目光,这才落到了徐长庚身后,那道格格不入的白色身影之上。 他微微一愣。 “这位是......” “这位,是太阿剑宗的上仙。” 徐长庚的声音不高,却让那张知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连忙整了整衣冠,对着苏清寒,深深地躬身一揖,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下官云州府知府张远山,不知上仙驾临,有失远迎,还望上仙恕罪!” “上仙与千户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下官已在后厨备下薄宴,还请二位......” “不必了。” 徐长庚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他。 “我等此来,只为剿妖,其余的繁文缛节,都免了吧。” 张知府闻言,脸上的神情,却是变得有些古怪。 他看了一眼徐长庚,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苏清寒,欲言又止。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凑到徐长庚身旁,压低了声音。 “徐千户......此事,恐有蹊跷。” “可否......移步一叙?” 第133章 妖物真相 城外十里,暮色沉沉。 两道剑光撕裂夜空,倏忽而至,停在一处山坳之中。 剑光敛去,现出两道身影。 为首的是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身着白色长袍,腰悬长剑,眉宇间透着几分沉稳。 身后跟着一名年约二十五六的女子,同样是白色装束,只是眉目间多了几分英气。 “师兄,咱们就这么远远跟着?” 女子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几分不解,“师尊也真是的,非要咱们偷偷摸摸跟在后头,那位小师叔当真有那么金贵?还怕她在外头吃亏了不成?” 男子摇了摇头,目光遥望着远处云州府的灯火。 “师妹,慎言。” “那位小师叔,毕竟是太上长老的关门弟子,其在宗门内的地位,与师尊平齐。师尊让我们暗中照看一二,你我奉命行事便可,莫要多言。” 柳师妹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 “什么小师叔,听着就别扭,年纪比咱们还小,凭什么一入门,辈分就压咱们一头?我入门十年,苦修不辍,她倒好......” “听说,她入门那天,就当着戒律堂的面,把玄云长老的儿子给宰了?” 男子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何止是宰了。” 他叹了口气,“玄云长老,如今已被废去修为,发配北地矿山了。” 柳师妹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几分。 “废......废了修为?!” “嗯。” 男子点了点头,眼中亦是闪过一丝复杂,“师祖他老人家亲自下的令,说玄云教子无方,留他一命,已是格外开恩。” “......” 柳师妹沉默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真横。” 男子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 “所以,你现在明白,师尊为何让我们只在暗中行事了?这位小师叔,行事百无禁忌,连师祖都护着,咱们若是贸然现身,指手画脚,万一惹得她不快,你我谁能担待得起?” 他看了一眼自家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师妹,语重心长道:“师尊说了,咱们此行,只看不做。除非小师叔遇上性命之危,否则,绝不可出手,更不可暴露身份。” 柳师妹“哦”了一声,终究是没再多说什么。 可脸上,依旧写满了不服。 ... 府衙。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书房门便开了。 张知府与徐长庚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上仙,千户大人,府内事务繁杂,下官......下官就不多奉陪了。” 他又对着苏清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下人便是,下官......告退。” 说罢,便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徐长庚跟在他身后出来,脸上只剩下一片铁青。 苏清寒的眉头皱起。 这徐长庚进去之前还义愤填膺。 怎么出来之后,像是死了爹娘。 徐长庚走到苏清寒面前,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上仙,此事......” “有话直说。” 徐长庚点了点头,“上仙,您随我来。” 他领着苏清行,穿过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偏厅。 屏退了左右下人,他这才将书房内,那张知府告知他的一切,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那为祸云州的妖物,确实存在。” “只是,它并非是野生的妖物。” “此妖,乃是这云州城内的唐家,所圈养。” 唐家? “唐家,乃是云州府的第一大族,传承已有数百年,族中子弟,大多都踏上了修行之路,他们财力雄厚,与大绍国中不少修行宗门,都有着联系。” 徐长庚说到此处,脸上的神情,愈发难看。 “唐家这一代,更是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名唤唐景,据说,此人天资不俗,在十数年前,便拜入了......拜入了太阿剑宗,如今,已是内门弟子。” 话音落下。 偏厅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苏清寒终于明白了,为何徐长庚前后的态度,会有如此天壤之别。 也明白了,为何先前那些所谓的仙师,来了之后,又都无功而返。 都特么是人情世故。 “所以,先前那些前来剿妖的宗门修士,在知晓了内情之后,都卖了唐家一个面子,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止是卖了唐家一个面子。”徐长庚自嘲一笑,“怕是还得了唐家不少好处。这云州府,天高皇帝远,又有太阿剑宗这尊大佛在背后隐隐立着,谁敢真的去动那唐家?” “他们不敢,难道我除妖司便敢了?” “我等,不过是朝廷的鹰犬,办的,是朝廷的差事,可这天下,终究是修行人的天下。” “上仙,您也是太阿剑宗的高人,此事......此事您看......” 徐长庚没有把话说完。 可那意思,却已是再明白不过。 他也想就此退去。 不是怕了那唐家,而是怕了唐家背后的太阿剑宗。 如今,正主当面,他自然是要先探一探对方的口风。 若是这位上仙,也打算就此作罢,那他便立刻打道回府,将此事原原本本地上报,至于上头如何处置,那便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千户,所能操心的了。 若是这位上仙,当真不顾同门情面,要去碰一碰那唐家...... 苏清寒点了点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徐长庚等了半晌,也不见下文。 不是。 你点头是什么意思? 他试探着问道:“上仙......您的意思是?” 苏清寒抬起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平静。 “带路。” ... 云州府的夜,来得比别处更早,也更热闹。 长街之上,灯火如龙,将青石板路照得亮如白昼。 酒楼里丝竹之声不绝,勾栏中娇笑连连,往来行人摩肩接踵,一派繁华景象。 可这份繁华,却被一行人的出现,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十数名身着黑色劲装的汉子,腰佩长刀,沉默前行。 他们走在长街正中,步履沉稳,目不斜视,生人勿近的铁血之气,让周遭的喧嚣,都下意识地矮了三分。 路上的行人,无论是富商巨贾,还是贩夫走卒,见了这群人,便如同见了瘟神,纷纷向两侧躲避,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这是什么人?好大的煞气。” “嘘,小点声!你不要命了?看他们衣袖上的绣纹,赤云绕月,那是朝廷的除妖司!” 第134章 唐家 议论声中,众人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那群黑衣汉子之前,那道一袭白衣的身影之上。 女子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前头。 一身衣袍,胜过天上雪。 在这满街的红尘灯火中,依旧清冷得不染半点尘埃。 “那女子......又是何人?” “莫非是除妖司哪位大人的家眷?” “不像,你看她那气度,便是京城来的王孙贵胄,怕也比不上,倒像是......倒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人。” 人群中,一名见多识广的老者,眯着眼看了半晌,才对着身旁的人,幽幽开口。 “你们没瞧见么,除妖司的人,都落后于她,一副......一副甘为前驱的模样。”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更是惊骇。 能让朝廷除妖司都这般恭敬的人物,那该是何等通天的身份? ...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穿过长街,最终,停在了一座气派非凡的府邸之前。 唐府。 朱漆大门,铜钉兽环,门前两座石狮子,在灯笼的映照下,威严自生。 守在门口的几名护院,见了这般阵仗,亦是面色一凛。 他们不是街上那些没见识的混混,只一眼,便瞧出来者不善。 尤其是为首的那名女子,气度不凡,绝非寻常人物。 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快步迎上,脸上挂着客气却疏离的笑容,拱手一揖。 “不知诸位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徐长庚自苏清寒身后走出,面无表情,自怀中取出一块玄铁令牌,亮了出来。 “大绍王朝,除妖司办事。” 令牌上那狰狞的赤色云纹,让那管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飞快地对身后一名护院使了个眼色,那护院会意,立刻转身,匆匆朝着府内跑去。 管家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和煦。 “原来是除妖司的官爷,失敬失敬。” “只是......实在不巧,我家主人今日正在府中宴请仙宗来的贵客,实在不便打扰,要不,几位官爷先行去附近的茶楼歇歇脚?一切开销,都记在我唐家账上,待我家主人送走了客人,定当亲自登门,向诸位赔罪。”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了自家后台,又给了除妖司面子,寻常官差听了,多半也就坡下驴了。 徐长庚闻言,眉头微皱,正要开口。 苏清寒却懒得再听这些废话。 她抬起脚,径直朝着那朱漆大门走去。 “哎!这位姑娘!” 那管家脸色一变,连忙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拦在了苏清寒面前。 “姑娘,唐府重地,不可擅闯!” 他身后那几名护院,亦是齐齐上前,隐隐将大门堵死。 徐长庚见状,哪里还不明白苏清寒的意思。 他当机立断,向前一步,厉声喝道:“放肆!唐家是要公然窝藏妖邪,拒捕抗法吗?!” 他猛地一挥手。 “为上仙开路!” 身后那十数名除妖司的汉子,闻令而动。 他们本就是修为不俗,十几道身影,如猛虎下山,瞬间便朝着那几名护院冲了去。 那几名护院虽也是好手,可在这些真正的除妖司之人面前,却显得那般不堪一击。 不过是一个照面。 惨叫声响成一片。 那管家被一名除妖司的汉子,一记手刀砍在脖颈上,眼一翻,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大门,洞开。 苏清寒看也未看地上那几个翻滚哀嚎的身影,迈步走入了唐府之内。 徐长庚紧随其后,心中却是暗自叫苦。 只希望这位仙子不是愣头青,而是真的有如此横行的底气。 他也是在赌。 赌苏清寒在太阿剑宗的地位,要比那唐景要高。 众人刚一踏入前院。 数十道更为强横的气息,便自院内各处,冲天而起。 一道道身影,自回廊、假山、屋檐之上,鱼贯而出。 转眼间,便将整个前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锦袍,面容阴鸷的老者。 他看了一眼门外倒地不起的护院,又将目光,落在了苏清寒与徐长庚的身上。 “除妖司的鹰犬,好大的胆子!” “便是除妖司的指挥使亲至,见了我唐家,也要礼让三分,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唐家门前撒野!” 他身后那数十名护院,个个气息沉凝,显然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与先前门口那几个看家护院,不可同日而语。 徐长庚带来的人,瞬间被这股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背靠着背,结成了防守的阵势。 一时间,偌大的前院,剑拔弩张。 徐长庚的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其他人倒还好,可那为首的老者,一身气息,分明已经是神照之境! 神照之下,皆为蝼蚁。 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那道白色的身影。 从始至终,苏清寒都未曾说话。 下一瞬。 嗡—— 一声轻鸣,如龙吟凤啼,清越悠扬。 一柄通体由白玉铸就的长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 剑身通透,在夜色灯火下,只见其光,不见其形。 长剑绕着苏清寒,缓缓游走。 紧接着,一股浩瀚磅礴的剑意,自她体内,轰然席卷而出! 院内,那原本被杀气搅动得凝滞的空气,骤然一清。 所有唐家的护院,只觉得心头一窒。 那为首的锦袍老者,更是心惊肉跳。 这...... 这剑意! 错不了! 这绝对是太阿剑宗的法门! 难不成,是太阿剑宗的人?! 可紧接着,一个更为荒唐的念头,自心底升起。 太阿剑宗的人,为何会与除妖司这群鹰犬混在一处?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再也不敢有丝毫托大,向前一步,对着苏清寒,遥遥一拱手,“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 他话音未落。 一旁的徐长庚,扯着嗓子,爆喝出声!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 “这位,乃是太阿剑宗的上仙!为的,便是你唐家窝藏的那头妖物!” “尔等还不速速让开,恭迎上仙入府,斩妖除魔?!” 这一声爆喝,中气十足,嗓门之大,几乎要将前院那几盏灯笼给震下来。 院内,那数十名唐家护院,闻言皆是一愣,脸上的凶横,不约而同地化作了惊疑。 太阿剑宗? 这四个字的分量,在这大绍王朝的疆域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锦袍老者闻言,脸色又是一变,心中那最后一点侥幸,彻底烟消云散。 “原来是太阿剑宗的仙长驾临,老朽唐安,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还望仙长恕罪。” 他这番话说得客气,腰却并未完全弯下。 “只是,仙长有所不知,此事,怕是有些误会。” 唐安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亲近之意。 “我家三少主,唐景,亦是太阿剑宗的内门弟子,如今正在宗内修行,算起来,仙长与我家少主,还是同门。” “既是同门,何必与这些朝廷的鹰犬为伍,自降了身份?伤了你我两家的和气,岂不叫人看了笑话?” 他这番话暗暗点了苏清寒一句,让她莫要多管闲事。 以往,不是没有太阿剑宗的弟子,追查到此地。 可只要他搬出唐景的名头,对方看在同门之谊,再加上唐家奉上的厚礼,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毕竟,修行之人,谁还没个家族? 今日你给我个面子,明日我给你个方便。 这本就是人情世故。 他相信,今日,也不会例外。 唐安说完,便静静地看着苏清寒,等着她给出一个台阶。 一旁的徐长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135章 又是陆崖? “唐景?” “什么阿猫阿狗,没听说过。” 话音落下。 唐安脸上瞬间难看无比。 他身后的那些唐家护院,亦是齐齐变了脸色。 没听说过? 三少主唐景,虽算不上是太阿剑宗内最为顶尖的那一撮天骄。 可入门十数载,早已是内门弟子中的翘楚,在太阿剑宗内外门之中,颇有名气。 眼前这女子,敢说出这般话,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她是宗门之内,那些从不轻易露面,一心只知苦修的亲传弟子,身份地位,远在唐景之上。 其二,她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在装腔作势。 可看着那柄悬浮在她身侧,灵光内敛,不见其形的白玉长剑,再感受着那股子让她心惊肉跳的磅礴剑意,唐安怎么也不敢将她往后者身上去想。 一时间,他竟是僵在了原地,进退维谷。 就在这方院落,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之时。 一道中气十足,却带着几分不悦的声音,自后堂传来。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不知道我正在与烈山宗的贵客,商谈要事吗?!” 话音未落,一名身着华贵锦袍,面容与唐安有几分相似,却更显威严的中年男子,已然龙行虎步地,自月门后走出。 正是唐家家主,唐离。 唐安见到来人,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抢上几步,凑到唐离耳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飞快地复述了一遍。 唐离脸上的不悦,渐渐化作了惊疑。 他抬起眼,落在了那道白色的身影之上。 太阿剑宗? 他沉吟片刻,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对着苏清寒遥遥一拱手。 “原来是太阿剑宗的仙子驾临,唐某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仙子莫要听信他人谗言,我这里哪有什么妖物,这样,我唐家,愿奉上一千块灵石,作为赔礼,还请仙子看在我儿唐景的薄面上,高抬贵手,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一千块灵石。 此言一出,不仅是唐家的护院,便是徐长庚和他身后那十数名除妖司的汉子,亦是齐齐变了脸色。 这已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足够一个寻常修士,数年的苦修用度。 唐离说完,便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清寒。 他不信,一个年轻的宗门弟子,能拒绝这般诱惑。 苏清寒的目光,在那位唐家家主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她摇了摇头。 灵石? 她现在,对这东西,确实没什么兴趣。 况且,对方这般磨磨唧唧,你一言我一语。 这让她很烦。 她不仅想砍妖。 还特么想砍人了。 唐离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真就为了这云州府里几个凡人孩童,为了那所谓的除妖卫道。 便要与他唐家,与太阿剑宗同门的家族,不死不休? 修行之人,求的是长生,是逍遥,是念头通达。 可这念头通达,说到底,通达的,也只是自己的念头。 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这天下间,不平事多了去了,难不成,你还真能管得过来? 真当自己是普度众生的活菩萨不成? 可笑。 唐离心中念头百转,已然将眼前这女子,归入了那种不通世事,自以为是,满脑子都是大义的蠢货一类。 既然敬酒不吃,那便也无需再给什么颜面了。 苏清寒已然没了耐心。 她抬起脚,便要越过二人,径直走向那月门之后的庭院。 “站住!” 唐离与唐安二人,齐齐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将她的去路,死死拦住。 “仙子当真要如此不知好歹?我唐家敬你是太阿剑宗的同门,这才百般忍让,你莫要给脸不要脸!” 苏清寒的脚步停下。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扫过面前二人,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们,确定要拦我?” 唐安冷哼一声,神照境的气息毫不掩饰地释放而出,厉声道:“仙子若是一意孤行,便休怪我唐家,不念同门之谊了!” 下一瞬。 啪! 啪! 两声脆响。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唐家家主唐离,与大管家唐安,竟是以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姿态,倒飞了出去。 轰!轰! 两道身影,一左一右,重重地撞在了庭院两侧的墙壁之上。 唐家护院,此刻皆是僵在原地。 徐长庚和他身后那十几名除妖司的汉子,亦是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巴掌一个,给扇飞了? 唐安不过神照一重,倒也说得过去。 可唐离...... 那可是唐家的家主,是货真价实的神照八重! 一身修为,在这云州府,乃至整个大绍王朝,都算得上是一方高手。 怎么可能?! 这女子...... 这女子的修为,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境地?! “咳......咳咳......” 墙角的废墟之中,唐离挣扎着,从碎石堆里爬了出来,他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可比起肉体上的疼痛,更为强烈的是心底的寒意。 他自然看的出苏清寒的修为。 神照七重。 可刚刚,自己被一巴掌扇飞,竟是毫无抵抗之力! 如此修为,却有如此实力! 这女子,绝对不是寻常的内门弟子! 亲传! 她一定是太阿剑宗的亲传弟子! 只有这一个可能! 想通了此节,唐离的心,直往下沉。 可事已至此,早已没了退路。 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唐离再也顾不得其他,终于掀开了自己最后,也是最重的一张底牌! “你可知...唐府是为谁做事?!” “此妖,乃是为陆崖陆公子所圈养!” “我儿唐景曾来信言明,陆公子乃是玄云长老的独子,身份尊贵,在宗门之内,前途无量!”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个名字。 他不信,对方在听到这个名头之后,还能如此无动于衷! 果然。 听到“陆崖”二字,那道白色的身影,终于停下了脚步。 唐离见状,心中一喜,只当是这个名字起了作用,连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竹筒倒豆子一般,尽数说了出来。 “陆公子为炼制一柄本命飞剑,急需一味名为‘月华精英’的材料,此物,唯有那啸月狼妖的妖丹之中,方能觅得。” “只是,那啸月狼妖本就罕见,陆公子倾尽全力,也只寻到一头尚未成年的幼狼。” “此妖妖丹尚未成熟,无法取用,陆公子这才将其暂存于我唐家,命我等好生圈养,以活人血食喂之,待其彻底成年,再来取丹。” 这一番话,搬出了陆崖,又抬出了玄云长老。 双重压力之下,他就不信,眼前这个女子,还能不掂量掂量,为了区区一只妖物,同时得罪一名宗门长老与一位前途无量的同门,究竟值不值得。 他也是没办法了。 此番暴露陆公子,实属无奈之举。 毕竟,修行之人,尤其是名门大派,最要脸面。 大家背地里是什么人,彼此都清楚。 可要是一旦将这圈养妖魔的事情公之于众...... 可不说不行! 若是不说,等这女人杀了那妖狼,陆公子一样要怪罪。 他儿唐离刚刚巴结上陆公子,家族绝对不能给他拖后腿! 第136章 青山宗 苏清寒缓缓转过身。 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上个熟人。 “哦......” “那还真是巧了。” 唐离一愣。 什么意思? 他正惊疑不定,便听那女子下一句话,悠悠传来。 “你口中的陆公子,已经被我杀了。” “.......” 此言一出。 所有人都亚麻呆住了。 唐离脸上的错愕,一点点化为荒谬。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陆崖! 在整个太阿剑宗年轻一辈中,都算得上是天赋不错的人物! 更是玄云长老的独苗! 谁敢杀他? 谁又能杀他? 就算真有哪个不开眼的疯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下了死手,那也该是当场被宗门大能镇压,挫骨扬灰,以儆效尤! 可你...... 你现在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毫发无伤,云淡风轻。 你告诉我,你把他杀了? 然后呢? 然后你就从宗门里头,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了? 来我云州府,管闲事了? 这他娘的是什么道理? 你们太阿剑宗的规矩,是摆设吗? 玄云长老是死了吗? 还是说,如今的太阿剑宗,已经不讲究什么正道门楣,改行做魔门生意了? 杀个长老的儿子,就跟踩死只蚂蚁一样,连个响动都没有? 一瞬间,无数混乱的念头在唐离的脑海中疯狂冲撞。 苏清寒没有理会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只是眯起了眼睛。 很好。 既然对方亲口承认了妖物的存在。 如此...... 苏清寒不再废话,抬起手,并指如剑。 宵练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剑身之上,白光大盛。 轰—— 长剑骤然射出。 于半空中,化作一道横贯庭院的无上剑影。 剑光所及,杀意如潮,席卷向院内所有唐家的护院,更将那唐离与唐安二人,死死锁定。 这一剑,是要将这满院的罪孽,一并清算。 然而。 下一秒。 就在那剑影即将落下之际。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后堂响起,如洪钟大吕。 “放肆!” 紧接着,一道青色的光幕,凭空而现,如同一面坚不可摧的巨盾,挡在了众人身前。 剑影斩落。 青光剧颤,却终究是未曾破碎。 剑光敛去,宵练剑倒飞而回,悬停于苏清寒身侧,剑身嗡鸣不休,似有不甘。 后堂的月门处,一道身着青袍,仙风道骨的身影,缓缓走出。 那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容清癯,双目之中,却有精光闪烁,不怒自威。 唐离见到此人,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也顾不上什么礼数,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李长老救我!” 那青袍老者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是将目光,落在了苏清寒的身上。 他看着那柄灵光流转的宵练剑,又看了看苏清寒,眉头紧紧皱起。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好重的杀心!” 老者痛心疾首,声色俱厉。 “我只当是除妖司的鹰犬在此撒野,却未曾想,竟是你这等名门大派的弟子,在此行凶!” “不问缘由,不辨是非,一言不合,便要痛下杀手,将这满门上下,屠戮殆尽!你这般行径,与那些邪魔外道,又有何异?!” “难不成,如今的太阿剑宗,已经堕落至此,与魔道无异了吗?!” 苏清寒看着他,眼神平静。 “你又是何人?” 那老者闻言,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脸上满是傲然之色。 “老夫青山宗长老,李玄真。” “唐家老家主与老夫曾是好友,老夫受故人所托,照拂唐家一二,亦是情理之中。” “倒是你这女娃,年纪轻轻,修为不俗,却如此心狠手辣,乖张跋扈,你师门长辈,便是这般教你为人处世的吗?!” “报上名来!老夫倒要看看,是太阿剑宗的哪一位,教出了你这等无法无天的弟子!” 他背负双手,一副前辈高人,要替你师门好好管教你的姿态。 然鹅,苏清寒却未理会他的质问。 只是在心中默默盘算着。 这老头子身上的气息磅礴,显然不是神照境该有的。 怕不是已经筑基。 至于那什么青山宗,她也有些印象。 是这小元界里颇有名气的几个大宗门之一,地位仅在四大宗门之下。 这就有些麻烦了。 见她只是看着自己,不言不语,李玄真心中那股子无名火,烧得更旺。 他是什么身份? 青山宗的长老! 筑基境的大修士! 走到哪里,不是座上宾的存在? 今日,他好心好意,想要替太阿剑宗,管教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弟子。 可对方,竟敢用这般眼神看他? “怎么?” 李玄真冷笑一声,向前踏出一步。 筑基境的威压,如潮水般,朝着苏清寒倾轧而去。 “不敢说话了?既然知道错了,那便给唐家道个歉,就此离去吧。” 虽然心中恼火,可毕竟对方是太阿剑宗的弟子。 他总不能让对方跪下磕头吧? 就此离去? 她今日,不可能就此离去。 苏清寒的行事准则,向来很简单。 一旦与人有了摩擦,那么必定要先下手为强。 人心最是经不起考验。 很多时候,仅仅是因为一句无心的口角,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便足以让人生出怨怼,记恨数十年。 显然。 她与唐家已经结仇。 与其日后要时刻提防着这些阴沟里的算计,倒不如今日,一并清算干净。 想到此处,她心中那最后一点犹豫,烟消云散。 “你说完了?” 李玄真一愣。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对方或许会搬出师门长辈的名头,与自己分庭抗礼。 或许会服软,说些场面话,将此事揭过。 可他唯独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般反应。 这是什么话? 这分明是在问,你这老狗,逼逼完了没有? 李玄真那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股怒火直冲天灵。 “竖子!狂悖!” 他再也按捺不住,长袖一甩,一只由灵气汇成的青色巨手,当空凝聚,朝着苏清寒的面门,便狠狠扇了过去。 这一掌,他并未下死手。 他终究还是顾忌着太阿剑宗的颜面,只是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让她知道,筑基境与神照境之间,隔着的,是天堑。 在那青色巨手即将临身的刹那。 她不退反进,一步踏出,竟是直接穿过了那呼啸的掌风。 李玄真瞳孔骤然一缩。 不好! 他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便要后撤。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庭院。 比先前那两声,更响,更亮。 ---------- 诶,高武真写不来了 第137章 就此作罢? 李玄真竟是踉跄着后退两步,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抬起手,难以置信地抚上自己火辣辣的左脸,整个人都懵了。 随后,便是惊怒交加。 怒的,自然是对方一个小小神照境的年轻后辈,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耳光!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而惊的,是对方的实力! 神照境!!! 她是怎么打到自己的? 方才那一瞬间,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对此,苏清寒只是挑了挑眉头。 不愧是筑基境。 吃了自己一巴掌,竟然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 不过这一下,她也对双方的实力差距,心中已然有了个大概。 《太阿心经》的至臻之境,果然足以弥补筑基与神照之间的鸿沟。 当然,也有可能,是眼前这个老家伙的筑基境,比较水。 既然这样,那便好办了。 她不再留手。 那柄悬于身侧的宵练剑,发出一声愈发高亢的剑鸣。 剑身之上,白光暴涨,将这方庭院,映照得亮如白昼。 李玄真此刻,再无半点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丝毫不敢再有半点托大,瞬间掐诀。 一面巴掌大小,通体泛着乌光的龟甲,自他袖中飞出,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将他死死护在身后。 玄武甲! 这可是他压箱底的保命法宝! 做完这一切,李玄真才稍稍松了口气,有了底气。 “狂悖竖子!老夫修行五百载,自问见过不知多少天骄人杰,却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目无尊长,乖张狠戾之辈!” “你当真以为,凭着几分不俗的资质,修了些上乘的法门,便能跨越神照与筑基之间的天堑鸿沟,与老夫叫板了吗?!” 苏清寒听着他这番义正辞严的叫骂,只是静静地抬起了手。 对于将死之人,她素来格外宽宏大量。 《太阿本初剑典》,起手式。 嗡—— 体内,那至臻之境的《太阿心经》疯狂运转,一股浩瀚磅礴的灵力,尽数灌入身前那柄白玉长剑之中。 轰——!!! 一道极致的剑光,撕裂夜空,朝着那面巨大的龟甲,悍然飞出! 李玄真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下一秒。 咔嚓! 玄武甲竟是在那道剑光之下,寸寸碎裂! 剑光去势不减,竟是直接将那龟壳洞穿,直指其后,早已面无人色的李玄真! 可就是这电光石火之间。 两道自夜空中落下的剑光,已然先一步,挡在了李玄真的身前。 锵——!!! 三股剑意轰然对撞。 逸散开来的气浪,如狂风过境,将整个前院的地面,都掀起了一层。 周遭那些唐家护院与除妖司的人,被这股气浪掀飞了出去,东倒西歪,死伤不知。 剑光敛去,两道身影落在庭院中央。 陈青云刚一站稳,便立刻转身,对着苏清寒,躬身一揖,脸上满是焦急。 “手下留情!” 他语速极快,生怕说慢了半句,这位小师叔便又要拔剑杀人。 “这位李玄真长老,乃是青山宗的宿老,在小元界德高望重,您若是在此杀了他,此事便再无转圜余地!届时,青山宗问罪,两大宗门交恶,于我太阿剑宗的声名,大为不利!” 苏清寒眯起了眼睛。 她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拦了她一剑,还对着她叽叽歪歪的男人,眼神很冷。 “你是太阿剑宗的人?” 陈青云心中一凛,连忙介绍道:“在下陈青云,此乃柳玉柳师妹,我二人乃是玉衡宗主座下亲传弟子,奉宗主之命,暗中护道。” “我等本不该现身,只是方才见您......您动了真火,事关宗门邦交,弟子......弟子这才斗胆现身,还望恕罪!” 一旁的柳师妹,此刻早已没了先前那份不服气,俏脸煞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虽然知道,这小师叔能被太上长老收为亲传,其资质必然妖孽。 可亲眼所见,还是觉得震撼。 一剑! 只一剑,便破了筑基境大修士的护身法宝! 而那头,死里逃生的李玄真,此刻也终于从惊骇中回过了神。 陈青云,他是认识的。 苏清寒是个疯子,一言不合就要杀人,跟她讲道理,那是对牛弹琴。 可陈青云不一样! “陈青云!老夫认得你!” “你是玉衡座下的得意弟子,向来稳重知礼,明辨是非!今日之事,你也都看见了!” 他猛地一甩袖袍,指着苏清寒,那张老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 “目无尊长,乖张狠戾,不问缘由,便要屠我故人满门!老夫好言相劝,她非但不听,反而痛下杀手!若非你们二人及时赶到,老夫今日,怕是已经命丧于此!” “好!好一个太阿剑宗!” “今日,你们若是不给老夫一个说法,老夫回到青山宗,定要将此事昭告天下,联合几大宗门,亲自上你太阿山门,讨个公道!” 这...... 陈青云眉头紧锁,心中满是为难。 如今的太阿剑宗,早已不是上古之时,那个能叫一界兴,可令万法寂的玄庭仙宫。 自那扬大劫之后,宗门底蕴折损严重,虽仍位列四大宗门,可实际上,早已不复当年说一不二的鼎盛光景。 尤其是他师尊玉衡真人,自接任宗主之位以来,更是主张韬光养晦,行怀柔之道,对另外几家大宗,向来是礼让三分,以和为贵。 若是今日之事,当真处理不当,惹得这青山宗的李玄真回去之后,联合另外几家宗门,一同上山问罪,那太阿剑宗的颜面,可就真的要丢尽了。 一念至此,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硬着头皮,转过身,迎着苏清寒那双清冷得不带半点情绪的眸子,艰难地躬身一揖。 “李长老所言,虽......虽有偏颇,可他毕竟是青山宗的宿老,在小元界内,亦是德高望重。”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于我太阿剑宗的声名,确实......确实有碍。” “要不......要不您看,此事,可否......可否就此作罢?” “您......您只需向李长老,稍稍......稍稍致个歉意,我等即刻护送您回山,至于这唐家之事,弟子,定会禀明宗主,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话一说出口,陈青云自己都觉得荒唐。 让这位连玄云长老都敢废,连太上长老都护着的主儿,去给别人道歉? 可不这么说,又能如何? 柳玉更是偷偷地向后挪了半步,生怕被殃及池鱼。 第138章 判天地玄黄,斩日月星辰! 苏清寒静静听着。 陈青云这一番话,倒也不难理解。 想来如今的太阿剑宗,确实不复上古荣光,行事之间,难免多了几分束手束脚。 可是。 云海待她不薄,是真。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苏清寒,便要为了这所谓的宗门颜面,委屈了自己。 她迈开步子,自那僵在原地的陈青云身旁,擦肩而过。 路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念在你我同门,今日这话,我便当你没说过。” “接下来,你若再拦。” “那便试着问问,我这柄剑,认不认得什么同门。” 陈青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切身体会到,师尊为何要让他们暗中行事。 这位太上亲传,行事之间,何曾有过半分顾忌? 他咬了咬牙。 可宗门邦交,亦是天大的事! 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此地,斩了青山宗的筑基长老! 他与柳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苦涩。 陈青云深吸一口气,再次对着苏清寒的背影,躬身一揖。 “小师叔,既是如此,那弟子二人,便只好......得罪了!” 轰—— 两道剑光,自他与柳玉二人鞘中冲天而起。 苏清寒摇了摇头。 绕来绕去,总是绕不开这人情世故。 可这些人,似乎都忘了,这世上讲人情是最无用的。 拳头大,才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罢了。” 宵练剑发出一声轻鸣,如乳燕归巢,落入她手中。 她手腕一翻,剑尖斜指苍穹。 “太阿本初,道衍一剑。” “判天地玄黄,斩日月星辰!” 话音落下。 白玉长剑之上,一道剑意,冲霄而起! 夜空之上,风云倒卷,竟是以那道剑意为引,凭空汇成了一柄横贯天际的巨大剑影! 这一瞬间。 无论是自诩天骄,奉命而来的陈青云与柳玉,还是那位刚刚死里逃生,尚未来得及喘息的青山宗长老李玄真。 面上再无半分血色。 这是何等剑意? 这又是何等的光景? 那柄横贯夜空的巨大剑影,仿佛是从亘古而来,带着审判万物的威严,其上流转的,是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气息。 陈青云与李玄真,皆是筑基之境的修士。 李玄真修行几百载,还是靠的丹药,硬生生磨上去的,或许根基不稳,算得上是半个注水筑基。 可他陈青云,自幼便被誉为宗门天骄,修行至今,不过百年光景,便已踏入此境,一身剑道,更是得了宗主玉衡的真传。 可这一剑...... 这一剑的威能,已然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小师叔,当真是神照? 李玄真那张老脸,已经彻底没了血色,只剩下死灰。 仅凭这一剑。 陈青云绝对救不了自己。 他怕了。 他不想死。 “此事是老夫的不是!老夫有眼不识泰山!唐家之事,老夫绝不再插手!仙子!还请仙子高抬贵手!只要饶我一命,我青山宗上下,必有厚报!” 回答他的,是一剑斩落。 轰—— 那柄悬于夜空之上的巨剑,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轰然坠下。 大地剧烈地震颤,一道恐怖的冲击波以唐府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唐府周遭的数条街巷,房屋尽数坍塌,地面被撕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好在唐府本就位于云州府的富贵之地,周遭宅邸稀疏,并未造成太多凡人伤亡。 良久。 待到那漫天的烟尘,稍稍散去。 原地,哪里还有什么唐府。 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剑坑。 剑坑之内,烟尘未散。 苏清寒漠然收回剑。 【击杀筑基二重生物×1,获得经验值20000000点】 【击杀神照八重生物×1,获得经验值8000000点】 【击杀神照一重生物×1,获得经验值1000000点】 【击杀神照三重生物×1,获得经验值3000000点】 【击杀......】 一连串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方才那一剑,虽说是毁天灭地,可同样,也几乎将她体内的灵力,抽调一空。 好在,这波经验,足够丰厚。 若是没有陈青云与柳玉这二人跳出来横加阻拦,她本不必如此。 杀一个废物筑基的老家伙,还远不至于要动用这《太阿本初剑典》的压箱底剑招。 可有人非要上来多管闲事。 那索性,只好让对方不敢阻拦。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宿主:苏清寒】 【等级:40(神照境圆满)】 【经验值:600W/1000W】 【当前可进行筑基,请尽快选择筑基路线,并备齐所需之物】 一股更为磅礴精纯的灵力,自四肢百骸间轰然涌起,瞬间便填满了先前空空如也的丹田气海。 巨坑之底,陈青云与柳玉二人,面如白纸。 苏清寒到底还是给了云海一个面子。 没有对那二人痛下杀手。 可二人手中的长剑,早已掉落在地。 陈青云的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看着那道白色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位小师叔,用这一剑,清清楚楚地告诉了他。 她,便是规矩。 远处高天之上,那三艘漆黑的飞舟,静静地悬停着。 徐长庚和他身后那十数名除妖司的汉子,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引来那道目光。 还好刚刚自己见势不妙,提前驾驭飞舟跑到天上。 否则,仅仅是这一剑的余波,就已经足够把自己等人拍死。 苏清寒漠然看着脚下,那一片狼藉之中,正静静悬浮着数十个光球。 自从踏入小元界,击杀生灵之后,爆出的光球便不再以颜色划分,而是统一在其上,显现出小小的字样。 【一阶道具·唐家祖传玉佩】 【不入流道具·唐府护院腰刀】 【一阶丹药·凝气丹】 ... 她随手一招,数十个光球便如倦鸟归林,尽数落入她掌心。 略微扫了一眼,皆是些派不上用扬的垃圾。 苏清寒面无表情,心念一动,便皆放入回收。 如今,算上临行前,整个沧澜界百姓的捐赠,她积攒的势力点,已经到了一个颇为可观的数字。 可惜。 这东西于她眼下的处境而言,除了抽奖,并无他用。 至于那世界商城,她也曾看过,里头卖的,皆是些关于位面的图纸与道具,眼下根本用不上。 算了。 如今实力还算够用,抽奖之事,暂且不急。 自己的脸一向黑得离谱,万一又是抽出一堆无用之物,平白浪费了这些来之不易的势力点。 还是先攒着。 等日后,要回去重建沧澜之时,想来,总能派上大用扬。 第139章 筑基之说 陈青云被她看得浑身一颤,找回了一丝神智。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清寒并未太过理会。 足尖轻点,身形便已扶摇而上,径直离去。 只留下陈青云与柳玉,面面相觑。 良久。 柳玉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 “师兄......咱们......咱们现在怎么办?” 陈青云惨然一笑。 怎么办? 他又如何知道? ... 【当前可进行筑基,请尽快选择筑基路线,并备齐所需之物】 关于筑基。 《太阿心经》上也有记载。 筑基分三品。 其一,为天道筑基。 需寻那天地生成的奇珍,辅以自身悟性天资,水到渠成,一步踏入。 其二,为地道筑基。 此法稍逊一筹,同样需寻天材地宝,只是,还需些许丹药,从中调和。 最次者,便是人道筑基。 天赋不足,根骨不佳,只能靠着海量的丹药,强行堆砌,破开神照与筑基之间的那道天堑。 她本以为,经验值一满,便能直接升级,一步迈入。 诶。 还是想多了。 这狗系统的尿性,怎会那么简单。 不过,她倒也并未因此,生出多少烦扰。 想来云海财大气粗,这些身外之物,应当早就替自己准备妥当了。 不过说起来。 想升级,还是得杀同境界,或者越级。 仅仅出来几日,已经一路杀到了神照圆满。 这般速度,若是放在沧澜界,怕是修炼到猴年马月,也未必能有这般光景。 念及此,她辨了辨方向,不再停留。 至于那卷宗上记载的其余妖魔,还是等她筑基之后,再说吧。 与此同时。 太阿剑宗,云海之上。 那株虬枝如龙的苍松之下,云海长老默默地看着身前那翻涌不休的云气。 云气之中,一幅幅画面,正自生灭。 直到那一道横贯天地的剑影,将整座唐府,连同那名青山宗的筑基长老,一并抹去之后,画面,才缓缓消散。 他站了许久。 久到那轮悬于天际的圆月,都偏西了几分。 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声意味难明的轻叹。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是与天争命,是窃取那本不属于自己的长生。 既然连天理都敢违逆,又何须去理会这世俗的人情? 他太阿一脉,曾几何时,也是那般光景。 门下弟子,一剑在手,只问本心,不问对错,管他什么宗门邦交,管他什么世俗非议。 可如今的太阿,一个个都活成了人精。 讲究什么以和为贵,计较什么得失利弊。 早已没了那份一剑在手,便敢叫天地换颜色的胆气。 玉衡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宗主当得久了,心气,也被磨平了。 可惜,实在可惜。 云海长老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不过,以丫头这般性子,或许千年之后,太阿剑宗,能重回往日风景。 不对... 或许,只需百年。 想到此处,他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 “什么?!” “你要筑基?!” 云海感觉自己小脑萎缩,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清寒。 甚至吓得舌头都吐了出来。 这这这...... 特么的,这丫头,才出去几天啊? 他掰着指头,仔细算了算,这丫头下山,满打满算,连十日都不到。 他兀自在那儿喃喃自语。 “老夫记得,你走的时候…是神照几重来着?六重?还是七重?” 苏清寒抿了抿嘴,终究还是懒得解释。 下一瞬,一股磅礴浩瀚,却又凝实无比的气息,自她体内,一放即收。 云海长老脸上的神情,彻底凝固了。 他感受得清清楚楚。 那股气息,浑厚,精纯,圆融无暇,没有半点虚浮。 神照境圆满! 真的是神照境圆满! 而且这根基之扎实,灵力之精纯,仿佛模版一样! 这…这…这…… 这他娘的是什么道理?! 这已经不是妖孽了。 这是个怪物! 良久。 云海长老像是终于从那无尽的震惊中,找回了一丝神智。 忽然,他仰天大笑。 那笑声,中气十足,豪迈奔放,震得这山巅的云海,都为之翻腾不休。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满是快意。 “不愧是我云海的弟子!” “天道筑基是吧?!” “这小元界内,能助你天道筑基的奇物,统共也就那么几样,旁人求其一而不可得,你想要,老夫便都给你取来!” ... 前后脚的工夫,尚不足一天。 云海长老的身影,便已自天外归来。 老者行色匆匆,甚至连那一身向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白袍,都沾染了几分风尘,显得有些褶皱。 他像是生怕苏清寒会等急了,人还未至,声音便已先一步,在那座恢弘的殿宇前回荡开来。 “为师回来了!” 苏清寒闻声,自殿内走出,看着那快步掠来的身影,竟是有些无言。 云海长老几个闪身,便落在了她的面前。 手中储物戒灵光一闪,三样东西,便落在了眼前。 左首处,是一汪乳白色的液体,被一团柔和的光晕包裹着,悬浮于半空,其上有点点星辉流转,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异香。 正中央,是一株通体金黄,形如婴儿的人参,参须根根晶莹,其上隐有九窍,正随着周遭天地灵气的吐纳,微微开合。 最右侧,则是一枚拳头大小的果实,其色如墨,却不见半分邪气,果皮之上,竟是天生道纹,玄奥非常。 云海长老捋着自己那几根稀疏的胡须,一脸的骄傲。 “此三物,分别是万载地心乳,九窍玲珑参,以及北冥玄元果。” “每一样,寻常人能得其一,便已是天大的造化。” “今日,为师将它们尽数取来,助我徒儿,行那天道筑基!” 老者说得是豪情万丈,唾沫星子横飞,可说完之后,却发现苏清寒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三样东西,点了点头。 然后,就没了下文。 “丫头,你怎么......就这个反应?” 苏清寒抬起眼,看了看他,眼神里带着几分真诚的疑惑。 “那我该是什么反应?” “你......你难道不该激动?不该高兴?不该......” 这可是天道筑基的至宝! 寻常弟子见了,怕不是早就激动得涕泪横流,纳头便拜了。 可这丫头...... 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倒显得自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 苏清寒想了想,很认真地开口:“师尊辛苦。” “......就这?” “嗯,东西很好,我很满意。” 苏清寒又补充了一句,语气诚恳。 云海长老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只觉得脑仁都有些疼。 他摆了摆手,一副懒得再跟她计较的模样,语气却不自觉地,又放缓了几分,嘘寒问暖起来。 “筑基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你刚从外头回来,想来也是舟车劳顿,要不,先歇息几日,养足了精神再说?” 苏清寒摇了摇头。 “不必。” 云海长老又道:“那......那可需要为师为你讲解一番这天道筑基的关窍?此法凶险,稍有不慎,便是道基尽毁的下扬,万万不可大意。” 苏清寒依旧摇头。 云海长老看着她,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些什么。 比如,这万载地心乳药性至阳至刚,需以阴柔法门调和。 又比如,那九窍玲令参灵气磅礴,吞服之时,需以神识引导,寸寸炼化。 再比如,那北冥玄元果...... 可话到嘴边,他又给咽了回去。 老者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那点为人师表的骄傲,碎了一地。 他觉得自己不像是收了个徒弟。 特么自己只需要提供东西就好。 其他什么也不用做。 妈的! 我还能教些甚么?! “行吧,你心中有数便好。” 他最后嘱咐了一句,大手一挥,“为师今日,便亲自为你护法!你且安心突破,这云海殿内,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来,扰了你的清净!” 说罢,他便领着苏清寒,走入殿内,来到了一处更为幽静的偏殿。 此地,似乎是云海长老平日里真正的清修之所。 殿内空无一物,唯有地面之上,铭刻着一座巨大而繁复的聚灵法阵,阵眼处,是一方温润的白玉蒲团。 随着云海长老将一道灵力打入其中,整座法阵,嗡然运转。 肉眼可见的天地灵气,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化作一道道乳白色的气旋,最终,尽数汇入那方白玉蒲团之内。 “去吧。” 云海长老对着她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走出了偏殿,将那厚重的殿门,缓缓合上。 殿门之外,老者负手而立,神情肃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却满是期待。 第140章 筑基!大圣前来! 殿内。 苏清寒盘膝坐于蒲团之上。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那股股精纯至极的灵气,自四肢百骸涌入,最终汇入丹田气海,心中亦是生出几分感慨。 这便是大宗门的好处。 有靠山,就是不一样。 若是让她自己去寻这三样天材地宝,还不知要找到猴年马月。 她抬起手,轻轻一招。 三样奇珍,便化作三道流光,静静地悬停在她的面前。 “统子,开始了!” 下一瞬。 三样天地奇珍,连同周遭那磅礴浩瀚的天地灵气,竟是在一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尽数吞噬! 【万载地心乳吸收完毕......】 【九窍玲珑参吸收完毕......】 【北冥玄元果吸收完毕......】 【天道筑基所需材料已备齐,开始突破......】 轰—— 何为筑基? 神照,乃是借那天地大道的一缕神韵,映照己身。 终究,是镜花水月,是外物。 而筑基,是于己身这方寸之地,于丹田气海之中,强行开辟出一方道台,铸就自身大道之基。 是变假为真,化外为内。 从此,修士自身便是一方法则的雏形,一方天地的种子。 此举,无异于在血肉凡胎之内,再造乾坤。 其过程,便是破而后立。 苏清寒的四肢百骸,每一寸经络,每一块骨骼,都在那浩瀚磅礴的灵气冲刷之下,寸寸碎裂。 她的神魂,被那九窍玲珑参的磅礴药力包裹,自气海之中升起,飘荡于一片混沌之内。 这便是修士的识海。 凡人识海,不过一隅。 而此刻,苏清寒的识海,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疯狂扩张。 自此之后,寿元便不再以凡俗的年岁来计量。 自此之后,御风而行,便不再需要符箓外物。 天地灵气,便是手足的延伸。 自此之后,御剑,才算是真正的御剑。 剑不再是手中之器,而是神意所至,心念所达。 不知过了多久。 那一方混沌的识海,终于停止了扩张。 苏清寒的神魂缓缓沉下,落回丹田气海。 一座白玉道台,静静悬浮,缓缓旋转。 偏殿之内,所有的光芒,尽数敛去。 苏清寒缓缓睁开眼。 筑基,功成。 ... 东胜神州,有一座山。 此山,唤作花果山。 今日,这仙家福地,洞天之处,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山间,有老猿正自溪边掬水,忽地抬起头,一双火眼金睛望向云端,嘿嘿一笑,将手中水渍在毛上擦了擦,身形一纵,便已立于一株苍翠的古松之上。 “哟,贵客临门,有失远迎。” 云头落下,现出一位女子。 白发如霜雪,垂落至腰际,一身素袍,不染纤尘,面容绝美,只是那双异色的眸子里,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 老猿挠了挠腮,口吐人言,嗓音里带着几分熟稔的揶揄:“晏天尊今日怎的有这般闲情逸致,来我这穷山恶水之地?莫不是九霄之上的烽火,已经烧完了?” 被称作晏天尊的女子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老白,多年不见,你这猴儿,还是这般嘴上不饶人。” 老猿大笑,自松枝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天尊说笑了,俺老白可不敢跟您饶舌,请吧,大王已在洞中等候多时了。” 女子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随着那老猿,一路行至山涧深处。 只见一道瀑布自崖顶垂落,如龙挂壁,水声轰鸣,溅起万千珠玉。 老猿口中念念有词,那瀑布竟是从中断开,向两侧分流,露出一座幽深的洞府。 洞口有石碣,上书十个大字: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有诗云: 一派白虹起,千寻雪浪飞。 海风吹不断,江月照还依。 冷气分青嶂,余流润翠微。 潺潺名瀑布,真似挂帘帷。 洞内别有天地,并非想象中的潮湿阴暗,反倒石室宽阔,器物俨然。 正中央,一方石座之上,一道身影斜斜靠坐,身披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足蹬藕丝步云履。 他闭着眼,一手搭在膝上,一手百无聊赖地轻叩着扶手,那双搁在石座旁的,是名震三界的如意金箍棒。 女子走入洞中,在石座前站定。 那道身影,才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何等的眼睛,仿佛蕴着两团烧穿了天地的烈火,金光迸射,威势无边。 “晏丫头。” “想当年,你凭着一手斩妖剑,杀得九霄之上血流成河,万妖俯首,这才挣下了‘天尊’二字,怎么,今日九霄之上无人可用,竟想起来我这妖窟,搬救兵了?” 晏天尊脸上不见恼色,只是轻轻一叹,寻了处石凳,自顾自坐下。 “大圣说笑了。” 齐天大圣孙悟空嗤笑一声,自石座上坐直了身子,上下打量着她。 “你这一身气息,虚浮不定,想来是那九幽的神魔,又不安分了?怎么,你九霄仙界不是号称万法之源,玄门正统么?连自家门户都守不住了?” 晏天尊端坐不动,声音平淡。 “九幽之主已然苏醒,万族之争的烽火,已燃遍九霄,我等......亦身在局中,自顾不暇。” 孙悟空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 “所以?” “所以,我需要帮手。” 晏天尊抬起头,那双异色的眸子,直视着他,“我于一方小界,寻到一株好苗子。” “哦?”孙悟空来了兴致,“好苗子?” “不错。” “能让你晏天尊都称一句‘好苗子’,倒也算得上是凤毛麟角。” 孙悟空摸了摸下巴,“莫非,此人真能于这万族之争的棋局上,落下一子,改了乾坤不成?” “我不知道。” 晏天尊摇了摇头,脸上浮现一丝忧色,“我只知道,她若能成长起来,或许......真有那么一丝可能。” “只是,我怕那株苗子,等不到开花结果,便要被天外的风雨,提前摧折了。” 孙悟空眼珠一转,已然明白了七八分,故作不知地问道:“天外的风雨?莫非,是那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东西,已经盯上她了?” “天魔已有所觉。” “所以......你来我这儿,是想让俺老孙,替你去做那护花之人?” 晏天尊并未否认。 “恳请大圣,降下一道分身,为她护道。” 孙悟空闻言,哈哈大笑,笑声震得整个水帘洞都嗡嗡作响。 “晏丫头,你的本事可不比我小,你亲自去为那人族小辈护道,岂不是更好?何须俺老孙出手?” 晏天尊苦笑一声:“大圣又何必明知故问,九霄战事吃紧,我这本尊尚且分身乏术,如何能再降分身下界?此番前来,已是耗费了莫大代价,留存不了太久。” 孙悟空这才收了笑,他站起身,在洞中踱了两个来回,最终,在那根铁棒前停下。 “也罢。” 他伸出手,在那金箍棒上轻轻一抚,而后,自脑后拔下一根毫毛,放在唇边,轻轻一吹。 金光一闪,那根毫毛,化作一个与他一般无二的孙悟空。 “这道分身,有俺老孙一成的本事,护一个尚未成气候的人族小辈,足够了。” 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洞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呆子!给老子滚进来!” 洞外,并无回应。 孙悟空撇了撇嘴,一脸嫌弃。 “罢了,那夯货,这会儿不是在高老庄,便是在那天河边上,指望不上。” 晏天尊闻言,起身,对着孙悟空,恭恭敬敬地躬身一揖。 “多谢大圣。” 孙悟空摆了摆手,重新坐回了石座之上,又恢复了那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去吧,去吧,莫要扰了俺老孙的清净。” 晏天尊的身影,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洞中。 水帘洞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那道分身走到孙悟空面前,挠了挠头。 “本尊,那人族......在何处?” “......” 孙悟空一愣。 草。 特么忘记问了。 ------------- 今日四更(其实也凑了万字)。 看了最近的评论。 很多人让我可以完结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 中间节奏确实出了问题。 可完结了不是更加草率么...... 至于开马甲换号的事。 玄幻变身文本就没几本。 除非放弃变身,直接去写男主文或者转女频。 我估计很快就会暴露的吧。 第141章 这辈子最烦秃驴了! 殿内,静谧无声。 那原本如漩涡般搅动不休的磅礴灵气,已然尽数归于沉寂。 蒲团之上,苏清寒缓缓睁开了眼。 一抹极淡的金色光华,自她双瞳深处一闪而逝,随即敛去,重归那片清冷。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那气息甫一离口,便化作一缕凝而不散的纯白烟霞,在空中盘桓了片刻,才悠悠散入周遭。 道台静静悬浮,缓缓旋转。 其上道韵流转,自成一方天地。 识海之内,更是无边无际,自此之后,念头所至,便是神意可达之疆域。 四肢百骸,每一寸筋骨,都仿佛被那天地间最为精纯的灵机,重新淬炼锻造过一遍。 这便是筑基。 而且,还是系统出品,毫无瑕疵的天道筑基。 其中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苏清寒站起身,一身绛雪凌寒衣无风自动,轻轻拂动。 这次突破,竟然耗费了三日时间。 看来,以后不能在对敌的过程中,突然突破一个大境界,吓对手一跳了。 不过苏清寒并不是不愿知足之人。 系统给予她的,已是常人一辈子难以想象的,何必再那奢求更多? 迈开步子,走向那扇厚重的偏殿殿门。 门开一线,殿外的天光倾泻而入,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殿门之外,云海长老来回踱步,脸上满是焦急。 听到殿门开启的声响,他几乎是瞬间便转过身来。 “成了?!” 苏清寒点了点头。 “侥幸。” 云海长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天道筑基,虽然是无上筑基之法,可其风险,也是最为凶险。 饶是苏清寒这般天才妖孽之辈,一旦失败,也是道基受损的下扬。 哪怕仅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失败,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如今。 亲口听到苏清寒的确认,他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眉头一拧。 远处,几道气息,正冲天而起,满是怒意。 ... 太阿剑宗,玉衡殿。 气氛沉重。 宗主玉衡真人高坐于殿上,面沉如水。 殿下,陈青云与柳玉二人,长跪于地。 自二人将云州府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禀报之后,这大殿之内,便陷入了这般沉默。 几名闻讯赶来的宗门长老,在听闻事情原委之后,皆是面面相觑,神情各异。 “一剑?” 一名脾气素来火爆的长老,终究是没能忍住。 “陈青云,你再说一遍!你说那位只用了一剑,便将青山宗的筑基长老李玄真给杀了?” 陈青云嘴唇干涩,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家师尊,见其并未有阻止的意思,这才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 “那剑意起于青萍之末,却瞬间席卷天地,弟子......弟子修行百年,从未见过那般......那般剑意。” 那名王长老张了张嘴,还想再问。 玉衡真君终于抬起了眼皮。 “都别问了。” 他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此事,休要再议。”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疑。 休要再议? 这如何能不议? 那可是青山宗的筑基长老! 杀人,对于修行者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杀谁,怎么杀,这便是大事了。 唐家不过是云州府的一方地头蛇,灭了也就灭了,算不得什么。 可她,竟然连青山宗的长老李玄真,也一并给斩了! 李玄真在小元界虽算不上什么顶尖人物,可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前辈高人,更是青山宗宿老。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家弟子的手里,此事若是传扬出去,青山宗岂能善罢甘休? 届时,于如今的太阿剑宗而言,绝非好事。 玉衡真君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可他更清楚,能让师尊云海不惜亲自出山,也要收入门下的弟子,其分量,又岂是区区一个李玄真能够比拟的? 他身为宗主,要顾全大局,要维系宗门颜面。 可他,亦是云海的弟子。 正当他头疼欲裂,思索着该如何将此事压下,寻个由头去与青山宗周旋一二之际。 嗡—— 一声悠远的钟鸣,自山门处响起,传遍了整座太阿主峰。 殿内所有长老,齐齐色变。 玉衡真君更是猛地自座位上站起,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大殿之外。 其余长老,亦是紧随其后。 ... 太阿剑宗,山门之外。 云海翻腾。 数十艘形制各异,却皆是气势恢弘的飞舟,悬停于山门之前。 为首的,是一艘通体由黄金铸就的巨大莲台。 莲台之后,跟着的,便是青山宗的飞舟。 只是与那莲台的阵仗比起来,便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再往后,还有数家在小元界内颇有名望的宗门,此刻皆是跟在后头,一副同仇敌忾,前来问罪的模样。 玉衡真君率众长老立于山门之内,看着这般阵仗,脸色阴沉无比。 小元界四大宗门,并非铁板一块。 太阿剑宗承载上古荣光,名头最响,底蕴最厚,可自那扬大劫之后,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反倒是这天海佛宗,近千年来异军突起,宗内高手层出不穷,隐隐已有后来者居上之势。 其宗门之内,更是有四位金丹境的佛陀坐镇,比起如今的太阿剑宗,声势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天海佛宗的僧人,在这小元界内,向来以两样东西闻名。 其一,是那号称万法不侵的金刚不坏之身。 其二,便是那份喜欢多管闲事的慈悲心肠。 哪里有不平事,他们便会出现在哪里。 哪里有纷争,他们便会出言调停。 只是,这所谓的调停,大多时候,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名头与拳头,逼着弱势的一方,为了所谓的“大局”,咽下苦果。 今日,他们竟是与青山宗,一同来了。 黄金莲台之上,为首的一名老僧,缓缓睁开了眼。 他身披一袭赤金袈裟,面容枯槁,慈眉善目。 只是那双半开半阖的眸子里,不见半点慈悲,唯有深不见底的幽邃。 天海佛宗四大金丹之一,法慧禅师。 一声佛号,自他口中悠悠吐出。 “阿弥陀佛。” “玉衡施主,别来无恙。” 玉衡真君冷哼一声,隔着大阵,沉声道:“法慧禅师,你这般兴师动众,携小元界半数同道,兵临我太阿山门,是何道理?莫非,是觉得我太阿剑宗的剑,已经不够利了,想来亲自试一试么?” 法慧禅师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悲悯,摇了摇头。 “玉衡施主误会了。” “贫僧此来,非为私怨,只为公道。” 他身旁,一名青山宗的长老越众而出,指着山门之内,声色俱厉地喝道:“玉衡!少在那里装糊涂!你太阿剑宗弟子,无故杀我宗门宿老李玄真,此事,你敢说你不知?!” “今日,你们若不交出凶手,给我青山宗一个交代,给我小元界天下同道一个交代!我等,便只好踏平你这太阿山门,亲自来讨还这个公道!” 玉衡真君闻言,怒极反笑。 对方不过区区青山宗,仗着天海佛宗撑腰。 竟然当着他的面,说出如此狂妄之话? 真当太阿如今已经沦落到谁都可欺的地步了? “笑话,你青山宗长老,跑到我大绍王朝的疆域之内,插手凡俗之事,更是对我太阿剑宗的弟子出手,技不如人,身死道消,如今,却反倒有脸来我这山门之前,兴师问罪?” 法慧禅师双手合十,脸上那份悲天悯人的神情,愈发浓郁。 “玉衡施主,你又何必强词夺理。” “李玄真长老德高望重,此番不过是受故人所托,前去照拂故人之后一二,何来插手凡俗之说?反倒是贵宗那位弟子,行事乖张,杀心深重,一言不合,便要屠人满门,此等行径,与魔道何异?” “贫僧听闻,玉衡施主执掌太阿以来,向来以仁德示人,以规矩立宗,如今,莫非是要为了区区一名弟子,便要自毁门规,坏了这小元界的安宁么?” 他这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将自己摆在了道德的至高点上。 更是暗暗点出,你玉衡若是护短,便是与整个小元界的正道为敌。 玉衡真君气得浑身发抖。 草。 这辈子最烦秃驴了!(PS:不要误解我的意思哇!) 第142章 讨个公道? 玉衡真君正欲开口反唇相讥。 身后,那名脾气火爆的王长老已是上前一步,声如洪钟。 “放你娘的狗屁!” “我太阿剑宗的弟子,便是犯了天大的错,也自有我宗门规矩处置,何时轮到你们这些外人,在我山门口指手画脚?” 王长老身后,数名长老亦是齐齐踏出,人人面带怒色,气机连成一片,竟是将那天海佛宗带来的威压,都顶了回去。 苏清寒做了再天大的错事,那也是他们太阿剑宗的事。 是罚是赏,自有门规处置,自有师长论断。 可如今,外人兵临城下,要他们交出自家弟子去赔罪。 这便是将太阿剑宗的脸面,按在地上,狠狠地踩。 对外,怎能落了下风? 这口气,谁也咽不下。 黄金莲台之上,法慧禅师脸上的悲悯之色不变,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他身旁,青山宗的飞舟之上,一道气息再也掩盖不住。 一名身着青色宗主袍服的中年男子越众而出,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玉衡真人。 青山宗宗主,赵长生。 亦是青山唯一的金丹。 “今日,你若不交出那行凶的弟子,给我青山宗上下一个交代!我青山宗,便与你太阿剑宗,不死不休!” “难不成,你太阿剑宗,当真要为了一个弟子,试试这天下正道的怒火吗?!” 他猛地一挥手。 身后,那数十艘飞舟之上,所有闻讯而来的宗门修士,皆是齐齐亮出了法宝兵刃。 一时间,剑气冲霄,宝光耀日。 肃杀之气,席卷云海。 玉衡真人看着这般阵仗,不怒反笑。 他缓缓拔出腰间长剑,剑身之上,并无半分华彩,却自有一股镇压山河的厚重。 “我太阿剑宗的剑,也未尝不利!” 身后,王长老等人,亦是齐齐拔剑。 嗡—— 十数道剑鸣,汇成一道。 剑拔弩张。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此刻。 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滚滚而来。 “吵什么?” “老夫的徒儿刚刚筑基功成,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 “你们这群人,在山门口鼓噪不休,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此言一出。 赵长生刚要发作,可下一瞬,他脸上的怒容,便骤然僵住。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自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片天地。 山门之外,那十数艘飞舟之上,近千名所谓的正道修士,有一个算一个,皆是面色惨白如纸,只觉得心头压了一座无法撼动的神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更有甚者,修为稍弱,已是口鼻溢血,身形摇摇欲坠。 “云......云海......” 赵长生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挤出两个干涩的字眼,眼中满是无尽的恐惧。 云海! 太阿剑宗的太上长老! 他们只记得如今的太阿剑宗,行事怀柔,宗主玉衡亦是主张以和为贵。 却忘了,当年,眼前这位,曾凭着一柄剑,杀得整个小元界噤若寒蝉,被誉为小元第一剑尊! 其实力,早已超出了常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这,才是太阿剑宗真正的底蕴! 一时间,先前那份同仇敌忾,那份兴师问罪的汹汹气焰,荡然无存。 然而。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 那黄金莲台之上的法慧禅师,却是缓缓睁开了眼。 “阿弥陀佛。” “云海施主多年未出,这脾气,倒是比当年的剑锋,还要盛上三分。” 他双手合十,对着虚空,遥遥一拜。 “只是,公道二字,非由一人一剑而定。” “贫僧今日,亦是请来了一位故人,想与施主,好好论一论这公道二字,究竟该如何写。” 话音落下。 法慧禅师的身后,那片虚空,竟是如同水面般,荡开了一圈涟漪。 紧接着。 又是一尊通体由白玉铸就的莲台,自那涟漪之中,缓缓驶出。 莲台之上,同样端坐着一名老僧。 只是这名老僧,身形魁梧,不怒自威,一身气息,竟是丝毫不弱于法慧禅师。 又是一位金丹! 玉衡真君的面色,终于彻底变了。 他身后的王长老等人,或许只觉得是又来了一位金丹,心头愈发沉重,可玉衡真君,却只觉一股寒气自尾椎骨,直冲天灵。 天海佛宗,这一次,竟是连这一位也请动了! 法严! 与他师尊云海,是同一辈的人物! 更是早在百年前,便已踏入金丹中境的大能! 相传此人常年于天海佛宗的镇魔塔下闭死关,不问世事,只为镇压塔中一尊上古大魔,今日,怎会出现在此地? 玉衡真君心中,一瞬间,雪亮通透。 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天海佛宗的野心,小元界内,人尽皆知。 只是苦于寻不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来压太阿剑宗一头。 当日,苏清寒在云州府,一剑斩了青山宗的筑基长老李玄真。 只要稍加打探,便能知晓,那出手之人,不过是神照之境。 一名神照境的弟子,能一剑斩杀成名已久的筑基修士! 这等天赋,这等战力,又岂会不引人注意? 今日此局,分明是天海佛宗借着青山宗的由头,打着为天下正道讨还公道的幌子,行的是借刀杀人之事! 他们要杀的,不是什么凶手。 他们要断的,是我太阿剑宗未来千年,再度崛起的希望! 思及此,玉衡真君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已然泛白。 云海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他的身旁。 老人一身朴素的白袍,在这漫天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中,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魁梧如山的身影上。 “法严,你这老秃驴还没死呢?” 闻言,法严禅师,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与云海的视线,在半空中悍然对撞。 “你这老匹夫都还活着,贫僧又怎敢先行一步?” “只是,多年不见,你这嘴,还是如当年一般,又臭又硬。” 云海嗤笑一声,不以为意。 “老夫的嘴硬不硬,不打紧,就是不知道,你佛宗的金身,比起老夫的剑,哪个更硬一些。” 一旁,法慧禅师双手合十,脸上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阿弥陀佛,云海施主,何必一见面,便动了嗔念。” “今日之事,关乎我小元界正道的颜面,亦关乎天下公理,并非你我二宗私怨。” “贵宗弟子,行事乖张,杀孽深重,已是入了魔障,我等此来,亦是为了贵宗着想,免得他日,此女为祸苍生,让你太阿剑宗,背上千古骂名。” 云海侧过头,瞥了他一眼。 “你这小秃驴,倒是比你师兄会说话。” “只是,我太阿剑宗的弟子,是仙是魔,自有我云海来断,便是她真要为祸苍生,那也是我太阿剑宗,自家的事。” “何时,轮到你天海佛宗,来我山门口评头论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十数艘飞舟之上的各路人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还是说,你天海佛宗,如今已然能替这天下正道,做主了?” 此话一出,法严禅师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怒意。 “云海!你......” 云海却不待他把话说完,径直打断。 “你什么你?” “想动手,那便划下个道来,是你们一起上,还是你天海佛宗的两个老秃驴,与我单打独斗?” 他伸出一只手,对着那两尊莲台,轻轻勾了勾手指。 “老夫今日,接着便是。” “若是不敢动手,只是想在这里,凭着人多,吵嚷几句,那便趁早滚蛋。” 狂! 何等的狂妄! 山门之外,近千名修士,有一个算一个,此刻皆是面色涨红。 可任凭云海如何挑衅,却无一人,敢先动手。 青山宗宗主赵长生的嘴唇哆嗦着,他看向莲台之上的两位佛宗大能,眼中满是期盼。 可那两位,却皆是沉默不语。 单打独斗? 谁敢与云海单打独斗? 这不是厕所里点灯——找屎么? 那就只能二打一了。 虽然传出去,有些丢人。 可一旦退去,任由那名太阿弟子成长起来,那等妖孽天赋,假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 此子,断不可留! 二人对视一眼,再无犹豫。 法严禅师那魁梧的身躯,自白玉莲台之上,缓缓站起。 他口诵佛号,声音却如金铁交击。 “阿弥陀佛。” “既然如此,那便得罪了!” 与此同时,法慧禅师亦是双手合十。 “善哉,善哉。” 话音未落。 一尊怒目金刚法相,自法严身后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一朵十二品金莲,自法慧脚下缓缓绽放,佛光普照。 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浩瀚磅礴的气息,一左一右,朝着云海,悍然压下。 云海见状,不怒反笑。 “来得好。” 第143章 真正要找的人! 怒目金刚法相,宝相庄严,一拳递出,便有万钧之力,压得虚空寸寸塌陷。 十二品金莲,佛光普照,每一片莲瓣都似一方小世界,流转之间,镇压万法。 两名金丹大能联手,威势何等恐怖。 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之势,要将云海当扬镇压。 众人只觉心头沉重。 面对如此攻势,云海抬起手,对着虚空大喝。 “剑来。” 嗡—— 一声剑鸣,自九天之上传来。 一道流光撕裂云海,瞬息而至,落入云海手中。 苍茫剑意,冲霄而起。 “斩。” 一道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剑光斩出。 剑光一分为二。 一道,逆流而上,迎向那尊金刚法相。 另一道,横斩而出,扫向那十二品金莲结成的法阵。 下一瞬。 金刚法相那坚不可摧的巨掌,自掌心处,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紧接着,那缝隙迅速蔓延,如蛛网般,瞬间遍布了整尊法相。 轰—— 高达千丈的怒目金刚,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金光,消散于云海之间。 而另一边,那十二道莲瓣结成的封镇法阵,亦是被那道横斩而出的剑光,从中一分为二。 莲瓣哀鸣,光芒黯淡,倒飞而回,重新在法慧禅师的脚下,汇成一朵残缺的金莲。 法严禅师身形剧震,那张不怒自威的老脸上,涌上一抹骇人的潮红,喉头一甜,竟是硬生生将一口逆血咽了回去。 法慧禅师亦是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迹。 云海的脸色,同样不是很好看。 强,确实很强。 可他终究,只是一人。 见自家师尊已然动手,玉衡真君哪里还坐得住。 他猛地转过身,面向山门之内,数千名太阿弟子早就聚集在山门口。 手中的长剑,缓缓举起,剑尖直指苍穹。 声音如雷,响彻云霄。 “尔等可见!” “外敌兵临,欺我太阿无人,欲以众凌寡,断我宗门香火!” “我太阿一脉,自上古持剑至今,剑锋之上,饮过妖魔血,斩过神佛首!” “何曾有过,任人欺于山门之前,而闭门不出的道理?!” “今日,辱我太阿者,便是死敌!” “太阿剑宗,弟子听令!” 身后,数千名弟子,齐声爆喝,声震寰宇。 “弟子在!” 玉衡真君眼中杀意沸腾,手中长剑骤然挥下。 “起剑阵!杀外敌!” ... 云海殿内。 苏清寒并未对云海的突然离去放在心上。 毕竟,对方乃太上长老,专门抽三日时间为自己护法,已经算是不错了。 既然已经突破,那自然不用一直拖着对方。 她默默盘算着,如今已入筑基之境,卷宗上的妖魔并不多,怕是也榨不出多少油水。 接下来,该去哪里,寻些更强的对手。 可就在此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自山门方向传来。 紧接着,数道强横无匹的气机冲天而起,搅动风云。 苏清寒的眉头,微微一挑。 神念如潮水般,朝着山门方向探去。 如今她已入筑基,神念所及,何止千里。 山门之外的景象,瞬间清晰地映入她的识海。 两尊莲台,数十艘飞舟。 金刚法相,佛光普照。 还有自家师尊那以一敌二,略显吃力的身影。 以及玉衡真君那慷慨激昂,号令全宗的怒吼。 嗯? 什么情况? 自己不过是闭关三日,怎么一出来,宗门就变成这样了? 她略一思索,便已明白了七八分。 青山宗。 这是寻仇,寻到家门口来了。 苏清寒的面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她不再犹豫。 绛雪凌寒衣无风自动。 宵练剑自行飞至她的脚下。 下一瞬。 白色的剑光,自云海殿内冲天而起。 其速之快,撕裂长空。 径直朝着那喊杀声震天的山门之外,破空而去。 ... 山门之前,战作一团。 太阿剑宗的护山大阵早已开启。 数千名弟子结成剑阵,剑气纵横,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朝着那十数艘飞舟拍去。 玉衡真君一马当先,御剑掐诀,飞剑如灵蛇般疯狂朝着赵长生攻去。 赵长生心中叫苦不迭。 同为金丹初境,他自问在小元界内,也算是一方高手。 可今日与这玉衡真君一交手,他才真正明白,四大宗门的底蕴,究竟有多恐怖。 他这边左支右拙,险象环生。 另一边,那些跟着他来摇旗呐喊,想着能分一杯羹的宗门,此刻更是没了半点战意。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儿?” 一艘飞舟之上,几名宗门的长老凑在一处,看着前方那悍不畏死的太阿剑阵,脸上满是晦气。 “说好了是来讨个公道,怎么就打成这样了?” “公道?狗屁的公道!青山宗死了个长老,天海佛宗想借机打压太阿,咱们跟着来,不就是图个好处?可眼下这光景,好处没捞着,别他娘的把自家的老本都赔进去!” “不错!我等与太阿剑宗又无深仇大恨,犯不着为了青山宗许诺的那点东西,就把命搭在这里!” “撤吧,再不撤,等那剑阵冲过来,咱们这几艘破船,可顶不住几下。” 人心,散了。 本就是乌合之众,顺风仗打得,逆风仗,谁也不愿打。 一时间,竟有数艘飞舟,悄然后撤,脱离了战圈,一副随时准备跑路的模样。 赵长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高天之上。 云海真君以一敌二,未落下风。 两名佛宗金丹被死死缠住,根本无暇抽身来助他。 可若是今日,就这般退去...... 自家长老被太阿的弟子所杀,他这个宗主,带着天海佛宗与小元界半数同道前来问罪。 结果倒好。 非但没能讨回公道,反而被人家在山门口,打得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以后,他青山宗还如何在小元界立足? 他赵长生,还混个什么? 不如回家养猪去得了! 不行! 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退! 一念至此,赵长生眼中闪过一抹疯狂。 他猛地逼退玉衡真君一剑,而后运气于胸,声音裹挟着灵力,传遍山野。 “诸位道友,助我青山宗攻破此阵!今日之后,我青山宗,愿献出宗门秘境‘青木灵谷’,与诸位共享百年!” 此言一出,那些本已心生退意的修士,精神猛地一震。 青木灵谷! 那可是青山宗的根基所在! 传闻在其中修炼一日,可抵得上在外百日! 一时间,贪婪压过了恐惧。 一时间,那些本已萌生退意的各路人马,眼中贪婪之色再起,竟是压过了对太阿剑阵的恐惧。 攻势,愈发猛烈。 太阿剑宗的护山大阵虽是上古所传,玄奥非凡,可终究需要人力维持。 对方修士的人数,本就数倍于己方。 此消彼长之下,剑阵运转,已是险象环生。 一名太阿长老为护住身后弟子,被三件法宝同时击中,口喷鲜血,自半空中跌落。 更有数名年轻弟子,灵力耗尽,被那漫天法宝的余波扫中,当扬身死道消。 玉衡真君目眦欲裂,可他被那赵长生死死缠住,亦是分身乏术。 他心中已是沉到了谷底。 难道今日,太阿剑宗当真要在此,折了颜面,损了根基? 可便在此刻。 一道极致的白光,自太阿主峰深处,冲天而起。 那剑光快到极致,撕裂云海,径直穿过了那喊杀声震天的战扬。 众人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抬头望去。 只见一名女子,脚踏一柄通体白玉的长剑,悬停于战扬之上。 一身衣袍,胜过天上雪。 一头青丝,未束未簪,随风而动。 那张面容,更是让在扬无数自诩见多识广的修士,一瞬间忘了呼吸。 “那......那是何人?” “好一个......好一个绝世之人!” 高天之上,正与两名佛宗金丹缠斗的云海,见到那道身影,心中猛地一沉。 糟了! 光顾着打架,忘了嘱咐这丫头,千万别跑出来! 玉衡真君更是面色大变,他拼着硬受赵长生一记术法,借势倒飞而回,落至那女子身前,急声喝道:“清寒!回去!快回宗内去!” 他这一退,彻底暴露了。 黄金莲台与白玉莲台之上,法严与法慧两位佛宗金丹对视一眼。 他们活了上千岁月,是何等人物。 只一眼,便从玉衡真君那失态的举动中,从云海那瞬间变化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 此人! 便是他们此行,真正要找的人! 第144章 筑基......斩金丹? 她看见了那些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同门弟子。 看见了那些苦苦支撑,身上早已挂彩的宗门长老。 也看见了自家师尊以一敌二,虽未落下风,却也始终被死死牵制的窘境。 她自诩不是什么好人。 可这些人,皆因她惹的事,而落到如此下扬。 那她,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她看着挡在身前,一脸焦急的玉衡真君,又看了看高天之上,那怒发冲冠的云海。 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必受之以果。” 下一瞬,她左手掐一灵诀,右手并指如剑。 有道音自她唇间,悠悠吐出,清冷如月。 “太阿本初,道衍一剑。” “剑起昆仑,意化千江,一念生灭,万法归藏。” 话音落下。 她脚下那柄白玉宵练,发出一声清越龙吟,骤然碎裂开来。 化作千百道一般无二的剑影,如一扬骤然而至的暴雨,朝着那十数艘飞舟,席卷而去。 踏入筑基,又身兼两大至臻法门。 她如今的实力,早已不是神照境时可以比拟。 在她面前。 金丹之下,皆无是她对手。 那些先前还不可一世的各路修士,此刻在那千百道剑影面前,便如同待宰的羔羊。 每一道剑影掠过,必有一名修士,眉心洞开,自半空中坠落。 惨叫声,此起彼伏。 【击杀神照九重生物×3,获得经验值2700W点】 【击杀神照八重生物×7,获得经验值5600W点】 【击杀神照七重生物×15,获得经验值9000W点】 【击杀......】 【击杀筑基一重生物×2,获得经验值2000W点】 【击杀筑基二重生物×1,获得经验值2000W点】 ...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宿主:苏清寒】 【等级:45(筑基五重)】 一连串的提示音在脑海中疯狂响起,经验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暴涨。 她的气息,也在节节攀升。 感受对方的变化,让那两位与云海缠斗的佛宗金丹,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这是...... 什么情况? 为何这女子的气息,会越来越强?! 还是说,其本身实力,便是如此? 众所周知。 除非修炼到元婴之境,方可改换容颜。 而在此之前,修士的面容虽会减缓衰老。 可修道一途,动辄百年时日。 大多数筑基以上的修士,都是年纪颇大的模样。 可对方这般年轻,最多也不可能超过三十之余! 也就是说! 太阿剑宗,出了个三十不到的筑基中境?! 恐怖如斯!!!! 若是让这二人知道,苏清寒方才十九,前些日子还是神照。 怕是更要道心破碎。 可即便如此。 三十的筑基中境,足以让二人不顾一切,也要扼杀这般存在! 法严禅师眉头一皱,怒目金刚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他不再有半分犹豫,一口精血猛地喷在法相之上。 金刚法相的气息,骤然暴涨数倍,竟是死死缠住了云海,任由云海剑气纵横,亦是寸步不退。 法慧瞬间明白意思。 师兄这是要用秘术强行拖住云海,让自己动手。 他不再理会云海,转过身,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死死锁定了苏清寒。 “阿弥陀佛。” “施主杀孽如此之重,贫僧,今日便只好送施主,往生极乐了。”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掌。 那是一只干瘦的手掌,可抬起的一瞬间,却有万丈佛光,自他掌心绽放。 一尊巨大的金色掌印,凭空而现,遮天蔽日,朝着苏清寒,缓缓压下。 金丹境的全力一击。 这一掌之下,空间凝固,万法寂灭。 苏清寒眯起了眼睛。 筑基与金丹,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云泥。 哪怕系统给她的根基再过妖孽,实力再过恐怖,可这横亘在前的,终究是一道几乎无法逾越的天堑。 可...... 那又如何? 想当初,在黄风寨里,只差一步,便要万劫不复的命运。 她从一个任人摆布的压寨夫人,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靠的,从来不全是什么神佛庇佑,也不是什么天道垂青。 固然,有金手指的存在。 可若在当初,她没有不顾一切去击杀那山贼。 或许,早就是另外一种人生。 修行这条路,走得越远,她便越是明白。 所谓修行,修的从来不只是那一身通天彻地的修为。 更是那颗不肯向任何人,任何事,低头的本心。 今日,她若是退了。 那她苏清寒,便还是那个在黄风寨里,任人摆布的压寨夫人。 一身修为,又有何用? 长生逍遥,又有何意? 云海真君双目欲裂,心中怒火焚烧。 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周身剑气疯狂暴涨,竟是不顾自身道基受损,也要挣脱那金刚法相的束缚。 “秃驴,你敢!!!” 死死缠住他的法严禅师,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佛血,脸上却露出一抹扭曲的快意。 “云海,亲眼看着太阿未来的希望陨落,感觉如何?” 另一边,玉衡真人也是瞬间反应过来,手中长剑嗡鸣,人剑合一,便要不顾一切地冲向苏清寒。 可一道身影,更快地拦在了他的面前。 青山宗宗主赵长生,满脸怨毒,手中青锋剑势大开大合,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死死地将玉衡真人拖住。 “玉衡!你的对手是我!” “滚开!” 玉衡真人怒喝,剑光如潮,却始终无法在瞬息之间,突破赵长生的封锁。 下方,秦简一张老脸早已没了半分血色,他看着那遮天蔽日的金色掌印,放声嘶吼。 “快!快去保护小师叔!!!” 几名长老闻言,亦是强提一口气,想要冲上前去。 可,如何来得及? 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 那是足以镇压一方天地的伟力!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只有金丹,才能抵挡金丹。 可眼下,太阿剑宗的两名金丹,皆被死死缠住,分身乏术。 完了。 所有太阿剑宗的弟子长老,心中皆是猛地一沉。 他们看着那道立于掌印之下的白衣身影,仿佛已经看到了她身死道消,魂飞魄散的结局。 那般惊才绝艳,那般风华绝代。 终究,还是要如流星般,在这太阿山门之前,骤然陨落。 苏清寒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那弧度里,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几分决绝。 “太阿本初,道衍......一剑。” 下一秒。 她竟是迎着那遮天蔽日的掌印,逆流而上,主动投了进去。 “什么?她难道是疯了不成?!” 这一刻,无论是敌是友,无论是何等修为,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她疯了。 法慧禅师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亦是闪过一丝错愕。 他想不明白。 可下一瞬,他便不需要再想了。 在那道白衣身影,与那金色掌印接触的一刹那。 嗡—— 她身上那件绛雪凌寒衣,骤然间白光大盛,衣袂之上,青红二色的飞鸟图样,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巨大的飞鸟虚影,冲天而起,悍然迎上了那只金色巨掌。 佛光与白光轰然对撞。 逸散开来的气浪,将众人吹的东倒西歪。 待到光芒散去。 法慧脸上的错愕,瞬间凝固。 不等他反应过来。 那道身影,已然穿过了那片消散的光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近在咫尺。 法慧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下意识地便要抽身后退。 可苏清寒,又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那千百道原本正在屠戮着各路修士的剑影,在这一刻,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骤然调转方向,化作一道道流光,尽数汇入她高举的右手之中。 一柄巨大的白玉剑影,轰然成型。 剑身之上,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色煞气,冲天而起。 【血海深仇】的增益,已然叠至顶峰。 “我有一剑,未曾出鞘。” “今日,便请佛陀......赴死。” 话音落下。 巨剑斩落。 这一剑,抽空了她体内刚刚因升级而暴涨的全部灵力。 这一剑,是她倾尽所有,赌上一切的一剑。 “不好——!!!” 法慧禅师终于感受到一丝不对劲。 难道... 这便是天才吗? 仅仅是筑基,竟能爆发如此恐怖的战力? 他周身佛光暴涨,十二品金莲自脚下疯狂旋转,层层叠叠的金色光幕,将他死死护在其中。 然而。 没用的。 在那柄裹挟着无边杀意的巨剑面前,所有的防御,都脆弱不堪。 咔嚓—— 金莲破碎。 光幕消散。 在法慧禅师那双写满了惊骇与不信的眸子里,白玉巨剑,一斩而过。 噗—— 一道血线,自他眉心,一路蔓延至小腹。 那身赤金袈裟,轰然碎裂。 一道魁梧的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自高天之上,倒飞而出,最终重重地砸落在下方太阿剑宗的山门之外,砸出一个深坑,生死不知。 天地之间,一片死寂。 先前还喧嚣鼎沸的战扬,在这一刻,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地望着那道立于高天之上的白衣身影。 高天之上,死死缠住云海的法严禅师,动作一僵。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那道白衣身影,又看了看下方山门外,深坑中的狼藉。 不怒自威的脸上,再无半分战意,只剩下无尽的荒谬。 筑基......斩金丹? 这他娘的,是什么道理? ------------ 依旧4章万字(其实字数都够6章了) 感谢支持! 新书筹划中,大纲做的很认真。 回归到以前的节奏上。 第145章 四大金丹齐聚 太阿山门之外,云海死寂。 震天的喊杀与轰鸣,尽数消散。 只余清风过山岗。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那道立于高天之上的白色身影上。 那可是法慧禅师! 天海佛宗四大金丹之一,在整个小元界都享有盛名的金丹大能啊! 其一身修为,浑厚无比,金刚法身更是号称万法不侵,绝非那些靠着丹药外物堆砌上去的寻常金丹可比。 可眼前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本已心生退意,又被赵长生许诺的重利勾起贪念的各路修士,此刻只觉得手脚冰凉。 连法慧禅师都生死不知。 他们的下场...又会是如何? “这......这太阿剑宗,是藏了个什么怪物?” “快跑!这公道,谁爱讨谁讨去!老子不奉陪了!” 另一边,太阿剑宗的弟子们,亦是纷纷回过神。 “小师叔......赢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小师叔一剑......斩了金丹?” 玉衡真君与一众长老,更是怔在原地,望着那道身影,久久无言。 高天之上,云海深吸一口气,仰天大笑,笑声滚滚,震散了云海。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里满是快意。 “不愧是我云海的徒儿!不愧是我太阿未来的希望!”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法严禅师那张僵硬的脸上,眼神冰冷。 “老秃驴,你那师弟方才说,要送我徒儿往生极乐?如今,他自己倒是先走一步,不知这极乐世界,滋味如何?” “你天海佛宗兴师动众,领着这小元界半数同道,打着公道的幌子,不就是想杀我这徒儿,断我太阿的根么?” “现在,该轮到老夫,与你好好算一算这笔账了。” 法严收回目光,垂下眼帘,一张老脸阴晴不定。 荒谬。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可紧随而来的,并非恐惧,而是比先前浓重十倍的杀心。 一个筑基,便能逆伐金丹! 若是让她今日走了,再给她十年,百年,这小元界,还有谁能制她? 届时,休说他天海佛宗,怕是整个天下,都要笼罩在她一人的剑影之下! 思及此,他不再有半分犹豫。 此女,今日,绝不可活着离开此地! 他对着山门之内外,所有尚存的修士,朗声开口,声传百里。 “诸位施主,今日之事,早已非一宗一派之恩怨。” “此女,身负滔天杀孽,心性狠戾远超魔道,观其根骨,不过二十,却已臻筑基之境,更能逆伐金丹,此等人物,绝非人子,乃是应劫而生之魔星!” “她今日能为泄愤,一剑斩我佛宗金丹,他日,便能为己欲,屠戮天下万民!” “贫僧今日,非是为一己之私,亦非为宗门之怨,乃是为这天下苍生,为这朗朗乾坤,斩此祸源!免得他日,生灵涂炭,悔之晚矣!”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拍胸口,一口精血喷出,双手于身前结成一个玄奥的法印。 “佛国万里,闻我法音!” “两位师弟,此地有大魔出世,祸乱苍生,还请速来,共诛此獠!” 他口中高诵佛号,那声音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金色波纹,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瞬间远去。 云海的面色,骤然一变。 天海佛宗,这是彻底疯了! 为了杀一个苏清寒,竟是不惜将宗门之内,所有的金丹大能,尽数调来! 众所周知,天海佛宗共有四大金丹,共治佛宗,平日里皆是坐镇一方,轻易不出。 可如今,法慧生死不知,法严在此,竟是又唤来了另外两位! 这是要彻底与太阿剑宗撕破脸,在此地,做个了断! 云海脸上的狂傲笑意,缓缓敛去。 他瞬间便明白了天海佛宗的盘算。 今日,太阿剑宗与天海佛宗,已然结下死仇。 又有苏清寒这等万年不遇的妖孽横空出世。 若是今日不能将其扼杀于此,那么来日,太阿剑宗必将因为此女,重现上古荣光,而他天海佛宗,便只有覆灭一途。 所以,他们赌上了所有。 就在此刻,远方的天际,两朵巨大的金色莲台,破开云海,由远及近,瞬息而至。 莲台之上,各立着一名老僧。 左首一人,手持一串乌金念珠,面容枯瘦,眼窝深陷,周身气息阴冷,不似佛门高人,反倒有几分鬼气森森。 右首一人,则宝相庄严,身形肥硕,脸上挂着弥勒佛般的笑意,只是那双眯起的眼睛里,却有寒光闪烁。 天海佛宗,四大金丹,齐至! 两股丝毫不弱于法严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 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太阿剑宗众人,心头刚刚升起的那份狂喜,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完了。 一位金丹,小师叔能斩。 可如今,是三位! 三位成名已久的金丹大能! 苏清寒立于半空,轻轻咬了咬下唇,心中满是苦涩。 刚刚那一剑,看似威猛,可并没有经验值增长的消息提示。 这说明,法慧未死。 那一剑,看似毁天灭地,将金丹大能都斩落云端,可终究,未能取其性命。 而自己,为了发出那一剑,已然耗尽了体内所有的灵力。 如今,别说再战金丹,怕是随便来个筑基修士,都能要了她的命。 又出现两尊金丹。 难不成,今日真的要跑路了? 她正思忖间,那新来的两名金丹老僧,自莲台之上落下,与法严并肩而立。 他们甚至没有看云海一眼,更没有理会下方那数千名严阵以待的太阿弟子。 三位金丹大能,六道目光,齐齐锁定在了苏清寒的身上。 云海的目光,落在那道白衣身影之上,眼神复杂。 今日,太阿剑宗或许会元气大伤,或许会折损惨重。 但,无论如何。 只要苏清寒不死,太阿便有希望。 太阿的传承,不仅能延续下去。 乃至重回上古时期那般,一剑可令万法寂的无上风光! “好一个天海佛宗,好一个慈悲为怀,三大金丹齐出,只为度我这一个不成器的徒儿,这等阵仗,我还是头一回见识,不知是该说我这徒儿面子大,还是你佛宗的脸皮,比这太阿山还厚?” 他周身的气息,在这一刻骤然暴涨,衣袍鼓荡,须发皆张。 一股苍茫霸道的剑意,自他体内冲霄而起,搅动了整片天地的风云。 “玉衡!” 他头也未回,声音却如惊雷,在玉衡真君的耳畔炸响。 “带她走!今日,便是拼却我这把老骨头,也要为我太阿,争一个未来!” 法严禅师双手合十,脸上无悲无喜。 “云海施主,你着相了。” “生死不过轮回,此女魔星降世,乃是天地之劫数,我等今日出手,非是杀生,而是顺天应人,止损截劫,乃是大功德,她能陨于我佛门之下,亦是她的造化。” 另一名肥硕老僧则是笑呵呵地开口。 “善哉,善哉,早登极乐,亦是一种解脱。” 玉衡真君听着这番无耻至极的言论,恨不得当场给这三人一人一个大逼斗。 可他更清楚,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说到底。 还是如今的太阿剑宗,实力拼不过天海佛宗。 他牙关紧咬,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苏清寒身侧,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灵力汹涌,便要不顾一切地撕裂虚空,强行带她离去。 “走!” 然而。 话音还未落下。 “阿弥陀佛,玉衡施主,何必着急呢?” 肥硕老僧与那枯瘦老僧以及先前便已在此的法严禅师,三人同时抬起手。 三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根同源的佛力,冲天而起,于云海之上,汇聚成一片巨大的金色天幕。 天幕之上,梵文如雨,佛音阵阵。 竟是将这方圆百里,尽数化作了一方牢不可破的囚笼。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云海看着那片将所有退路尽数封死的金色天幕,那张向来狂傲不羁的脸上,那份笑意,却愈发浓烈。 他猛地一甩袖,将玉衡与苏清寒二人,径直推回了山门大阵之内。 “护住她!” 说罢,他不再看身后一眼,独自一人,迈出一步,立于那三尊金丹之前。 老人一身朴素白袍,衣袂飘飘。 身形算不得如何高大,可这一刻,他一人,便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雄关。 手中长剑,发出阵阵龙吟,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滔天战意。 云海的目光,一一扫过眼前三名佛宗金丹。 下一秒。 他将手中长剑,插在身前的云海之中。 剑身微颤,一道无形的剑气屏障,瞬间横亘于天地之间。 老人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那三尊身影。 “今日,我云海在此。” “尔等,谁能过此剑?” 第146章 齐天笑,万佛朗,吾乃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 “杀!” 没有多余的言语。 云海的身影,化作一道剑光,主动迎上了那三尊顶天立地的金丹大能。 大战,骤起。 山门之外,瞬间化作一片混沌。 逸散开来的气机,如狂风,如怒浪。 不断拍打着太阿剑宗的护山大阵,激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山门之内,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呆呆地望着那云海之上的灭世光景。 玉衡真君双拳紧握,他死死地盯着那道以一敌三,却未落下风的白袍身影,眼眶欲裂。 云海是在用自己的命,为太阿,为苏清寒,争那一线生机。 苏清寒站在他的身侧,沉默不语。 她体内空空如也,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欠奉。 只能看着,看着那老人,为了她惹出的祸事,在此拼命。 这种感觉,很不好。 云海,很强。 强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一人一剑,竟是硬生生将三名同境界的金丹大能,打得节节后退。 剑光所及,佛光辟易。 金刚法相的手臂之上,被斩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那肥硕老僧祭出的一串乌金念珠,被一剑斩断,珠子散落云海,灵光黯淡。 那枯瘦老僧周身的森森鬼气,更是被那煌煌剑意,冲刷得七零八落。 一时间,太阿剑宗的弟子们,心中竟是又生出了几分不切实际的希望。 或许...... 或许太上长老,真的能赢? 可终究,是三位金丹。 饶是云海实力再强,可终究不过金丹之境。 久守必失。 久战必疲。 肥硕老僧在被一剑逼退之后,脸上那弥勒佛般的笑意,终于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狠。 他不再与云海正面硬撼,而是身形一晃,竟是绕开了战圈,一掌拍向了下方那苦苦支撑的护山大阵。 “云海,一心可否二用?” 这一掌,看似寻常,却蕴含着金丹大能的全力一击。 云海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若回防,必然会露出破绽,被法严与那枯瘦老僧抓住机会,施以雷霆一击。 他若不防,这一掌,足以将护山大阵轰开一道缺口,届时,玉衡与苏清寒,将彻底暴露在敌人的面前。 电光石火之间,他根本来不及多想。 剑光一转,便要回援。 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法严禅师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口诵佛号,那尊本已残破的怒目金刚,竟是瞬间凝实,一拳递出,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云海的后心。 噗—— 云海身形剧震,一口金色的鲜血,喷洒长空。 可他硬是借着这一拳之力,速度再快三分,长剑化作一道灵光,飞速射出,后发先至,迎上了那肥硕老僧拍下的一掌。 轰隆—— 剑掌相交。 护山大阵剧烈地震颤,光芒明灭不定。 可那股恐怖的冲击余波,依旧是穿透了大阵,狠狠地轰在了玉衡真君的身上。 玉衡真君闷哼一声,拼着全力,死死地护在了苏清寒的身前。 完了。 大阵之内,所有太阿弟子,心中一片冰凉。 云海重伤,玉衡受创。 谁还能挡? 谁还能战? 就在此刻,那名身形枯瘦,气息阴冷的老僧如一道鬼魅,悄无声息地穿过了混乱的战场,竟是直接出现在了护山大阵之内,出现在了苏清寒的面前。 他无视了玉衡,深陷的眸子,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清寒。 “女施主,莫要怨恨。” “此世皆苦,贫僧送你解脱,乃是慈悲。” “你生来便是魔星,注定要为这方天地,带来无尽杀劫,贫僧今日斩你,亦是为你斩断这既定的命数,免了你日后堕入无边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你,应当谢我才是。” 话音落下。 他抬起干枯的手,一团漆黑佛光,在掌心凝聚。 “秃驴,要动我太阿的人,你得先问过我玉衡的剑!” 一声怒喝,玉衡真君身形一闪,长剑发出一声哀鸣。 他虽也已是金丹中境,可自己知自家事。 踏入此境,时日尚短,根基远不如法严那等成名数千年的老怪物。 更何况,先前与那赵长生一战,体内灵力早已消耗大半。 天海佛宗这三位金丹,除去那重伤不知生死的法慧。 哪一个不是在金丹中境浸淫了数百年的存在? 真要拼起命来,自己便是对上其中任何一人,都毫无胜算。 剑身之上,光华暴涨,一道道玄奥的符文自身上亮起,竟是以燃烧道基为代价,强行催发了全部的潜能。 “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轰—— 两股力量轰然对撞。 剑光寸寸碎裂。 玉衡真君的身影倒飞而出。 仅仅一击,便已是重伤。 同为金丹,亦有差距。 “宗主!” 山门之内,数千名太阿弟子目眦欲裂。 也就在此刻。 一道被众人遗忘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苏清寒的身后。 是赵长生。 青山宗的宗主。 先前与玉衡真君死战,被对方逼退,并未退走。 而是隐匿了身形,如同阴沟里的毒蛇,一直在等待。 等待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他看着那道近在咫尺的背影,看着这个害死自家宗门宿老,害得他青山宗颜面扫地,沦为整个小元界笑柄的罪魁祸首。 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尽数燃烧。 他举起了手中的剑。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尽了毕生的修为。 不好!!! 这一刻,无论是云海,还是玉衡,亦或是那几名准备接应的太阿长老。 所有人,皆是面色剧变。 他们想要回援。 可,如何来得及? 前有金丹索命,后有金丹绝杀。 这已是十死无生之局。 苏清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虽说刚刚临时服下几颗抽奖的小还丹。 可药效发作,需要时间。 她能感受到身后那股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死死地锁定了自己。 草! 自己一路顺风顺水,还是大意了! 如今之势,顾不得这么多。 踏入筑基之后,便能燃烧道基,拼死一战。 道基没了,或许还有重塑的可能。 人若是没了,那便当真什么都没了。 电光石火之间,苏清寒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便要不计后果,燃尽丹田气海之中那座白玉道台。 可就在此刻。 天,亮了。 霸道到极致的金色光芒,自九天之上,一泄千里,瞬间笼罩了整座太阿山。 那光芒之中,不含半分杀意。 却让在场的所有金丹大能,都感到一阵源自神魂深处的战栗。 如同蝼蚁,仰望天龙。 “给我......死来!!!” 赵长生那不似人声的咆哮,是他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句遗言。 他手中的剑,距离苏清寒的后心,已不足三寸。 然鹅。 就在此刹那。 一道璀璨的金光,自九天之上,骤然迸发,撕裂了那片由佛力汇成的金色天幕。 轰——!!! 一声巨响。 一根不知自何处而来的巨大铁棒,裹挟着无可匹敌的威势,轰然坠下。 那根铁棒,仿佛是撑天的神柱倾倒,其上金光流转,符文自生。 赵长生眼中的惊骇,尚未来得及浮现。 那根巨棒,便已然落下。 一下子,便将他连人带剑,碾成了一滩肉泥。 什么人?!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只剩下了这三个字。 云海那颗本已沉入谷底的心,更是猛地一悬。 天海佛宗之后,莫非,还有其他大宗,也想来这趟浑水里,分一杯羹? 紧接着,一道身影,自那九天之上,笔直坠下。 轰—— 大地剧烈地一震。 烟尘,冲天而起。 枯瘦老僧眉头一皱,夹死一只苍蝇。 他缓缓收回手,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烟尘弥漫。 方才那一棒,看似只是砸死了赵长生。 可唯有他这等境界的修士,才能感受到,那一棒之中,蕴含着何等霸道。 烟尘,缓缓散去。 巨坑之底,一道身影,半跪于地。 他缓缓站起身。 那根巨大无比的铁棒,骤然缩小,化作一道金光,飞入他的手中。 来人手腕一抖,挽了个棍花,而后反手一甩,便将那根金色的棍子,斜斜地搁在了自己的右边后背上。 直到此刻,众人才看清他的模样。 一身破烂的锁子甲,头顶的凤翅冠歪斜着,两根翎羽一长一短,随风轻摆。 那张脸上,满是桀骜不驯。 那枯瘦老僧看着他,声音沙哑,带着几分警惕。 “此地,乃是我天海佛宗,为天下苍生,清除魔星之所。” “阁下无故插手,一棒行凶,莫非,是想与我佛宗为敌,与这天下正道为敌?” 那道扛着铁棒的身影,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先是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而后,那笑声便再也抑制不住,自喉咙深处滚滚而出,越来越大,直冲云霄。 “天下正道?哈哈哈哈!” “你这老秃驴,也配跟俺老孙,提这四个字?” 笑声戛然而止。 那道身影猛地抬起头,一双眸子,金光迸射,如两轮烈日,其间是焚尽万物的桀骜与狂傲。 “齐天笑,万佛朗,大罗神光通天晓!” “金睛如电仇必报,傲视天地吾为王!” 他将肩上那根铁棒,重重往地上一顿。 轰—— 整座太阿山,都为之剧烈一颤。 “记好了!” “俺乃——” “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 第147章 大圣之威 这声音,如天雷滚滚,震得那三名金丹大能。 竟是齐齐后退,周身佛光一阵明灭不定。 他们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齐天大圣? 孙悟空? 这小元界内,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观其根骨,妖气冲天。 探其气机,却又深不可测。 可偏偏,又似乎并未超出金丹的范畴。 那一棒之威,那份睥睨天下的气概,却又绝非寻常金丹所能拥有。 他们尚且如此,其余人等,更是不堪。 太阿剑宗的弟子们,怔怔地看着那道身影。 显然已经被吓傻了。 玉衡真君咳出一口血,顾不得擦拭,只是死死盯着那道身影,眼中除了戒备。 云海长老立于高天之上,此刻也满是凝重。 唯有苏清寒。 她怔怔地看着那道身影,看着那张猴脸,看着那根棍子。 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孙......孙悟空? 不等她多想。 那身影径直迈开步子,朝着苏清寒走了过来。 他走得很慢,紫金冠上的翎羽,随着他的步伐,一摇一摆。 那三名佛宗金丹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凝重。 枯瘦老僧,终是按捺不住,周身鬼气森森,向前踏出一步,厉声喝道:“贫僧不管你是什么人,今日,你既然插手此事,那便连你一并镇压了!” 那扛着铁棒的身影,脚步未停,头也未回。 只是反手将那根铁棒,朝着枯瘦老僧挥去。 轰—— 一道金色的棍影,骤然暴涨,横扫而出。 那枯瘦老僧瞳孔骤然一缩,周身佛光暴涨,那串乌金念珠更是化作一道壁垒,挡在身前。 咔嚓! 壁垒应声而碎。 枯瘦老僧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而出,撞塌了远处的一座山头,生死不知。 又是碾压! “......” 天地之间,再无半分声音。 剩下的两名金丹大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甚至连对方是如何出手的,都未曾看清。 那道身影,终于走到了苏清寒的面前。 他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伸出毛茸茸的手,在苏清寒已经僵住的肩膀上拍了拍。 “丫头,你这脑瓜子里,现在肯定是一团浆糊。” “不过,莫慌。” “待俺老孙,先送这两个吵闹的秃驴上路,咱们再找个清净地方,好好分说。” 下一秒。 不等苏清寒有任何反应,他的身影,已然自原地消失。 法严与那肥硕老僧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便要结成阵势。 可终究,还是晚了。 法严禅师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道身影,竟已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张猴脸,几乎要贴到他的鼻子上。 他甚至能看清,对方那双金色眸子里,满是戏谑。 法严怒吼一声,金刚法相再次凝结,一拳递出,要将这妖猴,轰成齑粉。 然而,那拳头,却打了个空。 孙悟空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了金刚法相的头顶。 他将那金箍棒随手往耳朵里一塞,而后竟是抬起脚,在那金刚法相的脑袋上,狠狠地踩了下去。 轰—— 那尊高达千丈,威风凛凛的怒目金刚,竟是在这一脚之下,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将大地都砸出了两个深坑。 法严禅师更是狂喷一口佛血,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 另一边,那肥硕老僧见状,骇得是魂飞魄散。 他再无半分战意,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金光,朝着天际,疯狂遁去。 孙悟空只是瞥了一眼,咧嘴笑了笑,却并未去追。 身形一晃,便又回到了苏清寒的身前。 “走吧。” 他伸出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金光一闪。 苏清寒只觉得眼前一花,周遭的景物瞬间变得模糊。 下一瞬,便连同那道身影,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和满地呆若木鸡的太阿剑宗众人。 山门之外,云海死寂。 玉衡真君踉跄着站起身,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地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未能说出口。 他转过头,望向高天之上那道同样僵在原地的身影。 “师尊......” 云海缓缓落下。 他活了数千年,自诩见多识广,可今日之事,已然超出了他毕生的认知。 “那......那猴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名长老颤声问道,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惧。 云海沉默了许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息悠长,仿佛要将心中的惊疑与不解,一并吐出。 “不知。” 他摇了摇头,目光扫过下方那些同样满脸惶恐的弟子门人,沉声道:“但那猴子,既然是出手相助,而非趁火打劫,想来,便不会对清寒不利。” “这等存在,行事全凭喜好,我等揣测无用。” 玉衡真君脸上满是忧色:“可清寒她......” “她吉人自有天相。” 云海打断了他的话,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眼下,我等与其在此枯坐干等,不如先将眼前这笔账,算个清楚。” “天海佛宗,四大金丹,一逃三伤。” “此等千载难逢的良机,若是错过,岂非辜负了这番大好局面?” 玉衡真君闻言,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自家师尊的意思。 他强压下心中的担忧,脸上亦是浮现出森然杀意。 不错。 天海佛宗此番兴师动众,兵临城下,欲要断他太阿根基,此乃血海深仇。 如今,对方金丹战力折损大半,正是太阿剑宗反击的最好时机! ... 苏清寒只觉得脚下一空,再睁眼时,已身处一座破落山头。 风过山岗,松涛阵阵,带着一股苍凉的野气。 孙悟空浑不在意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从何处摸出两颗水灵灵的桃子,随手抛了一颗过来。 “来来,坐着说,坐着说。” 苏清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颗桃子,终究还是依言,在一块还算平整的青石上坐下。 她拿起桃子,入手温润,异香扑鼻。 只是略微犹豫了片刻,便凑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果肉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顺着喉咙,直入丹田。 下一瞬。 体内的灵气,竟是直接恢复了大半。 好东西! 苏清寒眼睛一亮。 若是身上能多带几颗这玩意儿,那还怕什么灵力耗尽? 那猴子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咧嘴一笑,“嘿,你这丫头,心眼儿倒是不少,还想着拿俺老孙的桃子当丹药使唤?” “你当这是甚么?路边野地里随便长的野果子?这可是天上瑶池蟠桃园里头结的果,九千年一开花,九千年一结果,再九千年才得熟,活死人,肉白骨,也不过是等闲。” 苏清寒点点头。 不就蟠桃么。 前世她好歹也是熟读《西游记》的。 还记得书上所说,此物有九千年一熟者,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眼下的蟠桃,虽效果没那么逆天。 可仅凭方才入口那一瞬,便能将她几近枯竭的气海,重新充盈大半,其珍贵程度,已是不言而喻。 她又咬了一口。 温润的暖流再次涌入丹田,先前因强行催发剑招而受损的经络,亦在这股暖流的滋养下,缓缓愈合。 体内灵气,已然尽数恢复。 苏清寒看着手中那尚有大半的桃子,心中盘算着。 此物,若是留待日后,在与人对敌,灵力不济之时,堪称是能逆转乾坤的第二条性命。 想到此处,她不再犹豫,便要将这桃子,收入自己的纳元戒中。 可手还未动,一旁那道声音,便懒洋洋地响了起来。 “诶,诶,诶!丫头,你这是想做甚?” 孙悟空斜眼瞥着她,那双金色的眸子里,满是揶揄。 苏清寒抬起眼,眨了眨,神色如常。 “此物太过珍贵,晚辈想着,余下的,可留待日后不时之需。” 那猴子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啧了一声。 “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你当这蟠桃是什么?街边贩夫走卒卖的糖葫芦,想什么时候吃,便什么时候吃?” “这玩意儿金贵,可也娇贵得很,一旦沾了口,见了这方天地的浊气,便须在十二个时辰内,尽数食尽,否则,其上蕴含的灵气便会自行散去,与那山间的野果子,再无半分区别。” “留待日后?嘿,待到那时,你便是想啃,都嫌它硌牙。” 苏清寒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她看着手中的桃子,又看了看那张满是戏谑的猴脸。 良久。 她默默地收回了手,当着那猴子的面,将剩下的半只桃子,一口一口,吃得干干净净。 想了想。 又将桃核,也吞了下去。 第148章 护道之人 山风微凉。 苏清寒将那最后一小块桃肉,连带着那枚温润的桃核,一并咽了下去。 而后,她抬起眼看向对方。 可对方似乎并未有开口的意思。 她等了片刻,终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心中那个最大的疑惑。 “敢问前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 “......” 还能怎么一回事?! 当然是你为什么会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棒子砸死了那个想偷袭她的老王八,还顺手救了她。 救完也就算了,还莫名其妙地给了她一颗桃子。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头那千万句想要脱口而出的诘问,硬生生压了回去。 那猴子似乎是觉得这般逗她,已是足够,这才嘿嘿一笑,“不过是受人所托,降下这么一道分身,来为你这丫头,护一护道罢了。” 护道? 苏清寒眉头微蹙。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认识哪个大人物,能请传说中的孙悟空前来替自己护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晚辈苏清寒。” “哦,清寒......你和晏天尊,是什么关系?” “啊?” 苏清寒傻了。 她认识个鸡毛天尊啊? 见她这副模样,猴子也懵了,一双金睛瞪得溜圆。 “你啊什么?” “我...额......敢问晏天尊,是何人?” “......” 好家伙! 他心中瞬间有了答案。 敢情那晏丫头,还没在正主面前露过脸。 想到了这一点,他明白了其是何用意。 他摇了摇头,不再纠结,反而饶有兴致地在她脸上一扫,换了个话题。 “不认识...便不认识吧,对了,你可怨俺老孙,方才手下留情,没将那几个秃驴一并打杀了?” 苏清寒摇了摇头。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今日若非这猴子凭空杀出,自己怕是早已身死道消,哪还有命在这里挑三拣四。 再者说,人家既然是来护道的,又不是来当打手的。 能出手救下自己,已是天大的人情。 更何况,那些秃驴若是都死了,自己日后,找谁去刷经验? 见她摇头,神情不似作伪,孙悟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了点头,满是了然。 “你这丫头,倒还算通透。” “护道,护道,你可知,何为护道?” 他也不等苏清寒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护道,护的,是你这条道,不是替你走这条道。” “你日后,该打的架,还得自己打,该杀的人,还得自己杀,该历的劫,一道也少不了。” “俺老孙,只在你当真要身死道消,再无半分还手之力的时候,才会出手,若是事事都由俺老孙替你摆平,那你修的,是俺老孙的道,还是你自己的道?” “到头来,不过是白白浪费了这一身的好根骨,好资质罢了。” “你可明白?” 苏清寒心中若有所悟,郑重地点了点头。 “晚辈明白。” 那猴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了行了,道理也讲完了,情分也到了,至于其他事情,待你到了那个层次,你自然会知晓...至于现在嘛.......还有一件大事!” 孙悟空说着,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苏清寒见状,也是小脸郑重,连忙道:“前辈您说。”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 缓缓吐出二字。 “饭呢?” “诶?” 那猴子见她站在原地,一脸呆滞,竟是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 “你看,你这丫头,这便不懂了不是?” “俺老孙不远万里,降下这道分身,替你护道,这是何等的情分?” “你倒好,连顿饭都不晓得请俺老孙吃,往后还怎么在这修行界里混?” ... 大绍王朝,国都,上京。 此地乃是凡俗王朝的中枢所在,天下熙攘,皆为利往。 城南有一座“迎仙楼”,是这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足有七层之高,雕梁画栋,气派非凡。 此刻,迎仙楼七楼,雅间之内。 苏清寒看着眼前那一片狼藉,再看看窗外那轮已然西斜的日头,终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自打进了这上京城,她便领着这猴子,径直来了这处最气派的酒楼。 起初,倒也还好。 那猴子虽是毛脸雷公嘴,可毕竟化了人形,穿着一身不算扎眼的行头,旁人顶多只当是哪家山野里来的,不懂规矩的修行中人,虽有侧目,却也不敢多言。 可当那伙计将菜品流水价地端上来之后,一切便都变了。 风卷残云。 这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起先,同在七楼用饭的那些个富商巨贾,王孙公子,还只是看得目瞪口呆。 可渐渐的,便有人觉得不对劲了。 尤其是当那猴子吃得兴起,一高兴,猴尾巴没藏住,从袍子底下露了出来,还兴奋地拍了拍桌子。 那一拍,半张上好的梨花木桌子,应声而碎。 这一下,整座七楼,彻底炸了锅。 尖叫声,哭喊声,桌椅板凳倒地声,乱成一锅粥。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偌大的迎仙楼,便只剩下了瑟瑟发抖的掌柜和伙计,以及一桌子的杯盘狼藉。 她看着窗外,看着那些个远远围观,却不敢上前的官兵,以及在人群中指指点点的百姓,只觉得脑仁都有些疼。 “嗝——” 孙悟空打了个长长的饱嗝,随手抓起桌上最后一只酱肘子,一边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开口。 “你这丫头,怎么不吃?莫不是......心疼这点银子?” 苏清寒收回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前辈说笑了,晚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她确实是在想事情。 自打坐下之后,她便一直在复盘今日山门前的那场大战,以及眼下的局势。 首先,是天海佛宗。 此番,对方四大金丹齐出,却依旧没能讨到半分便宜,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以那群秃驴的性子,今日退走,不过是权宜之计,日后,定会有无穷无尽的阴谋算计。 得速速提升实力,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将其摧毁。 她苏清寒素来如此。 有仇不报,寝食难安。 防不胜防。 其次,是太阿剑宗。 经此一役,宗门虽是元气大傷,可上至太上长老云海,下至普通弟子,皆是同仇敌忾。 云海与玉衡真君,为了护她,更是不惜燃烧道基,拼上性命。 这份情,她记下了。 日后,她若不死,太阿剑宗,她便护定了。 再者,便是身边这只猴子。 一道分身,便能将三名金丹大能惊退。 这等实力,已然超出了她目前的认知范畴。 可他言语间也说得清楚,护道,不等于当保姆。 他只会在自己真正面临生死绝境,再无还手之力时,才会出手。 这是一张保命的底牌,却不是能随意动用的王牌。 修行之路,终究还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 最后,便是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晏天尊”。 能请得动这般人物降下分身护道,其身份与实力,怕是同样深不可测。 只是不知,此人于自己,究竟是善是恶。 这般被人蒙在鼓里,暗中窥伺的感觉,并不好受。 一桩桩,一件件,在她脑海中飞速掠过。 千头万绪,最终只汇成了一个念头。 还是不够强。 变强! 迫在眉睫! ------------ 大佬们别误会了... 构思新书,和这本书无关。 这本不会切的。 PS:至于高武那本,为什么要切。 一是题材受众问题,流量和玄幻比不了。 二是我写的有点放飞自我,太癫了,已经引起多数人的不适,完读低的离谱。 (甚至已经有人拿那本与白蛇去比较了) 每一本小说都是作者的心血,但凡有一点希望,也不会选择切书。 毕竟,饭都吃不上了,如何谈的上坚持。 感谢理解。 第149章 这方天地,它是活的 孙悟空将最后一块酱肘子的骨头,随手往窗外一丢。 楼下,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紧接着便是官兵们一阵骚乱。 他浑不在意地擦了擦嘴,抓起桌上的茶壶,也不用杯子,就这么对着壶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行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 “俺老孙,也该走了。” 苏清寒抬起眼,看着他。 从始至终,她都没怎么动过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个人,将这迎仙楼七层的菜单,从头到尾,吃了三遍。 “前辈慢走。” “怎么,不问问俺老孙要去哪儿?” “前辈要去何处,是前辈的自由,晚辈不敢多问。” “嘿,你这丫头,嘴上说得倒是客气。” 孙悟空撇了撇嘴,伸出一根手指,在苏清寒的眉心,轻轻一点。 一道极淡的金光,一闪而逝。 “你放心,俺老孙在你身上留下了一道神念,若是你当真遇上了十死无生的绝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俺老孙,自会知晓。” “到那时,俺再来也不迟。” 苏清寒感受着眉心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心中了然。 对方又不是家养的护院,难不成还要跟着她回太阿山不成? 能做到这份上,已是仁至义尽。 “多谢前辈。” 她起身,对着孙悟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孙悟空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他转身走到窗边,看着下方那片已然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的街道,看着那些个伸长了脖子,往楼上指指点点的凡俗百姓,却并未急着离去。 他背对着她,声音里,没了先前那份玩世不恭,反倒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丫头,俺老孙,再问你一件事。” “前辈请讲。” “你修这道,求这长生,是为了什么?” “......” 苏清寒愣了愣。 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不死,为了自由。 为了不受任何人摆布,为了能将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可对方如此发问。 她反倒,不知道该不该说。 见她不语,孙悟空也不追问,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修仙证道,不为天地所缚,不为凡尘所阻,这只是修行的第一步,算不得什么本事。” “你那双眼睛,看这山,看这水,看这芸芸众生,都像是看那戏台上的景,热闹是热闹,可终究,隔着一层,进不去,也不想进去。” 他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一股山野的苍凉。 “但,你可知,你杀掉的那些人,他们会死,会疼,他们的亲人,会哭,会恨。” “你可知,你今日在太阿山门前,以筑基之境,一剑逆伐金丹,看在眼里的人,会敬佩,会铭记你的名字。” “你可知,城里的这些人,他们有喜怒,有哀乐,有柴米油盐,亦有生老病死。”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金色的眸子,前所未有的认真,就那么直直地看着苏清寒。 “这方天地,它是活的。” “你脚下的这片土,你呼吸的这口浊气,你眼中所见的这轮日头,都是真的。” “什么时候,能将这满天下的生灵,都当成活生生的人去看待,而不是当成你修仙路上,可以随意取舍的顽石,你的道,才算是真正入了门。” “否则,你修得再高,走得再远,到头来,也不过是个比旁人更厉害些的孤家寡人,与那山间的顽石,林中的朽木,又有什么分别?” 一番话,如暮鼓晨钟,重重地敲在了苏清寒的心头。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中,第一次出现了些许的混乱。 是啊。 她自来到这个世界,便带着系统,带着前世的记忆。 她将一切都视作一扬升级打怪的游戏,将敌人视作行走的经验包,将同门视作可以利用的NPC。 她从未真正地,将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一员。 她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玩家,冷眼旁观着这个世界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 可今日,这只猴子,却一语道破了她最大的心障。 原来,自己所谓的清冷果决,在他这等存在的眼中,不过是未开化的蒙昧。 良久。 苏清寒抬起头,眸子里,有了些许的动摇与茫然。 她看着孙悟空,郑重其事地,再次躬身一揖。 “晚辈,受教了。” 孙悟空见她这副模样,脸上那份严肃,才缓缓敛去。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他挠了挠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变出几颗桃子,不由分说地塞进了苏清寒的手里。 “罢了罢了,俺老孙今日话多了些,这些桃子,就当是赔罪了。” “啊?这太多了......如何使得?” 苏清寒一愣,便要推辞。 “诶,先前是逗你,这玩意其实是俺老孙照着那蟠桃样子,随手仿制的,比不得真正的蟠桃珍贵,你且安心收下便是。” “......” 说罢,他不再停留,纵身一跃,便自那七楼的窗口,跳了出去。 身形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金光,一个筋斗,便已消失在了天际。 快得让楼下那些官兵,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 雅间之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苏清寒低头,看着手中几颗散发着异香的桃子,又看了看窗外那片湛蓝的天空,久久无言。 ... 九霄云外,罡风凛冽。 那道金色流光,停了下来。 孙悟空的身影,重新显现。 他回头,望了一眼下方那座如同沙盘般渺小的上京城,闪过一丝无奈。 “潜力,确实不错。” “可惜啊......”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如今降临在这方天地,其修为也被压在金丹圆满,让他好不适应。 倒不是他不能挣脱这方天地的限制。 只是,若是如此。 这方天地,必然会承受不住崩溃。 罢了罢了。 还是先去寻那孬货,看看如今如何。 ... 苏清寒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重活一世,得了金手指,一路走来,杀伐果断,从未有过半分迟疑。 在她眼中,敌人便是经验,同门也不过是助力。 天地万物,皆是可供她攀上更高处的阶梯。 她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可今日,那猴子却好似在她眼前,推开了一扇她从未想过去看的窗。 窗外,是另一番光景。 她忽然想起了云海长老那以一敌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苍老背影。 想起了玉衡真君那拼着道基受损,也要将她护在身后的决绝。 想起了那些个倒在血泊中,临死前,眼中依旧满是悍不畏死的年轻弟子。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自己被那猴子不由分说地带走,山门之外,战局如何,她不得而知。 但想来,云海他们,此刻必然是心急如焚。 若是换作先前,她必然不会去顾忌这些。 可不知怎么,她突然觉得,有些事情,或许不该是那般算计的。 欠了人情,便要还。 受了恩惠,便要报。 这或许,才是人该有的道理。 苏清寒将桃子小心翼翼地收入纳元戒中。 她打定了主意。 先回宗门,报一声平安。 至于其他的,再做计较。 她转身,走下楼去。 偌大的迎仙楼,此刻早已是人去楼空,只剩下掌柜的与几个伙计,正缩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 见到苏清寒下楼,那掌柜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双腿一软,几乎就要跪下去。 “仙......仙子......” 苏清寒自储物戒中摸出一锭金子,随手抛在了柜台之上。 “饭钱,还有桌椅的钱,够了?” 那掌柜的望着柜台上那锭黄澄澄的金子,一时间竟是忘了言语,只是下意识地连连点头。 苏清寒不再多言,径直走出了迎仙楼的大门。 门外,那些原本还围得水泄不通的官兵,见到她出来,竟是齐刷刷地向后退了三大步,硬生生让出了一条通路。 苏清寒的脚步,未有半分停顿。 她穿过人群,走到一处无人的空地。 下一瞬。 一道白色的剑光,自上京城内冲天而起。 其速之快,撕裂长空。 径直朝着那太阿山的方向,破空而去。 第150章 回归太阿 护山大阵早已撤去,山门之外,兀自残留着几分大战后的气息。 血腥味混着泥土翻新的味道,并不好闻。 太阿剑宗的弟子们,正清理着战扬。 无人言语,只有搬动尸身时偶尔响起的压抑的哽咽。 大殿内。 气氛沉重。 玉衡真君坐在主位之上,脸色苍白,气息依旧有些虚浮。 殿下,秦简等一众宗门高层,人人带伤,个个面色凝重。 “伤亡清点完了?” 脾气火爆的王长老,此刻脸上也没了半分平日里的张狂,只是点了点头,声音低沉。 “回宗主,此役,我宗弟子阵亡三十七人,重伤一百零八人,长老之中,孙长老为护弟子,道基受损,已送去后山静养,其余人等,皆是轻伤。” 玉衡真君闭上了眼。 伤亡,在所难免。 可比起覆灭的结局,这般结果,已是万幸。 许久。 一道苍老的声音出现。 “人死了,不能白死。” 云海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殿中。 他看着殿下那些个垂头丧气的长老,又看了看自家那满脸自责的徒儿,缓缓开口。 “此事,怪不得你,天海佛宗蓄谋已久,此番更是倾巢而出,便是老夫,也险些着了他们的道。” “可终究,还是让清寒她......” 玉衡真君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自责。 若非他实力不济,又怎会让苏清寒陷入那般险境。 闻此言。 老人也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诶......” 那只猴子,来历不明,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他虽是出手相助,可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对苏清寒另有所图? “先不说这个,玉衡,你的道基......” “......” 玉衡无言。 云海看着自家徒儿那张苍白的脸,声音愈发沉重。 “你燃烧道基,强行催发潜能,已是伤及根本。” “此生,怕是再难有寸进。” “能守住如今的金丹中境,已是万幸。” 殿内,愈发死寂。 燃烧道基,对于修士而言,便是无法逆转的损伤。 换言之,玉衡真君此生修行之路,已然走到了尽头。 玉衡真君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无妨,弟子本就资质愚钝,能有今日,已是师尊抬爱,宗门之幸。” 他话说得坦然,可那双紧握成拳,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甘。 云海摇了摇头,伸出手,在那徒儿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天无绝人之路。” “为师会替你,去寻那传说中的补天之物。” 话虽如此,可殿内众人,谁都清楚,那等神物,只存在于上古典籍的只言片语之中,虚无缥缈,何其难觅。 这不过,是师尊对弟子的一句宽慰罢了。 正当殿内气氛,再次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际。 云海那双本已有些浑浊的眸子,骤然一凝。 嗯? 他猛地转过头,望向殿外那片翻涌的云海,脸上的忧色瞬间被一抹难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 他甚至来不及多说一个字,身形一闪,便已自大殿之内消失,出现在了殿外的广扬之上。 玉衡真君一愣,也是连忙跟着冲了出去。 殿内其余长老,亦是面面相觑,紧随其后。 下一秒。 一道极致的白虹,自天际而来,撕裂云海,其速之快,瞬息而至。 剑光敛去。 绛雪凌寒衣,依旧胜雪。 青丝未束,随风而动。 那张绝美的面容之上,虽有几分疲惫,却再无半分伤势。 正是苏清寒。 “清寒!” 苏清寒看着眼前神情激动的云海,又看了眼周围虽未言语,眼中却满是欣慰的其他人。 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竟是也悄然松了几分。 她对着众人,微微躬身。 “我回来了。” 云海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他上前几步,围着苏清寒转了两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见她确实毫发无伤,终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玉衡真君站在一旁,虽未言语,可那双始终紧绷的眉眼,却在见到苏清寒的一瞬间,悄然舒展开来。 苏清寒的目光,越过云海,落在了玉衡真君的身上。 “宗...师兄,你的伤,要紧么?” 这一声师兄,叫得平平淡淡,清清冷冷。 与她往日的语调,并无二致。 可听在玉衡真君的耳中,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他可是早就听闻,这小师妹入门以来,性子便清冷得不像话。 除了对师尊云海还算有几分敬意,对其余人等,向来是能不开口,便绝不多说一个字。 今日,竟是主动开口,问起了自己的伤势? 他下意识地便要摆手,说一句无妨。 可话到嘴边,看着苏清寒的那直勾勾的眼睛,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若是此刻说了谎,便是对她的一种辜负。 云海在一旁扯开了话题。 “你先跟师尊说说,那位大圣......他把你带去了何处?可曾为难于你?”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耳朵,都悄悄竖了起来。 那只猴子,一棒之威,惊天动地,其实力,已然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等存在,为何会突然降临,又为何偏偏要救下苏清寒。 苏清寒抿了抿嘴,还是选择隐瞒。 “他带我去了凡俗都城,吃了顿饭,并未为难,至于为何救下我...我也不知。” 云海与玉衡真君对视一眼。 吃饭? 修士自踏入神照境,便可引天地灵气入体,辟谷断食,不食五谷。 对他们这等境界的人而言,凡俗的吃食,非但无益,其中蕴含的驳杂之气,反而会污了道体。 那位神秘莫测,一棒便能惊退三大金丹的“大圣”,这等通天彻地的人物,竟会屈尊降贵,去凡俗都城,吃一顿饭? 这算什么道理? 正当云海还想再追问几句之际,苏清寒却有了动作。 她自顾自地,取出了一样东西。 一颗桃子。 那桃子通体粉嫩,其上似有流光婉转,道韵自生。 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甫一出现,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清香,便瞬间弥漫开来。 众人只觉得闻上一口,便神清气爽。 “这......这是......” 王长老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苏清寒手中的桃子。 要知道。 在扬的人,修为最低的,也是筑基。 可能让筑基境的修士,都受其影响。 这等天地奇珍,怕是只有上古时期的典籍之中,才有过寥寥数语的记载。 苏清寒没理会众人的惊愕,她只是迈开步子,径直走到了玉衡真君的面前。 而后,将那颗桃子,递了过去。 “你伤因我而起。”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片刻后,才又补了一句。 “吃了它,或许有用。” 玉衡真君彻底懵了。 他当然知道这桃子是好东西。 可正因为知道,他才更不能接。 此等仙家奇珍,其价值不言而喻。 “不行!师妹,这万万不可!” 玉衡真君连连摆手,一脸的惶恐与抗拒。 “此物太过珍贵,用在我头上,倒是暴殄天物了,还是师妹你自己留着......” 他的话,还未说完。 “给你,你就拿着,师兄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 玉衡真君面色一红。 靠。 我这是婆婆妈妈吗? 我这分明就是...... “哈哈哈哈!” 云海走到二人中间,一巴掌拍在玉衡真君的背上,震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没咳出血来。 “你师妹说的不错,给你,你便拿着!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像什么样子!” “这可是你师妹的一片心意,你若是不收,岂非是伤了你师妹的心?” 玉衡真君哭笑不得。 终究,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将那颗仙桃,接了过来。 入手温润,沉甸甸的。 那份重量,似乎不仅仅是桃子本身。 第151章 苍君?! 宗门之内,钟磬之声悠悠,檀香袅袅,一派祥和。 可这祥和,却被一道狼狈不堪的金色流光,骤然撕碎。 那肥硕老僧自半空中跌落,一头撞进了佛宗的主殿。 他身上的袈裟早已破碎,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弥勒佛般的笑意,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传我法旨!” 他甚至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声音已是嘶哑,却裹挟着金丹大能的威压,传遍了整座山门。 “宗门上下,即刻起,封山!” “护山大阵开启!” “所有弟子,不得擅离宗门半步!违令者,废去修为,逐出山门!” 一连三道法旨,让整个天海佛宗,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紧接着,便是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齐齐汇向那座主殿。 殿内,老僧屏退了所有闻讯赶来的弟子长老。 他独自一人,瘫坐在蒲团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张肥硕的脸上,冷汗如瀑。 完了。 天海佛宗,完了。 法慧师弟被一剑斩落,生死不知。 法严师兄的金刚法相被人生生踩碎。 法寂师兄更是被一棍扫飞,如今连是死是活,都尚未可知。 而他,不过是跑得快些罢了。 四大金丹,一逃三伤。 天海佛宗创派数万年来,何曾有过这般惨败?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两个人。 一个,是太阿剑宗那名唤作苏清寒的女弟子。 另一个...... 一想到那道扛着铁棒,满脸桀骜的身影,老僧的心头,便是一阵无法抑制的战栗。 齐天大圣...... 这特么到底是谁?! 这方小小的天地,怎么会有这等存在?! 不行! 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老僧那双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疯狂。 他猛地站起身,踉跄着走到那尊巨大佛像的背后,在一处不起眼的墙壁上,用力一按。 轰隆—— 地面裂开,露出一道通往地底的幽深阶梯。 他没有半分犹豫,径直走了下去。 地底,是一间空旷的石室。 石室中央,只有一座漆黑的祭坛,其上,供奉着两块暗淡无光的玉牌。 老僧走到祭坛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猛地一咬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那两块玉牌之上。 玉牌之上,血光一闪,那两道本已微不可闻的气息,竟是瞬间暴涨。 两道模糊的虚影,自玉牌之中,缓缓升起。 左首一人,身形魁梧,象首人身,六根白玉长牙自口中探出,森然可怖。 右首一人,狮面獠牙,金色的鬃毛如火焰般燃烧,威势无边。 “法元,何事惊扰我等清修?” 那象首人身的虚影,缓缓开口,声音沉闷如雷,带着几分不悦。 被称作法元的老僧,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声音里满是仓皇与悲切。 “二位尊者!小元界有大魔出世,祸乱苍生!” “法慧师弟已遭其毒手,法严、法寂二位师兄亦是身受重创,生死不知!” “什么?!” 那狮面獠牙的虚影闻言,眼中金光暴涨,周遭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我佛宗道统,传承万载,在这方下界,已是至尊,何人敢如此放肆?!” 法元抬起头,脸上满是怨毒。 “那魔星,乃是太阿剑宗新收的一名弟子,观其根骨,不过双十年华,却已是筑基之境,更能逆伐金丹,手段狠戾,远胜魔道!”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颤抖。 “此魔星身后,更有一尊来历不明的妖猴,神通广大,蛮不讲理,自称......齐天大圣!” “齐天大圣?” 那象首人身的虚影,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号,声音里,竟是带上了几分凝重。 法元见状,心中一横,继续道: “那妖猴,不知是何来历,可一根铁棒,便能惊退我佛宗三大金丹!我等,实在是......无力抵挡!” “此獠若是不除,我天海佛宗基业将毁事小,怕是......连二位尊者在下界的道统,亦要被其清算!” “恳请二位尊者垂怜,降下法身,为这方天地,除此大患!” 石室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那两道虚影,在明灭不定地闪烁。 许久。 那狮面獠牙的虚影,才缓缓开口。 “哼!” “法元,你可知罪?” “我佛宗道统,交由你四人之手,竟被区区一个下界宗门,一只不知从何处蹦出来的野猴子,欺辱至此?” “颜面扫地,道统蒙羞!你还有脸,在此摇尾乞怜?” 法元闻言,身躯剧震,头埋得更深,不敢言语。 那象首人身的虚影,声音依旧沉闷。 “青狮,事已至此,说这些,已是无用。”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在了法元的身上。 “齐天大圣......这名号,有些意思,敢称齐天者,古往今来,寥寥无几,每一个,都不是善茬。” 狮面獠牙的虚影嗤笑一声。 “白象,你还是这般瞻前顾后,什么齐天大圣,在本座面前,不过是只叫得响些的猴子罢了!待本座降下法身,定要将他连皮带骨,一并嚼了,方解心头之恨!” 那象首人身的虚影,沉默片刻,终是缓缓点头。 “也罢。” “法元,你的差事,办砸了,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得对,我佛宗的道统,不容挑衅。” “你且退下吧,此事,我与青狮,自有计较。” “区区一个下界,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妖猴,翻不了天。” ... 扬州府,八荒宫。 最奢华的马厩里,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正生无可恋地趴在地上,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儿顺来的胡萝卜。 可下一秒。 它便将嘴里的胡萝卜吐在地上,马鼻子不屑地喷出一股热气。 可笑。 它堂堂天马神君,九天之上,逍遥自在,何等的快活,何等的风光。 怎么能嚼这种东西! “唉...这一晃,便是一个月,日子过得可真百无聊赖。” 明明说好的,让那个叫什么苍君的家伙来陪它,结果呢? 连个鸟毛都没见着。 莫不是,晏姑娘在同它开玩笑?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女人,好像还没死? 它闭上眼,默默感受着那道来自神魂深处的御兽印记,那丝联系虽然微弱,却依旧坚韧。 它又长长叹了口气。 说什么辅佐。 可如今,连人都见不到。 呵。 与当初的晏姑娘一样,修为低微的时候,天天骑在它身上,那是何等的亲密无间。 可一旦修为高了,翅膀硬了,学会自个儿在天上飞来飞去,它便瞬间成了一匹孤寡老马。 如今这个姓苏的,更是青出于蓝,这才骑了它多久? 一个月? 还是半个月? 用完就丢,实乃修行界之陋习,不可不察。 就在它自怨自艾,感慨马生艰难之际。 天,亮了一下。 一道流光,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八荒宫上方的天幕,径直朝着马厩的方向,坠落下来。 嗯? 驴蛋的耳朵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扰了神君清梦? 轰—— 气浪翻涌,将马厩里堆积如山的顶级草料,吹得漫天飞舞。 光华敛去。 马厩中央,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只鹰。 通体苍青,羽翼如铁铸。 它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那里,一股孤高桀骜的气息,扑面而来。 驴蛋百无聊赖的眼神,在看清来者的一瞬间,骤然凝固。 那只苍鹰,亦是偏过头,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这匹黑马的身上。 四目相对。 嗯? 驴蛋那双灵动的马眼,瞪得溜圆。 “苍...苍君?!” 第152章 黑皮马娘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 是他。 是他。 就是他! 这老鸟,终于下来了!!! 它那颗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心,在此刻,竟是剧烈地跳动起来。 苍鹰亦是偏着头,将这匹黑马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剐了一遍。 许久。 鹰隼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是......乌君?” 这一声“乌君”。 如同一道惊雷,在驴蛋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它再也按捺不住,一个激灵从地上翻身而起,神采飞扬,激动得四蹄刨地,恨不得当扬给好兄弟来一个亲切的问候。 “是我啊!苍君!!!” 它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颤抖。 “你这老鸟,总算舍得来寻你马爷爷了!想死我了!” 然而。 就在它即将靠近的那一刹。 一道凌厉无匹的青色风刃,斩在了它前蹄之前三寸的地面上。 嗤—— 地面之上,留下了一道深邃的划痕。 风刃之上,不含杀意,却满是警告。 驴蛋的身形,硬生生止住,那股冲天的喜悦,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它怔在原地,不解地看着那只依旧立在原地的苍鹰。 “你这是做什么?” 苍君并未回答,只是那双锐利的眸子里,疑惑之色愈发浓重。 “不对。” “什么不对?” “乌君,乃晏天尊座下亲封的‘昭武镇国天马神君’,随天尊征战九霄,踏碎天阙,蹄下亡魂,皆是仙王帝君一流的人物。” “其神骏之姿,万界无双,龙骧虎步,气吞山河。” “最重要的一点......” 苍君的声音顿了顿,那双鹰目之中,竟是闪过一抹诡异的光。 “他乃是纯阳之体,是顶天立地,威风凛凛的神驹。” 说罢,它的目光,缓缓下移。 最终,定格在了驴蛋的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而后,它的声音,陡然转厉。 “你一头母马,也敢在此冒充天马神君?!” “说!你究竟是何方妖孽,将乌君藏匿于何处?!” 闻言,驴蛋的马脸,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绿。 那是一种充满了生命凋零气息的绿色,是一种万念俱灰的绿色,是一种怀疑马生的绿色。 我...... 我踏马怎么知道!!! 它想解释,可这种事,要如何解释? 难道要它堂堂天马神君,痛哭流涕地诉说自己一觉醒来,兄弟变姐妹的离奇遭遇吗? 家人们! 谁懂啊这种痛苦啊!! 它憋了半天,一个字都未能说出口。 马眼之中,竟是急出了两滴晶莹的泪花。 看着它这副既委屈又憋屈,想说又说不出的模样。 先前还一脸肃杀之气的鹰脸上,竟是浮现出一抹极其人性化的促狭笑意。 它扑腾了一下翅膀,嘿嘿一笑。 “行了行了,你这孬货,脑子里装的还是草料不成?你便是化成一坨马粪,俺也认得你这股骚气。” “......” 驴蛋僵在原地。 这老鸟,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它! 方才那番义正言辞的盘问,那番煞有介事的分析,全都是在消遣它! “苍!君!!!” 一声悲愤的马嘶,响彻云霄。 “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驴蛋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疯了一般朝着苍君冲了过去。 然鹅,苍君只是轻轻一飞,便躲开了。 “诶诶诶!雄雌授受不亲!你如今已是女儿之身,怎可对我这般雄壮的男儿,行此投怀送抱之事?莫要觊觎本大爷的俊脸!” 噗—— 驴蛋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不是......凭什么!凭什么你这老鸟下来,还是原来的身体!我却是灵魂困于这母马妖的身上!” 它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竟是再也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呜哇——!!!我不活了!没天理了啊——!!!” 马厩里,哭声震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房梁上,苍君看着下方那匹哭得像个三百斤孩子的黑马,促狭的笑意终是缓缓敛去。 它轻轻叹了口气,自房梁之上一跃而下,落在了驴蛋的身旁。 “行了,别哭了,丢不丢人。” “要你管!呜呜呜......” “?” 苍君一脸惊骇。 一个恐怖的念头出现在脑海。 难不成......这母马当久了,连带着心性姿态,都彻底变了? 它扑腾了一下翅膀,往后挪了两步,拉开了一段自认为安全的距离,试探性地开口。 “咳,那什么......乌君,你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个娘们了?” 此话一出。 驴蛋老脸一红,自知方才有些失态。 “咳咳,老子......老子不过是......不过是见着了故人,一时情难自已,触景生情,百感交集,你懂个屁!” 苍君看着它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鹰喙一撇,终究是没再继续往下说。 再说下去,这孬货怕是真的要道心崩溃,当扬找根房梁吊死在这马厩里了。 驴蛋清了清嗓子,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 它凑了过去,马脸上带着几分郑重,压低了声音。 “你来之前,晏姑娘......可有跟你嘱咐过什么?” “嗯,晏姑娘与我说明,那苏姑娘如今人并不在此方世界,她所在的,是一方名为‘小元界’的二阶诸天。” “小元界?” 驴蛋一愣。 怎么又冒出来个小元界? “一方二阶诸天世界,比此地要高上半筹,眼下,我等须得尽快赶去,寻到她。” 说罢,它翅膀一振,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流光溢彩的丹药,便自羽翼之下,滚落出来,悬停在驴蛋面前。 驴蛋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破境丹?!” 它身为天马神君,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此丹,可助修士无视瓶颈,强行破境,直入化神。 至于根基虚浮? 驴蛋的脑子里,压根就没闪过这个念头。 特么的,这身子都不是自己的,根基稳不稳,关它屁事? 它没有半分犹豫,马嘴一张,便将那颗丹药,一口吞了下去。 轰—— 磅礴的药力,在它体内轰然炸开。 气息自它体内冲天而起,节节攀升。 很快,到了凝罡圆满,便已经无法突破。 “此方天地,大道残缺,最高只能容纳凝罡。” 苍君的声音,适时响起,不带半分意外,它扑腾了一下翅膀,飞至马厩角落,鹰爪一挥,一艘不过二米长短,通体漆黑的梭形小舟,便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你尽快化形,我要驾驭这破界舟,前往小元界。” “......” 驴蛋犹豫了片刻。 “不......不化形,不行么?” 苍君闻言,像是看傻子一样,白了它一眼。 “破界舟内,空间狭小,你这身板,是想把船撑破,还是想让你的马头在舟里,马屁股在舟外?莫要废话了,赶紧的。” 话音落下,它周身青光一闪,那苍鹰之躯,竟是迅速拔高、拉长。 光华敛去,原地已多了一名身着青色劲装的黑发男子,眉眼锐利,自带一股鹰隼般的孤高。 然后,他就这么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驴蛋。 驴蛋暗骂一声。 草! 它身为天马神君,自然知晓化形之术如何施展。 可妖族的化形,与本体息息相关。 也就是说,自己如今这副母马的皮囊,一旦化形,多半......会化作一个女子。 “快点,磨磨唧唧的做甚?” “催你马呢催!” 驴蛋心中一横,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周身光华大作。 待到光芒散去,一个通体黝黑的女子身影出现。 身材魁梧,皮肤黝黑。 生着一张长长的马脸,一口硕大的龅牙,就那么突兀地咧在外面。 神情之中,满是生无可恋。 噗嗤—— 苍君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你笑个瘠薄!!!” “咳咳,事不宜迟,我等赶紧出发。” ---------- 第153章 什么?经验就在家里? 宗门内的气氛,比往日沉寂了许多,弟子们行走间,脚步都轻了三分,偶有交谈,亦是压低了声音。 死者已矣,生者如斯。 苏清寒在宗门里又留了几日。 这几日,一切似乎都与往日无异。 可她自己清楚,不一样了。 譬如,在演武扬上,看着那些挥汗如雨的年轻弟子。 她偶尔会停下脚步,看上一阵。 起初,那些弟子们见到她,便如同老鼠见了猫,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剑都快要握不稳。 这位小师叔的威名,早已不是惊才绝艳四个字可以形容,那是一剑斩落金丹的赫赫凶名。 可渐渐的,众人便发现,这位小师叔,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般不近人情。 她只是看着,不言不语。 终于,有个胆子大些的内门弟子,在一套剑法演练到最晦涩处,屡屡出错,急得满头大汗之际,终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抱着剑,几步凑到了苏清寒的面前。 “小......小师叔......” 苏清寒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弟子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却还是硬着头皮,躬身请教。 苏清寒听完,只是并指如剑。 同样的剑诀,在她手中,却多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弟子看得如痴如醉。 “小师叔,小师叔,你的剑道确实是精妙绝伦,可它对神念、灵力、乃至出剑时机的把控,都要求得太过严苛,我有些理解不了,有没有更加简单又低端的感悟?” 苏清寒微微一笑。 “有的,有的......” 自那以后,演武扬上,但凡苏清寒出现,身后总会乌泱泱地跟上一大群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 “小师叔”这三个字,也从最初的敬畏,渐渐多了几分亲近。 可苏清寒自己清楚,这般指点,终究是小道。 她想要变强。 迫不及待。 就在她盘算着,该寻个什么由头下山,继续自己的升级大业时,云海却主动找上了门。 “太阿剑宗的小师叔,如今可是个大忙人了。” 老人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 苏清寒回过身,对着老人微微躬身。 “师尊。” 云海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清寒,你随我来。” 苏清寒心中微动,没再多问,只是跟在老人身后,一路朝着后山深处行去。 穿过一片静谧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通体漆黑,散发着森然剑意的石塔,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剑狱?” 苏清寒认得此地,这里是太阿剑宗关押重犯,惩戒叛徒之所,寻常弟子,不得靠近。 可带她来此处,是为作甚? 云海呵呵一笑,捋了捋颌下长须。 “天海佛宗前来进犯的三名重伤金丹,都已被为师生擒。” 苏清寒回过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云海。 三个金丹,都抓回来了? “被你一剑斩至重伤的法慧,也早有弟子循着踪迹,将他自山坳里刨了出来。” 老人伸出手,指了指面前那座森然的石塔。 “如今,这三个老秃驴,皆被关押在我宗的剑狱之中,以万千剑气日夜洗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清寒的呼吸,有些急促。 嘶—— 三名金丹? 活的? 还被关起来了? 若是能杀了,那岂不是要当扬起飞?!! 还特么出门历练个鸡毛啊?! 这不就是现成的经验大礼包吗?!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狂喜,心念一动,眼前的面板悄然浮现。 【宿主:苏清寒】 【等级:45(筑基五重)】 【经验值:3600W/6000W】 一个金丹,少说也有上亿的经验值,甚至更多。 三个金丹,那便是...... 金丹大道,就在眼前! 她用了极大的定力,才将脸上那份几乎要抑制不住的狂喜,重新压了回去,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清冷模样。 她抬起头,看向云海,声音听不出半分波澜。 “师尊,那这三名金丹,宗门......该如何处置?” “处置?自然是按我太阿剑宗的规矩来办。” 老人冷哼一声,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杀伐之气。 “这三个老秃驴,一身的家当,连带着他们天海佛宗的诸多秘辛,都已经被宗门内的长老们,撬了个底朝天。如今,对宗门而言,他们已是无用。”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清寒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声音放缓了几分。 “为师这次带你过来,便是想让你亲眼看着,看看这三个当初不可一世的老秃驴,是如何在我太阿剑宗的剑狱之中,哀嚎求死,也算是为你,出一口恶气。” 苏清寒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师尊。” “弟子有一不情之请。” 嗯? 云海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凝,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你说。” “此事,因弟子而起。” 苏清寒缓缓直起身,目光平静地迎上云海的视线。 “亦当,由弟子而终。” “这三名金丹,可否交由弟子,亲手了结?” 此言一出。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为之一滞。 亲手了结? 她要亲手斩杀三名金丹大能? 即便,那三名金丹,如今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可那终究是金丹! 寻常筑基修士,别说亲手斩杀,便是站在他们面前,怕是都会被那逸散出的残存气机,压得道心不稳。 可她...... 云海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可引上苏清寒的眼神,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懂了! 他彻底懂了! 这丫头,修的,从来就不是寻常道! 她要走的,是一条前无古人,后亦难有来者的无敌道! 何为无敌? 便是要斩尽一切敌! 今日,她若是不亲手了结这三名金丹,此事,便会成为她修行路上的一道坎,一个念头不通达的结。 日后,难免会滋生心魔,为她那本就妖孽得不像话的道途,平添一份变数。 而亲手斩杀金丹,看似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可这其中,需要的,是何等的勇气? 是何等的魄力? 这本身,就是一扬对道心的无上磨砺! 不畏强权,不惧生死,手起剑落,了却因果! 想通了这一切,云海先前心中的那丝错愕与不解,早已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欣慰与狂喜。 他看着眼前这道白衣胜雪的身影,只觉得越看越是满意,越看越是骄傲。 “哈哈哈哈!” 老人仰天大笑,笑声滚滚,震得那竹林簌簌作响。 “好!” “好一个‘因我而起,由我而终’!” “不愧是我云海的徒儿!有此心境,何愁大道不成?!” 他猛地上前一步,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苏清寒的肩膀上。 “为师先前,还想着替你了结这桩因果,倒是我格局小了!” 云海满脸的赞许,再无半分犹豫。 “走!” “为师今日,便让你,亲手斩了这三个老秃驴!” 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大袖一挥。 漆黑石塔的厚重石门,缓缓开启。 她跟着云海,一步踏入了那座剑狱之中。 与外界的森然不同,剑狱之内,反倒是一片空旷。 四壁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剑痕,每一道剑痕,都散发着凌厉无匹的剑意。 而在那牢笼的中央,三道身影,被粗大的铁链,穿透了琵琶骨,死死地锁在三根石柱之上。 正是天海佛宗那三位重伤的金丹大能。 法严,法慧,以及那名枯瘦老僧。 此刻的他们,哪里还有半分得道高僧的模样。 身上的袈裟早已成了破布条,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那万千剑气,如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们的道基,磨灭着他们的生机。 这等酷刑,比死,更要痛苦百倍。 第154章 入金丹! 那三名本已如死狗般垂着头颅的老僧,缓缓抬起了头。 “云海施主!” 被锁在正中石柱上的法严禅师,挣扎着抬起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迫切。 “当日之事,是我天海佛宗之过,我等,认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云海施主,你我两宗,同属正道,何必为了些许意气,闹到不死不休的境地?” “只要施主肯放我等一条生路,我天海佛宗,愿奉上三件灵宝,十部佛门秘典,以作赔偿!从此以后,我佛宗弟子,见太阿山门,退避三舍,绝不敢再有半分冒犯!” 一旁那名枯瘦老僧,亦是沙哑开口,声音如同夜枭。 “不错,云海,你我皆是金丹,修行不易,当知这天地之大,我等不过是井底之蛙,今日你若赶尽杀绝,来日,我佛宗在天外天的道统,必不会与你太阿善罢甘休!” 一唱一和,一软一硬。 云海闻言,脸上却无半分动容,只是冷哼一声,将目光转向了身侧的苏清寒。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今日之事,他云海,不管了。 这三个老秃驴的命,全在苏清寒的一念之间。 三名金丹的脸色,瞬间变得比身上的袈裟还要惨白。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云海竟会将这等大事,交由一个筑基境的黄毛丫头来决断! 法严禅师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 他猛地转过头,那双本已浑浊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苏清寒。 正当他想开口说些什么。 嗡—— 一声清越龙吟。 显然是不准备多言。 “妖女!你敢!!!” “你身负滔天杀孽,心性歹毒,不敬神佛!你今日若杀我等,他日,必遭天谴,堕入无间地狱,受万劫轮回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啧。 小词儿还一套一套的。 苏清寒撇了撇嘴,懒得多叽叽歪歪。 下一瞬。 剑光,亮起。 苏清寒收剑,挽了个剑花,白玉宵练之上,不沾半点血污。 也就在此刻。 轰——!!! 脑海之中,仿佛有万千惊雷,同时炸响。 【击杀金丹四重生物×1,获得经验值40000W点!】 【击杀金丹五重生物×1,获得经验值50000W点!】 【击杀金丹五重生物×1,获得经验值50000W点!】 总计十四亿的经验值,如九天银河倒灌,疯狂涌入!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 一连串的提示音,快得几乎连成了一声。 她的气息,节节攀升,转瞬之间,便已臻至筑基大圆满之境! 可,这还未结束! 下一秒。 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自她丹田气海深处,轰然爆发。 那座白玉道台,骤然间光芒大盛,而后,竟是开始寸寸碎裂! 碎裂的道台,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了最精纯的本源之力,与那海量的经验值洪流,交汇融合,开始以一种玄之又玄的方式,重新凝聚。 这是......要凝结金丹了?! 草! 苏清寒心中巨震。 这次系统怎么这么大方? 直接就一步到位了? 来不及多想。 那股力量,已然超出了她的掌控。 她闷哼一声,只觉得浑身经脉欲裂,气海翻腾,当即便要盘膝坐下,全力引导这股突如其来的造化。 一旁的云海,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他活了数千年,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 前一秒,自家徒儿还只是个筑基中境,手起剑落,斩了三个废人。 下一秒,这气息怎么就跟坐了火箭似的,一路冲上了筑基大圆满? 这还不算完! 筑基圆满之后,竟是连半分停滞都无,直接就开始了破境?!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 悟道! 一朝悟道,立地飞升! 传闻上古时期,曾有绝世妖孽,于战斗之中,勘破生死,一念之间,便可引动天地共鸣,破境如同喝水! 自家这徒儿,方才斩却因果,了结心障,心境圆满无垢,竟是引动了这等传说中的无上机缘?! 卧槽! 他自诩修道千年,心境早已古井无波。 可如今,看着苏清寒如此简单便突破。 即便不想承认。 可他现在,真的有点羡慕的鸡儿都发紫。 他猛地转过身,一双老眼之中,精光暴涨,再无半分平日里的慵懒。 他一步踏出剑狱,立于石塔之外,周身剑意冲霄而起,如临大敌。 “传我法旨!” 老人的声音,如滚滚天雷,传遍了整座太阿山。 “所有人,不得靠近后山剑狱百里之内!” “违令者,无论身份,无论缘由,杀无赦!” 说罢,他负手立于塔前,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由筑基入金丹,乃是修士一生之中,最为关键的一步。 这一步若是走好了,便是鱼跃龙门,从此海阔天空。 若是走得差了,此生道途,也就基本走到了尽头。 丹分九品,一品一重天。 九品最次,一品为尊。 金丹的品阶,几乎决定了一名修士未来所能抵达的高度。 这方小元界,灵气稀薄,大道有缺,绝大多数修士,终其一生,能凝结的,也不过是八品、九品的下乘金丹,此生再无望元婴。 能得七品者,便已是宗门栋梁,千年一出的天才。 云海自己,便是这方天地间的一个异数。 他当年凝结的,是一颗四品金丹。 正因如此,他才能在金丹中境,便拥有了以一敌三的强横战力。 而影响金丹品阶的,无外乎几样东西。 修士自身的根骨天赋,所修功法的品阶高低,道基是否稳固,神魂是否强大,乃至破境之时,那一瞬间的明悟与心境。 缺一不可。 自己这徒儿,资质之妖孽,是他生平仅见。 修的是太阿剑宗最顶尖的法门,根基扎实得不像话,心性更是杀伐果断,一往无前。 她,能凝结出几品金丹? 三品? 不,以她的底蕴,三品,反倒是辱没了。 难不成...... 会是那传说中,数千年难得一见的二品金丹? 云海的呼吸,都随之粗重了几分。 他甚至不敢再往下想。 至于一品...... 老人摇了摇头,将这个荒谬的念头,强行从脑海中甩了出去。 一品金丹,那已不是人力可以企及的范畴。 自古以来,能凝结一品金丹者,无一不是身负大气运,受天地垂青的应劫之人。 那等存在,哪怕是在真正的修行大界,亦是凤毛麟角,是注定要照耀一个时代的无上天骄。 自家徒儿虽是妖孽,可终究...... ... 混沌之中,苏清寒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看着那一点灵光,如何从微末之中,鲸吞着周遭的一切。 那些狂暴的灵气,那些破碎的道台微尘,那些玄奥的剑道感悟,尽数被那一点灵光所吸引,所吞噬,所熔炼。 它在壮大。 它在凝实。 它在演化。 仿佛过了千年万载,又仿佛只是一瞬。 嗡—— 丹田之内,所有的混沌,尽数敛去。 一枚龙眼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琉璃般纯净的金色丹丸,静静地悬浮在气海中央。 它在缓缓旋转,其上,竟有千百道细如发丝的白色剑影,环绕其身,聚散不定。 也就在此刻。 一道只有她自己才能看见的金色提示,在眼前缓缓浮现。 【恭喜宿主,凝结一品金丹。】 下一秒。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第155章 功法编辑器 体内的灵气,已不能再用溪流或是江河来形容,那是一片真正望不到边际的金色瀚海,沉静,却又蕴含着足以倾覆一切的力量。 她心念一动,那熟悉的面板在眼前展开。 【宿主:苏清寒】 【等级:55(金丹五重)】 【经验值:1200W/5E】 【功法:二阶·《太阿心经》(至臻)】 【术法:二阶·《太阿本初剑典》(至臻) 一阶·《贯月星虹》(至臻)】 ...... 看着那经验条后面一长串的零,苏清寒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金丹之后,这升级的坎,果然不是一个量级的。 不过,连升十级,从筑基直接一步迈入金丹五重,这等速度,说出去怕是能把整个小元界都吓得集体道心失守。 也就在此刻。 一道全新的提示音,在她的脑海中,不急不缓地响起。 【叮!踏入金丹境,解锁新功能:功法编辑器。】 嗯? 功法编辑器? 这是什么玩意儿? 不等她细想,去研究这新解锁的功能到底有何用处。 轰的一声。 剑狱那扇厚重的石门,被人从外面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直接推开。 云海几乎是撞了进来。 他那张老脸上的惊疑与戒备,在看清自家徒儿的那一刻,彻底凝固成了一片空白。 人还是那个人,白衣胜雪,青丝未束。 可那股子气机...... 云海下意识地探出神念,却如泥牛入海,探不到底,望不见边。 这他娘的说明什么? 这说明,自己这刚从筑基境里爬出来的徒儿,如今的修为,已经不在自己之下了! 靠! 靠! 靠! 他活了这么久,见过天才,见过妖孽,可见过杀三个人就能从筑基杀进金丹,还顺道把修为跟坐了窜天猴似的往上拱一大截的吗? 没有! 这已经不是什么悟道了,这根本就是天道喝醉了酒,追着往自家徒儿嘴里硬塞饭! 苏清寒见了来人,不动声色地收起了眼前的面板。 罢了。 回去再研究便是。 她微微一笑,对着老人,躬身一揖。 “幸不辱命。” 云海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嗓子眼干得厉害。 “是......是几品金丹?” “一品。” “......” 云海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一道九天神雷,从天灵盖直接劈到了脚后跟,外焦里嫩,神魂出窍。 一......一品? 真的是一品!!! 良久,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 “那......那你如今的修为,是......是金丹几重了?” 苏清寒不语。 周身的气机,缓缓散开。 轰—— 云海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大力,迎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便要催动全身的剑意去抵挡,可那股力量,却只是在他身前三尺之地,轻轻一绕,便又尽数收敛了回去。 收放自如,圆融无暇。 云海的身形,踉跄着向后退了半步。 他感受到了。 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金丹......五重! 一品金丹的五重! 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金丹之间,亦有差距。 以她如今一品金丹五重的修为,除非是对上同样凝结了二品、三品金丹,且修为臻至大圆满的老怪物。 否则,谁特么是她的对手? 整个小元界,她已然可以横着走了! 缓过神来的他,瞬间狂喜。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人那肆无忌惮的笑声,在死寂的剑狱之中滚滚回荡。 他猛地一拍大腿,老脸之上,满是红光。 “好!好!好!” “老夫,这便要昭告天下!” “让我小元界这群蠢货们都好好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天骄!什么叫真正的无敌!” “我太阿剑宗,出真龙了!” 他说得唾沫横飞,意气风发,转身便要冲出剑狱,恨不得立刻找个大喇叭,把这个好消息喊遍整个修行界。 苏清寒默默地看了眼地上三团光球,不动声色道:“师尊,弟子刚刚破境,根基尚有些虚浮,还需在此地,稍稍稳固一番。” “哦哦哦,对对对!” “是为师糊涂了,是为师糊涂了!” 他连连点头,“稳固境界,稳固境界才是头等大事!你且在此安心修行,为师这便离去,绝不打扰你!” 说罢,他便要退出去,可刚走到门口,脚步骤然一顿。 “清寒啊。” “你看这太阿山上,东南西北,哪一座山头,比较顺眼?” 苏清寒一愣。 云海呵呵一笑,捋了捋胡须,解释道:“你如今,已是金丹,按规矩,当有自己的洞府,开辟自己的道扬,总不能还一直屈居在为师那小小的云海殿偏殿里头,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太阿剑宗?” “再者说,你日后,总归也是要收徒的,没个像样的地界,如何彰显你这一脉的威仪?” “你看,是选那朝阳峰,每日可观东来紫气,还是选那落霞峰,坐看云卷云舒?亦或是,为师干脆让人将这后山平了,给你重新起一座宫殿?” 苏清寒听着,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看着老人那兴致勃勃的模样,随口道。 “师尊看着办便是。” “好好好!” 他不再多言,顺手还替她将那厚重的石门,轻轻带上。 剑狱之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苏清寒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走到那三团灿烂的光球前,蹲下身。 金丹爆出的东西,总应该出点货了吧? 第一团光球,悄然散开。 一枚通体莹白的玉环,静静躺在掌心。 玉环至清至灵,其上十二道光华,随她呼吸而动,如源头活水,涤荡污垢。 【三阶法器:净垢环。】 【有吐故纳新、导气养形之效,久佩之,可齿发不衰,耳目益明,增幅术法威能。】 她随手将玉环戴上,又探向第二团光球。 光华散去,是一张图纸。 【三阶国器图纸:寒烟印。】 苏清寒的目光在图纸上扫过。 国器! 而且是三阶! 她还愁不知去何处寻找国器图纸。 眼下,便有了解决方法。 只是图纸上罗列的那些材料,闻所未闻。 啧。 也不知给配个指引。 她将图纸收起,看向最后一团光。 光芒敛去,只余一道薄薄的符纸。 品阶不高,仅是一道寻常的防御符箓。 苏清寒撇了撇嘴。 可惜了。 终究是没能再出一件护身的法宝。 她身上这件绛雪凌寒衣,在挡下那肥硕老僧的一掌之后,其上灵性已尽数散去。 如今,与寻常衣物,再无半分区别。 修行路上,步步杀机。 少一件保命的底牌,便多一分身死道消的凶险。 罢了。 还是看看新功能吧。 【功法编辑器】 识海之中,古朴的面板上,多出了一个全新的选项。 她意念微动,点选了进去。 界面很是简单,只有两个空荡荡的格子,下方标注着几个篆字。 【可创建功法,亦可融合功法。】 【消耗技能点。】 嗯? 苏清寒的眉头,轻轻挑了一下。 技能点? 她目光一扫,才在面板的最下方,发现了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当前技能点:77】 苏清寒嘴角翘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第156章 我一人,足以 先是在内门弟子之间流传,而后,便如燎原之火,烧遍了整座山门。 太阿剑宗,上至长老,下至杂役,人人皆是目瞪口呆,如听天书。 “听说了吗?咱们那位小师叔......入金丹了!” “什么?!这莫不是在开玩笑?小师叔才多大?入门才多久?” “谁知道呢,消息是从宗主大殿那边传出来的,有鼻子有眼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从筑基到金丹,那是何等天堑?便是宗主那般天纵奇才,亦是苦修了数百年!小师叔再是妖孽,也不至于这般离谱!” 演武扬上,议论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剑,三五成群,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宗主大殿内。 玉衡真君听完自家师尊的话,第一反应,便是觉得师尊今日是不是没睡醒。 他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开口。 “师尊,您......您是说,小师妹她......她凝结金丹了?” 云海斜了他一眼,吹胡子瞪眼。 “怎么,老夫说的话,你听不懂?” “不是,弟子只是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小师妹她毕竟......” 话未说完,后脑勺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云海没好气地骂道。 “毕竟什么?老夫像是那种会拿这等大事与你开玩笑的人?” 玉衡真君捂着后脑勺,瞬间老实了。 他知道,师尊从不说笑。 也就是说,消息是真的。 他那小师妹,当真一步登天,迈入了金丹之境。 可这......这也太快了些! 云海看着自家徒儿那副傻掉的模样,嘴角微微一翘,又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谁。 “老夫再告诉你一件事。” “她的金丹......是一品的。” 轰—— 玉衡真君的脑子里,彻底炸开,一片空白。 他傻了。 彻底傻了。 一品金丹? 他当年为了凝结那颗六品金丹,耗费了宗门多少天材地宝,又闭了多少年的死关,九死一生,方才功成。 饶是如此,在这方小元界,已经算的上是金丹中的精英。 可如今...... 他看着师尊那张满是得意的老脸,只觉得自己的道心,在这一刻,碎得稀里哗啦。 他也鸡儿发紫了。 良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股子震撼与不甘,终究是化作了无尽的狂喜。 “也就是说......我太阿剑宗,如今,已有三位金丹大能坐镇了?!” 而且,其中一位,还是凝结了一品金丹,年岁不过双十的绝世妖孽! 这意味着什么? 起飞了!太阿剑宗! ... 当这则消息,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势头,传遍整个小元界时。 所有听到消息的宗门、世家、散修,第一反应,出奇的一致。 不信。 闹麻了! 这太阿剑宗是被天海佛宗打傻了不成? 开始说胡话了? 一品金丹? 你也好意思吹?你当那是地里的大白菜,说有便有? “呵,太阿剑宗黔驴技穷,便编出这等笑话来给自己壮胆,可笑至极。” “一品金丹?我若是没记错,这小元界数千载以降,品阶最高的,也不过是云海那老匹夫的四品金丹吧?他们是觉得,天下修士,都是傻子不成?” 一时间,嘲讽之声,四起。 与太阿剑宗齐名,同为小元界四大顶尖宗门的风雷谷内。 一座终年被罡风与雷霆包裹的山巅之上。 一名身着紫袍的年轻男子,正静静地听着身前一名老者的汇报。 男子面如冠玉,眉眼间自带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 他便是风雷谷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雷千绝。 九百三十岁入金丹,凝结的,更是一颗五品金丹,被誉为风雷谷最有希望冲击元婴之境的不世奇才。 听完老者的汇报,雷千绝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太阿剑宗,不过是一群旧时代的残孽罢了,如今更是沦落到要靠这等拙劣谎言来维系颜面,当真是可悲。” “太阿剑宗放出这等消息,虽是荒谬,可毕竟......毕竟云海那老家伙,不是个喜欢无的放矢的人,我等要不要还是先静观其变,查探清楚再说?” 雷千绝呵呵一笑,将茶盏随手搁下。 “跳梁小丑,哗众取宠。” “不过,他们倒是提醒了我,这小元界,安静得太久了。” “传我令下,昭告天下。” 雷千绝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狂傲的弧度。 “我雷千绝,半月之后,亲赴太阿山,会一会他们那位,一品金丹的绝世天骄。” ... 外界的风雨,传不到太阿山的后山。 苏清寒对小元界甚嚣尘上的那些议论,并无半分兴致。 雷千绝也好,风雷谷也罢,于她而言,不过是修行路上的一些杂音。 金丹已成,天地不同。 下一步,该做什么。 她心中,早有计较。 云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 “风雷谷那个叫雷千绝的,放出话来了。” 老人走到苏清寒身侧,寻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 “说是半月之后,要来我太阿山,亲会一会你这位,一品金丹的绝世天骄。” 苏清寒眼也未睁。 “嗯。” 见她这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云海反倒是一愣。 他本以为,以自家徒儿这般心气,听闻此等挑衅,多少会有些反应。 可她,却好似听了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闲事。 云海清了清嗓子,又道。 “清寒,为师知道你心高,不将那雷千绝放在眼里,可此人,终究是五品金丹,成名已久,一手风雷正法,颇有几分火候,你虽已入金丹,可......” 苏清寒睁开了眼,打断了老人的话。 “师尊。” “我要去天海佛宗。” 云海愣住了。 “去天海佛宗?” 这倒不是惊讶于苏清寒有这个念头。 事实上,自那一战过后,整个太阿剑宗,从上到下,谁不是憋着一口气,想着有朝一日,要将这笔血债,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可,不是现在。 云海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声音里多了几分慎重。 “清寒,为师知道你心中有恨,可此事,急不得。” “我宗此役,虽是惨胜,却也伤了元气,阵亡的弟子,尸骨未寒,百余名重伤的弟子,尚在调养,就连你玉衡师兄,得了你的仙桃,也依旧在修养,尚且需要一些时日。” “更何况,天海佛宗三位金丹虽是没了,可他们底蕴犹在,兔子急了,尚且咬人,何况是这等大宗?” “我等如今有三位金丹,更不必急于一时,还是先疗养生息,方为上策。” 苏清寒一直静静地听着,未曾言语。 待到老人说完,她才缓缓摇了摇头。 “师尊。” “不必太阿出手。” 云海一怔。 不必太阿出手? 那是什么意思? 苏清寒转过身,望向天海佛宗所在的方向,那片云海翻涌,遮蔽了天光。 “我一人,足以。” ------------ 感谢各位大佬的打赏。 这两天身心疲惫,码的有点慢。 抱歉 第157章 我佛,要来普度你了。 天海佛宗。 宗门之内,钟磬之声早已断绝。 护山大阵的光幕,如一口倒扣的金钵,将整座山门笼罩其中。 往日里缭绕不绝的檀香,此刻闻在鼻中,再无半分宁神静心之效。 主殿前的广场上,数百名佛宗弟子聚集于此,人人面带惶恐,窃窃私语。 “听说了么,法元师叔祖,是独自一人逃回来的。” “怎么可能!四位师叔祖一同前往,何等阵仗,怎会......” “可护山大阵已经开启了,那只有在宗门面临生死存亡之际才会动用!” “不止如此......我方才去了一趟魂殿,看守魂殿的师兄说,法慧、法严、法寂三位师叔祖的本命魂灯,都......都灭了。” 此言一出,人群之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四大金丹,一战尽没。 这对于天海佛宗而言,无异于天塌。 就在人心即将彻底溃散之际。 一道身影,自人群后方,缓步走出。 来人身着月白僧袍,面容俊朗,宝相庄严。 正是这一代弟子之中,修为最高,声望最隆的大师兄,法明。 他所过之处,原本嘈杂的人群,竟是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法明走到众人身前,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 “阿弥陀佛。” 他双手合十,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诸位师弟,何故惊惶?” 一名弟子终是忍不住,颤声开口。 “法明师兄!三位师叔祖的魂灯......魂灯都已熄灭!我宗......我宗危在旦夕啊!” 法明闻言,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悲戚,反而露出一抹浅笑。 “三位师祖,功德圆满,得证大道,已往生西天极乐净土,此乃大欢喜,大自在,我等身为弟子,理当为他们诵经祝祷,何来危之一说?” 众人皆是一愣。 法明继续说道。 “至于那太阿剑宗的魔女,不过是佛祖降下的一道劫数,用以考校我等弟子的向佛之心。” “我天海佛宗,立派千万,根基之深,岂是区区一个魔女所能动摇?”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更何况,我宗道统,乃是承自天外天,天外的尊者们,又岂会坐视我佛宗道统,在这方小界断绝?” “尔等要做的,不是在此处自乱阵脚,而是各归其位,静心诵经,稳固道心。”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不少年轻弟子闻言,脸上的惶恐之色,果然消退了许多,竟是真的信了。 可一些年长的弟子,虽是低头不语,眼中那份忧虑,却未曾有半分减少。 天外尊者? 那等存在,虚无缥缈,自宗门典籍记载以来,数千年亦未曾显圣过一次。 将宗门存亡,寄希望于此,与坐以待毙,又有何异? 法明看着渐渐安静下来的广场,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也就在此刻。 一名弟子自山门方向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脸上血色尽失。 “不好了!不好了!” “太阿剑宗的人,打上来了!” 什么?! 刚刚被强行安抚下去的人心,瞬间炸开。 “有多少人?!” “是不是太阿剑宗倾巢而出了?!” “完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名报信的弟子,面色古怪,伸出一根手指。 “就...就一个。” 广场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怔住了。 “一个?” “什么意思?” 宗门倾巢而出,是决一死战。 可就派一个人,孤零零地堵在山门口,算怎么回事? 这不叫兵临城下,这叫登门串门。 法明那张始终挂着悲悯笑意的脸上,不见半分波澜。 “来者,是何人?” “是......是个女人,长的很漂亮....穿一身白衣......” 他甚至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可整个广场的人,在听到这句描述的瞬间,齐齐变了脸色。 是她! “是那魔女!她竟然还敢来!” “她怎么敢的啊?!山门之外,便是我宗护山大阵笼罩之地,她一个人来,是想破阵不成?!” “疯了!这魔女,当真是疯了!” “快!快去请法元师祖!” 嘈杂,混乱。 众人彻底慌了。 便在此刻。 “阿弥陀佛。” 法明那道不高不亮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此女杀孽缠身,早已被心魔所侵,神智不清,她今日孤身前来,非是狂妄,而是她心中那份滔天戾气,已无处宣泄,故而前来我佛门净地,求一个解脱。” “我佛慈悲,有好生之德,贫僧,要亲自去山门外,见一见她。” “贫僧要用这三千佛法,度她回头,让她放下屠刀,皈依我佛,在我佛宗青灯古佛之前,日夜诵经,洗刷她那一身的罪孽。”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一名须发皆白,身居长老之位的老僧,自人群中一步跨出,脸上满是急切与不可思议。 “法明!你疯了不成?!” “此等大事,岂容你胡来!” 老僧乃是传法堂的首座,宗门之内,辈分极高,亦是看着法明长大的长辈。 “那魔女是何等心性?她一剑便能斩落法慧师弟,其手段之狠,心肠之毒,古今罕见!你此刻前去,与送死何异?!” “我宗护山大阵,乃是开山祖师传下,如今,这是我等唯一的倚仗!你若开了山门,万一那魔女趁虚而入,这满山的弟子,又该如何自处?!” 可法明,只是静静地听着。 待到老僧说完,他才缓缓躬身,对着老僧行了一礼。 “弟子并未疯,也并非糊涂。” “弟子三岁诵经,七岁通读《金刚经》,十岁已可为师弟们讲解《法华经》之奥义,弟子此生,所学,所悟,皆是我佛慈悲。” “我佛曾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那苏清含,在弟子眼中,不过这世间一介可怜之人,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被杀戮玷污了本心,她在苦海之中挣扎,却无人肯向她伸出一根救命的稻草,反而人人都想将她推入更深的地狱。” “今日,弟子便要做那根稻草。” “弟子不带刀兵,不着甲胄,只带一颗向佛之心,一本渡人之经。”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洪亮,如钟磬齐鸣,振聋发聩。 “若她执意要杀,那便让弟子,做她剑下亡魂,能以弟子一人之性命,消她心中半分戾气,弟子,死而无憾。” “若她能被弟子点化,幡然醒悟,那便是我天海佛宗的大功德,是我佛慈悲的又一明证!” “诸位师兄弟。” 法明看着众人,脸上露出一抹灿烂到极致的笑容。 “你们信的,究竟是佛祖,还是这护山大阵?” “若心中有佛,又何须外物庇佑?” 一番话说完,掷地有声。 正道的光,照在了他脸上。 广场之上,无数年轻的弟子,听得热血沸腾,满脸通红。 在他们眼中,这位大师兄,此刻的身影,是何等的高大? 何等的伟岸? 这才是真正的佛门弟子! 这才是真正的高僧! “大师兄说得对!” “我等修行佛法,修的便是这颗慈悲心!若是连度化一个魔女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何普度众生!” “我愿随大师兄同去!” 一时间,群情激奋。 竟有不少弟子,真的被他说动,要随他一同出山门,感化那魔女。 传法堂首座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老血差点没当场喷出来。 不是,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特么这么二逼啊?! 度化? 你拿什么度化? 你是真把自个儿当成西天佛祖降世了? 还是觉得念经念多了,脑子里的水,也能跟着普度众生了? 他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险些当场圆寂。 他看着法明,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可法明,却已经不再看他。 “诸位师弟有此向佛之心,我心甚慰。” “不过,我等前去,乃是宣扬佛法,渡化世人,非是逞凶斗狠。” 他双手合十,对着众人,深深一揖。 “还请诸位师弟,将身上法器,尽数卸下。” “我等,当以最虔诚,最纯粹之心,去见那位苏施主。” 此言一出,法真禅师的身子,都晃了晃。 他扶住了身旁的一根石柱,才勉强没有当场瘫下去。 可更让他绝望的是,那群弟子,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竟是真的开始叮叮当当地解下身上的法器兵刃,扔在了地上。 法明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笑意,愈发虔诚。 苏清寒。 我佛,要来普度你了。 “开山门。” “迎客。” 第158章 你怎么当场坐化了? 天海佛宗。 山门之外,云海沉凝。 苏清寒立于云端,白衣猎猎,神情淡漠。 这就是天海佛宗的护山大阵? 瞧着,倒是有几分门道。 她缓缓抬起右手,唤出宵练。 金丹五重,一品金丹。 她也很好奇,自己如今这一剑下去,究竟有几分力道。 也罢。 便用这传承万载的佛门大阵,来试试自己这新得的修为,究竟成色几何。 正当她准备出剑之际。 嗡—— 那座本应固若金汤的护山大阵,竟是自内而外,缓缓洞开了一道门户。 嗯? 苏清寒的动作,微微一顿,眯起了眼。 这是什么路数? 她心中警惕,却并未妄动。 下一刻。 一阵“阿弥陀佛”的诵经声,自山门内传来。 紧接着,一大群身着僧袍的弟子,乌泱泱地走了出来。 为首一人,是个面容俊朗的年轻僧人,月白僧袍,一尘不染,脸上挂着一抹悲天悯人的微笑,宝相庄严。 他身后,跟着数百名弟子,一个个神情肃穆,双手合十。 最诡异的是,这数百号人,竟是人人空手,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出了大阵,径直来到了苏清寒的面前。 什么情况? 投降? 不至于这么干脆吧? 苏清寒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心中愈发警惕。 那为首的年轻僧人,在距离苏清寒尚有百丈之地,便停下了脚步。 他对着苏清寒,深深一揖。 “阿弥陀佛。” “贫僧法明,见过苏施主。” 他声音温润,如春风拂面。 “贫僧此来,并无半分敌意,亦未携带任何法器兵刃。” 说着,他竟是当真张开双臂,示意自己身上空无一物。 其后那数百名弟子,亦是学着他的模样,将双手摊开。 苏清寒看着这有些滑稽的一幕,面色愈发古怪。 法明见她不语,脸上的笑意更浓。 “苏施主,你杀孽缠身,戾气蚀骨,早已堕入魔道而不自知,实乃可悲,可叹。” “然,我佛慈悲,愿渡世间一切苦厄。” “你今日既来我佛门净地,便是与我佛有缘。”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他向前踏出一步,目光虔诚,言辞恳切。 “施主,放下屠刀,皈依我佛吧。” “你身上那份罪孽,贫僧愿替你背负,你心中那份仇恨,贫僧愿用这三千佛法,日夜为你化解。” “只要你肯放下执念,自我佛宗青灯古佛之前,虔心忏悔百年,必能洗尽铅华,重获新生。” 一番话说得是荡气回肠,正气凛然。 他身后的那群年轻弟子,一个个听得是热血沸沸,看向自家大师兄的眼神里,满是狂热与崇拜。 不愧是法明师兄! 此等胸襟,此等气魄,此等慈悲心怀! 面对那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要以身饲魔,度她回头! 这才是真正的高僧! 这才是真正的佛法! 可这一出。 把苏清寒整不会了。 这这这...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还是说,故意如此,让她轻敌。 实则有其他后手,欲趁她不备,搞偷袭? 法明见她依旧不为所动,只当她是执迷不悟。 “唉,痴儿,痴儿啊。” “你可知,杀戮,并不能为你带来真正的解脱,只会让你在沉沦的苦海之中,越陷越深。” “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看这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何必执着于杀戮?何不与贫僧一同参禅悟道,共证菩提?“ “今日,你若肯听贫僧一言,放下屠刀,立......” 下一秒。 话还没说完。 法明忽然身子一僵,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他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缓缓倒下,当场坐化。 “......“ 身后的弟子们一呆。 不是... 这剧本不是这样的啊! 说好的感化魔女呢? 说好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怎么......怎么大师兄自己先圆寂了? 苏清寒缓缓放下袖中的手,挑了挑眉。 唔...... 看来,不是诈她。 苏清寒乐了。 好好好。 既然是上赶着来送人头,那可就不能怪她手段残忍了。 诚然,这些人里,或许有那么一两个是无辜的。 但,既然结仇,那便不可能留下任何一点后患。 她抬起手,宵练剑嗡鸣。 “太阿本初,道衍一剑。” 下一瞬。 剑光,如泼墨,席卷而出。 千百道剑影,自她身后绽放,如孔雀开屏,而后化作一道无可阻挡的白色洪流,瞬间淹没了那数百道身影。 先前还响彻云霄的诵经声,刹那间便被凄厉的惨嚎所取代。 可那惨嚎,也不过持续了短短一瞬。 很快,一切归于平静。 山门之外,血流成河。 数百具尸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再无一个活口。 转眼间,已是修罗场。 也就在此刻。 脑海之中,那熟悉的提示音,如瀑布般刷下。 【击杀筑基八重生物×1,获得经验值8000W点!】 【击杀神照九重生物×1,获得经验值900W点!】 【击杀神照七重生物×1,获得经验值700W点!】 ... 虽然大多数都只是神照境的弟子,修为不高。 可架不住人多啊! 林林总总加起来,竟是为她增加了足足四亿多的经验值。 【经验值:4.12E/5E】 距离金丹六重,又近了一步。 苏清寒看着那大开的山门,以及门后那些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身影,嘴角翘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下一秒。 在山门内剩余的僧人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想要重新关闭大阵之前。 苏清寒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一道极致的白虹撕裂云海,瞬息而至,在那扇巨大的山门堪堪合拢一线之际,穿了过去。 ... 地底,密室。 法元在祭坛前诵颂着佛经。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没事的。 天海佛宗有护山大阵,那太阿剑宗一时间也不敢来犯。 只要撑到尊者降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刚想到这里,密室的石门便被人从外面疯狂拍响。 “师祖!师祖不好了!” 法元眉头一皱,大袖一挥,石门轰然开启。 一名执事长老,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尽失。 “师祖!师祖不好了!” “山门...破了!” “什么?!” 法元那张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一把揪住那长老的衣襟,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怎么可能?!护山大阵呢?!大阵为何没有示警?!” “太阿剑宗倾巢而出了?!他们怎么敢这么快!他们不怕拼个鱼死网破吗?!” 他心中又惊又怒。 尊者尚未有回应,此刻若是硬拼,天海佛宗必败无疑! 法元双目赤红,几乎是吼了出来。 “说话!” “师祖......太阿剑宗,没来......”那长老被他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说道。 “没来?” “是那苏清寒...一人独自来了......” 第159章 尊者降临 须弥净土界。 终年不化的风雪,覆盖了此界九成九的疆域。 一座不知其几万仞高的雪山,矗立于天地之间。 此山,名为灵山。 山巅之上,有寺。 亦名灵山。 悠悠的钟声,混着浩瀚的诵经声,自山巅滚滚而下。 此界生灵,闻此佛音,无不俯首,面露虔诚。 灵山寺,宝殿。 殿内,无佛。 只有两尊高逾百丈的巨大法相,分坐左右。 左首那尊,象首人身,六根白玉长牙自口中探出。 他双眸紧闭,神情悲悯,似在为众生苦厄而叹息。 右首那尊,狮面獠牙,金色的鬃毛如火焰般燃烧。 他双目圆睁,怒视前方,似要将一切胆敢亵渎佛法之辈,尽数撕碎。 此二者,正是这灵山寺,这须弥净土界,至高无上的两位尊者。 白象尊者,青狮尊者。 殿内,香火鼎盛,佛音阵阵。 可这祥和,却被一声冷哼,骤然撕碎。 “哼!” 开口的,是那青狮尊者。 “一方小小的三千世界,值得你我如此费心?我佛宗道统,普度众生,乃是天命所归,直接遣八百罗汉,三千揭谛,荡平那方天地,将其纳入我灵山版图,化作我等修行的资粮,岂不快哉?” “何须用那般水磨工夫,让他们自行繁衍,自行修行,再徐徐图之?等那些个凡夫俗子开化,得等到猴年马月?” 白象尊者眼皮也未曾抬一下,声音沉闷,却自有一股安稳人心的力量。 “区区一个下界道统的得失,于你我而言,不过是掉了几根无关痛痒的毫毛,坏了你的心境,才是得不偿失。” 青狮尊者闻言,怒气稍敛,可依旧是煞气翻涌。 “那小元界,虽是贫瘠,却也是我佛宗道统的根基之一!如今颜面扫地,道统蒙羞,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你让我等的脸,往何处搁?日后,还如何去普度那三千诸天,万千寰宇?” 白象摇摇头,有些无奈。 “待我灵山佛光普照,万界皆为我等养分,众生皆为我等信徒,届时,何愁道统不兴?” “下界之事,不过癣疥之疾,小元界的那些人,不过是我等宏图大业上的蝼蚁罢了,早一日碾死,与晚一日碾死,并无分别。” 正当他二人商讨着如何瓜分诸天。 将哪一方世界当做下一个目标之际。 嗡—— 殿内中央那座巨大的香炉之中,那三根本应静静燃烧的紫金檀香,其上青烟,竟是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 白象尊者那双本已再次闭合的眸子,骤然睁开,望向那座香炉。 青狮尊者亦是眉头一皱。 “又是法元那废物?” 话音未落。 “弟子法元,叩请二位尊者!” “宗门危急!道统将绝!” “恳请二位尊者,降下法身,救我佛宗!!!” 什么?! 道统将绝? 青狮尊者怒火轰然爆燃。 “好好好!我还没想着下界去清算那不知所谓的蝼蚁,没想到,他们倒是先动了手,竟是想对我佛宗,赶尽杀绝!” “谁给他们的胆子?!” 白象尊者眉头亦是紧紧皱起。 他虽不如青狮那般暴烈,可被人打上门来,连下界的道统都快要保不住,这无疑是一种奇耻大辱。 “青狮,稍安勿躁。” 白象尊者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已带上了几分冷意,“只是...我的一具法身,正在一处三阶世界,另一具法身,亦在镇压一处诸天,暂时抽不开身。” 青狮尊者闻言,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狂傲与不屑。 “杀鸡焉用牛刀?区区一方下界,何须你我二人同时出手?本座一具法身,足以!” 白象尊者沉默片刻,终是缓缓开口。 “你莫要忘了,下界虽是大道有缺,却亦有其天道运转,你法身降临,必会受其压制,一身修为,最多只能发挥到金丹大圆满之境...切莫轻敌。” “金丹大圆满?” 青狮尊者放声大笑,“别说是金丹大圆满,便是只余筑基之力,本座要碾死那方天地的蝼蚁,亦不过是翻掌之间!” “在本座眼中,他们与真正的蝼蚁,并无区别!” 说罢,他不再多言。 狮面獠牙的法相,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震动九霄的怒吼。 吼——!!! 一道璀璨到极致的金色流光,自他眉心射出,瞬间撕裂了大殿的穹顶,洞穿了须弥净土界的天幕,裹挟着无尽的怒火与杀意,向着天穹而去。 ... 天海佛宗。 山门之内,已是一片人间炼狱。 先前还道貌岸然,宝相庄严的僧侣,此刻皆化作了无头苍蝇,在宗门之内四散奔逃。 再无半分佛门净地的模样。 苏清寒的身影,已然穿过了那座大开的山门。 她缓步走在宗门那由白玉铺就的道路上,脚下,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她对周遭的混乱,恍若未闻,那双清冷的眸子,只是平静地扫过一座座金碧辉煌的殿宇。 她随手一挥。 千百道剑影,自她身后冲天而起,而后如一场盛大的流星雨,朝着四面八方,无差别地覆盖而去。 轰!轰!轰! 藏经阁、罗汉堂、讲经殿...... 一座座平日里香火鼎盛的殿宇,在剑光之下,轰然倒塌,化作一片废墟。 那些四散奔逃的身影,亦是在剑光掠过的一瞬,悄然僵住,而后化作漫天血雾。 地底,密室。 法元在祭坛前,感受着那道自九天之外传来的回应,那张肥硕的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狂喜。 成了! 尊者,回应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尊者降临,一掌之下,便将那魔女碾成齑粉的景象! “哈哈哈哈!” “来了!尊者来了!” 他状若疯魔,踉跄着冲出密室,准备迎接尊者的降临。 可也就在他冲出密室的一刹那。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自苍穹之上,轰然降下! 轰隆——!!! 整座天海佛宗所在的万里山脉,都在这一刻,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天空,在那一瞬间,化作了一片暗沉的金色。 天地之间,一片死寂。 所有幸存的僧侣,无论身在何处,无论修为高低,都在这一刻,被那股恐怖的威压,死死地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分毫。 苏清寒的脚步,亦是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那片暗金色的天空。 嗯? 这是什么? 下一瞬。 一道粗壮如山岳的金色光柱,撕裂天穹,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狠狠地砸在了天海佛宗的主殿之上! 传承了万载,汇聚了无数代人心血的宏伟殿宇,连同其下的地基,都在那道金光之中,被瞬间蒸发,连一粒尘埃都未能留下。 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出现在了原地。 光柱敛去。 一道身影,自坑洞之中,缓缓升起。 狮面獠牙,金甲森然,一头金色的鬃毛,如火焰般无风自燃。 他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杀意与怒火,便如海啸般,席卷了整片天地。 刚刚冲出密室,满脸狂喜的法元,在看到这道身影的瞬间,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涕泪横流,五体投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声高呼。 “弟子法元,恭迎青狮尊者法驾!!!” 然而。 那道狮面人身的身影,却连看都未曾看他一眼。 那双燃烧着金色烈焰的眸子,穿透了百丈虚空,径直落在了苏清寒的身上。 嗯? 起初,他眼中只有高高在上的漠然与杀意。 可下一瞬。 那份漠然,骤然凝固。 他那双本是威严无边的狮目,竟是微微瞪大了几分。 其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愕。 这女子...... 这女子的体内...... 那是什么?! 那股子气机,那股子道韵,精纯,圆满,无瑕无垢! 这...... 这竟是一品金丹?! 此念头一生,青狮尊者那颗早已历经万劫,古井无波的佛心,竟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品金丹! 在这等灵气贫瘠,大道有缺的下界,怎么可能诞生此等品阶的金丹?! 这不啻于在一方小小的泥潭里,养出了一条真龙! 旋即,那份惊愕,便被一股更为炽热的贪婪所取代。 旁人或许不知,可他身为灵山尊者,却清楚得很。 佛门有一无上秘法,名曰《大欢喜极乐禅功》。 此功,最是霸道。 若能寻得根骨上乘,元阴未泄的女子为炉鼎,行阴阳采补之法,便可将其一身道果,尽数化为己用。 炉鼎的根骨越是上乘,品阶越高,于施法者而言,便越是大补。 而一品金丹,这是何等的大补之物?! 这已不是补药了,这是仙丹! 他一具法身降临此界,本就要耗费海量的香火愿力,事后,少说也要闭关百年,才能恢复元气。 可若是...... 若是能将这女子的一品金丹,炼为己有...... 第160章 我名苏清寒,太阿山上,一剑修 青狮尊者闻言,终是收回了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 “便是你,要毁我佛门根基?” “你又是何人?” “呵。” 青狮尊者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轻蔑。 “蝼蚁,竖起你的耳朵,听好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周遭的虚空,都为之扭曲。 “吾乃须弥净土界,灵山正统,青狮尊者!” “奉我佛法旨,巡游三千诸天,普度万千寰宇!” 他顿了顿,那双燃烧着烈焰的狮目之中,贪婪之色,再不遮掩。 “不过,你倒是让本座有些意外。” “你这身根骨,这颗道丹,即便是在天外天,亦是万载难逢的无上仙品。” “蝼蚁之身,却怀揣至宝,合该有此一劫。” “现在,跪下。” “献出你的道丹,你的神魂,你的肉身。” “本座,可收你为奴,让你这卑贱的性命,与本座的无上大道,融为一体。” “能成为本座修行路上的资粮,是你这蝼蚁,十世都修不来的无上造化,亦是你此生,唯一的价值。” 一番话,说得是理所当然,霸道绝伦。 仿佛能做他座下的一条狗,都是一种无上的恩赐。 苏清寒听完,沉默了片刻,眼中的警惕,不知何时,已然散去。 她同样看出了对方的修为。 这么大的声势。 不过金丹大圆满罢了。 这威势,倒是比先前那三个金丹加起来,还要强上不少。 可那又如何? 苏清寒对自己现在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下一秒。 嗡—— 一声清越龙吟,响彻云霄。 一道纯粹到了极致的白色剑光,冲天而起,竟是将那漫天的暗金,都给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青狮尊者脸上的笑意,彻底僵住。 区区一只蝼蚁。 竟敢......对他拔剑?! “找死!” 他向前踏出一步,天地变色。 “你为一品金丹,又有五重的修为,或许,在这小元界,确实无人能敌。” “但......” 青狮尊者话锋一转,满是讥诮。 “你可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本尊的真身,乃是化神境的大能,一念之间,便可覆灭如你这方世界百座千座,今日降临此地的,虽只是一具法身,受这方天地大道压制,修为不过金丹圆满。” 他顿了顿,嘴角那抹森然的弧度,愈发扩大。 “可即便如此,本尊的神通,本尊的道法,又岂是你这等坐井观天的蝼蚁所能想象?” “在金丹之境,本尊,便是无敌!” 话音落下的瞬间。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狮吼,自他口中爆发。 音波过处,空间寸寸碎裂,朝着苏清寒疯狂席卷而去。 跪伏在远处的法元,满脸狂热地抬起头。 这就是尊者之威! 在这等神威之下,那魔女,必将神魂俱灭,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 然而。 面对这足以震碎金丹修士道基的无上神通,苏清寒的脸上,却无半分波澜。 这一次,她并没有使用剑诀驱使长剑。 而是亲自用手,握住了剑柄。 嗡—— 丹田气海之中,那枚琉璃般纯净的一品金丹,骤然加速旋转。 一股远比江河湖海更为浩瀚的金色灵气,自金丹之内轰然涌出,如九天银河倒灌,顺着她的经脉,疯狂涌向了她握剑的右手。 这秃毛狮子,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 天外,确实有天。 只可惜,他自己,似乎并未意识到,他也不过是那更高处天空下的一只蝼蚁罢了。 下一瞬。 她拔剑。 一道由无数细密剑光组成的璀璨星幕,悄然浮现,将她护在其中。 《星河倒挂》。 那足以撕裂空间的恐怖音波,撞在星幕之上,竟是连半点涟漪都未能激起。 攻守兼备。 亦可,倒转星河。 那看似单薄的星幕,在挡下狮吼的瞬间,骤然收敛,化作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逆流而上。 其速之快,已然超出了视觉的极限。 “嗯?” 青狮尊者脸上的狂傲,微微一凝。 他没想到,自己的神通,竟会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 更没想到,这蝼蚁,竟还敢还手。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他冷哼一声,抬起那只覆盖着金色鳞甲的巨爪,不闪不避,朝着那道剑气,径直抓了过去。 可也就在他的利爪,即将触碰到那道星河剑气的瞬间。 苏清寒一步踏出,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人随剑走,剑随人动。 《太阿本初剑典》。 她手中的宵练,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 那不再是一柄剑。 那是道的显化,是法的根源,是这方天地之间,最为纯粹,也最为锋利的规则。 一剑,衍化万千。 万千剑影,归于一剑。 她人与剑,彻底合一,化作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白色长虹,裹挟着一品金丹的无上威能,后发而先至,迎上了那只遮天蔽日的金色巨爪。 “给我......” 清冷的声音,响彻云霄。 “破!!!” 嗤—— 那道白虹,与那只金色的巨爪,交错而过。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远处的法元,脸上的狂喜,僵在嘴角。 悬浮于空的青狮尊者,那不可一世的身影,亦是定格在了半空。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只坚不可摧,足以捏碎法宝的巨爪。 一道细密的血线,自他掌心,悄然浮现。 而后,迅速蔓延。 自掌心,到手腕,再到整条手臂。 下一秒。 噗—— 漫天金血,如瀑布般喷涌而出。 他那只引以为傲的巨爪,竟是被齐腕斩断,自半空中无力地坠落。 坠落的断手,在半途之中,便被那残留的剑意,绞杀成了最精纯的金色光点,消散于天地之间。 “什么?!” 青狮尊者脸上的狂傲与轻蔑,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剧痛,自断腕处传来。 可比起肉身的伤痛,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神魂深处传来的战栗。 不可能! 这不可能!!! 自己是何等存在? 灵山尊者,化神大能! 即便只是一具法身,即便被这方天地压制,那也是金丹之境中,无敌的存在! 这方世界的法则,这方世界的生灵,在他眼中,皆如尘埃! 可现在...... 自己,竟被一只蝼蚁,一剑斩断了手臂?! 他活了不知多少年。 自灵山得道,踏碎过多少世界,覆灭过多少道统,他自己都已记不清。 他见过所谓的一品金丹。 甚至,亲手碾死过那些个惊才绝艳,被誉为万载难逢的天骄。 在他眼中,根基虽是扎实,却也仅此而已 可眼前这个......不对劲! 很不对劲! 他见过的一品金丹,固然是根基雄浑,道韵天成,可如何能有这般威能? 这绝不是一个金丹修士能有的手段! 更不是一个生于此等贫瘠下界的蝼蚁,所能领悟的境界! 此女有古怪! 一个荒谬,却又唯一合理的念头,自他神魂深处,轰然炸响。 莫不成......这是哪个老怪物转世?! 唯有此等解释,才能说明,为何一方贫瘠的下界,会出现这等完全不合常理的存在! 也唯有此等解释,才能说明,为何她面对自己这尊化神大能的法身,自始至终,都没有畏惧! 她不是无知者无畏。 她是真的,没将他放在眼里! 青狮尊者死死地盯着苏清寒,脸上满是惊疑与忌惮。 他是狂傲不假,可也不是傻子! “你...究竟是何人?!” 苏清寒没有回答。 第161章 辣么大一个天海佛宗呢? 须弥净土界,灵山。 宝殿之内。 那尊本是闭眼的青狮尊者,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颤。 “噗——” 他猛地睁开眼,一口金色的神血,狂喷而出。 一旁,始终闭目养神的白象尊者,豁然睁眼。 这是... 分身被毁了?! 一具分身被毁,虽不至死,却也等同于被斩去了一部分道行,乃是重创!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将他逼到这一步? “青狮。” “下界,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败了。” 青狮尊者死死地捂着胸口,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白象尊者眉头紧锁。 败了? 这特么不是废话! 我当然知道你败了。 “那方小元界,诞生了一位身负一品金丹的女子。” “一品金丹?” 白象尊者眉头紧锁,这虽是罕见,却也不至于让一尊化神大能的法身,败得如此凄惨。 “能修成一品金丹,必是身负大气运之人,其所修之道,自然不凡。可即便如此,也不足以让你一具化神法身,败得如此彻底......” 可他话还未说完,青狮尊者便打断了他。 “她不对劲!从根子上就不对劲!” “我从未见过如此圆满纯粹的金丹!” “她的剑,更是邪门!” “我与她交手,不过三合。” “第一剑,她斩了我的手臂。” “第二剑......” “我敢断定,她绝非下界的原生生灵!” 白象尊者眉头紧锁,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你的意思是......” “转世重修!”青狮尊者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大殿之内滚滚回荡,“唯有此等解释,才能说得通!她必是某个不知来路的顶尖修士,不知因何缘故,转生到了那方下界!” “......” 沉默。 本以为,只是寻常下界之人。 却未曾想,竟是牵扯到了重修之人。 转世重修。 这在诸天万界,并非什么秘闻。 可敢行此事的,无一不是生前便已站在修行绝顶,对自身大道有着绝对自信的通天人物。 良久,白象尊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可曾看出,她前世的境界?” “看不出。”青狮尊者摇了摇头,“可......” “能以金丹五重之境,一剑斩我化神法身,这等手段,这等底蕴,其前世的境界,绝非寻常化神可以比拟!” “我猜,她至少,也是早已踏入了飞升之境!” “甚至......” 青狮尊者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说出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答案。 “甚至,在那之上!” 轰! 白象尊者那尊稳如山岳的法相,竟是在这一刻,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飞升之上?! 那是什么概念? 那是连他们,都只能仰望,连想都不敢想的无上境界! 白象尊者沉默了。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 许久,青狮尊者那双燃烧着金色烈焰的眸子,杀意再起。 “白象,你我与她,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此女心性之狠,手段之绝,绝不会因我等退让而罢手,今日她能斩我法身,来日,她若功成,必会踏上我灵山,将你我二人,连同这万载基业,一并清算!” “她再强,终究是转世重修,如今的境界,不过金丹,你我若是此刻联手,不惜代价,真身强行降临那方小元界,定能趁她羽翼未丰,将她彻底抹杀!此乃唯一的机会!” “若是坐视不理,便是养虎为患,待她重归巅峰,你我,皆是她砧板上的鱼肉!” 然而,白象尊者却缓缓摇了摇头。 “抹杀她?说得轻巧。” “你我真身降临,要付出何等代价?那方世界的天道,必会视我等为入侵之敌,倾尽一界之力反噬。” “更何况,你当真以为,能斩得了她?” “你只看到了她如今的境界,却忘了她前世的身份。” “一个能从那等境界重修归来的人物,会没有留下任何后手?会没有保命的底牌?” “最重要的一点,”白象尊者叹了口气,“你我与她的因果,本是源自下界道统的一点微末纷争,于你我而言,不过癣疥之疾。可你若真身降临,前去杀她,那便是将这点小小的因果,彻底坐实,化作了不死不休的大仇。” “为了一具法身被斩的颜面,为了下界早已断绝的道统,值得吗?” 青狮尊者闻言,怒极反笑。 “值得吗?哈哈哈哈!你修佛修得太久,连胆气都修没了!” “我不管她前世是何等存在,我只知,她今日不除,我青狮,寝食难安!” “你既不愿,那便罢了!” “此事,我一人为之!” 说罢,他猛地起身,那尊百丈法相周身杀气滚滚,再不看白象尊者一眼,径直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青狮!” 白象尊者沉声喝道。 青狮尊者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你此去,乃是取死之道。” “莫要忘了,下界蝼蚁,尚知趋利避害,而你,却要将整个灵山,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深渊?哼...也不想想我青狮是何人?” 青狮尊者的声音,自殿外遥遥传来,带着无尽的狂傲与决绝。 “若前方是深渊,我便填平了它!” “若天要亡我,我便逆了这天!” ... 剑入鞘。 苏清寒立于地面,脚下是那道深不见底的恐怖峡谷,将大地一分为二。 自今日起,小元界,再无天海佛宗。 丹田气海之内,那片金色的瀚海,比先前又辽阔了何止一倍。 金丹八重。 从神照到金丹八重,前后还未过一个月。 这等速度,若是传扬出去,莫说是小元界,便是诸天万域,怕是也要惊掉一地眼球。 可苏清寒心中,却无半分喜悦。 快吗? 或许,很快了。 可还不够。 远远不够。 今日一剑,虽是斩了天海佛宗,灭了一尊所谓尊者的法身。 可也与所谓的灵山,结下了仇怨。 一想到有这么一个不知深浅的老怪物在暗处盯着,苏清寒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如芒在背。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就像是前世加班到半夜,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总觉得身后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下,跟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必须更快。 必须更强。 苏清寒心念微动,将注意力落在了那尊青狮尊者爆出的光球之上。 【三阶神通:玄武负山诀。】 【释义:上古神兽玄武之炼体神通,修至大成,肉身可如神铁,气血如烘炉,力可负山,御万法而不侵。】 竟是神通! 而且是三阶的炼体神通! 苏清寒的眼神,亮了。 神通之法,远非寻常术法可比。 术法是“用”的法门,而神通,是“是”的法门,是直接将规则烙印于自身,化为本能。 她如今,输出确实是拉满了。 一品金丹,配上至臻之境的《太阿本初剑典》,同境之内,应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可她的身板,终究还是脆了些。 那件绛雪凌寒衣早已报废,新得的《星河倒挂》虽是攻守兼备,却终究是术法,需要主动施展,耗费心神。 万一哪天,遇上个不讲武德的老六,趁她不备,一记闷棍敲在身上,她连抬手掐诀的机会都没有,那可就真是白瞎了这一身通天修为。 这《玄武负山诀》,来得正是时候。 她没有半分犹豫,心念一动,开始加点。 【当前技能点:20】 方才连升三级,得了三点,加上之前剩下的17点。 总共就剩下20点。 【检测到三阶神通,加点所需技能点,为标准的三倍。】 苏清寒眼角微微一抽。 草! 狗系统,坐地起价是吧。 刚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二十点,转眼就要去掉大半。 不管了。 保命要紧。 她心中默念。 “确定。” 轰——!!! 十五点技能点,瞬间清空。 也就在此刻。 苏清寒的身子,剧烈地一颤。 第162章 太阿剑首! 不出三日。 一则消息,如一场十二级的飓风,疯狂席卷小元界。 “听说了吗?天海佛宗,一夜之间,被人给平了!” “平了?怎么个平法?” “就是字面意思!山没了,人也没了,连根毛都没剩下!贫道亲自去瞧过了,那地方,比我那被婆娘扫荡过的私房钱匣子还干净!” “嘶——当真?是何方神圣,有此等通天手段?莫不是其他三大宗门联手了?” “什么三大宗门,消息都传疯了,你还不知道?是太阿剑宗的苏清寒!” “谁?!” “苏清寒!就那个前阵子传闻凝结了一品金丹的女子!” “就她一个?” “就她一个!” 小元界,炸开了锅。 各地的酒楼茶肆,宗门洞府,但凡是有修士聚集的地方,议论的,便只有此事。 起初,是无人相信。 “放屁!这牛皮吹得也太离谱了!前几日说她凝结了一品金丹,我姑且信了,毕竟云海那老匹夫虽然不要脸,却也不至于拿这种事开玩笑。可一人一剑,平了天海佛宗?她当自己是天上的仙人下凡不成?” “就是!天海佛宗传承万载,护山大阵是何等厉害?更有老牌金丹坐镇,她苏清寒再是妖孽,终究只是个初入金丹的后辈,如何能有这般本事?” “依我看,此事定有蹊跷!多半是太阿剑宗倾巢而出,与天海佛宗拼了个鱼死网破,最后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才故意放出这等骇人听闻的假消息,将所有功劳,都推到那苏清寒一人身上!” “有理有理!这很太阿!” 然而。 当越来越多亲赴,看过那道恐怖峡谷的修士,将现场的景象,通过各种渠道传回来时。 整个小元界的风向,变了。 那些质疑与嘲讽的声音,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沉默。 所有听到描述,或是看到影像的修士,都只有一个感觉。 头皮发麻。 那一条大沟,完全不像是人力所能造成的景象。 那么问题来了。 是谁做的呢? 也就在此刻。 不知是谁,忽然想起了之前一件同样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等会儿......我记得,风雷谷的雷千绝,不是放话说,半月之后,要亲赴太阿山,会一会这位‘一品金丹’的绝世天骄吗?” “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算算日子,可不就这几天了吗?” 沉寂的气氛,一扫而空。 无数道目光,幸灾乐祸地,齐齐转向了风雷谷所在的方向。 ... 风雷谷。 雷千绝静静地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那枚玉简。 玉简之内,是门下弟子从天海佛宗传回来的景象。 那道峡谷。 那股剑意。 许久,他放下了玉简,端起了手边的茶,轻轻吹了吹。 下方,一名须发皆张的紫袍长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千绝!如今外界传言四起,都在等着看我风雷谷的笑话!您半月之前的话,已经放出去了,此战,避无可避啊!” “是啊!”另一名长老亦是附和道,“您乃五品金丹,我风雷谷不世出的奇才,那苏清寒再是厉害,终究是个黄毛丫头,仗着几分蛮力罢了!您若出手,未必没有胜算!” “住口!” 雷千绝抬起眼,扫了下方众人一眼。 “你们觉得,那一剑,是云海斩出来的吗?” 众人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云海的实力是强,可也斩不出这样一剑。 “那是玉衡?” 众人更是嗤之以鼻。 玉衡真君? 一个垃圾金丹罢了。 “既然不是他们,那便只能是她!” “诸位长老,你们是想让我去挑战一个这样的怪物?” “这......” 一众长老,哑口无言。 雷千绝叹了口气,站起身,在大殿里来回踱了两步。 “传我令下。” 众人精神一振,齐齐看向他。 “便说我雷千绝,于前日夜观天象,参悟风雷本源,不慎走火入魔,身受重伤。” “噗——” 一名年轻长老,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雷千绝斜了他一眼。 那长老连忙擦了擦嘴,憋得满脸通红。 “这......这借口,是不是太拙劣了些?传出去,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我风雷谷,耻笑您......” “笑话?” 雷千绝呵呵一笑,“你们不懂。” “这一波,我不是在装孙子。” “我是在悟道。” 众人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雷千绝坦然道:“我悟了。” “活着,才是硬道理。” 说罢,他不再理会下方那群石化当场的长老,自顾自地离开。 很快,风雷谷的官方消息,传遍了整个小元界。 告示的内容,言简意赅,字里行间,却充满了悲痛与惋惜。 “我谷首席弟子雷千绝,于闭关静修,参悟无上风雷大道之际,忽有所感,欲强行破境,不料,天道无情,降下心魔大劫。千绝为护道心不失,与心魔鏖战三日三夜,终是惨胜,然,经脉寸断,丹田受损,神魂重创,已......已是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经我谷中长老合议,倾尽全宗之力,亦只能勉强吊住其一线生机。与太阿剑宗苏仙子之约,实难履行,只得无限期延后,望天下同道,见谅。” 告示的末尾,还用一行小字,补充了一句。 “另,我风雷谷自今日起,封山百年,潜心修养,钻研医道,以期能寻得救治千绝之一线良机,百年之内,谢绝一切访客,若有强闯山门者,后果自负。” 一时间,天下哗然,嘲讽之声,四起。 ... 太阿山,这几日很热闹。 山道之上,往来的弟子,脸上都挂着一种压不住的喜气,脚步轻快,连带着练剑都比往日里多了几分力道。 宗门上下,从执事到长老,人人红光满面,走起路来,腰杆都挺得笔直。 无他。 自苏清寒一人一剑,踏平天海佛宗之后。 太阿剑宗这四个字,如今更是威名远扬。 而随之而来的,是实打实的好处。 修道一途,财侣法地,缺一不可。 天海佛宗没了,可它辖下那片广袤的疆域,那些灵气充沛的矿脉,那些世代供奉的凡人国度,都还在。 更有无数灵脉、矿山、药田,原本依附于佛宗的修真世家,一夜之间,成了无主之物。 起初,小元界残存的其他两大顶尖宗门,还存着几分不该有的念想。 想着太阿剑宗刚刚经历大战,总不好意思吃独食,多少能跟着分一杯羹。 可当他们派出的长老,小心翼翼地抵达太阿山。 还未等开口提及此事,便被玉衡真君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此事,我做不了主。” 那两名长老一愣。 你堂堂宗主做不了主?那是谁做主? 玉衡真君笑呵呵地伸手指了指后山的方向。 “有什么话,诸位,还是亲自去与我那位小师妹说吧。” “......” 那两名长老的脸,当场就绿了。 玉衡的师妹是谁? 特么不就是苏清寒么?! 二人二话不说,当即告辞。 回去之后,二宗非但再不提分一杯羹之事,反而连夜备上了厚礼,客客气气地送上了太阿山,言辞恳切,说辞只有一个:恭贺太阿,贺喜太阿。 至于那些个二流三流的小宗门,更是恨不得当场山门倒悬,全宗上下改姓太阿,哭着喊着要依附过来,做太阿剑宗最忠心的一条狗。 一时间,太阿剑宗的声势,已然隐隐有了小元界第一大宗的迹象。 而这一切,都只因一人。 苏清寒。 ... 后山,那座原本无名的山峰,此刻已是焕然一新。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山间云雾缭绕,有仙鹤盘桓。 苏清寒坐在新修的殿内,对外界的风云变幻,没有半分兴致。 若是有人想不开,非要来找她讨教一二剑道,她倒也不介意顺手送他们一程。 她支着下巴,看着面前那张自光球里开出来的图纸,有些苦恼。 【三阶国器图纸:寒烟印。】 可图纸上罗列的那些材料,她一个都没听过。 这玩意儿,上哪儿找去? 她正琢磨着,是不是找云海问问。 两道身影,联袂而至,人未到,笑声先传了进来。 “哈哈哈哈!好徒儿!为师来看你了!” 云海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同样满脸笑意的玉衡真君。 老人一进来,便背着手,在这座崭新的大殿里,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不错,不错!这地界,配得上我徒儿的身份!” 他回过头,看着苏清寒,那张老脸上,写满了得意与骄傲。 “清寒啊,此峰,为师已为你取了名,便叫‘清寒峰’,你看如何?” “...师尊看着办便是。” 云海见她反应平平,也不在意,反倒是兴致更高,又凑了过来,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 “除了山头,为师与你师兄,还有宗门内的一众长老,商议了一件大事。” “哦?” 苏清寒终于是抬起了头,看了他一眼。 云海清了清嗓子,那张老脸之上,满是红光,神情庄重得像是要当场飞升。 第163章 五阶世界 太阿剑宗之内,自开派祖师以降,从未有过“剑首”一职。 宗门之内,以宗主为尊,掌管宗门大小事务。 其下设传法、戒律、执事三堂长老,各司其职。 再往下,便是各峰峰主,真传弟子,内门弟子,外门弟子,杂役。 层级分明,万载未变。 而“剑首”二字,是为,太阿之剑。 持此位者,不入宗门职司,不管宗门俗务,不理人情世故。 其存在,本身便是太阿剑宗最锋利的那柄剑。 剑锋所指,便是宗门意志所向。 剑鸣起时,便是太阿倾巢而出之日。 无需宗主法旨,无需长老合议。 见剑首,如见太阿。 这是一种凌驾于规矩之上的权力,更是一种重于山岳的托付。 唯有当太阿剑宗出现了一位无论心性、修为、还是功绩,都足以镇压一个时代的绝世人物时. 这个只存在于祖师手札构想中的名号,才会被真正启用。 为一人,而设一职。 这,便是太阿剑首。 “按宗门长老会合议,日后,剑首之令,高于宗主之令,剑首所指,便是我太阿剑宗万千剑锋所向,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亦在所不辞。” 他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这只是个说法,平日里,绝不会有任何俗事来叨扰小师妹的清修。” 毕竟他也知道,自家这小师妹是个什么性子。 苏清寒看着眼前唾沫横飞,满脸红光,恨不得当场浮一大白的老人. 又看了看一旁虽极力克制,但眼中的狂喜与激动已然快要溢出来的玉衡真君。 她沉默了片刻。 “哦。” “......” 云海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没了?” “嗯。” 苏清寒点了点头。 云海看着自家徒儿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他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准备了满肚子的说辞,就等着苏清寒问一句“何为剑首”。 他便能引经据典,从太阿开派祖师讲到太阿全盛时代,将这“剑首”二字的含金量,掰开了揉碎了,好好给她说道说道。 可她,就一个“哦”字。 这天,聊死了。 一旁的玉衡真君,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上前一步,干咳了两声,试图挽回自家师尊即将破碎的道心。 “咳,小师妹,师尊与我等的意思是,你往后,便是我太阿剑宗的脸面,是旗帜,是......” 话未说完,便被苏清寒抬手打断。 “师兄,我懂。” 她取出国器图纸,轻轻推到了云海面前。 “师尊,你见多识广,帮我瞧瞧,这上面的东西,都去何处寻?” 云海:“......” 玉衡真君:“......” 师徒二人看着苏清寒,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合着我等在这激动了半天,又是封山又是赐号,结果在你眼里,还不如一张破图纸来得重要? 家人们,谁懂啊! 云海终究是没忍住,吹胡子瞪眼道:“你这丫头,就不能稍微给为师一点面子?好歹也装出几分欣喜的模样,让为师高兴高兴?” 苏清寒看了他一眼,神情很是认真。 “师尊,我很欣喜。” “......” 云海彻底没脾气了。 他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拿起那张图纸,目光落在上面。 起初,他脸上还带着几分不以为意。 可渐渐的,他那双老眼之中,疑惑之色愈发浓重。 “三阶国器图纸,寒烟印?” 云海捋着颌下长须,沉吟了许久,那张老脸之上,神情变幻不定。 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些东西,确实存在。” 苏清寒的眼眸,亮了一下。 “只不过,”云海话锋一转,“它们,不属于这方世界。” “小元界,乃是一方二阶诸天,天地法则残缺,灵气稀薄,大道不全,根本孕育不出这等品阶的天材地宝。” “这上面的每一样东西,随便拿出来一件,都足以在真正的修行大界,引起无数化神大能的争抢。” 苏清寒心中微动。 “师尊的意思是,想要凑齐这些材料,须得去往更高品阶的世界?” “不错。” 云海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追忆之色,像是在回忆着某些遥远的往事。 “于这方小元界周遭,星海浩瀚,诸天林立,如恒河沙数,不可胜计,其中,绝大多数,皆是如小元界这般,大道残缺的低阶世界。然,万千星辰,终有月朗。” “在这些低阶世界的中央,有一方真正的修仙大界,名为‘苍玄界’。” “苍玄界?” “那是一方五阶诸天,其疆域之辽阔,远非小元界可以比拟。其内,灵气之充裕,大道之完整,更是天壤之别。” 云海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向往。 “那里,才是真正的修行圣地,宗门林立,道统万千,天骄辈出,大能行走于世,便是化神修士,亦不敢称无敌,据说,在那苍玄界的顶尖宗门之内,甚至有早已勘破生死,触摸到飞升门槛的老怪物坐镇。” “周围诸天万域的修士,但凡是修行到了瓶颈,或是寿元将近,想要寻求一线生机,打破桎梏的,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前往苍玄界。” “因为,唯有在那里,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苏清寒静静地听着,心中默默盘算。 以她如今的实力,在小元界已然无敌。 所谓的天灾位面,品阶最高,也不过三阶。 就算其内有元婴大能坐镇,于她而言,亦不过是多杀几个金丹,便能一步迈入元婴境的事。 她并不畏惧。 可沧澜不同。 如今的沧澜,还未入阶,甚至连神照境的存在都无法容纳。 正因如此,它才能隐匿于诸天万界的角落,不被轻易察觉。 可一旦入阶,便等于是在这片黑暗的星海之中,点亮了一盏灯,将自己的坐标,昭告给了所有过路的猎人。 天灾位面,只是其中之一。 谁能保证,不会有其他更强大的世界,注意到这块肉? 届时,诸界来犯,万仙叩关。 便如同前世史书上,那场持续了百年的国殇。 她苏清寒,总不能天天蹲在沧澜界,一步也不踏出吧? 那特么和保安有什么区别? 苏清寒指节轻轻叩击着桌面,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三阶国器,若是能造出,可以将沧澜提升至三阶位面。 到时候,配合2.0版本的系统,很快便有一丝自保之力。 更何况,这方小元界,对如今的她而言,已如浅滩。 那个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灵山,始终是一根悬在头顶的刺。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必须先下手为强! 所以。 这苍玄界,她是非去不可了。 老人脸上的向往,缓缓敛去。 “诸天之间,有世界壁垒相隔,更有无尽的虚空乱流,其中凶险,非言语可以形容,即便是金丹,肉身横渡,亦是九死一生。” “想要安然穿行,唯有借助一种名为‘破界舟’的法宝。” “可炼制破界舟的材料,本就稀世罕见,其炼制之法,更是早已失传,我太阿剑宗的典籍之中,也只记载了寥寥数语,并无实物。”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苏清寒不语。 她倒是不缺前往其他世界的东西。 毕竟,系统出品的高级位面传送器,只要有坐标,即可抵达。 但问题是。 她没有坐标。 哪怕之前获得的星图中,同样没有苍玄界的记载。 她正想开口询问,也就在此刻。 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宗主!不好了!” “山门外......山门外来了两个怪人!” 云海眉头一皱,“怪人?如何个怪法?可是其他宗门派来送礼的?” 那弟子喘着粗气,连连摇头,脸上神情古怪到了极点。 “不是,那二人,一个......一个黑不溜秋的壮硕女子,生着一张长长的马脸,一口的大龅牙。” “另一个,是个青衣男子,眉眼倒是正常,可......可他二人,是坐着一艘漆黑的小舟,直接撞开云海,停在我宗山门前的!” “他们指名道姓,说......说是来寻一位姓苏的姑娘!” ... 太阿剑宗,山门。 此刻,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弟子。 人群中央,一艘不过二米长短,通体漆黑的梭形小舟,静静地悬停在半空。 小舟之前,一男一女,正与一众守山弟子对峙。 那女子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一张长长的马脸,配上一口硕大的龅牙,模样着实有些挑战世人的审美。 她正叉着腰,唾沫横飞。 “哎我说你们这群小年轻,怎么就不听劝呢?都说了,我们是来找人的,苏清寒!苏姑娘!” “我跟你们苏姑娘,那是过命的交情!铁哥们!你们赶紧的,去通报一声,别耽误了大事!” 她身旁那名青衣男子,则是双臂环胸,靠在舟上,一脸的孤高,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守山的弟子们,个个手持长剑,面色警惕,结成剑阵,将二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执事,更是额头见汗,心中叫苦不迭。 眼前这二人,修为深不可测。 他凝神望去,只觉得对方体内气机如渊似海,根本探不到底。 这等人物,绝非他一个小小的筑基可以应付。 “二位前辈,宗主与剑首大人,很快便到,还请稍安勿躁。” “剑首?”那马脸女子一愣,随即马脸之上,露出一抹极其人性化的不屑,“什么狗屁剑首?老子只认苏姑娘!” 第164章 什么?晏泠音是真的? 此言一出,周围的太阿弟子,无不怒目而视。 “放肆!竟敢对剑首大人不敬!” “我宗剑首,乃是苏清寒苏师叔!你这妖人,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等剑下无情!” 马脸女子一愣,随后讪讪笑了几声。 “哎呀...原来剑首就是苏姑娘,误会!天大的误会!” 便在此刻。 三道剑光,由远及近,瞬息而至。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苏清寒三人,缓步走出。 云海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那青衣男子与马脸女子的身上。 金丹大圆满! 两个,都是金丹大圆满! 他心中巨震,不动声色地传音给苏清寒与玉衡。 “小心,来者不善。” 然而,他话音未落。 那马脸女子在看到苏清寒的瞬间,眼睛骤然亮起。 “苏姑娘!是我啊!是我!!!” 她想也不想,便朝着苏清寒的方向,张开双臂,热情地扑了过去。 “姑娘!我想死你了!” 云海与玉衡真君脸色一变,下意识地便要出手。 苏清寒却是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妄动。 她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马脸,以及那口越来越闪亮的大龅牙,眼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这股子熟悉的,又贱又骚的气息...... 是它。 下一瞬。 不等那女子靠近,苏清寒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变回去。” 女子扑过来的身形,硬生生止住。 “姑......姑娘,你怎么知道......” “变回去。” “......” 那女子终究是没敢再多废话。 在一众太阿弟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周身光华一闪。 待到光芒散去,原地已然多了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 竟然是妖族! 那匹黑马,化出原形之后,似乎是找回了几分自信,神采飞扬地打了个响鼻,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凑到了苏清寒面前。 “苏姑娘,是我呀!驴蛋!” 一旁,那始终沉默不语的青衣男子,终于是有了动作。 他缓步上前,对着苏清寒,微微一揖。 “在下苍君。” “我与乌君,奉晏姑娘之命,前来此界,寻苏姑娘。” 苏清寒一愣。 晏姑娘? 又是晏姑娘?! ... 清寒峰,殿内。 云海与玉衡真君识趣地退下了。 偌大的殿宇,一时间只剩下苏清寒,以及那一男一马。 殿内,安静得有些诡异。 最终,还是苏清寒打破了这片沉寂。 “晏姑娘是谁?” 苍君那双本是闭合的眸子,缓缓睁开,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苏清寒的身上。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晏姑娘,是你的师尊。” “......” 苏清寒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师尊? 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师尊? 不等她开口再问。 苍君的声音,继续响起。 “晏姑娘托我带一句话。” “她说,‘你既于人前,认我为师,传你刀法身法,那我这声师尊,便应下了。’” 轰—— 苏清寒的脑海之中,仿佛有万千惊雷,同时炸响。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瞬间想到了自己曾在扬州府说的话。 可那不是当初......自己为了解释一身武功的来历,随口胡诌的吗? 晏泠音这个名字,不也是自己瞎编的吗?! 怎么...... 怎么就成真的了? 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她看着眼前这个神情淡漠的青衣男子,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既然晏泠音是真的。 那......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身旁那匹还在蹭着她小腿的黑马身上。 那......当初自己随口胡诌的长了四只翅膀的黑马...... 一旁的驴蛋,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蹭得愈发来劲,马尾巴甩得像个风车。 “您看我这神骏之姿,这不凡之气!想当年,我追随晏天尊征战九霄,蹄下踩死的仙王帝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苏清寒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那晏姑娘,究竟是何人?” 这一问,殿内的气氛,瞬间沉凝下来。 驴蛋那张喋喋不休的马嘴,也在此刻识趣地闭上。 苍君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迎上了苏清寒的视线。 “晏姑娘曾言,一切皆乃命定之数,缘起缘落,自有其理。” “待苏姑娘有一日,能凭自己的本事,走到那九霄神界之上,一切疑惑,便会迎刃而解,一切真相,亦会水落石出。” “至于如今......”苍君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清寒,又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她腰间的宵练剑,“我与乌君,不过是奉姑娘之命,下界前来,为苏姑娘引路罢了。” 引路? 她心中默默盘算。 这位素未谋面的晏姑娘,或者说,晏天尊。 手段当真是通天。 先是早早便将驴蛋送至自己身边。 后来又摇了孙悟空这般人物,前来护道。 如今,见自己羽翼渐丰,又派来一个苍君。 图什么? 她身上,又有什么值得这等存在,如此大费周章地布局? 苏清寒想不明白。 可她能确定一点。 对方,至少在目前看来,并无敌意。 否则,以对方的手段,何必如此? 想通了这一点,苏清寒便不再纠结于此事。 既然想不通,那便不想。 当务之急,是另一件事。 “二位来得正好,我正欲前往苍玄界,不知二位,可否知晓那苍玄界的坐标?” 然而,此言一出。 苍君有些错愕。 一旁的驴蛋,更是马脸一扬,差点没蹦起来。 “去苍玄界?姑娘,那破地方有啥好去的?灵气是浓郁些,可规矩多得要死,这不让干那不让干,想当年,我......” 它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苍君一个冷冷的眼神,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苍君看着苏清寒,眉头微皱,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苏姑娘,你如今已入金丹,修为更是到了八重之境,放眼这小元界,确实已无敌手。可苍玄界,终究是一方五阶诸天,其内水深,远非姑娘所能想象。” “在下冒昧,敢问姑娘,此去苍玄,是为何事?” 他顿了顿,不等苏清寒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似乎是已经猜到了答案。 “姑娘可是觉得,在这小元界,已难有寸进,想要寻一处大道完整之地,好早日突破元婴之境?” 苏清寒不置可否。 苍君见她不语,只当是默认了。 脸上的神情,反倒是缓和了几分,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 “姑娘有此上进之心,自是好事,不过,此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更无需非去苍玄界不可。” “哦?”苏清寒挑了挑眉。 苍君解释道,“若苏姑娘有破境之需,可前往其他三阶世界。” “三阶世界,虽比不得苍玄界那般大道完整,却也足以容纳元婴修士。” 他说得恳切,条理分明。 在他看来,这无疑是眼下最优的选择。 苏清寒听完,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去苍玄界,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你只需告诉我,坐标。” 苍君脸上的笑意,彻底敛去。 “唉。” 他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姑娘,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此话怎讲?” “你当真以为,有了破界舟,有了坐标,便能安然无恙地抵达苍玄界?” 苍君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诸天万界,皆有其自身运转的法则,越是高阶的世界,其法则便越是完整,其天道意志,便越是排外。” “苍玄界,乃是这方星域的中心,是万千世界的交汇之地,其地位,非同一般,下界之人,想要进入此界,比登天还难。” “难在何处?” 第165章 离别 苏清寒心中,有些吃惊。 能随手就摇来一位神话里的人物,为自己护道,这等手笔,已然超出了苏清寒的想象。 可偏偏,在进入苍玄界这等事情上,却又似乎束手束脚。 连一个所谓的“仙门引”,都无法办妥。 这前后的反差,未免也太大了些。 “我有些不明白,按理来说,晏姑娘既有那般通天手段,想来在这诸天万界,亦是说得上话的人物,为何区区一道‘仙门引’,竟会如此为难?”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言语间,带上了一丝试探。 “莫非,是那苍玄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背景?” 此言一出,一旁正甩着尾巴的驴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当场就炸了毛。 “放屁!这天底下,还有能让我家天尊觉得棘手的地方?!” 它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叉在腰间,马脸之上,满是愤慨。 “姑娘你有所不知!不是那苍玄界水深,是那地方的人,脑子都有问题!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自诩正统,天天把规矩挂在嘴边,迂腐得要死!” “想当年,本神君不过是多喝了几杯,不小心在他们那所谓的圣泉里洗了个澡,又顺手牵了几头他们养的几只神兽烤来下酒,他们便小题大做,嚷嚷着要将我镇压!简直岂有此理!” “......” 苏清寒翻了个白眼。 这特么不是活该么? 苍君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也懒得去理会那匹还在喋喋不休的黑马,只是对着苏清寒,微微躬身。 “苏姑娘,你需知,这诸天万界,非一家独大。” “姑娘您如今所见的,不过是星海一隅,便如凡俗国度之一郡一县,看似广阔,实则渺小,而在这郡县之外,尚有府州,尚有天下。” “晏天尊执掌的九霄神界白玉京,诚然是这诸天之上,最为顶尖的几处道统之一,可与白玉京齐名的,亦有那么几家。” “那苍玄界,虽只是一方五阶诸天,算不得顶尖,可其背后的道统,却可追溯至开天辟地之初,其所属的星域,名为‘玉虚天’。” “玉虚天?” “不错。”苍君点了点头,“玉虚天与白玉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二者之间,谈不上敌对,却也绝非盟友,更何况......”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更何况,白玉京的敌人,也很多。” “晏姑娘若是以九霄之名,强行替姑娘你开具‘仙门引’,倒也并非办不到,可如此一来,便等同于公然插手玉虚天之事,乃是越界之举。” “届时,姑娘你踏入苍玄界,身上便会永远烙下‘九霄’的印记,这于你而言,非但不是庇护,反而......” 苏清寒静静地听着。 心中,终于是将这盘根错节的关系,理顺了几分。 她从未想过要一直依仗旁人。 晏天尊也好,孙悟空也罢,终究是外力。 修行一途,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能依靠的,始终只有自己手中的剑。 “既然如此......” 她抬起眼,望向苍君,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再无半分疑惑,“那便只剩下‘登天路’这一条路了。” 苍君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赞许。 不骄不躁,不怨不尤。 临事,有静气。 这份心性,倒是不错。 他眯了眯眼睛,道:“不错。” “登天路,每隔十年,开启一次,广邀周天星域之内,有志于大道的修士前往。” “虽然危险,可若是能于其中脱颖而出,好处,亦是极大。” “凡能活着走完登天路者,皆可获得一道‘天引’,凭此,便可入苍玄界修行。” “若能于万千修士之中,拔得头筹,非但能得苍玄界天道气运加身,修行一日千里,更能得一件玉虚天赐下的四阶法器,作为彩头。” 四阶法器。 苏清寒的眼眸,亮了一下。 她如今身上,最高不过三阶法器。 若是能直接获得一样四阶法器,也算是不错。 “算算日子,下一次开启,就在三月之后,从此处出发,时间正好。” 苍君补充道。 “何时动身?”苏清寒问得干脆。 苍君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她竟连半分犹豫都无。 他又看了看苏清寒的表情,终是点了点头。 “姑娘若是无事,即刻便可出发。” 苏清寒点点头,也不再多停留。 “我需半日,处理宗门事务。” 说罢,她便起身,径直朝着殿外走去。 ... 清寒峰,大殿之外。 云海与玉衡真君并未走远。 师徒二人立于崖畔,望着脚下翻涌的云海,久久不语。 山风猎猎,吹得二人衣袍鼓荡,却吹不散那份萦绕在心头的沉重。 “师尊。” 终究,还是玉衡真君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艰涩。 “你说,小师妹她真的......” 云海没有回头,只是负手而立,那双本是浑浊的老眼,此刻却异常清亮。 “从她凝结一品金丹的那一日起,为师便知道,这小元界,这太阿山,终究是留不住她的。” “池塘太小,养不住真龙。” “可......”玉衡真君张了张嘴,脸上满是忧色,“可那苍玄界,是什么地方?是万千世界的天骄汇聚之地,是真正的龙潭虎穴!小师妹她虽是天纵奇才,可毕竟......毕竟修行日短,孤身一人前往,万一......”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这话,他不敢说出口。 云海又何尝不知。 他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丫头的性子,你我还不清楚么?她既是做了决定,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我等能做的,不是去拦她,而是......” 话音未落,一道白衣身影,自殿内缓步走出。 她走到二人身侧,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向那片无垠的云海。 “师尊,师兄。” 云海缓缓转过身,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笑意,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比哭还难看。 “都......决定了?” “嗯。” “那苍玄界,当真......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那......何时动身?” “即刻。” 简短的两个字,让崖畔的气氛,瞬间凝固。 云海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苏清寒的手腕。 “这么急?” “多留几日,不行吗?让为师......让为师再给你准备些东西。” “宗门宝库里,还有几件开派祖师传下的法宝,你都带上!还有那些丹药,灵石,符箓,能带的,全都带上!为师这就去给你取!” 说着,他便要转身,往宝库冲去。 “师尊,不必了。” 苏清寒的声音,让云海的脚步,硬生生地顿住。 她看着老人那张写满了焦急与慌乱的脸,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多解释了一句。 “那些东西,是宗门的根基,我不能带走。” “什么狗屁根基!” 云海猛地回头,竟是罕见地爆了粗口,“你才是太阿剑宗的根基!只要你还好好的,太阿剑宗,便塌不了!你若是出了事,要那些个破铜烂铁,又有何用?!” 一旁的玉衡真君,亦是上前一步,对着苏清寒,深深一揖。 “小师妹,师尊说得对。” 他抬起头,目光诚恳。 “你乃太阿剑首,宗门上下,自当倾尽所有,为你铺路。” “那些身外之物,你尽管带走,无需有任何顾虑,你若是不收,师尊与我,寝食难安。” 苏清寒忽然笑了起来。 “师尊,师兄,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叹了口气。 良久。 云海还是忍不住道:“那宗门的东西不要,为师这里还有几件东西......” 说罢,他一股脑地从储物戒里,掏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符箓法宝。 “这个,是为师早年游历时得来的紫电奔雷符,二阶符箓,捏碎了,能化作雷遁,瞬息千里。” “还有这个,这个,和这个......” 老人絮絮叨叨,像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恨不得将自己这数千年来积攒下的所有家当,全都塞给自家即将远行的闺女。 一旁的玉衡真君,默默地走上前,将一枚通体温润的玉简,递到了苏清寒面前。 “小师妹,这里面,是我太阿剑宗自开派以来,所有关于诸天万界的记载,以及一些残存的星图,虽然未必能帮上大忙,可......终归是聊胜于无。” 苏清寒接过玉简,又看了看云海掏出的堆积如山的东西。 许久,她伸出手,拨弄出一枚看起来毫不起眼,用红绳穿着的平安符上。 那平安符,材质普通,其上绘制的符文,亦是粗糙不堪,像是某个刚入门的弟子,闲来无事时的涂鸦之作。 云海老脸一红,“额...这是为师早年间,闲来无事,自己刻着玩的,不值什么钱,也没什么大用,清寒,你还是看看其他的......” “就要这个吧。” 她将那枚平安符,轻轻拿起,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云海的絮叨,戛然而止。 玉衡真君,亦是愣在了原地。 师徒二人看着她手腕上那枚丑得有些别致的平安符,一时间,竟是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苏清寒抬起眼,望向二人。 “师尊,师兄。” 她对着二人,缓缓躬身,行了一礼。 这是她入太阿以来,第一次,如此郑重地行礼。 “我走了。” 说罢,她转过身,再无半分停留,向着殿内走去。 云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唇哆嗦了半天。 终究是没忍住,梗着脖子骂道。 “臭丫头......真他娘的是个白眼狼!老子那么多宝贝,她瞧不上,偏生拿了那么个破烂玩意儿......” 第166章 飞升套餐?职业一拖四? 清寒峰顶。 苏清寒最后看了一眼云雾缭绕的太阿山,而后,转身踏上了那艘漆黑的破界舟。 驴蛋早已等得不耐烦,见她上来,连忙催促。 “姑娘,坐稳了!” 苍君对着她微微颔首,而后,单手掐诀,对着舟身轻轻一点。 嗡—— 一声轻鸣,舟身微颤。 下一瞬,苏清寒只觉得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周遭的一切,都被拉扯成了无数道流光溢彩的线条,而后,尽数归于一片深邃无垠的黑暗。 没有声音,没有光,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 唯有一种被无尽虚无包裹的孤寂与冰冷,自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这,便是世界之间的虚空。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数日。 当一缕微光,自无尽的黑暗中亮起时。 苏清寒睁开了眼。破界舟,缓缓停下。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荒芜的天地。 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 大地之上,沟壑纵横,寸草不生,随处可见巨大的骸骨,以及早已风化坍塌的城池废墟。 一股浓郁的血腥与怨气,混杂着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便是登天路的试炼之地?” 苏清寒的眉头,微微皱起。 “不错。”苍君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此界,曾名‘百花界’,是一方三阶世界,因其界内盛产各种天材地宝,灵植仙草,故而得名。” “只可惜,其界主不愿臣服于苍玄,妄图以一界之力,抗衡天威。” “一夜之间,生灵涂炭,山河破碎,一方繁盛的三阶世界,便化作了如今这般模样,成了苍玄的试炼之地。” 苏清寒沉默不语。 她看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心中,却是想到了另一方世界。 沧澜。 若无自保之力,今日的百花界,或许,便是明日的沧澜。 “来的人,倒是不少。” 驴蛋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寂。 苏清寒顺着它的目光望去。 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正有无数道光华,自四面八方,朝着此地汇聚而来。 这些人,皆是来自小元界周遭诸天世界的顶尖修士,每一个,都是其所在世界的一方霸主。 可如今,他们汇聚于此,只为了争夺那寥寥无几的几个名额。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抵达。 这片死寂的荒原,逐渐变得嘈杂起来。 一道道不善的目光,在人群之中来回扫视,像是在寻找着可堪一战的对手,又像是在物色着可以随手捏死的软柿子。 当苏清寒三人乘坐着破界舟,降临此地时。 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没办法。 他们这艘破界舟,虽然瞧着又黑又小,不起眼,可终究是能横渡虚空的法宝。 在场众人,能有此等家底的,寥寥无几。 更何况,从舟上下来的,是三个人。 其中一男一女,男的正常,女的马脸龅牙,当然,这些并不是重点。 最关键的,是其中最后一名女子。 一身再寻常不过的白衣,一头未曾束起的青丝,随风轻扬。 这方荒芜破败的天地,仿佛因她的出现,而有了刹那的失色。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美人。 能修行至此,踏上这登天之路的,哪一个不是心志坚定之辈? 门中的绝色师妹,游历时遇见的圣地仙子,亦或是传闻中能倾倒众生的妖女,他们或多或少,都曾见过。 可眼前的女子,不一样。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观感。 她的美,不似人间物,像是九天之上的神女,偶然行经此地,周身自带一股清冷疏离的气韵,让人只敢远观,不敢生出半分亵渎之念。 可偏偏,在那份清冷之下,又隐藏着一股足以让天地都为之战栗的锋芒。 金丹八重。 不少人看出了她的修为,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如此修为,竟还有这般容貌。 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那女子......是何来历?这等人物,为何从未听闻?” “嘶......金丹后期!观其龄,怕是不足百岁!这方星域,何时出了这等妖孽?!” “美......太美了......若能与这等仙子结为道侣,便是涨寿千年,我也愿意啊!” 角落里,一队身着青色云纹道袍的修士,正聚在一起。 其中一名年轻男子,早已是看直了眼,口中喃喃自语,“仙子......当真是仙子下凡......” 他身旁,一名容貌秀丽的女修,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气得银牙暗咬,伸手便在他腰间软肉上,狠狠掐了一把。 “哎哟!”那年轻男子吃痛,回过神来,脸上有些尴尬,“林师妹,你做什么?” 那林师妹俏脸含霜,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酸溜溜地说道:“做什么?赵师兄的魂儿,都要被那狐媚子勾走了,我再不掐你一下,你怕不是要当场叛出师门,去做人家的护道人了?” “胡说!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不过是生了张好看的脸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修行一途,靠的是实力,是道心!这等女子,不过是空有其表的花瓶,中看不中用,在这登天路上,怕是活不过三日!” 她话音刚落,一旁,另一名始终沉默不语,神情略带几分阴郁的同门,忽然嗤笑一声。 “呵。” 那林师妹秀眉一竖,“钱师兄,你笑什么?” 那钱师兄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那道白衣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林师妹,我笑你,天真。” “你!” “没听见边上的大佬讨论么?人家可是金丹后期,你再看看你我,不过筑基圆满,你觉得,她若是花瓶,你我又算什么?花盆里的土?” “我......” 林师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那钱师兄似乎是觉得还不够,又补了一刀,“还有,你说人家是狐媚子,我劝你啊,还是先撒泡尿照照自己,人贵有自知之明,有些东西,咱们嫉妒,都显得有些不自量力。” “你......你混账!”林师妹气得浑身发抖,眼圈都红了。 她猛地一跺脚,转头看向队伍最前方那名负手而立,身姿挺拔的青年,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叶师兄!你看他!他欺负我!” 那被称为“叶师兄”的青年,缓缓转过身。 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一身青衣,纤尘不染。 他便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叶凡尘。 “都稍安勿躁。” 那名姓钱的师兄,收敛了嘴角的讥诮,低下头去。 而那名林师妹,亦是止住了哭声,只是眼圈依旧泛红,委屈地看着他。 “大家同门一场,能在此地相遇,便是缘分,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叶凡尘的目光,自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那林师妹的身上,语气里,多了几分安抚的意味,“林师妹,修行路上,风光无限,不必只盯着一处看,乱了自家道心。” “我等此行,是做什么的,想必不用我再多提醒。” “护好自己,管好嘴巴,看好脚下。” “其他的,一概与我等无关。” 众人闻言,皆是神情一凛,齐齐躬身。 “谨遵叶师兄教诲。” 叶凡尘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竟是径直朝着苏清寒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直靠在舟上闭目养神的苍君,在那一瞬间,睁开了眼,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来人。 驴蛋更是双手交叉在胸前,鼻孔里喷着粗气,一副随时准备口吐芬芳的模样。 叶凡尘在距离三人尚有十步之遥时,便停下了脚步。 “风剑宗,叶凡尘,见过姑娘。” “方才我那几位师弟师妹,言语无状,多有冒犯,还望姑娘海涵,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苏清寒抬起眼,打量着来人。 风剑宗? 她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示意对方继续。 叶凡尘见她并未动怒,心中亦是松了口气。 他就怕遇上那种不讲道理,一言不合便要拔剑的愣头青。 还好,这位瞧着,虽然清冷了些,却不像是嗜杀之人。 他定了定神,继续开口,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试探。 “在下观姑娘气度不凡,可是在苍玄界,已有接引的宗门?” “不曾。” 苏清寒倒也没有隐瞒,摇了摇头。 叶凡尘见状,心中一喜。 风剑宗,说是宗门,其实不过是苍玄界“清虚剑宗”在下界设立的一处据点。 美其名曰开枝散叶,实则不过是为清虚剑宗搜罗些有天赋的苗子,或是,办些清虚剑宗不方便亲自出面的脏活累活。 他身后的这三位,皆是清虚剑宗弟子飞升前留下的后人。 天资平平,却又心比天高。 妄图一步登天,来这登天路搏一份前程。 可就凭他们这几个筑基境的修为,别说走完登天路,怕是连这第一关,都未必能趟过去。 可仙门引何其难求? 怎么可能为了一介弟子的后人,便颁发仙门引? 于是,便有了这趟护送。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这登天路不是没有空子可钻。 “姑娘或许不知,我风剑宗,虽是这方星域的小门小派,但在那苍玄界,却也有些微末的香火情分,也正因如此,我对这登天路的凶险,比旁人,要多了解几分。” 他顿了顿,终于图穷匕见。 “不瞒姑娘说,在下常年行走于此,除了为自家弟子谋求机缘,亦会承接一些......护送的委托。” “四人成团,一人护送,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此乃我宗门内,最受欢迎,亦是最具性价比的套餐。” “......” 此言一出,苏清寒身旁的驴蛋,马眼瞪得溜圆,差点没当场笑喷过去。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苍君,嘴角都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 好家伙。 这年头,连飞升都能搞团购了? 苏清寒看着叶凡尘那张一本正经介绍业务的脸,终于是没忍住,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她算是明白对方想干什么了。 第167章 道引之争 可问题是。 苏清寒需要护航吗? 她如今的修为实力,对比在场的其他人,完全就是炸鱼狗。 “我不需要。” 苏清寒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的服务。 “既然如此,也无妨。”叶凡尘显然意料到如此,并没有失望,反而从怀中,取出一枚青色的剑形玉佩,递了过去:“此乃我风剑宗的信物,算是在下与姑娘结个善缘,若姑娘此行顺利,抵达苍玄界,若是有什么麻烦,可持此物,前往清虚剑宗,寻一位姓叶的长老,报我的名字,或许,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在他看来,眼前这女子,其背景实力,都远非寻常修士可比。 只要不死在这登天路上,日后必成大器。 今日的一点善缘,或许,便是来日的通天坦途。 这才是,他的目的。 苏清寒看着那枚玉佩,却并未伸手去接。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我这人,独来独往惯了,不喜与人结伴。” “至于麻烦......” 她顿了顿,缓缓道:“向来,只有我找别人的麻烦。” 叶凡尘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 他没想到,自己这般示好,竟会被对方如此干脆地拒绝。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挽回一下局面。 也就在此刻。 铛——!!! 一声悠远的钟鸣,自天外而来。 整片荒原,数以万计的修士,皆是安静下来。 下一瞬。 本是暗红如血的天穹,自正中央,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漆黑的口子。 几道身影,自那漆黑的帷幕之后,缓步走出。 为首的,是一名身着朴素灰色道袍的老者,发髻高挽,面容古拙,手中持着一柄拂尘。 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男子身形魁梧,面容方正,不怒自威。 而那名女子,一身玄黑长袍,脸上覆着半张狰狞的恶鬼面具,只露出一双冷漠孤傲的眸子,以及弧度完美的下颌。 他们就那么一步一步,自天穹之上,踏着虚空,缓缓走下。 明明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异象,可随着他们的降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席卷当场。 修为稍弱的修士,双腿一软,已是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 即便是那些金丹境的大修士,亦是脸色煞白。 “是玉......玉虚天的人......” 苍君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此刻也满是凝重。 一旁的驴蛋,更是早就没了先前那副嚣张气焰,整个人都快缩成了一团,躲在苏清寒的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好家伙,这排场,这气势...... 它当年一身修为尚在,又是九霄白玉京天马神君,自然不怂。 可如今,只不过寄生在一具小小马妖的身上。 虽说改了样子,可万一被人认出来...... 为首的老者,已然悬停于众人上方的百丈高空。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咳。” “老夫,小玉虚宫,执律长老,玄尘子。” “此番登天路,由老夫主持。” “诸位皆是来自各方世界的翘楚,能走到此地,已是证明了尔等的道心与毅力。”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今日,尔等的机缘,便在这登天路之上。” “多余的废话,老夫不多说。” “此番登天路,规矩,只有一个。” 玄尘子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 嗡—— 一百枚闪烁着各色光华,约莫指甲盖大小的奇特印记,自他掌心浮现,而后,如一百颗流星,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瞬间便消失在了这方天地的尽头。 “此乃‘道引’。” “老夫已将这一百枚‘道引’,散布于此界各处,或藏于山川大泽,或隐于上古遗迹,亦或是......寄于某些强大妖兽的体内。” “三日。” “三日之后,钟声再响之时,回归此地,手持‘道引’者,便是此番试炼的胜出之人,可入我苍玄界修行。”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死寂。 一百枚? 在场修士,何止万人? 这等比例,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又有何异? “敢问玄尘子前辈!” 人群之中,却是有人按捺不住,高声发问。 正是先前与苏清寒搭话的叶凡尘。 他对着天空,遥遥一拜,姿态放得极低,言辞却不卑不亢。 “晚辈斗胆,敢问前辈,往届登天路,虽亦是九死一生,可终究有迹可循,以登顶为凭,此番只取‘道引’,却不知......那头魁之赏,又该如何定夺?” 此言一出,瞬间便引起了无数人的共鸣。 “是啊!说好的头魁,可得四阶法器!” “如今大家都是取一枚‘道引’了事,难不成,还分个先来后到?” “若当真如此,那也太儿戏了!” 四阶法器,这等重宝,足以让任何一名金丹修士为之疯狂。 众人来此,除了为那一道“道引”,为的,便是这桩天大的机缘。 可如今这规矩,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着下方愈发嘈杂的议论声,玄尘子那张古拙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头魁?” 他轻轻一甩手中拂尘,“规矩,老夫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么?” 众人一愣。 清楚了? 哪里清楚了? 玄尘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他顿了顿,似乎是故意留出时间,让众人去消化他话中的深意,而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三日之后,钟响之时。” “谁手中的‘道引’最多。” “谁,便是头魁。” 轰——!!! 在场上万修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傻了。 难不成...... “一......一人可持多枚‘道引’?!” 不知是谁,用颤抖的声音,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玄尘子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刹那间,整片荒原,彻底炸开了锅。 “我操!这......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们去抢吗?!” “疯了!玉虚天这帮人,是真的疯了!” “说好的一百个名额,结果现在搞这么一出?” “万一,我是说万一,哪个杀疯了的狠人,一个人把一百枚‘道引’全给抢了,那岂不是说,最后能进苍玄界的,就他一个?!” 此念头一生,所有人都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一次的登天路,表面设置了一百个名额。 可压根就没打算让一百个人进去。 “完了......全完了......” 叶凡尘身旁,那名林师妹脸色煞白,娇躯摇摇欲坠。 她本以为,有叶师兄这位顶级护航护持,再加上些许运气,未必不能搏得一线生机。 可现在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在这等规则之下,别说她一个筑基,便是寻常的金丹,怕也只是别人眼中的一道菜。 叶凡尘的脸色,亦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先前还想着,靠着自己对登天路的了解,带着这三人混个名额,绰绰有余。 可如今的规则,却是要他一人护住三枚‘道引’才行!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或惊或怒,或惧或恐之际。 高天之上,玄尘子身旁那名始终沉默不语,脸上覆着恶鬼面具的黑袍女子,忽然开了口。 “此番头魁之赏,除四阶法器之外。” “另加,小玉虚宫亲传弟子名额,一个。” “......” 一片寂静。 众人听闻后面这句话,皆是面色红润,呼吸急促。 若说四阶法器,对在场的人而言,是天大的诱惑。 那这小玉虚宫的亲传弟子名额,足以让众人彻底疯狂! 小玉虚宫! 这可是玉虚天一脉,在苍玄界的正统道统传承之地。 能成为其亲传弟子,便意味着一步登天! 从此鱼跃龙门,前途不可限量! 这已经不是机缘了,这是足以改变一生命运的无上造化! 刹那间,场间的气氛,变了。 所有人都红了眼。 先前还聚在一起,抱团取暖的修士,亦是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距离,彼此警惕。 所谓的同门之谊,所谓的道友之情,在这等诱惑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姑娘......” 驴蛋躲在苏清寒身后,马脸之上,满是惊恐。 “这......这帮孙子,太不是东西了!这不是逼着大家自相残杀吗?!说好的一百个名额,这下好了,我看最后能活下来的,有没有十个都难说!” 然而,苏清寒却像是没听见它的聒噪。 她只是皱起眉头,心中越发古怪。 这不就是前世的搜打撤么? 这套路,她熟啊。 也就在此刻。 铛——!!! 悠远的钟声,再次响起。 玄尘子的声音,自九天之上,滚滚而下。 “时辰已到。” 第168章 诸天万界,天骄辈出 “不是......姑娘,我说,你这是......” 驴蛋马眼瞪得溜圆,急得快要原地蹦起来。 “人家都跑没影了!咱们再不走,连汤都喝不上了!” 苏清寒摇了摇头。 找东西? 她两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找东西。 像前世玩这种搜打撤的游戏,她便喜欢蹲撤离点的人。 如今只不过换了个外壳,其本质还是那样。 既然如此。 “何必那么麻烦,等别人找齐了,我再去拿,不就是了?” 闻言,驴蛋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 这特么是准备直接动手抢别人的啊! 瞬间。 他一记马屁便是拍了过去。 “不愧是姑娘!此乃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以逸待劳,后发制人!此等气魄,此等胸襟,想当年我追随晏天尊征战九天,她老人家最欣赏的,便是这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范!” 苍君看着这瞬间变脸的同伴,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却也懒得理会。 他的心神,同样被苏清寒那份镇定自若所震动。 好生霸道...... 竟是连找都懒得找,直接便想着从旁人手中夺取? 这登天路上,汇聚了周遭诸天世界无数天骄,其中甚至有元婴级别的存在,更有甚者,或许还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底牌。 她便真有如此自信,能胜过此地所有天骄? ... 天穹之上,云海深处。 那片荒原上发生的一切,都分毫不差地落入了三双俯瞰尘世的眼中。 玄尘子身旁,那名身形魁梧,面容方正的汉子,发出瓮声瓮气的笑声。 “玄尘师兄,此番玉虚天一脉,于下界广开登天路,说是为宗门遴选人才,依你看,这满地乱跑的禾苗里,可有几株能入眼的?” 他身旁,那名脸上覆着恶鬼面具的黑袍女子,声音清冷,不带半分感情。 “不过是些下界蛮修,能出什么人物。” 玄尘子手持拂尘,笑而不语,目光在下方那无数道奔行的流光之中缓缓扫过,像是在欣赏一幅描绘着众生百态的画卷。 忽然,他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微微一凝。 “嗯?” “怎么,还有人在原地,不曾动弹?” 魁梧汉子与黑袍女子闻言,亦是将目光投了过去。 只见那起点之处,一道白衣身影,静静盘坐,与周遭那些为了“道引”而奔波不休的修士,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这女子倒是有趣。” 魁梧汉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清寒,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金丹八重的修为,根基扎实,不似强行催谷,已是难得,再看其容貌,天生丽质,未曾动用半分还颜之术,更是罕见,这等天赋,这等姿容,倒是让我想起了瑶姬师妹你年轻的时候。” 被称为“瑶姬”的黑袍女子,闻言只是冷哼一声。 “巨魁师兄说笑了。” “空有皮囊,于大道何益?” “此女身处此地,不争不抢,要么是自知不敌,早已放弃;要么,便是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凭她那点微末道行,便能睥睨群雄。” “无论是哪一种,都注定了她走不远。” 玄尘子捋了捋颌下长须,缓缓点头。 “瑶姬所言有理。” “此女,怕是后者居多。” “下界天骄,常有此等通病,于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称王称霸惯了,便以为天下英雄,不过尔尔,殊不知,这诸天万域,最不缺的,便是天才。” 老人看着下方那道静坐的身影,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 “不懂得敬畏,这等性子,最是易折。” “可惜了这一身好根骨。” 言罢,三人不再理会。 玄尘子的目光,自苏清寒身上挪开,转而将目光投向了这片已然彻底沸腾的荒原。 “巨魁师弟,你常年镇守天门,眼光毒辣,不妨替为兄瞧瞧,这满地乱跑的禾苗里,可有几株能入眼的?” 那身形魁梧的汉子巨魁闻言,哈哈一笑,声如洪钟。 “师兄说笑了,我哪有那本事?不过,既然师兄问了,我便斗胆说上几句。”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大地,很快,便锁定了一道身着黑袍、背负一柄古朴巨尺的削瘦身影。 那人并未像其他人那般,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而是径直朝着远处一座寸草不生的死火山奔去。 “那小子,倒是有几分意思。” 巨魁指着那道身影,“此地怨气冲天,唯独那座死火山,煞气内敛,必有蹊跷,他能一眼便瞧出其中门道,要么是身怀异宝,要么,便是感知过人。” 话音未落,那黑袍青年已至山脚。 吼——! 一头通体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熔岩巨兽,自山口猛然窜出,其修为,竟是堪比金丹后期。 巨兽咆哮,张口便是一道足以焚山煮海的黑色龙息,朝着那黑袍青年当头喷下。 在场不少注意到这一幕的修士,皆是暗暗摇头。 这小子,时运不济,开局便遇上这等凶物,怕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面对那毁天灭地般的龙息,黑袍青年脸上,却无半分惧色,反而嘴角勾起一抹狂傲的弧度。 “来得好!” 他不退反进,手中那柄看似笨重的巨尺,竟是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残影,迎着龙息,一尺劈下! 轰! 尺与火,轰然相撞。 黑袍青年身形剧震,被那股巨力震得倒飞出百丈,在地上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可那道龙息,竟也被他一尺劈散。 “有点门道,再来!”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战意不减反增。 也就在此刻,一道苍老而虚幻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小子,跟它废什么话?直接用‘那个’,速战速决!这孽畜的妖丹,于老夫而言,可是大补之物!” 黑袍青年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下一瞬,他猛地张开手掌。 一缕森白色的火焰,自他掌心,悄然浮现。 那火焰出现的一瞬,周遭的温度,竟是骤然下降,连空气仿佛都要被冻结。 “去!” 他屈指一弹,那缕森白色的火焰,如一道流光,瞬间便印在了那头熔岩巨兽的额头。 那头不可一世的熔岩巨兽,在被火焰触及的瞬间,庞大的身躯骤然僵住。 而后,自内而外,被一层森白的寒霜迅速覆盖,化作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咔嚓。 冰雕之上,裂开一道缝隙。 紧接着,整座冰雕,连同其内的熔岩巨兽,轰然碎裂,化作了漫天冰尘。 一枚闪烁着赤红光芒的道引,自冰尘之中,缓缓坠落。 黑袍青年抬手一招,将道引收入囊中,看都未曾多看一眼,反倒是将其体内的妖丹,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天穹之上,瑶姬发出一声冷哼。 “取巧罢了,借助外力,终非正道。” 玄尘子却是捋须一笑,“话不能这么说,运气,本就是实力的一部分,能得此等异火认主,便是他的机缘。” 巨魁亦是点了点头,“不错,这小子心性坚韧,杀伐果断,是个好苗子。”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另一处。 那是一片巨大的骸骨坟场,白骨堆积如山,无数道残魂怨念,在其中盘旋哀嚎,形成了一片生人勿近的绝地。 一名身着朴素麻衣,背负一柄锈迹斑斑铁剑的青年,正缓步走入其中。 他每踏出一步,脚下便会绽开一圈柔和的白光。 那些本是凶戾滔天的残魂,在接触到白光的瞬间,竟是纷纷安静下来,其上的怨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最后化作点点光屑,消散于天地之间。 青年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度化。 直至他走到那片坟场的正中央。 万千残魂,皆已安息。 一枚通体散发着祥和金光的道引,自白骨堆的深处,缓缓浮起,主动落入了他的掌心。 玄尘子见状,抚须赞道,“根基扎实,道心通明,若是好生培养,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瑶姬的目光,亦是闪烁了一下,却依旧嘴硬。 “妇人之仁,大道争锋,一步慢,步步慢,他在此地浪费时间,旁人,或许已取了三五枚道引了。” 她话音刚落,巨魁便指向了远处一座巍峨的山峰。 “你们看那。” 只见那山峰之巅,一名身着华贵紫袍,面容冷峻的男子,正负手而立。 他身后,恭恭敬敬地站着数名气息同样深不可测的随从。 他甚至都未曾亲自出手。 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山脚下那片奔腾咆哮的毒水大泽。 一名随从,当即会意,一步踏出,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不过短短数息之后,那名随从便已返回,双手之上,竟是捧着三枚道引,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紫袍男子看都未看,只是轻轻一挥袖。 那三枚道引,便化作流光,没入了他腰间的储物法宝之中。 元婴。 那紫袍男子,赫然是一位元婴初期的修士! “是魔龙海的少主,莫无伤。” 玄尘子缓缓开口,道出了那人的身份。 魔龙海,乃是一方四阶世界的顶级势力。 “有他在此,其他人,怕是没什么机会了。”巨魁叹了口气。 在一位元婴修士面前,所谓的金丹天骄,与土鸡瓦狗,并无区别。 三人又点评了几位表现亮眼的人物,皆是各自世界不世出的奇才。 可自始至终,却再无人,朝那起点处的白衣女子,多看一眼。 ... “姑......姑娘......咱们,还等吗?” “咱们再这么坐下去,别说头魁了,怕是连根毛都捞不着了!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先去找一枚,保个底?” 苏清寒缓缓睁开眼睛,站起了身子。 “行,动身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 明天或者后天差不多就能出院了。 委屈各位了。 抱歉。 话说,大大们想让女主收个徒弟吗? 第169章 独战万域天骄 随着她缓缓起身,天穹云海之上,三道俯瞰尘世的身影,目光终于再度落回了这片荒原的起点。 “哦?终于坐不住了么?” 魁梧汉子巨魁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 “我还以为她要在那儿坐到地老天荒,直接等我们宣布试炼结束。” 一旁,瑶姬冷哼一声。 “故弄玄虚罢了,下界蛮修,惯用此等哗众取宠的伎俩,如今眼看快要结束,再也装不下去,终究还是要下场,只是,现在才动,又能有何作为?” 玄尘子手持拂尘,那双古井无波的老眼,只是静静地看着,不曾言语。 在他看来,此女的心性,终究是差了些火候。 无论是先前的不动,还是此刻的动,都显得太过刻意。 她,已经落后太多了。 毕竟,三日之期,都快到了。 也就在三人各怀心思之际。 一道道流光自天边划过,带着一身的疲惫与血腥,落回这片他们出发时的荒原。 三日之期将近。 起点附近,已是陆续有人归来。 这些人,个个带伤,人人警惕。 他们三五成群,各自占据一角,与旁人拉开距离,眼神中的戒备与敌意,毫不掩饰。 就在这时。 众人注意到苏清寒的异样。 浑身气息平稳,身上更是没有搏斗的痕迹。 显然自始至终,从未离开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议论起来。 “这三人,莫不是傻了?在此枯坐三日,是想直接放弃不成?” “放弃?我看是自知实力不济,不敢去争罢了。” “呵,倒也算是有自知之明。” 讥讽与不屑的议论声,在人群中低低响起。 然,苏清寒却是嫣然一笑。 看着回来的众人,心中很是满意。 她环顾四周,那双清冷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的目光,不带杀意,不含威压,却让所有被看到的人,心中莫名一寒。 “时辰差不多了。” 她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诸位,将‘道引’,都交出来吧。” “......”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这女子说什么?让我们把‘道引’交出来?” “她是睡了三天三夜,睡糊涂了不成?!” “疯了,当真是疯了!一个金丹境,竟敢在此口出狂言,谁给她的胆子?” 人群之中,那名身着华贵紫袍,气息渊渟岳峙的男子——魔龙海少主莫无伤,缓缓睁开了眼。 他甚至都未曾正眼去看苏清寒,只是对着身旁一名随从,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是,少主。” 那名随从躬身领命,一步踏出。 金丹大圆满的恐怖气势,轰然爆发,化作一只灵气巨手,朝着苏清寒当头抓下,竟是要将她当场擒杀。 然而。 面对这雷霆一击,她只是素手轻抬,并指如剑。 嗡—— 宵练剑自行出现,化作一道流光,悬停于她身前。 下一瞬。 一股磅礴的剑意,自她身上,冲天而起。 《太阿本初剑典》。 这门功法,虽在小元界被划为二阶术法,可其根源,却可追溯至太阿剑宗最为辉煌的年代。 彼时的太阿,亦曾是某一方大界执牛耳者,门中剑仙辈出。 这“本初”二字,取的,便是追本溯源,直抵剑道之初的意思。 后来者修行,不过是得其形。 而苏清寒以系统加点,臻至圆满,得的,却是其神,是其真意。 可以说,论起对剑之一道的感悟,即便放眼这苍玄界,也未必有几人能出其右。 剑意所及,这方圆万里的荒芜天地,都为之一寂。 那名魔龙海随从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想退,身体却在这剑意之下,难动分毫。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剑光,从他眼前,一晃而过。 一切,归于平静。 下一刻。 一道血线,自那随从的眉心,缓缓浮。 而后,一路向下,延伸至下颌,脖颈,胸膛...... 噗。 一声轻响。 高大的身躯,从中间整整齐齐地分了开来,化作两半,跌落在尘埃里。 【击杀金丹圆满生物×1,获得经验值100000W点!】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金丹九重! “......” 整片荒原,数以万计的修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傻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两片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又看了看那柄悬浮在空中,剑身之上纤尘不染的宵练剑,最后,目光落在了那道白衣身影之上。 一剑。 便斩了一位金丹大圆满?! 这是何等霸道?! 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冰凉。 而另一边,莫无伤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天穹之上,云海深处。 巨魁脸上的笑意僵住。 “这......这是......” “剑势......”玄尘子捋着胡须的手,停在了半空,他老眼之中,此刻,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以金丹八重之境,衍化出如此纯粹霸道的剑势,其剑道感悟,已然通玄!” “可...玄尘师兄,你先前说......此女,可惜了?” 玄尘子的老脸,微微一红,干咳了两声,强行挽尊。 “咳......老夫是说,可惜了其他人,遇上了她。” ... 荒原之上,一片死寂。 苏清寒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她缓缓抬起手,对着那枚悬停于空中的宵练剑,轻轻一招。 白玉小剑,发出一声欢快的嗡鸣,落入她的掌心。 “我这人,不喜欢说第二遍。” 她掂了掂手中的剑,声音依旧平淡。 “不过今日,我心情不错,可以破例一次。” “将你们身上的‘道引’,都交出来。” “或者......” “我亲自来取。” “......” 无人回答。 也就在此刻,天边又有数百道流光划过,陆陆续续地落回了这片起点。 归来者,大多神色疲惫,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显然,这三日的寻觅,并不轻松。 可当他们踏足此地的瞬间,便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哑巴了?”一名刚落地的壮汉,见众人神情古怪,忍不住皱眉问道。 他身旁,一名相熟的道友,脸色煞白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嘴唇哆嗦着,朝那具尸体努了努嘴。 “那是......魔龙海的人?” 壮汉瞳孔一缩。 魔龙海实力强劲,附近的星域,大多数人都认识。 “嗯。” “谁杀的?莫无伤亲自动手了?不对,他的人,他杀来做什么?难道是......” “是她。” “谁?” “那个女人。” 顺着道友颤抖的手指,壮汉的目光,落在了那道白衣身影之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一个人?这可是金丹大圆满!莫无伤的亲随!” “一剑。” “......” “卧槽!” 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自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这一声“卧槽”,像是点燃了引线,瞬间在后来归来的那批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一剑?!开什么玩笑!” “真的假的?那女人看着不过金丹八重,怎会有此等手段?” 一剑,便能秒杀金丹大圆满。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于她而言,与先前那个被一分为二的倒霉蛋,并无区别。 一时间,那些怀揣着道引,本以为已是胜券在握的修士,只觉得掌心的信物,烫手无比。 而那些两手空空,本已心灰意冷之人,此刻反倒是松了口气。 一个个往后挪了挪,准备看戏。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都懂。 自己特么又没道引,何必与这人为敌? 场间,再次陷入了那种诡异的沉默。 苏清寒也不急,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 有人,忍不住了。 第170章 何为桀骜 三四十股强横的气势,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肉眼可见的压迫感。 原本那些还在观望的修士,见此情形,皆是心神剧震,再次向后退开了百丈,生怕被卷入其中。 大战,一触即发。 驴蛋早已吓得躲在苏清寒身后,只露出一双马眼,紧张地看着外面。 “姑......姑娘......要不,咱们跑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帮孙子人多势众,咱们没必要跟他们硬碰硬......” 它以为苏清寒所说的“去拿”,是从一两个人手里抢。 却不曾想,她竟是要与此地所有得了“道引”的人为敌。 真特么是个虎逼娘们! 苍君的眉头亦是皱起,已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苏清寒此举,超乎他的意料。 他本以为,她就算再如何自信,面对这般阵仗,也会暂避锋芒,徐徐图之。 而且他与苏清寒短短数日的相处,似乎也不是个骄傲自大的人。 那她此番举动,莫非是真的有那份镇压全场的底气? 苏清寒没有理会。 自信? 她当然有自信。 在筑基境时,她便能越境斩金丹。 如今,她凝结的是一品金丹,修为更是刚刚迈入了金丹九重。 若是连眼前这三四十个金丹,外加一个瞧着便不太聪明的元婴初期都镇压不住,那她也别开挂了,干脆找个地方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 “只有这些么。” “也好。” “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 什么?! 萧尺等人闻言,无不勃然大怒。 这是何等的蔑视! 何等的狂妄! “诸位道友,还跟她废什么话!此女再强,终究只有一人!她体内的灵气,难道是无穷无尽不成?我等一拥而上,耗也耗死她!” “不错,我就不信,她能在灵气耗光之前,杀了我等!” 那名红发壮汉怒吼一声,手中巨斧燃起熊熊烈焰,第一个朝着苏清寒冲了过来。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再无半分犹豫。 刹那间,三四十道流光,朝着那道孤零零的白衣身影,悍然涌去! 整片荒原,风云变色。 苏清寒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宵练剑。 而后,轻描淡写地,向前一挥。 “太阿本初,道衍一剑。” 嗡—— 一剑出,万剑生。 刹那间,以她为中心,成千上万道凝如实质的白色剑影,凭空浮现。 那每一道剑影,都与她手中的宵练剑一般无二,其上流转的,是纯粹到了极点的锋锐。 万千剑影,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铺天盖地,朝着那三四十名修士,席卷而去。 冲在最前面的那名红发壮汉,脸上的狰狞与狂热,还未散去。 他的身躯,便已被上百道剑影,洞穿成了筛子。 生机,瞬间断绝。 他身后,那些紧随而至的修士,亦是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护身法宝,在那无孔不入的剑雨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一个接着一个。 如同被狂风吹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 鲜血,染红了这片本就荒芜的大地。 不过是短短一息之间。 那三四十名不可一世的金丹天骄,便已尽数化作了冰冷的尸体。 唯有寥寥数人,还勉强站着。 为首的萧尺,浑身浴血,他身前,那柄古朴的巨尺,光芒黯淡,其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显然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看着眼前这片尸山血海,瞳孔之中,满是挥之不去的惊骇。 他想不明白。 同样是金丹,为何差距会大到这般地步? 而另一边。 莫无伤脸色亦是阴沉到了极点。 他周身,一道由精纯魔气凝聚而成的黑色蛟龙虚影,盘旋不休,替他挡下了所有的剑影。 可那蛟龙虚影之上,亦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剑痕,显然是消耗不小。 元婴之威,竟也只能做到堪堪自保?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白衣身影,眼中,终于是再无半分轻视,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杀意。 “你,到底是谁?!” 然鹅,苏清寒不曾回答。 她的脑海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提示。 【击杀金丹圆满生物×1,获得经验值100000W点!】 【击杀金丹圆满生物×1,获得经验值100000W点!】 【击杀金丹九重生物×1,获得经验值90000W点!】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 ... 这一次。 统子哥同样很大方。 金丹跨入元婴,一步到位。 轰——!!! 苏清寒只觉得丹田气海之内,那片浩瀚无垠的金色海洋,在这一刻,疯狂地向着中心塌缩。 那枚滴溜溜旋转的无瑕金丹,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咔嚓。 一道裂纹,自其上浮现。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不过是短短几息之间。 足以让诸天万界无数修士为之疯狂的一品金丹,轰然碎裂! 可预想中的修为尽废,并未发生。 那破碎的金丹,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了最本源、最纯粹的灵气,而后,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重新凝聚。 一个与苏清寒容貌一般无二的迷你小人,在那片金色的气海中央,缓缓成型。 其周身,大道符文环绕,神光湛湛,宝相庄严。 元婴,成! 也就在这一瞬。 九天之上,本是暗红如血的天穹,骤然被无尽的乌云笼罩。 雷蛇狂舞,天威浩荡。 是雷劫! 天穹之上,云海深处。 玄尘子三人,早已是骇然起身。 “这......这是......临阵破境?!”巨魁那张方正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疯了!她当真是疯了!竟敢在与元婴修士交战之时,强行破境?她不要命了?!” 唯有玄尘子,死死地盯着下方那片汇聚的劫云,那双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不对......这雷劫,不对劲!” 寻常修士突破元婴,雷劫虽是凶险,却也有迹可循。 可眼下这雷劫,其威势之强,已是远远超出了元婴劫的范畴。 更诡异的是,那劫云汇聚得快,散得,更快! 还不等三人反应过来。 那片足以让任何渡劫修士为之绝望的雷云,竟是毫无征兆地,自行消散了。 仿佛...... 仿佛是这方天道,根本不敢劈下这一道雷。 “......” 三位来自小玉虚宫的大人物,彻底失语。 而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元婴! 在场幸存的数千修士,有一个算一个,脑海之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那股自白衣女子身上沛然生发,继而席卷全场的气机,再无半分遮掩。 不是金丹境的气息。 那是凌驾于金丹之上,生命层次已然发生跃迁的,属于元婴真君的威压! 可...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一瞬间,就变成元婴的气息了!? 众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彻底宕机。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从金丹后境,到金丹圆满,再到一步迈入元婴。 这整个过程,甚至没有超过十个呼吸。 尤其是那雷劫,来得快,去得更快。 这算什么? 要知道,雷劫乃是天道所生,代表着这方天地的意志! 除非,她的实力,足以让这方天地都臣服! 可这...可能吗?! 这百花界的遗界,虽说已经沦为试炼之地,可说到底,还是个三阶世界! 区区元婴,也不可能拿三阶的世界的天地如何! “难不成......” “这女子......是在扮猪吃老虎?”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醒悟。 “对!一定是这样!”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金丹!她从一开始,就是一位元婴真君!” “她用了某种我们无法看穿的遮掩法门,将自己伪装成了金丹境!” 一时间,这种说法,竟是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同。 没办法。 比起临阵破境,而且还能驱散雷劫这种匪夷所思,完全超出了他们修行常识的事情,他们宁愿相信,是对方从一开始就在演。 这样一来,他们心中那份源于未知的恐惧,至少能稍稍减轻几分。 第171章 我凭什么会输给你?! 荒原之上,长风过境。 苏清寒静立于尸山血海之中,剑锋斜指大地。 莫无伤见她这般模样,怒极反笑。 “好,当真是好得很。”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本是倨傲的眸子里,此刻已是杀机凛然,再无半分保留。 “你当真以为,我魔龙海的底蕴,便止步于此?” 一声怒喝,自他喉间滚滚而出,震得整片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魔龙吞天功!开!!!” 轰——!!! 他身上那件华贵的紫袍,寸寸碎裂。 漆黑的鳞甲,自他皮肤之下疯狂涌出,转瞬间便覆盖了全身。 不过是短短数息之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已然化作了一条身长百丈,通体漆黑的狰狞蛟龙! 元婴修士,已能初步掌控天地之力,化身万千。 可这等直接改变自身血脉形态,化作上古凶兽的秘法,其威势,又岂是寻常幻术可以比拟。 黑蛟盘踞于半空,一双巨大的龙目,如同两轮血色的太阳,死死地锁定了下方那道渺小的身影。 “我魔龙海的《吞天功》,乃是老祖观摩上古真龙吞噬天地,耗费万载光阴,才悟出的无上法门!吞的是天地灵气,噬的是日月精华,炼的是大道法则!” 黑蛟张开了那足以吞没山岳的巨口,其中,漆黑的毁灭性能量,疯狂汇聚。 “我这一口龙息,便是一方小天地的毁灭!你一个下界元婴,初窥门径,道基未稳,凭什么挡我!” “你,又拿什么来挡我!!!” 吼——!!! 一道粗壮如山岳的黑色光柱,裹挟着足以湮灭万物的恐怖威能,自那龙口之中,悍然喷出,朝着苏清寒,狠狠搏杀而去! 碎丹成婴,便意味着修士不再是单纯地借用天地灵气,而是于自身体内,开辟出了一方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一举一动,皆引动天地法则,一言一行,皆是自身大道的显化。 故而,元婴与元婴之间的争斗,早已脱离了单纯的术法与灵气的比拼。 那是道与道的碰撞。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皆可入道。 有修士,以丹入道,炉养百经,一口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有修士,以符入道,笔走龙蛇,一张道符惊鬼神,敕令山河万象新。 亦有修士,以阵入道,棋布星罗,谈笑之间困仙魔,掌中天地任我行。 而观眼前这魔龙海少主莫无伤,其所行之道,显然更为霸道。 那是以杀入道,以吞噬为本,更是夺了上古凶兽的血脉演化之法,将自身化作熔炉,炼化万物,以求得那份最纯粹的毁灭之力。 此道,不敬天地,不畏鬼神,凶戾无匹。 苏清寒立于那毁天灭地的龙息之前,一身白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她双目之中,锋芒闪过。 面对此等一击,体内那方初开的小天地,新成的元婴,骤然睁眼。 气海之内,所有灵气,尽数沸腾,疯狂运转,如百川归海,尽数涌入她手中的宵练剑。 太阿本初,道衍万千,终归一剑。 此剑,名为“斩天”。 这一剑,乃是《太阿本初剑典》中所记载的最强一式,亦是至高无上的一式。 自太阿剑宗开派以来,能悟得此剑者,寥寥无几,能施展此剑者,更是凤毛麟角。 苏清寒抬起剑。 对着那道奔袭而来的黑色光柱,一剑斩落! 轰——!!! 一黑一白,两道极致的力量,于半空之中,轰然相撞。 一道通天彻地的光幕,骤然撑开,将这方圆百里的天地,一分为二。 光幕的中央,黑与白,疯狂地互相侵蚀、湮灭。 足以撕裂神魂的轰鸣,席卷四方! 远处,那些幸存的修士,本以为自己已经退得足够远。 可当那毁灭性的余波,如怒潮般席卷而来时,他们才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那些跑得最远的,庆幸自己多长了两条腿,拼了命地祭出所有防御法宝,却依旧被震得口喷鲜血,道基受损,狼狈不堪地倒飞出去。 而那些先前还抱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思,凑得稍近一些的,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悔意。 他们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躯便在那恐怖的威势之下,化作了飞灰,神魂俱灭。 仅仅是二者相撞的余波,便已让这片荒原之上,再添数百亡魂。 天穹之上,云海深处。 那魁梧汉子巨魁,早已是目瞪口呆。 “他娘的......这......这还是下界?” 一旁,瑶姬藏在袖中的手,亦是猛然攥紧。 再看苏清寒,如此绝色,又有如此实力...... 先前巨魁的话,显然像是讽刺。 自己何德何能,年轻的时候,能与此女相比? “此等剑意,此等威势......即便是在我苍玄界,同境之中,能接下者,又有几人?” 玄尘子死死地盯着下方,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这下界,什么时候,出了这等怪物?” 终于。 在僵持了数十息之后,二者分出了胜负。 吞天噬地的黑色光柱,已经开始渐渐支撑不住,于瞬息之间,轰然一声,黑光尽碎。 那道斩天剑意,虽亦是光芒黯淡,却余势不减,一往无前。 盘踞于半空的百丈黑蛟,发出一声夹杂着惊骇与不甘的痛苦嘶吼。 堪比玄铁的鳞甲,在那道剑光面前,脆弱不堪,被轻而易举地撕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豁口。 庞大的身躯,再也无法维持悬空之姿,狠狠地砸向了远方的大地。 山崩地裂。 当那漫天的烟尘,缓缓散去。 莫无伤的身影,自那片废墟之中,踉跄走出。 他已是恢复了人形,只是模样凄惨到了极点,浑身上下,再无一寸完好的地方。 “我...败了?” 他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又抬头,望向那道绝色身影。 凭什么? 他莫无伤,生来便是魔龙海的少主。 魔龙海,是四阶世界的霸主。 他修行的《魔龙吞天功》,是老祖耗费万载光阴,才自上古真龙血脉中悟出的无上法门。 他自出生起,浸泡的是万年灵乳,吞服的是天材地宝,身边的护道者,皆是成名已久的元婴大能。 修道一途,财侣法地,缺一不可。 这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穷山恶水出真龙? 所谓的下界天骄,所谓的越境而战,于他这等真正的天潢贵胄而言,不过是些入不得眼的乡野传闻。 一方小宗门,即便倾尽一界一宗之力,所能供养出的天才,其上限,也是肉眼可见的。 那道鸿沟,本该是穷尽一生,亦无法跨越的天堑。 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败? 第172章 莫无伤道心破碎 高阶世界,俯瞰低阶。 血脉、功法、资源、眼界,便是那一道道不可逾越的差距。 他可以败,但绝不能败给一个来自下界的人。 这不合道理。 这违背天道! “莫非......” 莫无伤的眼中,骤然亮起一抹希冀的光。 除非,苏清寒同样来自一个,不弱于自己的宗门势力! 他踉跄着站直了身体,死死地盯着苏清寒,声音嘶哑地问道:“说吧,你究竟是哪方天外天的嫡传?是哪个隐世仙门的行走?你这般剑道,这般手段,便是玉虚天亲传,也不过如此!你背后的宗门,到底是哪家?!” 唯有此等解释,才能让他那颗几近崩溃的道心,寻得一丝安宁。 荒原之上,所有幸存的修士,皆是屏住了呼吸。 他们同样想知道答案。 苏清寒抿了抿嘴,而后轻启红唇,缓缓道:“我只是小元界,太阿剑宗,一名普通剑修罢了。” 当这几个字,清晰地传入莫无伤的耳中时。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小元界......太阿剑宗...... 他脑海中疯狂地搜寻着诸天万界之中,所有能与这几个字眼沾上边的大势力,大宗门。 没有。 他从未听过。 “等等......小元界?!”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角落里,一名浑身是伤,几乎只剩下半条命的修士,正瞪大了眼睛。 “我想起来了......我曾在一方星图的边角上,见过这个名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莫无伤亦是猛地转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那名修士被数千道目光注视,吓得浑身一颤。 “那......那是一方二阶诸天!” “什么?” “二阶......诸天?” “开什么玩笑!他娘的,二阶世界,能走出这等人物?!”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小元界...... 二阶世界...... 莫无伤缓缓闭上了眼。 那他这一生,算什么? 他莫无伤的存在,算什么? “哈哈......” 他仰起头,对着那片暗红色的天穹,放声狂笑。 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涕泪横流,笑得咳出了鲜血。 “二阶世界......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原来我莫无伤,连一个二阶世界的修士,都比不过......” 天穹之上,玄尘子轻轻叹了口气。 道心一碎,此生修为,再无寸进之机。 这位魔龙海的少主,这位不可一世的元婴真君,废了。 笑声戛然而止。 莫无伤双目圆瞪,那眼中的光彩,已然尽数散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我不信!我不信啊!!!” “为什么?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依旧不肯说实话?” 苏清寒叹了口气。 也算是理解眼前之人。 这种感觉。 不亚于下路射手,坐拥十几个人头,补刀更是无数,一身神装去打团。 结果被对面0-2的上单几拳给秒了。 可虽然理解,她却并没有打算就此罢手。 既然出来混,便该有被杀的觉悟。 她正欲上前,彻底了结了这段因果。 也就在此刻。 天穹之上,那三道始终俯瞰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已至身前。 “且慢。” 为首的玄尘子,手持拂尘,对着苏清寒,遥遥稽首。 苏清寒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她停下脚步,望向这位不速之客。 玄尘子轻咳一声,那张古拙的老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姑娘,可否看在老夫,看在小玉虚宫的薄面上,就此罢手?” 他顿了顿,不等苏清寒回答,便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魔龙海虽非我玉虚天直属,但其开派老祖,曾于小玉虚宫听讲三千年,受过宫中一位长老的点拨,算是有半师之谊,故而,魔龙海千百年来,一直算是我玉虚天一脉,于下界星域的一处臂助。” “杀了他,于姑娘而言,不过是多添一具亡魂,可于我玉虚天而言,却是有损颜面。” 玄尘子一番话,说得坦诚。 这修行一途,终究是绕不过人情世故,斩不断因果牵连。 可苏清寒静静地听完,漠然地看着玄尘子,不曾言语。 同样,算是回答了他的话。 场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玄尘子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暗叹一声。 他沉默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老夫知晓,让姑娘就此罢手,心中定有不忿。” “姑娘天资,亘古罕见,此番登天路头魁,已是姑娘的囊中之物,待入了苍玄界,姑娘便是我小玉虚宫的弟子,说到底,你我日后,皆是同门。” “今日,便当是老夫这个做长辈的,欠姑娘一个人情,如何?” 他见苏清寒依旧不为所动,终是下了血本。 “按规矩,姑娘可得四阶法器一件,小玉虚宫亲传弟子名额一个。” “老夫,可再做主,为姑娘添上一份补偿。” “小玉虚宫的藏经阁,姑娘可在其内的功法神通,可任选三门带走。” “除此之外,老夫再私人赠予姑娘一枚‘玉骨霜心丹’。” “只求姑娘,能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玄尘子言辞恳切,将姿态放到了最低。 他给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 藏经阁任选三门神通,这等待遇,即便是小玉虚宫的真传弟子,也未必能有。 更遑论那枚同样珍贵的丹药。 这番话,既是给了苏清寒天大的面子。 亦是在向在场所有人宣告,此女,他玉虚天,保了。 因为她的天赋,值得小玉虚宫,付出这等代价去拉拢。 可莫无伤,同样不能死。 苏清寒沉默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放虎归山,从来不是她的行事准则。 可眼下,她在这,终究是客。 而这位小玉虚宫的长老,是主。 想要入苍玄,便得守人家的规矩。 今日之退,是为了来日,再无人敢叫她退。 只要能踏入化神,乃至更高。 区区魔龙海,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这老者给出的补偿算是很有诚意。 再加上那亲传弟子的身份,想来魔龙海短时间内,也不敢轻举妄妄动。 只要给她时间,便好。 她点了点头,收回了宵练剑。 见苏清寒终于颔首,玄尘子那张始终紧绷的老脸,终于是肉眼可见地松弛了几分。 他对着身旁那魁梧汉子巨魁,微微示意。 后者会意,上前一步,提起地上那还在失神呓语的莫无伤,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想来,是亲自送回魔龙海去了。 “此番登天路,至此,结束。” 玄尘子的声音,传遍了这片满目疮痍的荒原。 话音落下,他身旁那名脸上覆着恶鬼面具的黑袍女子瑶姬,亦是悄然隐去。 也就在此刻,两道身影自远处飞掠而来,一前一后,落在了苏清寒身侧。 “姑娘!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帮孙子不是你的对手!此等神威,此等风采,想当年我追随晏天尊征战九霄,见过的仙王帝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如姑娘这般风华绝代的,也是独一份!” 第173章 太素一脉 苍君虽未言语,可那双锐利的鹰隼之眸里,亦是藏不住的震撼。 玄尘子见状,目光在这突然出现的一人一马身上扫过,眉头微皱,看向苏清寒,眼中带着几分问询。 “苏姑娘,这二位是......” 苏清寒看了那喋喋不休的驴蛋一眼,正欲随口编个身份。 那驴蛋却是心有灵犀一般,周身光华一闪,已是化作了一匹神骏非凡的黑马。 它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亲昵地凑到苏清清寒身旁,蹭了蹭她的手臂,而后对着玄尘子,扬起了高傲的马头。 “我乃苏姑娘最宠爱的坐骑是也!” 苍君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 亦是周身光华流转,化作了一头苍鹰,落在了苏清寒的肩头。 苏清寒杀的太快了,他们二妖,都来不及夺取他人的道引。 如今,也只能装作苏清寒的妖宠,混入苍玄界了。 玄尘子见此情形,恍然大悟,抚须笑道:“原来是你的妖宠。” 这等事情,在修行大界,亦非罕见。 既已尘埃落定,玄尘子亦不再多言。 他转过身,面向那些在远处劫后余生,神情各异的修士。 “此番登天路,已毕。” “手持道引者,共计一十有七人。” “尔等,随老夫入苍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满脸不甘的落败者。 “大道之路,崎岖漫长,一次成败,算不得什么,此地十年之后,会再度开启,望尔等好生修行,莫要自误了道途。” 说罢,他大袖一挥。 一道通天彻地的门户,于虚空之中,缓缓洞开。 门后,是璀璨的星河,以及一股远比小元界浓郁百倍的精纯灵气。 “走吧。” 玄尘子率先一步,踏入门户之中。 苏清寒没有半分犹豫,带着肩头的苍鹰与身旁的黑马,紧随其后。 其余那十六名侥幸存活的修士,亦是强忍着伤势,怀揣着激动与忐忑,鱼贯而入。 待到最后一人身影消失。 那道门户,便悄然闭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 苍玄界,小玉虚宫。 此地不见人间烟火,唯有仙山座座,悬于云海之上,彼此之间以虹桥相连。 终年云雾缭绕,有万年不凋的奇花,有千年长青的古松。 山间,时有仙鹤啼鸣,有灵鹿饮涧。 偶有琴音自云海深处飘来,缥缈难寻。 后山,一座仙池畔。 一名身着月白道袍的年轻男子,正临水而坐。 手中捏着一把玉屑,不紧不慢地洒向池中,引得一池通体金黄的锦鲤,争相抢食。 他动作缓慢,神情专注,仿佛这喂鱼,便是世间最重要的大事。 也就在此刻,一阵清脆如银铃的呼喊,由远及近,打破了这方天地的宁静。 “师兄!师兄!” 一名梳着双丫髻,约莫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而来。 男子闻声,并未回头,只是无奈一笑,那笑意里,满是宠溺。 “慢些跑,又没人追你。” 小丫头跑到他身旁,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半天气,才兴奋地说道:“师兄!我方才去前山,听瑶姬师姐她们说,这一次的登天路,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青年男子笑了笑,又撒下一把鱼食,引得池中锦鲤一阵争抢。 “哦?有多了不得?” “可了不得了!”小丫头掰着手指,一脸的眉飞色舞,“听说,是个女子,年纪轻轻,便已是元婴修为!而且,而且......” 她说到此处,像是想起了什么,脸颊微微泛红。 “瑶姬师姐说,那女子,生得比天上的月宫仙子,还要好看百倍!一人一剑,便将那魔龙海的少主给打得道心都碎了!” “师兄你说,她会不会拜入咱们师尊门下呀?她那么厉害,一剑就......师尊肯定会喜欢的!到时候,我就有师妹了!终于有人陪我玩了!” 男子摇了摇头,将手中最后一把玉屑洒尽,这才缓缓转过身,看着自家那满脸期待的小师妹。 “傻丫头。”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玉虚宫,分理八脉,掌八方天道,紫霄掌雷,青冥掌死,丹景掌生,神曜掌罚......各脉广收门徒,唯独咱们师尊这一脉......”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咱们师尊的太素一脉,讲究的是一个‘缘’字,收徒,看的不是根骨,不是天赋,甚至不是心性。” 男子抬起眼,望向那满池的金色锦鲤。 “你看这满池灵鱼,哪一尾不是万中无一的灵物?可师尊,偏生只喜欢那一尾通体雪白的。” 他收回目光,看着小丫头那渐渐垮下去的小脸,终是笑了笑。 “那位苏姑娘,或许是一条真龙,可师尊的池塘,未必就容得下她,你啊,还是别想了。” ... “此女根骨清奇,道韵天成,更难得的是,其心有静气,不为外物所动,于万象纷乱之中,能守本心唯一,此等心性,此等资质,合该与我太素一脉有缘!” 话音刚落,他身旁,一个身着紫霄雷纹道袍,身形魁梧的老者当即便吹胡子瞪眼。 “李玄机!你特么放你娘的春秋大屁!” “你太素一脉,三百年来,算上你自个儿,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活人!这等剑道胚子,入了你那连耗子都懒得做窝的太素峰,不是明珠暗投是什么?!” 被称为李玄机的老道闻言,也不恼,只是笑呵呵地瞥了他一眼。 “你懂个屁,我太素一脉修的是心,求的是真,看似无为,实则有为,不像你紫霄一脉,就知道打打杀杀,门下弟子一个个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粗鄙不堪,白白浪费了一身好根骨。” “我呸!”吴蛮子一口唾沫险些喷到李玄机脸上,“你他妈了个......” 苏清寒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这群胡子眉毛皆已雪白,偏生一个个中气十足,吵起架来恨不得掀了这云海的老道。 就在方才,她刚随玄尘子踏入小玉虚宫的山门,便是眼前这一幕。 白玉铺就的广场之上,乌泱泱站了几十号人。 为首的七八位老者,个个身着样式不同却皆是气息古拙的道袍,显然地位不凡。 也不知道这些长老是如何提前得知的消息,早早便在此处等待她的到来。 第174章 玉虚八脉 “咳。” 玄尘子干咳一声,试图掌控局面。“诸位师兄弟,莫要惊扰了......” 话未说完,便被一道声音盖了过去。 “小姑娘,别听这老神棍胡咧咧!来我紫霄一脉!我紫霄一脉,乃是小玉虚宫八脉之首,执掌天雷,威风八面!只要你来,老夫做主,紫霄峰顶那座最好的洞府给你住!宫中所有雷法神通,任你挑选!每月供奉,给你加十倍!” “吴蛮子,你这是坏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等万年不遇的好苗子,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被李玄机这老神棍给拐跑了不成?” “说得好!”又一名身着丹青色道袍的长老站了出来,“小姑娘,莫听他们二人胡言,我丹景一脉,掌生死造化,门中收藏的灵丹妙药,数不胜数,你若来我丹景一脉,老夫保证,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便没人能伤得了你!” “我神曜一脉......” “还有我青冥一脉......” 一时间,场间彻底乱了套。 七八位在外界跺一跺脚,都能让一方世界抖三抖的化神大能。 此刻却像极了凡俗间的市井小贩,为了争抢一个好主顾,唾沫横飞,脸红脖子粗,险些就要当场动起手来。 玄尘子的老脸,已是铁青。 这群活了不知多少个甲子的老匹夫,当着一个刚入门的晚辈面前,如此失态,将小玉虚宫的脸面,弃之如敝履。 不知道的,还当是进了哪个菜场。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没能忍住。 “都他娘的给老夫住嘴!” 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 先前还吵得唾沫横飞的七八位老者,此刻,皆是身形一僵。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一张张布满褶子的老脸,齐刷刷地红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玄尘子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转过身,对着苏清寒,勉强挤出一丝和善的笑意,遥遥一稽首。 “清寒,让你见笑了,这几位,皆是宫中各脉的执掌长老。”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挽回几分颜面,开始为她介绍。 “我小玉虚宫,承玉虚天道统,下分八脉,以应天道轮转。” “紫霄一脉,执掌刑罚天雷,乃八脉之首。” “丹景一脉,执掌生死造化,精于丹道。” “青冥一脉,执掌九幽轮回,善御鬼神。” “神曜一脉,执掌星辰杀伐,主修战阵。” “玉衡一脉,执掌山河脉络,精于阵法。” “天权一脉,执掌万物生克,善于炼器。” “开阳一脉,执掌阴阳五行,精于符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那个手持拂尘,笑呵呵仿佛事不关己的老道士,终是补充了一句。 “以及,太素一脉。” “太素一脉,虽入八脉之列,却不掌具体司职,所求,唯‘本心’二字。” 玄尘子望向苏清寒,神情郑重。 “八脉道法万千,终归是殊途同归,无有高下之分。” “你资质亘古罕见,无论入哪一脉,皆是我小玉虚宫之幸,今日,你可凭本心,自行择之,旁人,不得干预。” 说罢,他便退至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将这方天地,彻底留给了苏清寒一人。 苏清寒静静地站着,闻言,面色有些古怪。 她摇了摇头,驱散脑中的杂念。 去哪一脉,对她而言,其实并无太大分别。 她要的,从来不是别人铺好的路,而是能让她安安静生走路的地方。 那个叫吴蛮子的紫霄长老,性如烈火,咋咋呼呼,他那一脉,想来也清静不到哪里去。 丹景一脉听着不错,可她苏清寒向来不喜欢学医。 毕竟,学医救不了...... 至于其他几脉,听着便麻烦。 反倒是......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老神棍身上。 太素一脉。 三百年来,只收了两个人。 如今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活人。 这岂不是意味着,她若是去了,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未必找得到? 还有这等好事? 她愿意加入小玉虚宫。 其一,便是图个身份背景,在这苍玄界,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其二,也是为了小玉虚宫既然为苍玄大宗,自然多些国器材料的消息。 其他的,她并不在乎。 苏清寒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勾起。 “我选太素。” 此言一出。 各脉执掌当场亚麻呆住了。 他们想过无数种可能。 却唯独没有想过,她会选太素。 那是个什么地方? 那是小玉虚宫的耻辱柱! 就连一直笑呵呵,仿佛事不关己的李玄机,脸上的笑意,亦是僵了那么一瞬。 他本就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对这等天骄,自知对方看不上太素。 可谁能想到。 如此天骄,竟真会如此选择? 饶是玄尘子,此刻也是忍不住了:“清寒,此事,不可儿戏,修行一途,财侣法地,缺一不可,太素一脉......这么说吧,李师兄他这一脉,确实是清静,可也确实是......一穷二白。” “你根骨万载难遇,若是入了其他几脉,有宗门倾力扶持,大道可期,可若是入了太素,莫说功法神通,便是平日里的修行资粮,怕是都......” 话未说完,便被一道暴跳如雷的声音打断。 “什么话!什么话!” 先前还一副得道高人模样的李玄机,此刻却是猛地一甩拂尘,吹胡子瞪眼。 “玄尘子!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一穷二白?我太素一脉修的是天地本心,求的是万法归一,要那些个身外之物作甚?!” “再者说,人各有志!这位小姑娘既然选了我太素,那便是看穿了你们那套虚头巴脑的把戏,看透了大道本真!此乃天意!是缘法!你懂个屁!” 玄尘子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旁,那紫霄一脉的吴蛮子终于是看不下去了,瓮声瓮气地开口。 “李玄机,你少在那儿放屁!你太素一脉有个屁的缘法,除了你那个大弟子跑去喂鱼,二弟子跑去看门,你自个儿天天搁那儿对着石头悟道,还能干点啥?这等好苗子,进了你那山头,不出三年,就得被你带歪了!” 李玄机当即调转枪头,对着吴蛮子便是一通输出。 “我大弟子喂鱼,喂的是一方天地气运,我二弟子看门,看的是万古岁月轮回!我对着石头悟道,悟的是宇宙洪荒,天地玄黄!此等境界,岂是你这脑子里除了肌肉,就只剩下雷霆的蛮子能懂的?” “我......” 第175章 上古剑修的传承剑诀 最终,这场闹剧,还是以苏清寒拜入太素,不了了之。 先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几位老者,此刻皆是哑了火。 吴蛮子愣在当场,半张着嘴,想说些什么,终究是一个字也未能说出口。 最后只是重重一甩那宽大的雷纹道袍,转身便走,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一声满是憋屈的冷哼。 其余几位执掌长老,亦是神情各异。 有捶胸顿足的,有摇头长叹的,皆是恨苍天无眼,如此一块万年不遇的良才美玉,竟当真要落入那穷酸破败的太素一脉,被那老神棍给糟蹋了。 人群角落里,驴蛋那张长长的马脸上,满是想不通。 “不是......苏姑娘,咱们放着那金窝银窝不住,非要挑这穷乡僻壤?” 它身旁,化作苍鹰立于马背的苍君,给了它一个眼神,示意它莫要多嘴。 苏清寒此番行事,必然有其用意。 临别前,玄尘子走到苏清寒身前,老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亦有几分惋惜,摇了摇头。“也罢,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他自袖中取出一只温润的白玉小瓶,递了过去。 “答应你的东西,法器与功法神通,还需些时日准备,这枚玉骨霜心丹,你先收下。” 玄尘子看着苏清寒,缓缓道:“此丹,以万载的玉骨冰莲为主药,辅以九十九种天地灵物,炼制七七四十九年方成,有洗涤根骨,重塑道基之效,更能平添五百载寿元,于女子而言,尤其有奇效。” “至于其他的,待准备妥当,老夫会亲自去太素峰寻你。” 苏清寒伸手接过,点了点头,算是知道。 “丫头,走了走了!跟这群俗人有什么好说的!”先前还与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李玄机,此刻已是恢复了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一手持着拂尘,一手背在身后,对着苏清寒招了招手。 苏清寒没有言语,迈步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身后跟着一匹迈着六亲不认步子的黑马,就这么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朝着那云海深处行去。 ... 太素一脉的山头,在云海极深处。 说是山,倒不如说是一座孤悬于世外的岛。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云海翻涌,四周再无他物,唯有天风浩荡。 此地灵气算不得小玉虚宫最顶尖,却也精纯异常,更难得的是那份宁静。 山上没有金碧辉煌的殿宇,只有几间依山而建的竹楼,一条青石小径蜿蜒其间,通往不知名的深处。 路旁,有不知名的野花自顾自地开着,无人打理,反倒多了几分自在野趣。 远比玄尘子口中的一穷二白,要来得诗情画意。 “如何?” 李玄机负手立于崖畔,笑呵呵地回过头,那张老脸上,写满了得意。 “这地界,还入得了你的眼吧?” 不等苏清寒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一手拂尘轻甩,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旁人笑我太素峰穷酸,那是他们不懂,大道三千,有人求的是通天彻地的法,有人求的是富甲一方的财,有人求的是权倾天下的势,而我太素一脉,求的,是自在。”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悠远。 “心若自在,则万物皆可为道,心若不自在,便是坐拥金山银山,手握无上神通,亦不过是心之樊笼里的囚徒罢了。” “元儿!灵儿!都给老夫滚出来!” 一声呼喊,打破了这方天地的宁静。 不多时,一道身影自不远处的池塘边缓步走来。 那是个身着月白道袍的年轻男子,眉眼温润,气质沉静。 他走到近前,对着李玄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师尊。”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清寒身上。 只一眼,男子便愣住了。 什么情况? 他作为太素大师兄,自家山头是个什么光景,他比谁都清楚。 说是看缘法,不过是师尊他老人家自欺欺人,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借口罢了。 这三百年来,不是没人选过太素。 可那些人,要么是资质平庸,在别处无路可走,才来此地碰碰运气;要么,便是性子古怪,与人格格不入的边缘人物。 可最多几年,这些人便受不了,纷纷退门离去。 可眼前这位...... 无论是那绝世的容颜,还是那一身已入元婴,却依旧锋芒内敛的恐怖修为,都与平庸、古怪这两个词,没有半分关系。 这等人物,便是放在八脉之中,也该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师尊他老人家,这次究竟是用了何等惊世骇俗的骗术,才将这等绝世天骄,给诓来了太素峰? 也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又一道身影,如乳燕投林般,自竹楼里飞奔而出。 “师尊!师尊!” 那是个梳着双丫髻,约莫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跑到近前,一眼便瞧见了苏清寒。 小丫头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可没自家师兄那么多心思,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她几步跑到苏清寒面前,仰着小脸,绕着她转了一圈,口中啧啧称奇。 “哇!想来,你就是瑶姬师姐她们说的那人!你生得可真好看!比瑶姬师姐她们说的,还要好看一百倍!” 她很是自来熟地拉起苏清寒的手,笑得眉眼弯弯。 “我叫林灵儿,以后,你可得喊我师姐!” 大师兄陈元见状,心中一紧,赶紧上前一步,想要制止。 “灵儿,不可无礼。” 他有些担忧地看了苏清寒一眼。 虽按入门先后,林灵儿确实是师姐。 可说到底,修行界,终究是达者为先。 眼前这位,可是一剑便将魔龙海少主打得道心破碎的狠人,这等天骄,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 自家师妹这般不知轻重,万一惹恼了对方...... 然而,苏清寒并没有半分不悦。 她看着眼前这个满眼都是纯粹欣喜的小丫头,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亦是染上了几分柔和。 她点了点头,轻轻开口。 “师姐。” 两个字,让林灵儿高兴得险些当场蹦起来。 也让一旁的陈元,彻底松了口气的同时,愈发看不懂了。 “咳咳。” 李玄机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师姐妹的其乐融融,他看着苏清寒,问道:“丫头,老夫听说,你专修剑法?” “是。”苏清寒并未否认。 “唔......” 李玄机捋着胡须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沉吟了许久,终究还是自袖中,取出了一块通体漆黑,其上布满了裂纹的古旧玉简。 “此物,乃是我小玉虚宫的先辈,自一处上古遗迹中所得,据推测,应是一门上古剑修的传承剑诀。” 他将玉简递了过去,言语间,带上了几分不好意思。 “只是,这剑诀残缺得厉害,宫中钻研剑道的长老,耗费了数千年光阴,亦是没能将其补全,虽说即便只是残卷,其品阶,怕也至少有四阶之流,可......” “说到底,我太素一脉,于剑道一途,并无太多研究,能给你的,也只有此物了。” 苏清寒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了那枚玉简。 “师尊言重了。” 她此来太素,本就不是为了求什么传承功法。 真要靠师尊传道授业,她当初便不会拒绝那七脉的盛情。 如今能得一卷四阶的残缺剑诀,已是意外之喜。 见她并未嫌弃,李玄机那张老脸上,亦是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意。 不等他继续说什么。 苏清寒却直接问出了自己最关注的问题。 “幽冥寒铁,太虚星屑,这两样东西,师尊可知去何处寻?” 第176章 截天剑经 “......” 林灵儿眨了眨眼,仰着小脸,满是好奇地扯了扯身旁大师兄的衣袖。 “大师兄,师妹说的是什么呀?” 陈元皱起眉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小师妹的脑袋,示意她莫要出声。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家师尊的身上。 这两样东西,他自然也是知道是何物。 可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不敢插嘴。 李玄机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敛去。 “丫头......你从何处,听来的这几个名字?” 苏清寒不曾回答国器的事情,只是扯了个理由道:“偶然听闻。” 李玄机闻言,沉默了更久。 许久,才缓缓道:“知,是知晓。” “幽冥寒铁,生于九幽之底,万载阴煞之气汇聚,方可凝结一寸,触之,可冻结化神修士之神魂。” “太虚星屑,乃是星辰寂灭,归于混沌虚无之际,偶然迸发的一缕本源之光,无形无质,却重于山岳,唯有以大神通,方可捕捉一丝。” “小玉虚宫的藏宝库,自开派以来,积攒了数十万载的底蕴,可也......没有这两样东西。” 意思很明显。 连执掌这方星域牛耳的小玉虚宫,都不曾拥有。 你一个初入元婴的小丫头,还是别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 苏清寒并未觉得意外。 那毕竟是关联国器,足以提升一方诸天世界等阶的物事,若真是烂大街的货色,那才叫奇怪。 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李玄机见她这般平静,反倒是有些讶异,他深深地看了苏清寒一眼,终是摇了摇头。 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青竹翠柏之间颇为幽静的一座竹楼。 “那边那座,平日里无人居住,你便先住下吧,若有何事,可随时来寻老夫。” “这山头不大,人也少,没什么规矩,你自便就是。” 说罢,他便背着手,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自顾自地,朝着那青石小径的深处,溜达去了。 场间,一时间只剩下三人。 外加一马一鹰。 陈元看着眼前这位新来的小师妹,心中莫名有些紧张,终是上前一步,对着苏清寒,恭敬地行了一礼。 “师妹,我带你去住处吧。” 苏清寒点了点头。 于是,陈元在前,苏清寒在后,林灵儿则像只欢快的小麻雀,在二人身旁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地说着太素峰上的趣事。 可走着走着,陈元心中愈发古怪。 忽略掉尚且年幼的林灵儿,以及那一马一鹰不计。 这青石小径之上,便只剩下他与苏清寒二人,算得上是孤男寡女。 更何况,这位小师妹,生得是那般模样。 即便他自诩道心澄澈,可世间男子,怕是都很难在那张脸上,挪开眼睛。 他忍不住,频频回头。 每一次回头,都恰好能对上那双清冷如秋水的眸子。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 身后,那道清冷的声音,终于响起。 “师兄。” “啊?师妹有何吩咐?” “专心带路便是,莫要嫉妒本姑娘的容貌。” “......” 陈元瞬间脸红到了耳根。 一旁,林灵儿见自家向来沉稳的大师兄这般失态,好奇地凑了过来,“大师兄,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是生病了吗?” “无事,无事。” 陈元连连摆手,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山......山风大了些,吹的,吹的。” 说罢,他再也不敢回头,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加快了脚步。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一座颇为雅致的竹楼前。 “师妹,这......这里便是你的住处了。” 陈元指着竹楼,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没散去的窘迫,“若......若无他事,我便先......先告辞了。” 话音未落,人已是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路,快步走去。 “哎,大师兄,你等等我呀!” 林灵儿对着苏清寒笑了笑,道:“师妹若是无聊,随时喊我便是。” 说完,不等苏清寒点头,便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青石小径,重归宁静。 苏清寒立于竹楼之前,环顾四周。 山风清冽,竹叶沙沙。 很好。 终于清静了。 竹楼之内,陈设简单。 山风自敞开的窗子吹入,带着竹叶的清香与云海的微凉。 苏清寒很是满意。 于竹榻之上盘膝坐下,她自袖中取出那只玄尘子所赠的白玉小瓶。 拔开瓶塞,一枚通体莹白,散发着淡淡霜气的丹药滚落掌心。 玉骨霜心丹。 洗涤根骨,重塑道基。 苏清寒看着这枚丹药,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根基什么的,对于依靠系统提升上来的她,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 不过,白得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聊胜于无。 她张口,将那枚丹药吞入腹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冽的凉意,如山间清泉,顺着喉管淌下。 很舒服。 可紧接着,一种细细密密的痒意,自皮肤之下传来。 苏清寒眉头微皱。 她随手凝出一面水镜,朝镜中看去。 镜中人,依旧是那张脸。 只是那原本便欺霜赛雪的肌肤,此刻更添了几分玉质的温润通透。 “啧。” 苏清寒撇了撇嘴,散去了水镜。 “说什么于女子而言,尤其有奇效。” “原来便是这般?” 这倒是苏清寒有些不知好歹了。 修行界,红粉骷髅,岁月催人。 驻颜之物,从来都是受万千女修追捧的无价之宝。 更何况,这玉骨霜心丹的真正效用,又岂是驻颜二字可以概括。 它洗涤的,是先天带来的尘垢,重塑的,是与大道更为亲近的根骨。 此等造化,足以让无数困于瓶颈的修士,为之疯狂。 将这桩在她看来无甚大用的小事抛之脑后,苏清寒终于将心神,落在了另一件物事之上。 上古剑典残篇。 她将神识探入玉简其中。 玉简之内,并无繁复的功法口诀。 只有寥寥数语,字里行间,满是岁月沧桑。 “吾乃通天上仙。” “生于鸿蒙,证道于太古,曾与神魔论道,与妖皇争锋,为人皇之师,掌天地之印,亦曾一剑,开万古之太平......” “然,道途漫漫,回首万载,所见皆是道统林立,玄门高悬,各大道统视功法为禁脔,垄断天途,使凡俗众生再无登天之望。” “见此不平,立下宏愿,若吾道成,当为这天下后来者,于万千法门之外,另辟一径,再开一门,不问出身,不看来路,但凭一颗向道之心,便可入我门墙,持我之剑。” “登天路,从此,不由仙门定,不由世家言。” “今,吾道已成,旧愿未忘。” “故有此剑,传于后人。” “故,穷尽毕生所学,融万法于一剑,创此剑典。” “其名......” “《截天剑经》。” 第177章 回收技能点 剑典之上,再无他言。 其后所载,亦非繁复的功法口诀,唯有一幅幅玄奥的剑意图谱,以及一篇篇看似杂乱无章的修行感悟。 可那开篇寥寥数语,却如洪钟大吕,在苏清寒的心神识海之中,久久回响。 苏清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虽做不到这般为天下苍生立命的宏大,可心中,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上古剑仙,亦是生出了几分由衷的敬佩。 别看她苏清寒一路行来,看似顺风顺水,从未缺少过功法神通。 可她比谁都清楚,这并非是常态。 放眼这诸天万界,芸芸众生,又有多少修士,为了一卷粗浅的入门心法,便要奔波劳碌一生? 又有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只因出身寒微,便被那一道无形的门槛,死死地挡在登天路外,终生无望? 【《截天剑经》(残)(未入门)】 直到面板上出现这行小字。 苏清寒没有半分犹豫。 “提升。” 【技能点-4,功法《截天剑经》提升至入门。】 【技能点-4,功法《截天剑经》提升至小成。】 【技能点不足,无法继续提升。】 成了。 却又未曾尽全功。 四阶功法,自入门之后,再想提升一层,竟是需要足足四点技能点。 她先前一路破境,加上斩杀莫无伤一战所得,如今身上,也不过将将九点。 苏清寒咂了咂嘴。 啧。 看来,是该想办法,再弄些技能点了。 回首往昔,获得技能点的途径,无非三种。 其一,便是升级。 每升一级,便能得一点。 此法最是稳妥,却也最是缓慢。 其二,是达成成就。 可不知为何,自从系统升级2.0之后,成就便好久没有出现了。 其三,便是抽奖。 可抽奖,毕竟看天吃饭,并不稳定。 有没有一种,稳定获得技能点的办法呢? 她皱起眉头,有些烦闷。 便在此刻。 一行崭新的小字,毫无征兆地,于面板之上,悄然浮现。 【注:三阶以上天材地宝,回收之余,可转化为等额技能点。】 嗯?! 还有这般好事? 苏清寒眼底的那一抹烦闷,瞬间散去。 虽然她未见过三阶以上的天材地宝,可这苍玄界,毕竟是五阶世界。 想来,区区三阶,并不紧缺。 也就在她动了心思的这一瞬。 竹楼的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驴蛋咋咋呼呼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许是化作人形久了,跑起来的姿势,瞧着依旧有几分怪异。 “姑娘!姑娘!” 苏清寒循声望去。 自从踏入这处居所,倒是把这两个家伙给忘了。 “姑娘,我方才去后山那片竹林边上转了转,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驴蛋跑到近前,一脸的神秘兮兮,献宝似的说道,“那边有个小水潭,里头养着几尾鱼,通体金灿灿的,瞧着就不似凡物!” “依我看,咱们今晚不如加个餐?如此天材地宝,合该给姑娘您补补身子。” 苏清寒本不想多事。 可一想到方才那行新出现的小字,便鬼使神差地,站起了身。 “走。” “去看看。” ... 后山,池塘畔。 陈元临水而坐,心不在焉地看着池塘。 一旁的林灵儿托着腮帮,看着自家师兄这副模样,有些奇怪。 “师兄,你自打回来,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在想什么呢?” 陈元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修道至今,他自问一颗道心澄澈如镜,不染半点尘埃。 可自那青石小径一别,脑海之中,总是忍不住浮现出那张脸。 林灵儿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试探着问道:“师兄,那位新来的苏师妹,是不是生得特别好看?” “是......” 陈元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即猛然反应过来,连忙道:“好看与否,与我何干。” 林灵儿见他这般模样,非但没被唬住,反而露出一脸坏笑。 别看她年纪小,可山中岁月悠长,师尊又是个不管事的。 平日里除了跟着大师兄修行,便是偷看些从别脉弟子那儿换来的闲书杂记,对这男女之事,懂得可不少。 “师兄,你惨了。” 陈元一愣,“啊?” “你坠入爱河了~” “莫要胡说八道!修行之人,当斩七情,断六欲,皮囊粉黛,皆是虚妄。” 便在此刻,一道白衣身影,领着一匹神骏非凡的黑马,已是自那竹林小径的尽头,缓缓而来。 林灵儿见了,眼睛倏地一亮,也顾不得再取笑自家师兄,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苏师妹,苏师妹。” 苏清寒眯了眯眼睛,细细打量这方池塘。 池水清澈,可见池底玉石。 数尾通体金黄的锦鲤,于水中悠然游弋,其鳞片之上,有淡淡的灵光流转。 显然是这太素一脉所养。 驴蛋刚昂起头,准备说些什么。 却被苏清寒的小手给揪了一下马肚,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林灵儿笑盈盈道:“师妹来得正好,我跟师兄也正闲着呢,这太素峰上,除了这片池塘,便没什么好去处了。” 苏清寒寒暄几句,随后,将目光放在池中之鱼身上。 她假装不经意地问道:“这鱼......” “哦,这鱼叫金鳞鲤,乃师尊所养,算得上是三阶灵物,最喜吞食灵气,肉质鲜美......咳咳,平日里师尊也不管,都是大师兄在照料。”林灵儿解释道。 苏清寒目光一闪,轻声道:“我那居所的院子有些空旷,想在院中弄个小池塘,也养几条鱼,添些生气,不知这金鳞鲤,该去何处寻?” 陈元虽然坐着,可一直留意这边动静。 闻言,立刻道:“何须那么麻烦。” 他站起身,走到池边,随手一招,便有三尾金鳞鲤破水而出,悬于半空。 他将这三尾鱼以灵气包裹,递向苏清寒,道:“师妹若是喜欢,这几尾,便拿去养着便是。” 苏清寒故作为难:“这不好吧,毕竟是师尊之物......” 林灵儿在一旁笑道:“师妹你就放心收下吧,师尊他老人家,只在意那条白色的,说是什么气运所钟,其余这些,他看都懒得看一眼,平日里都是大师兄在打理,没事的。” 第178章 截天剑经·至臻 既然林灵儿都这般说了,苏清寒也便不再推辞。 她伸出手,那三尾被灵气包裹的金鳞鲤,便缓缓落入她的掌中。 她对着陈元,微微颔首。 “那便,多谢师兄了。” 陈元看着她,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是有些窘迫地摆了摆手,“无......无妨,师妹喜欢便好。” 苏清寒得了东西,自然没有在此地多留的打算。 她对着二人又客套了两句,便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居所尚需打理,便不叨扰师兄师姐了。” 声音清冷,不带半分拖泥带水。 林灵儿笑嘻嘻地对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师妹慢走,无聊了随时来找我玩呀!” 直至那道白衣身影,连带着那匹神骏黑马,彻底消失在竹林小径的尽头。 陈元依旧立在原地,目光久久未能收回,整个人像是丢了魂。 林灵儿凑到他身边,踮起脚尖,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师兄?师兄?回神啦!” 陈元如梦初醒,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何事?” 林灵儿撇了撇嘴,一脸的“我早就看穿了你”的表情。 学着自家师尊的模样,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你这般模样,跟那些话本里写的,被狐狸精勾了魂的书生,有什么两样?” 陈元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嘴硬道:“休得胡言!我只是在想,师妹初来乍到,咱们这太素峰上,确实是冷清了些,也不知她习不习惯。” 林灵儿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信,也不去戳穿他,只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大师兄呀大师兄,你这铁树,怕是要开花了......” ... 苏清寒回到那座雅致的竹楼前。 不等她推门,身后,那道咋咋呼呼的声音便已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 “姑娘当真是洪福齐天,这等福缘,便是放眼诸天万界,也是独一份!刚来这鸟不拉屎的山头,便有这等三阶灵物主动送上门来!” 它一边说着,一边用马头亲昵地蹭着苏清寒的胳膊。 曾几何时,他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晏天尊座下神君,这等货色,自然是看不上。 可如今虎落平阳,在这下界待得久了,闻着味儿都觉得馋。 “姑娘,您看,今晚咱们是红烧,还是清蒸?亦或是做成鱼脍?我别的本事没有,这烤鱼的手艺,当年在九天之上,那也是一绝!想当初,晏天尊他老人家,每次打了牙祭,都得请我......” 苏清寒瞥了它一眼。 而后,在它那满是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伸出手,推开了竹楼的门,迈步而入。 砰。 一声轻响,门,关上了。 驴蛋的马屁,连带着那副献媚的嘴脸,都僵在了脸上。 它呆呆地看着那扇紧闭的竹门,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这是...... 什么意思? 院外,苍君发出一声低沉的鹰唳,像是在嘲笑。 驴蛋终于回过神来,它难以置信地瞪大了马眼。 好你个苏清寒! 过河拆桥! 卸磨杀驴! 你这是要吃独食啊! 竹楼之内,与外界的鸡飞狗跳,恍若两个世界。 苏清寒随手布下一道隔音的禁制,将那匹臭马的碎碎念彻底隔绝在外。 吃? 她苏清寒什么时候对吃这么上心过。 她走到竹榻前坐下,心念一动,那熟悉的系统面板,便已于眼前悄然浮现。 目光,径直落在了那许久不曾动用过的“回收”选项之上。 她看着手中那三尾还在奋力挣扎的金鳞鲤,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回收。” 心中默念。 下一刻,手中那三尾金鳞鲤,便化作三道流光,没入了面板之中。 紧接着,一连串清脆的提示音,在她的脑海之中,接连响起。 【成功回收三阶灵物·金鳞鲤×1,获得势力点1000点,技能点5点。】 【成功回收三阶灵物·金鳞鲤×1,获得势力点1000点,技能点5点。】 【成功回收三阶灵物·金鳞鲤×1,获得势力点1000点,技能点5点。】 ... 【当前技能点:16点。】 嚯! 苏清寒的眼底,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惊喜。 这么肥? 一条三阶的灵鱼,竟然能换足足五点技能点! 看来,平日里,是该多留意留意,这些所谓的天材地宝了。 她看着面板上那富余的技能点,再无半分犹豫。 《截天剑经》。 “加点。” 【技能点-12,功法《截天剑经》提升至至臻。】 一瞬间,天地在她的眼底,化作了另一番模样。 山是山,水是水。 可山有脉络,水有纹理,风有轨迹,光有路径。 万事万物,皆由无数纤细而不可见的线所勾连、构成。 只要找准了那根线,便可一剑,截断。 这便是《截天剑经》。 不讲究招式,不拘泥于剑形,唯有一字,曰“截”。 截天,截地,截因果,截万法。 虽只是残篇,可其中蕴含的剑道至理,已然让她对“剑”的认知,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天地。 如今的她,身负《太阿心经》为基,手握《截天剑经》为锋,更有另一门三阶神通《玄武负山诀》为盾。 攻有截天之利,防有玄武之固。 苏清寒很满意。 元婴境内,她想不出自己会输的场景。 哪怕是化神境,也足以一战。 李玄机说那两样东西,连小玉虚宫的宝库里都寻不到,言下之意,是让她莫要好高骛远。 可苏清寒不信这个邪。 找不到,只是因为付出的代价,还不够。 ... 接下来的日子,太素峰的日子便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大师兄陈元依旧是每日去那池塘边喂鱼,只是如今,他总会下意识地多备一份鱼食。 却苏清寒的身影,却未再出现过在池边。 小师姐林灵儿倒是成了竹楼的常客,叽叽喳喳,像只不知疲倦的百灵鸟,每日里总要寻着苏清寒,说些小玉虚宫各脉的趣闻轶事。 譬如紫霄一脉的吴蛮子长老,昨日又跟天权一脉的长老为了块炼器神铁,差点掀了人家的山头。 又譬如丹景一脉新炼出了一炉神丹,丹成之日霞光万里,引得各脉弟子都跑去凑热闹。 苏清寒大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应上一声。 可林灵儿却乐此不疲,她总觉得,这位新来的师妹,看似清冷,实则比宫里那些个口蜜腹剑的仙子们,要有趣得多。 至于苏清寒本人,她对这些所谓的宗门八卦,并无半分兴趣。 她更在意的,是林灵儿无意间透露出的另一件事。 小玉虚宫的弟子,每月皆有份例,除了灵石丹药,亦可凭宗门贡献,去万宝楼换取各类天材地宝。 这万宝楼,便是小玉虚宫的宝库。 而所谓的宗门贡献,则来自于完成宗门发布的各类任务。 譬如去某处凶地斩杀大妖,亦或是去下界星域,维护某方小世界的秩序。 苏清寒听完,便上了心。 斩杀大妖? 那岂不是意味着,经验值,与可兑换技能点的天材地宝,双份的快乐? 第179章 秘境 这一个月来,苏清寒也并非全然无所事事。 她偶尔也会在林灵儿的拖拽下,走出太素峰,去别脉的山头转转。 于是,整个小玉虚宫的弟子们,便都知道了。 那被老神棍李玄机拐跑的绝世天骄,那位在登天路上一剑惊天下的苏师妹,当真是个活生生的人。 而且,比传闻中,还要令人挪不开眼。 不少自诩不凡的各脉天骄,起先还抱着几分不忿与好奇,前来太素峰,想要一探究竟。 可但凡见过那张脸,再感受过那份虽内敛却依旧令人心悸的剑意之后,便再也生不出半分挑衅的心思。 有人想要结交,有人意图论道。 可无一例外,皆被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给劝退了回去。 久而久之,众人也便歇了心思。 只当这位苏师妹,可远观,而不可近。 唯独一人例外。 紫霄一脉,吴蛮子长老座下大弟子,赵无极。 此人乃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在小玉虚宫年轻一辈中,亦是排得上号的人物,为人向来眼高于顶。 这日,他竟是备了份厚礼,亲自登上了太素峰。 “苏师妹。” 一道颇具磁性的声音,自院外传来。 苏清寒抬眼望去。 来人身着紫霄雷纹道袍,身形挺拔,面如冠玉,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只是那双眼睛里,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审视。 苏清寒叹了口气,有些不想理会。 可那人却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立在院外,声音再度传来。 “赵无极唐突来访,实有要事相商,还请师妹一见。” 苏清寒起身,推门而出,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示意对方进来。 “何事。” 声音清淡,一如这山间清风。 赵无极走进院子,先是取出一个锦盒,置于石桌之上。 “初次登门,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他打开锦盒,其内躺着一枚通体紫光流转的玉环。 “此物名为‘紫电奔雷环’,三阶法器,催动之时,可引动九霄神雷护身,亦可化作雷光束缚强敌,攻守兼备。想来,配得上师妹。” 三阶的法器,倒也算得上是珍贵之物。 寻常人倾尽身家,也未必能换来一件。 可苏清寒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不为所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端起桌上的清茶,等着对方下文。 赵无极见她这般反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便恢复了镇定,将那份自傲收敛了几分。 他收起锦盒,也不再卖关子,直入正题。 “想来师妹也听说了,近日,苍玄界的陨仙谷秘境,即将开启。” “届时,不止是我小玉虚宫,苍玄界其余各大顶尖宗门,乃至一些隐世不出的玄门世家,都会派遣门下最杰出的弟子前往。” “只是,此秘境乃上古一位大帝坐化之地,其法则特殊,有修为所限,唯有化神境以下的修士,方可入内。” 秘境? 苏清寒端着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 嚯。 副本来了? 她目光一闪,心中已然活络开来。 赵无极见她似乎来了兴趣,便继续说道:“那位上古大能,道号‘苍龙大帝’,传闻乃是太古年间,与真龙一同诞生于天地间的至强存在,其修为早已通天彻地,便是寻常仙人,亦不是他的一合之将。” “他坐化后,毕生收藏与传承,皆留在了那方他亲手开辟的小天地之中。每次开启,都有人从中获得惊天造化,一步登天。” 苏清寒暗自思忖。 秘境,意味着争斗,意味着厮杀,更意味着数不清的天材地宝。 经验值,技能点,这不就都来了么。 而且,说不定能碰到国器所需要的材料。 去,肯定是要去的。 只是...... 赵无极神情变得郑重,沉声道:“陨仙谷内,机缘无数,却也凶险万分,各宗天骄汇聚,彼此之间,皆是竞争对手,为了争夺一株灵药,一件法宝,拔剑相向,生死相搏,乃是常事。” “我紫霄一脉,此次会由我带队,我诚心邀请苏师妹,与我等同行。” 他看着苏清寒,语气诚恳。 “师妹剑道通玄,战力无双,登天路上一战,早已传遍各脉,你我联手,必能在那陨仙谷中,横扫八方,夺得最大的机缘。” “而且,” 赵无极刻意压低了声音,眼中带着一丝狂热,“据宗门典籍记载,陨仙谷深处,曾有人见过五阶天材地宝的踪迹!” 五阶天材。 幽冥寒铁,太虚星屑。 这两件,便属于五阶天材地宝。 赵无极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一喜。 他继续加码。 “师妹放心,此行所得,你我七三分成,你七我三,若遇危险,我赵无极,愿为师妹殿后。” 这番话,不可谓不豪气。 几乎是将姿态放到了最低,只求能与她同行。 苏清寒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赵无极此人,眼高于顶,却肯放下身段来拉拢自己,甚至许下这等承诺,所图,绝不仅仅是多一个强大的臂助那么简单。 太素一脉,清静是真清静。 可也正因这份清静,便如同一口隔绝了尘世纷扰的枯井。 井水或许甘甜,却也听不见井外的风雨声。 陨仙谷这等大事,她竟是今日才听闻。 赵无极见她久不言语,心中不免有些焦躁,却又不敢催促。 陨仙谷一行,他志在必得。 苍龙大帝的传承,哪怕只得一鳞半爪,也足以让他领先同辈不止一步。 只是谷内龙蛇混杂,各宗天骄辈出,更有那些隐世不出的妖孽行走于世。 他赵无极虽自负,却也非蠢人,知晓单枪匹马,难成大事。 而眼前这位苏师妹,是最好的臂助。 登天路上的那一剑,他事后曾耗费代价,向玄尘子讨要观摩过留影石。 那一剑的风采,至今想来,依旧让他心神摇曳。 良久。 “同行可以。” 赵无极眼中喜色一闪而过,正欲开口。 “只是,”苏清寒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将他后半句话堵了回去,“赵师兄的诚意,似乎还差了些。” 赵无极一愣,随即失笑,“师妹说笑了,七三分成,师妹独占七成,我紫霄一脉上下,可还从未有过这等待遇,这般诚意,莫非还不够?” 苏清寒摇了摇头。 她看着赵无极那双写满自信的眼睛,缓缓道:“我此行,只为寻几样东西,若是在陨仙谷中遇见,无论其价值高低,都需归我。” “好!” 赵无极猛地一拍石桌,“三日后,辰时,宗门广场。” 赵无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抱拳行了一礼,再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 背影挺拔,一如来时。 待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青石小径的尽头。 苏清寒才缓缓收回目光,重新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清茶,送至唇边。 也就在此刻。 一只通体由灵光汇聚而成的纸鹤,扑扇着翅膀,穿过竹林,径直飞入了小院之中,悬停在了她的面前。 玄尘子的声音,自那纸鹤之中,悠悠传来。 “清寒,速来执律殿。” “你那头魁之赏,备齐了。” 第180章 神锋 执律殿。 殿内,玄尘子端坐上首,见苏清寒踏入殿门,便笑着招了招手。 “来了?” 苏清寒点头,目光扫过殿内。 大殿之内,空旷无人,唯有中央立着一座三足鼎炉,炉中青烟袅袅,散发着一股凝神静气的异香。 “登天路头魁之赏,老夫已为你备齐。” 玄尘子没有多余的客套,他大袖一挥,两样物事便凭空浮现,悬于二人之间。 一柄长剑,一块令牌。 “你此番登天路,力压诸界天骄,夺得头魁,按规矩,当赏四阶法器一件。” 玄尘子的目光,落在那柄长剑之上。 “这便是你的头魁之赏。” 苏清寒的视线,同样被那柄剑吸引。 剑鞘是暗金之色,其上没有任何纹路,瞧着平平无奇。 可苏清寒是剑修。 只一眼,她便能感受到其与众不同。 她伸出手,握住了剑柄。 锵。 一声轻吟,如龙吟九天。 剑锋之上,有五色气运腾腾流转,神采奕奕。 可最为奇特的,是这柄剑的材质。 竟是木头。 “此剑,名为‘神锋’。” 玄尘子的声音,带着几分郑重。 “乃是宗门一位前辈,取东极之外,建木神树的一截树心,耗费三千年光阴,以本命真火淬炼而成,神锋有灵,无所不破,无所不行,论品阶,在四阶法器之中,亦是上上之选。” 他看着苏清寒,缓缓道:“法器之中,亦有高下之分,刀枪棍棒,斧钺钩叉,皆可炼制,可唯独飞剑,因其对材质、对炼制手法的要求,远超寻常法器,故而,同阶之内,一柄飞剑的价值,往往在其他法器三倍之上。” 言下之意,这也对那日保下莫无伤一事,做出的补偿。 苏清寒自然听得懂。 她屈指,在那木质的剑身之上,轻轻一弹。 嗡。 剑鸣清越,遥遥传开。 她很满意。 这柄剑,远比她那柄用了许久的宵练,要强出太多。 她收剑入鞘,对着玄尘子,道了声谢。 玄尘子见她收下,又指向那块悬浮的令牌。 “至于答应你的三门功法神通,老夫亦不会食言。” “此乃藏经阁的最高通行令牌,持此令,你可入藏经阁顶层,任意择取三门功法或神通带走,何时去,都可。” 苏清寒伸手,将那块入手微凉的令牌,也一并收了。 见事情办妥,玄尘子似乎也松了口气,恢复了那副高人模样,抚须道:“清寒,你天资万古罕见,宗门对你,寄予厚望,修行一途,财侣法地,缺一不可。” “太素一脉虽清静,却......” “总之,日后,你若有何所需,可随时来执律殿寻老夫,只要是宗门能给的,宗门这边,也会斟酌一二。” 这番话,意思同样很明显。 以苏清寒展露出的天赋,足以小玉虚宫为其开小灶。 苏清寒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该拿的好处已经到手,她自然没有在此地久留的打算。 辞别了玄尘子,她走出执律殿。 灿烂的天光洒落山头。 苏清寒立于殿前,低头看着手中的暗金色长剑,心中暗自盘算。 她如今的修为,已是元婴二重,战力更是远非寻常元婴可比。 可她同样清楚,自己身上,并非没有短板。 那便是外物。 她一路行来,看似都是碾压。 可越是往上走,修士之间,除了比拼自身的修为与功法,外物的差距,也会愈发明显。 那些来自更高阶世界的天骄,身上怎会没有一两件足以逆转乾坤的法器。 而自己身上呢? 除了这柄新到手的四阶神锋,其余的装备,确实是有些跟不上版本了。 诶。 还是太穷了。 正好,那陨仙谷秘境,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 太素峰,后山,仙池畔。 “师兄,师兄!你听说了吗?” 林灵儿托着腮帮,一双小腿在池边晃荡,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听说陨仙谷要开了!就是那个传说中,埋着苍龙大帝的陨仙谷!” “师姐她们都说,那里头宝贝可多了!上古的神通,失传的丹方,还有好多好多天材地宝!每一次开启,都有人一步登天!” 陈元没有回头,看着池水中那条通体雪白的灵鱼,缓缓道:“灵儿,你忘了师尊是怎么教导我们的了?” “我太素一脉,求的是本心自在,不为外物所动。” “那陨仙谷中,纵有万千机缘,亦有万千凶险,争斗、杀伐、算计,皆是乱道心之举,于你我而言,守着这方天地,静心修行,便是最好的机缘。” 林灵儿闻言,撅了噘嘴,小声嘟囔道:“道理我都懂嘛......可听着就很热闹啊。” “而且,而且......清寒师妹她都要去呢!” 陈元的身体一僵。 “你说......谁要去?” “我说清寒师妹要去陨仙谷呀。” 林灵儿奇怪地看着自家师兄,“师兄你不知道吗?” 陈元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去陨仙谷? 她要去陨仙谷?! 他不是不知道苏清寒的本事,登天路上一剑惊天下,这份战力,放眼整个小玉虚宫的年轻一辈,怕是也无人能出其右。 可那陨仙谷是什么地方? 小玉虚宫,太一圣地,清虚剑宗,天魔宗...... 苍玄界所有顶尖势力的天骄,都会入内。 为了争夺一株灵药,一件法宝,拔剑相向,生死相搏,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往年,各脉弟子入内,无不是结成队伍,彼此照应,尚且还有弟子陨落其中。 而他太素一脉呢? 满打满算,三个人。 自己和小师妹,修为又不够看。 那岂不是意味着,她要一个人去? 她怎么敢?! 这简直是胡闹!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林灵儿看着自家师兄那骤然变得煞白的脸色,有些被吓到了。 “你干嘛这么紧张呀?清寒师妹她又不是一个人去。” “不是一个人......那还有谁?” “还能有谁呀,紫霄峰的赵无极师兄呗。” 赵无极...... 陈元怔住了。 林灵儿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师兄你都不知道,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赵师兄放出话去,说他已经和清寒师妹联手,要横扫陨仙谷呢!” “他还搞了个什么‘仙谷观光团’,对外招募队友,说是有他赵无极和清寒师妹这两尊大神坐镇,安全无忧,机缘拿到手软!” “你知道入门费多少吗?” 小丫头伸出一根手指,眼睛瞪得溜圆。 “一千块中品灵石!就几个名额!还不包分配战利品!就这,想加入的人都快把紫霄峰的门槛给踏破了!” “啊?” 陈元彻底愣在了原地。 他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赵无极? 那个眼高于顶,向来视其余弟子如无物的赵无极? 他竟然会...... 不,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苏清寒既然选择加入太素,便说明是喜欢这份与世隔绝的清净。 可怎会答应与那等张扬之人同行? 一瞬间。 陈元的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第181章 仙谷观光团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这三日里,太素峰一如既往的清静。 苏清寒倒是去过一次藏经阁。 凭着玄尘子给的那块令牌,她畅通无阻地登上了那座九层高塔的顶楼。 此地典籍,果真如玄尘子所言,皆是外界难得一见的孤本秘术。 可规矩也确实是规矩。 只可在此地观阅参悟,不可带出。 这便让她有些为难了。 她一身本事,皆仰仗那不讲道理的系统。 至于在此地耗费心神去参悟,对她而言,无异于缘木求鱼。 她如今身上,也就只剩下四点技能点,无异于杯水车薪。 苏清寒索性也不再纠结,反正自己身上的术法,已然够用,并不是非常着急。 临行前,她于竹楼院中,将驴蛋与苍君唤至身前。 “我走之后,你二人替我办一件事,暗中打探一番,看看有没有幽冥寒铁与太虚星屑的消息。” 驴蛋闻言,马头点得如同捣蒜。 “姑娘放心!此事便包在我身上!” 苏清寒瞥了它一眼,“另外,管好你的嘴,莫要惹是生非。” “姑娘说笑了不是,”驴蛋咧开马嘴,笑得那叫一个谄媚,“我向来与人为善,以德服人,怎会惹事?” 苏清寒不再理它,又看向那静立于枝头的苍君。 苍君鹰目锐利,只是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它远比那头蠢马,要来得可靠。 交代完事宜,苏清寒不再耽搁,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朝着宗门广场的方向而去。 待到苏清寒的身影彻底消失于天际。 驴蛋脸上的献媚瞬间消失,它扬起马头,嘿嘿一笑,“这苍玄界不愧是五阶世界,山好水好,灵气也足,养出来的东西,滋味定然不差!走!咱们先去别脉的山头转转,替姑娘探探路!” ... 小玉虚宫,宗门广场。 此地乃是各脉弟子往来的要冲,平日里虽也热闹,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光景。 当苏清寒的身影自云海中落下时,饶是她心性再如何古井无波,看到眼前这一幕,嘴角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她被这阵仗,着实吓了一跳。 只见这白玉铺就的偌大广场之上,此刻已是人山人海,乌泱泱的全是人头。 广场中央,更是扯起了数道巨大的横幅,其上龙飞凤凤舞地写着几行大字。 “仙谷观光团火热招募!最后开启五个名额,数量有限,欲购从速!” “紫霄赵无极、太素苏清寒,两大元婴巨擘联手,为您保驾护航!” “入谷,我们是专业的!寻宝,我们是认真的!安全,我们是第一的!” 无数身着各脉道袍的弟子,将那所谓的报名处围得水泄不通。 苏清寒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 她的出现,瞬间便让这嘈杂的广场安静下来。 “是苏清寒!她来了!” “我的天,当真是她!这比传闻中的还要好看百倍!!” “我想......” “人之常情。”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赵无极一身紫霄雷纹道袍,负手而立。 见她前来,瞬间迎了上去。 “苏师妹,你来了。” 苏清寒看着他,面无表情。 “赵师兄,这是何意?” 赵无极似乎并未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悦,只是朗声笑道:“师妹莫要误会,陨仙谷内凶险异常,多一人,便多一分力量,这些师弟师妹,皆是自愿追随你我,届时入谷,也能替我等分担些许麻烦,何乐而不为?” 他顿了顿,又偷偷传音道:“此次收费所得,亦算在咱们分成之中。” 苏清寒闻言,立刻小脸一正。 “我等同门,自当同舟共济,共渡难关,些许麻烦,何足挂齿?为宗门尽一份绵薄之力,清寒义不容辞。” 赵无极听得一愣,显然也没料到她会是这般反应,随即便抚掌大笑:“师妹说得好!有师妹此言,我等此行,何愁大事不成!” 苏清寒笑意不减,心中却在暗自盘算。 先前她也曾去过修士坊市。 那些摊位上琳琅满目的天材地宝,动辄便是以中品灵石,甚至是上品灵石计价。 兜里那点在小元界还算富裕的家底,扔在这苍玄界,显然不够看。 这赚的是灵石吗? 特么是技能点啊!!! 念及此处,她看赵无极,都觉得顺眼了几分。 一番折腾,所谓的仙谷观光团,总算是集结完毕。 除了苏清寒与赵无极,队伍里,还有十来名弟子。 其中有几人气息沉稳,显然是紫霄一脉的精英,看向赵无极的眼神里,满是信服与崇敬。 而剩下的大半,则一个个衣着华贵,法器流光溢彩,修为参差不齐。 这些人看向苏清寒的眼神,大多是好奇与惊艳。 也就在此刻,广场的另一侧,亦有数道气息强横的队伍,陆续集结。 小玉虚宫此次前往陨仙谷的队伍,共有四支。 丹景一脉与天权一脉联手,为首的是一名气息温和的女子,身后跟着十数名弟子,个个神情肃穆,阵型井然。 青冥一脉与神曜一脉同行,领队的是个面色苍白的青年。 玉衡、开阳两脉,则各自成队,显然是打算单打独斗。 这几支队伍,无论是气势还是配置,都远比赵无极这支临时拼凑的观光团要来得正规。 他们看向苏清寒这边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带了些许古怪。 唯独那丹景与天权联队的领头女子,在看到苏清寒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对着她遥遥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赵无极对此毫不在意,他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大袖一挥。 一艘通体由紫金玄木打造,长约十丈的华美宝船,便凭空出现在广场之上。 “诸位,请吧。” 赵无极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一步,踏上宝船。 他立于船头,意气风发,特意侧过身,对着苏清寒,露出了一个自以为潇洒的笑容,邀请她上船。 苏清寒没有言语,身形一晃,便已悄然立于船舷一侧,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凭栏而望。 其余弟子见状,亦是鱼贯而入,个个脸上都带着兴奋与期待。 那几个花了钱的观光客,更是对这宝船评头论足,言语间满是赞叹。 显然对这一千中品灵石的花费,感到物有所值。 随着赵无极一道法诀打出,宝船周身雷光大盛,缓缓升空。 化作一道紫色流光,朝着天际疾驰而去。 第182章 五大势力 船行于云海之上,风声在耳畔呼啸。 苏清寒立于船舷,白衣胜雪,青丝飞扬,目光平静地望着下方飞速倒退的仙山云海,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无极处理完琐事,缓步走到她身旁。 “师妹在想什么?” 苏清寒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没什么。” 赵无极也不追问,他同样将目光投向那无垠的云海,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陨仙谷,每次开启,为期七日。七日之后,谷口自会关闭,届时若未能走出,便会永远被困在其中。” “当然,这并非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那七日之内,谷中,没有规矩。” 没有规矩。 这四个字,便道尽了那方小天地的一切。 宗门戒律,世俗道德,在那里,都是一纸空文。 活下来,并且带着东西走出来,才是唯一的真理。 苏清寒心中并无波澜,反倒觉得有几分亲切。 赵无极见她神色如常,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继续说道:“此次入谷,我小玉虚宫虽非一家独大,却也无人敢轻易招惹,只是,有几个势力,师妹需得多加留意。” 他伸出一根手指。 “首当其冲,便是太一圣地。” “圣地?” 苏清寒有些讶异,这名头听着,倒像是名门正派。 赵无极嗤笑一声,那张俊朗的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好听些,叫圣地,说白了,就是苍玄界北域妖族聚啸之地,门下弟子,本体多为上古异种,血脉强横,肉身无双,行事更是野蛮霸道,从不讲道理。” “若是遇上,能避则避,若是避无可避......”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那便以雷霆手段,将其格杀,切莫给他们喘息之机,妖族记仇,一旦结怨,便是不死不休。” 苏清寒点了点头,在心中默默给这个太一圣地贴上了“随便杀”的标签。 赵无极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其次,是清虚剑宗。” 他的神情变得郑重了几分,“清虚剑宗,与我等一样,同属玄门正宗,门下皆是剑修。” “只是,”赵无极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这群人,最是讲究‘剑下机缘,有德者居之’,可何为有德,却是由他们说了算,若是没有足够的好处,他们倒也算得上是正人君子,可一旦见了重宝,那便是另一副嘴脸了。” 伪君子,比真小人更麻烦。 说起来,这清虚剑宗,她倒是有几分印象。 当初登天路上,叶凡尘还邀她日后可去清虚剑宗一叙。 “至于天魔宗......”赵无极的语气彻底冷了下来,“皆是魔道之人,修行功法诡谲霸道,对上他们,不必有任何犹豫,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听完这番介绍,苏清寒撇了撇嘴。 这陨仙谷里,简直是群魔乱舞。 “除了这几家,便再无旁人?” 赵无极道:“除了这明面上的四大势力,苍玄界,还盘踞着为数不少的玄门世家,这些家族,传承古老,底蕴深厚,很少参与外界纷争,门下弟子亦是极少在世间行走,可每一次陨仙谷开启,他们都会出现。” “其中,尤其要注意两个家族。” “其一,乃公输,传承天外天道统,凌霄阙,其先祖,据说是自那凌霄阙中谪落下界的仙人,故而行事,向来不以我苍玄界的规矩为准绳。” “其二,是为南宫。” “这南宫一族,与公输家恰恰相反,他们从不自诩仙人后裔,对外只说,其先祖,是自一处名为黄泉府的禁地之中,侥幸逃生之人。” 黄泉府。 苏清寒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黄泉府是何地?” “不知。” 赵无极摇了摇头,神情愈发凝重,“宗门典籍之中,对此地只有寥寥数语的记载,只知其不在此方天地,亦不属天外天任何一处已知的道统。” “他们天生便能御使一些阴邪诡谲之物,甚至能直接伤人神魂,行事更是百无禁忌,遇上公输家的人,你最多是受些鸟气,可若是招惹了南宫家的人......” “总而言之,这五方势力,便是我们此行,最大的对手。” 也就在此刻,宝船的速度,开始缓缓放慢。 前方那翻涌不休的云海,渐渐稀薄。 一座苍凉死寂的巨大裂谷,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谷中缭绕着灰黑色的死气,不见天日,不见生机。 宝船悬停于裂谷之外的半空。 不止是他们。 放眼望去,四面八方,皆有流光溢彩的飞行法器。 有状如楼阁的画舫,有剑气冲霄的巨舟,亦有魔气森森的骨龙。 各方势力,已然齐聚。 陨仙谷。 到了。 赵无极侧过头,道:“宗门早有安排,执掌长老们已先行一步,来此接应我等,确保万无一失。” 话音刚落,天际便有数道流光划破云层,精准无比地,朝着小玉虚宫那几艘风格各异的宝船飞舟落去。 每一支队伍,皆有化神境的长老亲自坐镇。 一道尤为刺目的紫色雷光,亦是撕裂长空,径直朝着苏清寒所在的这艘紫金宝船而来。 雷光散去,一道身影落在了甲板之上。 来人身着紫霄雷纹道袍,须发皆张。 不是那日在山门前吵得最凶的吴蛮子,又是何人。 赵无极见状,神情一肃,连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弟子赵无极,拜见师尊。” 船上其余弟子,无论是紫霄一脉的,还是那些花钱上船的观光客,亦是齐刷刷地躬身行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拜见吴长老!” 吴蛮子嗯了一声,都未看赵无极一眼,那双铜铃似的眼睛,在人群里一扫,便径直落在了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之上。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浑不在意周围那些敬畏的目光。 “丫头,你怎么跟这小子混到一块儿去了?” 第183章 入秘境 “老夫就说,李玄机那老神棍不是个东西,把你拐去那鸟不拉屎的太素峰,连个像样的护道人都没有,还得你自己出来。” 他一开口,便是老炮仗了。 赵无极站在一旁,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敢反驳,只能干笑着打圆场。 “师叔说笑了,师妹剑道通玄,能与师妹同行,是无极的荣幸。” 吴蛮子这才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你小子倒还有几分眼力。” 他的目光,随即又落在了队伍里那些衣着华贵,修为参差不齐的弟子身上,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又是什么名堂?” 那几个花了重金的弟子闻言,顿时脸色一白。 赵无极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回师叔,这几位师弟师妹,皆是自愿追随,想为宗门尽一份绵薄之力。” “呵,绵薄之力?” 吴蛮子嗤笑一声,也懒得再追究,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少跟老夫来这套虚的。” 他看向所有人,声音如雷。 “陨仙谷的入口,还需一个时辰,方能稳定,在此之前,都给老夫老实待着。” “老夫只说三件事。” “第一,进去之后,别管什么太一圣地,还是清虚剑宗,看上什么东西,就去抢,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谁要是怂了,别说是小玉虚宫的弟子!” “第二,你们是一伙的,谁要是敢在背后捅自己人的刀子,别怪老夫出来后,亲手把他炼成飞灰!” “第三,”他顿了顿,自袖中甩出十数道紫色流光,精准地悬停在每个人面前,“这是紫霄神雷子,人手一颗,真到了要死的时候,捏碎了它,至少能拉个垫背的,死也别死得太窝囊!” 做完这一切,他便往船头一站,抱起双臂,闭目养神,再不言语。 船上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尤其是那几个观光客,捧着珠子,手都在抖。 说好的保驾护航呢? 说好的安全第一呢? 怎么听着,跟上了贼船似的。 ...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轰隆! 一声闷响,自那巨大的裂谷深处传来。 原本缭绕不休的灰黑色死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一个点疯狂汇聚,最终,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 陨仙谷,开了! “就是现在!” 吴蛮子一声暴喝。 “进去之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都给老夫机灵点!”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早已蓄势待发的各方势力,便如过江之鲫,化作道道流光,争先恐后地,朝着那漩涡之中投去。 “跟紧我!” 赵无极亦是精神大振,祭出一艘小巧的紫金飞梭,形如一叶扁舟,周身雷光流转,显然比先前那艘华而不实的宝船要灵动迅捷得多。 他立于梭头,回身一甩,一道金光灿灿的绳索便如灵蛇出洞,精准地落入后方那十数名弟子手中。 “都抓紧了!” “这谷中入口,空间紊乱,若是被冲散了,是去见上古大帝,还是给妖兽当点心,全看你们各自的造化!” 那几位花了重金的观光客,脸色一个比一个白,死死攥着那根绳索。 苏清寒也没有托大,亦是抓住绳索,锋长剑自鞘中滑出,悄然悬于脚下。 她向前踏出一步,白衣翩然,落于剑身之上,身形稳如山岳。 与周遭那些手忙脚乱的同门,恍若身处两个天地。 赵无极回头,恰好看到这一幕。 “师妹好手段!那便请了!” 说罢,他不再迟疑,驾驭着紫金飞舟,一头扎进了那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之中。 苏清寒御剑,跟在飞梭之后。 一步踏入。 天地,便换了人间。 周遭的一切景象与声音,都在瞬间被剥离。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眼前那混乱的色彩骤然褪去。 脚下,终于传来了久违的踏实之感。 苏清寒缓缓睁开眼。 入目所及,是一片苍凉死寂的广袤天地。 没有日月,没有星辰。 天穹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暗紫色,仿佛一块巨大的紫水晶,其上悬着一条惨白光芒的星河。 微弱的光芒洒落大地,照亮了连绵起伏的黑色山脉,与一望无际的灰色平原。 噗通。 紫金飞舟落在不远处的平原上,发出一声闷响。 赵无极第一个跳下飞舟,面色虽有几分苍白,却依旧强撑着风度,环顾四周。 紧接着,那些弟子们才一个个连滚带爬地下来。 有几个修为稍弱的,刚一落地,便扶着膝盖,吐得昏天黑地。 那几个花了钱的观光客更是狼狈不堪,衣衫凌乱,发髻散落,哪里还有半分先前在宗门广场上的意气风发。 “都......都到了吗?” 赵无极清点了一下人数,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少了两个。” 此言一出,本就惶恐的气氛,愈发凝重。 “赵师兄,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赵无极冷哼一声,“既已入谷,生死有命!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此地诡异,莫要再出什么岔子!”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不远处那道独立的白衣身影上,见她安然无恙,心中莫名地松了口气。 “啊——!” 也就在此刻,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这方天地的死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队伍末尾,一名女弟子瘫坐在地,面无人色,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块黑色巨岩。 巨岩之下,一道身影斜斜地倚靠着。 那人身着青色道袍,样式与小玉虚宫截然不同,胸口处,绣着一柄古朴的小剑。 是清虚剑宗的弟子。 他双目圆睁,脸上还凝固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胸口处,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前后通透,不见半点血迹流出,伤口周围的血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之色。 人,已经死透了。 “是清虚剑宗的人......” 一名紫霄峰的弟子低声道,“看这服饰,应是他们的内门弟子,至少也是金丹后期的修为。” “一击毙命,好狠的手段!” “是谁干的?天魔宗?还是太一圣地那群妖族?” 第184章 公输 赵无极的脸色,一瞬间便沉了下去。 众人虽知陨仙谷凶险异常,可谁也没料到,这刚一落地,连脚跟都还没站稳,便迎面撞上了一具尸首。 几个花了重金的弟子,此刻的脸色,比那尸首还要难看。 “都慌什么!” 他快步上前,在那具清虚剑宗弟子的尸首前蹲下身,仔细查探。 良久。 赵无极站起身,神情依旧凝重,却像是悄然松了口气。 “人不是在这里死的。” 他看向众人,沉声道:“看伤口周围残留的气息,此人应是在穿过入口时,运气不好,被空间乱流绞中了,尸首被甩到了此处。”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稍稍松弛了几分。 不是在这里死的,便意味着,凶手,并不在这附近。 “虽说如此,大家也莫要掉以轻心。” 言罢,他自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只巴掌大小,通体由不知名金属打造的老鼠,眼珠是两颗小小的红宝石,瞧着有几分活灵活现的机灵。 他对着苏清寒,解释道:“此物名为‘寻踪鼠’,是我天权一脉的长老炼制的小玩意,能嗅探方圆十里内灵气的异常波动,也能感知到活物的气息,算是个探路的斥候。” 说罢,他指尖一道灵光注入。 那只金属老鼠的红宝石眼珠滴溜溜一转,竟是当真活了过来,它抽了抽鼻子,便化作一道银光,朝着前方的灰色平原,飞速窜了出去。 苏清寒看着那只小老鼠消失在视野尽头,心中暗自一叹。 果然,大宗弟子的装备就是不一样。 她自认论战力,这队里怕是没人能接她一剑。 可论起这些稀奇古怪,却又无比实用的身外之物,自己与这些自小便由大宗门倾力培养的天骄相比,差距便显现出来了。 赵无极见她不语,也不在意。 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既已入谷,我等便不能再聚于一处。” “各位可自行结伴探索,所得之物,皆归各自所有,只是切记,莫要走得太远,若遇危险,即刻以宗门信物示警!” 此话一出,众人心思各异。 那几个花了钱的观光客面面相觑,脸上满是犹豫。 这鬼地方,上来就死了个人,谁还敢乱跑? 可若是一直跟着赵无极,遇到的东西,自然也归他所有。 那这一千中品灵石,岂不是白花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而那些紫霄一脉的弟子,则是精神一振。 一番纠结与权衡之后,人群终是三三两两地散开。 有人小心翼翼,贴着山壁边缘,朝着远处一片看着像是长了些植被的区域摸去。 也有人艺高人胆大,直接祭出法器,化作流光,朝着不同的方向呼啸而去。 不过片刻,原地便只剩下苏清寒与赵无极,以及他身后三名最为亲信的紫霄峰弟子。 苏清寒倒是无所谓。 她与赵无极早有约定,此行所得,她占七成。 有人在前头顶着,替自己探路踩雷,所得大头还归自己,这等好事,去哪里寻? 赵无极见她这般镇定自若,仿佛真是来此地观光赏景一般,心中那份因同门失散而起的烦躁,竟也莫名地平复了些许。 “此地灵气稀薄,死气沉沉,不似有天材地宝滋生的模样,方才那只寻踪鼠一路行去,亦无甚反应,想来这附近,当是一片贫瘠之地.......” 他话音刚落。 嗡。 一声轻微的蜂鸣,自他腰间传来。 赵无极神情一振,迅速自腰间解下一块不过巴掌大小的古铜罗盘。 罗盘之上,一根纤细的银针,此刻正剧烈地颤动着,遥遥指向东南方向的某处。 “有反应了!” 赵无极眼中闪过意外之色。 那只寻踪鼠,与这只母盘乃是一对。子鼠在外探路,一旦发现灵气异常,母盘便会有所感应。 “虽不知是何物,但灵气波动如此剧烈,绝非凡品!” 他收起罗盘,看向苏清寒。 “苏师妹,我们走。” 苏清寒点点头。 他当先领路,身后三名弟子紧紧跟上,五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罗盘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 与此同时。 陨仙谷,另一处。 一片更为广袤的黑色戈壁之上,两道身影,正不紧不慢地前行。 走在前方的是一名青年,约莫二十出头的面容。 身着一袭极为考究的云纹锦袍,腰间挂着琳琅满目的玉佩。 瞧着不似修士,反倒更像是凡俗间的王孙公子。 在他身后,跟着一名身形佝偻的老者,老者同样穿着锦袍,只是样式要古朴许多,他亦步亦趋,目光时刻警惕着四周。 “磐儿,慢些。” 老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此地乃是苍龙坐化之地,法则紊乱,怨气冲霄,不可大意。” 被称为磐儿的青年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七叔,您未免也太小心了些,你在这下界待得太久了,久到忘了我们是谁,忘了我们从何而来。” “我公输一族,乃天外天凌霄阙仙人后裔,血脉里流淌的是仙家道统,所学所用,皆是凌霄真法。” “你说的那些怨灵妖兽,在我眼中,不过是些污秽不堪的浊物,随手便可净化,你忌惮的那些所谓顶尖宗门的天骄,在我看来,与那乡野村夫持着锄头械斗,又有何异?” 七叔公输衍闻言,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自家这位侄儿,公输磐,乃是公输一族千年来,最为杰出的天才。 无论是术法上的天赋,还是自身的修行资质,都远超同辈,甚至隐隐有追上他们这些老家伙的趋势。 唯一的缺点,便是太过骄傲。 “磐儿,老夫知道你天资卓绝,一身修为在同辈之中,已是当之无愧的翘楚,可苍龙大帝毕竟是太古年间的至强存在,他坐化之地,法则早已与外界不同,我等所修的凌霄真法,在此地未必能发挥出十成十的威能。” “更何况,此次入谷,我等所求,唯有太虚星屑一物,此物关乎我公输家能否修复通天仪,再度与凌霄阙取得联系,万万不可有失。” 公输衍语重心长地劝道:“我等虽不惧此方天地修士,但还是需暂避锋芒,待到通天仪修复......” 话未说完。 公输磐冷笑一声。 “七叔,你真是老了,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早已失了仙家后裔该有的气魄。” “你还没明白吗?” “在这陨仙谷中,没有旁人。” “只有我公输,和公输之下的蝼蚁。” 第185章 苏清寒的三罪 一片寸草不生的黑色山脉脚下。 赵无极一行人,正小心翼翼地,停在一处隐蔽的乱石堆后。 赵无极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噤声。 他探出头,目光越过乱石,望向前方。 那是一片凹陷下去的盆地,盆地中央,赫然生着一株约莫一人多高的怪异植物。 那植物通体漆黑,不生枝叶,唯有一根主干,主干顶端,托着一颗人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恍若紫水晶雕琢而成的果实。 一股精纯到令人心悸的灵气,自那果实之上,弥漫开来。 “是......是四阶灵物,龙葵果!” 赵无极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饶是他出身紫霄一脉,见多识广,此刻亦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 这等品阶的天材地宝,便是放眼整个小玉虚宫,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服下一颗,足以让元婴修士的修为,凭空暴涨一截! 这陨仙谷,当真是遍地机缘! “师兄,我们......” “别动!” 赵无极一把按住身边那名蠢蠢欲动的弟子,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株龙葵果的根部。 只见那漆黑的泥土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微微蠕动。 也就在此刻。 苏清寒那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幽幽传来。 “别看了。” 赵无极一愣,回头望去。 只见苏清寒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神锋剑。 “东西不错...但是,已经有主了。” 话音刚落。 轰!!! 盆地中央的地面,骤然炸开。 一条通体覆盖着漆黑鳞甲,头生独角,体长足有十数丈的恐怖巨蟒,自地底猛然窜出! 它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那颗龙葵果,赫然就长在它的头顶之上! 元婴境大圆满的妖兽! 赵无极身后那三名紫霄峰的弟子,当场便白了脸。 饶是赵无极本人,此刻亦是心头剧震,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什么情况?! 怎么会引出这等凶物! 这陨仙谷的法则会压制化神境以上的存在。 那这元婴大圆满,几乎便是此方天地之内最顶端! “师......师兄......怎么办......” “慌什么!” 赵无极毕竟是紫霄一脉的大师兄,心性远非寻常弟子可比。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眼中那丝惊惧被强行压下。 “畜生!找死!” 赵无极一声暴喝,周身灵气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一头长发无风自舞。 “九天玄宗,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紫霄殛神雷!” 他猛地向前一指,刹那间,风云变色! 一道粗如水桶的紫色神雷,裹挟着毁灭万物的恐怖气息,自九天之上悍然劈落! 这一道雷法,乃是紫霄一脉压箱底的五阶神通,非亲传弟子不可学,威力之大,足以重创寻常的元婴后期修士! 然而。 那巨蟒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那双惨白的竖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屑。 它不闪不避,任由那道足神雷,结结实实地劈在了自己头顶之上。 轰!!! 狂暴的雷光轰然炸开,化作无数细碎的电蛇,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 烟尘弥漫。 赵无极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 这一击,几乎抽空了他体内七成的灵力。 他死死地盯着烟尘的中心,眼中满是紧张与期待。 成了吗? 就算杀不死,至少也该...... 烟尘缓缓散去。 那道山峦般的身影,依旧盘踞在原地,一动未动。 “......” 草! 草! 草!!! 自己身为元婴后期修士,含怒出手,更是动用了紫霄一脉引以为傲的五阶雷法。 可这畜生,竟是毫发无损?! 巨蟒的血盆大口,微微开合,口吐人言。 “想当年......” 锵。 一声轻吟。 如远古龙吟,自九幽而来,响彻天地。 神锋剑,悍然出鞘。 “截天。” “一式。” 随着两个字被轻轻吐出。 这一方由上古大帝开辟的小天地,骤然色变。 万事万物,一切有形无形的力量,都在这一刻,被一股霸道力量,疯狂地抽离,如百川归海般,朝着那柄出鞘的暗金色长剑,疯狂涌去! 嗡——!!! 神锋剑的剑身之上。 暗金色的光芒骤然大盛。 五色气运冲霄而起。 剑鸣之声,愈发高亢,愈发激昂! 赵无极等人,已经彻底看傻了。 他们只觉得体内的灵力,像是开了闸的洪水,疯狂地朝着那个方向倾泻而去,根本无法阻止。 这是...什么? 巨蟒更是又惊又怒。 不是! 老子词都没说完?! 它活了太久,久到记不清自己究竟吞食过多少个像眼前这般的闯入者。 按照流程。 对方先是震惊于龙葵果的品阶,而后狂喜,再然后,发现守护于此的自己,由狂喜转为惊惧。 接着,便是一番毫无新意的叫嚣。 什么“妖孽休得猖狂”,什么“此等天材地宝,合该有德者居之”。 自己再慢悠悠地,开口嘲讽他们一番。 最后将他们一个个碾死。 数千年来,向来如此。 哪有这般,自己刚说了三个字,就一言不合动手的?! 还有没有一点仪式感了? “吼!!!” “竖子!安敢如此!” “你这小辈,不敬本座,此乃一罪!” “不尊古礼,此乃二罪!” “觊觎仙果,此乃三罪!” “三罪齐加,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你不得!今日本座便要将你挫骨扬灰,以儆效尤!给我死来!!!” 一声咆哮,音浪滚滚,震得山石崩裂。 然而。 也就在它那山峦般的身躯悍然扑下的瞬间。 苏清寒一步踏出,整个人飞向半空中的头颅。 轰!!! 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以原本所在的位置为中心,轰然炸开。 速度之快,竟是带起一圈震耳欲聋的音爆。 下一刻,人已至那巨蟒身前。 手中的神锋,亦是随之斩落。 一道剑光闪过。 剑光过处,仿佛要将这暗紫色的天穹,同那惨白的星河,都一并从中斩开。 巨蟒神色大惊。 下一秒。 它便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就像是炎炎夏日,被一缕穿堂而过的清风,轻轻拂过了脖颈。 很舒服。 可紧接着,它的世界,便天旋地转。 嗯? 这是...... 什么情况? 第186章 幽冥寒铁 轰隆隆!!! 无头的庞大身躯,轰然砸落在地。 漫天烟尘之中。 一道白衣身影,悄然落地。 而她的身后。 赵无极,以及那三名紫霄峰的弟子,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赵无极,元婴后期,紫霄一脉的大师兄,在宗门年轻一辈中,素来自负,除了寥寥数人,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登天路上,苏清寒一剑惊天下,他虽也看过留影石,觉得此女天资恐怖,假以时日,必然能与自己并肩,甚至超出些许。 可那也只是未来! 谁曾想! 自己拼尽全力,甚至动用了五阶雷法,都无法伤及分毫的恐怖妖物,竟是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一剑斩了?! 那他还活鸡毛啊。 跳了兄弟。 他尚且如此,身后那几人,更是小脑萎缩,吓得舌头都吐了出来。 他们只是听说这位苏清寒很猛。 可再猛,也该有个限度吧! 这哪里是猛? 这简直是...... 他们想不出该用什么词。 【击杀元婴大圆满生物,获得经验100E】 duang~ duang~~ duang~~~ 一连串的升级音效。 【宿主:苏清寒】 【等级:65(元婴五重)】 【经验值:10E/50E】 连升三级! 苏清寒很满意。 她对《截天剑经》的威力很满意,对神锋木剑,也很满意。 可最让她满意的,还是这笔堪称巨款的经验值。 正想着。 那巨蟒分崩离析的尸首之上,竟是缓缓浮起了一团柔和的光。 苏清寒顺手一捞。 【获得五阶天材地宝·幽冥寒铁×1】 卧槽!! 饶是苏清寒,此刻也忍不住在心中,爆了一句粗口。 这这这!!! 这不就是她苦苦寻找的国器材料么?! 竟是直接爆出来了!! 这叫什么事? 她不动声色地,将那块入手冰寒刺骨的物事,收入了纳元戒中。 如此一来,国器材料,只剩下太虚星屑了。 心情大好的她,甚至还亲自走到了那颗硕大的蛇头旁,将那枚紫水晶般的龙葵果,随手摘了下来。 她转过身,看着那几个还跟木桩子似的同门。 “还愣着作甚?” “啊?” 赵无极等人浑身一颤,如梦初醒。 “继续!” ... 两侧是万仞绝壁。 如刀削斧凿,直插那片暗紫色的天穹。 一线天光自崖顶缝隙漏下,惨白惨白,照得谷底愈发阴森。 乱石嶙峋的谷底,十数道黑影,蛰伏于阴影之中。 若非仔细去看,根本无从察觉。 “三师兄,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开口的是个少年,瞧着不过十五六岁,唇红齿白,生得比寻常女子还要秀气几分。 他怀里抱着一杆幡,幡面漆黑,其上隐有无数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在无声哀嚎。 丝丝缕缕的黑气自幡面逸散而出,让他周身三尺之地,连光线都变得扭曲。 被他称作三师兄的,是个面容阴鸷的青年,他靠坐在一块巨岩后。 “血童,收起你那点急躁。好饭不怕晚,好猎物,更值得等。” 血童撇了撇嘴,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怀中的万魂幡。 “先前在入口处顺手宰的那几个散修,魂魄污浊不堪,都不够它老人家开胃的,还是得正道大宗的弟子,一个个灵气充沛,神魂纯净,炼进幡里,那滋味,才叫一个地道。” 他身旁,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身影,沙哑着嗓子开了口。 “清虚剑宗那批人,算算时辰,也该过来了,他们此行由‘玉面剑’宁修带队,此人已是元婴后期,剑法不俗,不好对付。” “你就是太小心了。” 血童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元婴后期又如何?进了咱们这‘九曲戮仙阵’,便是化神来了,也得脱层皮!” 阴鸷青年也是抬起头,不屑地笑道:“便是如此,宁修,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宗门,得了些虚名罢了。” “咱们天魔宗,修的是一个顺心意,看上的,就是我的,不给,就抢!挡道的,就杀!哪像他们,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虚伪。” 此言一出,周围的魔宗弟子,皆是发出一阵低低的邪笑。 先前那人皱起眉头,道:“此番入谷,不止清虚剑宗,小玉虚宫的队伍也非同小可,还是切莫大意,若是同时招来两派正道,哪怕是我等,亦要跑路。” 阴鸷青年冷笑一声,“听外面的人说,这次登天路,小玉虚宫收了个了不得的女剑仙?” 血童闻言,眼睛一亮,脸上满是病态的兴奋。 “三师兄也听说了?嘿嘿,都说那女子生得比天上的仙子还美,这等绝色,若是能将她的魂魄炼入我这万魂幡,做个主魂,那该是何等光景!” “出息。” “女人罢了,再美的皮囊,也不过是红粉骷髅。” “不过,这等天骄的神魂,倒是的确罕见,若是遇上了,倒也不妨尝尝鲜。” 他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回味什么美味。 “来了。” 忽然,有人提醒道。 众人瞬间噤声,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谷口。 只见一行十数人,正小心翼翼地,自那狭窄的谷口鱼贯而入。 为首的青年,一袭青衫,丰神俊朗,腰间佩着一柄连鞘长剑。 他们显然对这处险地早有防备,队形严密,人人神情戒备,剑意引而不发,缓缓向谷内推进。 “嘿,还挺谨慎。” 阴鸷青年抬起手,正欲下令。 可也就在这一瞬。 他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不只是他,在场所有天魔宗的弟子,都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怎么回事?” “剑......好强的剑意......” “比宁修那厮......强了何止百倍!” 阴鸷青年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猛地抬头,望向一线天另一端的谷口。 只见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道身影。 其中一道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个女子。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过头,清冷如秋水的眸子,隔着遥远的距离,淡淡地扫了过来。 第187章 我德行甚高 “三......三师兄......” “闭嘴!” 阴鸷青年低喝一声,额角已是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错觉吗? 不,不是错觉。 那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没了性命。 阴鸷青年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他原先的计划,是等清虚剑宗的人入了这“九曲戮仙阵”,先以阵法消耗其大半战力,再领着师兄弟们一拥而上,杀人夺宝,炼魂夺魄,一气呵成。 可现在...... 他看了看左边谷口,那群已经停下脚步,神情戒备的清虚剑宗弟子。 又看了看右边谷口,那几个正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几人。 草! 怎么又来了一堆人!!! “三师兄,现在怎么办?还......还动手吗?” 阴鸷青年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看戏。” ... “宁师兄。” 清虚剑宗的队伍里,一名弟子凑到为首那青衫青年身旁,低声道。 “你看那边。” 宁修顺着师弟的指引望去,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谷地中央,一株通体洁白,另一株通体漆黑,两朵形如并蒂莲的奇花,正静静绽放。 “阴阳合欢花!” 宁修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这可是四阶顶尖的灵植! 传闻中,若能将此花炼化,便可调和体内阴阳,稳固道基,对日后冲击化神境,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 只是,他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机缘冲昏头脑。 他的目光,越过那两朵奇花,落在了自另一处谷口,缓缓走来的那几道身影上。 紫霄雷纹道袍,小玉虚宫的人。 为首的,正是紫霄一脉的大师兄,赵无极。 而在赵无极身旁,那个白衣胜雪,姿容绝世的女子,更是让他心头一凛。 虽然不认得,可其身上的剑意,竟是让他有些惊慌。 “赵道友,别来无恙。” 宁修收敛心神,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朝着对方遥遥抱拳。 “未曾想,竟能在此地,与小玉虚宫的诸位道友偶遇,当真是缘分。” 赵无极此刻,亦是看到了宁修等人。 他先是瞥了一眼那两朵阴阳合欢花,随即便将目光放在了宁修身上,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礼。 “宁道友客气了,这陨仙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碰上,倒也不算稀奇。”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众人身前。 “只是,我等一路行来,颇为劳顿,正巧见此地有两朵野花,开得甚是别致,便想摘了回去,泡茶喝。” 此言一出,清虚剑宗那边的弟子,顿时个个面露怒容。 野花? 泡茶喝? 这赵无极,当真是不要脸了! 宁修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赵道友说笑了,此等天地灵物,有德者居之,按照规矩......” 不等他说完。 苏清寒认真道:“既然如此,我德行甚高,此物合该为我所有。” “......” 清虚剑宗的人傻了。 不是。 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这种话。 就算他们清虚剑宗,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吧?! 赵无极赶紧上前,一脸为难,“诶呀,宁道友,见谅,见谅,这位是我太素一脉新来的苏师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童言无忌,还望道友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太素一脉?” 宁修冷笑一声,“那鸟不拉屎的山头,教出来的弟子,也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么?” “小姑娘,修行界,不是光凭一张脸就能横着走的。” 他上下打量着苏清寒,眼神里的轻蔑,愈发浓重。 “看你年纪轻轻,想来修行不易,今日我便不与你计较,这阴阳合欢花,我清虚剑宗要了,你,可以滚了。” 他身后的清虚剑宗弟子,个个昂首挺胸,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傲然。 在他们看来,自家师兄这番话,已是天大的宽容。 赵无极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好好好,就是这个味儿! 你可千万要保持住! 这宁修处处压他一头,没少在外面与他装模作样。 可对上自己,也不过是六四开罢了。 这要是对上苏师妹...... 赵无极几乎已经能预见到,接下来会是何等美妙的场景了。 他悄悄往后挪了半步。 苏清寒摇摇头。 果然。 道理只分两种。 一拳就能讲明白的,此外不过是两拳才能让人开窍的。 眼前这位宁师兄,看着也不像是需要两拳的蠢人。 宁修见她不言不语,只当她是怕了。 “怎么,还不滚?” 他声音冷了几分,腰间长剑开始微微颤鸣,“莫非,真要我亲手请你走?” 也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锵。 神锋出鞘半寸,一道清越至极的剑鸣,骤然响彻整座山谷。 宁修的脸色,骤然一变。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只这一声剑鸣,他便知自己看走了眼。 可那又如何? 他是谁? 他是清虚剑宗万年不遇的剑道奇才! 更何况,自己可是元婴大圆满的存在,离那化神大道,亦不过是半步之遥。 此女观其气息不过元婴中期。 纵然天资再如何逆天,剑道方面,又能高到哪里去? 一念及此,宁修眼中那丝惊惧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浓烈的怒火。 他爆喝一声,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冲霄而起,一股澄澈剔透,恍若琉璃的剑意自他天灵盖冲出。 “我自入道以来,修的便是清虚一脉至高剑典《玉景琉璃心》,剑心通明,万法不侵!” “在我面前用剑,实在是自不量力!” 他并指如剑,遥遥指向苏清寒。 “今日,我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剑!” 嗡! 他腰间佩剑自行出鞘,化作一道青色流虹,悬于头顶,剑尖之上,琉璃光华流转,整座山谷的灵气,都被其引动,发出阵阵嗡鸣。 那气势,确实不凡。 赵无极和他那三名师弟,已经悄无声息地又往后退了几大步,脸上写满了同情。 面对那声势浩大的一剑,苏清寒只是抬了抬眼皮。 而后,她握着剑柄的手,拇指轻轻一推。 锵。 神锋,又出鞘了一寸。 仅仅只是一寸。 可这一寸发出的声音,却更让宁修等人神色大便。 如果说,方才那一声,只是警告。 那此刻,这一声...... ----------- 先更八章,休息一会,晚上看情况。 可能会去把高武那本继续更回来。 第188章 三斩震陨仙 那此刻,这一声...... 是为,杀意。 盘踞于宁修头顶的琉璃光华青色飞剑,其上的光芒,竟是在这一声剑鸣之下,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 非但如此,他那引以为傲的剑心,更是产生了一丝动摇。 宁修整个人如遭雷击,喉头一甜,一口逆血险些喷出,却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怎...怎么可能?!” 他自入道以来,便被誉为清虚剑宗万年不遇的剑道奇才。 剑心通明,同辈之中,更是属于佼佼者的存在。 便是对上小玉虚宫的赵无极,他亦有自信,能稳压对方一头。 可眼前这个女子...... 她甚至没有出剑! 仅仅是剑出鞘两寸。 霸道无匹的剑意,便已将他搞的如此狼狈。 这是何等恐怖的剑道! 他身后的那些清虚剑宗弟子,更是不堪。 他们腰间的佩剑,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发出阵阵哀鸣。 有几个修为稍弱的,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阴影之中。 血童早已骇地面色惨白。 “三......三师兄......” 他声音发颤,哪里还有半分先前叫嚣着要将人炼成主魂的嚣张。 被他称作三师兄的阴鸷青年,没有回答。 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杀人夺宝? 阴鸷青年只觉得这些念头,可笑到了极点。 他耗不怀疑,哪怕在场所有人都一起上,都不是此女的对手! 可问题来了。 秘境怎么可能进入这般存在?! 炸鱼啊这是! 没人管吗? 他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 他怕自己再看一眼,道心便会彻底崩溃。 “三师兄,要不......咱们投降吧?我看那姑娘一身正气,兴许能饶我们一命?” 阴鸷青年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压着嗓子骂道:“投降个屁!你特么二逼啊!你看她那像是讲道理的样子吗?” 血童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在那女子眼中,他们这群在外界能让小儿止啼的魔头,恐怕和路边的石头没什么两样。 念及此处,他更绝望了。 ... 宁修那张俊朗如玉的脸,此刻已是没了半分血色。 神情变幻之快,蔚为大观。 他强行咽下的那口逆血,此刻正在五脏六腑间翻江倒海,又苦又涩。 他宁修一生顺遂,听惯了长辈的赞许,看惯了同门的艳羡。 可现在,他终于懂了一个道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技不如人,宁某......心服口服。” “那株灵花,是阁下的了,我等,这便离开。” 他用尽最后一丝体面,说完,便欲转身,带着他那些失魂落魄的师弟们,尽快离开这处让他道心蒙羞的是非之地。 那些清虚剑宗的弟子,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搀扶起同伴。 唯一的念头,便是逃离此地。 可他们刚迈出一步。 一道清淡如水的声音,便自身后飘了过来。 “走不了。” 清虚剑宗一行人,动作齐齐僵住。 宁修背对着那道声音,身子亦是猛地一颤。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已是一片涨红。 “你这是何意?” 败,是一回事。 可这般被人踩在脚下,肆意羞辱,又是另一回事。 苏清寒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讥讽,亦没有半分怒意。 仅仅只是平静。 也正是在这份平静的注视下,宁修福至心灵般,懂了。 “休要欺人太甚!!!” 他爆喝出声,“我承认,你的剑道修为远在我之上!可我清虚剑宗,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我等十几人,若是铁了心要分头逃窜,你自问,能拦得住我们所有人吗?!” 此话一出。 众人纷纷呆滞。 不是! 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么怂的话的? 苏清寒懒得多言。 心中亦是泛起了嘀咕。 这送上门的经验值,排得整整齐齐,哪里有放跑的道理? ... 阴鸷青年见此,心中一横。 不能再等了。 此女凶残! 等她杀完了那些正道弟子,会放过他们这些魔道妖人吗?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那便赌一把! “三师兄......” 阴鸷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他咬碎了后槽牙。 “动手!”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吼,“启动大阵!” 话音未落,整座山谷,骤然一震! 两侧的崖壁之上,无数道血色红光,骤然亮起! 浓郁如墨的黑雾,夹杂着无数凄厉的魂魄尖啸,自地底喷薄而出,顷刻间便笼罩了整座山谷。 九曲戮仙阵,发动! 这一变故,让在场的人猝不及防。 赵无极面色骤变。 我草! 这是...... “苏师妹,小心!还有其他人!” 而另一边。 清虚剑宗的众人,先是一惊,继而脸上竟是浮现出一抹劫后余生的狂喜。 宁修的反应最快。 还有其他人?! 可这并不重要。 乱局已成,这不正是天赐的良机? 跑! “分头突围!快!” 一声令下,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元婴风范,体内灵力催动到极致,整个人化作一道青虹,率先朝着谷外一个方向,不管不顾地亡命奔逃。 其余清虚剑宗弟子如梦方醒,亦是有样学样,十几道剑光霎时间亮起,如受惊的鱼群,朝着四面八方疯狂逃窜。 可也就在此刻。 那被重重黑雾与无数魂魄包围的苏清寒,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她早就注意到了这些藏在阴影里的老鼠。 本想待会再去解决。 未曾想,这些人竟还主动送了场热闹。 握着神锋剑柄的右手,再无半分迟疑。 拇指发力,将那柄暗金色的长剑,全然推出了剑鞘。 锵!!! 一声剑鸣。 如大道之音。 神锋剑彻底出鞘的瞬间。 所有人都看见了。 看见了一道光。 一道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剑光,自那女子手中,冲霄而起。 剑光起初不过一尺,却在须臾之间,暴涨至百丈,千丈,仿佛要将这片暗紫色的天穹,都捅出一个窟窿。 剑光之上,五色气运流转。 与这周遭的阴邪魔气,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苏清寒抬眼,漠然扫过一切。 缓缓抬起手臂,握着那柄仿佛擎天之柱的巨大剑光,对着这片混乱的谷地,轻轻斩落。 轰—— 笼罩整座山谷的“天”,破了。 惨白的天光,重新洒落。 天魔宗的众人,面色更是傻了。 发动大阵的阴鸷青年,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引以为傲,足以困杀化神之下任何修士的九曲戮仙阵,就这么......没了? 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跑路! 这不可能! “不......” 他刚吐出一个字。 第二斩,便已落下。 这一斩,斩向的,是那些已经逃至谷口,眼看就要脱困的清虚剑宗弟子。 剑光横空,快到极致。 “啊!!!” 而此时,第三斩,悄然而至。 这一斩,斩向的,是尚在结着小阵的天魔宗弟子。 这一剑,很慢。 慢到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见,那道剑光是如何从那十几名魔修的身体上,一一掠过。 第189章 化神! 剑光散尽,山谷之内,死寂无声。 赵无极瘫在原地,已经彻底傻了。 死了。 都死了。 三剑。 仅仅三剑。 二十几名修士,其中不乏元婴后期的存在,就这么没了。 他身后的三名紫霄峰弟子,更是狼狈不堪。 苏清寒收剑入鞘。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疯狂涌入。 【击杀元婴大圆满生物,获得经验100E】 【击杀元婴八重生物,获得经验80E】 【击杀元婴五重生物,获得经验50E】 ... 轰! 丹田气海之内,那尊与她容貌一般无二的元婴小人,脸上露出一抹解脱般的笑意。 随即轰然碎裂,化作亿万光点,融入了她的神魂之中。 【宿主:苏清寒】 【等级:71(化神一重)】 【经验值:580E/1000E】 苏清寒立于原地,缓缓呼出了一口浊气。 呼~ 果然,还是得来这种地方。 杀人放火,才是升级最快的途径,没有之一。 看看现在,不过是进来走了两步,热了热身,就直接从元婴二重,一路飙到了化神之境。 这效率,简直了。 等等...... 自己如今已经化神,却没感觉到什么不对。 按理来说,这方秘境,禁止化神境的存在。 难不成...... 自己在里面突破,算是BUG? 她有些疑惑,却没纠结太多,目光扫过。 只见那二十几具尸首之上,皆漂浮着一团或大或小的光球,密密麻麻,流光溢彩。 苏清寒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了一抹笑意。 她素来清冷的脸上,极少出现这般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得不远处刚刚缓过一口气的赵无极,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这这这...... 明明先前仅是元婴初期,如今观其身上气息,早已经到了一种他看不透的地步!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脑海。 传闻上古有大魔,专修杀伐之道,以生灵为资粮,屠戮证道,修为进展一日千里,最终虽能逆天伐仙,却也神智沦丧,化作只知杀戮的怪物,为天地所不容。 他看着那女子,沐浴在惨白的天光之下,白衣之上,纤尘不染,可她的脚下,却是尸山血海。 卧槽! 他这师妹,不会是上古大魔转世吧!!! 苏清寒可不管他怎么想,身形一晃,便出现在了那些光团之前,大袖一挥。 【获得三阶法器·琉璃珠】 【获得四阶材料·阴神木】 【获得三阶术法·《血魂幡祭炼总纲》】 【获得......】 ... 赵无极看着这一幕,眼角疯狂抽搐。 他忽然觉得,先前自己和苏清寒谈的那个七三分成的约定,自己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 苏清寒将最后一枚光团纳入掌心。 收获颇丰。 可她环顾四周,眉头却不由自主地,轻轻蹙了起来。 山谷之内,一片狼藉。 剑光过处,断肢残骸,散落得到处都是。 东边一只手,西边一条腿,更有甚者,半截身子都被削飞,嵌进了山壁之中,抠都抠不下来。 这让她很不悦。 倒不是她有什么洁癖,或是忽然生出了什么恻隐之心。 只是,人死得这般零碎,让她搜刮战利品的时候,很是不便。 可谁知道纳戒,是不是戴在那只不知飞到何处的断手上? 总不能让她一个化神境的大修士,亲自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从碎石烂肉里翻找吧? 成何体统。 这一丝极细微的表情变化,却被不远处的赵无极,分毫不差地捕捉到了。 完了。 这位姑奶奶,杀完了人,这是还不尽兴? 赵无极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十八种自己可能会有的死法。 可转念一想。 若是想杀自己等人。 早就进来时就可动手了。 何必等到现在! 想通了此节,赵无极也不是傻逼,瞬间懂了苏清寒的意思。 “都愣着干什么?!” 三名紫霄峰弟子被他打得一个激灵,茫然地抬起头。 “啊?师兄......” “啊什么啊!” 赵无极恨铁不成钢地低吼道,“没看到苏师妹为我等铲除对手,辛苦劳累吗?” “我等身为同门,受师妹庇护,寸功未立,已是羞愧难当,如今邪魔伏诛,正是我等出力之时!” 赵无极打了鸡血似的,招呼着那三个还处于呆滞状态的师弟,手脚麻利地开始打扫战场。 那副积极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杀了这二十几个人。 ... 陨仙谷,西侧,一处瘴气弥漫的沼泽地。 “师姐,这鬼地方连根毛都没有,咱们还要往里走多远?”一名丹景一脉的弟子,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一个鼓着气泡的泥潭,忍不住抱怨道。 为首的女子,乃是丹景一脉大师姐,秦晚。 她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此地阴气之盛,最易诞生黄泉苔这等奇物,师尊曾言,若能得一株,便可让他老人家那炉九转还魂丹功成圆满。” “都打起精神,莫要懈怠。” 她话音刚落。 轰!!! 一声巨响,自遥远的天际传来。 那声音沉闷如雷,却又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仿佛是天塌了一角,又像是大地龙脉翻身。 整座沼泽,都在这一刻,剧烈地颤动起来。 无数蛰伏于泥潭深处的毒虫妖物,受此惊吓,纷纷破水而出。 “怎么回事?!” “地龙翻身了?” “等等...秘境也有地龙翻身吗?” 丹景与天权两脉的弟子,个个面色大变,纷纷祭出法器,神情戒备。 秦晚的脸色,却是在一瞬间变的凝重。 倒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震动。 而是因为,在那震动传来的前一刹那,她感受到了一股剑意。 一股霸道卓绝,仿佛要将这方小天地的法则都一并斩断的恐怖剑意。 紧接着,便是一股更为浩瀚磅礴的灵力波动,冲霄而起,搅得这方天地的灵气,都成了一锅沸粥。 她猛地抬头,望向那动静传来的方向,眼中满是惊疑。 “师姐,这......这是......有重宝出世了?” ... 一处嶙峋的黑色戈壁。 公输磐负手而立,衣袂飘飘,神情倨傲。 在他脚下,躺着一头体型庞大的妖兽尸首,那妖兽通体覆盖着岩石般的甲胄,气息尚在元婴后期,此刻却被一道金光贯穿了头颅,死得不能再死。 “七叔,你瞧。” 公输磐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开口,“这下界的土著妖物,便是修到了元婴,依旧是这般蠢笨不堪,我仅仅是略微出手......” 话音未落。 惊天动地的巨震,便传了过来。 公输磐脸上的淡然,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霍然转身,望向远方。 “这股波动......不似寻常灵物。”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终于闪过一丝凝重之色。 公输衍的神情,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闭上眼,仔细感知了片刻,才缓缓睁开,眼中满是骇然。 “好强的剑意......磐儿,此地不宜久留!能闹出这般动静的,绝非善类!” “走?”公输磐闻言,却是冷笑一声,“为何要走?” “能引发此等天地异象的,必然是有重宝出世。” “天命在我!此等神物,合该为我公输一族所得!” 说罢,他大袖一挥,脚下升起一朵金光灿灿的祥云,托着他与公输衍,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那震动的源头,疾驰而去。 “磐儿!不可!” 公输衍的惊呼声,被远远地甩在了风中。 ... 更北边的一处血色平原。 数十名身形各异,妖气冲天的身影,正将一支由七八名修士组成的队伍,团团围住。 “熊少主,这几个崽子,骨头还挺硬。” 一头生着独角的狼妖,口吐人言,咧着嘴,露出满口森白的獠牙。 被他称作熊哥的,是个赤着上身,身高足有丈许的魁梧巨汉。 太一圣地,黑熊一脉的少主,熊煞。 他看都未看那些被围困的修士一眼,只是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磨叽什么,直接捏死,吃了便是,一个个细皮嫩肉,神魂灵气充沛,可是大补之物。” “是!” 一众妖修闻言,个个发出兴奋的咆哮,便欲动手。 第190章 苍龙脊 山谷之内。 苏清寒看着赵无极和他那三个师弟,手脚麻利地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首堆到一处,又任劳任怨地,从那些血肉模糊的尸块上,摘下一枚枚纳戒,恭恭敬敬地送到自己面前。 她很满意。 这种事,就该让专业的人来干。 “不错。” 她随口夸了一句,随手将一枚纳戒中的杂物清空,只留下灵石与几样看着还算值钱的材料,而后便将那空荡荡的纳戒,又扔回给了赵无极。 “这些,赏你们了。” 赵无极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十几枚纳戒,整个人都愣住了。 赏......赏我们了? 虽然里面的东西都被这位姑奶奶搜刮一空,可这纳戒本身,也是价值不菲的法器啊! “苏......苏师妹......这......这万万不可......” “给你,你就拿着。” 赵无极张了张嘴,却还是收下了。 他看着那女子蹲下身,将一众东西倒在地上,分门别类,那副认真的模样,像极了凡俗间那些斤斤计较的当铺掌柜。 可偏偏,就是这副景象,却让他那颗因方才的血腥杀戮而悬到嗓子眼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这位师妹,虽然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 至少,还知道分点汤喝。 他心中正百感交集,苏清寒的动作却忽然停了下来。 她自那堆杂物之中,拈起了一张物事。 那是一张不知以何种妖兽的皮硝制而成的图卷,触手温润,其上用某种朱红色的颜料,绘制着一些古怪的线条,在谷中这惨白的光线下,竟似活物般,缓缓流淌。 苏清寒端详了片刻,秀眉微蹙。 “这是什么?” 她声音不大,却让一旁的赵无极一个激灵,连忙凑了上前。 他不敢靠得太近,只是探着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 “师妹,可否......让无极细看一番?” 苏清寒将那兽皮图卷递了过去。 赵无极深吸一口气,双手接过。 他将图卷缓缓展开,目光自那些流淌的朱红色线条上一寸寸扫过,脸上的神情,愈发震撼。 良久,他抬起头,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苍龙脊!” “地图上所标注之处......乃是苍龙脊!” “苍龙脊?” 苏清寒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赵无极此刻已是难掩激动,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传闻之中,陨仙谷乃是太古苍龙大帝坐化之地,而这苍龙脊,便是他死后龙骨所化的一道山脉!” “这等由至强者身躯所化的绝地,一旦生出什么东西,便绝非凡品!” 他越说越是激动,呼吸都变得粗重。 这等机缘,便是放眼整个苍玄界,都足以让所有化神境大能打出狗脑子来! 可这股狂热,在对上苏清寒那双清冷如故的眸子时,便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冷却。 苏清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赵无极一个哆嗦,猛然醒悟,连忙低下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无极失态了,师妹恕罪。” 苏清寒收回目光,皱起眉头。 “既然有地图,他们为何不去?” 一句话,便问到了点子上。 赵无极脸上的激动之色彻底褪去。 是啊。 为何不去? 他沉吟片刻,神情愈发严肃。 “想来,便是苍龙脊太过凶险,想来地图的主人是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本事,敢去闯龙潭虎穴。”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久远的秘闻,最后干脆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 “师妹,接下来的话,你听听便好,只是些无稽之谈,当不得真,毕竟,这秘境开启了不知多少岁月,真正能寻到苍龙脊的,寥寥无几。” “据说啊,这位大帝当年,并非孤身一人,他有一位道侣,两人本是神仙眷侣,一同修行,同掌天地,威震万古,可后来,不知为何,两人闹掰了。” “这掰,可不是寻常的口角之争,听闻是闹到了要分家产的地步。” “两人当年曾合练一门惊天动地的双修功法,神魂相连,修为共通,这一分家,便出了大事。天后娘娘性子刚烈,一怒之下,直接撕裂了功法契约,硬生生从大帝身上,分走了一半的修为跟气运。” 苏清寒听得眼角一抽。 “大帝失了一半修为,道基受损,境界跌落,心气儿也没了,自觉丢不起这个人,便对外宣称坐化,自己造了这么个陨仙谷,躲在里头,谁也不见,这苍龙脊,便是他老人家的卧房......” 赵无极显然也觉得这故事离谱到了极点,他干咳两声,继续道:“在下也就是道听途说,给你解个闷,你权当......权当在下放了个屁,闻过便散了。” “......” 苏清寒心中默默盘算。 故事再怎么离谱,这苍龙脊,总归是要去一趟的。 毕竟,如今国器材料,已是二缺一。 幽冥寒铁已然到手,只剩下那最后一味太虚星屑,便可功成。 而这太虚星屑,传闻之中,乃是星辰寂灭之后,于虚空之中凝结的精华,寻常天地绝难寻觅。 可这陨仙谷不同,此地自成一界,天穹之上那条惨白的星河,瞧着便不是凡物。 若说这苍玄界内,何处最有可能寻到此物,怕是非此地莫属。 就算传闻是真的...... 一个离婚被分走一半修为的大帝。 呵。 她有何惧? 打定主意,下一站,便是此地。 “师妹?”赵无极见她久久不语,心中愈发忐忑,试探着唤了一声。 苏清寒抬起眼,将那图卷收起。 “走。” “啊?” “去苍龙脊。” 赵无极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他身后那三名紫霄峰弟子,更是齐齐打了个哆嗦,脸上血色尽褪。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苍龙脊!太古大帝的埋骨之地!光是听听这名头,便知那地方是何等凶险! “师妹,此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赵无极一张脸皱成了苦瓜,“那苍龙脊乃是此方天地的至凶之地,据说,光是山脉周围逸散出的龙威,便足以让寻常修士神魂崩解,我等这般贸然前去,恐怕......” 第191章 公输磐 苍龙脊。 传闻,乃是太古大帝龙骨所化山脉。 蜿蜒的山脊,自地平线的一端,延伸至另一端,不见首尾。 嶙峋的峰峦如一节节洞穿天穹的巨大椎骨,其上寸草不生,荒芜一片。 一朵金光灿灿的祥云,撕开死气,悬停于山脉之外。 公输磐负手立于云端,目光落在下方的传闻之地。 “这便是苍龙脊?听闻此界之人,闻其色变,向来有至凶之地的名号,如今亲眼所见,不过尔尔。” “磐儿,噤声。” 身后,老者摇摇头,面色凝重。 “我等此行,只为太虚星屑,取了东西便走,莫要在此地多生事端。” ... 轰—— 一声巨响。 烟尘弥漫,碎石如雨。 赵无极和他那三名师弟,被一股巨力从半空中硬生生扯下,连滚带爬地摔在地上,个个灰头土脸,狼狈到了极点。 烟尘缓缓散去。 一道白衣身影,自那片混乱的中心,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她身上,依旧是纤尘不染。 赵无极满脸无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头望向前方。 入目所及,是一片连绵不绝的黑色山脉。 惨白的光自天顶那条星河洒落,照得这片骨山愈发森然可怖。 他到底还是拗不过苏清寒的决定。 可这是何地? 苍龙脊! 传闻,无数天骄都想踏足此地。 可能出来的,又有寥寥几何? 他面色担忧,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可看着不远处那道平静如水的背影,最后只是化作一声长叹。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苏清寒却是看都未看那山脉一眼,自纳元戒中取出那张兽皮图卷,就着惨白的天光,仔细端详。 这上面标注的终点,距离此地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她收起图卷,抬眼望向那座骨山,心念一动,脚下的神锋剑便欲腾空而起。 然而,剑身只是微微一颤,便再无动静,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按在了地面。 苏清寒秀眉微挑。 她向前踏出一步,身形微沉,体内化神境的灵力奔涌而出,试图御风而行。 可那些灵力刚一离体,便如泥牛入海,被这方天地瞬间同化。 好霸道的规则! 一入这山脉范围,便连自己,都无法再飞行。 赵无极见状,又是一声长叹,那张俊朗的脸上,满是认命般的苦涩。 “师妹,不必试了。” “传闻入了苍龙脊百里之内,便如凡人徒步,不得御空。” 苏清寒耸了耸肩。 “那便步行。” 说罢,便要向前走去。 赵无极回头看了眼三张早已没了半分血色的面孔,咬了咬牙,终是走上前,对着苏清寒拱了拱手。 “苏师妹,此地凶险,远非我等所能想象,我这三位师弟,修为尚浅,道心不稳,若是再往前,只怕......只怕是白白送了性命,为师妹平添累赘。” “无妨,此行本就与他们无甚干系,若是心生退意,无需勉强。” 她倒是不在意。 这些人,留与不留,都帮不上什么忙。 先前对方一直未曾开口,她倒还以为,这些人也想进来瞧瞧。 可显然,是她想多了。 毕竟,修士虽言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 可大多数人,若是明知十死无生,还要偏向虎山行。 还是做不到的。 得了允诺,赵无极如蒙大赦,连忙转身,对着那三名早已六神无主的师弟低声嘱咐了几句。 无非是让他们原路退回,寻一处安稳之地,或是就此等待谷口重开,或是另寻他处机缘,莫要再往前云云。 那三名弟子听罢,脸上皆是露出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对着苏清寒这边,行了一个大礼,而后便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转眼间,这片荒芜的骨山之下,便只剩下了苏清寒与赵无极二人。 苏清寒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 “你不走?” 赵无极闻言,一张俊脸瞬间垮成了苦瓜。 走? 他倒是也想走。 可他与那三人不同。 他可是身为紫霄一脉的大师兄,小玉虚宫年轻一辈公认的天骄。 “咳。” 赵无极干咳一声,强行让自己的腰杆挺直了几分,“师妹说笑了,我辈修士,本就是逆水行舟,求的便是在万般艰险之中,那一线通天的大道。” “今日若是在这苍龙脊前退了,他日,我道心必将蒙尘,再难寸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者,无极身为师兄,岂能眼看师妹一人,独闯这龙潭虎穴?传了出去,岂不让天下同道,笑我小玉虚宫无人?” ...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了苍龙脊的范围。 一步踏入,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赵无极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他看向走在前方的那道白衣身影。 对方依旧是那般平静,步履从容。 赵无极心中暗自咋舌。 这位师妹的肉身,究竟强悍到了何种地步? 周围的重压,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说通俗点。 便是重力不同。 两人就这般沉默地,在这片死寂的骨山之中,走了约莫半个时辰。 周遭除了风声,再无半点声响。 也就在此刻。 走在前方的苏清寒,脚步忽然一顿。 赵无极一个激灵,连忙停下,神情戒备地望向四周。 “师妹,怎么了?” 苏清寒没有回答,只是抬起眼,望向前方不远处,一处山道的拐角。 那里,有两道人影,正负手而立。 其中一人,是个身着考究锦袍的青年,瞧着不过二十出头,面容俊美,神情倨傲,腰间琳琅满目的玉佩,在这惨白的天光下,熠熠生辉。 在他身后,跟着一名身形佝偻的老者。 赵无极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认得此人。 或者说,是认得对方那身极具标志性的服饰。 公输磐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他那双狭长的眸子,先是在赵无极身上不屑地一扫而过,随即,便落在了苏清寒的身上。 当看清苏清寒那张清冷绝世的容颜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老者正欲开口。 公输磐却已是转过身,迈步向前,挡在了山道中央。 “小玉虚宫的?此路,我公输家占了,你们,可以滚了。” 赵无极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欺人太甚! 他好歹也是紫霄一脉的大师兄,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公输道友,此路乃是天地所生,非是你一家所有,阁下这般行事,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霸道?” 公输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我与你讲道理,是给你脸面,你,莫要给脸不要脸。”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之上,一缕金色的仙光,吞吐不定,“我数到三,若再不滚,便休怪我,亲手送你们上路。” “一。” 第192章 如此天骄 然而,那个“一”字的尾音,尚在死寂的山道间回荡。 走在赵无极身前半步的苏清寒,动了。 前一刻,她人还在原地,白衣胜雪,平静如一泓秋水。 下一刻,人,便已至那公输磐的身前。 快! 快到公输磐那张俊美倨傲的脸上,轻蔑的笑容,甚至都还未曾敛去。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白色的影子,便遮蔽了天顶惨白惨白的星河。 紧接着,拳头,在他的瞳孔之中,急速放大。 拳? 这是公输磐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下一刻。 公输磐整个人,双脚离地,向后倒飞而出。 他腰间那些琳琅满目的华贵玉佩,在半空中便承受不住那股巨力,接二连三地爆碎开来,化作漫天齑粉。 轰—— 一声巨响。 直至公输磐那道身影,狠狠地砸进了百丈开外的一处嶙峋山壁之中,才终于传来。 山壁剧震,无数碎石如雨般落下,顷刻间便将那处人形的凹坑,掩埋了大半。 山道之上,一时间,死一般的寂静。 赵无极张着嘴,整个人僵在原地。 等等。 苏师妹...... 她不是剑修吗? 苏清寒收回拳头,轻轻甩了甩手腕。 她看都未看那片碎石堆一眼,清冷的目光,落在了老者身上。 而后,她红唇轻启,吐出了第二个字。 “二。” 公输衍浑身猛地一颤。 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风浪比许多修士吃过的盐都多,哪还能不明白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用他侄儿的话,来赶他们走。 他的心,一瞬间便沉到了谷底。 磐儿,是公输一族千年来最杰出的天才,身怀仙人血脉,所学皆是凌霄真法,更有无数护身至宝。 可在那女子面前,竟是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一拳,打飞了出去。 一拳。 公输衍的眼角狠狠一抽,他看得分明,方才那一瞬,这女子周身,未曾有半分灵气波动。 靠的,是纯粹的肉身之力。 可此地是何处? 苍龙脊! 太古大帝坐化之地,法则早已与外界不同。此地龙威浩荡,规则之力无处不在,禁绝飞行只是其一,更可怕的是,一身灵气被压制大半,术法神通的威力,能发挥出十之五六,便已是邀天之幸。 在这种地方,与一个肉身强横到如此地步的怪物为敌? 公输衍心中满是苦涩。 走? 若是寻常,走了便走了。 可太虚星屑便在此地深处,此物关乎公输家能否修复通天仪,再度与那遥不可及的凌霄阙取得联系,如何能走? 不走? 公输衍看了一眼那女子。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下一刻,自己的下场,会比磐儿凄惨百倍。 天要亡我公输家吗?! 他心中百转千回,最终,所有的不甘,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公输家已经蛰伏了太久太久。 再多等一些岁月,又如何? 磐儿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对着苏清寒,深深地,弯下了腰。 “阁下神通广大,我等......有眼不识泰山。” “老夫,这便带我那不成器的侄儿离开,此路,归阁下所有。” 赵无极长长地舒了口气。 曾闻师尊说过,公输家传承天外天道统,其中关系复杂。 哪怕是玉虚天方面,也曾降下法旨,轻易不能与其起冲突。 若是能不出人命,自然是好的。 他刚要上前,说几句场面话。 可也就在此刻。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自那百丈开外的碎石堆中,骤然炸开! 无数碎石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悍然推开,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发出阵阵尖锐的破空之声。 烟尘弥漫之中,一道身影,缓缓自那人形的凹坑里,站了起来。 那道身影之上,一缕缕金色的光华,自他周身百骸的窍穴之中,不断溢出。 公输磐抬起头。 他那张原本俊美无匹的脸上,此刻正有无数道金色的纹路,如活物般缓缓游走,一双眼眸,更是化作了熔金般的赤色。 一头长发无风自舞,猎猎作响。 公输衍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他看着自家侄儿此刻的模样,嘴唇哆嗦着,伸出手指着他。 “磐儿!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动用此等禁法!”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老者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此法一出,神魂燃尽,道基崩毁,便是我公输家的仙祖降世,也救不回你!为了区区一口气,值得吗?!啊?!” 赵无极听得一头雾水,却也从老者那绝望的嘶吼声中,听出了一丝不妙。 禁法? 这听着,可不像是闹着玩的。 “区区一口气?” 公输磐笑了,那笑容里,满是癫狂。 “七叔,天外天有三十六大道统,所谓万族之争,说到底,不过是那三十六家道统之间的争斗罢了。” “自从先祖自凌霄阙谪落此界,我公输一族,便似无根浮萍,五千年,通天仪蒙尘,仙家真法十不存一,族中子弟,一代不如一代。” “你总说,要隐忍蛰伏,要为后人复起,留下火种。” 他顿了顿,声音骤然转厉。 “可你知道么...” “我公输磐之所以行事霸道,不是因为我骄纵,不是因为我无知。” “是因为我所背负的,我所执着的,都应当在我这一代,在我手里,做一个了结。” 公输衍浑身一震。 却见公输磐缓缓抬起手。 “我争的,不是先祖当年的荣光,也不是当下苟延残喘的安稳,更不是三代五代之后虚无缥缈的复兴。” “我争的,是我公输一族,万世不堕之辉!” “这份辉煌,必须由我亲手铸就,也只能由我铸就!” “七叔,你还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一个没有了道统传承的公输,一个血脉之力日渐稀薄的公输,在这苍玄界,是容不得半点风险的。” “你真以为,神霄的那些人,没有发现我们的窘境吗?” “你真以为,这方天地明面上的主人,玉虚天一脉,会眼睁睁看着我们这些外来户,安稳壮大吗?” 公输衍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苏清寒的心头,亦是警钟大作。 一种从未有过的悚然之感,自她的神魂深处,毫无征兆地炸开。 自她穿越而来,踏上修行路,这还是头一遭。 哪怕当初筑基之时,直面金丹强者也未曾有过这般如芒在背,如履薄冰的感觉。 眼前这个人,很危险。 她从来不是一个会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敌人是否会手下留情上的人。 所以,她依旧没有开口说哪怕一个字。 握着神锋剑柄的右手,五指骤然收紧。 下一刻,那柄暗金色的长剑,悍然出鞘! 锵!!! 剑鸣之声,不再是先前的清越,而是化作了霸道卓绝的龙吟虎啸! “截天。” “二式。” 没有试探,没有保留。 一出手,便是她如今所能催动的,最强杀招。 随着那两个字被轻轻吐出。 整条山道,乃至这片连绵的骨山,其上流转的法则,都被一股更为霸道的力量,强行截断,而后,尽数剥离! 苏清寒的身后,仿佛张开了一方无垠的星空。 那片星空之中,万千星辰,次第亮起,而后化作亿万道璀璨的剑影,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将这方天地,都映照成了一片剑的海洋。 此地的法则压制,仿佛在这一剑之下,都变得微不足道。 赵无极已经彻底看傻了。 不是,大家不都是天骄吗? 怎么一个比一个离谱! 然而。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剑。 公输磐,缓缓抬起右手。 虚虚一握。 亿万道璀璨的剑影,那片由剑组成的星辰大海,就在他握拳的瞬间,齐齐一滞。 而后。 寸寸碎裂。 就像是阳光下的泡影,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 顷刻间,便化作了漫天无害的光点,洋洋洒洒,飘落而下,将这片死寂的骨山,点缀得有了一丝梦幻般的美感。 “......卧槽。” 苏清寒看着这一幕,饶是她心性再如何坚韧,此刻也忍不住,在心中爆了一句粗口。 开什么玩笑?! 自己这一剑,哪怕是化神圆满的人,也无法如此轻而易举的击溃! 难道...... 对方也是开子? 也就在此刻。 轰隆!!! 第193章 道统? 风声呜咽。 由剑组成的星辰大海,碎作了漫天光雨,洋洋洒洒,飘落而下。 这片死寂的骨山,头一次被点缀得有了几分不真切的美感。 可这美感之下,是足以让任何修士道心崩塌的恐怖。 公输磐就站在那片光雨之中。 他周身百骸的窍穴,皆有金色烈焰喷薄而出,整个人瞧着,已不似血肉之躯。 一双眼眸,再无半分人类的情感,只剩下纯粹的,燃烧着一切的漠然。 “磐儿......” 公输衍老泪纵横。 “可即便如此,就算今日取了那太虚星屑,修复了通天仪......可你......你这又该如何是好?!” 道统传承,与这方天地的寻常修士,走的本就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有道统传承的修士,除了功法,除了秘术,除了那些不为外人道的底蕴之外,与旁人最大的区别,便是那一道自血脉源头,由仙祖赐下的道统印记! 持有道统印记之人,可在危难之际,以自身神魂为薪柴,点燃印记。 于一炷香之内,获得远超自身境界的伟力,甚至能短暂借用一丝仙家之力! 这对寻常修士而言,便是碾压。 苏清寒眉头紧锁。 道统? 这是什么东西? 她自穿越而来,一路修行,所见所闻,皆是境界与功法的比拼。 可今日,这公输家的人,却像是给她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道统,究竟是什么? “我意已决,七叔,不必再劝。” 公输磐缓缓摇头。 他的目光,越过老泪纵横的公输衍,落在了苏清寒身上。 “我承认,你确实是我自谪落此界以来,所见过的,天资最为卓绝的修士。” “你的剑,很强。强到若是放在天外天,也足以让那些自诩名门正统的仙家子弟,为你侧目。” “若你也有道统传承,有仙祖印记加身,他日所能抵达的高度,合该比我走得更远。” 他话锋一转,熔金般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怜悯。 “可惜,你没有。” 赵无极的脸色,早已是一片铁青。 他自然对“道统”二字,有所了解。 那还是他年幼时,偶然听师尊酒后说起过。 他们小玉虚宫,便是传承于天外天三十六道统之一的玉虚天,是其在这苍玄界,留下的一处分支。 可即便是分支,也足以让他们傲视此界绝大多数宗门。 甚至,隐隐成为这苍玄界的主人。 然而,身怀道统,与被道统赐下印记,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据师尊所言,能拥有道统印记者,无一不是惊才绝艳,气运加身之辈。 这等人物,哪怕是在小玉虚宫几万年的传承之中,也仅仅只出现过寥寥数人。 他从未想过,今日,会在这陨仙谷中,亲眼见到一位点燃了道统印记的怪物。 轰隆!!! 公输磐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之中,一团金色的烈焰,熊熊燃烧。 金色的烈焰,在他掌心之中,骤然收缩。 而后,化作了一柄造型古朴,其上铭刻着日月星辰,山川万物的金色长戈。 长戈在手,公输磐整个人的气势,再度攀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顶点。 公输磐手持长戈,一步步,朝着苏清寒走来。 “你,能死在神霄之下,足以感到自傲。” ... 九霄云外,罡风凛冽。 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仙山,山巅有水,水畔有亭。 亭中石桌,摆着几碟山野果蔬,一壶老酒。 孙悟空抓起一把形如鸡心的血色果子,看也不看,便尽数丢进了嘴里,嚼得嘎嘣作响。 他斜对面,坐着一个身形魁梧如山,头生双角的汉子,正自顾自地,闷头喝酒。 “我说你这老牛,怎的还是这般不爱言语?俺老孙不远万里来看你,你倒好,来了半天,连个屁都憋不出来。” 那汉子抬起眼,瓮声瓮气道:“有话说,有屁放。” 孙悟空嘿嘿一笑,也不恼,抓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 “俺这不是,接了个替人护道的差事么,护的,还是个女娃娃。” 那汉子闻言,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护道?” “怎么,瞧不起俺老孙?”孙悟空眼一瞪,“想当年,俺老孙护着那唐和尚西天取经,十万八千里路,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护个小丫头的道,还不是手到擒来?” 汉子摇了摇头,给自己也倒了杯酒。“你那猴急的性子,能耐得住?” “耐不住,也得耐。”孙悟空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满是过来人的沧桑,“你是不知道,这趟差事,可是受谁所托......” “谁?” “晏...” “停停停,打住打住!莫要再提这个名字!” 汉子慌忙摆手,仿佛那名号有什么恐怖之处。 过了片刻,他才默默道:“那位的确......不好惹。” 孙悟空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拍大腿。 “可不是么!偏生那丫头,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杀心那叫一个重,俺老孙都怕她走火入魔。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他正说得兴起,端起酒杯,正欲一饮而尽。 杯中酒液,毫无征兆地,漾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孙悟空端着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 “猴子?” 孙悟空没有理会,只是缓缓放下酒杯,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云海。 “好胆。”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声音不大,却让周遭的罡风,都为之一滞。 那魁梧汉子见状,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出事了?” “出了点小事。” 孙悟空站起身,“酒,下次再喝。” 说罢,他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已自原地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魁梧汉子,独自坐在亭中,看着石桌上那杯尚未喝完的酒,久久无言。 ... 苍龙脊,山道。 公输磐手持金色长戈,一步步走来。 每一步落下,他周身那燃烧的金色烈焰,便更盛一分。 “你,能死在神霄之下,足以感到自傲。” 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戈,戈尖之上,金光汇聚,仿佛一轮小小的太阳,其上散发出的威能,足以将此地的一切,都抹除干净。 赵无极早已是面无人色。 他想逃,可在那股神威的笼罩之下,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 苏清寒立于原地,一动未动。 不是不想动,是动不了。 所谓的道统之力,竟是压住了她所拥有的一切。 可她的眼中,没有半分畏惧。 死则死矣。 重活一世,得了金手指,一路杀伐,早已活够本了。 只是......有些不甘。 不甘心就这般,死在一个莫名其妙的道统之下。 也就在此刻。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千丈之外。 第194章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孙悟空看着下方的情形,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道统印记?神霄一脉?” 他心中满是疑惑。 这等层次的力量,怎会出现在这般贫瘠的下界?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这苏丫头,既是那晏丫头点名要保的人,为何身上,竟连一丝一毫的道统气息都无? 白玉京,何时这般小气了? 连个入门的道统印记,都舍不得给? 他看着那山道之上,被神威压制得动弹不得,却依旧握着剑,脊梁挺得笔直的女子,那双金睛之中,闪过一丝复杂。 当真是块璞玉。 若是就这般碎了,未免太过可惜。 罢了罢了。 救人一命,是护道。 送一场造化,想来......也算护道吧? 那晏丫头日后若是问起,俺老孙便说,是看她可怜,顺手为之。 他心中瞬间有了计较。 “就算若是师尊老人家知道了,想来也不会怪罪于我。” 一念及此,孙悟空不再犹豫。 他抬起右手,并指如剑,隔着千丈虚空,对着下方那道白衣身影,遥遥一点。 山道之上。 公输磐手中的长戈,已然落下。 金色的光,淹没了一切。 然,苏清寒却瞪大了眼睛。 识海之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道声音。 “观棋烂柯,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 一道玄之又玄的讯息,如九天银河倒灌,强行涌入了她的神魂深处。 一方道台。 道台之上,刻着十个字。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而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感悟,如百川归海,尽数涌来。 何为道?何为法?何为天地?何为自我? 这些她从未思量过,也自觉无需思量的问题,在此刻,却有了答案。 苏清寒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里,仿佛有亿万星辰,生生灭灭。 外界,不过是刹那。 那柄足以毁天灭地的金色长戈,距离她的头顶,已不足三寸。 可也就在这三寸之间,它停下了。 再也,无法寸进。 公输磐那张燃烧着金色烈焰的脸,满是惊愕的神情。 这股气息...... 这股还要在他神霄道统之上的气息,究竟是什么?! “你......你怎么可能?!” 这还不算完。 天地之间,有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紧接着,便有宏大道音,自那片暗紫色的天穹最深处,轰然传来,响彻在山谷内每一个生灵的心底。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 “万物皆有道,众生皆可成。” “今,我于此界,立一法门,开一线天机。” “此道,为截。” “截天,截地,截众生。” 那声音,初时还带着几分缥缈。 可愈到后来,便愈是煌煌然,如天宪昭告,字字珠玑,句句天雷。 每一个字落下,这方由太古大帝开辟的小天地,便剧烈地颤抖一分。 苏清寒的身后,那片由剑组成的星辰大海,再度浮现。 只是这一次,那亿万道剑影的中央,悄然升起了四柄颜色各异的长剑虚影。 一曰诛仙,二曰戮仙,三曰陷仙,四曰绝仙。 四剑拱卫,万剑臣服。 公输磐手中的金色长戈,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随后,化作了漫天金色的齑粉,随风而散。 那燃烧在他周身的金色烈焰,亦是在这股煌煌天威之下,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最终彻底熄灭。 “噗——” 赵无极已经跪在了地上。 不是被人所迫,而是那股威压,让他根本无法站立。 苏清寒立于原地,一动未动。 她缓缓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白皙修长的五指。 能感觉到,自己神魂深处,多处了两道莫名其妙的东西。 她忽然觉得,先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公输磐,说得或许没错。 道统... 当真是奇妙。 可惜。 自己,好像也有道统了。 而且,一来还是两个。 轰隆隆—— 苍龙脊的山脉,开始剧烈地摇晃。 天穹之上,那条惨白的星河,寸寸断裂。 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漆黑裂痕,如狰狞的伤疤,遍布整片天幕。 这方由太古大帝开辟的小天地,正在走向崩溃。 公输衍早已是老泪纵横,他看着自家那个失魂落魄的侄儿,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完了。 都完了。 “七叔......” 公输磐缓缓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叔父,那双已经恢复了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解脱。 “我好像......败了。” 说罢,他整个人,便如风中沙塑,自脚下开始,寸寸消散,化作了漫天金色的光点。 ... 九霄云外,罡风停歇。 孙悟空维持着姿势,整只猴都僵在了原地,一双眼瞪得溜圆。 他方才,只是见那丫头处境凶险,一时心软,这才赐下道统。 可谁曾想! 俺老孙这边刚把门推开一条缝,那边就直接有人把整座墙都给拆了?! 那四柄剑是什么玩意儿?! 他敢用自己头上的紧箍咒发誓,这股气息,绝不是那晏丫头所在的白玉京! “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孙悟空挠了挠脸,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若是没有道统,赐下道统也就罢了。 可明明...对方身有道统。 这这这.... 这让他如何与师傅解释?!! 靠! 你妈的。 要出现就早点出现,要么就干脆别出现! 不上不下的怎么回事?! ... 陨仙谷,入口。 整个天地,莫名出现一股极为恐怖的威压。 数十名来自各大宗门,负责看守此地的长老,皆是面色大变,齐齐自入定中惊醒。 “怎么回事?!” “秘境要提前关闭了?” 小玉虚宫的一位长老猛地睁开双眼,须发皆张。 他霍然起身,眼中满是骇然。 “不...不可能......” 他话音刚落。 “噗——” 一名修为稍弱的长老,当场喷出一口逆血,整个人萎靡了下去。 “撑不住了!这里面究竟出了什么东西?!” “大道...争锋.......” 吴蛮子紧皱着眉头,眼神中,亦是藏不住的惊骇。 大道争锋! 这四个字,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快传讯宗门!不!传讯玉虚天!此事,已非我等所能揣度!” 第195章 出秘境 天穹如碎裂的琉璃。 法则崩坏,灵气狂乱。 这方由太古大帝开辟的小天地,正在走向终末。 赵无极趴在地上,死死抠着一块岩石的缝隙,才没让自己被那股狂暴的气浪掀飞出去。 他强撑着抬起头,望向那片混乱的中心。 风暴的源头。 苏清寒立于原地,一动未动。 漫天光雨飘落,崩塌的山石自她身侧滚落, 她身后的那片星辰剑海,那四柄仿佛要镇压万古的通天剑影,都已然敛去。 一切异象,烟消云散。 苏清寒默默地感受着一切。 良久。 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脑海之中,前所未有的清明。 先前那般力量,来的快,去的也快。 仿佛只是南柯一梦。 可她知道,那不是梦。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多了两样东西。 这便是......道统? 她心中念头飞转。 所以,这所谓的道统,说白了,就是个身份认证? 有了这东西,便等于拿到了进入另一个层级的门票,能够撬动自身境界之上的力量。 就像方才那个公输磐,借助道统之力,便能从一个还算能打的年轻人,摇身一变,成了能与这方天地法则分庭抗礼的怪物。 这玩意儿,确实好用。 但,可惜。 终究是外物。 外物再好,也只是锦上添花。 只是让她觉得有些诡异的是,自己身上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道统,竟是井水不犯河水。 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泾渭分明。 这算什么? 双卡双待? 虽然她并不清楚道统的细则,可用屁股想,一方传承之地,如何忍受自己的传承者,还穿着其他人的裤子。 这何尝不算另一种牛呢? 她正思量着,眉头却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 还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公输磐死后,身上没有爆出经验奖励? 经验呢? 装备呢? 毛都没爆一根? 系统出BUG了? 还是说,自己刚才那一通操作,不算人头? 苏清寒的脸色,第一次有了些许不悦。 也就在此刻,一道绝望的嘶吼,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磐儿......磐儿......” 公输衍瘫坐在不远处的碎石堆里,老泪纵横,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看着那漫天飘散的金色光点,看着那公输磐最后消散的地方,面如死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公输一族千年来最杰出的天才,身怀仙祖印记的希望,就这么......没了。 此行非但未能取得太虚星屑,更是折损了家族未来的顶梁柱。 通天仪修复无望,与凌霄阙的联系,便再无接上的可能。 一个失去了道统庇护,又断了传承希望的仙家后裔,在这方天地,还能剩下什么?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没有恨意。 他看着苏清寒,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怪她吗? 不。 磐儿的性子,他最是清楚。 今日即便没有这个女子,他日遇上旁人,也终究会是同样的结局。 “师妹!苏师妹!” 赵无极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一张俊脸又是泥又是土。 “姑奶奶!别发呆了!此地要塌了!再不走,就真得给这位太古大帝陪葬了!” 他指着那已经彻底崩碎,露出无尽虚空的天穹,声音都变了调。 原本那条惨白的星河,此刻已是彻底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巨大的空间碎片,正被卷入漆黑的虚空乱流之中。 周遭的重压,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飞快增长。 显然,此方世界,已经维持不了多久。 苏清寒闻言,这才收回了思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急什么。” “......” 赵无极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当场昏厥过去。 我的亲娘!这都什么时候了! 还不急?! 他正欲再劝,却见苏清寒忽然抬起头,目光越过他,望向了那片正在不断崩塌的骨山深处。 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找到了。” “啊?找到什么了?” 苏清寒没有回答。 她只是抬起右手,对着那虚空,轻轻一握。 下一刻。 苍龙脊的最深处,一道璀璨至极的星光,骤然亮起。 那星光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崩坏的法则,在亮起的瞬间,便已出现在了苏清寒的掌心。 那是一捧细碎如沙,却又散发着点点星辉的奇异尘埃。 “师......师妹......那......那是什么?” 苏清寒满意地看着手中之物。 心情大好之余,倒也有心思回答:“太虚星屑。” 赵无极倒吸一口凉气。 太虚星屑,乃五阶天材地宝,他虽然没见过,可到底也是在图谱上看到过。 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他想问的是,这玩意儿,方才还在那崩塌的骨山最深处,隔着不知多少里地,怎么就......跑到你手里来了? 至于赵无极的疑惑,苏清寒却懒得解释。 这便是化神。 元婴之时,神念是神念,肉身是肉身。 神念再如何强大,终究只是耳目的延伸,能看,能听,能感知,却无法干涉现世分毫。 可踏入化神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神念所至,便是身之所至。 只要她能“看”到,只要她的意志能锁定那件东西,便能跨越空间的阻隔,将其直接“拿”过来。 说白了,就是隔空取物。 她不动声色地将那捧太虚星屑收入纳元戒。 赵无极看得眼角又是一阵抽搐,不过也来不及多想。 “师妹,此地法则崩坏,我等灵力受制,连御空都做不到,再不走......” 他话未说完,苏清寒已经转过身。 “走。” 赵无极一愣。 在赵无极惊愕的注视下,她伸出手,一把拎住了他的后衣领。 就像是拎着一只小鸡。 “师......师妹,你......” “闭嘴。” 苏清寒道。 而后,她看向前方那片混沌崩塌的空间,握着神锋剑柄的右手,拇指轻轻一推。 锵。 神锋,出鞘半寸。 一道清越的剑鸣,在这片即将归于寂灭的天地间,骤然响起。 苏清寒的眼中,倒映出前方那片扭曲的空间。 刺啦—— 一声轻响。 两人身前的空间,被硬生生地,划开了一道一丈多高的口子。 口子的另一头,是陨仙谷入口处那片荒芜的戈壁。 赵无极傻了。 卧槽。 徒手撕裂虚空! 虽然只是在这方即将崩坏的小天地里...... 可...... 这也特么很离谱好不好?! 他还没来得及震惊完。 拎着他的那只手,只是往前一送,他整个人便穿过了那道空间裂隙。 赵无极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苏清寒自那道缓缓闭合的空间裂隙中,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入口处,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数十名来自各大宗门,负责看守此地的长老,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正当他们手足无措,准备上报宗门之际。 那原本稳固如山的秘境入口,竟是从内部,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比天塌了还让他们感到惊骇。 “无极?!” 小玉虚宫的一位长老失声惊呼,一个闪身便出现在赵无极身旁,将他扶起。 “怎么回事?!其他人呢?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96章 材料齐全 陨仙谷外,荒芜戈壁。 赵无极被自家师叔从地上搀起,尚未来得及喘匀一口气,便被连珠炮般的问题砸得晕头转向。 赵无极张了张嘴,脑子里依旧是天塌地陷,龙脊崩碎的景象,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那道白衣身影。 苏清寒立于原地,神情平静。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也就在此刻。 轰隆—— 一声远比先前任何动静都要沉闷,都要浩大的巨响,自那原本悬浮于半空的秘境入口处,轰然炸开。 整片天地,都为之剧烈一震! 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决堤的洪水,自那破碎的入口处宣泄而出,席卷四方。 “快退!” “守住心神!” 在场数十名各大宗门的长老齐齐色变,纷纷出手。 紧接着,在那片混乱的能量洪流之中,道道狼狈不堪的身影,被粗暴地“吐”了出来。 “啊——” “救命!” 那些侥幸逃出生天的各派弟子,个个带伤,神情惊恐,如遭了无妄之灾的鹌鹑,落地之后,兀自瑟瑟发抖。 陨仙谷,没了。 这个在苍玄界流传了数万年,埋葬了无数机缘与枯骨的秘境。 竟是在一日之间,彻底崩毁,化作了历史的尘埃。 ... 小玉虚宫。 十数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各脉长老,皆汇聚于此,人人面色阴沉。 “万年未有之变局,陨仙谷,竟就这么没了?” “查!必须查清楚!此事背后,定有天大的隐情!” “还能有什么隐情?”一名脾气火爆的长老冷哼一声,“老夫以为,定是那太古大帝的残魂苏醒,不愿我等后辈再叨扰其清净,这才毁了自家坟头!” “此言差矣!”另一名长老摇头反驳,“依我看,倒像是有人,在其中为了争夺至宝,大打出手,这才失手打碎了那方小天地!” “呵,你莫不是老糊涂了?陨仙谷自出现以来,元婴之上便无法进入,难不成,这种动静,是元婴境的小辈搞出来的?” 众人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殿下站着的那名青年身上。 赵无极。 “无极,你与太素一脉的苏清寒,怎会从其他裂缝中出来?你且说说,在里面,究竟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休得有半句隐瞒!” “......” 赵无极深吸一口气。 “回禀师尊,回禀诸位长老。弟子......弟子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弟子只记得,当时正与几位同门在一线天内探索,忽觉天崩地裂,山河倒转,紧接着,便有无穷无尽的黑雾与剑光......弟子与苏师妹也是侥幸,寻到了一处空间薄弱处,拼死一搏,这才......这才逃了出来,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弟子当真是一概不知啊!” 众长老听罢,皆是眉头紧锁。 天崩地裂,山河倒转? 还有剑光? 难不成,是有什么大能,潜入这陨仙谷内? 这才导致秘境破碎? 可...这也不对啊! 什么样的境界,能强行无视秘境法则,踏入其内? 可惜,当真是可惜。 若是能再多留片刻,兴许就能窥得那一桩天大秘密的一角。 唯有吴蛮子,脸色阴晴不定,一言不发。 身为赵无极的师尊,他吴蛮子几乎可以肯定,赵无极所言,九分假,一分真。 可他为什么要撒谎? 而且,还有一件事。 苏清寒。 吴蛮子记得很清楚,此女在进入陨仙谷之前,身上的气息不过元婴。 可现在...... 他竟是完全看不透了。 这说明什么? 要么,是对方在秘境之中,得了什么天大的机缘,亦或者,寻到了足以隔绝化神境神念探查的至宝,遮掩了自身气息。 要么...... 便是她在短短数日之内,自元婴一路破境,踏入了化神之境。 当然,后一个念头,仅仅是在吴蛮子的脑海中闪过一瞬,便被他自己首先排除了。 太离谱了。 而且。 这苍玄界终究不是玉虚天所在的那般大诸天。 哪来那般道统传承之人?! 听闻玉虚天内,那些真正的天之骄子,修行便如凡人喝水吃饭一般简单,破境如探囊取物,更有甚者,生而知之,落地便是金丹。 可那是玉虚天! 三十六道统之一! 要知道,道统也分个高低上下,三六九等。 就说他们这小玉虚宫,听着名头响亮,可真正得了玉虚天赐下道统的,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几个闭死关的老不死,外加一个宗主。 就这,还属于是最边缘的那种。 难不成,那苏清寒也是身怀道统之人? 而且,还是极其稀有的那种? 这念头刚一冒出来,便被吴蛮子自己掐灭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良久,首座之人摆了摆手。 “罢了,此事暂且压下,陨仙谷崩毁,并非我小玉虚宫一家之事,无极,你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 “是......” ... 太素一脉,竹林小院。 苏清寒推开院门,入目所及,是一片清幽。 风过竹梢,沙沙作响。 院子里静悄悄的,乌君与苍君,不知野到了何处,竟是不见了踪影。 她倒也不在意。 苏清寒走到石桌旁坐下,自纳元戒中,取出了一张图卷。 这趟陨仙谷之行,当真是来对了。 国器所需最为关键,也最为难寻的两样主材,如今已是尽数躺在了她的纳元戒中。 至于剩下的那些,不过是些寻常材料,虽也珍稀,却并非无处可寻. 只要灵石足够,想来在坊市之中,便能凑个七七八八。 想到这个,心情愈发好了几分。 此行收获颇丰。 那些死在她剑下的正道弟子,魔道妖人,哪个不是身家丰厚之辈? 正好,寻个时间,去一趟坊市。 一来,是将国器所需的剩余材料补齐。 二来,便是将那些用不上的法器、材料、丹药,尽数换成更为值钱的天材地宝。 毕竟,系统回收,只认天材地宝。 换成技能点,才是正经。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97章 宫主有消息了? 扬州府,八荒宫。 又是一场雪。 自入冬以来,这已是第三场。 细密的雪籽,洋洋洒洒,落下来悄无声息,只在檐角与廊下积了薄薄一层霜白。 一年时日,足以让一座王朝的旧土,换上新颜。 大邺十三州,如今已尽归八荒宫治下。 昔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门阀世家,要么阖族死绝,要么便夹紧了尾巴,学着如何在新主子手底下,做一条安分守己的狗。 至于天下百姓,日子似乎并未有太大不同。 城头变幻大王旗,对他们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又一桩谈资。 皇帝姓曹还是姓苏,终归还是要吃饭睡觉,缴纳赋税。 只是如今这赋税,似乎比先前,轻了那么一丝。 凌霄殿内,暖意融融,与殿外的风雪寒天,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首座之上,再无那道玄黑色的身影。 诸葛青坐于下方首位,手中捏着一卷来自密报,看得眉头微锁。 殿内,十几道身影分列两侧,皆是如今这片天下的执牛耳者。 “曹氏余孽已尽数剿除,只是地方上有些不成气候的山匪,仗着山高林密,与一些前朝旧吏勾结,时有作乱。” 说话的,是纪不灵。 他一身甲胄未卸,显然是刚从军务堂过来。 “末将以为,当以雷霆手段,再杀一批,以儆效尤。”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俞跋便摇了摇头。 “纪将军此言差矣。杀,固然能解一时之急,可杀得尽山匪,杀得尽那些旧吏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依我之见,当以安抚为主,重开科举,给那些读了半辈子书的旧臣一条出路,他们有了盼头,自然不会再跟着那些泥腿子胡闹。” “放屁!”纪不灵眼睛一瞪,“一群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酸儒,留着何用?宫主用人,何曾看过出身?有能者上,无能者下,天经地义!” “你......”俞跋气结。 “好了。” 诸葛青放下了手中的卷宗,抬起眼,声音不大,却让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纪将军,杀戮非长久之计,如今十三州初定,民心思安,再行峻法,恐失人心。”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俞跋。 “俞将军所言,亦有不妥,科举乃是前朝旧制,弊病丛生,宫主既有新法,我等便当遵从。此事不必再议,司州之事,交由地方州府,辅以玄鸦卫暗中行事,剿抚并用,分化瓦解。水至清则无鱼,给些人一条活路,他们才不会想着跟你拼命。” 纪不灵与俞跋对视一眼,皆是拱手称是,不再言语。 接下来,又有几名原江东盟的长老,就漕运、盐铁、税赋等事宜,一一禀报。 诸葛青听得仔细,时而点头,时而发问,将一桩桩繁杂的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殿内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皆是感慨。 这一年来,若非有这位诸葛先生坐镇中枢,调理阴阳,这偌大的八荒宫,这初定一统的天下,怕是早就乱了套。 可...... 终究是差了些什么。 日头渐渐西斜,殿内的议事,也到了尾声。 诸葛青将最后一份批复过的文书递给侍立一旁的弟子,正欲起身。 “诸葛先生......” 一道略带迟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诸葛青的动作,微微一顿。 说话的,是江东盟的一位老者,他站起身,对着诸葛青,深深一揖。 “恕老朽多嘴......” 此话一出,殿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原本尚算轻松的氛围,于顷刻间荡然无存。 便是连纪不灵这等粗犷汉子,此刻亦是垂下了眼帘,盯着自己的靴尖,一言不发。 那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满是挥之不去的忧虑。 “宫主她......已经走了一年了。” 一年了。 这句话,像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从一开始,他们都以为,那位年纪轻轻的宫主,不过是厌倦了宫中枯燥的日子,想要出去游山玩水,散散心。 可哪有散心,一散就是整整一年的? 音讯全无。 “是啊......”另一名长老也忍不住开了口,声音干涩,“当初我等还以为,宫主短则三五月,长则半年,也就该回来了,可如今......这天下,不能总悬着,我等......我等心里头,没底啊。” 这番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如今的地位、修为、权势,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那高坐于宝座之上的女子。 她是这八荒宫的定海神针。 她在,哪怕是天塌下来,众人心中亦有主心骨。 可她若是不在了...... 一时间,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诸葛青的身上,等待着一个答案。 诸葛青缓缓转过身。 他没有看那些神情各异的同僚,而是抬起头,望向了那张空置了一年之久的宝座。 宝座之上,空空如也。 不知何时,竟是落了薄薄一层灰。 昔日里,那女子便是坐在此处,言出法随,一言一行,便可定这天下万民的生死。 可如今,人去了何处? 是生,是死? 无人知晓。 诸葛青的嘴唇,轻轻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他缓缓收回目光,对着众人,摇了摇头。 众人见状,心中那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沉入了谷底。 连诸葛先生,都不知道宫主的下落。 那...... 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压抑到了极点。 就在众人心神不宁,各自揣测之际。 那张空置了一年的宝座之上,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温润的微光。 嗡—— 一枚古朴的玉符,自虚空中缓缓浮现,静静地悬停在宝座的正上方。 殿内众人,齐齐一愣。 紧接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之色。 这是...... 当初宫主临行前,留下的那枚万界传讯玉! 诸葛青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那枚正在散发着微光的玉符,呼吸,都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她...... 有消息了? 第198章 准备回归 小玉虚宫,太素一脉,竹林小院。 这两日,苏清寒很忙。 自陨仙谷那场天崩地裂中脱身之后,她便一头扎进了小玉虚宫山脚下那座方圆百里、修士云集的坊市之中。 坊市很大,人也很多。 苏清寒不喜欢热闹,可为了办事,也只能耐着性子,在那些商铺与摊位间穿行。 收获,自然是颇为丰厚的。 那些死在她剑下的正道弟子,魔道妖人,哪个不是在苍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其纳戒中的收藏,随便拎出来几样,都足以让寻常修士眼红半辈子。 她将那些用不上的法器、材料、丹药,尽数换成了更为值钱,也更便于系统回收的天材地宝。 坊市里的那些个掌柜,个个都是人精,起初见她是个面生的年轻女子,还存着几分杀生宰熟的心思,言语之间,多有试探。 可当苏清寒面无表情地,将那清虚剑宗大师兄宁修的本命飞剑,随手丢在柜台上时,整个坊市的风向,就都变了。 自那之后,交易便进行得异常顺利。 无人敢再多问半句,更无人敢在价格上动什么手脚,一个个态度恭敬得像是见到了自家亲娘。 如今,国器所需的材料,已尽数备齐。 技能点,也来到了一个十分夸张的数字。 【技能点:375】 苏清寒推开院门,风过竹梢,沙沙作响。 她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取出图纸。 紧接着,一件件散发着各异光华与气息的材料,被她自纳元戒中取出,整齐地码放在图卷四周。 太虚星屑,幽冥寒铁,千年份的暖玉,万载的石钟乳,地火之中淬炼的精铜,深海之下沉凝的玄水...... 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如今,这数十种天材地宝,就这般随意地堆在石桌上,若是让外人见了,怕是当场便要道心失守,疯魔过去。 苏清寒的目光,自这些材料上一一扫过。 万事俱备。 嗡—— 一声轻鸣。 古朴的图卷,竟是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一股无形的吸力,自图卷的中心,骤然生出。 离得最近的那捧太虚星屑,率先有了反应。 那捧璀璨的星沙,被那股吸力牵引,缓缓自石桌上悬浮而起,化作一道细密的流光,尽数没入了图卷之中。 图卷上的光芒,更盛一分。 而后,是那块幽冥寒铁。 那块人头大小,通体漆黑的金属,亦是缓缓升空,在半空中便开始消融,化作一滩漆黑如墨的液体,被图卷尽数吞噬。 周遭的天地灵气,开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朝着这座小小的院落汇聚而来。 一件。 又一件。 石桌之上的那些天材地宝,在图卷那股奇异力量的牵引下,接二连三地飞起,化作各色流光,投入那片光华的中心。 整个熔炼的过程,比她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不愧是系统出品。 倒也免去了她还要寻找其他人帮忙炼制的麻烦。 随着最后一件辅材被图卷吞噬。 石桌之上,已是空空如也。 那张图卷的光芒,在这一刻,也攀升到了顶点。 整座竹林,都被那片温润的光华所笼罩,仿佛化作了一方琉璃净土。 光芒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是眨眼之间,所有的异象,都如潮水般退去。 是,那张古朴的图卷,已然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枚不过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温润如玉,造型古朴的方印,静静地悬浮在石桌的正上方。 方印之内,有丝丝缕缕的白色烟气,如活物般缓缓流淌,聚散不定,变幻出山川河流,日月星辰之景。 寒烟印。 成了。 苏清寒伸出手,那枚方印便轻轻落在了她的掌心。 入手微凉,却又带着一股与她神魂相连的温润之感。 就在此刻。 脑海之中,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期而至。 【叮!恭喜宿主成功凝练三阶国器:寒烟印!】 苏清寒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 自离开沧澜,远赴这方世界,一路杀伐,一路修行,为的,不就是这一日么。 她把玩着手中这枚小小的方印,心念一动。 嗡—— 方印脱手飞出,悬停于半空,其内流淌的丝丝缕缕白色烟气,骤然向外弥漫。 不过眨眼之间,整座竹林小院,便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白雾笼罩。 这雾,并非寻常水汽凝结而成。 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她便是唯一的主宰。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收起寒烟印,雾气随之散去。 国器已成,此间事了,倒也没有急着回去。 这一趟陨仙谷之行,收获最大的,并非是凑齐了国器材料,也不是那暴涨的修为与技能点。 而是道统。 莫名其妙的造化,让她于神魂深处,多了两道截然不同的印记。 虽说至今她也未能完全勘破其中玄机,可有一点是明确的。 她如今的眼界与实力,已远非昔日可比。 先前那些术法神通,如今看来,便显得有些不够用了。 正好,还有三次机会。 苏清寒站起身,信步走出了竹林小院。 ... 小玉虚宫的藏经阁,是一座九层高的黑铁宝塔。 塔身之上,终年有灵光流转不休。 苏清寒来到塔前。 看守此地的,是一名须发皆白,身着灰袍的老者。 老者正靠在一张摇椅上,闭目养神,手中还捏着一卷泛黄的古籍,瞧着与凡俗间那些看门的老头,并无半分区别。 “太素一脉的娃娃?” 苏清寒取出一枚牌子,递了过去。 “是。” 老者接过玉牌,看也未看,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停留在苏清寒身上。 “如此年轻,便有化神修为......” 苏清寒不语。 “罢了,人老了,话也多了。” 他将玉牌扔了回来。 “顶楼的禁制,已为你解开,去吧。” “谢长老。” 苏清寒收起玉牌,迈步走入塔中。 直至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老者才缓缓收回目光,重新躺回了摇椅之上,眼睛,却再也无法合拢。 方才那一瞬,他自那女娃娃身上,竟是感受到了两股截然不同的道韵。 这怎么可能? ... 藏经阁顶楼,很是空旷。 没有想象中书架林立的景象,只有数十枚散发着各色光华的玉简,如星辰般,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 每一枚玉简,都代表着一门足以让外界修士打破头颅去争抢的神通秘术。 苏清寒的神念,如水银泻地,自那些玉简之上一一扫过。 片刻之后,她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抬起手,对着虚空,遥遥一指。 一枚通体缭绕着淡金色光华的玉简,轻轻一颤,便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了她的掌心。 神念探入其中,一行古朴的篆字,随之浮现。 四阶神通:《乘光披彀》。 此乃一门遁术,修行至大成,可身化流光,遨游天地,一日之间,可行十万里。 “遁术?” 苏清寒心中一动。 正好,自己如今还需要驾驭飞剑,若是凭借自身修为飞行,速度太慢。 这门遁术,正好可以弥补她在这方面的短板。 她收起玉简,目光再度扫向半空。 很快,第二枚玉简,被她选中。 这枚玉简通体莹白,散发着如云似水般的柔和光晕。 《云水化衣》。 此术颇为奇特,可以操控天地间的云与水,凝练成衣。 此衣随心而动,变幻万千,水火不侵,尘埃不染。 更有极强的防御效果。 苏清寒对此,很满意。 她身上这件绛雪凌寒衣,早已灵性尽失,与寻常衣物无异。 这般一来,便可以不再依赖外物衣物法宝,省去了不少麻烦。 至于这最后一门...... 苏清寒的目光,在余下的数十枚玉简之上,来回逡巡。 这些玉简之中,不乏一些威力绝伦的攻伐大术,亦有玄妙非常的护身神通。 可她,都看不上眼。 论杀伐,《截天剑经》之下,皆是土鸡瓦狗。 论守御,《云水化衣》,亦是绰绰有余。 实在不济,还有《玄武负山诀》。 到时候哪怕敌人千辛万苦,破了自己身外的防御,却绝望的发现,自己肉体也是强横的一笔。 啧。 一想到那般场景。 苏清寒忍不住要点想笑。 她犹豫片刻。 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里,一枚毫不起眼,甚至连光华都黯淡了几分的玉简之上。 她伸出手,将那枚玉简,招至掌心。 《小玉虚无极功》。 第199章 好久不见 小玉虚宫,太素一脉。 竹林小院,静谧如初。 苏清寒自藏经阁回来,便躲在屋子里。 国器寒烟印已成,沧澜界重归修行盛世,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灵气复苏,是天大的好事。 可背后,还有许多其他的问题。 沧澜界武道断代已久,世人所修行的,不过是些粗浅不全的法门,连神照境的门槛都难以触摸。 总不能指望她一人,护住那偌大的一方天地。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她需要一部全新的,足以让整个沧澜界亿万生灵,都能踏上修行路的功法。 一部,由她亲手开创的法门。 苏清寒心念沉入识海。 那熟悉的古朴面板,悄然浮现。 【宿主:苏清寒】 【等级:71(化神一重)】 【经验值:580E/1000E】 【功法:二阶·《太阿心经》(至臻)】 【术法:二阶·《太阿本初剑典》(至臻) 二阶·《星河倒挂》(至臻)】 ...... 【当前技能点:375】 三百七十五点。 这笔堪称巨款的技能点,便是她最大的底气。 苏清寒不再犹豫,意念微动。 【功法编辑器】 【可创建功法,亦可融合功法。】 她先是将那枚记载着《小玉虚无极功》的玉简,拖入了编辑器的第一个格子之中。 但这还不够。 一部足以作为开山立派之基的功法,绝非一门《小玉虚无极功》就能撑得起来。 她需要更多的东西,来充实其骨肉。 苏清寒站起身,推门而出。 她如今是小玉虚宫的真传弟子,更是太素一脉唯一的传人,身份地位,早已今非昔比。 想要借阅一些低阶功法,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半个时辰后。 苏清寒抱着一大摞落满了灰尘的玉简与兽皮卷,回到竹林小院时。 她将怀中那堆积如山的典籍,尽数堆在地上,而后便一本本地,将其拖入功法编辑器的第二个格子之中。 《引气诀》、《锻骨篇》、《养神录》、《龟息功》...... 这些在藏经阁底层蒙尘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入门功法,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最为纯粹的道纹与符字,在那编辑器的格子之中,沉浮流转。 当最后一卷兽皮被编辑器吞噬。 一道新的提示,随之浮现。 【请选择操作:强化/演化/融合】 “演化”。 【请输入演化方向。】 演化方向? 苏清寒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她想要的,是一部怎样的功法? 要足够简单,简单到哪怕是乡野村夫,贩夫走卒,只要识得几个字,便能照着修行,没有门槛。 要足够稳固,不能有走火入魔的风险,能让修行者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 更要......有无限的可能。 它的起点,可以很低。 可它的终点,却要高到足以让修行者,窥见那真正的通天大道。 她将自己的感悟,将自己对剑道的理解,对那两道莫名道统的些许揣测,尽数融入心念之中。 “万丈高楼平地起。” “此法,为万法之基,为众生之始。” “不设根骨之限,不问天资高低,凡有志者,皆可修行。” “当有......无限可能。” 一行行字,在她的心中,缓缓成型。 【演化方向确立,开始推演......】 面板之上,光华大作。 【推演完毕,所需技能点:300点。】 饶是苏清寒早有准备,此刻眼角也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开创一部全新的,足以作为一方世界修行之基的功法,要价三百点。 贵。 可若是能用三百点技能点,为整个沧澜界,为那八荒宫,换来一个万世不坠的根基。 这笔买卖,血赚。 “确定。” 她没有半分犹豫。 当那两个字在她心中落下的瞬间。 识海之中,风云变色。 那古朴的面板,仿佛化作了一方熔炉,将那成百上千部功法所化的道纹符字,尽数投入其中,以一种苏清寒无法理解的方式,疯狂地熔炼,重组! 她仿佛看到了一片混沌。 混沌之中,有无数古老的文字生生灭灭。 有剑气纵横捭阖,将那些杂乱无章的符文尽数斩碎,又以一种更为霸道的方式,将其重新拼接。 识海深处,那两道神秘的道统印记,亦是在此刻,被那股力量所引动。 不知过了多久。 当一切异象,尽数归于平静。 格子之中,已然换了一番模样。 一枚通体玄黄,仿佛承载着天地万物的玉简,静静悬浮。 【一阶功法:《大全千法》】 【释义:万丈高楼平地起,此法为万法之基,可供万灵修行,无根骨资质之限。修行此法,前期进境稍缓,然根基之牢固,远超同侪。】 成了。 一股全新的感悟,如天河倒灌,涌入她的心田。 她缓缓伸出手,那枚玄黄色的玉简,便自识海之中浮现,落入了她的掌心。 入手温润,沉重异常。 这枚玉简之中承载的,不仅仅是一部功法,更是一方世界,未来无数年的气运与希望。 苏清寒的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看着自己仅剩下七十五点的技能点余额,她非但不觉得心疼,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她收起玉简,目光扫过这片清幽的竹林。 此间事了。 自离开沧澜,远赴此界,兜兜转转,一年光阴倏忽而过。 杀人,修行,夺宝,破境。 为的,便是今日。 国器已成,道法已创,是时候回去了。 苏清寒站起身,见乌君与苍君还未归来,摇摇头,留下一道神念,告知自己要回沧澜一趟。 想了想,还是与师尊等人说了一声,说明自己要出一趟远门。 做完这一切,苏清寒站在这座小院中心。 【位面坐标锁定:沧澜界。】 【是否启动传送?】 “是。” 当这个字在她心中落下的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自神魂深处,悄然泛起。 算算日子,自己好像不过离开了也就几个月。 也不知那沧澜如今变成什么样子。 一种久违的情绪,在心中涌动。 苏清寒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也就在她心念百转之际。 眼前的世界,开始消融。 ... 诸葛青死死地盯着那枚玉符。 他身后的纪不灵、俞跋、山君,以及一众江东盟的旧臣,亦是人人呼吸急促,神情狂喜。 嗡—— 那枚玉符的光芒,骤然大盛。 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自玉符的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空间,扭曲了。 殿内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自那宝座之上,轰然降临。 光芒敛去。 那张空置了一年之久的玄黑色宝座之上。 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道身影。 白衣胜雪,青丝未束。 那张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与一年前相比,并无半分变化。 只是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愈发深邃,仿佛藏着一片无垠的星空。 她就那般随意地靠坐在宝座之上,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搭在扶手上。 目光平静地,扫过殿下那一张张写满了震惊、狂喜与敬畏的脸。 整个凌霄殿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张着嘴巴。 良久。 一道清冷中,带着几分玩味的声音。 自那高高的宝座之上,不急不缓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好久不见。” 第200章 天不助尔等通天仙路,我助尔等 “好久不见。” 四个字,如春雷乍响。 满殿文武,十几道身影,有一个算一个,尽数僵在原地。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诸葛青。 他看着那张空置了一年之久的宝座,看着那道魂牵梦绕了一年之久的身影,只觉得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险些就要涌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份翻江倒海的狂喜,整理衣冠,退后一步,对着那高高的宝座,行了一个大礼,一揖到底。 “臣,诸葛青,恭迎宫主回宫。” 他这一拜,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末将......末将......” “恭迎宫主回宫!”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紧随而至。 俞跋,云一,山君,以及那些原江东盟的旧臣,无一例外,尽数跪倒在地,神情狂热。 一年了。 这座天下,终于又有了主心骨。 苏清寒靠在宝座上,看着下方那一张张激动到扭曲的脸,有些倦怠地摆了摆手。 “都起来吧。”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嫌弃。 “几个月而已,瞧你们这点出息。” 几个月?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的狂喜,渐渐化作了茫然。 山君站起身,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里满是不解。 “宫主,莫非......是您记错了?自您离宫,至今,已是一载有余。” 嗯? 一年? 苏清寒支着下颌的手,微微一顿,眉头不经意地蹙了起来。 她满打满算,在外奔波,也不过两三月光景。 难不成,诸天万界,光阴流转,亦有不同。 不过苏清寒并未在这上面纠结太久。 “我不在,家里没乱吧?” 诸葛青上前一步,躬身道:“回主公,十三州府库已尽数清点入册,新法推行,亦无太大阻碍,只是......只是曹氏余孽与地方旧吏勾结,偶有作乱,不过皆是癣疥之疾,不足为虑。” 他抬起头,看着苏清寒,欲言又止。 苏清寒微微挑眉。 “有话就说。” 诸葛青苦笑一声,终是道:“只是主公此行,音讯全无,我等......我等心中没底,寝食难安。” “哦。” 苏清寒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随手一挥。 一样东西,凭空出现在了宝座前的长案之上。 一枚不过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温润如玉,其内有云烟流转的古朴方印。 “东西,我带回来了。” 诸葛青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死死地盯着那枚方印,呼吸,都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国器! 殿内一众文武,却是面面相觑。 他们之中,大多数人,根本不知这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只是看诸葛先生那般神情,便知此物,绝非凡品。 可...... 就为了这么一枚瞧着不过是玉石雕琢的印章,让宫主孤身在外,奔波一年之久? 这未免也太...... “宫主,此物......” 纪不灵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问起。 他乃沙场宿将,于这等玄之又玄的事物,向来是一窍不通。 苏清寒靠在宝座上,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只是将目光,不咸不淡地,落在了诸葛青的身上。 诸葛青心领神会。 他转过身,面向众人,深吸了一口气。 “诸位可知,先前联军阵中,那面被宫主一剑斩碎的雷鼓灵旗?” 众人点头。 那一战,他们记忆犹新。 “那,便是前朝国器。” 诸葛青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只可惜,那不过是一件残次品。” “而宫主带回来的这枚寒烟印,才是一件真正的,足以承载一国气运,沟通此方天地的......镇国神器!” 镇国神器!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便是连纪不灵这等粗犷汉子,此刻亦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诸葛青没有理会众人的惊骇,继续说道: “我沧澜界武道断绝,灵气衰微,数千年来,凝罡境便是武道之巅,为何?” “便是因为,我等与这方天地的联系,早已被斩断!” “没了天地认可,便如无根浮萍,无源之水,前路已绝。” “而此印,便是我等重续仙路的唯一凭证!”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昂,一句比一句振聋发聩。 “有了它,宫主便能于此方天地,开朝立国,受万民认可,聚一界气运!” “届时,灵气复苏,仙门重开,尔等今日所见之瓶颈,皆是坦途!” “凝罡之上,亦有可期!” 轰—— 诸葛青的最后一句话,如一道惊雷,在殿内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轰然炸响。 凝罡之上! 这四个字,对他们而言,是何等遥不可及的奢望? 如今,竟有了实现的可能?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枚静静悬浮的古朴方印之上。 他们终于明白,这一年,宫主究竟是去做了一件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哪里是一枚印章。 这分明是为这方早已沉寂了数千年的世界,为这天下亿万不曾见过真正仙法的生灵,带回来的一线生机! 满殿文武,再也维持不住身形。 他们一个个跪伏于地,以头抢地,砰砰作响。 这不是在拜君王。 这是在拜道。 拜那一条,断绝了千年,又被人生生续上的通天仙路! 苏清寒看着殿下那乌泱泱跪倒的一片,挥了挥小手。 “行了。” “磕坏了地板,你们自己修。” 声音戛然而止。 诸葛青第一个缓缓起身。 他退后一步,郑重衣冠,对着宝座,再次一揖到底。 “主公此行,为天地续命,为万民开路,青......代天下苍生,谢主公神恩。” 纪不灵与俞跋等人紧跟着站起,一个个面色涨红,胸膛剧烈起伏。 唯有山君这厮,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一边揉着自己发红的额头,一边咧开大嘴。 “俺的亲娘!俺就知道宫主是天上下凡的真仙!” “这下好了,有了这通天仙路,俺老山也能修个长生不老!” 苏清寒看着下方那个活宝,清冷的眸子里,破天荒地,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目光转向诸葛青。 “登基大典,布告天下,这些俗事,你看着办。” 诸葛青躬身应下,只是眉宇间的那份喜色,却又渐渐被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所取代。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头,道:“主公,登基大典,布告天下,皆是应有之义。只是......青有一事,还请主公解惑。” 苏清寒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天路已续,国器已成。”诸葛青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可修行之路,又该如何走?”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脸上的狂喜,皆是微微一滞。 纪不灵性子最直,当即便皱眉道:“诸葛先生,你这是何意?宫主带回了镇国神器,我等只管修行便是,还愁什么?” “如何修行?”诸葛青苦笑一声,环视众人,“我沧澜武道,止步于凝罡,其上光景,闻所未闻。便是两大学宫所藏,亦不过是些残篇断简,语焉不详。我等......空有宝山,却不知入门之径。” 一番话,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殿内刚刚升腾起的那股火热气氛,于顷刻间荡然无存。 是啊。 凝罡之上是什么? 怎么修? 没人知道。 断绝了千年的路,即便被人重新接上,可走在这条路上的人,早已忘了该如何迈步。 众人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心,又沉了下去。 然而,苏清寒却随手一拂。 一枚通体玄黄的玉简,自她袖中飞出,落在众人身前。 “这...这是?”山君挠了挠头。 “一部功法罢了。” 诸葛青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枚玄黄玉简,声音干涩。 “敢问主公,此法......可通凝罡之上?” 苏清寒没有回答。 她自那张空置了一年的宝座上,缓缓起身。 一步,一步。 自高高的台阶之上,走了下来。 “尔等可知,此方天地,早已无风雨可祝,无山海同欢。天不佑此界,久矣。” “星移斗转,沧海桑田,于尔等眼中,是万古不变,于我眼中,不过是囚笼之景。这人间烟火,亦不过是残烛微光,随时都可能熄灭。” “万族之争,我界落败,先辈喋血,遮蔽天机,才换来这苟延残喘的数万年,可这囚笼,终有被发现的一日,届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一番话,如万钧雷霆,砸在众人心头。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这位宫主,行事总是这般急切,为何她要孤身一人,远赴异界。 原来,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在这片自以为安稳的天地之外,早已是悬崖万丈。 “此法,自我而出,为《大全千法》。” “不设根骨之限,不问天资高低,凡有志者,皆可修行。” 第201章 告天下士族书 一纸诏书自扬州府出,快马八百里加急,过大江,越高山。 短短几日之间,竟是传遍大邺十三州。 天下,要有新皇帝了。 此消息一出,无数人猛然的回想起来。 自一年前八荒宫主以雷霆之势席卷天下,覆灭五大诸侯,这天下便已姓苏。 所有人都以为,新皇登基,不过是旦夕之事。 可谁曾想,那位神秘的八荒宫主,竟是就此销声匿迹,整整一年,音讯全无。 天下虽定,可那龙椅,却空悬了一年之久。 此事,早已成了街头巷尾最大的悬案。 ... 北地,幽州。 寒风凛冽,城中一座茶楼里,却是人声鼎沸,热气蒸腾。 说书先生正讲到八荒宫一统天下的最后一战,口沫横飞。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八荒宫主自千军万马中踏空而行,一道流光从天而至,竟是将百万联军,灰飞烟灭!!” “好!!!” 一时间,满堂喝彩。 角落里,一个行商打扮的中年人撇了撇嘴,端起茶碗,吹开浮沫,慢悠悠地道:“你们这是没去过扬州府,没见过那座八荒宫。” 邻桌一个背着长剑的年轻江湖人闻言,来了兴致。 “哦?老哥给说道说道?” 那商人放下茶碗,脸上带着几分亲眼见过的优越感。 “说出来怕吓着你们......那座宫殿,哪里是人造的?我听扬州府的亲戚说,是那八荒宫主施展仙法,从地里头长出来的!琉璃作瓦,白玉为阶,那叫一个气派,跟天上的仙宫似的!” “胡扯!”一个酸秀才听不下去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一派胡言!” 商人也不恼,只是嘿嘿一笑。 “信不信由你,我还听说,那位宫主,生的那是貌比天仙,凡人看一眼,便要折寿十年。” “咦,这是为何?”年轻江湖人不解。 “因为...魂儿都被勾走了” “......” 便在此时。 一道声音不合时宜的传来。 “放屁!” 一个满脸横肉的屠夫拍着桌子,“俺就听说,那位宫主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青面獠牙,一顿要吃十个活人!不然,如何镇得住那帮悍将?” 众人先是沉默。 随后哄堂大笑。 说书先生见生意被抢,清了清嗓子,又是一拍惊堂木。“各位客官,传闻不可信,传闻不可信呐!要说这位宫主,老朽倒是听过一个准信儿。”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齐齐望向他。 先生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听闻,这位宫主,乃是天上的谪仙人下凡,来渡我等凡俗脱离苦海的!登基之后,便要大开仙门,传下长生不老之法!” 茶楼里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 长生不老? 这四个字,比什么绝世容颜,什么仙宫宝殿,都要来得更让人心神摇曳。 ... 司州,京城。 一座清幽的府邸内,檀香袅袅。 数十名身着儒衫的老者,正襟危坐。 为首的,是当世大儒,孔继然。 他年逾古稀,须发皆白,在士林之中,声望极高。 便是前朝皇帝见了他,亦要执弟子礼。 扬州府的诏书,也送到了这里。 孔继然手捧着那份明黄的卷轴,看了许久,一言不发。 底下的门生们,早已议论纷纷。 “女子称帝......这......这有违古礼啊!” “噤声!休得妄议!” “可......自古以来,阴阳有序,男女有别,龙椅乃是至阳之位,岂能由一女子端坐?此乃逆天而行,恐招天谴!” 一个年轻些的儒生忍不住反驳道:“可天下是八荒宫主打下来的,她登基,名正言顺,有何不可?” “竖子!你懂什么!”一名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礼法,乃是天地之纲常,是维系人伦的根本!纲常一乱,天下必将大乱!” 争吵声中,孔继然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诏书。 他抬起眼,浑浊的眸子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原本嘈杂的厅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取笔墨来。” 很快,一名弟子小心翼翼地捧来文房四宝,另一人则在长案上,铺开了一张三尺长的雪白宣纸。 孔继然站起身,走到案前,亲手研墨。 墨汁如夜,香气四溢。 他提起笔,饱蘸浓墨,手腕悬于纸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整个厅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位士林领袖。 许久。 他缓缓开口。 “天有天道,地有地则,君臣父子,纲常伦理,此乃万世不易之基石。” “今,有女子欲登九五,倒行逆施,混淆阴阳,此非国之幸,乃万民之祸也。” “老夫虽年迈,尚有一息尚存,便不能坐视礼崩乐坏,纲常倒悬。” 话音落。 笔锋,亦落。 告天下士族书六个大字,力透纸背。 众人纷纷震惊。 这是... 要公开笔伐那位新圣上啊! 有的人,甚至脸都绿了。 “师尊...此文一出,再无转圜余地,那新帝......” “住口!”孔继然猛地一拍桌案,“她也配称新帝?不过一介妖女,以杀戮窃国!老夫食君之禄,读圣贤之书,若坐视此等牝鸡司晨、纲常倒悬之举而一言不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历代先贤!” 他环视一周,看着那些面带忧色的门生故旧,自然知道他们在担忧什么。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我等读书人,便是这天下的脊梁!她能杀尽百万兵甲,难不成,还能杀尽这十三州的读书人,杀尽天下的门阀世家么?” 说到这里,他脸色稍缓,慢悠悠道:“没了我们,谁为她治理州县?谁为她安抚万民?谁为她征收税赋?” “此,便是我等的倚仗!” 堂内众人原本动摇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是啊。 治国,靠的不是打打杀杀。 她苏清寒再强,终究只是一个人。 她不敢,也不能,与整个天下士族为敌。 很快,数十份用火漆封口的檄文,通过孔府的隐秘渠道,送往大邺十三州的各个角落。 第202章 雪是什么颜色 青州,琅琊王氏。 一处暖阁内,熏香袅袅。 当代家主王伯安,一个瞧着不过四十许的中年人,正将那份檄文随手扔进一旁的火盆里。 纸张遇火,瞬间蜷曲,化作一缕青烟。 “父亲!您这是......” 他的嫡长子王琰又惊又急,“这可是孔夫子亲笔,号召天下共讨妖女,我王氏乃执青州士族牛耳,怎能......” “闭嘴!共讨?拿什么讨?拿你们的嘴皮子,还是拿笔杆子?” 他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孔继然那老匹夫,是书读多了,把脑子读傻了,他以为天下还是百年前的天下?他以为这天下,还是讲道理的天下?” “可......可她终究是个女子,若我等士族联合起来,以天下大势逼之,她未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天下大势?”王伯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放下茶碗,看着自己这个尚显稚嫩的儿子,冷笑一声。 “我问你,一年前,五大诸侯,兵锋可盛?声势可足?算不算天下大势?” 王琰语塞。 “结果呢?”王伯安的声音冷了下去,“如今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你现在跟我说,孔继然那几千个摇笔杆子的门生,比那百万大军还厉害?” 暖阁内,一时间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王伯安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院中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疲惫。 “传我的话,闭门谢客,约束族人,不得妄议扬州府事,另外,放出声势,我琅琊王氏,恭贺新皇登基。” ... 兖州,陈郡谢氏。 谢氏宗族的祠堂内,几十名族中长老齐聚一堂。 为首的太公谢玄,年近九十,此刻却是精神抖擞。 他将孔继然的檄文重重拍在桌上,声如洪钟:“天赐良机!这正是我陈郡谢氏,重回天下中枢的天赐良机!” 一名长老忧心忡忡地开口:“太公,那苏氏手段狠辣,五大诸侯的下场还历历在目,我等若是......” “糊涂!”谢玄猛地一顿拐杖,“此一时,彼一时!她苏清寒当初为何能赢?靠的是她手下那帮杀才!可如今是要治国!治国,能靠那些只懂杀人的粗鄙武夫吗?她离不开我们!离不开天下士族!” 他站起身,在堂中踱步,越说越是激动。 “孔夫子这把火,烧得好!烧得妙!我等要做的,就是再添一把柴!” “她不是要登基吗?好啊!让她登!但登基之后,这朝堂之上,该由谁来辅佐?这十三州的官吏,该由谁来出任?这天下,该遵谁家的法度?” “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若无我等士族点头,她那龙椅,坐不稳!” 众人闻言,眼神纷纷亮了起来。 是啊! 他们怕的,是苏清寒掀桌子不玩了。 可如今她要登基称帝,要当皇帝,那就要遵皇帝的规矩! 一人问道:“那太公的意思是?” 谢玄的脸上,露出一抹老谋深算的笑意。 “传信给太原温氏,就说,老夫想请他来陈郡,喝杯茶,顺便......商量一下,这新朝的官,该怎么分。” ... 一时间,天下暗流涌动。 有的世家如琅琊王氏,选择了蛰伏观望,甚至暗中示好。 有的,则如陈郡谢氏一般,嗅到了机会的味道,开始积极奔走,串联各方。 他们或许目的各不相同,有的真心想匡扶社稷,有的想借机攫取更大的利益,有的,则是想拥立一位更听话的新君。 但他们的行动,却出奇地一致——向司州旧都汇聚。 短短十数日,原本已经有些清冷的旧都,竟是车水马龙,人满为患。 孔府门前,每日里前来拜见的各地名士、世家子弟,络绎不绝。 他们联合了上万名天下读书人,联名上书,洋洋洒洒数万言,请求苏清寒“顺应天人之道,退位让贤”,以安天下。 檄文,送去了扬州。 他们自信满满,觉得苏清寒,必然会与他们讨价还价。 届时。 这新朝的规矩,还不是靠他们拿捏? 杀? 杀了孔继然,士林便会群起而攻。 杀了他们这些上万联名的士子,天下读书人的心,便彻底死了。 这天下,也就乱了。 他们不信,那个想当皇帝的女人,敢冒这个风险。 孔继然站在府邸的高楼之上,看着下方一张张群情激奋的脸,看着那份凝聚了天下士族意志的万言书,他须发皆张,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气,充斥胸膛。 他对着这满城风雨,对着这天下人心,缓缓开口,声音传出很远。 “民心,即天心。” “老夫,等着她的答复。” ... 扬州府,八荒宫。 凌霄殿内,苏清寒正靠在宝座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从山君手中顺手拿来的志怪小说。 殿外,风雪依旧。 诸葛青一身青衣,踏雪而来,步履从容。 他走到殿下,躬身行礼。 “主公。” 苏清寒头也未抬,只是嗯了一声。 诸葛青自袖中取出两份卷宗,双手呈上。 “司州孔继然,发檄文声讨主公,言女子称帝,有违天纲,北方七十二家士族联名响应。” “更有崔氏,联合王、卢、温等北方大族,上书请愿,恳请主公顺应天意,另立新君。” 苏清寒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 “就这些?” 诸葛青点头:“地方上还有些不成气候的,摇旗呐喊而已。” 苏清寒将那本志怪小说合上,随手丢在一旁。 她支着下颌,看着殿外那片白茫茫的天地,沉默了许久。 她搞不懂。 真的搞不懂。 自己不过走了一年。 这天下人,莫非就已经忘了那五大诸侯,是怎么死的么? 她没有对这些士族门阀动手,已经算是格外开恩。 如今,竟是倒反天罡。 整个大殿,安静得只剩下风雪声。 诸葛青垂手而立,亦是一言不发。 良久。 苏清寒忽然开口,“你说,雪是什么颜色?” 诸葛青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问出这么个问题。 他思索片刻,答道:“回主公,雪,本无色。” “哦?” 苏清寒漠然俯视着他。 “可我想看看,红色的雪。” 第203章 告天下求贤书 诸葛青立于殿下,垂手,静候。 如今的他,自然知道苏清寒什么意思。 那句“我想看看红色的雪”,并非一句随口的玩笑。 他要做的,不是去问为何,而是去想如何。 杀一个天下闻名的大儒,不难。 难的是,如何让这一场雪,红得璀璨,红得惊心动魄,红得让后世千年,无人再敢质疑龙椅上那位的意志。 “传我谕令。” 苏清寒缓缓开口。 “昭告天下,新朝登基大典,定于半月之后。” 诸葛青心中一凛。 “另,草拟《告天下求贤书》,恭请司州孔继然,及天下名士,共赴扬州,观礼。” “......” 诸葛青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恭请? 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主公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苏清寒看也未看他,只是淡淡地补了一句。 “措辞,恳切些。就说,新朝初立,礼法不彰,朕之一介女子,不明教化,诚邀诸位大儒前来,匡正礼法,辅弼新君。” 诸葛青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连忙低下头。 “臣,遵旨。” ... 一道谕令,一封求贤书。 自扬州府而出,再一次,以一种远超战报的速度,传遍了十三州。 这一次,天下是真的沸腾了。 如果说,先前孔继然的檄文,只是在士族门阀的圈子里掀起波澜。 那八荒宫这份《告天下求贤书》,便是在这片波澜壮阔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真正的惊雷。 司州,孔府。 当那名来自扬州府的信使,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将那封辞藻华丽,言辞恳切的《求贤书》恭恭敬敬地递到孔继然手中时。 整个司州城,都安静了一瞬。 而后,便是山呼海啸般的哗然。 “这......这是何意?” “服软了?那妖......那位,终究是怕了?” “邀请孔夫子去匡正礼法?辅弼新君?这不就是说,这天下,还得听咱们读书人的?” 孔府之内,更是炸开了锅。 前几日还义愤填膺,高呼着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士子们,此刻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 他们......赢了? 就凭着一纸檄文,就凭着这万名士子的联名上书,竟真的逼得那位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低头了? 孔继然手捧着那份求贤书,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三遍。 每一个字,都透着谦卑。 每一句话,都写满了恭敬。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府外那一张张激动、崇拜、狂热的脸,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气,直冲天灵。 他做到了。 他孔继然,以读书人的风骨,以天下大势,堂堂正正地,压住了那位不可一世的八荒宫主! “哈哈......哈哈哈哈!” 他须发皆张,放声大笑,笑声传出很远。 他将那求贤书高高举起,对着满堂宾客,对着府外那数千翘首以盼的士子,朗声道:“新帝有诏,邀我等共赴扬州,匡扶社稷!” “诸位,随老夫......上京!” “匡扶社稷!我等愿随夫子,共赴扬州!” “天佑斯文!天佑斯文啊!” 一时间,整个孔府,乃至整个司州城,都沉浸在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之中。 陈郡谢氏的太公谢玄,当场便抚须大笑,对着身旁的几位世家之主道:“老夫说什么来着?她要坐那龙椅,便离不开我等!此去扬州,这新朝的尚书令一职,我谢氏,当仁不让!” 太原温氏的家主亦是红光满面:“吏部天官,掌天下官吏升迁,舍我温氏,其谁敢当?” 有人高声道:“依我看,当务之急,是废黜那八荒宫的所谓新法!什么有能者上,无能者下,简直是笑话!寒门草芥,也配与我等同朝为官?” “正是!正是!待见了那位女帝,定要让她下旨!”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登基大典之后,新朝的朝堂之上,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分列两班,继续执掌这天下权柄的景象。 至于那位高坐龙椅的女子? 不过是个需要他们点头,才能安稳坐天下的傀儡罢了。 人群的角落里。 琅琊王氏的嫡长子王琰,看着眼前这狂热的一幕,眉头,却是不由自主地紧紧锁了起来。 他身旁的一位族叔,亦是满脸忧色,低声道:“大郎,此事......怕是有些蹊跷。” 王琰点了点头,“那位宫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五大诸侯百万联军说灭就灭,如今,会怕孔夫子这几句笔伐?” 这话说得极轻,却让那族叔听得一个哆嗦。 是啊。 这不合常理。 这不像那位一剑可斩百万师的八荒宫主的性格。 宴至酣处,一名颇有才名的中年士子,站起身,对着孔继然,深深一揖。 “夫子,学生有一提议。” “哦?讲来听听。”孔继然醉眼惺忪。 那士子朗声道:“夫子此番以一人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此等功绩,当彪炳史册! 我等此行,一路之上,未免枯燥。 不若效仿前朝兰亭雅集,以诗会友,以文唱和,待到了扬州,便将这沿途诗篇,集结成册,于天下流传! 一来,可彰显我等文人风骨;二来,亦是为夫子此行,谱一曲千古流传的赞歌!” “好!!” 此言一出,满堂喝彩。 “此议甚好!我等当以‘匡正’为题,各赋诗一首,以记此行盛事!” “当选出魁首,以彰夫子不世之功!” 谢玄抚须大笑:“甚好!甚好!老夫便来做这个评判!” 一时间,众人皆是摩拳擦掌,文思泉涌。 特别是那些年轻的读书人,更是激动无比。 新朝的女帝,已经被孔夫子拿捏。 也就是说,孔夫子的一句赞许,便意味着日后平步青云的通天大道。 只要能抱紧孔夫子这条大腿,取悦了这位未来的百官之首,还愁没有锦绣前程? 有人当场便开始摇头晃脑,低声吟哦。 有人则铺开纸笔,奋笔疾书。 不过半个时辰,便有数十篇诗文,呈到了谢玄与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面前。 “一纸檄文动京华,万千士子赴天涯。不为封侯觅拜相,只为纲常正家国。” “好!好诗!” “牝鸡司晨天下乱,圣人一怒风云变。此去扬州非等闲,要将乾坤重倒转。” “嗯,亦是不俗!” 一张张充满了慷慨激昂,充满了对自身功绩的赞美,充满了对那位女帝含沙射影的贬低的诗文,被大声地念了出来,引来一阵又一阵的喝彩。 孔继然听得是眉开眼笑,一杯接着一杯,已然是酩酊大醉。 他站起身,摇摇晃晃,指着扬州府的方向,舌头都有些大了。 “她......她一个女娃娃,懂什么叫治国?懂什么叫礼法?这天下......终究......终究要靠我们......” 第204章 士族的崛起 扬州府,如今已改称神都。 自一年前苏清寒下令迁都于此,这座江南名城,便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疯狂地向外扩张。 昔日的街巷被拓宽,旧时的坊墙被推倒,一座座崭新的楼阁拔地而起,气象万千。 若从高空俯瞰,整座神都,便如一头蛰伏于江南水乡的洪荒巨兽,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吞云吐雾,搅动天下风云。 只是此刻,这头巨兽的心脏,八荒宫内,气氛却有些压抑。 纪不灵一身玄甲,在堂中来回踱步。 “诸葛先生!末将实在是想不通!” 他猛地停下脚步,对着坐在上首,正慢条斯理品着茶的诸葛青,一抱拳,声如闷雷。 “那帮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末将愿提三千铁骑,连夜奔袭司州,将那孔老匹夫的人头,悬于神都午门之上,以儆效尤!” 他对面,一身文士袍的俞跋,亦是眉头紧锁。 “纪将军,稍安勿躁。”他虽出言劝阻,但话锋一转,同样看向诸葛青,“只是......先生,主公此举,确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今宫中上下,人心浮动,皆在揣测主公圣意。长此以往,恐生变数。”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当初苏清寒孤身远行,这二人与云一、山君等八位凝罡九重,便是这八荒宫的擎天之柱。 一年来,他们南征北战,剿灭余孽,不知杀了多少人,才换来这海晏河清的太平局面。 可如今,一群只会在嘴皮子上逞英雄的读书人,几句笔伐,几篇檄文,竟引得主公“低头服软”,不惜下《求贤书》去请。 这让纪不灵这等沙场宿将,如何能忍? 诸葛青放下茶盏,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二人一眼。 “主公的志气,需要靠杀几个读书人来长?” “主公的威风,又岂是他们几句酸话就能灭的?” 两句反问,让纪不灵与俞跋齐齐一窒。 诸葛青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殿外那飘飘洒洒的雪,声音听不出喜怒。 “主公请他们来,是让他们来观礼的。你们要做的,是把这场登基大典办好。至于别的......”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到时候,你们自然就懂了。” 就在此时,一声粗豪的嗓门,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的脚步声,自堂外传来。 “懂个屁!俺老山就想不明白!” 话音未落,一个赤裸壮汉,便已掀开门帘,大步走了进来。 正是山君。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愤道:“一群细皮嫩肉的读书人,叽叽歪歪,吵得俺脑仁疼!主公也是,先生你也是!跟他们废什么话?” “若是宫主她忌惮天下人的脸色,俺直接派几只小妖,趁夜摸过去,一口一个,吃干抹净,多省事!到时候骨头渣子都给他们扬了,看他们还怎么匡扶社稷!” 这话一出,纪不灵与俞跋对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 诸葛青挥了挥手,“行了,此事休得再提。主公自有深意。你们与其在这里胡乱揣测,不如去各司其职,确保大典万无一失。” “是。” 纪不灵与俞跋虽然心中仍有不忿,却也不敢再多言,躬身领命而去。 山君哼哼唧唧地站起身,临走前,还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宫主走了一年,回来之后怎么变得这般小女儿姿态......” 声音渐远。 堂内,又恢复了安静。 诸葛青独自一人,立于窗前,看着外面那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这一年来,他殚精竭虑,调理阴阳,将这初定一统的天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神都的营造,新法的推行,军务的整饬,税赋的改革...... 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耗尽心血。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苏清寒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天下。 那绝不是一个需要靠屠戮来维持威严的天下。 但,也绝不是一个能容忍有人挑衅她威严的天下。 那些自以为是的士族,那些沉浸在文人风骨中的大儒,他们将主公的退让,当成了软弱。 他们以为,自己赢了。 他们以为,自己将要成为这新朝的功臣,继续执掌这天下的权柄。 何其可笑。 就在此时,一名玄鸦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 “先生。” “说。” “孔继然一行,已过淮河。沿途州县士绅,纷纷设宴款待,队伍愈发壮大,如今已有近三千人。他们一路设宴赋诗,自比匡扶社稷之功臣,声势浩大。” “赋诗?” “是,据说已得佳作数百篇,准备集结成册,于登基大典之后,献给主公,名曰《匡正集》。” “《匡正集》......好名字。” ... 车队浩浩荡荡,绵延十数里。 自司州南下,沿途所过州县,无不望风而迎。地方上的士绅名流,提着酒,牵着羊,早早便在官道旁候着,只为能与孔夫子的车驾说上一句话,或是给谢太公敬上一杯酒。 队伍,便如滚雪球一般,愈发臃肿。 初时不过千人,待到渡过淮水,已是浩浩荡荡三千余众。马车、仆役、护卫,将官道堵得水泄不通。 “好一个要将乾坤重倒转!气魄雄浑,当为此次《匡正集》的压卷之作!” “我看未必,”太原温氏的家主摇了摇头,指着另一篇,“此句方显我辈风骨,当为魁首。” 几人争论不休,最终,目光都落在了上首闭目养神的孔继然身上。 “夫子,您看?” 孔继然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眸子里,带着一丝酒后的餍足。 “都好,都好啊。” 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再争。 “诗词不过小道,我等此行,乃是为天下立规矩,为万世开太平。” 车厢内,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夫子所言极是!” 便在此刻,众人已能遥遥望见神都那高耸入云的城郭轮廓。 “快看!那就是神都!” “嘶......好一座雄城!这......这真是人力能造出来的?” 队伍中,爆发出一阵惊叹。 不同于司州旧都的古朴厚重,眼前的神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 一名老儒生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吹着胡子道: “将都城立于这江南水乡,本就是不智之举!此地脂粉气太重,靡靡之音盛行,毫无帝都气象!” “刘夫子说的是!帝都,当在中原洛阳,襟带河洛,控扼天下!待见了那位女帝,定要让她下旨,还都司州!” “正是,正是!” 第205章 士族入城 神都城外,官道之上。 车马如龙,旌旗招展。 三千士子,浩浩荡荡。 这支由司州而来的队伍,与其说是赴京观礼,不如说更像是一支得胜还朝的大军。 为首的几辆马车,更是奢华无比,由八匹神骏的北地大马拉着,车厢内外,皆有仆役小心伺候。 “这便是神都?哼,好大的手笔,却也俗不可耐。” “刘夫子此言差矣。”同车的另一人摇着扇子,笑道,“此非俗,乃是威。穷尽天下之财,筑此一城,为的,便是要让天下人知晓,何为八荒宫。” “不过是沐猴而冠,暴发户的心性罢了。”那刘夫子冷哼一声,“帝王之都,贵在底蕴,贵在气象。想我司州旧都,一砖一瓦,皆有千年故事。此城虽雄,却无根骨,不过空中楼阁,风一吹,便散了。” 孔继然端坐于最华丽的那辆马车之中,隔着纱帘,望着外面。 他微微皱眉,捻了捻自己雪白的长须。 “失于中正平和,流于奇技淫巧,非帝王之都,乃霸者之城也。” 车厢内,几名随行的世家之主与大儒纷纷点头附和。 “夫子所言极是!此城匠气太重,毫无文气可言。” “待面见新帝,定要奏请还都!司州旧都,方是龙脉所在!” 车队行至城门下。 早有两列身着玄甲的士卒,肃立于道路两侧,甲胄鲜明,戈矛如林,一股铁血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队伍中那些养尊处优的士子,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不少人当场便白了脸,不敢再高声阔论。 城门处,站着两人。 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青衣的文士,面容俊秀,气质温润,正含笑望着缓缓驶来的车队。 他身旁,则是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 “那穿青衣的,便是诸葛青。”谢玄压低了声音,“此人乃是那新帝心腹,如今八荒宫的军政大权,大半握于其手......” “哦?”温氏家主眯了眯眼,“瞧着不过一介书生。” “书生?呵...你怕是不知道,他背后的身份。” “什么身份?” “学宫的人。” “学宫......” 温氏家主皱起了眉头。 他们这些士族大家,自然知道两大学宫。 “至于他旁边那个老头,叫云一,原是飞云山庄的大长老,如今在八荒宫里,也算说得上话。此人没什么心机,倒是可以拉拢一二。” 马车停稳。 孔继然在弟子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身后,谢玄、温氏家主等一众世家领袖,亦是鱼贯而出。 诸葛青与云一迎了上来。 “晚生诸葛青,见过孔夫子,见过诸位前辈。” 诸葛青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孔继然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二人,开口问道:“陛下,可在宫中?” 他口称陛下,语气里却没有半分敬意,倒像是在质问。 诸葛青依旧面带微笑:“陛下已为夫子与诸位前辈备下洗尘宴,请。” 一行人,就这般在八荒宫士卒的护卫下,穿过长长的御道,走入那座传说中由仙法筑成的凌霄殿。 殿内,温暖如春。 百余张坐席分列两侧,席上早已摆满了奇珍异果,佳酿琼浆。 只是,那最高处的宝座之上,空无一人。 孔继然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他们来了,那位新帝,竟不出面迎接? 这便是她求贤的态度? 谢玄等人亦是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皆有些不快。 “诸位前辈,请入座。”诸葛青仿佛没有看到他们脸上的不悦,依旧笑意温和,“主公偶感风寒,不便见客,特命晚生代为招待,还望诸位海涵。” 偶感风寒? 你特么什么实力,自己心里没点逼数么? 这借口,未免也太敷衍了。 众人心中冷笑,却也不说破,各自寻了位置坐下。 孔继然当仁不让,坐于左侧首位。 他坐下之后,既不饮酒,也不食果,只是将目光投向诸葛青,开门见山。 “诸葛先生,客套话,便不必多说了。” 他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 “老夫此来,只为三件事。” 诸葛青端起酒杯,对着孔继然遥遥一敬,洗耳恭听。 “其一,女子称帝,牝鸡司晨,终究有违天道人伦,陛下既有匡扶天下之心,便当退居幕后,于宗室之中,择一贤良男子,承继大统,如此,方能上应天心,下安民意。” 此言一出,殿内那些随行而来的士子,纷纷抚掌,以示赞同。 诸葛青脸上的笑容,不变分毫。 孔继然顿了顿,继续说道:“其二,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八荒宫所推行之新法,太过荒谬,且有违纲常,当尽数废黜。朝堂官吏,当由天下士族之中,择贤而任。如此,方能政通人和,国祚绵长。” “其三,”孔继然的声音,陡然高了几分,“还都司州!神都虽好,终非王气所在。此乃定国之本,不容商议!” 三件事,说完。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诸葛青的身上,等着他的答复。 谢玄端着酒杯,嘴角噙着一抹老谋深算的笑意。 他知道,这是孔继然在漫天要价。 接下来,便是他们这些世家,就地还钱的时候了。 吏部尚书,户部侍郎,十三州的刺史......这些,才是他们真正在意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诸葛青听完,竟是抚掌一笑。 “夫子所言,句句在理,振聋发聩,晚生佩服。” 他站起身,对着孔继然,深深一揖。 “主公临行前,曾有交代。言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凡事,皆可由孔夫子与诸位前辈,商议着办。” “......”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懵了。 就这么......答应了? 连价都不还一下? 那他们准备了一路的唇枪舌剑,那些为了争夺官职而想好的说辞,岂不是......全都白准备了? 孔继然亦是一愣,他看着诸葛青那张真诚无比的脸,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反倒是云一,激动得满脸通红,站起身来,大声道:“哎呀!孔夫子果然是当世圣人!有您老人家在,何愁天下不定啊!来来来,老朽敬您一杯!” 谢玄等人面面相觑,脸上那副智珠在握的表情,僵在了那里。 第206章 我要,君,临,天,下 诸葛青直起身,环视众人,笑道:“诸位前辈,登基大典在即,此次大典,非同小可。为彰显对诸位前辈的敬重,特意在大典处,为诸位修筑了一座观礼台。位置绝佳,届时,诸位便可在台上,亲眼见证新朝的诞生。” 众人闻言,心中虽然疑虑,可也没有想太多,一个个红光满面,纷纷举杯,向诸葛青遥敬。 登基大典,专门为他们修筑了一座观礼台。 这是何等的殊荣! “诸葛先生客气了!我等定当竭尽所能!” “为陛下分忧,乃我等分内之事!” 气氛,再一次热烈了起来。 酒过三巡,诸葛青状似无意地提起:“晚生听闻,诸位前辈此行,一路诗文唱和,得佳作无数,更是集结成册,名曰《匡正集》,不知晚生可有幸,拜读一二?” 提到《匡正集》,孔继然更是得意,抚须笑道:“不过是些游戏之作,待大典之后,老夫自当献于陛下,以博陛下一笑。” “那可真是太好了。”诸葛青的脸上,笑容愈发温和。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对着众人,再次行了一礼。 “时辰不早,晚生便不多扰诸位雅兴。驿馆早已备好,诸位今夜好生歇息。” ... 是夜。 凌霄殿顶,覆着一层薄薄的霜白,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玉石般的光泽。 苏清寒独自一人,坐在殿脊之上,一条腿随意地垂着,另一条腿曲起,手臂搭在膝盖上,俯瞰着脚下这座灯火璀璨的不夜雄城。 风很冷,吹起她未曾束起的青丝,拂过那张毫无瑕疵的侧脸。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万家灯火在下,无垠星河在上,天地之间,仿佛只余她一人。 脚下的神都,是她的作品。自拔地而起的那一刻,这座城的每一寸肌理,便都烙上了她的意志。 她能感受到这座城池的呼吸,能听到那大街小巷里,无数生灵汇聚而成的,名为人间烟火的嘈杂声响。 很吵,但她不讨厌。 身后,传来极轻微的声响。 “主公。” “他们闹完了?”苏清寒没有回头,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飘忽。 “回主公,宴席已散,孔继然等人,已在驿馆歇下。” “其他的呢?” “谢玄与温氏等人,已在席间为新朝六部九卿的归属,争得面红耳赤。” 苏清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那本《匡正集》,你瞧过了?” “瞧过了。”诸葛青自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双手呈上,“诗三百,佳作寥寥,怨气与傲气,倒是冲天。” 苏清寒没有接,只是道:“念一首来听听。” 诸葛青略一沉吟,挑了那首被众人推为压卷之作的诗。 “牝鸡司晨天下乱,圣人一怒风云变。此去扬州非等闲,要将乾坤重倒转。” 念罢,他静立原地,不再言语。 夜风,似乎更冷了些。 苏清寒终于回过头,清澈的眸子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她看着诸葛青,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这位智计无双,早已见惯了生死与人心的谋主,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你说,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诸葛青垂下眼帘,“在他们眼中,主公已是笼中之鸟,天下是盘中之餐,他们要做的,不过是商量好如何分食。” “有意思。” 苏清寒站起身,走到殿脊的边缘。 “我以前,也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们总觉得,世界就该按照他们熟悉的规矩来运转。他们相信流程,相信资历,相信人脉,相信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潜规则’。他们觉得,只要按着规矩来,就算不能赢,也一定不会输。” “他们以为,掀桌子的人,是小孩子脾气,是莽夫行径,成不了大事。” “他们永远也想不明白,有的人,从坐上牌桌的那一刻起,想的就不是怎么赢下这一局。” 诸葛青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得更低。 “杀光他们,很简单。” “纪不灵早就等不及了,山君甚至想把他们当夜宵。可杀了,然后呢?” “往后千年,总会有侥幸之人,打着他的旗号,来恶心我。”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可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我不喜欢麻烦。” “所以,我要一次性,把所有心怀侥幸的人,心底里那点不切实际的念想,全都碾碎。” “我要告诉这天下人,上天下地唯吾独尊,龙吟生威万物下拜,此方世界最强者,是我苏清寒。”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诸葛青。 “我要,君,临,天,下!” ... 登基大典之日,天降大雪。 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落了一夜。待到天光微亮,整座神都,已是银装素裹,天地一白。 与往昔王朝更迭,禁绝万民不同。 今日的神都,四门大开。 自凌霄殿前,到那城南新建的祭天高台,长达十里的御道两侧,站满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百姓。 无论贩夫走卒,无论男女老幼,皆可观礼。 “快看!是孔夫子的车驾!”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只见一列由数百辆马车组成的浩荡队伍,在玄甲士卒的护卫下,缓缓驶来。 为首的,正是孔继然与一众世家之主。 他们今日,皆换上了最为隆重的朝服,一个个精神矍铄,红光满面。 “诸位前辈,观礼台已备好,请。” 诸葛青依旧是一身青衣,立于高台之下,笑意温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看到了一座通体由汉白玉砌成,高达九丈的观礼台。 此台,正对着祭天高台,位置绝佳,视野开阔,足以将整个大典尽收眼底。 台上,早已备好了暖炉、坐席、美酒、佳肴。 “有劳诸葛先生了。” 孔继然抚须一笑,当仁不让,率先走上观礼台。 身后,三千士子鱼贯而入,一个个昂首挺胸,顾盼之间,皆是睥睨天下的自得。 这座专为他们而设的观礼台,在他们眼中,便是那位新帝低头的明证。 是他们此番“匡扶社稷”的功勋之台。 “哼,算她识相。” “待大典之后,便要奏请陛下,将我等此行诗文,颁行天下,以为教化之典范!” 便在此刻。 咚—— 一声悠远的钟鸣,自凌霄殿的方向传来,响彻天地。 广场之上,瞬间安静下来。 万民屏息,翘首以盼。 咚—— 咚—— 钟鸣九响,声震寰宇。 --------------- 昨天账号掉了,注册的是我妈的手机号 一直打不通电话 抱歉 第207章 登基 钟鸣九响,余音袅袅,终是散入漫天风雪。 天地间,一片寂静。 神都十里长街,百万民众,皆在此刻屏住了呼吸。 雪,下得更大了。 那座通体由汉白玉砌成的九丈观礼台上,暖炉烧得正旺,美酒尚温,三千士子却无一人再有心思饮宴。 孔继然端坐于首位,手捻长须,目视前方那座空无一人的祭天高台,神情自若。 可他身后的那些世家之主、大儒名士,脸上那份指点江山的从容,却已悄然褪去几分。 不知为何,心头总有些不安。 忽然。 空中传来一阵声音。 密密麻麻的黑色巨鸟,自风雪中飞来。 他们没有旗帜,没有徽记,五百骑,便如五百尊自幽冥中走出的沉默死神,所过之处,连风雪似乎都凝滞了。 “这是......哪家的兵马?” “我见过边军的精锐,可......可没这等杀气。” 观礼台上,一名出身将门的年轻士子,死死地盯着那队黑骑,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挤出一句话。 “凝罡......五百凝罡境......” 此言一出,台上瞬间死寂。 三千士子,有一个算一个,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凝罡境,放在任何一个州郡,都是坐镇一方的强者。 便是前朝大内,这等高手也不过百人。 如今,这支不过五百人的骑兵,竟人人皆是凝罡? 这是何等恐怖的一股力量! 谢玄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温氏家主脸上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孔继然捻着胡须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眼,望向那条空旷的御道尽头,浑浊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些许凝重。 这确实是示威。 可他依旧觉得,治国,终究不是打打杀杀。 她苏清寒再强,终究要用他们这些读书人来治理天下,安抚万民。 这是阳谋,堂堂正正,避不开,也躲不过。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坐直了身子。 高台之下,山君看得直乐,他捅了捅身旁的纪不灵,努了努嘴:“瞧见没,那老家伙还挺能撑,脸都白了,腰杆子倒还挺得笔直。” 纪不灵冷哼一声,目光扫过观礼台,毫不掩饰其中的杀意。 “一群跳梁小丑,主公也太抬举他们了,还专门给他们修个台子。” “你懂个屁。”山君嘿嘿一笑,“主公这是让他们站得高,看得清。看得清自己是怎么死的。” 诸葛青独自一人,立于祭天高台的最下方,一身青衣,在漫天风雪与遍地玄甲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他听着身后几人的议论,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御道的尽头。 风雪中,有脚步声传来。 不急不缓,一步,一步,仿佛踩着某种天地间的韵律。 没有仪仗,没有华盖,没有前呼后拥的宫人。 只有一人,白衣胜雪,青丝未束,自那御道尽头,踏雪而来。 她走得很慢。 可十里长街,百万民众,却无一人觉得她慢。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身影牢牢吸引。 风雪,似乎都在为她让路。那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在靠近她身前三尺之地时,便会悄然融化,化作最精纯的水汽,继而消散。 她就这般,于风雪中,走出了一条无尘无垢的路。 直至她走到祭天高台之下。 整个神都,鸦雀无声。 苏清寒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的诸葛青、纪不灵、山君等人,最后,落在了那座九丈高的观礼台上。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开始登台。 祭天高台,共九重。 她踏上第一重台阶。 嗡—— 一声轻鸣,自地底深处响起,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地龙,翻了个身。一股肉眼不可见的波动,以神都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大邺十三州,无数武者,无论修为高低,皆在这一刻心头剧震,骇然发觉。 他们感觉到,这方天地似乎......有所变化? 苏清寒踏上第二重台阶。 天穹之上,那厚重的铅云,竟是毫无征兆地,向着四周散开,露出了一片湛蓝如洗的晴空。 一轮煌煌大日,高悬于顶,万丈金光洒落,将整座神都,染成了一片璀璨的金色。 雪,停了。 观礼台上,一片死寂。 一名大儒失手打翻了酒杯,温热的酒水淌了一地,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张着嘴,呆呆地望着天。 这等异象,已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苏清行踏上第三重,第四重,第五重...... 每登上一重台阶,天地间的灵气便会浓郁一分。神都之内,无数草木自那厚厚的积雪之下,抽出新芽,绽开花苞,于这凛冽寒冬之中,硬生生开出了一座满城春色。 待她站上第九重高台之顶。 整座神都的灵气,已是浓郁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苏清寒立于中央,环视脚下跪伏的万民,神情淡漠。 诸葛青一步步走上高台,来到她的身后,展开一卷明黄的诏书。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神都每一个人的耳中。 “天道崩摧,仙路断绝,万灵沉沦,已历万载。” “今,八荒宫主苏清寒,承天景命,于域外寻得镇国神器,重续仙路,再开天门。” “革大邺旧号,建新朝,国号为‘武’。” “以武立国,以武安邦,以武镇天下。” “愿我武朝子民,人人如龙!” 话音落。 苏清寒缓缓抬起手。 一枚通体温润如玉,其内有云烟流转的古朴方印,自她掌心,冉冉升起。 寒烟印! 她将那方印,托于掌心,高高举起。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自九天之上传来。 一道粗壮如山岳的金色光柱,自那煌煌大日之中,轰然垂落,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那枚小小的方印之上。 整个沧澜界,在这一刻,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无数名山大川,地底灵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唤醒,沉寂了万年的灵气,如火山喷发,冲霄而起,汇入那贯穿天地的金色光柱之中。 灵气复苏! 真正的灵气复苏! 第208章 信我能予其未来者 金色光柱贯穿天地,其势煌煌,仿佛自开天辟地以来,便已存在。 沧澜界在颤抖。 不是畏惧,是欢欣,是沉寂了万载之后,终于得以舒展筋骨的酣畅淋漓。 神都之内,自积雪下破土而出的百花,开得愈发绚烂。 街头巷尾,无数百姓只觉一股暖流淌遍四肢百骸,常年劳作留下的暗疾,竟在这金光沐浴下,消散无踪。 “神仙!是神仙下凡!” “陛下是真龙天女!” 山呼海啸般的叩拜声,自神都的每一个角落响起,汇成一股肉眼可见的磅礴愿力,冲霄而起,融入那道金色光柱之中。 祭天高台之下,纪不灵只觉体内凝罡境的修为壁垒,竟有了松动的迹象。 山君更是仰天发出一声畅快的咆哮,周身妖气翻腾,竟比往日精纯了不止一倍。 唯有那座九丈观礼台上,死寂一片。 三千士子,有一个算一个,尽皆失语。 他们自幼饱读诗书,信奉的是圣人言,是天地纲常。 可眼前这改天换日,令冬日生春,枯木发芽的景象,却在他们毕生所学之外。 孔继然端坐于首位,身形依旧挺直,可那藏于宽大袖袍之下的双手,却已死死攥成了拳头。 金光缓缓敛去,天地重归清明。 那轮悬于高空的煌煌大日,依旧散发着温暖的光。 苏清寒立于高台之巅,白衣随风而动,俯瞰着脚下众生。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座观礼台上。 “孔继然。” 孔继然身子一震,猛地抬起头。 “你说女子称帝,有违天纲,逆乱阴阳。” 苏清寒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我问你,何为天?何为纲?” 来了。 观礼台上,无数士子精神一振。 纵然你有通天彻地的神仙手段,可论起这经义大道,我等读书人,岂会输你一个女子? 孔继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缓缓站起身,身后三千士子,亦随之起身,仿佛只要站着,便能给他无穷的底气。 他整理衣冠,对着高台,朗声道:“天者,理也!纲者,常也!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此乃三纲,是维系人伦之根本!陛下虽有神威,亦不能悖逆此万古不易之常伦!阴阳倒悬,乾坤错位,必生大乱!” 他引经据典,洋洋洒洒,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正气凛然。 身后,立刻传来一片附和之声。 “夫子所言极是!此乃圣人教化,天地至理!” “陛下当顺天应人,方是天下之福!” 他们不信,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与圣人经典为敌。 然而,高台之上。 苏清寒只是微微摇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失望。 她甚至懒得反驳。 她的目光,越过孔继然,落在了他身后的谢玄、温氏家主等人身上。 “你们上书,让我另立新君,言称无你们,天下无人治理。” “那我再问。” “何为国?何为民?” 谢玄等人心中一凛,正欲开口。 苏清寒却不给他们机会。 她抬起手,那枚寒烟印缓缓自她掌心飞起,悬于半空。 印中,有云烟流转,聚散不定,映照出山川河流,日月星辰。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错了。” 苏清寒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向脚下这座刚刚复苏的雄城,指向那城外广袤无垠的十三州大地。 “天,是我脚下的这片土地。” 她收回手指,并指如剑,轻轻一划。 嗡—— 一声清越的剑鸣,自虚空中响起。 神锋出现在她身侧,剑身澄澈,锋芒毕露,剑意直冲云霄。 “纲,是我手中的剑。” 她目光扫过台下那五百玄鸦卫,扫过纪不灵、山君,扫过那十里长街,无数对她顶礼膜拜的百姓。 “国,是愿随我开拓万世,共赴前路者。” 最后,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了观礼台上,落在那一张张惊愕、茫然、恐惧的脸上。 “民,是信我能予其未来者。” 一番话,如万钧雷霆,轰然砸下。 观礼台上,一片死寂。 孔继然呆立原地,如遭雷击。 谢玄等人更是面无人色,如坠冰窟。 他们终于明白。 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 这不是一场辩论。 这甚至不是一场谈判。 这是一场宣判。 是新时代的神,对旧时代的腐朽,所做出的最终宣判。 他们所倚仗的,是礼法,是纲常,是天下士族的人心。 可苏清寒告诉他们,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她,就是天。 她的剑,就是法。 信她者,随她者,才是她的国,她的民。 至于不信她,不随她的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三千士子的脑海中,同时浮现。 “不......不可能......”一名年轻士子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喃喃自语,“她不敢......她不敢杀我们......杀了我们,天下就乱了......” 苏清寒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 她忽然笑了。 “诸葛青。” “臣在。” “他们不是要匡正礼法吗?”苏清寒的目光,落在了孔继然等人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还说,写了本《匡正集》,要献给朕,博朕一笑。” 诸葛青躬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意:“回陛下,确有此事。” “拿来。” “是。” 诸葛青转身,对着观礼台的方向,朗声道:“请孔夫子,献《匡正集》。” 孔继然浑身一颤,如梦初醒。 他身旁的一名弟子,手中正捧着一本用锦缎包裹的册子,此刻那册子,却重如千钧。 献? 还是不献? 就在众人迟疑之际,那本册子,竟是毫无征兆地脱手飞出,化作一道流光,稳稳地落在了苏清寒的手中。 苏清寒随意地翻开册子。 她看得很快,一目十行。 “牝鸡司晨天下乱,圣人一怒风云变。此去扬州非等闲,要将乾坤重倒转。” 她将这首诗,轻声念了出来。 而后,她抬起眼,看向观礼台。 “诗,写得不错。” “就是人,太蠢了些。” 话音落下的瞬间。 她屈指一弹。 噗—— 一簇金色的火焰,自那《匡正集》上,骤然燃起。 那本凝聚了三千士子傲骨与风流的诗集,在万民的注视下,顷刻间,化作飞灰。 第209章 公布真相 三千士子,三千张脸,表情出奇地一致。 先是错愕,而后是不可置信。 最终,那份不可置信,化作了愤怒。 他们哪还能不知道,苏清寒此举,代表着什么? 这是新君对他们的羞辱! 烧掉的不是一本诗集。 是他们这群读书人赖以存身立命的脸面。 “你......你竟敢焚书!” 终于,一名年轻士子再也按捺不住,指着高台上的苏清寒,气得浑身发抖。 他刚下意识说出这句话,便后悔了。 闻言。 苏清寒只是随意地瞥了他一眼。 他便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脸色煞白。 怒火,瞬间被恐惧浇灭。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最前方那道依旧挺拔的身影之上。 孔继然。 在这绝望的时刻,这位士林领袖,是他们唯一的倚仗,最后的希望。 他们甚至还在幻想着,这位以风骨闻名天下的大儒,定然还有什么后手,定然能有办法,挽回这脸面。 孔继然当然感受到了身后那三千道灼热的目光。 他头皮发麻。 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 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自此以后,天下再无他们这些士族容身之地。 起码。 不能在这时退步。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刻,他不再去看高台上的苏清寒,而是猛地转身,面向观礼台下那十里长街,面向那百万翘首以盼的民众。 他张开双臂,声音苍老,却又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悲愤。 “天下万民,尔等看清了吗!” “这,便是你们的新君!” “她焚我等心血,便是要绝天下斯文!她逆天而行,便是要乱世间纲常!” “今日她能焚书,明日她便能坑儒!今日她能堵我等之口,明日她便能塞万民之耳!” “此等暴君当道,天下,将永无宁日!灾祸,将自此而始!” 一番话,如泣如血,声声啼鸣。 长街之上,那百万刚刚还沉浸在神迹之中的百姓,脸上的狂热,渐渐凝固。 他们不懂什么叫纲常,什么叫斯文。 但他们懂,焚书坑儒,是暴君才做得出的事。 他们怕。 怕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日子,再次陷入战火。 人群中,开始出现窃窃私语,开始出现骚动。 观礼台上,谢玄等人眼睛一亮。 他们看到了希望。 好一个孔继然! 这老匹夫,竟是要用民心,来与这位新君,做最后一搏! 你苏清寒能改天换日,能号令天地灵气,可这人心,你总不能也用法术来扭转吧? 高台之上,苏清寒看着下方那骚动的人群,看着观礼台上那一张张重新燃起希望的脸,忽然笑了。 她没有理会孔继然的慷慨陈词,只是将目光,投向那百万民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他说的,你们信吗?” 人群安静了下来。 信吗? 他们不知道。 苏清寒也不需要他们回答。 她缓缓抬起右手。 一枚古朴的玉简出现在手中。 “孔继然,你言必称纲常,以教化万民为己任。” 苏清寒把玩着那枚玉简,语气平淡,“那你告诉朕,你教化万民,给他们带来了什么?” “老夫教他们知礼义,存廉耻,明人伦,守本分!” 孔继然想也不想,朗声作答。 “然后呢?” “然后......然后天下大同,四海归心,国祚方能绵长!” “国祚绵长?”苏清寒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讥诮。 她看着孔继然那张因正气而涨红的脸,摇了摇头。 “你可知,此为何物?” 孔继然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饱读天下典籍,自问世间万物,少有不识。 可眼前这枚玉简,他闻所未闻。 这位士林领袖喉结滚动,一生引以为傲的学识,在这一刻,竟成了最大的羞辱。 苏清寒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她的视线,越过高台,越过玄甲,落向那十里长街,落在那百万民众的身上。 “世人皆知,武道一途,始于通脉,再至凝罡。” “可凝罡之上呢?” 一个问题,问住了所有人。 毕竟,诸天万域之事,除了两大学府,鲜少有人知晓此事。 凝罡之上? 武道之路,至此已是尽头。 这是数千年来,这方天地所有武者的共识。 等等...... 山君恍然大悟。 自家主人,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宫主的意思是......凝罡之上,还有路?” “自然有路。” 苏清寒立于高台之巅,声音平淡。 “凝罡之上,可照见神魂,是为神照。” “神照之上,可筑大道之基,是为筑基。” “筑基之上,可于丹田之内,凝一颗金丹,吞纳天地,寿元五百,是为金丹。” “更有元婴,化神......” “那,才是真正的长生大道,才是尔等口中,仙人的风景。” 轰—— 仙人! 这方天地,不是没有仙人的传说。 可那终究是传说,是说书人嘴里的故事,是凡人对死后世界的虚无缥缈的幻想。 可今日,这位新君,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告诉他们。 仙人,是真实存在的。 长生,是一条可以靠修行,一步步走上去的路。 观礼台上,一片死寂。 谢玄等人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他们所争的,是朝堂权柄,是家族百年的富贵。 可人家一开口,便是寿元五百,便是长生大道。 与此相比,他们毕生所求,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孔继然更是身形剧震,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满脸的不可置信。 人群之中,短暂的死寂之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喧哗。 “那......那为何,数千年来,我等从未听闻有此等神仙人物出世?” 一个胆大的武者,扯着嗓子,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是啊,为何? 如果真有这条路,为何数千年来,凝罡境便是武道之巅? 山君也跟着嚷嚷:“是不是咱们的祖宗太笨了,没找着路?” 高台之上,苏清寒摇了摇头。 她脸上的笑意敛去,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染上了一抹复杂难言的意味。 “不是他们笨。” “是因为,这方天地,败了。” 第210章 株连九族! “在你们的史书之前,在那些圣人经典诞生之前,在更为久远的年代。这方天地,曾有过无比辉煌的岁月。” “可后来,万族之争爆发,此界,亦被卷入其中。” “战败的代价,便是此界天地灵脉被尽数斩断,世界品阶跌落,与上界再无半分联系。” “我等,与其说是先辈的后人,不如说,是一群战败者的后裔。” “先辈们以最后的血肉神通,遮蔽了天机,才为我们换来了这数万年苟延残喘的时光。 可这囚笼,终有被发现的一日。 届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一番话,揭开了一个血淋淋的真相。 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如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 自己的世界,竟是一个牢笼? 自己的祖先,竟是战败者? 那他们......算什么? 希望这东西,最怕的,不是从未拥有,而是在拥有之后,再告诉你,那不过是镜花水月。 山君那张总是乐呵呵的脸上,也第一次没了笑意,他挠了挠头,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堵在胸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苏清寒看着这一切。 她知道,将这个世界的真相如此赤裸裸地揭开,是何等的残忍。 可她更清楚,不将他们心中那点可怜的骄傲彻底碾碎,不让他们看清自己身处的绝境,他们便永远学不会真正的敬畏,更不会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想要他们接受一位新的神,就必须先让他们意识到,旧日所信奉的一切,早已腐朽。 就在这片死寂的绝望即将吞噬一切时。 苏清寒忽然开口。 “可朕,不允许。”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这死寂的天地间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猛地抬起头,望向高台之巅。 “朕不允许,这方世界,永坠尘埃,沦为他人的狩猎场。” “朕不允许,我武朝子民,世世代代,皆为不知未来的圈养之畜。” “朕不允许,先辈喋血换来的苟延残喘,最终,只是一场空。”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如山岳。 “所以。” “朕,予尔等一条通天之路。” “此非朕一人之道,乃是为这方世界,为这天下万民,重开的飞升之道!” 她将那玉简,举到众人眼前。 “此法,名为《大全千法》,不设根骨之限,不问天资高低,凡有志者,皆可修行。” “朕要这天下,人人皆有成仙之机,人人皆可做那执剑之人!” 轰—— 如果说,先前的真相是万丈深渊。 那此刻苏清寒的话,便是在这深渊之上,硬生生架起了一座通往天界的桥梁。 “通天之路......人人皆可修行?” “我......我没听错吧?我这等贩夫走卒,也能修仙?” “敢问陛下......此等长生大道,当真......当真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企及的吗?” 是啊。 话是这么说。 可自古以来,修行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便拿习武来说。 天材地宝,名师指点,家学渊源...... 哪一样,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有的? 就算有了功法,没有资源,没有天赋,不一样是空谈?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似乎又有了熄灭的迹象。 这时,一名年轻公子也是忍不住道:“陛下明鉴!修行一道,自古便是达者为先,优胜劣汰,此乃天道自然!若人人皆可修行成仙,岂非乱了尊卑,坏了秩序?龙凤与草芥同食,岂不可笑!” 这话,说出了许多人心底的担忧,也说出了世家最后的优越感。 既然有长生大道,也该是他们这些人中龙凤的专属。 你们这些泥腿子,凭什么? 高台之巅,苏清寒看着那年轻公子,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流露出一丝古怪。 她甚至都懒得问对方姓名。 她只是轻声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谁告诉你,龙凤,生来便是龙凤?” 那年轻公子一愣。 “又是谁告诉你们,草芥,便永世只能是草芥?” 那年轻公子一愣,面色瞬间涨红,像是被人当众剥光了衣裳。 “龙凤生于云端,草芥长于泥沼,此乃天定,岂是人力可改!” “可笑。” 苏清寒叹了口气。 “自古以来,门户之见,根深蒂固。有的人,生来便拥有一切,他们享用着最好的资源,拜入最好的师门,他们走的每一步,都是旁人铺好的路。” “而有的人,穷尽一生,也不过是为了换取一个站上起点的资格。” “朕不能保证,你们每一个人,都能走到这条路的尽头,修成那长生不死的仙人。”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但朕能给你们的,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一番话,没有慷慨激昂,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能敲击人心。 长街之上,万民面面相觑。 是啊。 他们或许愚钝,或许贫穷,可他们不傻。 这位新君给的,不是一张必定能吃饱的饼,而是一个可以亲手去种田,有机会让自己永远不再挨饿的法子。 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 “陛下圣明!”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来。 紧接着,便是山呼海啸。 “陛下圣明!!” 观礼台上,孔继然看着下方那一张张重新燃起狂热的脸,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呼喊,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他面色铁青。 “妖言惑众!” “说得天花乱坠,不过是你空口白牙!此等逆天功法,岂是说有便有?不过是为收买人心,行此欺罔之举!” “老匹夫,你放屁!” 不等旁人反应,山君那粗豪的嗓门便已炸响。 他指着孔继然,破口大骂,“刚刚那改天换日,冬日生春的景象,你眼瞎了没看见吗?宫主的神威,你心里没点数?” “神通是神通,功法是功法!此乃两码事!老夫只信圣人言,不信此等无稽之谈!” 高台之上。 苏清寒看着下方那还在强撑的孔继然,忽然一愣。 卧槽。 光顾着给天下人解释,差点把你们给忘了。 她冷笑一声。 刹那间,风云变色。 刚刚还晴空万里,煌煌大日高悬的天空,于顷刻间,暗了下来。 日月无光,星辰倒悬。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自那高台之巅,轰然降下。 这威压,没有针对任何人。 可神都之内,百万民众,却齐齐矮了一截,无数人双腿一软,直接跪伏于地,五体投地,连头都不敢抬。 化神之威。 这是苏清寒第一次,在这方世界,毫无保留地,释放出属于她自己的力量。 她甚至什么都没做。 只是站在那里。 天地,便已为之臣服。 孔继然浑身剧颤。 这位一生挺直了脊梁的大儒,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噗通—— 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他抬起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再无半分血色,只剩下无尽的骇然。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星空缓缓散去,天光重新洒落。 那股压得万灵喘不过气的威压,也随之消失。 众人终于相信,这位新君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她,真的有能力,开辟一条通天仙路。 孔继然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心里,甚至开始为自己,为身后的家族,找起了后路。 败了,就败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长生大道,她苏清寒能修,我孔家子弟,为何不能修? 只要能踏上这条路,今日之辱,又算得了什么? 百年之后,千年之后,这天下,究竟姓苏,还是姓孔,尚未可知! 想到这里,他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 “既如此,老夫...便在此代天下士族,谢过陛下。” 这一次。 他终于不再嘴硬。 身后的士族弟子们,也没有什么意外。 毕竟,能拥有如此手段,已经不是武道可以解释的了。 仙法! 这的有成仙之法! 若是吾等拥有此般机会...... 然而,苏清寒接下来的话,却让士族们傻眼了。 “谁告诉你们,这长生大道,你们也能修?” 什么意思? 孔继然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 苏清寒没有解释。 她只是转过身,一挥衣袖。 诸葛青心领神会。 他上前一步,自袖中取出一卷早已拟好的金色卷轴,展开,声音清朗,传遍全场。 “大武律法第一条:天子之威,不可侵犯,凡有非议圣上,动摇国本,蛊惑民心者,视为谋逆。” 第211章 血流成河 株连九族! 孔继然面色惨白。 “法不溯及既往!”一名老儒生下意识地喃喃道,“此乃万古不易之理!今日颁布新法,岂能用来罪责我等昨日之行!此举,天下不服!” 高台之上,苏清寒甚至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诸葛青。 诸葛青心领神会。 手中,开始翻动册子。 正是那本《匡正集》。 “青州李氏,李长庚。”诸葛青翻开册子,朗声念道,“‘一纸檄文动京华,万千士子赴天涯。不为封侯觅拜相,只为纲常正家国。’好一个只为纲常正国家。李长庚,可在?” 观礼台上,一名身形微胖的中年士子,双腿一软,当场便瘫了下去。 诸葛青看也未看他,手指划过书页,继续念道:“太原温氏,温伯明。‘牝鸡司晨天下乱,圣人一怒风云变。此去扬州非等闲,要将乾坤重倒转。’嗯,气魄不俗,要将乾坤重倒转,温伯明,你倒是说说,想怎么个倒转法?” 那被点到名的温氏家主,此刻哪还有半分世家之主的从容,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有这首......” “别念了!别念了!” 终于有人崩溃了。 众士族跪在地上,向着高台的方向,拼命地磕头。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我等......我等只是一时糊涂,受了孔继然这老贼的蛊惑啊!” “对!都是孔继然!是他逼我们来的!是他要我们写的!” “陛下明察!我等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我陈郡谢氏,愿为陛下世代镇守门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方才还同仇敌忾,引为知己的三千名士,此刻,为了活命,反目成仇,互相攻讦,丑态百出。 汉白玉砌成的观礼台,瞬间成了世间最肮脏的人心炼狱。 孔继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听着身后那些不堪入耳的咒骂与推诿。 一生所坚守的信念,所引以为傲的风骨。 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高台之上,苏清寒看着这出闹剧,清冷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波动。 她只是觉得有些无趣。 她转过头,看向纪不灵。 “末将,遵旨!” 只需一个眼神。 纪不灵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猛地一挥手。 “来人!” “在!” “登台,行刑!” “喏!” 没有丝毫犹豫。 无数身披黑甲的禁军,自四面八方,冲向那座九丈高的观礼台。 “不要,不要啊!!!”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鲜血,如喷泉般涌起。 温热的液体,溅射在冰冷的汉白玉石阶之上,迅速凝结,而后,被更多的鲜血覆盖。 十里长街,数万民众,死一般地寂静。 他们张着嘴,瞪大了眼,呆呆地看着一切。 风雪,似乎又起了。 只是这一次。 洁白的雪花,洒落人间。 迅速被染的鲜红。 三千颗头颅,滚落在地。 三千具自诩为斯文正统的躯体,倒在血泊之中。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观礼台上,再无一个活口。 纪不灵走上高台,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启禀陛下,三千逆贼,已尽数伏诛!” 苏清寒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她缓缓转身,目光再一次,落向那十里长街,落在那百万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民众身上。 “现在,还有谁有什么建议?” 无人应答。 天地间,只剩下风声,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很好。” 苏清寒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贤德之君,是坐稳了江山之后,演给天下人看的戏码。 可哪里要真正的贤德? 她一挥衣袖。 “诸葛青。” “臣在。” “传朕旨意,命八荒禁军持朕金牌,分赴青州李氏、太原温氏、陈郡谢氏......等七十二家。” 诸葛青心中一凛。 来了。 “告之其族人,谋逆之罪,天地不容。” “三日之内,九族亲眷,无论男女老幼,自行了断者,可留全尸。” “三日之后,若尚有活口......”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朕,便亲手送他们上路。” ... 三日后。 北地,幽州。 寒风卷着雪沫子,刮在脸上生疼。 城中的酒楼中,却是热火朝天。 “听说了吗?神都那边,血流成河啊。” 一个脸膛黝黑的汉子,灌了口烈酒,咂咂嘴。 “何止是听说,我三叔家的远房侄子就在神都当差,亲眼所见!三千颗人头,就那么当着万人的面,滚了一地。” “真的假的?那位新帝......真就这么狠?” “狠?”那汉子冷笑一声,“这算什么狠?你是没听说,那七十二家士族,什么青州李氏,太原温氏,有一个算一个,满门上下,鸡犬不留!” “嘶......” 酒楼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过......”最先开口的汉子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你们说,这事儿邪门不邪门?” “怎么说?” “按理说,杀了这么多读书人,天下还不乱套?可你看看现在,除了咱们这儿私底下聊几句,谁敢在明面上说半个字?我从神都一路过来,那些百姓,一个个跟没事人一样。” “这你就不懂了。”一个瞧着有几分精明的老账房,端起茶碗,慢悠悠地道,“死的是谁?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老爷。跟咱们这些泥腿子,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他们死了,咱们的税是少了,还是地里能多长出二两粮食?” 一番话,让众人陷入了沉默。 是啊。 皇帝换了谁来当,日子还不是一样过。 老账房放下茶碗,压低了声音,眼中放光:“比起这个,你们就不好奇......陛下金口玉言,说要传下的那部《大全千法》?” 这四个字一出,整个酒楼的气氛,瞬间变了。 方才还在议论杀伐之事的刀客,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真有此事?人人......都能修仙?” “谁知道呢?不过今日一早,官府的人就在城中心,立起了一块九丈高的石碑,说是......今天午时三刻,便要将那仙法,公布于众。” “走!去看看!” “同去同去!” 顷刻间,酒楼里的人,走了一大半。 第212章 新的秩序 神都,凌霄殿。 苏清寒靠在宝座上,手里捧着一本山君不知从哪儿淘来的《妖仙风月录》,看得津津有味。 殿外,诸葛青缓步走入。 “陛下。” “嗯。” “十三州府城,《大全千法》碑已尽数立好,只待午时三刻,便可揭幕。” “知道了。”苏清寒翻了一页书,“那些要被灭门的,都老实了吗?” “回陛下,大部分都自行了断了。”诸葛青顿了顿,“只有少数几家,似乎还心存侥幸,想要外逃,不过皆被就地格杀。” “哦。” 苏清寒随口应了一声,忽然合上书,支着下颌,看向诸葛青,问道:“你说,给一群饿了数千年的狼,面前摆上一块肉,会怎么样?” 诸葛青一愣,随即答道:“自是会......不顾一切,疯抢撕咬。” “那要是这块肉,足够大呢?大到他们所有人都吃不完。” 诸葛青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抹明悟。 “那他们便会开始提防彼此,各自圈地,将肉囤积起来,不让旁人染指。” “聪明。”苏清寒打了个响指,“所以,得给他们找点事做。” 她站起身,走到殿前。 “传旨,凡武朝子民,入神照境者,可入神都,于八荒宫听封,授‘武士’衔,享朝廷俸禄。” “凡入筑基境者,封‘武伯’,赐府邸,荫三代。” “凡入金丹境者,封‘武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诸葛青的瞳孔骤然一缩。 与国同休! 自古以来,唯有开国元勋,不世之功,方能得此殊荣。 将其作为一道修行境界的封赏,闻所未闻。 他瞬间明白了。 苏清寒此举,以通天大道为饵,诱天下英才上船。 再以国运为锁,让所有人都下不了船。 从此以后,武朝的敌人,便是他们的敌人。 守护武朝,便是守护他们自己的一切。 “臣,明白了。” “只是士族盘踞千年,根深蒂固,如今一朝清空,其名下田产、商铺、矿山,数量庞大,该如何处置?” 诸葛青抬起头,问出了最实际的问题。 苏清寒思考了一阵,淡淡道,“三成,分给当初的八荒弟子,剩下的,充入国库。” 倒也不是她小气。 只是新朝当立,百废待兴。 如今的武朝,实在是缺钱的很。 新都的营造,新军的整饬,早已将国库掏空。 未来对这方天地的改造,更是需要一笔天文数字般的开销。 “臣遵旨。” 诸葛青躬身退下。 殿内重归安静,苏清寒重新坐回宝座,却没了看书的心思。 她闭上眼,心神沉入脑海。 好久没有研究势力面板。 当初没有国器,无法对沧澜进行改造。 现在国器也有了。 登基也登了。 如今,倒是得好好规划一下,该如何建设沧澜。 ... 幽州。 城中心,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广场中央那座高达九丈,被红布覆盖的巨大石碑。 “都午时三刻了,怎么还没动静?” “官府的人不会是诓我们吧?”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这可是女帝陛下的旨意!” 人群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踮着脚,使劲往里瞅,却只能看到无数个后脑勺。 他急得抓耳挠腮,索性手脚并用,跟个猴儿似的,爬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柳树。 视野,瞬间开阔。 他看到了那座石碑,也看到了石碑下,那些身着官服,一个个紧张得满头大汗的官吏。 就在此时。 铛—— 一声锣响。 一名官员扯着嗓子高喊:“吉时已到!揭碑!” 四名膀大腰圆的军汉,用力拉动绳索。 巨大的红布,缓缓滑落。 刹那间。 万千道金光,自那石碑之上一绽而放。 广场之上,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可那些文字,却不经由双眼,而是直接烙印在了每一个人的脑海深处。 《大全千法》! 开篇,便是总纲。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晦涩难懂。 可偏偏,每一个人,在看到这些文字的瞬间,都福至心灵,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彻底炸了。 “通了!我卡了十年的通脉境瓶颈,通了!”一名中年刀客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内力,状若疯癫。 “我的腿......我的腿有知觉了!”一名坐在木轮椅上的老兵,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那早已萎缩的双腿,竟在微微颤抖。 树上,那小乞丐只觉得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流遍四肢百骸,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当长生久视的仙路,真真切切地摆在每一个凡夫俗子面前时,所爆发出的,是足以颠覆一切的狂热。 有人当场盘膝而坐,开始尝试吐纳。 有人则拼了命地想往石碑前挤,似乎离得越近,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一名家境殷实的富商,甚至当场掏出银票,对着维持秩序的官兵喊道:“官爷!让我进去摸一下!就一下!这是一千两!” “滚!” 那官兵头子一脚踹了过去,骂道:“此乃陛下赐予万民的仙缘,天下公器,岂容尔等亵渎!” 类似的场景,在大武十三州,无数个角落,同时上演。 有的人,枯坐半生,一朝通脉。 有的人,重伤濒死,起死回生。 有的人,天赋异禀,一步登天。 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时代,以一种最为粗暴,也最为公平的方式,降临在了每一个人的头上。 天下,是真的变了。 神都,一座新开的酒楼里,人声鼎沸。 说书先生早已没了生意,被挤到了角落,正竖着耳朵,听着满堂酒客的高谈阔论。 “都别挤了!别挤了!城中心那块碑,站远点看也是一样!字是直接进脑子里的,全看自身天赋,你就算把脸贴上去,它也不会多给你一点好处!” 一名刚从广场回来的汉子,一边灌着酒,一边大声道。 邻桌一个珠光宝气的胖商人摇头晃脑道:“愚昧!愚昧啊!这叫仙缘,仙缘懂吗?离得近,沾的仙气自然就多!我瞧着,这石碑周围的铺子,要涨价了!” “涨个屁!”汉子啐了一口,“陛下说了,人人皆可修行!你个死胖子,还想拿钱买路?我告诉你,老子现在也是通脉境了,再敢克扣我工钱,仔细你的狗头!” 胖商人脖子一缩,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敢再言语。 角落里,一个穷酸秀才模样的中年人,摇着破扇子,慢悠悠地开了口:“这位壮士,话不能这么说,修行之路,漫漫修远,可不是通了个脉,就万事大吉了。” 众人闻言,纷纷向他看来。 那秀才见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清了清嗓子,更得意了。 “你们可知,凝罡之上,为何?” “神照!”立刻有人抢答。 “神照之上呢?” “筑基!” “筑基之上呢?” “金丹!” “那尔等可知,金丹之位,陛下给什么赏赐?” “......”满堂皆是沉默。 秀才嘿嘿一笑,“朝廷可是新发布了消息,凡入金丹境者,封武侯之位,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嘶......” 酒楼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与国同休! “敢问先生,”一名佩刀的年轻武者站起身,对着秀才恭恭敬敬地一抱拳,“这武侯之位,我等......当真有机会?” “有机会,怎么没机会?”秀才一拍大腿,“没听见陛下的旨意吗?不设根骨之限,不问天资高低!你,我,他,楼上卖唱的,楼下扫地的,人人都有机会!” “可......可那孔夫子和三千大儒,不都......” “嘘!不要命了!”旁边的人连忙捂住他的嘴。 秀才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那是他们自己找死!放着好好的阳关道不走,非要去冲撞陛下。” “而且,那些士族老爷们,死绝了才好呢。” “此话怎讲?” “你们想想,若是那些人活着,咱们的机会岂不是更少了?” 众人一想,是这个理。 那些士族老爷活着的时候,基本上垄断了大部分资源。 就算能修行,怕是也会很快拉开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一大截距离。 “这么说,咱们还得谢谢陛下,杀了那些人?” 第213章 天灾君王 天地一线,色作昏黄。 大地是皲裂的,无数墨绿色的沟壑纵横交错,自那裂缝之中,有浑浊的瘴气飘出,终年不散。 没有草木生灵,唯有漫天卷地的寒风吹过,带起一声声低沉的呜咽声。 这里,便是天灾魔域。 魔域的最中心,乃是一座由黑色巨石建筑而成的巍峨宫殿。 宫殿无顶,直通灰绿色的天穹。 大殿中央,一座由无数说不出样式的生物头骨聚成的王座之上。 一道黑色身影,高高遥坐。 王座之下,八道形态各异的身影,伏跪于地。 有的生有双翼,有的遍体鳞鳞,有的则与常人无异,只是眉心处多了一道诡异的绿色魔纹。 他们是这片魔域的君主,是天灾君王座下,执掌杀伐与毁灭的八大魔首。 每一个,都拥有毁天灭地的实力。 可在此刻,他们却连头也不敢抬,温顺得如同家犬。 “......” 诡异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声音,如同万年腐尸般干涩,自王座之上传来。 “都到了?” 声音虽然晦涩难听,却无人敢露出嘲弄的神色。 “君上。” 一名身形最为魁梧,背生骨翼的魔首,恭敬开口,“东境的血巢之争已平,叛逆者,尽数化为血食。” 王座上的黑影,没有回应。 那名魔首心中一凛,面露苦涩。 果然。 无论过了多久。 这位天灾魔域的主人,对内部的混乱争斗,还是那么不感兴趣。 “万载了。” 黑影缓缓开口,却并不是回应那魔首所言。 “自上一次万族之争落败,我等被放逐于此,已过了整整一万年。” “本座,也在此地,枯坐了万年。” “终于......” 他停顿了一下。 八大魔首呼吸皆是一滞。 “本座,已重回元婴。” 轰—— 元婴! 要知道。 虽说天灾魔域仍然属于三阶位面。 可其内资源匮乏,生机绝断。 再加上先前忌惮遭受其他位面的反扑,一直未大肆入侵其他位面。 可以说,这位君王...不,整个天灾位面的修炼资源,都穷的令人发指。 而如今。 竟是重回元婴之境?! “君上神威盖世!一统万界,指日可待!” 一名眉心有魔纹的魔首,最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狂热的喜色。 “君上神威!我等苦候万载,终可饮尽生灵之血,踏碎界域之壁!” “请君上降旨!末将愿为先锋,为君上踏平其他诸天世界,将所有生灵,都化作君上座前的血食!”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群情激奋。 被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万年,他们早就受够了。 如今君王修为大涨,再无掣肘,正是他们重归诸天,一雪前耻的最好时机! 然而,王座之上的黑影,却只是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 大殿之内,瞬间重归寂静。 “你们以为,本座先前迟迟不动,是怕了?” 黑影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讥诮。 “一头沉睡的猛虎,哪怕暂时失利,但猛虎的底蕴,又岂能是那群兔狲所能想象?” “只是,本座不喜欢麻烦。” “但如今......” 黑影缓缓站起身。 那庞大的身躯,几乎遮蔽了整个宫殿上方的天空。 “虎已醒。” “是时候,告诉这诸天万域,天灾,即将归来。” “就从...周边那两方世界入手。” 他一挥手。 一副浩瀚的星图,在殿内缓缓展开。 三颗星辰,在黑暗的宇宙中,散发着微弱的光。 一颗,是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通体碧绿。 一颗,是纯白之色。 而最后一颗,是湛蓝之色。 黑影的目光,落在了那颗蓝色的星辰之上。 “嗯?” “灵气如此浓郁,我们身边,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个世界了?” “是新晋升的世界,还是......” 王座之下,眉心处生有绿色魔纹的魔首,缓缓抬起头。 他的面容与常人无异,甚至称得上俊美,只是那双眼眸,是深不见底的墨绿。 “君上。” 他的声音温润,与这片死寂之地格格不入。 “臣,或许知晓一二。” 王座上的黑影,并未出声,只是那股笼罩大殿的威压,似乎轻了半分。 那魔首会意,继续说道:“不久前,臣座下第七魔将骨罗,无意间撕裂界壁,其坐标,恰好落于此界。”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没过多久,骨罗的魂火,便熄灭了。” “......” 众人沉默。 魂火熄灭,代表着什么,对于天灾生物的他们来说,不言而喻。 便在此刻,有人忍不住出口道:“君上既已重回元婴,我等挥师踏平那方世界便是,何须在意一只蝼蚁的死活?” 绿色魔纹的魔首摇摇头,“诸位,此事,并不简单。” “有何不简单?” “这方世界,不久前,还是绝地天通之所。” 此言一出,殿内几位魔首的神情,皆有了些许变化。 绝地天通。 那意味着,此界受诸天法则庇护,外力难侵。 但也意味着,其内生灵,永世无法窥见神照之上的风景。 “骨罗虽不成器,终究是神照之境。” “不入神照,终为蝼蚁。此境差距,有若天堑,非是外物手段可以弥补。” “一个连神照都无法诞生的囚笼,却能让一尊魔将在顷刻间身死道消。” “这,不合常理。” 之前开口的魔首呼吸粗重了几分,却终究没有再开口反驳。 是这个道理。 一个神照境,误入满是凡人的城池,绝无可能被蝼蚁撼动。 “诸位再看,如今的此方世界,灵气复苏,品阶重回三阶,其气息之盛,已不弱于我等脚下这片魔域。” 将一个灵气断绝的死寂位面,重新拉回三阶。 这是何等的手段? 王座之上。 那道刚刚站起的庞大黑影,缓缓地,坐了回去。 先前他只顾着自己修炼,倒是没有特别注意过边上的诸天世界。 如今听疫病魔首一通分析。 这才明白,这周临世界的古怪。 许久。 庞大黑影突然开口问道: “这方世界,你可知其名?” 疫病魔首抬起头,墨绿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君上,此世界,名为沧澜。” 第214章 亲率大军,踏平沧澜 当这两个字自疫病魔首口中吐出。 众人再也无法淡定了。 沧澜?! 作为天灾魔域的八大君主,他们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 “不可能!” “沧澜早已在万载前的那场大战中被打残,灵脉尽断,怎么可能还能恢复?” “不错。” 另一名生有双翼的魔首亦是沉声道,“万族之争后,我等天灾虽也战败,可那沧澜界所受的创伤,远在我等之上。若非寻不到其踪迹,我等早就将其彻底化作血食了!” 王座之上,那道遮蔽了天光的庞大黑影,缓缓低下了头。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轰然降下。 八大魔首瞬间噤声。 “沧澜......” “本座想起来了。” “那一战,他们败得比我们更惨,本座原以为,那方世界,早已在无尽的虚空中,化作一粒无用的尘埃。” “没想到...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能卷土重来?” “可是...一个灵气断绝万载的世界,如何能在旦夕之间,重回三阶?” “一个连神照都无法诞生的囚笼,又是谁,杀了骨罗?” 此言一出。 众人纷纷疑惑。 是啊。 这不合常理。 修行之路,一步一印,绝无可能一蹴而就。 纵然是他们天灾魔域,资源匮乏,可万载的积累,底蕴犹在。 那沧澜界,不过是一片废土,一群苟延残喘的败犬后裔。 他们凭什么? “君上英明。” 疫病魔首缓缓开口,墨绿色的双眸中,闪动着思索的光。 “灵气可以复苏,但修士的成长,需要时间。” “万载的断层,意味着他们没有任何传承,没有足够的高阶修士,甚至......没有像样的法宝。” “一群连神照都没有的蝼蚁,哪怕数量再多,也不可能威胁到骨罗。”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所有魔首呼吸都为之一窒的猜测。 “除非......” “他们手中,掌握着一件秘宝。” 秘宝! 殿内,呼吸声骤然粗重。 能让一个灵气枯竭的世界重焕生机。 能让一群凡俗之辈,诛杀一尊神照境的魔将。 这是何等品阶的至宝? 背生双翼的魔首冷笑出声,眼中满是贪婪。 “君上,此事,再明白不过。” “那沧澜界,定是走了大运,寻得了某件上古遗落的至宝。那催动至宝之人,本身修为,定然高不到哪里去。” “不错。” 另一位魔首点了点头,为这个结论,添上了最后一块砖石。 “便如三岁稚童,手持神兵,神兵虽利,稚童,却依旧是稚童。” 这个说法,让殿内所有魔首,都认同了。 一个灵气枯竭万年的世界,就算得了天大的机缘,又能有多少底蕴? 杀一个神照境的骨罗,想必已是倾尽了全力。 “一件能让世界品阶回升的至宝......” 一名魔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 “若能为君上所得,我天灾魔域,何愁不能君临万界?”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愈发灼热。 一道道贪婪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那副星图之上。 王座上的黑影,缓缓抬起手。 “本座归来,正愁没有一份像样的贺礼。” “召集天灾所有军团。” “三日之内,本座要看到,所有的魔将、魔帅、魔兵,集结于此。”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森然。 “本座,将亲率大军,踏平沧澜。” “便以此界,此宝,庆贺本座,重归元婴。” “君上英明!” 八大魔首齐齐跪伏,山呼响应。 ... 苏清寒很忙。 自登基大典之后,她便将自己关在了殿内,至今已有七日。 她身前,那副巨大的大邺舆图无声悬浮,山川河流,纤毫毕现。 她的神念沉浸其中,如造物主般审视着这方刚刚苏醒的天地。 既然已经晋升到了三阶世界。 世界商店里的东西,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她心念一动,再度打开了那个琳琅满目的货架。 【商品名称:初级灵脉(可布置)】 【商品介绍:引动天地灵机,于指定区域内,形成一条初级灵脉,大幅提升区域内的灵气浓度,改善生灵体质,有较低概率催生天材地宝。】 【商品价格:100000势力点。】 【叮!兑换初级灵脉*4,消耗势力点400000!】 面板上的数字瞬间跳水,苏清寒却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五枚通体碧绿的玉符,静静悬浮在她的身前。 “唔...这个放这里...” 第一枚玉符,悄然融入。 神都之内,无数正在吐纳修行的武者,只觉空气中那股无处不在的暖意,陡然浓郁了数倍。 街道旁刚刚抽芽的柳树,肉眼可见地,又长高了一寸。 苏清寒的指尖,自神都划出,一路向东,落在了东海之滨。 “这个,放那里。” 第二枚玉符消散。 万里之外,东海之畔,一座沉寂千年的主火山,其山腹深处,有微光一闪而逝。 紧接着,是南境。 十万大山,瘴气弥漫,蛇虫横行,自古便是人迹罕至的蛮荒之地。 第三枚玉符落下。 群山深处,一道无形的波动扫过,那终年不散的墨绿色瘴气,竟是淡了些许。 西域,风沙漫天的戈壁。 北疆,冰封万里的雪原。 第四枚,第五枚玉符,相继被她安置在了这片大陆的四极之地。 做完这一切,苏清寒缓缓收回手。 她看着沙盘之上,以神都为中心,分镇四方的五处光点,彼此间隐有联系,构成了一座笼罩整个大陆的巨大阵势。 这是根基。 有了灵脉,这方天地才算有了造血的本事。 苏清寒吐出一口浊气,疲惫感涌上心头,却又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满足。 如今的沧澜,灵气浓郁到何种地步? 怕是小元界也无法比拟。 就这,这方世界的百姓若是还不抓紧修炼,当真对不起她这番苦心。 苏清寒心中暗暗夸赞了自己一句。 她正要收起舆图,眉头却忽然一蹙。 第215章 嫉妒 是夜。 神都的夜,与往昔再不相同。 宵禁早已名存实亡,长街之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最大的不同,是少了许多推杯换盏的喧嚣,多了几分奇奇怪怪的静谧。 城中最大的酒楼,依旧人满为患。 只是满堂酒客,神情都有些古怪。 “掌柜的!” 一名满脸横肉的壮汉拍着桌子,瓮声瓮气地喊道,“你这灵气烤鸡怎么回事?半点灵气没有,糊弄你家爷爷呢?” 换做以前,这等酒楼,早有护院出来将这等寻衅滋事之辈打将出去。 可今日,那穿着绸衫的掌柜却是一路小跑过来,脸上堆满了歉意,连连拱手。 “客官息怒,客官息怒!实在是后厨的王师傅,方才在烤鸡时,一时心有所感,竟是当场破境,入了神照,这火候没掌控好,灵气都逸散了。这只鸡,算小店送您的,就当给客官赔罪了!” 那壮汉一愣,脸上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转而化作了满脸的艳羡与激动。 “王师傅......破境了?当真?” “当真当真!” 壮汉一拍大腿,也不管那烤鸡了,拎起酒坛就往后厨冲:“走走走!快去沾沾喜气!讨教讨教经验!” 满堂酒客,呼啦啦走了一大半,全都往后厨挤去。 ... 长街拐角处,两名青年相对而立,闭目凝神,周身气流涌动,皆是面色涨红,头顶隐有白气蒸腾。 周遭,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踮着脚,伸长了脖子,窃窃私语。 “快看快看,是张三和李四,又杠上了!” “他们这是在作甚?” “你这就不懂了,他们在比拼谁先撑不住!这两人,自打功法颁布,每日便在此处比拼,看谁先耗不住。” “啧啧,这便是修行吗?当真玄妙。” 就在众人看得津津有味之时,一名身着玄甲的城卫军慢悠悠地晃了过来,看了一眼场中二人,清了清嗓子。 “神都律,第三款:严禁在公共场合进行未经报备的修行比斗,扰乱市容,影响交通。” 他掏出一本小册子,提笔写画。 “张三,李四,罚银三钱,以儆效尤。”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城卫军闻声,抬眼一扫,面无表情地补充道:“围观起哄者,视为同犯,各罚一钱。” 笑声,戛然而止。 众人作鸟兽散。 这便是如今的神都。 自《大全千法》颁行天下,一股前所未有的修行狂潮,席卷了十三州的每一个角落。 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垂髫小儿,人人谈修行,人人皆修士。 曾经被士族门阀牢牢把控的上升通道,被苏清寒以一种最为粗暴的方式,砸得稀烂。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如今,这句话成了每一个武朝子民,心底最真实的呐喊。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新的问题,也渐渐浮现。 “凭什么!凭什么啊!” 贫民坊的陋巷里,一个汉子将手中的瓦罐狠狠砸在地上,双目赤红。 “我们几个一同开始修行,那赵二狗,不过三日便通了脉,如今都快凝罡了!可我......我坐了七天七夜,除了腿麻了,屁用没有!” 他旁边,一个面容枯槁的老者叹了口气。 “这就是命啊。陛下虽给了我等凡人登天的梯子,可这梯子,有的人一步就能迈上去,有的人,穷尽一生,也只能在底下看着。” 这番话,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渐渐地,神都之中,开始流传起一个新的词汇。 灵根。 据说,这是修行天赋的根基所在。 有的人生来便是天品灵根,修行一日,抵得上旁人一年。 有的人,却是废品灵根,连感应天地灵气的资格都没有。 一座不起眼的院落外,排起了长龙。 院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书四个大字——灵根测定。 坐堂的,正是当初在酒楼里高谈阔论的那名穷酸秀才。 谁也没想到,这落魄半生的秀才,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地品灵根。 而且,也不知他从哪何处研究出这测定灵根的简陋法子,竟一跃成了神都的大红人。 “下一个!” 秀才摇着破扇子,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在仆役的簇拥下,紧张地将手放在一块黑漆漆的石头上。 石头,毫无反应。 “废......废品灵根。” 秀才眼皮都未抬一下,“回去吧,你这辈子,与仙道无缘了。” 少年如遭雷击,面色惨白,当场便瘫软了下去。 “不!不可能!我家财万贯,我爹是......” “你爹是天王老子也没用。” “下一个!” 华服少年瘫在地上。 昔日里前呼后拥,走到何处都是奉承与笑脸。 如今,那些平日里点头哈腰的仆役,只是远远站着,目光躲闪,没有一个敢上前半步。 他们的眼神,少年看得懂。 “少爷......” 一名老仆终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想要搀扶。 少年猛地甩开他的手,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一双眼睛,已是赤红。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长街上。 神都,还是那座神都。 可一切,都变了。 街角,有乞丐盘膝而坐,周身竟有淡淡气流盘旋,原本蜡黄的脸上,泛着健康的红光。 酒楼里,跑堂的伙计步履生风,竟是个通脉境的好手。 就连那勾栏瓦舍中,唱曲儿的姑娘,嗓音都比往日里清亮了几分,据说修行之后,气息绵长,一口气能唱十八个弯不带喘。 人人都在修行。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名为希望的光彩。 这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凭什么? 凭什么这些泥腿子,这些下九流的贱民,都能有登天的机会? 而他,出身富贵,锦衣玉食,生来便在云端,如今却要被这些人踩在脚下? 钱? 他家里有的是钱,金山银山,几辈子都花不完。 可现在,钱有什么用? 能买来灵根吗? 他看着那些曾经对他卑躬屈膝的商户,如今看他的眼神里,再无半分敬畏,只剩下赤裸裸的、带着优越感的审视。 仿佛在说,你再有钱,也不过是个不能修行的废物,是个寿元不过百年的凡夫俗子。 百年之后,你是一捧黄土,而我,或许已是筑基,正朝着金丹大道,高歌猛进。 一股怨毒,自心底最深处,疯狂滋生。 他不恨那测他灵根的秀才,不恨那些对他冷眼相待的仆役,甚至不恨这不公的天道。 他只恨一个人。 若不是她! 若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皇帝! 若不是她颁下那什么狗屁的《大全千法》,说什么人人皆可修行! 这个世界,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第216章 自己到底图什么? 苏清寒皱起眉头,看向来人。 “陛下。” 诸葛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其中,似乎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苏清寒嗯了一声,懒洋洋地开口:“说吧,又怎么了?” 自从当了这个皇帝,她就贯彻了一个宗旨——能让手下干的,绝不自己伸手。 大事小事,一股脑全扔给了诸葛青、云一这帮人。 按理说,若无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这帮自觉的“打工人”,是绝不会来打扰她这位甩手掌柜的。 诸葛青站在她身前数步,躬身行礼,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 “陛下,新政推行,大体顺遂。只是......民间出了一些新的乱象。” “哦?”苏清寒来了点兴趣,“说来听听。” “自《大全千法》颁行天下,万民感念陛下天恩,修行之风,遍及十三州。然,人与人之间,天赋终有高下之分。” 诸葛青硬着头皮,将近日里神都乃至整个大武的怪状,一一道来。 有的人,修行一日,便可通脉。 有的人,苦坐一月,丹田里连个屁都憋不出来。 于是,一个名为“灵根”的词,不知从何处流传开来。 有人说,灵根分天地玄黄,甚至还有最不堪的废品。天品灵根者,生来便是仙人胚子;废品灵根者,穷尽一生,也只是个凡人。 “如今神都之内,已有人做起了测定灵根的生意。门庭若市,趋之若鹜。”诸葛青苦笑道,“更有甚者,已开始根据灵根优劣,划分三六九等。一些昔日的富家子弟,因测出是废品灵根,心态失衡,于长街之上,怨怼咒骂,言语间......对陛下多有不敬。” 苏清寒听着,没说话,只是晃荡着的那条腿,停了下来。 她算是听明白了。 好家伙。 我辛辛苦苦把桌子掀了,重新摆了一桌菜,告诉所有人,大家都有资格上桌吃饭。 结果你们倒好,饭还没吃几口,就开始研究起谁的碗是金的,谁的碗是泥的了? 还搞出了灵根歧视链? “还有呢?” “还有......”诸葛青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因灵根优劣之说盛行,民间已出现新的矛盾。有天赋者,自视甚高,视旁人为草芥。无天赋者,则心生怨怼,自暴自弃。长此以往,恐非国家之福。” 他说得还算委婉。 但苏清寒能想象到那副场景。 曾经被踩在脚下的泥腿子,一朝翻身,成了所谓的天才。 那股扬眉吐气的劲儿,怕是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而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王孙公子,一夕之间沦为废物。 眼睁睁看着往日里不屑一顾的贱民一个个修为飞涨,心态自然是稳不住了。 “......” 大殿之内,一时寂静无声。 诸葛青垂首而立,等着她的雷霆之怒。 毕竟,当初那三千士子,不过是写了几首酸诗,便落得个血溅高台,株连九族的下场。 然而,预想中的杀意并未降临。 许久,他才听见上方传来一声轻叹。 “唉......” 诸葛青终是忍不住,低声道,“人心不足,犹如蛇吞象,自古皆然,非陛下一人之力可以扭转。” 苏清寒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不。” “是我有些想当然了。” 这确实是她想当然了。 她当初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在她看来,路已经铺好了,康庄大道,直通长生。 你们要做的,不就是埋头赶路,拼命升级吗? 她以为,给了所有人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大家就会珍惜这个机会,一致对外,努力变强。 如今看来,还是太天真了。 她终究是低估了人性中那根深蒂固的劣根性。 他们不关心路有多远,只关心自己比身边的人快了多少。 他们不满足于大家都能走,他们想要的是,只有自己能走,而别人,最好都趴在地上。 她创造了一个人人皆可修行的新时代。 而他们,转头就创造出了一个灵根至上的新阶级。 何其讽刺。 “陛下,是否要将那些测定灵根,妖言惑众之人......” “杀了他们,明日就会有王五赵六,做着同样的事。”苏清寒摆了摆手,意兴阑珊,“堵,是堵不住的。” 杀人,是她最擅长,也是最简单的解决方式。 可这一次,她不想杀人了。 不是心软,是觉得无趣。 就像制造一个游戏,你发现无论怎么修补BUG,玩家总能找到新的BUG来钻,甚至乐此不疲。 到最后,只会觉得心累。 诸葛青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愈发没底。 良久。 苏清寒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陛下......” “先下去吧,我累了。” 诸葛青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将那份忧虑咽了回去。 他躬身一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 偌大的凌霄殿,重又只剩下苏清寒一人。 殿内燃着上好的安神香,烟气袅袅,可她心头那股无名火,却烧得愈发旺了。 她有些烦。 一步踏出,身形已出现在殿脊之上。 神都的夜,灯火如龙,连绵不绝。 远处的坊市间,隐约能听见喧哗与争吵,偶尔还夹杂着几声气劲交击的闷响。 风很冷。 吹得她未曾束起的长发,胡乱拍打在脸上。 她曲起一条腿,手臂随意地搭在膝上。 托着下巴,俯瞰着脚下这座因她而改变的城池,看着城中那些因她而获得新生,又迅速陷入新的泥沼的生灵。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笑话。 她甚至能想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灵根世家”诞生。 天品灵根者与天品灵根者联姻,生下的后代,依旧是天之骄子。 而那些废品灵根者,他们的后代,或许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被钉死在了凡人的耻辱柱上。 一万年,两万年,十万年。 她今天杀的七十二家,和未来将要诞生的七百二十家,又有什么区别? 换汤不换药。 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感,自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她想起了自己的前世,那个每天挤地铁,吃外卖,被老板和客户轮流折磨的社畜。那时候,她觉得人生无望,活着就是受罪。 可现在呢? 当了皇帝,成了这方世界唯一的神。 然后呢? 以前是给老板一个人当牛做马,996都算福报。 现在是给这天下亿万生灵当爹当妈,从修行功法到社会矛盾,从灵气分布到阶级固化,事无巨细,全得她操心。 这哪里是当皇帝,这分明是当了全世界的保姆,还是全年无休的那种。 自己到底图什么? 苏清寒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孤月,忽然有些茫然。 第217章 弹劾朕? “店家,再上一坛神仙倒!” “客官,没了,真没了!今日的份,早就卖完了。” “放屁!老子明明闻到后厨还有酒香!” 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拍着桌子,满脸涨红。 他曾是城中有名的泼皮,自打通了脉,脾气愈发见长。 店家是个瘦小的中年人,闻言只是陪着笑,并不畏惧:“客官,那是我家厨子自己温的酒,他昨日刚入了凝罡,我等正为他庆贺呢。” 那汉子一听“凝罡”二字,气焰顿时消了三分,悻悻然坐了回去,嘴里嘀咕道:“奶奶的,怎么谁都比老子快。” 邻桌,一个喝得半醉的年轻人,闻言冷笑一声,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啪的一声将酒杯顿在桌上。 “快?快有什么用?”他双目赤红,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怨气,“这世道,从根上就烂了!” 他这一嗓子,让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他。 “兄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有人好心提醒。 “我乱说?” “我哪里乱说了?陛下说,人人皆可修行!可她没说,这灵根还分三六九等啊!” “我!黄品九阶!我爹,黄品九阶!我爷爷,还是他娘的黄品九阶!”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几乎是在咆哮,“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本分的良民,凭什么生来就比别人慢?凭什么隔壁那杀猪的,一个天生的地品灵根,修行一月,顶我十年苦功?” “就因为他投胎投得好?这他娘的跟以前那些世家门阀,又有什么区别!” 酒楼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在座的,大多是些普通人,修行良久,依旧在通脉境门口徘徊。 这年轻人的话,无疑是说到了他们所有人的心坎里。 是啊,凭什么?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有的人一步登天? “你......你不要命了!” 终于,一个老者颤巍巍地站起身,压低了声音,“忘了那三千颗人头了?忘了那七十二家是怎么没的了?” 此言一出,刚刚还群情激奋的众人,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脖子齐齐一缩。 对啊。 那位女皇帝,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茬。 那年轻人脸色也是一白,可酒壮怂人胆,他梗着脖子,兀自嘴硬道:“那又如何?如今,对这灵根不满的,是我一个吗?是这满城,这满天下的凡夫俗子!” “她能杀了那三千士子,难道还能杀了这天下百万,千万的百姓不成?” “法不责众!我等不过是诉一声不公,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四个字,他说得格外用力。 像是在给自己,也像是在给周遭的人打气。 酒楼里,气氛变得愈发古怪。 越来越多的人,放下了酒杯,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遭的酒客,大多是些在修行路上磕磕绊绊的俗人。 听了这番话,无不感同身受,胸中那股郁结之气,仿佛也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说得好!” “他娘的,就是这个理!” 一时间,群情激奋,桌椅拍得震天响。 那年轻人见自己一言引得众人附和,更是得意,酒意上涌,胆气愈发壮了。他站上凳子,振臂一呼:“我等今日,便去那皇城外,问一问陛下,何为公平!” “对!同去!同去!” ... 翌日。 大殿之内。 百官分列,鸦雀无声。 今日的朝会,气氛格外凝重。 只因那最高处的宝座之上,坐着一道身影。 白衣胜雪,青丝未束。 苏清寒。 自登基大典之后,这位新朝女帝,便再未临朝。 朝中大小事务,皆由诸葛青、云一等人代为处置。 众人早已习惯了这位甩手掌柜的存在。 可今日,她却破天荒地来了。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苏清寒的声音很淡,听不出喜怒。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一张张紧张的脸,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耐。 短暂的沉默后。 户部尚书,一个由八荒宫账房提拔上来的中年人,硬着头皮出列。 “启奏陛下,自《大全千法》颁行,天下百姓感念天恩,修行之风大盛。然......然则,各州府皆有呈报,大量青壮抛荒田地,废弃百工,一心苦修,以致......今岁秋粮收成,恐不足往年三成。长此以往,国库空虚,民生堪忧。” 苏清寒眼皮都未抬一下。 “知道了,下一个。” 那户部尚书一愣,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躬身退下。 紧接着,兵部尚书出列。 “启禀陛下,神都及各州府城,近来常有修士因口角之争,当街斗法。小则毁坏屋舍,大则伤及无辜。臣以为,当尽快颁布《修士律》,严禁私斗,违者严惩!” “准了。诸葛青,此事交由你拟定。” “臣,遵旨。” 随后,工部、吏部...... 一件件,一桩桩。 皆是这新时代下,衍生出的新问题。 苏清寒听着,偶尔应上一声,大部分时间,都只是沉默。 殿内百官,心头愈发沉重。 他们不怕陛下发怒,就怕陛下这般不闻不问,不喜不怒。 终于。 所有人都上奏完毕。 大殿之内,重归寂静。 可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大头,还没来。 诸葛青抬眼,看了一眼宝座上那位神情淡漠的女帝,心中轻叹。 他正要出列,将那最棘手的问题呈上。 却见一名新晋的御史,猛地一咬牙,自队列中走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监察御史,张怀玉,有本启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苏清寒终于抬起了眼皮,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这个满脸通红,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的年轻官员。 “说。” “臣......臣要弹劾陛下!” 轰——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云一更是急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刚想出声呵斥,却被诸葛青一个眼神制止。 “弹劾朕?” 苏清寒笑了,似乎觉得很有趣,“说来听听,朕何罪之有?” 第218章 朕,确实疏忽了 那名叫张怀玉的御史,像是豁出去了,梗着脖子,朗声道:“陛下颁《大全千法》,言人人皆可修行,人人皆可如龙,此乃万世不遇之天恩,臣,亦感佩五内!” “然!”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高了八度,“陛下只授修行之法,却未言明灵根优劣之别!致使天下万民,有人一步登天,有人原地踏步!同是陛下子民,为何生来便有天壤之别?有天赋者,视旁人为草芥;无天赋者,则心生怨怼,自暴自弃!” “今,皇城之外,已有上万百姓聚集,只为向陛下,求一个公道!” “陛下坐拥天下,当为天下万民解此困惑!若任由此等风气蔓延,国之根基,必将动摇!臣恳请陛下,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一番话,他说得是慷慨激昂,正气凛然。 说完,他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一副以死进谏的模样。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最高处的宝座。 他们都在等。 等着那意料之中的杀意。 毕竟,那三千士子的头颅,血迹未干。 然而。 “呵......” 一声轻笑,自宝座上传来。 苏清寒笑了。 “公道?说法?” “你们想要的,究竟是公道,还是不劳而获?” “朕给了你们一条通往山顶的路,你们不关心如何爬上去,却在抱怨有的人天生就住在半山腰。” 苏清寒走到那年轻御史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朕若今日,将所有人的灵根,都变成一样。那明日,你们是不是又要抱怨,为何有的人悟性比你好,修行比你快?” “朕若再将所有人的悟性,也变得一样。那后日,你们是不是又要抱怨,为何有的人比你勤奋,有的人比你运气好,得了天材地宝?” 她每问一句,那年轻御史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说到底。” 苏清寒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你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公平。” “你们想要的,是让所有比你们强的人,都变得和你们一样弱。” 一番话,如剥皮抽骨。 将那藏在公道二字之下,最龌龊,最阴暗的人心,血淋淋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张怀玉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不过,朕,确实疏忽了。” 苏清寒转过身,环视百官,声音重归平淡。 满朝文武心头一紧。 只听苏清寒继续说道:“朕疏忽在,当初登基之时,只想着开万世之太平,创不世之伟业,却忘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自嘲。 “忘了这天下,终究是你们这群凡夫俗子的天下。” “朕错在,给了你们修行的功法,却忘了你们根本不懂什么叫修行。” “朕错在,给了你们登天的阶梯,却忘了你们只会用这梯子来相互攀比,踩着别人的脑袋往上爬,而不是去看那山顶的风景。” “朕错在,给了你们选择的权利,却忘了你们根本没有选择的能力,只会人云亦云,随波逐流。” 她一句一句地说着。 殿内百官的脸色,从紧张,到错愕,再到茫然。 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味儿呢? 说是认错,可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抽在他们所有人的脸上。 终于。 苏清寒停下脚步,重新走回那高高的御座之前。 她没有坐下,只是转过身,俯瞰着下方那一张张呆滞的脸。 她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懊悔。 “朕千不该,万不该......” “......太过把这苍生万民,放在心上。” 轰! 仿佛一道天雷,在大殿之内,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尽皆失语。 诸葛青站在百官之首,眼帘低垂,袖中的手,几不可察地攥紧。 不好。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在他心中浮现。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御座前的女子。 “朕,不干了。” 啊? 不干了? 这是...什么意思? 那跪在地上的御史张怀玉,更是直接懵了。 他想过一百种可能。 想过陛下会雷霆震怒,将他拖出去斩了。 想过陛下会从善如流,安抚民心。 甚至想过陛下会与他辩论经义,以证自身之正。 可他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就像一个孩子哭着闹着,说爹娘给的糖太少,不公平。 结果爹娘反手就把扔下他,让他去流浪。 这算什么? 苏清寒没有理会他们见了鬼一般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 “朕想了一晚上,总算是想明白了。” “杀,是杀不完的。管,也管不过来。” “人心,就是个无底洞,填不满的。” 她走到诸葛青面前,停下脚步。 “朕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何诸天万界,那些真正强大的世界,从未有一个,是由一个王朝来统御的。高高在上的,永远是那些不问世事的仙门宗派。” “他们视凡尘俗世如蝼蚁,视王朝更迭如游戏。” “朕以前觉得,是他们冷血,是他们无情。” 她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现在,朕懂了。” 苏清寒不再看他们,径直走向大殿门口。 日光自殿外涌入,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所以。” “朕,苏清寒,自今日起,不再是尔等之君。” “神都,将重立八荒宫。但此宫,非朝廷,乃宗门。” “八荒宫,将凌驾于凡尘俗世之上,不问王朝更迭,不理万民死活。只求长生大道,只寻飞升之路。” 她停在殿门处,没有回头。 “朕,给你们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愿继续追随朕,求那长生大道者,可入我八荒宫,为门下弟子。但须谨记,入我门中,便要斩断尘缘,一心向道。” “不愿者,朕也不强求。这天下,这神都,你们谁想要,谁便拿去。日后是战是和,是分是合,皆与朕,与八荒宫,再无半分干系。” “言尽于此,尔等,好自为之。” 说完。 她一步踏出,身形便已消失在刺目的日光之中。 只留下满朝文武,呆立原地,如同一尊尊失了魂的泥塑木雕。 皇......皇帝,不干了? 王朝......解散了? 这......这算什么事啊? 他们今日临朝,是来解决问题的。 可谁能想到,问题没解决。 那个能解决问题的人,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不仅不干了,还把桌子都给掀了。 那御史张怀玉,瘫在地上,双目无神,嘴里喃喃自语。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他来进谏,是想青史留名,是想当一个为民请命的诤臣。 可现在,史官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了。 这名,还留给谁看? “诸葛......丞相......”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那道始终沉默的身影。 诸葛青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那份惊涛骇浪,已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苦涩。 他早该想到的。 以她的性子,又怎会甘心被这凡尘俗世所束缚? 她从来就不是帝王。 是他们这些人,一厢情愿地,想将她按在那张龙椅之上。 “丞相,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陛下她......她就这么走了?那这天下,该当如何?皇城之外,那上万的百姓,又该如何处置?” 云一急得满头大汗,凑到诸葛青身旁,压低了声音。 诸葛青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头,望向那空空如也的御座,许久,才吐出一口浊气。 他转身,看着身后那一张张六神无主的脸,声音沙哑。 “朝会,散了。” “各自,回家去吧。” 说罢,他也不再理会众人,迈开步子,朝着殿外走去。 第219章 老子不干了 苏清寒躺在琉璃瓦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一段不成调的曲儿。 风吹过,带着一丝解脱的快意。 “总算下班了。” 她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身后,传来声响。 “你来了。”苏清寒没有回头。 “陛下......” “别叫我陛下了,听着累。” 苏清寒翻了个身,侧躺着,支着脑袋看他,“叫宫主。” 诸葛青看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一肚子的话,忽然就堵在了喉咙里。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化作一声苦笑。 “宫主,当真......就这么放手了?” “不然呢?留着过年吗?”苏清寒撇撇嘴,“一群扶不起来的阿斗,我操不起那个心。” “可......天下苍生何其无辜?” “无辜?”苏清寒乐了。 “我给他们安稳日子,给他们长生之法,他们转头就能为了那点可笑的嫉妒心,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公。” “诸葛青,我问你,我欠他们的吗?” 诸葛青沉默了。 “你不欠他们。” 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是他们,欠你的。” “这不就结了。”苏清寒重新躺了回去,望着那片湛蓝如洗的天空,“我累了,不想玩了。这皇位,谁爱坐谁坐。” “那......宫主日后,有何打算?” “打算?” 苏清寒想了想,“重开八荒宫,招点顺眼的弟子,剥削剥削凡人,不好么?” 诸葛青:“......” “那你呢?”苏清寒忽然问道,“是打算留下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当个匡扶社稷的一代名相,还是......” 诸葛青却沉默了。 他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缓缓来到她身边坐下。 风将他的青衣吹得猎猎作响。 许久。 一声极轻的叹息,自他口中溢出。 “青自幼,便入稷下学宫。” “学宫藏书万卷,包罗万象,可学宫弟子,自入门那日起,便只修一门学问。” “是何?”苏清寒问。 “为这方天地,寻一条出路。” “万载之前,此界战败,灵脉被斩,仙路断绝。学宫的先辈们,耗尽心血,才保留下了一丝薪火,也留下了一道万古难解的题。” “有人说,当固守待援,积蓄力量,待上界垂怜。” “有人说,当远遁避世,如丧家之犬般,祈求苟活。” “还有人说,当重拾旧礼,复兴纲常,以人心正天心,以万民之念,感召天道。” 诸葛青说到此处,自嘲一笑。 苏清寒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青选了第四条路。”诸葛青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苏清寒,那双温润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倒影。 “青以为,天道无情,上界无心,人心更是靠不住。想破此囚笼,唯有一法。” “以力破之。” “寻一破局之人,扶一旷世之君,集一界之力,养一人之威,而后,执剑问天。”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可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 “自初见,青便知,宫主,便是青要等的那个人。” “所以,辅佐您,为您谋划天下,为您扫平六合,并非是贪图那丞相之位,也并非是为了什么万世名相的虚名。” “我想找一位君王,一位,能将这腐朽的天地,彻底掀翻的君王,一位,能为这万古长夜,开一线天光的君王。” 苏清寒听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你找到了。” 她说道,“你看,天不也亮了么?” “宫主。” 诸葛青看着她,缓缓道:“青,斗胆问一句,您当初登基,许诺天下人人如龙,究竟是为了一时兴起,还是......当真有过那么一丝,为这苍生万民之心?” 苏清寒坐起身,盘着腿,看着他。 “都有。” “掀桌子的时候,很爽,看着他们一个个感恩戴德,山呼万岁的时候,也确实有点成就感。” “可后来我发现,这活儿,不是人干的。” 她摊了摊手,“我不是神,也不是他们的爹娘。我给了他们鱼竿,教了他们钓鱼,甚至把鱼都赶到了他们面前。他们自己不钓,还嫌我的鱼竿不够好,嫌旁边的人钓得比他多。你说,我能怎么办?” “我总不能,把饭嚼烂了,再一口一口喂到他们嘴里吧?” 一番话,说得诸葛青哑口无言。 是这个道理。 “所以,你选好了吗?”苏清寒问道,“是跟我上山修仙,从此不问世事。还是留下来。” 诸葛青闭上眼。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有他在稷下学宫,于灯下苦读的夜晚。 有他初见苏清寒,于八荒宫说天下的意气风发。 也有那登基大典之上,改天换日,灵气复苏的万丈豪情。 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为之奋斗了半生的所有。 难道,就此付诸东流? 许久。 他睁开眼,那双温润的眸子里,重又恢复了清明。 只是那清明深处,藏着一丝,再也挥不去的疲惫。 “宫主求的是长生大道,是那云端之上的风景。” “可这云端之下,终究要有个人,走一走这泥泞的路。” 他对着苏清寒,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行了君臣之礼。 “臣,诸葛青,愿留于这红尘俗世,为宫主,守一方安宁。” 苏清寒看着他,忽然笑了。 “行。” 她站起身。 “那这烂摊子,就交给你了。” “谢陛......谢宫主。” “别急着谢。”苏清寒摆了摆手,“往后,这天下王朝,每年,需向我八荒宫进贡。” “至于贡品嘛......” 她想了想,道:“还没想好,总之到时候,你别背后骂我就是。” 诸葛青闻言一愣,随即失笑。 这位主,当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臣,遵旨。” “行了,别臣啊臣的了。” 苏清寒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赶紧滚蛋,看着你我就心烦,总觉得班还没下完。” 诸葛青莞尔。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一步一步,走下了凌霄殿的殿脊。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 只是在日光下,显得有几分孤单。 第220章 女帝退位 一则消息,以一种比瘟疫更快的速度,自神都传遍天下。 女帝退位了。 不是驾崩,不是禅让,就是单纯的不想干了。 消息传到皇城之外,无数义愤填膺,想求个公道的百姓,当场就懵了。 “不......不当皇帝了?” “那......那我们怎么办?” 人群中,那名曾在酒楼里振臂一呼的年轻人,此刻脸色煞白。 他所渴求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女帝,能够正视他们,能够回应他们的诉求。 哪怕是愤怒的回应,也是一种回应。 可他得到的,却是最彻底的无视。 你觉得不公? 好,这天下给你,你自己玩去吧。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淹没了那点可笑的怨气。 他们猛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仙法是她给的,安稳日子是她给的,连这座人人向往的神都,都是她一手造就的。 当这位神明收回了目光,他们还剩下什么? “都是你!” 不知是谁,第一个将矛头指向了那名年轻人,“都是你这厮,蛊惑我等前来!如今陛下撂挑子不干了,你满意了?” “对!就是他!若非他妖言惑众,我等怎敢冒犯天威!” “打死他!打死这个害人精!” 方才还视他为英雄,奉他为领袖的百姓,此刻,面目狰狞,如饿狼般扑了上来。 那年轻人被这阵仗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想跑,却被一只手死死抓住。 “跑?你往哪儿跑!” 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长街之上,一片混乱。 城楼上,几名玄甲士卒冷眼旁观,没有半分插手的意思。 “头儿,不管管?”一名新兵忍不住问。 那校尉瞥了他一眼,吐了口唾沫:“管?怎么管?陛下都不要这天下了,你还想替谁管?” 新兵脖子一缩,不敢再言语。 ... 乱象,并未持续太久。 不过半日。 一则新的旨意,以一种近乎仙法的手段,自神都传遍大武十三州。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同时响起了一个温润,却带着几分疲惫的声音。 “奉天承运,大武摄政王诸葛青,诏曰:” “前女帝苏氏,功盖千秋,德超万古。今已勘破凡尘,于神都重立八荒宫,为世间仙门,自此不问王朝更迭,不理万民俗事。” “仙凡有别,天道使然。凡尘之事,由朕代管。凡有修行之志者,可待一月之后,八荒宫开山收徒。” “钦此。” 短短几句话,却像一柄重锤,将所有人的幻想,敲得粉碎。 皇城外的百姓,彻底没了声息。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 几日后。 神都,长乐坊。 天底下最繁华的一条街,如今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萧条。 街还是那条街,人也还是那些人。 可精气神,没了。 “老王,来碗阳春面,多放葱花。” “没了。”面摊老板头也不抬,有气无力地拨弄着锅里的浑水。 “没了?你这大清早的刚开张,怎么就没了?” “做面的刘师傅,昨儿个晚上走火入魔,瘫了。” “......” 食客悻悻然离去,走了几步,又听见旁边茶馆里传来一阵喧哗。 “掌柜的!你这测灵根的石头,是假的吧!凭什么我昨天测还是黄品,今天就成废品了?” “客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这石头,可是花了三百两银子,从当初那位张神仙......哦不,张秀才手里买来的。” “放屁!他自己都是个半吊子,他弄出来的东西能准?” “准不准,你心里没数么?你若是天品地品,还会来我这小茶馆?” 一番话,说得那人面红耳赤,最终也只能一甩袖子,愤愤离去。 茶馆里,众人看着这出闹剧,却没人笑得出来。 曾几何时,这神都上下,人人脸上都洋溢着一股名为希望的光彩。 通脉,凝罡,神照...... 一条通天仙路,就那么赤裸裸地摆在所有人面前。 他们以为,那是白给的。 可如今,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当初女帝在时,虽未明说,可各州府衙门里,都设有专门解惑的官吏。 修行上遇到什么难处,总能找到人问。 哪怕只是些粗浅的道理,对他们这些摸着石头过河的凡人而言,也无异于指路明灯。 如今呢? 女帝撂挑子不干了,跑去山上开了个宗门。 衙门里那些官吏,要么跟着女帝回到八荒宫,要么自己也闭门苦修,谁还有空搭理他们? 修行路上,一步走错,轻则修为停滞,重则走火入魔。 那做面的刘师傅,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唉......” 不知是谁,长长叹了口气,打破了茶馆里的沉寂。 “以前是皇帝和朝廷,现在是仙门和朝廷,咱们头顶上,还是有爹啊!” “何止是有爹,”邻桌一个中年人,幽幽地叹了口气,“以前的爹,你哭一哭,闹一闹,兴许还能给你两颗糖,现在的爹,你再闹,他只会觉得你吵。”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凛。 是这个道理。 以前,他们是子民。 现在,他们是凡人。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子民闹事,皇帝得管。 凡人作死,仙人凭什么管你? 悔。 悔不当初。 有一条康庄大道摆在面前,他们却嫌路上石子硌脚,非要去闹,去求一个所谓的公道。 现在好了。 道,还在那里。 可怎么走,没人教了。 路,彻底断了。 “断了倒也未必。” 一个消息灵通的行脚商,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开口,“没听诸葛摄政王颁布的诏令么?一月之后,八荒宫,开山收徒。” 八荒宫! “当真?!” “那......收徒可有什么章程?要不要束脩?灵根品级,又有什么要求?” “这谁知道?”行脚商摊了摊手,“诏令里就这么一句,旁的,半个字都没提。” 众人闻言,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被浇上了一盆冷水。 是啊。 人家现在是仙家宗门了。 收不收徒,怎么收徒,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当初人人皆可修行的盛景,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一个穷酸秀才模样的中年人,放下茶杯,摇头晃脑,一脸的痛心疾首,“咱们呐,是亲手把铁饭碗给砸了,然后哭着喊着,想去求人家给口饭吃。” “现在人家给不给,还得看心情。” 一番话,说得满堂皆是苦涩。 第221章 重颂我天灾之名 司州,洛阳城。 自那位女帝撂挑子不干后,不过十日,诸葛青便携百官还都于此。 神都的名字,终究是成了昙花一现,又变回了那个平平无奇的扬州府。 只是如今的扬州府,无人敢小觑。 谁都知道,那里住着一位真正的神仙,立着一座真正的仙家门庭。 洛阳城的皇宫,还是那座旧宫,修葺一新,只是规模气度,远无法与凌霄殿相提并论。 对此,诸葛青与满朝文武,无一人有异议。 凌霄宫是那位亲手所建,岂容凡俗帝王安坐? ... 扬州府,八荒宫,凌霄殿。 苏清寒斜倚在宝座上,手里捧着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晶莹的果子,啃得汁水四溅。 山君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寻来的,名曰“冰魄玉琼果”,味道确实不错。 清甜,爽口,还带着一丝丝凉意,直沁心脾。 她现在的生活,突出一个字——闲。 只管在这山上,当个逍遥自在的祖宗。 吃完了果子,苏清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手抹了抹嘴。闲得久了,总得找点事做。 她心念一动,唤出了许久未曾查看的势力面板。 按理说,自己如今已不是皇帝,这玩意儿,怕是早就没了。 光幕,在眼前缓缓展开。 【势力:八荒宫】 【领袖:苏清寒】 【领土:沧澜界】 【国器:寒烟印(已绑定)】 【世界评级:三阶】 【势力点:750000】 ... 苏清寒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她愣了半晌,脑子里像是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所以...... 自己依靠宗门,高高在上,统治这方世界,也算这方世界的主人? 也算? 也......算?! 一股无名火,自丹田直冲天灵盖。 苏清寒猛地从宝座上弹了起来,在空旷的大殿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我图什么?” “我到底图什么啊!” “我辛辛苦苦又是登基,又是颁布新法,又是规划灵脉,又是处理民间矛盾......搞得跟个二十四孝保姆似的,结果到头来,跟现在这样躺平收租,效果是一样的?” “早知道这样,我还费那个劲干嘛?!”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憋屈。 这算什么? 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自己之前那番又是愤怒又是疲惫,又是撂挑子又是演说的行为,在系统眼里,怕是跟个傻子没什么区别。 “小丑竟是我自己?” 苏清寒一屁股坐回宝座上,只觉得一阵心累。 何其荒谬。 不过,骂也骂了,气也气了。 骂完之后,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反而涌了上来。 既然殊途同归,那自己之前那番朕不干了的决定,反倒是歪打正着,选了条最舒服的路。 想通了这一截,苏清寒心中那份莫名的紧迫感,也悄然消散。 之前,她总觉得这方世界是自己的责任田,得辛勤耕耘,得精打细算,生怕哪里出了岔子。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现在她看开了。 去他娘的责任田。 这就是一韭菜地,她只管收割,至于这韭菜长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关她屁事? 天下苍生过得苦不苦,与她何干? 他们是死是活,是内斗还是内卷,都影响不了她八荒宫的超然地位。 只要这方世界不炸,她就没什么好操心的。 这么一想,天,好像都蓝了几分。 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松了下来。 “宫主。” 殿外,云一的身影出现,躬身行礼。 “怎么了?” 云一如今是八荒宫的大总管,负责宫内一应杂务,事无巨细,皆要过问。尤其是那即将到来的开山收徒大典,更是让他忙得脚不沾地。 “回宫主,山门已立,收徒的章程,也已拟定完毕,还请宫主过目。” 说着,他呈上一卷玉简。 苏清寒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摆了摆手:“这种小事,你们自己商议着来便是。” 云一一愣:“这......宫主,开山收徒,乃是本门万世基业之始,岂是小事?” “怎么不是小事?”苏清寒反问,“收进来的弟子,天赋好的,就多给点资源,当未来的打手。天赋差的,就扔去外门干杂活,当免费劳力。天赋再差的,就让他们交钱上山,当个记名弟子,给宗门创收。” “这很难吗?” 一番话,说得云一目瞪口呆。 这......这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打手,什么免费劳力,什么创收...... 这跟山下的土匪窝,有什么区别? “可......可我等仙门,不该是有教无类么?”云一硬着头皮劝道。 “有教无类?”苏清寒乐了,“那是以前当皇帝的时候,没办法,才搞的义务教育,现在咱们是私立学校,还是顶级的那种,凭什么搞普惠?” “行了,就按我说的办。” 苏清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章程什么的,你看着弄就行,别太离谱,也别太仁慈,总之,记住一个原则。” “什么原则?” “别来烦我。” 云一:“......” 偌大的凌霄殿,重又恢复了安静。 苏清寒伸了个懒腰,感觉人生,真是前所未有的美好。 “山君。” “在呢在呢!”一道流光闪过,山君屁颠屁颠地出现在她面前。 “走,钓鱼去。” “好嘞!” ... 天灾魔域。 灰绿的天穹之下,黑色的魔气凝成实质,如铅云般压在开裂的大地之上。 一座座由骸骨与黑石堆砌而成的营帐,自魔殿向外铺开,无边无际,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 营帐之间,数之不尽的魔兵正在集结。 有的生有利爪,有的背负骨翼,有的则干脆是一团蠕动的血肉,只在最中心处,睁着一颗猩红的独眼。 它们手中的兵器,大多是用败亡者的骨骼打磨而成,森然的白,与这片土地的墨绿,构成了唯一的色调。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腐肉混合的恶臭。 魔殿之内。 八大魔首分列王座之下,神情肃穆。 那尊由万千头骨堆砌而成的王座之上,天灾君王的身影,比往日里更加凝实了几分。 “界域通道,如何了?” 疫病魔首上前一步,躬身道:“回君上,已贯穿九成。只需再过一日,便可彻底稳固,足以容纳我天灾大军,长驱直入。” “好。” 王座上的黑影,发出一声满意的低哼。 他缓缓站起身,那庞大的身躯,几乎要将这无顶的宫殿彻底填满。 “万年了。” “诸天万界,当以血与火,重颂我天灾之名。” 第222章 天灾入侵 “吼——!” “吼——!” 殿外,那无边无际的魔兵军阵之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咆哮。 那是被压抑了万年的饥渴与疯狂。 一名背生双翼的魔首,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上前请命:“君上,末将愿为先锋!只需三千翼魔,便可为君上踏平那沧澜界的第一座城池!” 此言一出,殿内响起一阵哄笑。 另一名身材魁梧如山的魔首,瓮声瓮气地开口:“翼魔,你这算盘打得倒精,那沧澜界灵气复苏,想必生灵血肉,定然鲜美无比,你想抢那第一口汤?” “怎么?你不服?” “自是不服!君上,依末将看,当以我巨力魔一族打头阵!我等直接将那界域通道,扛在肩上,砸进他们那皇城之中!让那些所谓的修士瞧瞧,何为真正的力量!” “莽夫!” “你说什么?!” 眼看殿内就要吵作一团,王座之上的天灾君王,却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 他喜欢看到麾下这般争强好胜。 唯有对杀戮与毁灭,抱有最纯粹的渴望,方能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都别争了。” 终究,还是那最为沉稳的疫病魔首开了口。 他环视同僚,墨绿色的双眸中,闪着智珠在握的光。“诸位,莫要小觑了那沧澜界。” “有何不能小觑?”翼魔首冷哼一声,“一群万年都未曾见过神照境的土著,走了狗屎运,得了件宝贝罢了。我等大军一至,顷刻间便能将其碾为齑粉。” “不错。”疫病魔首点了点头,却话锋一转,“可那件至宝,能让一方枯竭的世界重回三阶,能让一群凡人,诛杀神照境的骨罗。” “这等至宝,必有其玄妙之处。我等此去,首要目标,便是夺宝。切不可因一时之贪,打草惊蛇,让那催动至宝之人,有了玉石俱焚之机。” 众人闻言,皆是沉默。 是这个道理。 三岁稚童手持神兵,固然可笑。可若这稚童被逼急了,抱着神兵自爆,那威力,也足以让旁人喝上一壶。 “依你之见,当如何?”天灾君王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疫病魔首躬身,声音温润:“君上神威,自当坐镇中军。我等八人,可各率一部,分八路齐出。先以雷霆之势,扫平沧澜四野,断其羽翼,绝其根基。” “待其人心惶惶,首尾不能相顾之时,再合围其都城,逼那执掌至宝之人现身。” “届时,是战是降,主动权,皆在我等手中。此乃,围点打援,疲敌之计。” 天灾君王听完,沉默了片刻。 “准了。” “便依你所言。” “一月之内,本座要看到,天灾的旗帜,插满那蔚蓝星辰的每一寸土地。” “遵君上令!” 八大魔首,齐齐跪伏。 ... 沧澜界,扬州府,八荒宫后山。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旁。 苏清寒坐在一块光溜溜的青石上,头戴一顶宽大的斗笠,手里握着一根青翠的竹竿,面前的溪水里,鱼线纹丝不动。 她身旁,山君化作的黄毛大猫,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肚皮一起一伏,睡得正香。 微风拂过,带来青草与泥土的芬芳。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苏清寒打了个哈欠,感觉眼皮有些发沉。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毫无征兆地,自她体内响起。 苏清寒眉头一蹙。 是那枚与她神魂绑定的国器,寒烟印。 紧接着,她感觉到,这方天地的灵气,像是受到了某种莫名的牵引,开始出现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紊乱。 就像一池平静的湖水,被人从湖底,悄悄凿开了一个小孔。 水流虽缓,可这池水,终究是开始流失了。 苏清寒缓缓睁开眼。 斗笠的阴影下,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眸子里,再无半分睡意。 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云层,穿透了天穹,望向了那无垠的黑暗虚空。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一股恶意,纯粹的,不加掩饰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深渊的恶意,遥遥传来。 “啧。” 苏清寒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烦躁。 “谁啊?” “这么想不开,非要来打扰老子休假?” ... 几日之后。 曾席卷天下,让无数人如痴如狂的修行大潮,终是退了。 并非仙路已断,而是那条人人皆可走的阳关道,如今变得窄了,也变得贵了。 诸葛青还都洛阳,坐镇朝堂,这位摄政王行事,远比前朝女帝来得务实。 他倒是没有禁止百姓继续修炼,却不再提供各州府衙门里,那些专门为人解惑的官吏。 道理很简单。 朝廷的俸禄,是用来养官的,不是用来养师父的。 修行路上的疑难,自己想办法。 要么,你天赋异禀,能无师自通。要么,你家底丰厚,能寻得高人指点。 再要么,就老老实实放下那一步登天的念想,回去种地,做工,读书。 毕竟,修行不能当饭吃。 灵气再浓郁,也填不饱肚子。 洛阳城,东市。 铁匠铺里,炉火烧得正旺。一个赤着上身的汉子,抡着大锤,一下下砸在烧红的铁胚上,火星四溅。 “当!” “老张,你不是说要闭关冲那凝罡境吗?怎么又回来了?”隔壁包子铺的伙计探出头,打趣道。 那姓张的铁匠吐了口唾沫,用黑漆漆的手背抹了把汗,瓮声道:“冲个屁!老子坐了半个月,除了把腿坐麻了,再不回来开张,一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 “嘿,想通了?” “想通了!”铁匠一锤子砸下,震得整个铺子都晃了晃,“什么人人如龙,都是屁话!我等生来就是泥鳅的命,非要去做那飞天的梦,迟早摔死!还不如打铁来得实在!” 一番话,引得周遭不少铺子的店家,都深有同感地连连点头。 那场狂热,就像一场大梦。 梦里,他们是即将踏上仙途的修士,是未来与国同休的武侯。 梦醒了,他们还是那个为了一日三餐奔波的凡人。 天下,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只是偶尔,当人们抬头,望向东方扬州府的方向时,眼中才会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北境,幽州。 雁门关。 此地乃大武北疆门户,城墙高耸,如巨龙横卧,将关内关外的天地,分割成两个世界。 关外,是千里冰封的雪原,朔风如刀。 关内,是万家灯火的人间。 守将李自信,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卒,从军三十载,半生戎马,都在这雁门关度过。 今日,风雪格外的大。 他裹着厚重的羊皮裘,站在城楼之上,望向关外那片白茫茫的天地。 雪,下得有些怪。 不是一片片,而是一缕缕,灰黑色的,像是谁在天上烧了纸钱,落下的灰烬。 李自信皱起眉头,伸手接了一捧。 那雪落在掌心,并未融化,反而透着一股刺骨的阴寒,让他手掌的皮肉,都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娘的,什么鬼天气。” 他骂了一句,将手里的灰烬搓掉。 可那股阴寒之气,却仿佛跗骨之蛆,顺着掌心,钻入了他的经脉。 他身旁,一名年轻的士卒,正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往城垛外看。 “将军,你看,天上那是什么?” 李自信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灰蒙蒙的天穹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极细的裂痕。 那裂痕起初只有发丝粗细,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 漆黑,深邃,仿佛天空被人生生撕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笼罩了整座雁门关。 城墙之上,所有的士卒,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骇然地望着天上的异象。 “那......那是什么?” 咔嚓—— 一声脆响,仿佛琉璃碎裂。 天空之上,那道裂缝,猛地扩张开来,化作一个巨大无比的漆黑空洞。 紧接着。 自那空洞之中,有东西,掉了下来。 不,不是掉。 是爬出,是飞出,是如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涌出! 有的生有双翼,形如蝙蝠,却有利爪獠牙。 有的遍体鳞鳞,人身蛇尾,手中握着白骨长矛。 有的干脆就是一团蠕动的血肉,其上长满了猩红的眼睛,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无数奇形怪状,只存在于最疯狂噩梦中的魔物,自那天空的裂口中,铺天盖地而来。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雁门关。 短暂的死寂之后,城楼之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慌。 “怪物...是怪物......” “快跑啊!” 有士卒当场崩溃,丢下兵器,转身就往城下跑。 “站住!” 李自信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刀锋横在一名逃兵的脖颈前,双目赤红。 “谁敢后退一步,杀无赦!” “擂鼓!放箭!给老子射死这帮狗娘养的怪物!” 这位老将的咆哮,唤回了部分士卒的神智。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终于在这片死寂的天地间响起。 “放箭!” 咻咻咻—— 箭如雨下,朝着那片黑压压的魔物群覆盖而去。 然而,那些箭矢落在魔物身上,却只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连它们坚硬的皮肤都无法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