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青梅总对我心怀不轨》 1、第一章 裴舒语路过画室窗边，看见班主任在里面转悠时就知道情况不妙。 她把手机往校服口袋用力一塞，瞥了眼手上拎成串的零食，面不改色地扔到一边的窗台上，掏出裤口袋里随时备用的老人头橡皮颠颠，迈开步子往里钻。 “裴舒语，你干嘛去了，都上课多久了，还在外面乱转？” 果不其然，迎面遭到了班主任的批判。 裴舒语摸出准备好的橡皮，在掌心转了一圈才发现其中有个角被秃噜软了，正巴巴地耷拉着。 她连忙换了个方向，殷勤地往前一伸：“班姐，我去买橡皮了。” 班主任李然不过比她们大个几岁，跟班上学生关系极好，打成一片，班里人都称呼她一声“班姐”。 但李然该严的时候又严格无比，裴舒语她们是美术班，画室距离学校不远，骑个小电瓶几分钟就能到。 以往美术班班主任很少往这里跑，一个星期来一次就不错了，但班姐不一样，美术日时雷打不动的一天两趟。 班姐瞄了眼她摊开的橡皮，意有所指地抬起下巴点了点画室外的窗台，头一歪，意味深长地：“下次课间买，二十分钟不够买个东西吗？” 裴舒语笑嘻嘻地应声：“知道了，班姐。” 一间画室塞上三十人左右，地板上全是黑漆漆的炭灰和五彩斑斓的颜料。裴舒语的位置在画室的最后面，算是块风水宝地。 她刚一坐下，后背被人捅过。 裴舒语回头。 祁英丢给她一袋白颜料：“昨天问你借的，”她瞄了眼班姐离去的背影，挤眉弄眼地，“咋回事，被撞上了，东西被班姐看见了吗？” 裴舒语无所谓地耸耸肩，从画架前的台子上捡起纸胶带，起身从画袋里抽了张画纸。 画纸的另一面是不久前画的素描，翻个面或者就直接贴上，就成了一张水粉纸。 一纸两用，素描用完，水粉接着用，反正颜料会覆盖原本的素描，实惠又方便。 裴舒语干咳一声：“只要不明目张胆，班姐就算看见也不会说什么。给我倒点水，只顾着买吃的，忘记这节是水粉课，没提前打水。” 小水桶中倒着几根白色的笔杆，底部湿着上次洗笔没倒干净的水。 从祁英那倒了点水，又从周围人那匀了点，差不多到水桶三分之一的位置，够用了。 裴舒语将水桶放在脚边，拾起一根笔，沾了点颜料勾型。 勾完型，她半抬起调色纸，换了个画笔刷，在水桶边缘敲敲，又在海绵上捣鼓几下，吸去多余的水份。 紧着着大手一挥，根据空间远近推拉加色。 画多了，就形成了肌肉记忆。 铺好两块布和背景的颜色，想到零食还在外面，趁着水粉老师在另一排教人，裴舒语猫着腰出了画室，提起那袋零食重新钻回来。 本着乐于分享的念头，她拆了盒口香糖，分给四周的人。 祁英反手接过，又看向已经坐在前一排中央，打开投影仪连接手机准备做范画的水粉老师，拖拉着折叠椅往后挪动。 等挪到裴舒语身侧后，她拨开口香糖外壳丢入口中：“做范画了。” 裴舒语闻声“嗯”了下，转身，长腿伸出，勾住祁英画架下端的横栏处，翘着腿，手臂撑在折叠椅背上：“挺好，又可以摸鱼了。” 裴舒语在画画上天赋极高，在其她人还在用基础的黑白灰时，对方已经可以熟练的画出一幅完整的静物图。 大屏幕中的画面上，水粉老师勾完基础型，正在讲解后续的调色以及空间关系对比。 裴舒语目不斜视，唇角扬起微末的弧度，指尖无意识地随着耳机内的节奏轻盈地敲击着节拍。 舒缓的音乐暂时缓解了她略有些烦躁的心。 余光瞥了眼左边的空位，那股憋着的烦闷越加深沉。 范画结束后，就是她们自由绘画的时间。 临摹阶段，她们习惯将需要临摹的那张图从书上撕下，用大夹子夹在画板一边，方便查看。 裴舒语从没有这样撕过书，相比于撕到最后只剩下书壳外加几张内页的书，她更喜欢整洁原样。 随着时间分秒而过，赶在铃声打响的前一刻钟，裴舒语将画笔丢回小水桶中，身体连带着折叠椅一同向后退。 椅背挨上椅背，祁英感知到身后动静，扭过头。 不出所料，裴舒语已经画完了。 而画室内的绝大部分人还停留在铺灰色的步骤中。 祁英忍不住咂舌：“怪不得老师说，水粉快得人四五十分钟就能画完，慢的人，三小时都不定能画完，你这也太快了吧。” 裴舒语伸了个懒腰：“提前画完，不用和人抢着洗笔。” 祁英略一点头：“这倒也是，”她想到什么，好奇地，“不对啊，季颜怎么还没来找你。” 越澜高中采取单周休息的模式，文化课班周六考试或者自习到下午第二节课放学，美术班则是画到下午第二节课结束。 但总有例外。 祁英望向裴舒语左边空位，往常周六不考试的时候，这个位置已经坐上人了，今日怎么悄无声息，半点踪迹没有。 她不免疑惑：“没听说这周安排考试啊。” “哗啦”。 裴舒语攥住几根画笔，笔杆碰撞，搅和着水流的声音在一众笔杆敲击桶沿甩水的声音中并不明显。 她拎起水桶，溅起在骨节上的棕灰色水珠顺着滚回桶中：“可能有别的事情吧，她们文化课生作业挺多的。” 祁英还想再说什么，裴舒语已经拎着水桶，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出了画室。 水池边，裴舒语卷起袖子，眉眼低垂，英气的五官沉着，看不清底色的阴影，此刻胡乱地揪着画笔。 浸润在笔毛中的颜色晕染开，顺着水流蜿蜒成数道瑰丽的色调。 用洗手液将手仔仔细细地清洗完，裴舒语从口袋里掏出护手霜，边抹边看放在水池边沿的四方屏幕。 上方最近的消息仍旧停留在三个小时前。 这三个小时，季颜没给她发一条消息。 或许是有事，也可能是临时测验。 高二年级组没组织考试，不代表季颜班老师没安排单独的小测验。 裴舒语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手机怼回口袋，拎起一汪清水，径直回了五号画室。 属于她的位置，贴在画板上的水粉画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舒语见怪不怪的往前方黑板上瞟了眼，她的画赫然位于最上方。 她歪身坐回折叠椅上，做贼似地摸出手机：“老师来跟我说一声。” 美术班对手机查得不严，大概是考虑到可能需要手机搜索教程或是比对临摹学习的缘故。 但明面上，该摆正的态度还是要摆正。 祁英“啧”了两声，边画边道：“季颜不来，你连吃零食的心思都歇了？” 已经点开聊天框，正要发消息的裴舒语指尖悬停在虚拟键盘上，明艳张扬的五官敛住笑意，口是心非：“只是问问是不是学校那边临时安排了什么。下午两节课后就放假了，提前准备下。” 说话间，一行文字整齐落在聊天界面中。 裴舒语：【在考试吗？】 算算时间，这个点也收卷了。 祁英在做最后的画面收尾：“不过你们感情是真好，你在美术班，她在文化课班，还愿意两头跑来陪你，也不嫌画室脏。” 裴舒语：“羡慕吗？” 等了两分钟，手机界面仍旧一动不动，孤零零的一条消息看上去格外落寞。 裴舒语索性放弃，抽出新的画纸贴好，脊背自然贴住椅背：“中午我回趟学校，有要带的吗？” 祁英道：“没，去找季颜啊？” 裴舒语双腿交叠，坐等下课：“充电器忘带了，回趟宿舍。” “行吧。”还剩下一两分钟，祁英闲着没事干，话跟着变多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你说季颜那脑子是怎么长的，那破数学，我绞尽脑汁，考不到她一个零头。” 裴舒语被戳中，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至于。”她坐正身体，没能注意到画室一瞬的小骚动，自言自语，“其实我也挺想知道的……” “嗯？”一只温凉的手触不及防地贴在她的后颈，打断了她未完的话。 裴舒语半边身体被浅淡的阴影笼罩。 她下意识想要侧头，可握在她后颈的那只手生生将她桎梏住，动弹不得。 “想要知道什么？”同样浅淡的嗓音自远而近地迫在耳边，轻盈地拂平她的心绪。 铃声恰在此刻响起。 裴舒语无奈地唤身侧人的名字：“季颜，别闹。” 拉下季颜的手，脖颈得以正常活动后，她自然而然地仰起头，棕黑色瞳孔落出来人的样貌。 裴舒语拉开座椅：“在考试吗？” 季颜坐到裴舒语左边的空位，清冽的气质与干净整洁的校服在颜料，碳灰汇聚的地方突兀醒目。 她点头说：“临时有个数学测验，”视线扫过裴舒语手机上熟悉的聊天界面，她音色软下，“手机没电了，没来得及和你发消息。” 裴舒语正要说“没事”，一侧收拾东西准备去吃东西的祁英见缝插针地跃过来半个身子：“季颜，你再不来，某人可就要茶不思饭不想了，你是没看见，她一上午坐立不安的样子。” 裴舒语踢了一脚她的折叠椅：“乱说什么呢？” 祁英按住她的肩，凑过去，故意压低声音：“真的不是吗？” 说完，生怕裴舒语又要打她，快速穿过层叠的画架，跑到门边，比了个手势：“吃饭了，闺宝女。” 裴舒语笑骂了声，转头，不期然地对上季颜探看的目光。 她眨眨眼，莫名有些心虚地别过头，辩解：“别听祁英瞎说，我可不是。” “嗯，”季颜轻轻握住裴舒语的肩膀，细长晶润的指点在祁英方才凑近的耳垂，贴近，温热的呼吸过渡，轻缓的语调流入，“可以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第二章 裴舒语下意识偏过头，耳畔边温热的呼吸搅得她肌肤泛起痒意。 零星有画笔敲击桶沿的声音回荡在画室内。 裴舒语撑着画板，下巴点在黑板最上方的那副画上，摆出迎接夸奖的姿态：“我上午画的。” 季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离得远，一眼望去，黑板上的几张画大差不差，视线下移，对上其她人画板上未画完的画。 还是感觉差不多。 裴舒语有点急：“离近点看嘛。” 季颜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急切收入眼底，慢半拍穿过一侧的走道，来到黑板前。 各种颜色落入眼中。 其中一张色彩颜色丰富，物体塑造立体饱满，远近虚实感极强，在一众张贴的画中脱颖而出。 而在画纸的边角，是裴舒语极具艺术体的签名。 季颜指尖点在画面的纸上，上方勾勒着四溅的缤纷色调。 裴舒语晃着季颜的袖子，眼巴巴地：“怎么样，怎么样？” 季颜洞悉她的心思，简单夸了句：“挺好的，不过为什么几乎每幅画里都有苹果？” 眼前的这幅更甚，盘子中摆放着大小颜色不一的三个苹果，在圆盘的边缘，一根长勺延伸出来。 类似的位置，有时是柄刀。 裴舒语熟稔地将手臂搭在季颜肩上，刻意拉长了调：“因为苹果具有代表性啊。” 季颜了解不多：“等会去水果店买点苹果？” 裴舒语夸张地摆摆手：“可别了，苹果天天给我当模特，现在还要吃苹果，苹果也太倒霉了吧。” “哈哈哈，”有还在画画的人笑出声，“那完了，我中午就打算吃个苹果对付一下。” “怪不得你画不好苹果，人家都给你当模特了，你还吃人家。”旁边人笑道。 “明明是三个苹果放一起太难画了。” “……” 裴舒语好心情地：“吃饭了，有要带的吗？” “一瓶酸奶，谢谢啦。” “我也要。” ＊ 画校外是各种摊贩的汇聚地。 周六美术生可以不返校上午自习，于是每每到了周六的饭点，小摊车和电动三轮车纷纷驶来。 不想学校画室来回跑的学生往往会在这里对付一口。 “真服了这个死学校，”裴舒语忍不住咕哝，“为什么周四周五美术生早午晚自习还要回学校上啊！” “可能是怕有人乱跑，”季颜理了下额前的碎发，语调一如既往地温和：“等你们集训就不用回学校了。” 想到集训期间，每日都要泡在画室，与炭灰，颜料做伴，裴舒语欲哭无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暑假集训，你们在外开开心心地玩，我在画室苦兮兮地画。”她垮下脸，自我安慰：“还好还好，距离集训还早。” 现在除却周日和周六晚的固定休息时间，美术生一周两天半在画室画画，剩下三天在学校学习文化课。 算得上是松弛有度。 照例去惯常吃的摊位要了两碗米线，在摊主做的功夫，裴舒语反身去另一头的小贩那买了两盒酸奶。 季颜站在原地，幽深的目光定在裴舒语身上，视线滑动，落在女生手拿的东西上。 “蒜泥香菜要么？” 这里环境简陋，摊贩们没有带多余的桌椅，裴舒语回来时，米线摊摊主正在给她们打包。 裴舒语顺口接道：“要香菜，不要蒜泥。” 摊主应了声，三下五除二地系上塑料袋，抽了两根筷子放进去，递过去。 她们拎着午饭回去时，陆陆续续有和裴舒语抱着相同想法，对付一口的人拎着刚买的吃食往画室回。 “呦，不是说回去拿充电器吗？怎么还在这。”祁英的声音，与她的人般，不合时宜地插入两人之间。 裴舒语被挤得不得不往旁边挪点：“注意点，别把我米线弄撒了。” 祁英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空闲的手挽住裴舒语的手臂：“该不会是……” 她扭头对向另一边：“季颜，你带充电器了吗？” 不等季颜说话，裴舒语用胳膊拐了下挽住她的人，手臂抽出，往旁又挪了半步，故意做出很嫌弃的模样，掸掸被触碰的地方：“唉唉唉，怎么喜欢动手动脚的，别乱碰我昂。” 祁英刚想一拳过去让裴舒语知道厉害，就听身侧传来声音。 季颜声音不大：“嗯，带了，祁同学需要吗？” 祁英惊讶：“真带了？” 不是一上午没联系吗？怎么，这两人是有心灵感应啊。 季颜解释：“上午手机没电了，不方便在学校充。” 不同于美术生，越澜高中对文化课生手机的管控极为严格，抓到了轻则通报批评，重则回家反思几天。 但总有人顶风作案。 季颜也不例外。 裴舒语“啧”了声，往后退了些，绕到季颜的另一边，先一步回答：“带了也不给你用。” 祁英翻了个白眼：“稀罕，我下午可能会晚点来，记得帮我打掩护。” 裴舒语：“知道了。” 等祁英走后，季颜问：“她是要逃课吗？” 季颜之前听说过美术班学生逃课的事情，强制美术生回学校上午自习，算是一种约束。 她之前几次来，祁英都在。 裴舒语：“有事吧。” 季颜忽而问：“你逃过课吗？” 裴舒语耸肩，轻笑：“怎么了，季同学是过来监督我的吗?” 对于只知道学习的小青梅，裴舒语总是喜欢有意无意地逗弄对方。 每每看见遇见再难的题目都能游刃有余的季颜在面对她时，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时，裴舒语莫名觉得心情愉悦。 就像是现在，季颜精致的眉头锁起：“我在问你，裴舒语。” 生气了吗？ 裴舒语玩闹的心止停了一瞬，凑过去讨好地笑笑：“我可没有哦，不准诬陷我。” 四月正午的阳光带着春日的和煦，柔柔地打在裴舒语明艳的五官上，为那双上挑的眉眼注入更多的晶亮。 季颜怔愣一瞬，恍惚中，眼前的场景不断放大，带着浅淡的香橙气息。 是裴舒语惯常使用的一款洗手液香味。 一只手伸过来，手的主人温声道：“别动。” 季颜微微垂下头，停留在额头上的指在肌肤上划过，一团轻盈的白物被取下。 裴舒语弹开那点白色：“怎么这个时候就有柳絮了。” 季颜别开头：“你是在故意弹我脑袋吗？” 裴舒语笑着反问：“我是那种人吗？” 季颜学着她的语气：“难道不是吗？” 裴舒语无辜地摊开双手：“好吧，我的确是，但……”她提了提拎着的东西，“我米线汤汁要被吸没了。” 不给反应时间，她拽住季颜的手腕，快步走向五号画室。 季颜被动地被裴舒语牵走，视线滑落在地被握住的手腕上。 腕上的指纤长有力，指骨绷着一股劲，指背上凝出的细小青筋，连接到手背上，隐隐可见跳动。 宛如工艺品的手。 缓缓地，季颜抬起头，目光移回身前人身上。 快到画室门口，裴舒语微喘着气慢下，回头看了眼，发现祁英正站在画校门口，一脸傻乎乎的和人说话，她忍不住笑出声：“她怎么那么好笑。” 掌心下的肌肤一点点撤去，裴舒语下意识重新牵住。 但季颜的力气要比她大许多，她的手掌顷刻间被攥紧，裴舒语看见季颜大半个身体被建筑投射下的阴影覆盖，一时分不出是什么神色。 愣神的功夫，束缚的力度不断加剧，手掌泛起一圈红意，裴舒语后知后觉地喊了声“疼”。 季颜骤然紧握的手松开，温润的眉眼中渡着裴舒语熟悉的平和：“刚刚走神了，不过，你和祁英感情很好？” 裴舒语吹吹还有些疼的手：“我们高一就认识了啊，现在又都在美术班，自然不差的，怎么了？” 季颜舌尖抵住上齿：“挺好的，平时能有个伴。” 裴舒语惯会说话哄人开心：“这倒是，不过”她话音一转，“今天你不是来了。” 说完，她带着笑地跨进画室，进去时下意识瞄了眼黑板上自己的那幅画，裴舒语脚步猛地顿住，脸色瞬间沉下。 季颜跟着进去，察觉到身前人不对的气场，寻着女生的视线望去。 那张本应位于最上首的画糊成一团，湿漉漉地淋着水，浸着色彩的水滴在地面凝成一小滩水泊。 周围的几幅画被波及，挂不住般，要掉不掉地耷拉着脑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第三章 画室内空无一人，安静地能听见水珠落地的声响。 裴舒语定定地看着被损毁的画。 在季颜说话前，她忽而几大步来到黑板前，手指点在画纸的边角，用力一拽。 “哗啦”一声，混着液体的纸张被扯破。 裴舒语转身，画作被毁让她食欲全无，眼底溢出的破碎几乎要掉落，她对季颜挤出一个笑：“你先去我位置上吃，我去把这个扔掉。” 干涸的颜色遇水晕染开，裴舒语的手心和被画纸黏住的手背染上几抹脏色。 季颜视线上移，没接话，环顾画室内一圈，墙角的监控亮着红灯：“去校长室查监控。” 从校长室出来，裴舒语本就垂着的脑袋更垂了，恨不得像个鸵鸟扎入地底。 监控画面显示在她们走后不久，原先在画室内画画的两人也出去了，但很快，其中一人回来了，站在黑板前的几幅画前，拧开水杯喝了口。 停顿了约有七八秒的时间，那人手一抖，一滩水径直摔在最上方的那幅画上。 裴舒语手里还拿着帮人带的酸奶，可笑地嘲讽她好人没好报。 恹恹的气息一直持续到下午，裴舒语绷着脸，一副闲人免打扰的态度。 季颜看了她好几次，余光中再次捕捉到女生看过来的眼神，裴舒语瘪着嘴回视过去：“季颜，我不开心。” 她每张完整稿都有被好好存放，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她本想直接去质问，理智将她拉回。 等放学再处理。 季颜很轻地嗯了声，安抚性地捏捏她的虎口，眉眼间是裴舒语熟悉的淡然。 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有等来安慰的裴舒语来了点脾气，甩开季颜的手，将画笔搅和地噼啪作响。 祁英到的时候，裴舒语身边围着一圈人。她凑过去，是裴舒语在帮人改画。 还有一节课就放学了，祁英不打算再开张纸重画，搬着画椅挤过去：“给我腾点位置。”好不容易挤进去，她瞧着这张快改完的画，“等会帮我改一下。” 裴舒语捏着沾满颜料的画笔：“求我。” 祁英趁着色彩老师不在，一拳过去，勾住裴舒语的脖子往怀里带：“再说一遍。” 裴舒语反抗不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呼吸一时不畅：“祁英，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 “唉唉唉，你们打归打，别误伤到刚改好的画。” “也别误伤到我们。” 裴舒语几乎歪到靠在祁英肩膀上，笑着发出气音：“我也是被害者……” 她和周围人打闹着，扭头却见原本在看书的季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和祁英身后。 裴舒语莫名有点心虚，笑容敛去几分：“季颜，你……” 季颜淡淡地打断她的话：“祁同学，让我过一下。” 这条走道被堵得死死的，她们又是在最后一排，只有这一条走道可以出去。 祁英放开裴舒语，拎着画椅让开路。 季颜走了几步：“还有多久放学？” 裴舒语看了眼手表：“半小时。” 季颜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下退了回来，弯唇温声道：“本想去买水的，等下课吧。” 这个小插曲谁也没放在心上。 祁英见缝插针地将裴舒语按到自己的画椅上：“帮我改。” 她扭身去抓裴舒语的画椅，但有人速度比她还快，在其她人聚过来前，季颜拉着裴舒语的画椅坐在了改画人的斜后方。 不偏不倚，占据了最近的位置。 赶在放学前五分钟改完，裴舒语长舒一口气，习惯性地往后倒，摔入季颜怀中。 不同于和祁英的打闹，裴舒语的注意力聚焦在季颜的脸上。在上课前将小脾气甩在了季颜身上，现在的她，心虚又害怕。 生怕季颜一个不高兴，不理她了。 偏生周围都是人，她拉不下脸在这种场景下道歉。她学着季颜的样子，不露声色地捏捏对方的虎口。 看见季颜弯唇，裴舒语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落下。 这件事算是翻篇了。 但另一件事还没有翻篇。 裴舒语去画校小超市买了两瓶矿泉水，其中一瓶递给季颜。 之前不是说要去买水吗，她可是主动买来了，有她认错态度这么好的人吗？ 放学铃声响起，画室里的人一个个归心似箭地往外冲。 裴舒语不紧不慢地拧开瓶盖，慢悠悠地晃到黑板前，上面挂着几张幸免于难的画作。 坐在黑板前的朱琪看见她，道：“中午酸奶的钱转你微信了。” 裴舒语笑着回：“收到了。”她漫不经心地扫过还在画的朱琪，“快画完了？” 朱琪道：“塑造好，点完高光就结束了。” 不知不觉间，画室仅剩下她们三人，朱琪隐约觉得不对，她好奇：“你们还不走吗？” 裴舒语笑而不语。 等朱琪在最后一个物体上点完高光，裴舒语手臂倾斜，忽而，一道水柱自另一边更快的泼出。 未干的画面被水流冲刷，顷刻间糊成一团。 裴舒语震惊地看向始作俑者。 怎么有人比她还快。 而始作俑者只是看了眼剩余的小半瓶水，在裴舒语和朱琪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微笑开口：“不好意思，手抖了。” ＊ 回学校的路上，季颜抿了口所剩不多的水：“还在生气吗？” 从变故中回神的裴舒语想到朱琪绿了的脸色，压在心底一下午的气出了些：“生气。” 季颜叹了口气：“以后……” 裴舒语愤愤不平：“早知道你要水是泼那个，我就不买矿泉水了，”她心疼地伸出两根手指，“浪费了两块钱。” 季颜：“……”她转开视线。 “还是有点生气的。”裴舒语突然放缓了声音，她仰头看着天空中缓而慢移动的云，话语里的笑意被堵住，“其实我能猜到朱琪为什么泼我的画。” 她们学校喜欢将排名公布出来，文化课班公示前两百名。而那次是美术班第一次艺术月考，美术成绩由高到低全部公示在教学楼前的红色牌匾上。 裴舒语伸了个懒腰：“上次艺术月考，她素描和速写，分都很高，但色彩连格都没及，总分被拉下来了。加上不久前高三的省统考成绩下来，有个和她差不多的学姐，也是色彩不好，以至于省排名两千开外，她知道后，神经一直紧绷着。我的画每次挂在她面前，的确挺刺激人的。” “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她凭什么泼我的画呢？” 让裴舒语意外的是，季颜竟然赶在了她的前面。印象中，季颜总是冷冷淡淡，很少见她对自身之外的事情这么上心。 这次动手，想来是气得不轻。 但季颜为什么这么生气？裴舒语想不通。 她轻轻拽住季颜的袖子，试探性地：“你呢？” 季颜沉默片刻：“我以为你会轻拿轻放。” 裴舒语眨眨眼，好一会儿才明白季颜的言外之意。若是其它事情，她或许真的如季颜所说，轻拿轻放。 但这次不同，她学美术纯粹是因为自身喜欢，喜欢和珍视的东西被毁，她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她反过去哄季颜：“好啦，你也别生气啦，我当时不是故意甩你手的。” 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季颜似笑非笑，突然问道：“你很喜欢靠在别人身上？” ＊ 校和学校中间有一条小路，平时美术日，为了赶时间，走得人比较多。但到了周六，那条小巷子几乎看不见几个人影。 裴舒语校服外套敞开，单手虚扶在腰侧，另只手举着手机，指尖不时滑动：“点了两杯奶茶，等到校门口差不多就好了。” 顺路拿了奶茶，裴舒语跟着季颜去了一班。 裴舒语认识的一班人不多，都是与季颜关系亲近的，当然，也有例外。 譬如与季颜隔着一排位置，此刻一双眼睛正盯着她们滴溜转的人。 瞅着他这副贼眉鼠眼的样子，裴舒语压下去的无名火蹭的蹿上来：“季耀，你有病吧，看什么看。” 她从有记忆以来就不喜欢季耀一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去季颜家玩，碰上了，她就拉着季颜躲进卧室，锁上门。 几次之后，小季颜也看出裴舒语对季耀他们家的不喜欢，每次都会带着裴舒语避开他们。 后来，季颜父母意外去世，季耀一家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打着季颜年龄小的名义，连吃带拿。 季颜也是从那时起，性子越发冷淡。 裴舒语后来总结：季耀一家看着就不像正常人，所以她直觉不喜欢。 班里剩下几人的目光聚过来，被点到名的季耀脸上挂不住：“你到我们班，还骂我？到底是谁有病？” 裴舒语本就烦他，刚要继续开骂，被季颜轻轻拽了下。 季颜神情不变，摊开去画室时做的卷子：“裴舒语。” 裴舒语哑声熄火。 季颜头偏向季耀，眼底露出一丝警告，似是无所谓地说了句：“快月考了。” 季耀脸色一变，谄媚地喊了声：“姐，我不打扰你们，你们聊，你们聊。我去外面转转。” 他一溜烟跑了，裴舒语好奇：“他怎么回事，被月考吓着了？” 季耀反应怎么这么大。她记得季耀成绩好像还不错，不然不会被分到一班，至于这么怕月考吗？ 她那成绩都还没说什么。 季颜拉回她的脑袋：“先关心关心你自己。我下午做了你的数学卷子。” 美术生需要艺术分和文化课两手抓，必须双达线才行。以集训为分水岭，在集训前，以文化课为主，等集训开始，一直到省统考期间，都是以艺术为主。 省统考结束后，就全身心得投入到文化课中。 在此之前，季颜已经为裴舒语做好了规划。 裴舒语的目标是美院，文化课分自然不能低。而美术生的短板无疑是数学和英语，裴舒语的英语不算差，但数学是真的让人忧心。 听见季颜做的是自己的卷子，裴舒语明艳的五官绽开，笑嘻嘻地凑过去：“姐姐真好。” 清淡的橙子香飘过，季颜面无表情地推在裴舒语的侧脸上，很轻地将人往外推，又好像没有力气，怎么都推不过去：“我过了遍题型，晚上去你们班教你。” 裴舒语不依不饶：“你都写了，还要我再写一遍啊。” 季颜：“你说呢？” 季颜每次反问时总有种无形的威慑力，尤其是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杏眸微微眯着，脸部线条绷着，五官都显得凌厉了许多。 这个时候，顺着季颜的脾气，听她的话是最好的选择。 裴舒语坐正：“好的，一切都听季同学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第四章 不回家的学生需要继续在学校上自习，但晚上下自习的时间要比平时早。 在一班坐到快上自习，裴舒语戳开奶茶喝了口，好看的眉皱起：“好甜。” 她去看杯身，全糖。 向来只喝不另外加糖的人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蚊子：“什么鬼。” 裴舒语又去看手机上的订单。 全糖两个字在瞳孔中不断放大。 是她点错了，怪不了别人。 就在这时，瞳孔被一只白皙的手占据，紧随其后的，是熟悉的声音。 季颜将没开的奶茶递给她，抽走裴舒语的那杯：“我的三分糖，喝我的吧。” 不给裴舒语拒绝的机会，季颜含住吸管抿了口。 裴舒语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冷不丁瞄到自己咬过的吸管上一层若隐若现的水迹，握着奶茶的手颤了下。 现在再说换吸管好像太晚了。 她戳了几下才将新入手的奶茶膜戳开。 裴舒语回十班时，教室内坐着四五个人。 祁英也在。 祁英的位置靠窗，裴舒语径直坐到祁英前桌的位置，身体靠在贴有一层墙贴的墙上，手臂搭在祁英高高垒起的课本上，细长的两根手指曲起，敲了两下：“没谎报离校回家？” 祁英注意到她来，抬头：“没。” 说完，她又低下头，专注夹在课本里的小说。 另一组聚着三人在下飞行棋，裴舒语闲着没事，跑去跟她们一起玩。 玩了一节课，估摸着时间，年级组等会要来巡视了，这种一抓一个准的的游戏不适合玩了。 裴舒语果断收好棋子，笑着对班里其她人道：“等会有巡查的，咱们注意着点，不然班姐又要罚我们了。” 她晃回原先的位置。 祁英还在看小说。 裴舒语单膝跪在凳子上，双手叠放在祁英那一摞书上：“还有吗，给我本。” 祁英从桌肚中摸出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扔过去：“拿本书遮遮，别被逮了。” 裴舒语无语：“我是那么不小心的人吗？” 她从祁英那抽出一本数学书翻开，将小说夹到其中，又抽出一本数学练习册和一本草稿纸压在手肘下，最后夹了根笔在手指上。 不知道的真以为在认真做题。 祁英目瞪口呆：“你这太熟练了吧。” 裴舒语背对着她：“低调。” 然而，在看完小说的第一面后，裴舒语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翻回封面，在一片花红柳绿中，一行万紫千红的大字映出眼帘：“……” 祁英看在兴头上，眼前的光影暗沉些许，她“哎”了声：“又咋了？” 裴舒语：“还有别的吗？” 祁英：“没了，不看给我。” 裴舒语还没有胆大到正大光明的用手机看小说：“看。” 在学校，看什么都有意思。 上课铃响起，裴舒语将思绪沉入小说中，一目十行。 这种小说小小一本，页数不多，最适合在学校中偷偷看。 教室内彻底安静下来，连窃窃私语的说话声都没了，这种氛围更加适合看小说。 不知不觉看了三分之一，裴舒语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面容解锁，手机弹出密密麻麻的消息。 是回家的同学在班群内聊天。 裴舒语大致浏览一圈，点开和季颜的聊天界面。 “干嘛呢！” 一声冷喝震得她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手指一按，一个句号被发出。 靠近走廊的窗户前探出一张人脸，隐在镜片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方向。 是高二年级组教导主任陈也，也是一班的班主任。 周围的一切更加安静了，随即是各种书页翻动的声音。 裴舒语的心提到嗓子眼，捏着的手机如烫手山芋。 她站起，窗外的声音叫停：“别动。” 裴舒语只好坐下，头脑快速闪动。 她们班在三楼，窗户外面就是这座教学楼的正面，将手机从这扔下去，厚实的水泥地能让手机回归最原始的形态。 但如果被抓住，全校通报是必然的。 趁主任走进教室期间，有一段没有窗户的视野盲点。 行动快于大脑，裴舒语拿过面前这张桌子主人的抽纸，扔到地下，往前一踢。 纸袋快速的滑行一段距离，被椅子抵住。 裴舒语怼了把口袋，在主任进教室前将手臂伸出窗外。 教导主任边走向她边问：“手机呢？” 裴舒语扯出一抹笑，故作战战兢兢的模样：“主任，我没有。” 教导主任绷着脸，也不废话：“那只手。” 教室内所有的视线汇聚，裴舒语看了眼窗外，确定下方无人后，手一松。 教导主任走了过来，裴舒语手臂收回，双手摊开站起，还贴心地将校服口袋拉出。 陈也让她出来，查了遍窗沿，又看了眼下面。 三楼的高度足以让视线有一定的模糊，陈也不知有没有看出什么，笑了下：“可以。” 不知道是在说裴舒语的行为可以还是在说什么。 裴舒语偏向前者，虽然高二年级组以严格著称，陈也更是如此。但陈也带她们班语文，平日上课幽默风趣，与管纪律时完全两种样子。 对方应该是没想到她竟然有这种魄力，直接把手机给扔了，所以说了声可以。 祁英离得最近，一脸错愕的望着面前发生的事情。 不是，裴舒语这就把手机给扔了？从三楼扔下去了？ 她大气不敢出，压在手臂下的课本里就夹着刚看的小说，主任看她一眼，她身体就僵硬一分，生怕被主任发现。 然而，真的有人被发现看小说了。 裴舒语只顾着手机的事，忘记处理摊开的小说。 此刻，那本小说被主任拿起，对着内容和封面看了几眼，她拿着小说点了点女生。 离开前，陈也留下一句：“高二十班，裴舒语，对吧。” 等她一走，被按下暂停键的教室响起明显的呼吸声。 祁英反应过来，急忙趴在窗边寻找掉落的手机。 裴舒语确定人走后，来到前排，将那包抽纸拿起，摸出藏在里面的手机：“别看了，在这呢。” 她呼出一口气：“扔下去的是橡皮。” 还好她有这个习惯，加上当时一切发生的过快，主任也没想到她会做出那种举动，竟是没有怀疑。 祁英胆战心惊：“万一她下去找怎么办？” 裴舒语半靠在墙壁上，往窗户下看：“找呗，反正她又没有证据。” ＊ 主任前脚刚走，班姐后脚就来了。 李然出现在教室门口，一眼望见见到她后生无可恋的裴舒语，疑惑地看了看自己。 没发现异样。 裴舒语先开口了：“班姐。” 这么快就通知班主任了？她赃物还没来得及转移。 班姐被她看得不明所以，索性直接道：“后面黑板要出黑板报，还有文化廊那边，我们班负责的那块也要画点东西，裴舒语，交给你负责了。” 裴舒语点头：“好的，班姐。” 班姐吸了口气：“你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 裴舒语素来开朗，话又多，跟谁都能扯上几句，连校内那两只猫被她逮到都要陪着说两句，现在怎么安静成这个样子。 她进班时还以为这里能闹成一锅粥。 她一针见血：“你又整什么人设呢？” 没想到班姐这么幽默，班里几人噗嗤笑出声：“哈哈哈，整人设。” “对对对，班姐，这是裴舒语新人设。” “裴舒语同学，请对你的新人设发表讲话。” 裴舒语揉了揉脸颊，双手往下压：“安静，安静，”随机她粲然一笑，“班姐，我有个惊喜，晚点会有人告诉你的。” 送走班姐，裴舒语双目一闭，越发头疼。 偏偏有人还要逗她，祁英把一本书卷起，当成话筒怼在裴舒语面前：“请问裴舒语同学，你的新人设是什么？” 裴舒语一把夺过话筒，声泪俱下：“今时运不济，被收小说，我……” 坐在教室门口的人打断她的慷慨陈词：“裴舒语，外面有人找。” 找她的人是二班的，当初美术和文理科没分班时，她们同班。 二班人先是客套了两句，随后说明来意：“裴舒语，你这段时间有事吗？我想邀请你帮我们班出个黑板报。” 文化课班比拼的是找外援，上次美术月考裴舒语稳居榜首，她们关系还算不错，裴舒语性子又好，她得知要出黑板报，第一时间找来十班，免得对方被其她班人截胡。 裴舒语算了下时间：“文化课班不用负责文化廊，教室后面黑板的话，应该可以，我截止周的周一最后一节大自习去吧。” 二班人在一句句的感谢中离开了。 裴舒语刚要进班，一道清冽的嗓音从二班人离开的方向传来。 “裴舒语。” 季颜与二班人擦肩而过，那一句句感谢声的余韵还在回荡。 她掀起眼眸，眉心微不可察地拧起小褶皱：“有时间来我们班出个板报吗？” 刚走一个又来一个，裴舒语双手环抱，认真沉思，眼神却是一个劲地往季颜身上瞟，傲娇的等着对方多说两句。 季颜如她所愿地：“班主任刚通知，这次是高一高二所有班级一起打分。” 刚收完她小说就去一班通知板报的事，再过会说不定通报她的纸就打出来了。 裴舒语拉长了脸。 季颜在她眼前挥挥手：“所以，你有时间吗？” 裴舒语有意逗弄她，为难地扣弄手指：“可是我刚刚答应二班人了，还有我自己班的。” “时间可能不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第五章 高二年级组的速度一向快，在搜查到小说后的二十分钟，裴舒语就在班主任的办公桌上看见了一张通报批评的纸。 李然捧着杯子，手指重点在那张白纸上，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意：“怎么回事，这就是你给我说的惊喜？你就不能让我省心点。还看小说，你们现在还有精力看小说？” “再过两个月，等高三的高考完，你们就是高三了，一点危机意识没有。” 裴舒语微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看，被训得一言不发。 诺大的办公室内，几名老师时不时看过来，陈主任正与另一位老师低声说着开会的事。 “听见了没！”李然的声音大了几分。 裴舒语：“听见了。” 李然：“以后还看吗？” 裴舒语：“不看了。” 李然放下水杯，捻起那张写着通报的纸，揉成一团：“下不为例，回去吧。” 主任看见那张本要张贴在教学楼一楼大厅的纸被丢入垃圾桶内，刚要出声，开着的办公室门恰在此刻被敲响。 季颜正拿着一张卷子站在门口。 看见自班的优秀学生，主任的脸色缓和几分：“季颜，怎么了？” 季颜好似刚看见陈也，喊了声“班主任”，随后抬起手中的卷子，道：“有一道题不确定，想找数学老师问问。” 目前在这间办公室的老师中，恰好只有李然教数学。 听见季颜的声音，裴舒语扭过头。 四目相对，仅一瞬，季颜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径直来到李然办公桌前：“李老师，这道题我不确定解法有没有问题，您能帮我看一下吗？” 李然接过卷子：“行，裴舒语，你先回去。” 裴舒语：“老师再见。” 出了办公室，裴舒语有种劫后余生，全身轻松之感。 单纯被抓住看小说倒是无关紧要，但若是全校通报，裴舒语自认还没有厚脸皮到那个程度。 尤其是她在通报批评的纸上，看见主任将那本小说的名字加黑加粗显示。 太社死了。 还好有班姐在，季颜来的也正是时候，让主任没再抓着。 但季颜当时竟然都不多看她两眼，她还打算偷偷摸摸给对方打过招呼，结果对方对她完全熟视无睹。 什么意思，太过分了吧。 裴舒语有些不高兴。 兴致缺缺的回到十班，裴舒语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不过季颜不理她好像是她作的。 对方来找她帮忙画板报，她还端着说什么时间不够。季颜冷下脸，她才想解释，却被班姐找的同学喊去办公室挨骂了。 裴舒语双手托举着下巴，呆呆地放空思绪。 祁英越过两排坐到她旁边的位置，脑袋几乎要钻入裴舒语的课桌里，自下而上地看裴舒语的表情：“咋了，班姐怎么说？” 裴舒语推开祁英，脑子里是季颜冷淡的表情，她大致说了下情况：“班姐让我以后别看了。” 祁英知道她差点被通报，替她庆幸：“还好有班姐。”她想到什么，懒懒地靠上后桌，“对了，季颜还问我，你为什么被叫去办公室。” 裴舒语看她。 祁英双手一摊：“我把你的事说了遍，她听完就走。” 裴舒语眉头一跳，郁闷的心绪一扫而空，明媚的笑容跃然脸上，丝毫看不出先前被训的沮丧：“这样啊。” 所以，季颜去办公室，是为了找她？ 不对，对方进去后可是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怎么可能会专门为她去办公室。 说不定是去看她笑话，拿捏她一个把柄。 裴舒语撇撇嘴。 闲着也是闲着，没有多余的事情可干，裴舒语索性拿起速写板，从速写板反面的袋子中取出厚厚的速写纸夹好。 摸出两根小指长的软炭笔头和一根硬炭。 先用硬碳打型，再用软碳勾形。 今天的速写一张都没画，裴舒语先找了下手感。 其她人经过裴舒语的事，暂时都不敢做别的小动作，一个两个要么画速写，要么背知识点。 * 下午自习结束时，裴舒语正在画单体人物的外形，勾勒衣褶。画到一半陡然结束的感觉并不好，裴舒语选择画完这幅再去找季颜。 季颜主动找来了。 裴舒语察觉到有人靠近，余光抬了下，正要笑着说一声“坐”，忽而想到季颜在办公室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唇边扬起的弧度硬生生按下。 当没看见，继续画自己的。 季颜坐在她同桌的位置上，祁英的速写板没有拿走，此刻正随意地盖着。黑色的板面用艳丽的颜色写上专属名字：“你们换座位了？” 裴舒语的同桌可不是祁英。 裴舒语：“没有。” 季颜：“嗯？” 画完最后一笔，裴舒语放下速写板，顺手拿起别在书筐里面的洗面奶，挤了两泵到掌心：“我去洗手。” 莫名的冷淡。 明明是她先把时间腾给了别的班，现在自己倒是先耍上性子了。 季颜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 拎着两只湿漉漉的手回来，裴舒语一看望见垂目不语，被昏黄光线触及一角的女生。 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将女生柔顺的一面展露，额前碎发将仅存的亮线切割。只是恬静地坐在那，就是一幅引人入胜的画作。 高二刚分美术时，季颜第一次来美术班找她，穿的就是类似的蓝白校服短袖。 刚换完座位，季颜以为裴舒语还坐在原处，逆着下课的人流，她侧身进入十班，直奔第一组的后排而去。 有原来文化课班的人喊了季颜一声，而季颜回头礼貌地笑了下，那时的光线比现在的刺目许多，照得季颜整个人都在发光。 涂着唇膏的唇亮晶晶的。 也许不是季颜在发光，而是人无端为她渡上了一层滤镜光。 彼时裴舒语正坐在自己的新位置上和同桌说话，看见这幕时，她自觉噤了声。 她的同桌也是如此，不由自主地，她和同桌对视了一眼，她清晰地看见同桌眼里的惊讶，而后是长大的嘴巴。 但失神持续的不过一两秒，同桌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好好看，她也是我们班的？” 那个样子的季颜过于耀眼，而现在眼前的季颜，则是浑身散发着四月春风拂面的柔。 裴舒语轻轻摇摇脑袋，抽了两张抽纸擦手：“截止周的周二晚自习去你们班，周一的时间答应二班了。” 季颜挑眉：“你不是把时间分给别人了吗？” 裴舒语哼哼唧唧：“猜到你会来找我，早就准备好了，谁知道你那么不经逗。” 还甩脸色给她看！裴舒语心底控诉。 吃完饭，裴舒语去小超市买了包抽纸。 之前用别人的抽纸藏手机，又踢了脚，总该买一包新的还给人家。 晚自习依旧没有老师时刻看着，期间年级组巡查了几遍，李然来了一次。 下午短暂严肃沉闷的气氛被一顿饭瓦解，晚自习十班的教室嘈杂了几分，该看小说的，掩护着继续看小说，聊八卦的，两两聚在一起，将高二各班的事说了个遍。 裴舒语听着四周的声音，五官扭曲，满心满眼的不情不愿。 她面前摆着一张数学试卷。 季颜就在她旁边，看名著。 不应该选择留校，来回一个小时而已，没关系的，总比被按在这这做该死的数学题好多了。 裴舒语泄愤地在草稿纸上画了几笔：“愿数学和画画一样简单。” 季颜目不斜视：“先把会的做了，不会的跳过。” 裴舒语死气沉沉地：“哦。” 跳跳跳，终于，跳到了最后一道大题，继续跳。 裴舒语：“写完了。” 季颜合上书，接过裴舒语满脸心虚递过来的试卷。 “先说好，看了别生气。” “嗯。” 季颜上午做过一遍，对于答案了熟于心。 一目看下来，季颜平静如水的面容出现些许波动，而对于五官观察细微的裴舒语每每在波动出现时，心底都会莫名的慌一瞬。 在裴舒语觉得漫长的，实则一分钟都不到的检查后，季颜淡声问：“认真做了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第六章 裴舒语脊背发麻，试卷背面的大片空白触目惊心，她握着桌沿，声音小上很多：“认真做了。” 但就是不会啊，她能有什么办法。数学这东西，她瞎写也写不出来啊。 想到这，裴舒语内心深处涌上一股莫名的勇气，她眼巴巴地将下巴抵在季颜的小臂处，撒娇地晃：“季颜，我真的很认真很认真的做了，但我也是真的不会嘛。” 她拉长了语调：“这不是等你教我嘛～” 试卷边缘蔓上一层褶皱，季颜面无表情地捏紧了指，凸起的骨节泛起浅淡的白。 她腾出手拿过裴舒语面前的草稿纸，皱起的眉头掩盖住真实想法。 裴舒语瞧见季颜那如小山般的眉心，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以为季颜是对自己做题态度的不满，连忙坐直身体，双臂叠放在桌面，一副乖乖学生，任由批评的模样：“我错了。” 虽然裴舒语不认为自己有错。 小臂上的重量赫然一轻，季颜无言地偏过头，数秒后，她道：“先从选择题开始，除了后四道，还有哪些不会？” 裴舒语笑盈盈地：“错的都是不会的。” 季颜：“还有蒙对的呢？” 裴舒语：“……” 差点把这个忘了 季颜顺手拿了根滚到角落的硬炭，将选错的题目圈出来。 裴舒语指了指一个没圈，但是被她蒙对的题目：“这题也不会。” 季颜点头：“还行，选择题有七道会的。” 裴舒语想要骄傲地扬起脑袋，但转念想到身侧这人不是和她同种水平的同桌，忍住了。 等明天晚自习再和同桌炫耀。 五道选择题说完，季颜抿下唇：“现在来看填空题。” 躲在另一组，探头探脑的祁英闻声，挪动身位坐到裴舒语前面，转过身，笑得谄媚：“季颜，带我一个呗。” 她这次的数学卷子还没来得及写，季颜在这，不如顺便写了，还能学到点知识。 裴舒语嫌弃地：“拒绝昂，听得懂这么高级的题目吗？” 祁英白她一眼：“也不知道开学考，是谁数学比我低两分。” 裴舒语冷哼。 说到这件事裴舒语就觉得好笑，不知道她运气太差还是祁英运气太好，那次数学考试，她选择题就对两个，反观祁英，对了十道，一下子将分数拉上来了。 当时季颜在看见她分数后，几番欲言又止。 裴舒语理解对方的心情，常年一百四十五分以上的选手，想来是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数学只考四五十分。 就算只做选择题和填空题也不至于那点分啊。 短暂的沉默过后，季颜问她：“是涂答题卡的时候错位了吗？” 这句话正好被路过的班姐听见，对方很不给面子地：“把答题卡扔地上踩一脚，也不至于就对两道。” 往事不可追，回忆多了都是痛苦。 “好了，你们两个看填空题。”季颜将两人即将拌嘴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间。 两人齐刷刷地止住。 由于今天是周六，晚自习只上三节，比平日少一节大自习。到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季颜已经说到倒数第二道题。 “这样，就可以求出最小值和最大值。”季颜将写着详细过程的草稿纸推到两人面前，在过程的旁边，是凌厉却不凌乱的推演。 祁英不是很能看懂，她左看右看也没能弄明白为什么从这步跳到了那步。 她举手：“季颜，这道题……” 季颜：“怎么了？” 祁英举完手，不太意思说了，她摇摇头，表示没事。 季颜移开目光。 裴舒语捏着笔顺着过程一步步往下，在到达和祁英同样不解的步骤后停住。 另只手抚在发顶，快速挠了几下，裴舒语表情越发凝重，她扯过试卷去看给出的条件，还是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一只莹白的手臂伸来，草稿纸上的文字离她越来越远。 是季颜的手。 女生翻开草稿纸的下一页：“刚刚说得有点快，再来一遍。” 卡在晚自习下课前，季颜将除却试卷的最后一题外，其它题目都讲了一遍。 季颜：“还有不懂的吗？” 裴舒语自信：“我感觉现在可以去高考了。” 季颜：“……” 她有时候挺追不上裴舒语脑回路的。 祁英没听到一开始的选择题，但这并不妨碍她直接将选择题答案抄上：“我也觉得。” 还剩下十分钟下晚自习，裴舒语满意地将试卷夹在数学书中，懒洋洋地支起双臂，打了个哈欠后，放佛一瞬间失去力气，瘫软在季颜身上：“好困，好困，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都能到头啊。” 季颜腰身挺直，裴舒语将她当成人形抱枕，要圈不圈地搂着她的腰身，脑袋磕磕碰碰地砸在她的肩膀处。 丝丝缕缕的橙子香无孔不入，季颜屏住呼吸，在裴舒语脑袋滑落时，掌心扣在女生后脑，让她的头靠在她的脖颈处：“快下自习了，回去睡。” 裴舒语哼哼唧唧地：“下晚自习就不困了。” 教室对她有种天生的催眠作用，出了教室，瞌睡神本能离她远去。 脖颈处的肌肤染上几分热气，季颜敛取眸光，插入发丝的拇指轻柔地按动裴舒语的头皮。 * 一班和十班的宿舍不在同一层，裴舒语住在三楼，季颜在二楼。 连接二三楼的楼梯口，裴舒语踩在台阶上，背靠扶手：“今晚宿舍就我一个，过来玩会？” 季颜拇指压在食指上，不动声色地摩挲：“不了，等会洗完澡，还要看书。” 裴舒语有些失望：“好吧。” 目送裴舒语上楼，季颜这才低头。外面的风太小，吹不散过多的气息，她的身上似乎还能嗅到裴舒语的那股橙子香。 回到宿舍，将自己收拾了下，裴舒语舒服地瘫在床上，摸出手机在班群里冒泡。 小班：【哎呦，这不是鼎鼎大名的美院吗？舍得出来了？快来说说今天怎么和主任，班姐斗智斗勇的。】 祁英：【不行，我要被笑死了，当时我就在美院后面，吓死了。】 王某人：【早知道今天不回家了，错过了一出好戏。】 大雪：【美院，快出来。@美院。】 因为裴舒语立志考美院，于是得到了个“美院”的外号， 而“小班”则是她同桌华玉的外号，因为一次闲聊，华玉提到幼儿园小班的生活，又因为她有时会把齐肩短发扎到头顶，看上去可可爱爱的。 其她人的外号也是因为各种原因取出的。 裴舒语快速按了几下。 美院：【没有斗智斗勇，全凭命大。通报都打印出来了，被班姐扔垃圾桶了。】 小班：【盲猜陈主任脸黑了。】 大雪：【主任：下次别被我逮住。】 【……】 王某人：【你们作业写完了吗？】 小班：【没，明晚晚自习写。】 美院:【我数学写完了。】 祁英:【同写完。】 大雪：【明晚借我抄，谢谢。】 小班：【+1】 后面跟了一串加一，裴舒语留下一句：【嘿嘿，不给哦。】潇洒离场。 有些饿了，她去宿舍储物柜翻出一桶泡面，又翻翻找找摸出一根火腿肠，去走廊尽头的热水机接热水。 插上塑料叉子，裴舒语在途径三楼入口时扫到通往二楼的楼梯。想想只有她一人的宿舍，裴舒语默默下了楼。 裴舒语：【你们宿舍有人吗？】 季颜：【我一个。】 裴舒语：【饿不饿？】 季颜：【不饿。】 裴舒语：【饿不饿？】 季颜：【……饿。】 裴舒语：【开门。】 宿舍门打开的瞬间，一桶香喷喷的泡面怼入眼前。 季颜往后退了半步，看清泡面的主人。 裴舒语顶着灿烂的笑脸：“请叫我食神。” 季颜：“……” 她侧开身让裴舒语进入。 和她们宿舍差不多的布局，裴舒语轻车熟路地坐在季颜的椅子上，将泡面按在桌面上。 季颜本就不饿，在裴舒语的威逼利诱下吃了两口：“晚上没吃饱吗？我这里有面包。” 裴舒语塞了口泡面：“够吃了。”她叉起一块掰断的火腿肠，“张嘴。” 季颜愣了下，洗完不久的头发还泛着没吹干的湿意，她回神地揽住掉落的长发，咬住火腿肠的一端。 有点烫。 裴舒语眼尖地瞅见季颜床上支着的小桌板上的一本试卷集，一口泡面没嚼几下被咽下，带入的汁水呛的她喉咙疼，她被激地眼泛泪花，捂着脖子一个劲地咳嗽：“不是，你今晚还刷题啊？” 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裴舒语脑子里第一时刻浮现出这句话。 季颜弯腰蹙眉拍她的后背，见她咳得差不多了，递去一杯水：“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裴舒语晃晃头，泪花被擦去，眼眶和鼻头围着一圈红意。她本就生的白，这点红意越发明显。 带着些许破碎感和可怜感地接去季颜递来的杯子，嘴上还开玩笑：“你真是天生学习的命。” 季颜等她喝完，收回杯子，指尖揉在裴舒语的眼周：“沾上水了，”她弯下唇，“的确，天生这个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第七章 周日晚上热闹许多，晚读更是乱成一锅粥，嘈杂声四起，唯独听不见几声正经的读书声。 裴舒语坐着自己的课桌，双脚踩在后桌的横栏上，静下心来背知识点。 同桌华玉用书挡着嘴和到处乱窜的祁英闲聊：“昨晚熬夜打了一宿游戏，困死了，希望今晚没老师占课，我睡会。” 祁英啃了口包子：“小道消息，今晚年级组开会，班姐要来也是最后一节课了。” 华玉比了个“ok”的手势，压着书打了个哈欠。她擦去溢出的一点泪水，想到晚上回班前路过一班听到的话，拍拍置身事外，认真背书的裴舒语：“同桌，别背了，来聊会八卦。” 裴舒语侧过身：“晚点聊。” 华玉又打了个哈欠，困得意识朦胧，裴舒语在她身边的背书声更像是首催眠曲。但对八卦的好奇心吊着她的神经：“季颜是不是有情况啊？” 季颜她是不敢问，但她可以问身为季颜好闺蜜，好青梅的裴舒语啊。 依照这两人的熟稔程度，从裴舒语口中探听到的消息准确率比从别人那要多得多：“我从一班路过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人说季颜和崔齐要谈了？” 崔齐和季颜一个班，前后排，近水楼台，若是说由此产生感情，不是没有可能。 但印象中，季颜待人接物虽温和，可总有种淡淡的疏离感，难以交心。这种人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华玉想象不出来。 第三个哈欠打起前，她的肩膀被人掰过，半张的嘴僵着，睡意被撞碎。 裴舒语用的力气并不大，但半梦半醒间被人拽住，像是踩空般，华玉顶着显而易见的黑眼圈：“啊？” 裴舒语问：“你刚刚说什么？” 祁英也被这个八卦惊到，勾住华玉的肩膀：“细说。” 华玉：“细说什么？我就是不知道什么情况才来问的。同桌，你都不知道？” *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一班外闪过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形，来回在门口和窗边游走回荡。 由于是晚上，教室内的灯光比走廊处的亮许多，无人过多注意来来往往的身影。 晚读和第一节晚自习连在一起，裴舒语熬过一整节，在下课铃打响后直奔一班来。 视线穿过透明玻璃，季颜脊背笔直，高马尾，笔杆不断游走，心无旁骛地专心面前的题目。 她的后桌没人，裴舒语正要如往常那般进去，寻个理由和季颜说几句话，但有人比她更快。 季颜身前多了道人影，下一秒，那人将一杯奶茶放在季颜的课桌边，腰身半弯，五指插在额头的发处往后捋。 崔齐道：“周五的那题，谢啦。” 季颜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用谢，我不喝奶茶。” 崔齐双手撑在季颜课桌的两侧，巨大的阴影将女生包裹，他沉下身：“那你想喝什么，我现在去给你买？” 季颜：“不需要，谢谢。” 崔齐不放弃，依旧笑盈盈地：“好吧，看来我是被拒绝了，但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可以收回来呢？” 说完，他直接回了位置。与他交好的几人笑嘻嘻地起哄。 一个鸡窝头男捶了下崔齐的后背：“可以啊，兄弟。” 崔齐耸耸肩，故作不在意地翻开练习册：“一边去，别乱说。” “咦～谁乱说了，让我看看是谁乱说了。” “不知道啊，我可没乱说。” “……” 身后笑闹成一团，季颜精致眉宇间溢出一抹烦躁，选题的思绪被打断片刻。 她沉下心，继续未完成的选题。那杯奶茶被放在眼皮底下，占据着余光的一丝缝隙。 笑闹声还在，隐隐有越演越烈的架势，季颜捞起那杯奶茶。 哄闹声更盛。 季颜转身，奶茶落回崔齐面前，神情淡漠，语气疏离：“不要的话，可以扔垃圾桶。” 周遭瞬间静下，崔齐身边挤眉弄眼的男生僵住，反应过来后尴尬地挠挠头。 崔齐脸上闪过尴尬，找补道：“至于吗？” 季颜没再搭理他，回身选题。 “太不给面子了吧。” “神气什么啊，没意思。” 被大庭广众下拂去面子，崔齐脸色变了又变，顾虑到四周的人，他强忍着弯出和煦的笑：“没事没事，我自己喝，可能是买的不符合季颜口味。” “也就你脾气好，怪不得她没爹没妈。” “神经，不会说话闭嘴。”季颜同桌林玥听不下去，回头瞪了眼说话的人，又怼上崔齐，“一杯破奶茶还真把自己当什么玩意了。” 陈主任这时进入班级，还想打抱不平的几人一窝蜂地回到原位。 当着年级主任还是自己班主任的面说这些，他们怕不是皮痒，一个个想被踹了。 陈主任背着手在班门口环顾，随后来到林玥身前：“班长，看一下谁说话，到时把名单给我。” 林玥：“好的，老班。” 陈主任点点头，去办公室开会前，想到鬼鬼祟祟猫在班级外的人。 那人她印象挺深，昨天差点被通报看小说，好几次在一班外撞见对方和季颜说说笑笑：“外面的裴舒语是来找你的吧。” 她带十班语文，知晓裴舒语美术不错，是个好苗子：“多监督监督她文化课，别把时间浪费在不该浪费的地方。” 季颜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下。 等班主任离开教室，季颜出去时，外面只偶尔路过几个外班的学生，哪里还有裴舒语的身影。 踩着上课铃进入教室，裴舒语面无表情地抽出速写板，削尖的炭笔用力划在速写纸上。 “咔吧”，笔尖断开。 一连断了数支炭笔，这声响终于是将睡了一整节晚自习的华玉吵醒。 埋首在双臂中的女生抬头：“你干嘛呢，”她看清裴舒语削笔的动作，惊讶道，“疯啦，你削这么尖做什么？” 画速写的炭笔往往是画素描剩下的小笔头，不需要削尖，不然不方便使力，另一方面，速写外轮廓的线条也不能太细。 裴舒语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华玉揉揉脑袋，丢过去一根笔头：“给，用我的画。” 裴舒语扔下削笔刀，一声不吭地接过。 华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班姐来了叫我。” 心里存着不明所以的情绪，力度不受控制，单薄的速写纸被戳出数个窟窿。熟记于心的绘画技巧被丢弃，仅凭借本能地去疏解。 坐在裴舒语另一侧的女生也在画速写，想看裴舒语是如何画的。 在看见毫无轻重缓急，只有死板而漆黑的线条时，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再一看去裴舒语的表情，和往日的没什么区别。 冷白的肌肤在灯光的照射下，白到近乎反光，垂下的几缕碎发被摆动的手臂带着勾来勾去，线条流畅的侧脸像是被画上去的。 目光落在速写纸上，被画出的线条，女生忍不住闭了闭眼。 大神也会有手感不在的情况，或许这是新的画速写的方式，再看看。 不等再看，那页速写纸被撕下。 女生呆愣愣地：“？” 什么情况？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裴舒语桌上积攒下七八张不合心意的速写纸，她窝成一团，绕过趴着的同桌，扔去教室外面的垃圾桶。 刚一出门，迎面撞上等在外面的人。 才下课不过几十秒，季颜就来了。 该不该庆幸一班和十班在同一楼层，不用太长时间就可以互到对方的班级。 往常季颜主动来找自己，裴舒语都高兴无比，但今日不同往日，上个课间发生的事历历在目。 裴舒语当作没看见季颜，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 季颜叫住她：“裴舒语？” 裴舒语像是才看见，皮笑肉不笑：“季同学怎么来找我了，有什么事吗？” 走廊昏暗的灯光在季颜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蒙住的那层阴影让裴舒语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人。 但看不看得清有什么所谓。 崔齐给季颜送奶茶她看得清楚，季颜没有拒绝她看得清楚，这不就够了。 季颜问：“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站在教室门口，目标太大，裴舒语察觉到几道视线汇聚，她往外走了几步，搭着栏杆：“没，我今天的速写还没画完。” 季颜垂下眼眸：“你不开心了？” 裴舒语在她面前向来不会掩饰情绪，似有若无透露出来的那点，无一不再表明她现在的情绪不太好。 是因为崔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季颜望着裴舒语的脸，课间只有十分钟，经不起裴舒语这么不说话，季颜上前半步，故意问：“是我的原因？我哪里让你不开心了？” 裴舒语：“没有。” 季颜：“那就是别人的原因？” 裴舒语：“没有。” 季颜蹙眉，语气急促几分：“你只会说没有吗？到底因为什么？” 眼见季颜生气，裴舒语憋了一节晚自习的气散去大半，她哼哼唧唧地：“我们现在才多大，你能不能先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别的，等到了大学，什么没有。你现在因为别人……” 季颜忽地笑了，她冷冷地打断裴舒语：“你说什么？” 裴舒语咽了下，脖子一哽，无厘头地来了句：“奶茶喝多了对身体不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第八章 周日晚自习后，裴舒语已经两天没和季颜说话了，发给季颜的消息石沉大海，不见半点回复。 她下课去一班教室堵季颜，可季颜不出来，她想进去，也会被一班班长以非本班学生不能随意进入的理由拒之门外。 明明之前还能进入。 裴舒语知道季颜和一班班长关系好，对方这么做，多半是季颜授意的。 偏偏裴舒语理亏，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一顶大帽子扣在了季颜头上。 季颜不仅没有接受崔齐的东西，还辛辛苦苦根据她周六做的那张卷子的情况，给她挑选合适的题目巩固。 当时季颜寒着脸，将写满题目的本子丢到她怀中，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情景历历在目，裴舒语想给当时的自己两巴掌。 她真是不识好人心。 想到这，裴舒语心虚，懊恼更甚，额头重重磕在桌沿边。 “怎么，自闭了？”华玉怼怼她的肩膀，“先别自闭，把数学卷子给我抄抄。” 裴舒语有气无力：“我瞎写的。” 华玉微微一笑：“瞎写我也抄。” 下节班姐的课，先把作业糊弄过去再说，而且裴舒语有季颜辅导，再怎么都有保证。 裴舒语从桌洞中抽出皱皱巴巴的卷子，华玉赶忙接住，捏着水性笔快速抄着。 她圈了几个题目上的数字，显得有认真思考的痕迹。 不过两分钟，抄完选择题，填空题以及第一道大题，华玉将卷子放回去：“以我的能力，做到这就差不多了，再多班姐就怀疑了。” 裴舒语还在想该如何哄自家小青梅。 今天下午第二节体育课，她记得一班周三的体育课和她们班是同一节。 熬到下午的体育课，裴舒语铃声一响，脚步一动，蓄势待发地等任课老师离开。 “等会昂，再说五分钟。”讲台上的老师不为所动，习惯性地拖课。 裴舒语半起的身体被强势按下。 拖到下节课的铃声快要响起，任课老师才意犹未尽地合上书。 季颜现在应该不在教室了，裴舒语直奔操场而去。 一班在操场东边集合，十班在操场中央集合，两个班离得不算远。 裴舒语视力好，探头探脑数次，在一班固定占位中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稍息，立正。”体育老师吹了声哨子，“男生三圈，女生两圈，可是跑。” “老师，能不跑吗？” “你们前面的跑慢点，每次都跟不上。” 裴舒语注意力都在身后的一班，一班不像她们班磨磨蹭蹭的，已经跑了起来。 裴舒语有意放慢速度，等一班的队伍追上她。 不多时，保持着严谨队形的班级经过她身边，裴舒语和身边人换了个位置，靠近贴季颜的方向。 “季颜。”在季颜与她保持平行时，裴舒语轻喊了声。 季颜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保持原有的步伐。 裴舒语不泄气：“季颜，季同学，好颜颜，理理我嘛~” 季颜微抬起下巴，没理她。 “好恶心。”祁英不客气地点出，“我要是季颜，我身上能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争取季颜的看法：“对吧，季颜。” 对待外人，季颜向来温和有礼，她轻飘飘地“嗯”了声。 祁英笑得更大声：“哈哈哈，我就知道。” 裴舒语不管祁英的嘲笑，季颜愿意理她就行，她趁热打铁：“才没有呢，季颜，你快说没有。” 季颜又沉默了。 裴舒语：“季颜颜~” 季颜加快脚步，一连越过数人，拉开和裴舒语的差距。 这下祁英算是看出来了：“你和季颜咋了？” 裴舒语苦水往肚子里咽：“没什么。” 她快步追上季颜，继续哄着，但她的体质属实坚持不到两圈，边跑边说更消耗了大量体力，说到最后，她的嗓子含着沙哑。 喉咙灌下血水般，透着浓重的铁锈味。两班队伍七零八落地散着，裴舒语单手卡住喉咙：“颜颜，我错了，被生气了，是我没搞清楚情况，我给你道歉。” 季颜白皙的脸侧透着微微的红，她吐息均匀，步伐统一，裴舒语被她带着，配速上来了，心脏跳动也跟着上来了。 风直往喉咙钻，裴舒语可怜兮兮地：“颜颜，你都冷落我两天了，今天还要继续冷落我吗？你给我的题目我做完了，你都不帮我看看。” 她用力挤眼睛，想压出一点泪来：“你都不知道，我好可怜的，吃不好，睡不好，你理理我嘛。” “颜颜，你怎么罚我都可以，别不理我。” “季颜，季同学~” 季颜终于扭过头，似笑非笑地：“怎么罚你都可以？” 裴舒语眼睛一亮：“对，怎么罚都可以。” 只要季颜肯和她说话，肯原谅她，什么惩罚她都能接受。 季颜的惩罚不过是让她多做点题，多背点书，这些，她都能接受。 由于一班初始点比十班早，季颜比裴舒语先到终点，体育老师没说解散，她们还需要整理好队伍。 季颜轻声：“解散后来找我。” 裴舒语小鸡琢米似地点头。 目睹这一切的一班班长低声问：“和好了？” 季颜微微摇头。 班长：“以后还拦着她进我们班吗？” 季颜顿了下，又是摇头。 班长哭笑不得：“我感觉我里外不是人了。” 季颜很认真地说：“你是人。” 班长：“……谢谢你说我是人。” 解散后，裴舒语和几个关系好的人说了声，乐呵呵地往一班那凑。 对于她这种抛弃好友的行为，祁英等人对她深表唾弃，但每周三的体育课，裴舒语都去找季颜，她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意思性地打趣几句，就放她离开了。 季颜站在围着操场一圈的绿色拦网前等她。 女生垂着头，脚下踩着小石子，踢来踢去，蓝白色的校服将刚运动完的人衬托地越发青春。 季颜背在身后的手指勾住拦网的缝隙，在脚步声停下后，她将小石子彻底踢开。 裴舒语舔了下唇，小心翼翼地挤到季颜身前，两人的影子交叠，好似两人抱在一起。这幕给了裴舒语幻想的空间，挤压她的紧张。 “季颜？” “嗯。” 还在生气，裴舒语从单一的腔调处听出了季颜的情绪。 她深呼一口气，挺直的身板垮下，上半身前倾，更靠近季颜，找话题：“你想罚我什么？” 季颜的肌肤很薄，透着淡淡的血色，是裴舒语画了这么多年画来，看得最舒服的。 离得近，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季颜的五官，微表情，她甚至能看清季颜脸上小小的绒毛。 长而翘的睫毛随着呼吸扇动，在下眼睑处游移出一团浅而淡的阴影。 裴舒语差点要伸手触碰对方的眼睛。 季颜掀起眼眸，不出意外地与裴舒语对上视线，满意地占据裴舒语的瞳孔视线，季颜抬起掌心：“过来点。” 裴舒语不确定地将下巴搭在季颜的掌心，莫名有奇怪的感觉窜出，让她想要逃离。 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裴舒语的额头泌出细小的汗珠。 季颜从口袋里掏出小包纸，抽出一张，很奇怪地看向她：“把下巴搭上来做什么？把汗擦擦。” 裴舒语手忙脚乱：“哦，好。” 季颜弯下唇，不动声色地挠挠女生的下巴，不舍得收回手。 还不急。 裴舒语问：“你还没说惩罚是什么。” 季颜问：“什么惩罚都可以吗？” 裴舒语：“当然。” 季颜淡笑：“还没想好，以后想到了再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第九章 四月末尾，高二年级迎来了阶段性月考，月考前几天，整个年级见不到半点欢声笑语。 一个个耷拉着脸，精气神被吸走大半。 裴舒语有气无力地按动太阳穴，明知故问：“班姐，周四是美术日，我们应该不参与文化课的月考吧。” 李然在巡视班级：“参与，”不等学生们哀嚎，班姐又放出炸弹性消息，“本周五还有场美术模拟考，到时会和文化课一起算综合分。” “啊？” “不是吧，周三周四考文化课，周五考艺术，真不把我们当人啊。” “班姐，你跟陈主任说说呗，最起码让我们有点缓冲时间吧，谁经得住刚考完文化，又考艺术的。” 班姐拍拍手，嘈杂的班级顿时安静下来。她环顾班级一圈，手指弯曲点了点几个叫得最大声的：“你们几个这次的成绩，我到时一个个看。” 被点到的几人苦下脸。 裴舒语单手托着下巴，思绪飞得老远。 美术考试她倒是不紧张，跟平时一样画就是了，但这次竟然要跟文化课成绩放在一起计算综合分。 目前来看，综合分对未来起不了关键性重要，但隐约有所参考。 还有上次在操场，季颜说要惩罚她，小半个月过去了，还没想好怎么惩罚她吗？ 季颜比她还记仇，不知道这次要用什么点子对她。 裴舒语叹了口气。 “咚咚。” 李然曲指敲在裴舒语的桌面：“唉声叹气什么呢？这次数学卷子后面几道大题别空着不写。” “还有其她人，不会写，不能写个解，把知道的公式往上代代，要是再让我看见谁在答题卡上画画，别怪我抽你啊。” 裴舒语弱弱举手：“班姐，写个解，代个公式会有分吗？” 班姐微微一笑：“代错了不会，但至少卷面好看点。” 裴舒语：“……” 不如在空白处画几个小人，卷面更好看。 除却开学考那次因寒假玩疯了没复习外，这段时间她在季颜的监督下，数学应该不会再考那么低的分数了吧。 “不会的。” 季颜确定好裴舒语考试的班级和位置后道：“我前几天给你复习了这一阶段的重点，你掌握地差不多了，基础题应该没问题。” 算下来，差不多能有个及格分。 比之前的四五十分好看多了。 晚上外面的小吃摊热闹异常，住校生可以在午饭和晚饭时外出，不知道是哪个领导下的话，不允许学生将外面的吃的带到学校，奶茶都不行。 裴舒语猜测是因为食堂去的人少了。 毕竟有几个学生上了一上午，一下午的课还想闷在学校的，也不怕把自己闷坏了。 上有对策，下有政策。 裴舒语从校外小超市花三块钱买了个手提袋，将她和季颜打包的饭藏里面，再用校服外套盖在上面。 保卫室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裴舒语被考试磋磨地没了活人气：“这周考完试回家。” 季颜“嗯”了声。 裴舒语邀请：“这周到我家玩吧，我爸妈也在。” 裴舒语父母忙于工作，裴舒语时常一年半载才能和她们见一面。 自小缺乏家人陪伴，裴舒语倒也养成了个阳光明媚的性子，凡事都能和认识的，不认识的唠上几句。 季颜垂着眸子夹了片青菜，神情恹恹：“好啊。” 周三早自习，每位学生将桌面和桌洞，凡事能伸手触碰到的书籍资料搬到讲台附近或者搬到走廊边缘。 裴舒语捏着两只中性笔和一根2b铅笔去找自己的考场。 根据上次的成绩划分，季颜理所应当地在第一考场，裴舒语离她有一层楼的距离。 两天下来，裴舒语感觉良好。 拖着被摧残两天的身体挽着季颜的手臂去卫生间，裴舒语像是斗败般，长吁短叹：“好累好累，明天能不能不考试了。” 季颜诧异：“嗯？” 文化课班并不知道她们还有场美术考试：“明天上午考素描，速写，下午考色彩。”裴舒语咧了下嘴，“最快明天晚上就能出这三门的成绩。” 季颜：“这么快？” 裴舒语懒洋洋地伸出三根手指：“三秒，甚至不到三秒，就能将一张卷子分档打分。” 季颜了然：“或许明晚各科成绩也该下了。” 越澜高中速度向来快。 裴舒语心情跌到谷底：“岂不意味着明晚就能听到班姐的唠叨了。” 季颜安慰她：“也可能是周六。” 考完试，学校会给学生短暂的放松机会。美术班也不例外，连续考三天，年级组大发慈悲地不需要她们周六再去画室画半天。 改成在教室上半天自习。 季颜捏捏裴舒语的虎口，轻声安抚：“周六晚去你家，陪你玩游戏。” 裴舒语：“好哦。”她得寸进尺，“你给我打辅助。” 季颜：“嗯。” 有季颜答应的这根胡萝卜吊着，裴舒语勉强恢复了点斗志。 周五上午拿到素描题目，抽签分到同一画室的祁英和裴舒语身边的人换了位置，成功和裴舒语搭成一条线。 祁英压低了声音：“美院，给我抄个结构。” 裴舒语贴纸胶的间隙比了个“ok”的手势。 到了速写，祁英再度压低声音：“帮我看看型准不准，比例有没有错。” 裴舒语瞄了一眼：“上半身短了，还有，你的五官画得好丑。” 祁英没好气地拐了她一下。 下午最后一场水粉结束，裴舒语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水桶连带塞在里面的几根画笔递给祁英：“喏。” 这次之前谈好的条件，她给祁英指出问题，祁英帮她刷桶洗笔。 见裴舒语抱着颜料盒，夹着合拢的画架和画椅钻回五号画室，祁英拎着两个桶：“这么急着回去干嘛？” 好不容易考完，趁着没到回校的时间，不如多在外面逛逛。 裴舒语笑盈盈地：“季颜在等我。” 祁英一副早就预料到的模样：“我就知道。” “不过，你们好像有点好过头了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第十章 周六下午两节自习结束，在回荡不停的铃声和嘈杂的人声中，裴舒语摸出手机先给季颜发了条消息，又给等在校门口的老妈阮庄静回了消息。 让她在外面等着，别进学校的那条道。 校门口车辆堵成一团，裴舒语护着季颜穿过拥挤的人流，刚走没两步，在路边看见了阮庄静的车。 阮庄静也看见了她俩，降下车窗玻璃和两人挥手。 裴舒语一脸绝望地捂住脸：“不是说别进来的嘛！” 这么多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季颜心态良好地上了车：“干妈好。” 阮庄静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这段时间在学校怎么样？” 季颜微笑：“一切都好。” 阮庄静暗暗松口气，目光这才转向满脸不情不愿的裴舒语身上，好笑地：“怎么死气沉沉的，你这些天在学校怎么样？”她转动方向盘，“堵死了，好像暂时出不去。” 裴舒语半起身，撑在驾驶位的头枕处，歪头看外面的人和车：“早跟你说别进来了，我和季颜现在下车走回去，都比你先到家。” 阮庄静推了把她的头：“别什么事都拖上小颜。” 裴舒语不服气地坐回去，仗着和季颜从小到大的交情，双手捧着季颜的胳膊，长睫眨动，一下一下地晃着，撒娇的话语信手拈来：“季颜，你是心甘情愿陪我走的吧。” 季颜很轻地“嗯”了声。 裴舒语得意地扬起下巴，用眼神向阮庄静挑衅，就差把“看见没，季颜愿意”几个大字挂在脸上了。 阮庄静无奈地翘起唇。 约莫二十分钟，拥堵的人群散开些，阮庄静转动方向盘，一点点往外挪。 刚要开口和裴舒语说话，抬头往车内后视镜扫了眼，向来吵闹的女生不知什么时候，安安静静地靠在季颜肩膀上睡着了。 季颜保持着和上车后差不多的坐姿，半垂着头，发觉车子开动，她小幅度地抬头看向前方。 两人的视线不经意间撞在一起。 季颜瞳孔微缩，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用气音道：“她睡着了。” 阮庄静点点头。 裴舒语有起床气，每次没睡好被人吵醒，就跟炮仗炸开似的，继而脸黑成锅灰，阴沉着不与旁人多说一句话。 一路安安静静，直到路过一处颠簸的路面，车身有所起伏，安稳睡觉的人被震到，不悦地蹙起眉头。 裴舒语的头从季颜身上移开些，下一秒，她的肩膀被人圈住。 季颜将裴舒语的脑袋按回去，搂着女生的肩，低声轻哄：“还没到，继续睡吧。” 裴舒语哼哼唧唧地不知道说了什么，平稳的呼吸再度传出。 快到裴家，季颜挠了两下裴舒语的脖颈，在对方起床气即将发作的前息，温声道：“裴舒语，要到了，晚点再睡。” 阮庄静从车内后视镜中看得清清楚楚。 也就季颜能治治裴舒语那些个坏脾气。 熟悉的声线很好地顺好了某人烦躁的心，裴舒语眯着眼睛往外看，分辨了下外面的景象后，一头趴到季颜的双腿上，搂住季颜的腰，含糊地：“晃得好难受，到了再叫我。” 阮庄静没听清。 季颜抚上裴舒语的后颈，指腹安慰地揉揉。 车停稳，裴舒语拉开车门往外钻，眉宇间凝着的烦闷还没完全散去，等季颜下了车，又像没骨头似的几乎挂在对方身上。 她咕哝道：“坐得好难受。” 其实也就只有那一小段颠簸的路面。 阮庄静下车听见这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肯去接你，你不感动也就算了，还敢嫌弃我车技差？” 裴舒语不甘示弱：“就是差。” 阮庄静不想多跟她掰扯这个，捞过被裴舒语当大型抱枕的季颜到自己身边，亲昵地挽着：“小颜，今天做了你爱吃的，晚上留在这睡吧。” 季颜父母刚离世的时候，季颜还有奶奶做依靠，季颜叔叔一家不敢做得太过，但自从前几年，季颜唯一的依靠去世后，她叔叔一家越发肆无忌惮。 阮庄静和季颜妈妈是闺蜜，两家一直要好，两个孩子刚出生，就互相认了干妈。 不忍看闺蜜的孩子被欺负，阮庄静在季颜小学时就以各种理由将季颜接到家中。 季颜应下：“嗯，好，谢谢干妈。” 阮庄静摸摸她的发顶：“跟干妈客气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这孩子的性子越发冷淡。 阮庄静无声地叹了口气，回头，就见自家女儿鬼鬼祟祟地跟在她们身上，五官都在用力。 她有意放慢脚步。 “踩，踩，踩，把你们影子都踩住。” 阮庄静：“……” 季颜：“……” 家里，饭菜已经被端上餐桌。 “洗手，吃饭了。”阮庄静对着往卧室进的两人喊了声。 裴舒语远远地回了句：“知道了。” 裴舒语洗了把脸清醒，才是又拉着季颜风风火火地往客厅去。 阮庄静被她这举动弄地无语，想到不久前家长群里收到的消息，她问：“你们这周月考了？成绩出来了吗？” 季颜接过阮庄静盛来的饭，道了声谢。 裴舒语：“还没。” 阮庄静不信，往常越澜高中效率极高，排名什么都贴出来了。她怀疑：“该不会是没考好吧。” 裴舒语露出一口白牙：“你猜。” 阮庄静问另一人：“小颜？” 季颜道：“的确还没出，干妈。” 这次学校可能是想让她们回去好好过个周末，难得没有赶着周六的时间点放分数。 季颜今早去办公室时，各科答题卡都已经分给任课老师，陈主任的办公桌上，是印着的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表格。 晚饭吃到一半，季颜放在旁的手机响起。 亮起的屏幕上，是备注的称呼：叔叔。 裴舒语脸色登时沉下，好好的胃口被这通电话搅扰，她刚要扔下筷子，餐桌下的腿被人踢了脚。 是阮庄静踢的。 季颜挂了电话，但那边锲而不舍地打来了第二通。 响闹的声音听得人沉闷。 季颜抿住唇，说了声“抱歉”，转去阳台接电话。 裴舒语克制的情绪露出，不满地看向对面的老妈：“你干嘛踢我，没看见那通电话是谁打的吗？” 裴舒语对季颜的这位叔叔不待见极了，每次这人打电话过来，都没什么好事。更重要的是，每次他打完电话，季颜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好。 阮庄静道：“看见了，小颜还没表态，你那么急做什么？” 裴舒语道：“我着急？他都欺负到季颜头上了，我还不能急了。什么玩意，季颜怎么摊上了这种亲戚。” 想到上次在一班看见季耀，裴舒语心底又是一阵恶心。 季颜也是够惨的，还跟季耀一个班。那季耀也不知是不是顿悟了，明明高一的时候，成绩还差得一塌糊涂。 阮庄静：“等季颜回来怎么说。” 阳台，季颜垂眸看着脚下的地板砖，声音平稳地重复季安刚才的话：“交由你们打理？” 季安道：“你现在高中，也不怎么回来，叔叔帮你打理，到时钱也是给你。” 季颜似是听见什么好笑地：“钱给我？”她平静地询问，“全给我，还是？” 季安道：“叔叔打理肯定也要费点精力的。” 意思再明显不过，季颜嘲讽地点在手机背面：“我在吃饭，有时间再说。” 不给季安多言的机会，季颜挂断电话，在阳台站了会，调整好心情，她转身回到客厅。 裴舒语和阮庄静放下筷子在等她。 她扯出一丝笑意：“不好意思。” 裴舒语拧着眉心，她贴近了些，眼尖地发现季颜的眼周微微发红。 她和阮庄静对视一眼，后者摇摇头。 裴舒语捣了两下米饭，不用猜也知道，是季安又说了什么恶心人的话。 会是什么呢？ “叔叔说，让我把房子交给他打理。”季颜主动道，“他说我现在住校，不经常回去，房子放在那空着也浪费。” 真好意思说出来。万一哪天季颜不想来她家，房子又被季安拿走了，岂不是要睡桥洞。 裴舒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阮庄静问：“你是怎么想的？” 季颜道：“我虽然住校，但寒暑假还是要回去的。” 季颜马上就要高三了，若是季安在这关键时刻总提房子的事，影响到季颜…… 阮庄静皱眉，道：“小颜，平常假期和寒暑假和小时候一样，到干妈这住吧。”她给季颜想了个合适的理由，“干妈还想麻烦你帮小语补补课，住在这方便点。” 裴舒语点头如捣蒜。 季颜沉思道：“嗯，好，这样的话，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出去，”她顿了顿，眼睛注视着裴舒语，“但我不相信我叔叔。” 裴舒语被她这一眼看得心软了又软。 阮庄静道：“小颜，你要是信得过干妈，这件事交给干妈。” 季颜乖巧地：“谢谢干妈。” 阮庄静去卧室打了通电话，这么多年，裴家在本城积累了不少人脉，出租个房子而已，找个人代租就是。 等她回来，季颜和裴舒语已经将饭桌打扫干净，阮庄静本想说会有阿姨过来收，但两个女生的速度太快。 阮庄静道：“明天租房合同会送来，到时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每个月租金会按时打到你银行卡里。” 季颜摇头：“干妈，我对这些不懂。” 阮庄静想伸手揉揉季颜，那双眉眼，与她妈妈越发像了。 原来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千言万语最后化作肩上的轻柔一拍，阮庄静道：“等你成年就好了。” ＊ 洗完澡，裴舒语顶着吹得半干的长发斜坐在床边，一边寻找充电器一边急呼呼地喊季颜上号。 裴舒语从班群中退出来：“季颜，她们都在等着了，就差我们两个了。” 季颜从手机中的消息上回过神：“就差我们两个？” 裴舒语理所当然地：“对啊，我们五排，都是之前认识的。” 季颜手指动了两下，扫了眼裴舒语已经进房间的界面，还有一个空位。 被邀进去，裴舒语对她说：“别忘了答应我的给我打辅助。” 季颜选了辅助。 赛局中，一道清丽的女声传出：“舒语，别忘了我们班的板报哦，我现在找你不算晚吧。” 裴舒语操控人物往中路走：“不晚，到时我抽时间去你们班。” “谢谢啦，你最好啦。” 草丛里突然蹿出一人，裴舒语躲闪不及，面对着灰暗下去的屏幕，看着与她搁着一段距离的辅助：“辅助！” 季颜淡淡地：“没注意。” 裴舒语没放在心上，但接下来，季颜东倒西歪，要么技能放慢了，要么就是分不清方向般乱逛。 屏幕一次次暗下去，裴舒语闭了闭眼，她和季颜一直以来配合默契，这局怎么能打成这样。 裴舒语将其归结为晚饭时季安的那通电话让季颜心神不宁。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局，季颜直接锁定了中路。 裴舒语瞪大了眼睛：“不是说好给我打辅助的吗？” 季颜不起波澜：“你记错了。” 裴舒语：“……” 这明晃晃的态度，裴舒语不傻，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她从出学校到现在，没有得罪季颜吧。 还是说，这是把气撒到她身上了？季颜虽然挺记仇的，但不至于牵连别人。 裴舒语感觉自己无辜死了。 心不在焉地开着麦和其她人交流，玩了几把后，裴舒语借口有事，退出了。 她扔下手机，像毛毛虫似的往季颜的被子那拱去：“季颜。” 季颜看她：“怎么了？” 自认为被迁怒的裴舒语委屈巴巴地瘪下嘴，咬住唇：“没事。” 季颜转回，戴上耳机，一副不与外界交流的模样。 裴舒语盯着她看了一会，往另一边挪动，还没挪动两下，季颜手机屏幕往她这边倾斜一瞬。 裴舒语视力向来好，她和季颜的距离又近，手机几乎要怼在她的眼前，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往她眼睛里挤。 她怔愣住。 而在这个间隙，季颜已经将手机拿回放平整。 在昏暗的床头灯下，季颜的眼眶浸染上一层红色，里面似有晶莹的水光流动。 裴舒语大脑一热，夺过季颜的手机，上面的消息还在弹跳，一条接一条地涌出。 全是季安的。 她咬牙切齿，忍住将手机丢掉的冲动，低声道：“把他删了。” 季颜满目悲哀地望着裴舒语，眼底的水光更甚，她唇角上扬，同样用低声回应：“他说得没错啊。” “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裴舒语呼吸一窒：“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季颜低头隐去神情，唇齿微动：你不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第十一章 赖到阳光穿过窗户，透光窗帘的缝隙钻入室内，裴舒语闭着眼睛在床上缓了会，等刚睡醒的烦躁散去后，她不情不愿地坐起身。 入眼的便是书桌前正在看书的季颜。 因为窗帘拉着的原因，室内光线不足，季颜开着一盏台灯：“醒了？” 裴舒语揉揉眼睛，开玩笑道：“你身侧长眼睛了？” 她在枕头边摸到手机，按亮看了眼时间，刚过九点。 见她没有再睡的意思，季颜合上书，起身将窗帘拉开。 登时，大片阳光撒入室内。 裴舒语被刺地别开脸，趁着季颜注意力暂时不在她身上，她起身快步擦着季颜过去，近距离打量女生的表情。 一切正常。 裴舒语放下心，拐去卫生间：“等会出去逛逛吧。” 季颜回到桌前，细长的手指点在夹在里面的蓝白渐变书签上。 这是裴舒语寻了个长方形的卡片画的，在卡片的顶端，压出的孔洞处挂着一根浅灰蓝的绸带。 裴舒语出来时，就看见季颜失神般地凝视着那枚小小的书签，一动不动。 还在因为昨晚的事情难过吗？ 裴舒语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季颜快速将那枚书签夹在书中，佯装无事地：“洗漱好了？” 裴舒语无奈地笑：“我就说你不止前面那一双眼睛。” 她信手翻开那本书，全英文的段落让她头晕眼花，裴舒语向来不为难自己，直接推开：“等我抹个防晒就走。” 四月底的阳光隐约露出一点毒辣，晒得人皮肤发干。 “等再过一个月，出门都得打伞了。” 裴舒语不喜欢夏天，燥热，烦闷，有时身上还会黏糊糊的。 裴舒语惯常去的画材店位于市中心的商业街。 这个点，商业街人不多，偶尔能看见一两个举着手机直播的人，裴舒语拉着季颜避开。 “对了，这次板报的主题是什么？” 裴舒语陡然想到这个问题，当初班姐过来，只提到让她出个板报，连主题都没说。 季颜摇摇头：“没说。” 裴舒语边挑选颜料边沉思：“那应该是和之前一样，自由发挥，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四个班风格就不用太统一。” 四个班。 季颜长睫颤动，蹲下身：“四个班，会浪费很多时间吧。” 她将一罐颜料打开又关上，来来回回几次：“一个班大概需要三节晚自习，你们班还有文化廊那边的需要画。不能把剩下两个班交给其她人吗？” “学校不是只有十班一个美术班，她们也不是只认识你这一个美术生。” “为什么任何人对你提要求，你都答应呢？”季颜淡淡地问。 裴舒语“啊”了声，笑道：“原先都是一个班的，没必要拒绝。” 季颜低声重复了遍裴舒语后面的话，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随后蹭得起身，退到另一边：“我去那边等你。” 裴舒语摸不着头脑，奇怪地往季颜离去的方向看了眼。 她怎么感觉季颜刚刚那句话里，有点不明显的讽刺意味。 应该是没睡好，感知错了。 裴舒语拒绝内耗，继续挑选。 忽而，她的后背被人猛地拍了下，华玉的声音灌入耳中：“呦，来这么早，季颜没和你一起？” 裴舒语下巴往季颜的位置抬了下，反问：“你呢？能起这么早？” 华玉挂着苦瓜脸，鬼鬼祟祟地往画材店内扫过一圈，降低了声音：“别说了，我妈一大早给班姐发消息询问我成绩，吓得我趁着班姐还没回复，找了个理由溜出来了。” 裴舒语：“……你也是会保命的。” 听着华玉一句句的诉苦，裴舒语觉得自己也有点苦，莫名其妙的苦。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拎着挑选好的一筐画材：“别多想，保不准你这次考得不错。” 华玉：“但愿如此，哎，” 她对于八卦的嗅觉向来敏锐，尤其是身边人的，抬眼看见季颜所在的方位，华玉连忙拽住裴舒语：“那边，那边，季颜那。” 没收到应有的反应，华玉好奇地扭过头。 裴舒语显然也看见季颜身边出现的人，眼神直直地望着，仿佛能将那个彩头男盯出个洞。 华玉刚要说话，裴舒语已经甩开她的手臂，大步离开。 华玉摸摸下巴：“这是比我还八卦啊，我充其量只敢远远的，这人是打算近距离听？不道德，太不道德了，我得去把她拉回来。” 给自己找到充足的理由，生怕错过什么好戏，华玉小跑着追过去。 “hi，同学，刚刚看你和那位在聊天，她是你朋友吗？能把她的联系方式推我一下吗？”彩头男指了指裴舒语的方向问。 季颜面容冷下，视线寻着彩头男指的人看去，短短几秒的时间，被指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季颜眯了下眼睛，语调平稳而缓慢：“她来了。” 彩头男挠挠头，举着的手机连忙调出好友码，对着裴舒语递去：“同学，我刚刚看你在那挑选颜料，你也是美术生吗？你可以扫……” 话音未落，裴舒语拉过季颜，将其护在身后，鼻息间嗅到一股烟味，她下意识往后退了步，目光定格在男生五颜六色的头发上。 这样的发色和烟味，越澜高中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 季颜这种一心只知道学习的学生，可不能被这种人祸害了。 有她叔叔一家祸害已经够惨了。 裴舒语语气不怎么好：“这里那么多人挑选颜料，你是要挨个问问是不是美术生吗？” 彩头男愣了下：“啊？” 裴舒语懒得跟他多说，拽住季颜的手腕往收银台去，口中念念有词：“这样人你别理，一头彩毛，还一身烟味，到处乱晃悠，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觉得这么说有点不对，裴舒语皱皱眉：“当然，我这么说有点绝对，不排除有好人。但刚刚那个，不像好人。” 季颜脸上的冷意融化，她弯下唇，反握住裴舒语的手，轻盈地跟上对方的脚步：“嗯。” 原先准备看好戏的华玉和彩头男大眼瞪小眼。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回家的路上，裴舒语明显感觉到季颜的心情比在画材店时好了很多。 她乐得如此。 好不容易放假，没必要为无关紧要的人扰了心情。 将买回的画材放到入户口，裴舒语脱下防晒衣，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摸出平板登上某平台软件。 她在大眼上有个微博号，季颜知道这个号。 她平日里没事分享日常画的图，当然，不是在画室画的那种。 偶尔也会看心情接点单。 因为是学生的缘故，她会事先说明只能在周末画，交稿日期会比较晚，能接受的再来约。 前段时间接的那单眼瞅着要到截稿日期了，裴舒语不再耽误，开始动笔。 这个约稿人只约了线稿，给了大概的样貌描述，其余的任由裴舒语自行发挥。 裴舒语拎着笔，思考如何表现出线稿的姿态。 余光中出现一道人影，裴舒语眼睛一亮。她叫住倒水的人：“季颜。” 季颜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裴舒语不好意思地抱着平板凑过去：“给我当个模特？” 季颜：“什么？” 裴舒语双手合十：“求求了，求求了，要来不及了。你给我当模特，能快点给我灵感” 望着面前人可怜兮兮的哀求样，季颜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别开头：“要我怎么做？” 裴舒语道：“按照我的要求做个动作就行。” 既然约稿人没有特定的姿势要求，不如让季颜坐在那，安安静静地捧着一本书。 背景场景也能跟着出来。 季颜略有些僵硬地将早上看的那本书摊开：“这样吗？” 裴舒语：“把书抬起来一点，自然点。” 先是将大概的轮廓勾出，细化线稿时，裴舒语觉得有点不对。 她看看平板上的线稿，又看看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人，快步来到季颜面前，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手臂穿过季颜的腰身，将季颜的左手往下按了点。 她绕过高椅，贴在季颜的后腰，握住季颜的小腿，往高椅的脚架旁移了些。 耳边的呼吸落在肌肤上，有些烫人。裴舒语下意识别了下头，随即感受到怀中人身体的僵硬，她笑道：“别紧张，只是调整一下。” “好。”季颜声音有些哑，脖颈处的那根美人筋跳动，突兀地惹眼，裴舒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季颜的身体微微抖动，好似坐不住般，裴舒语捏捏她的后颈：“很快的。” 她的鼻息间尽是季颜的气息，很好闻的味道。 不是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气。 她有点好奇地凑到季颜的侧颈：“好香，是什么香水吗？” 她怎么不记得季颜有喷香水的习惯。 季颜攥着裴舒语的手紧了几分，心脏声剧烈到仿佛能震碎耳膜。 “没有。” 裴舒语：“嗯？” 季颜声线带着颤：“没有喷香水，赶紧画吧。” 以为对方第一次当模特，还不适应，裴舒语不再耽误时间，回到原位画起来。 确立完基本框架，裴舒语道：“可以了，谢谢啦。” 半个小时后，裴舒语将线稿完成，打开大眼准备给单主看看有没有要改的。 刚一进入微博，一个红点落入眼中。 强迫症患者直接点开。 【你好，请问还接单吗？我想请你帮我画一幅双女主的图。】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第十二章 “双女主的图？” 裴舒语把弄着手机，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悬停数秒后，回复：【友情向吗？】 她点开之前单主的私信，将画完的稿子传给对方：【画完啦，看看有没有需要改的。】 对方很快给出回复，将线稿从头到尾地夸了遍后，两人加了个企鹅号，裴舒语将线稿原图和源文件发给对方。 这一单算是完成了。 不久前私信她的人的回复恰在此刻跳出来：【爱情向。】 爱情向？双女主？ 裴舒语大脑极速运转，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同性恋，相反，她很熟悉，甚至有时还在网络上偷偷磕，只是她用来分享画作的微博上从来没有留下过相关痕迹。 这是第一个找她约双女主画的人。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尝试一下。 裴舒语出了书房，边往卧室走边打字：【有什么要求呢？两位女主的外貌人设是什么样的呢？】 跨进卧室的前一秒，裴舒语按下发送键。 “叮咚。” 清脆的提示音响起。 裴舒语下意识往声音来源地看去。 季颜按灭手机，纤长的手指在音量键上连按数下，指背骨骼因极速的用力而凸起一瞬。 很适合做手膜，下次画不好手，就拿季颜的手当参考。 裴舒语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这个念头，下一刻，又被微博私信的双女主稿单填充。 她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季颜对面，将手机递到季颜面前，托着下巴道：“来新单了，让我画什么双女主。”明艳的五官上扬起笑容，“猜猜是什么类型的？” 季颜兴致缺缺的样子：“我们这样的？” 裴舒语弯唇，果然，以季颜的脑子肯定想不到双女主背后的真正含义。 好像在某个领域比季颜掌握的内容多一点就足以让她开心。 裴舒语伸出一根手指，摇动：“不是哦。” 季颜转身收拾返校的东西。 裴舒语见状撇撇嘴：“一点参与感都没有。”她抓回手机，“是爱情向，两个女生的爱情哦。” 季颜收拾的动作顿了顿：“挺好的。” 裴舒语：“是吧，我也觉得。” 低头见屏幕里没有跳出新的内容，裴舒语点开聊天框：【或者有想要的感觉吗？可以发参考的例图给我看看哦。】 有些约稿人可能一时兴起，并不能明确自己想要约的是什么类型，或者是对约稿的流程不了解，犹豫地不知如何回复。 裴舒语往往会引导一两句。 然，依旧没等来约稿人的回复。 季颜再度按灭桌面上亮起的手机，神色如往常般平淡，眉宇间却显而易见地柔和了许多：“时间不早了，回学校吧。” ＊ 从阮庄静车上下来，裴舒语揉了揉被酸疼的双肩，背包里满满的画材差点将她压垮。 季颜看见了，伸手去接她的书包，被裴舒语灵活躲过：“不用。” 她有时真的很怀疑自己的智商，明明在车上时，她可以把书包放在车厢内，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背了一路。 校园内时不时遇上几个认识的，裴舒语笑盈盈地一个个打招呼，遇到熟悉的，更是咧着嘴和对方说笑。 半途遇上边走边吃蒸饺的祁英，祁英瞥了她眼：“多笑笑吧，等会可能就笑不出来了。” 裴舒语被她看得脊背发凉：“成绩出来了？” 祁英：“恭喜你，回答正确，再往前走几步，你就能看见高二教学楼前那张红通通的长匾。” 所谓的光荣榜长匾前已经围满了一圈学生，叽叽喳喳地讨论这次的分数。 裴舒语果断挤入文化生的那张长匾中，直直的将目光落在第一排第一位上。 理所应当地看见某个人的名字，她满意地从蜂拥的人群中挤出，提提肩上的书包，与有荣焉地去找季颜。 对方不在原地。 该不会直接回班了吧。 裴舒语瘪瘪嘴，心情莫名地落下去一些。然而，失落没持续多久，她眼尖地发现从艺术生长匾中出来的季颜。 可能是季颜过于清冷的性格，导致她过去时，周遭的美术生都自觉保持了些许距离。 她们默认季颜只是为了看一眼裴舒语的成绩，不会耽误时间。 有认识的人指了指裴舒语名字所在的位置：“季颜，裴舒语在这。” 季颜礼貌地点点头：“谢谢。” 她退回时，迎面撞上裴舒语阳光灿烂的笑容。 那双浅棕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对方的面容，而对方的眼中，亦是倒映着小小的她。 季颜五指渐渐松开，唇角翘起：“这次发挥不错。” 裴舒语学着她的模样：“这次发挥不错。” 季颜：“文化课分还需要再提提。” 裴舒语：“好。” 回到班级，裴舒语总算收到约稿人的消息。 【她很阳光，很开朗，也很受欢迎，她喜欢和所有人玩闹，而我只喜欢她。】 约稿人的语言很简洁，简洁到避开裴舒语所问的外貌描述。 这是情侣约画？ 裴舒语神经跳动，敏锐地发现了一处不得了的点。 她压着不断上扬的唇，心底暗暗道：磕到真的了。 但愉悦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裴舒语刚要询问外貌特征，约稿人下一行文字毫无征兆地跳出。 【我的话，随便画画吧，就那样。】 裴舒语的心猛然间被一只大手掐住，被控制着只能浅浅地呼吸。 怎么会有人这么形容自己。 随便画画，就那样。 无一不在透露着自我厌弃。 裴舒语指尖在课桌上快速敲打数次，回：【没有外貌描述吗？或许你可以说得再详细点，每一个人都具有独一无二的特性，怎么可以随便画画呢？】 约稿人：【不好意思，如果画q版的话，也必须要有外貌描述吗？】 这是怕她泄露吗？裴舒语想了想，回：【简单描述就可以。】 约稿人：【照着你画q版小人呢？】 这条消息很快被撤回，但一直保持界面的裴舒语还是看见了。 她头一次遇见这样的约稿人。 提出的要求也很神奇。 裴舒语点开这人的主页，下方挂着的定位是本城。 老乡啊。 约稿人：【抱歉，我这边可能还没做好准备，下次再来找你，打扰了。】 裴舒语：【没事，期待下次合作。】 好好的双女主单就这么从手上溜走了。 她恹恹地趴在课桌上。 看见成绩的华玉也趴在桌面上。 两人大眼瞪小眼。 华玉有气无力地：“你怎么了？” 华玉知道她微博接单的事，裴舒语将方才那单简单和华玉说了遍，最后感慨：“好想画这单。” 华玉以为对方是没考好，结果是因为这件事在这唉声叹气，她没好气地：“无语，想画就去画你和季颜啊，你们不妥妥的双女主。” 裴舒语眼睛一亮，接着又暗淡下来：“我们又不是情侣，怎么能算双女主。” 华玉：“你们可以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十三章 刚出成绩的周日晚自习安静得落针可闻，没考好的无心说笑，考好的眼巴巴的盼着班主任把成绩排名表贴上。 李然是在最后一节大自习踩着铃声进的教室。 登时间各种收拾书页的声音响起。 裴舒语从速写板中抬起头时，李然已经走到讲台上，将那张班级成绩表格重重往讲桌上一拍。 班里人不约而同地抖了下。 班姐环顾教室一圈，将班级成绩表贴在了靠门的墙壁上，而后一言不发地坐下，静静地扫视坐在下方的学生。 有想知道自己各科具体分数的学生探头探脑，可当对上班姐的目光，又一个个灰溜溜地垂下脑袋。 往往这个时候的班主任是最可怕的，谁也不敢触眉头。 下面的长匾只排了总分，华玉想知道是哪课拉了分，又不敢在班姐在的时候上去看，心急地动来动去。 裴舒语被她扰得不得安生，手肘抬起压住华玉的胳膊，用气音说：“你身上长跳蚤了？” 坐在前面的王雪和张伊听见，往回看了眼，没忍住，捂住唇憋笑。 过了会，王雪手朝后递了张纸条，裴舒语下意识看了眼班姐，抬手接过，打开。 【班姐不是把画板报的任务交给你了吗？你看能不能用这个当借口，偷偷去看一下我们几个的成绩。】 裴舒语眉梢挑起，将纸条窝成团塞入口袋。 她也挺想知道她这次数学具体考了多少分。 裴舒语小心翼翼地提起买的一袋子颜料，在周围数人殷切的目光下，大步走向讲台。 班级里的目光全部聚焦过去，裴舒语感觉后背快要燃起火星子，她抿了下唇，走到班姐身前，微微弯下腰，小声说：“班姐，现在可以画板报吗？” 班姐扫了眼裴舒语的文化课分和美术分，微微颔首。 同意了。 裴舒语快速看见自己名字的那一栏，在数学那一条下方看见了漆黑如墨的分数。 105。 还不错，她悬在心口的石子轻轻落地。 外面有老师在喊李然去开例行的，月考后的总结会，趁着班姐离开教室，裴舒语偷偷摸出手机，对着成绩单拍了数次，也不管图清不清晰，直接发到班级群中。 “叮咚。” 有人没静音，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教室内突兀地惹人。 好在班姐已经离开，没静音的那人手忙脚乱地将手机音量关了。 坐在最后一排的学生将位置让出，方便裴舒语画板报，同时也避免自己身上染上颜料。 期间祁英和华玉过来帮她一起画。 华玉低声低语：“我就知道是数学英语拉分了。” 祁英：“我也是，我数学八十分都没有。” 裴舒语干咳一声：“我比你们稍微好点，105分。” 华玉：“闭嘴，谁问你了。” 祁英白了她一眼：“有季颜给你开小灶，你就偷着乐吧，”旋即，她好奇地问，“季颜这次第几？” “总分第一。” 林玥比对着季颜的成绩，习惯性地看了眼总分，将成绩表格往后传。 刚考完的一班少了点严肃的氛围，林玥转着笔，问：“又在总结裴舒语这次的错题？” 季颜捏了下手腕，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林玥啧啧称奇：“你对她未免太上心了。” 她也有关系极好的朋友，但让她做到季颜这个程度，有点难。 这完全脱离了正常的朋友范畴。 季颜道：“她过几天还要抽时间帮我们班画板报，我帮她，举手之劳而已。” ＊ 抽了两天晚自习的时间将自班的黑板报画完，裴舒语马不停蹄地赶去一班。 文化课班的黑板报不需要那么复杂，裴舒语画起来得心应手。 陈也背着手站在季颜身旁，不时点点头，嘀咕道：“画得的确不错。”又想到上次裴舒语看小说被抓的事，陈主任眉毛一皱，“就是心思不放在正途上。” 季颜刷题的速度一顿，扭头看向后方兢兢业业画画的人，不动声色地：“她这次综合分排名前十。” 陈也点点头：“那还行。” 见裴舒语时不时弯腰拿画材，颜料，陈也道：“找个人帮她一下，嗯……”她视线在离得近的学生中打转，“就汪……” “我去吧，老班。”季颜轻轻出声，“我请她帮忙的，我去比较合适。” 陈也没多想：“也好，反正你们也熟。” 林玥默默接道：“她们可太熟了。” 后黑板，裴舒语接过季颜递来的一袋浅灰蓝，用手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笑着问：“不刷题了？” 季颜从口袋里掏出小包纸递给她：“不差这一时。” 裴舒语手上都是颜料，不好接。 季颜抽出一张纸，裴舒语顺从地低下头，将额头推过去，理所当然地让季颜帮她。 有人帮助，裴舒语省去了弯腰找颜料的时间，速度快了许多。 两天晚自习过去，只差最后的收尾。 裴舒语捶捶因为长时间仰头而酸涩的肩膀，没注意到手掌刮蹭的颜料被带到衣服上，擦出浅淡的痕迹。 季颜轻攥住她的手腕，道：“明晚画吧。” 十分钟前已经打了下晚自习的铃，眼下教室内只剩下几位还在做题的人。 裴舒语看了眼画面：“明天要去画室，来不了，没多少了，大概二十分钟就能画完。” 一班的板报不像十班，有其她人帮着画，从选题到线稿再到上色，全部由裴舒语一人完成，以至于速度慢了许多。 季颜垂眸：“还没到截止周。” 裴舒语当初答应她的是截止周过来帮忙画，眼下提前了许多天。 她说：“周六日或者下周再来画也可以。” 裴舒语摇摇头：“中间间隔太多天，到时画出来，色彩可能不平衡。” 说罢，她继续手中工作。 画完回去的路上，季颜沉默许久，突然问：“不是说截止周再来吗？而且，我也不是第一个找你帮忙的。” 裴舒语自然接道：“你不一样啊，你找我的事，当然是越早做完越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第十四章 卡在截止日的期限，将答应的最后一个班级画完，裴舒语举了一周多画笔的手总算可以休息会。 收拾好东西，在一众感谢声和夸奖声中回到自己班，裴舒语毫无精神气地趴在桌面上，一副被人吸干气血的模样。 正在练习速写人物衣褶的华玉被她这副样子吓到，用笔头戳戳她的小臂：“咋回事，在五班经历了什么？” 裴舒语摆摆手，面如苦瓜地掏出速写本：“好累。” 累到手抽筋，但她这周的速写任务量没完成，还不能停下，否则到时课上，速写老师又要把她提出来单独谈话。 就跟上周一样。 五号画室的速写老师跟文化课老师差不多，每次美术月考完或者是遇到作业没完成的，都会将人拉到教室外，苦口婆心地讲上一通大道理。 好像这样能唤醒学生对学习的动力。 但其实也就管用那么几分钟，大部分学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不当回事。 华玉微微摇头：“可怜的孩子。” 裴舒语苦笑着提起笔，没画两笔，后背被人用笔捣了两下。 等她回头，后桌指了指出现在教室后门的人，低声道：“季颜找你。” 最后一节大自习属于没有老师认领的状态，往常班主任会坐在讲台上陪着学生。 但班姐今晚有事，将管理班级的任务交给了班长。 裴舒语顺着后桌指的方向看去，灯光亮度的差距下，很明显地看见一道颀长的影子横穿后门。 季颜安安静静地立在那，许是怕裴舒语不出来，她往教室门边偏了些，露出小半个身子。 从裴舒语的位置，正好能看见。 猫着腰，裴舒语蹑手蹑脚地向教室外挪动，跟做贼般的举动引得周围人笑出声。 张伊小声道：“你不如跪在地上爬出去。” 王雪探出半个身体：“几米远的距离让你走出了几百米的架势。” “哪天学校举行慢跑，我第一个推荐裴舒语。” “……” 裴舒语手指竖在唇中，示意周围人不要出声。 然而已经晚了，这边的小范围动静引起全班人的注意，坐在三组中间一排的男生大力拍了几下桌子，语气不善：“能不能安静点，真把教室当你家了，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啊。” 随即就是标准的找茬语调：“你不学，别人还要学呢。” 裴舒语弯下的腰直起，她没记错的话，刚刚说话的人是朱琪男朋友秦本，上次朱琪泼她的画，她以其人之道还了回去。 没想到过了两三周，还有人故意挑她的刺。 裴舒语懒得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径直出了教室。 教室内传出一声撞击声。 季颜显然听见了教室内的说话声，清冷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出多少神情，将一瓶可口递到裴舒语手中：“会影响你吗？” 裴舒语不在意地：“管他的，不过你怎么突然在这个点找我？” 往常季颜找她，都是在下课期间，这个时间点，有点不符合她好学生的形象。 季颜弯弯唇，低声道：“心情不好。” 裴舒语神色一紧：“发生什么事了吗？” 季颜点点头，又摇摇头。 裴舒语心情跟着降下去，脑海中蹿出一个人的名字，她咬牙切齿：“和季耀一家有关？”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季颜拉上裴舒语往操场去。 这个点的操场空无一人，在月色和路灯的晕染下，隐约可以看清路面和塑胶跑道。 季颜抱着膝盖坐在草坪上，长发从肩膀一侧垂下，堪堪遮挡住半边脸颊，她凝视着裴舒语关切的眼神，忽地笑了声：“其实，心情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好。” 裴舒语被她转变的情绪弄得云里雾里，关心的话语脱口而出：“有人欺负你了？” 季颜淡淡地：“不算是，季安得知房子出租后，给我发了很多条消息，说我没良心，都不和他商量就做决定。” 其中不乏辱骂她“白眼狼”之类的话，季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但今晚，心情差到只想见裴舒语，于是，她跟随心意地找了借口，出了班。 裴舒语被季安的脸皮震惊到。 当初季颜父母离世，留下的钱被季奶奶妥善保管，季奶奶去世前，立下遗嘱，并委托专门的律师和银行机构，每个月给季颜一笔钱当做生活费，剩下的，需要等到季颜成年后才能取出。 就是为了防止季颜年纪小，被季安一家抢去。 打不成那笔钱的主意，又将主意打在了房子上面，结果发现房子的主意也打不了，季安恼羞成怒，逼着季颜将房子收回来。 裴舒语唾弃：“真不要脸。” 季颜弯唇：“是有点。” 裴舒语睁大眼睛：“不是有点！是非常，很！” 季颜笑出声：“嗯，你说得对。” 将人逗笑，裴舒语蹲在季颜身边，双手交叠往前伸：“把他删了吧，他不敢来学校，更不敢到我家来闹。” 说来好笑，这种人竟然还会在乎面子。 而季安没有直接去租户那闹，大概是查到中间人是阮庄静，他还没有胆量在阮庄静面前蹦跳。 季颜笑：“不删，我就是想看他急切，无能狂怒的样子。” 裴舒语不赞同，但没有反驳：“那把他屏蔽，看不见他消息，就不会受他影响。” 季颜：“已经屏蔽了。” 她缓缓舒出一口气，歪头对上裴舒语的视线，顿了片刻，轻轻倒在女生肩头。 裴舒语安抚地揽住她的肩头：“心情好点了吗？” 季颜轻声道：“好点了。” 从见面后就好很多了，但她忍不住在裴舒语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隔着单薄的面料，感知着身边人的温度，季颜抬手，拉住裴舒语揽住她的手，让对方将她搂得更紧。 她突然道：“裴舒语，你之前说，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是真的吗？” 裴舒语愣了下，肯定道：“当然是真的。” 季颜垂目：“不管我做什么，都不会变吗？” 裴舒语：“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第十五章 这次板报的评选结果很快下来了，十班不出意外地获得了第一名，就连裴舒语帮忙画的三个文化课班在这次评选中也都挤进了前十名。 唯一不好的，大概是黑板上的颜料难以处理，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面对五颜六色的颜料估计要头疼了。 但这些不在裴舒语的考虑范围内。 之前那单从手中溜走的双女主画让她想到现在，抽时间搜了各种各样的双女主类型画，裴舒语手痒得厉害。 晚读，裴舒语拉着几个好友凑在一起聊天，话题不自觉地跑到了这上面。 华玉捧着一本书，藏住没吃完的手抓饼，不时咬两口：“还念着呢？不是说了吗？就画你和你家季颜，多好，人物形象都有了，还不用费尽心思想别的。” 裴舒语坐在后桌的桌上，用书抵着下巴，犹豫：“不好吧……” 她和季颜认识这么多年了，万一让季颜产生误会，以为自己对她有那方面的情感，这朋友还做不做了？ 这也是她一直迟疑，不敢和季颜提这件事的原因。 祁英和华玉对视一眼，两人齐齐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无语，祁英曲指敲敲裴舒语捏着的书，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不好了，你和季颜不管是画友情向还是爱情向都好的不得了。” 说到爱情向时，祁英有意将字音加重了几分。 她们不是思想保守的人，相反，祁英这段时间看得最多的就是双女主向的小说。 她越看越觉得裴舒语和季颜这两人不对劲。 有点深柜的意思。 这可不好，她要和华玉零距离站在吃瓜一线上。 华玉咬了一大口手抓饼，呜呜咽咽地直点头：“就是，好得不得了，画完后，你在微博和小破站上一发，流量保准能飞上去。” “你要是想的话，还可以给你们两人画个小漫画，或者是做个小动画，到时万一在一起了，回看这些，多浪漫。” 祁英一本正经地赞同：“附议。” 裴舒语满头黑线，在祁英和华玉一唱一和下，怎么感觉她和季颜已经谈上了。 她和季颜可是纯友谊。 裴舒语挥挥手：“别乱磕。” 教室内全是读书背书的声音，裴舒语随意翻了几面，象征性地读了几句。 华玉吃得太急，喉咙被堵了下，她抱着打开的水杯喝了几口往下顺，刚要继续吃，一本书搭在了手抓饼和她和脸颊间。 秦本冷着脸：“晚读别在教室里吃东西。” 华玉愣了下。 秦本补充：“晚自习更不准吃，要吃出去吃。” 早晚读，很多学生会选择在教室外的走廊，或者是楼梯那背书，但现在是晚读和晚自习交汇的二十分钟，大部分学生都在班级里。 华玉：“外面有老师。” 秦本：“那就别吃了，要吃以后早点吃。” 说完，秦本扭头就走，不给华玉多说的机会。 华玉泄愤地又咬了口手抓饼：“傻缺，一个破纪律委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神经。” 多半是因为朱琪的事，朱琪所在的十一班，在这次板报中，拿了个第二名。而朱琪恰好就是负责绘制的人之一。 美术分被裴舒语压一头，这次又被压一头，身为朱琪男朋友的秦本可不得过来找找裴舒语身边人的茬。 裴舒语无奈地将上次在画室发生的事说了遍，总结道：“朱琪应该是和秦本说了，所以秦本三番五次来找茬。” 祁英翻了个白眼：“不愧是一对的，行为处事都一模一样。板报是年级组综合评选的，秦本那么喜欢十一班，申请转班呗。” 知道了裴舒语和朱琪间的矛盾后，祁英毫不意外的在几日后的纪律册上看见了她们几人的名字。 被气笑的祁英将纪律册拿给裴舒语：“说我们晚自习说话。” 裴舒语：“……” 气得华玉晚读抱着一袋面包跑到秦本斜对面的女生位置上，边和女生说话边当着秦本的面啃。 ＊ 裴舒语被华玉和祁英劝动，思来想去趁着周六下午自习的间隙跑去找季颜，和她提画双女主的事情。 季颜看着面前脸颊微红，低着头，一只脚在地上来回磨蹭，犹犹豫豫的人，好笑道：“你在这做什么？扫地吗？” 裴舒语脸登时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就是……就是我想请你帮个忙。” 季颜：“嗯？” 裴舒语忽然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她只是想和季颜画个友情向的图，为什么要这么腼腆，好像很见不得人的样子。 她拳头一握，牙一咬，声音却仍旧不自觉的放低：“我……咳，”她喉咙动了下，“我几周前和你说，有个人找我画双女主的单子，你还记得吗？” 季颜有印象，她颔首。 裴舒语舔了下唇，干涩道：“她又说不要了，但是我很想画。可私下试画了几次，都找不到我想要的感觉。”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观察季颜的表情，没在上面看见变化，她暗暗松了口气，继续道：“我想找你给我当模特。” 就像上次一样，只是这次，需要借助季颜的五官长相。 裴舒语说一句停几秒，给季颜充足的思考时间：“我打算画你和我。” 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但下一秒，季颜清脆的声音响起：“可以啊。” 裴舒语悬停的心猛地降下来，明艳的五官张扬，又听季颜问：“什么时候画呢？” 裴舒语当然希望越快越好：“现在就可以。” 她平板就在桌洞了，唯一要担心的是年级组的人发现给她搜走，但她事先已经和班姐报备过，平板不联网，且除了自带的软件外，只下载了一个绘画软件。 障碍全无，裴舒语激动地返回班级拿平板。 季颜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无声地弯下唇，后背虚虚靠在墙壁上，等人回来。 带着季颜去往事先选好的长廊处。 位于操场外的，从一汪河流中穿行而过的长廊，周围和上方长满青绿色的藤蔓，缀着几色花朵。 裴舒语道：“我想想在哪个位置画比较好。” 季颜：“不急，慢慢选，”她似无心一问，“爱情向？” 裴舒语那单就是爱情向的。 裴舒语点开软件：“怎么可能，我们是友情向。” 注意到身边人没跟上脚步，裴舒语侧目：“季颜？” 季颜站定在原地：“我有事，下次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第十六章 “等会，怎么突然有事了？”裴舒语急忙将平板夹在胳膊处，小跑着追过去，“什么事这么急？” 明明一开始还正常的，怎么过来后，说有事就有事了，也没看见有人给季颜发消息。 季颜淡淡地：“题还没刷完。” 裴舒语：“……” 这算是什么理由。 她软下声：“我很快的，拍一张照片，我对着画也可以。”她伸出五根手指，“五分钟，给我五分钟时间。” 季颜定定地望着她，平静的眼底漾着裴舒语看不懂的情绪，她拉开裴舒语压在她腕上的手，拒绝：“下次吧。” 连续被拒绝两次，裴舒语抿了下唇，不再强求，握着数位笔的手落下，垂头丧气地扬起一点笑容：“那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们再画？” 季颜别过头：“裴舒语，可能我说得不是很清楚，”她一字一顿地，“我不太想给你当这种无意义的参照物。” 她好看的眉心拧起，盯着裴舒语的眼睛：“上次给你当模特，是因为你接的那单快到期限了。” 裴舒语张了张口：“可一开始你是同意的。” 从去一班和季颜说这件事，到来到长廊这边，期间季颜都没有表现出反感，甚至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她不过说了句“友情向”的话而已，怎么会惹的季颜反应这么大。 该不会是季颜觉得她在借着友情向的名义，想要对她行爱情向的事吧。 裴舒语辩解：“季颜，你别误会，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我真的只是单纯的想画个画而已。” 季颜被这句话气笑了：“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她舌尖在上齿面抵了下，学着裴舒语的那句话，“我真的只是单纯的不想当模特而已。”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裴舒语不愿强人所难，她松开季颜的衣角，将笔塞入保护壳的凹槽处。 不想闹得太僵，裴舒语食指弯曲在鼻梁上滑动几次：“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不会了。” 季颜“嗯”了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裴舒语深呼一口气，小跑着追上明显心情不佳的人，被季颜的冷脸刺到，她回班的一路都没怎么敢说话。 闷声回到十班，裴舒语将平板怼回桌洞。 这周祁英和华玉都回家了，周围就她一人，连个都求教的人都找不到。 思来想去，裴舒语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万一季颜以为她在欲盖弥彰，岂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裴舒语咬住唇，简单的头脑风暴后，跑去一班找季颜。 ＊ 一班教室内，林玥环抱住自己，小心翼翼地看向从外面回来后就一言不发，周身散发着闲人勿扰气息的季颜。 以往的季颜虽也不好靠近，但这么明显的冷脸还是第一次。 偏偏还有不长眼的这个时候来触季颜的眉头。 崔齐用笔点了两下季颜的后腰，捏着一本习题册，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季颜，这题不会，帮我看看？” 自来熟地好像和季颜关系极好。 崔齐的好友们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起哄。 “看吧看吧，崔哥这手段厉害，借着问题目，拉近距离。” “我记得别人问学习相关的，季颜从来不会拒绝。” “所以说崔哥厉害啊。” “……” 林玥默默地往另一边挪动几分，以免伤及无辜。 季颜头也不抬：“没时间。” 崔齐脸上笑容一僵，知心好友般地蹲在季颜课桌旁，故作绅士地没有用手，而是用笔头撑着季颜的腿，稳定身形。 崔齐温声道：“心情不好吗？跟我说说？” 季颜被抵住的腿一收，椅子往旁侧移动，崔齐猝不及防，狼狈地双手撑地。 季颜懒得维护表面的客套：“我说没时间，你听不懂吗？” 刚才的一幕被赶来的裴舒语看得一清二楚。 第二次听到没时间这三个字，裴舒语悬着的心反倒稍稍放下些。 不止对她一个人说的。 崔齐脸色也不好看，强行挤出一点笑：“等你心情好点了，我再问你。” 目睹这一切的林玥真想为崔齐的“能伸能屈”拍拍手，但瞧见教室门外等着的人，她好心提醒：“季颜，裴舒语在外面。” 季颜闭了闭眼睛，忍下心底的波涛。 裴舒语敲敲一班的门，十数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射过来，以往被这些人看着不觉得有什么，但今天，裴舒语只觉得脊背发凉。 她和林玥对视一眼，后者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裴舒语磨磨蹭蹭进了一班。 林玥主动拿着书本去了旁边的空桌，将位置让出来。 裴舒语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季颜翻动试卷：“过来做什么？” 裴舒语小声道：“我过来解释一下。” 季颜问：“解释什么？” 裴舒语小声道：“季颜，我只把你当朋友，你放心，我对你，绝对没有不该有的想法。” 她说：“我想和你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眼巴巴地等着季颜给她反应，但女生只是很轻地笑了下：“好，我知道了。” 裴舒语贴近，继续小心地求问：“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季颜头也不抬地在草稿纸上验算，各种数字符号占据眼底，心里升腾的气焰因着裴舒语的几句话蹿地越发高。 一辈子的好朋友，这种东西太假了。 季颜嘲讽地扯了下唇，将面前东西一推：“谁知道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第十七章 自那天后，裴舒语总觉得季颜在跟她疏远，往日下课有事没事会来找她的人，常常几天碰不到面，就连她去找对方，也会碰得一鼻子灰。 季颜不是在刷题，就是在和林玥等人讨论题目，她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又一次占据林玥的位置，裴舒语拽了拽季颜的衣袖，在对方余光飘过来的时候，她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季颜，我……” 可刚喊出对方的名字，季颜已经淡淡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裴舒语：“……” 这无视未免太明显了。 裴舒语不放弃地继续拽季颜的衣角，拉长了语调喊对方的名字：“季颜~你理理我嘛。” 被她磨地没了脾气，季颜终于放下笔，扭头，一本正经地道：“裴舒语，我知道你对我没有那个意思。” 裴舒语瘪瘪嘴，控诉：“可是你都不理我，还对我好冷淡。” 这几天半点交集没有，一度让裴舒语以为季颜与她有嫌隙了。 她可怜巴巴的委屈样过于让人心软，季颜无声地叹息一声，绷着的表情软化些许，她细长的手指点点面前的卷子：“作业多，没时间去找你。” 裴舒语没那么好哄骗，作业再多也不至于抽不出一点时间和她碰面，她想问季颜是不是在故意和她疏远，又怕说出来，惹得季颜更加生气。 对峙数秒，裴舒语败下阵来，低低地“哦”了声。 片刻后，她软弱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这周还来给我讲题吗？” 季颜上周给她选的题，她做完后，对方到现在都没给她检查，讲解。 季颜捏起笔：“看情况。” 裴舒语：“嗯……” 看样子是不会了。 林玥拿着几根中性笔在搭东西玩，闻声看了眼身侧磁场不对的两人。 裴舒语恰在此刻将求助的视线投来，林玥默默地移开目光，不参与她们两人之间的事。 在她看来，裴舒语和季颜关系那么好，虽然不知道裴舒语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让季颜不高兴的话，但以季颜对裴舒语的纵容，多半没几天就能自我安慰好。 铃声响起，裴舒语不得不回到自己的班级，离开前，她依依不舍地：“季颜，我走了。” 季颜：“……嗯。” 林玥得以回到自己的位置，她挪动椅子调整到合适的位置，趁着老师还没来，克制的好奇心涌出：“我头一次见你对她这么冷漠。” 季颜灵活地转动笔：“有吗？” 老师走上讲台，林玥在起身坐下的瞬间，用气音道：“太有了。” 季颜腰背挺直地望向前方的黑板：“那不是很好吗？” 林玥不明所以地想继续问，但老师已经开始讲课，她硬生生将好奇心咽下去。 ＊ 十班这节是班主任的课，和班姐前后踩着铃声进入教室，裴舒语刚一坐下，从桌洞中摸出几本书垒在课桌上，挡去讲台上的人一部分视线。 班姐：“把昨天的测验卷拿出来。” 在一阵窸窸窣窣翻找声中，华玉借着试卷摊开的功夫，小声问：“你这几天怎么跟没魂似的，又和季颜吵架了？” 裴舒语有气无力地回：“没吵。” 华玉眼珠子转动，贼兮兮地问：“一周过去了，你和季颜的双女主图画了吗？” 一提起这件事，裴舒语脑袋就疼，要不是一时兴起，她和季颜怎么会闹到这个程度。 人家季颜压根就不想和她画什么双女主。 裴舒语烦躁地三言两语将这件事说了遍，说完后，心情转好些，她看了眼正在写板书的班姐：“反正以后别提这件事了。” 华玉蹙眉：“一开始季颜不是答应了吗？” 裴舒语也纳闷。 华玉道：“你们当时说了什么？” 裴舒语仔细回忆那天和季颜的对话。 好像是在提了友情向和爱情向后，季颜临时改了主意，和她发了脾气。 但这个话题是季颜先挑起来的。 裴舒语薄唇紧抿。 华玉嗅到不一样的气息，双肩隐隐颤动：“是季颜先提的爱情向，随后你说的友情向？” 裴舒语迟疑着点头。 华玉缩着脑袋，鬼鬼祟祟地捂着唇，盯着裴舒语一个劲地笑。 裴舒语被她盯地脊背直发凉，她没好气地拐了下华玉：“你笑什么？” 华玉摇摇头道：“朽木不可雕也。” 裴舒语：“什么朽木……” 一根粉笔头打断了裴舒语的话，紧接着，班姐的声音响起：“裴舒语，华玉，你们两个给我站起来。” 裴舒语，华玉：“……” 班姐拍拍手上的粉笔灰：“你们两个在下面说什么呢，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裴舒语抓起试卷张口就来：“我和华玉在讨论第九题选什么，她说选c，我说选d。” 班姐看了眼试卷：“这题选a。” 教室内爆笑声四起。 班姐：“你俩坐下，别乱讨论了，好好听课。” 下课后，裴舒语揪住要出教室的人：“你课上想说什么？” 华玉无辜地眨眨眼：“没什么。别担心，”她拍拍裴舒语的肩，“季颜不搭理你，你主动去找她呗，想办法引起她的注意力不就好了。” “你们那么久的朋友，季颜对你，肯定不一样啊。”华玉笑嘻嘻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第十八章 五一假期前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下课铃还没响，裴舒语周围的几人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跑路。 裴舒语将手机藏在书里，想给季颜发消息，又怕对方手机没关静音，抓耳挠腮地随意滑动屏幕。 她在班级群发了一条消息：【有谁知道一班这节是什么课。】 消息发出后不久，裴舒语察觉到数道视线，她抬起头。 坐在另一组的祁英向她竖起拇指，做了个口型：“厉害。” 裴舒语不明所以：“什么？” 祁英指了指桌洞：“错群了。” 讲完章节内容，准备下课的班姐看见讲台上亮起的手机，停顿两秒，看清屏幕上的具体内容，她脸一黑，敲了敲桌面：“裴舒语假期速写加二十张，单独交给我，其他人下课。” 裴舒语：“……” 班级里大部分人和裴舒语一样一头雾水，直到他们打开手机，看见消息栏弹出的消息。 华玉拍拍裴舒语的肩膀：“不愧是你，直接在大群里问，就差当面告诉班姐你偷藏手机了。” 裴舒语：“……” 十班有两个群，一个是班主任建的，另一个则是学生们私下聊天的。 两个群名称差不多，裴舒语没注意看，直接将那条消息发在了有班主任在的群。 祁英：“啧啧啧，二十张速写，加上原本的，一共四十张，祝你好运。” 华玉：“那这三天就不喊你打游戏了哈，你专心画。” 裴舒语挂上书包，心思不在这，丢下一句“友尽”。 * 一班正在拖堂，裴舒语在教室外等了几分钟。 等里面人走得差不多了，裴舒语才磨磨蹭蹭地钻进去，帮着季颜整理书本。 季颜头也不抬：“我留校。” 裴舒语手一顿，半晌后弱弱地：“三天假，学校没人，你一个人在这不安全。” 季颜抬眸。 裴舒语抿了下唇，支支吾吾地：“假期好多人都回家了，你一个人在这，晚上会害怕的。” 季颜歪头点了点坐在不远处刷题的女生：“同寝有人留校。” 裴舒语唇动了动，上半身前倾，降低音量：“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说完不等季颜开口，她右手食指和中指点在桌面，模拟走路的样子，快速来到季颜垂在桌面上的手边，而后指节弯曲，第二根指节磕在桌面上，反复磕了好几次。 这是裴舒语一惯道歉的方式，每次季颜生气，拒绝沟通时，裴舒语都用这种方式无声地求和。 手被按住，裴舒语开启第二招，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盯着季颜，恨不得下一秒落几滴泪下来。 季颜别过头，移开视线：“知道了。” 得到这三个字，裴舒语暗自松了口气，悄悄松开掐住大腿的手。 耽误了点时间，校外最新一班公交车挤满了人，裴舒语眼尖地瞅见新来的一辆，拽着季颜一路奔袭，赶在车辆停稳的第一时间上车。 后面蜂拥进入一群学生。 裴舒语拉着季颜坐在中后排，捂住口鼻，眉心拧起的同时将对应的车窗打开。 进入时的汽油味和人群中混杂的气味让她忍不住反胃。 季颜看她难受的样子：“下车。” 裴舒语摇头，睁大眼睛：“好不容易抢的位置。” 而且，她特意选择做公交车回去，当然存着自己的小心思。 车内冷气打得足，差不多适应了那些气味，裴舒语关了窗：“而且，人挤成这样，也下不去了吧。” 印证她这句话般，车辆启动，有没站稳的人跌撞着往后退，导致后面的人跟着乱动后退。 季颜“嗯”了声，头转向车外，没有多说话的意思。 裴舒语咬了下唇，闭目。 车速越来越快，偶尔有急刹车，裴舒语咽了下喉咙，嘀咕了声：“好难受。” 身旁人没动静，裴舒语偷偷睁开一条缝，头朝着季颜耳边偏了偏：“头好晕。” 又是一个急刹，站在裴舒语旁边玩手机的人在惯性下往前突了点，摇晃地撑住裴舒语坐着的座椅背。 裴舒语毫无防备，额头直接磕在前方的椅背，发出“咚”的一声。 这次是真的难受了，裴舒语撑着额头。 季颜扭过头，裴舒语这才看清季颜耳朵上挂着的耳机。 季颜摘下耳机，低声问：“要换位置吗？” 靠窗的位置能让晕车的人稍微好受点。 裴舒语摇摇头，歪头落在季颜肩膀上，眉心还是皱着的：“让我靠一会，”她吐槽，“这司机车技好差，一直急刹，晃得难受。” 一般情况下，她不晕车，但这辆车上的味有点冲，加上停停走走的速度，实在太过为难她了。 裴舒语：“我今天不小心把消息发错群了，被班姐罚了二十张速写。” 季颜看她白了几分的脸色，将另一只耳机递给她，放轻语调：“什么消息？” 裴舒语嘴角动了动，没头没尾地：“想知道你们班这节什么课。还好是老廖的课，他总是会拖堂，这样，你就躲不了我了。” 她脑袋不断颠来颠去，季颜揽了揽她的身体：“没躲你。” 裴舒语不信：“哦。” 季颜按了下她的大腿：“掐得疼吗？” 裴舒语心虚，她当时为了在季颜面前装可怜，特意用力掐了大腿，逼出一点泪花。 这种事当然是不能承认的：“没掐。” 几次突然的刹车让裴舒语没了脾气，季颜圈着她，省得她又不受控制地向前，撞到哪里。 挨到下车，裴舒语深吸一口新鲜空气，狼狈地蹲在站台边。 季颜蹲下身，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瓶矿泉水，扶着裴舒语的背，给她喂了几口：“好点了吗？” 裴舒语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以后不会再做这辆公交了。” 季颜扶着她起来，将剩下的半瓶水拿在手里：“别说话了，等会还要走个一两公里。” 裴舒语：“……” 她真是脑子抽了，原本预想的是假装晕车，和季颜套近乎，结果真难受一路不说，还要再走一两公里。 她感觉眼前一阵阵的黑：“打车吧。” 季颜淡淡拒绝：“你这个样子，能再闻到汽油味或者是什么混合气味吗？” 裴舒语不死心：“骑共享单车，你带我。” 季颜看了眼手机：“一人一车，不能违反交规，但你现在的状态，骑不了车。” 裴舒语彻底死心，垂头丧气，脊背被压弯。 挂着胳膊上的速写板被抽走。 季颜换了只手，扶着裴舒语到公交站台前的长椅上坐下，攥着速写板的边缘，小幅度地扇风。 她看了眼天色：“等你缓缓，我们再回去。” 裴舒语额头细碎的发丝被风吹开，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好。” ＊ 回到家，裴舒语像脱水的鱼，面朝下，一头扎进沙发。 季颜在入户口换了鞋，见她这副模样，借用五号画室后面的红色横幅说她：“你现在的状态很像你画的死鱼。” 裴舒语翻了个身：“我画的鱼，从没被老师说过死板，你的说法不成立。” 她其实没那么难受了，但季颜的态度她摸不准，眼下在装与不装中来回摇摆。 季颜握着一杯水靠在桌案边，视线时不时扫过沙发上的人。 气氛陡然间变得过于安静，裴舒语舔了下唇，捂住胃：“季颜，我胃难受。” 季颜瞄了她一眼，丢给她一袋面包。 裴舒语：“……” 算了，不用装了。 她中午没去食堂吃饭，胃的确饿得有些疼。 撕开面包袋刚啃两口，面前递过来一杯温水，递水的人见她没拿，直接放在了沙发前的玻璃桌上：“这件事翻篇，到此为止。” 是在说前几日发生的那件让她们关系变得微妙的事。 裴舒语唇动了动，没敢再提画的事。 晚饭，裴家父母不在，两人点了外卖。 说是三天假，掐头去尾其实也就两天半，加上被罚了二十张速写，时间又被一层层压缩。 饭后，裴舒语将餐盒收拾完，将没有班主任在的班群换了个备注，再三确认过后，她在里面发了求助信息。 裴舒语：【江湖救急，谁有多余的速写。】 华玉：【没有，下一个。】 祁英：【没有，下一个+1】 王雪：【每个人画法不一样，会被班姐发现吧。】 速写线条讲究轻重缓急变化，每个人的线条有所区别，班姐好歹带的美术班，看得多了，自然能分辨一二。 裴舒语发了个哭哭的表情包。 祁英：【不过班姐没说具体要求，糊弄糊弄，加点衣褶，阴影就过去了。】 张伊：【你们五号画室进度这么快，都画完整的人物了？我们二号画室目前进度就是外轮廓大框架。】 祁英：【说错了，是裴舒语一人的进度这么快。多管闲事.jpg】 华玉：【浪费我情绪。@裴舒语，帮我画几张补偿我。】 看着祁英发的动态表情包，裴舒语愣了下，忽而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不止是其她人，就连她自己都默认班姐说的是画二十张完整的人物速写。 但根据各个画室整体的进度，根本不需要画完成稿。 任务量一下子降了下来。 裴舒语：【@张伊感谢提醒，好人。@华玉，天黑了，做不了白日梦。】 华玉戳戳裴舒语头像。 华玉：【那还玩游戏吗？】 裴舒语心情转好，打字飞快：【到时再说。】 季颜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垂在身后的长发不时滚落几滴水珠，她正拿着毛巾擦拭。 抬眼就见沙发上坐得拐七扭八的人捧着手机，脸上挂着大笑脸，她擦头发的动作慢了几分。 注意到来人，裴舒语来不及收敛笑容，大喇喇地：“季颜，我……” 刚要告诉女生这个好消息，她转念一想，生生忍住，改口：“我去洗澡。” 季颜眉心一跳，看了眼裴舒语的手机，侧身“嗯”了下。 裴舒语出来时，季颜正将吹发机放下。 女生理了理略显凌乱的长发，和出现在镜子里的人对视一眼，旋即将吹风机往后递去。 季颜：“护发精油在台子上。” 身后靠近的人并没有接，推了下她的手肘，顺势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 季颜偏头，一眼洞穿面前人的心思，明知故问：“做什么？” 裴舒语习以为常地：“帮我吹头发。” 那件事已经翻篇，就意味着她和季颜的关系重回以往。 那像以往那般，帮她吹个头发不过分吧。 见面前人没动，裴舒语耍赖地贴近几分，高挑的身形微微弯下，垂下脑袋，捋了把湿漉漉的长发，拿出惯用的撒娇语调：“我不想动嘛。” 洗发水的香气混合着潮湿的水汽扑来，季颜后腰贴在盥洗台边，数秒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再过来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第十九章 “好绝望。” 一大早，裴舒语攥着美工刀蹲在客厅，地板上摆着几根长短不一的炭笔，炭笔下用一张a4素描纸垫着。 她满脸苦色地拾起最左边的那根，将笔尖竖起，摁着素描纸上，一层层碳灰被刮下。 欢脱的游戏音不合时宜地闯进耳朵，裴舒语仰头。 一米之隔的沙发上，季颜长腿盘坐，懒散地靠在那，指尖不时在屏幕上点动。 察觉到她的视线，季颜将游戏暂停：“怎么了？” 裴舒语明知故问：“你在玩游戏？” 季颜眨眨眼，将屏幕翻过去，露出已经暂停的游戏界面：“没事做，有点无聊，你要玩吗？” 她在苦哈哈地画画，有人却在无聊地玩单机小游戏，裴舒语心态崩溃了。 她手上的力度不由得大了几分，泄露出咬牙切齿的意味：“不玩。” 话音刚落，一声轻微的断裂声和顿挫感自笔尖传来。 裴舒语垂下脑袋。 软碳本就容易断，再加上她没控制好力度，刚削好的笔尖此刻正歪歪扭扭地嵌在笔杆中。 裴舒语认命地揪出断裂的那截，重新削。 坐在沙发上的人放下手机，双手交叉撑在腿上，下巴搭在手背上，一错不错地望着地上的人。 那根软碳接二连三的断裂，削笔的人不厌其烦地将重复前面的动作。 素描纸上积攒了一小堆碳灰，在光线下，隐约可见漂浮在空气中的粉尘。 半晌后，看着只剩下一小点的笔头，季颜幽幽开口：“你是在磨洋工吗？” 裴舒语诧异：“很明显吗？” 季颜没说话。 “好吧，”裴舒语拍拍手，自然地将笔和美工刀往前一伸，露出大大的笑容：“那你帮我。” 有意拉长的语调和上扬的尾音，带着熟稔的撒娇意味。 季颜五指微微合拢，抬手去接。 就在快要触碰到的瞬间，伸过来的手忽地收回。 她落了个空。 季颜错愕一瞬，但很快收敛起情绪：“又怎么了？” 裴舒语道：“我觉得，你不应该只帮我削笔。”她理直气壮地，“你还要帮我画速写。” 季颜怔愣，下意识接道：“我不会画画。” 裴舒语当然知道她不会，但对方一大早玩游戏的场景深深刺痛了她幼小而脆弱的心灵。 她要给季颜找点事情做。 “没关系，”裴舒语笑着道，“我可以教你。” 季颜抬了下下巴：“怎么教？” 裴舒语理所当然地：“手把手教啊。” 季颜：“好啊。” 等会，这么简单就同意了？裴舒语噎了下，内心排版的一整套让季颜点头的说辞瞬间丧失使用价值。 她不甘心地：“你要不拒绝一下。” 季颜奇怪地看她：“我为什么要拒绝？” 裴舒语：“……没事。” 打开手机事先拍好的速写，抽出一根削好的硬碳，裴舒语看了眼季颜，思考片刻后道：“我先打型。” 型准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练出来的，裴舒语放弃这一部分。 她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在速写纸上勾勾画画。 为了等会更加方便，她的型打得很细。 “差不多就是这样。” 裴舒语满意地点点头，取出一只软碳快速削好，在速写纸的角落处快速滑动数十下，让笔尖变得圆润。 她把小笔头塞到季颜手中，调整笔的位置：“笔身搭在食指的第二根指节处，拇指按在上面。” “对，就是这样。这是原图，你照着这个临摹，根据我打的型画。” 季颜看了眼屏幕上的人物线条，选择了一条直上直下的线条，笔尖在打好的型上比划数下。 迟迟落不下笔。 上面的轻重虚实变化，她第一次大概无法画出。 季颜不为难自己，她放下笔：“你不是说，手把手教我吗？” 她的重音落在那三个字上。 裴舒语没想到她这么快放弃，轻笑出声，但在看见季颜瞥过来的眼神后，干咳一声，殷勤地凑过去。 她坐到季颜身边，握住季颜的手。 尝试了几次使力的方式，由于是在侧边，力度不好把控。 裴舒语索性左手从季颜的腰身环过，握住速写板的边缘，下巴虚虚垫在季颜的肩膀上：“这样就可以了。” 季颜几乎被裴舒语抱在怀中，肩膀上的重量时有时无，她双目紧紧盯着下方的速写纸。 手指被带着用力，一条线直直地落下。 裴舒语“咦”了声：“你不用按那么紧，该松的地方要松下来。” 耳边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女生音调中特有的质感。 季颜手一松，完全脱了力。 好在裴舒语一只握着她的手，注意力都在那炭笔头上，没有注意到。 边勾外轮廓线，裴舒语边道：“你看，这样的线条看着才生动。” 生动…… 季颜抿着唇，颈部不断有发丝扫过，随着说话时产生的气流，在皮肤上来回浮动。 很痒。 “一根线条也会有虚实过渡……” 似乎真的想要教会她，裴舒语说得很细。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打破这幅场景。 裴舒语无奈地松开手：“没控制好力道，换根笔。” 重新拿了支软碳，裴舒语刚要将下巴搭回季颜的肩膀处，眼尖地瞅见那块肌肤上的红色。 猛地想到方才画画时，季颜一言不发，浑身还有些僵硬的模样，裴舒语心头警铃大作。 虽然她平日里在季颜面前撒娇耍赖信手拈来，但这么亲密的举动好像还是第一次。 季颜该不会不喜欢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但碍于两人的关系，怕她尴尬，所以没有直说吧。 裴舒语：“……” 还好她机智，反应快，及时发现了。 不动声色地拉开点距离，裴舒语正襟危坐，撑着左手臂，尽量避免触碰到季颜的腰，身体同样保持一定距离。 这样就显得没那么亲密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裴舒语感觉季颜放松了些。 她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自己真是心细。 勾完所有的线条，裴舒语暗暗松下一口气，整个人往旁边挪动了个大身位：“好了。” 小半个小时保持紧绷的姿态，她的左手手臂酸疼得厉害：“终于画完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页速写纸撕下：“喏，给你。” 季颜停顿了几秒才接过，这张速写她充其量起到一个中间人的作用，中间的过程，笔法的轻重她一概没留意：“不交给你们班主任？” 裴舒语伸了个懒腰，不着痕迹地揉了揉左臂：“不差这一张。” 季颜点点头，收下：“剩下的那些还需要我一起画吗？” 看来是真的不喜欢和人这样接触，否则以季颜的性子，应该说“剩下的那些我们什么时候一起画”才对。 裴舒语开始抠字眼。 “不用，你玩你的小游戏吧。”她翻到速写本的下一页，“不过你们作业挺多的吧，你不写吗？” 季颜抽出几张湿纸巾擦拭沾染到的碳灰：“写完了。” 裴舒语嘴角动动，彻底安静下来。 碳灰无法简单的擦去，季颜去浴室挤了点洗手液清洗，随后回到客厅，窝在沙发上，玩起先前的小游戏。 这次她贴心地将游戏声关了。 客厅内只听得见笔摩擦在纸面和偶尔翻动纸页的声音。 一连画了五张速写，裴舒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双手交叉用力往前伸，然后活动酸疼的手腕。 平日在画室，一连画两三个小时都不觉得累，但在家，又因为是作业，她根本不想画。 这个时候，她更想抱着平板，凭心情的随意画。 眼睛落在沙发上的人身上，裴舒语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被季颜拒绝的画，她握了握手，打消缠着女生答应的想法，低头继续赶工。 忽地，她视线中多了道浅淡的阴影。 是季颜过来了。 裴舒语和她对视了眼，后者转身去了厨房：“午饭想吃什么？” 裴舒语不挑：“都可以，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季颜应了声。 得益于之前一个人生活，季颜的手艺还算不错。 打开冰箱翻找一圈，季颜正在想午饭的搭配时，一道惊呼声触不及防地炸开。 季颜下意识往客厅跑去。 坐在地上的人攥着左手食指，不时吹着起，五官因疼痛扭曲到一起，见到季颜出来，裴舒语夸张道：“嘶，好疼好疼……啊啊啊啊，好疼。” 她苦兮兮地抽出几张纸，不管不顾地按在手指上，对过来的人说：“我削炭笔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了。” 瞧见指尖的一抹红色，裴舒语更加委屈了：“人怎么能这么倒霉。” 季颜跪坐在裴舒语身前，拉过对方的手，掀开覆盖在伤口上的纸，仔细查看伤口深度。 好在不是很深。 季颜没理裴舒语的鬼哭狼嚎，拉着人到卫生间，用清水冲洗伤口：“刀上都是碳灰，先清理一下。” 随后，她找到家用医药箱，对着正在拿手机拍照，发给阮庄静的人道：“手伸过来。” 裴舒语听话地伸出受伤的手，而后单手打字。 裴舒语：【哭哭.jpg】 裴舒语：【呜呜呜，削笔把手削出血了，划得好深好疼。可怜.jpg】 发完后，裴舒语注意力回到眼前事。 季颜正在用棉签蘸碘伏给她消毒。 凉凉的，还有些刺疼。 裴舒语觉得自己有点点蠢，她找补：“当时在看班群消息，没注意才削到手的。” 季颜淡淡地：“哦。” 裴舒语：“……” 季颜微垂着头，她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凭着对对方的了解，她大概能猜到那张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一定是很无语，还带着点点看笨蛋的眼神。 裴舒语放弃，转念道：“你说，我把这个发给班姐，她会不会不让我交罚的那些了。” 季颜给她贴好创可贴，指腹顺着手背滑动，握住她的手腕，往上提起，戳破她的幻想：“受伤的是左手，跟你画画的右手有什么关系？” 太犀利了。 怎么可以这么犀利，这么直白。 扔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裴舒语拿起。 阮庄静：【快到医院去，不然等会就愈合了。抱抱.jpg】 裴舒语：【再见，你将短暂的失去你亲爱的宝贝女儿。】 发送完，她将手机屏幕亮给季颜看：“还好有你在。” 季颜看清上面的文字，挑眉：“没关系，赶在愈合前贴上创可贴了。” 裴舒语：“……” 她身体前倾，额头怼在季颜肩膀上，故作哭泣的模样：“你竟然不跟我一条战线，好伤心，好痛苦，好难受，好冷漠。” 季颜拍拍她的后背：“起来。” 裴舒语瘪嘴：“靠一下都不行吗？” 她叹气，又想到手把手带季颜画画时的僵硬，不想因为这些再影响两人的关系，她索性直接问：“季颜，你能接受什么程度的肢体触碰？” 季颜别过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裴舒语想了想：“嗯……刚刚画画接触的那个程度，你是不是……不太喜欢。” 季颜将脸侧的碎发捋到耳后：“没有不喜欢。” 裴舒语狐疑：“真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多想。” 季颜盖上医药箱，轻声道：“真的。” 裴舒语往后一躺，莫名轻松下来：“那就好，我那时看你那么紧张，以为你不喜欢，又不好意思说。” 她理不直气也壮：“亏我贴心，一直撑着手臂，酸死了。罚你把我那几张卷子写了。” 季颜没有感情地弯唇：“想当白日梦想家？” 裴舒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第二十章 五月的阳光带着不算灼人的热度穿过卧室，裴舒语抱着平板趴在床上，挂着蓝牙耳机，聚精会神地看着新出的动漫。 感受到床垫的凹陷，裴舒语自觉挪动位置，将放在中间的平板往旁边移了几分：“要一起看吗？” 季颜看了眼陌生的动漫名字：“好看吗？” 裴舒语将画面暂停：“前几天新出的，画面特效都挺不错的。” 季颜：“好。” 裴舒语取下耳机，将声音外放。 动漫时长不短，长时间保持趴着的姿势，裴舒语身体有些发麻。 她偷偷看了眼身侧的女生。 季颜托着侧脸，眼皮耷拉着，视线落在屏幕下方的字幕上，对这部动漫兴趣不大的样子，指尖时不时点几下床面。 偶尔有神色变化的时候，也是在每集动漫最后，片尾曲的播放。 察觉到她的目光，季颜慢悠悠地偏过头，用眼神询问她。 裴舒语收起探索的念头，问：“你是不是不喜欢。” 季颜转回视线到屏幕上：“还行。” 裴舒语凑近她：“喜欢片尾曲？” 季颜茫然的眨了下眼，看见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片尾曲，伸手拉动进度条，拖动到片尾曲的中间偏后部分，然后按下暂停。 画面定格在女生相拥欢呼的部分。 裴舒语之前刷到过相关讨论，没记错的话，这部分画面是动漫第一季大结局的内容，具体的剧情她当时没看太仔细。 她点开集数：“先看大结局？我记得她们好像是闺蜜，结尾各自和别人……” 话音未落，季颜打断她未说完的话：“我不喜欢这类型的动漫。” 说完，她撑起身体，将散落的长发用腕部的皮筋随意扎了几下，捏着手机转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裴舒语跟着坐起身，贴着创可贴的食指因为怕疼不敢有大的动作：“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她已经想好了未来的专业方向：“想看什么类型，什么剧情，我以后做给你看啊。” 季颜没吭声。 她跳下床，三两步来到季颜身边，头一低，就看见季颜手机中央显示出的一个玩偶。 季颜下意识按了下关机键，屏幕黑下。 裴舒语没看清玩偶的样子。 下一秒，季颜重新打开手机，低声道：“是最近很受欢迎的场景组合手办。” 裴舒语弯下腰，截图上显示的预售时间是明天晚上。 “时间还早，”裴舒语耸肩，“你想要？我也可以帮忙抢。” 季颜将链接发给了她。 将预售时间定了个时，裴舒语撑着椅子，眉心皱起：“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季颜：“什么？” 裴舒语：“……” 她那么认真的和季颜说未来的要给对方制作专属的小动画，结果这人是半点没听见。 浪费她的热情。 裴舒语双手环臂，不高兴地：“没什么！” 她的情绪总是轻易挂在脸上，想不注意到都难，季颜好心情地弯下唇，把控好某人生气的度，开口：“类型和剧情暂时还没想好，给我点时间思考，可以吗？” 裴舒语憋着的气因为这句话消失地无影无踪，她咕哝着：“什么嘛，明明听见了，还要装作没听见。” 她表面故作大度地：“当然可以，想好跟我说。反正我现在也做不出来。” ＊ 预售开始前十分钟，裴舒语接到了祁英的语音。 隔着网线，那头激动的声音依旧炸得裴舒语脑袋疼，她用力按了几下音量键，才敢凑过去：“什么事？” 祁英：“你现在有事吗？江湖救急，帮我抢个东西。” 裴舒语眉头一跳，该不会是…… “什么？”她看着不断倒计时的界面，又看了眼悠闲地靠在床头的季颜，声音不自觉地放低：“看消息。” 同时手上动作不停，打字发送：【你别告诉我，你也要抢什么组合手办。】 语音那头很明显地停顿几秒，紧接着，祁英的消息发来：【！！！是的！】 祁英第二条消息紧跟着过来：【什么叫也，季颜让你帮她抢？】 裴舒语可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致。 祁英：【不对啊，我们在语音，为什么要发消息沟通，不能直接说吗？】 裴舒语：【不能。】 祁英：【哦，季颜在你身边，懂了。】 【你是怕被季颜听见，我们的友谊竟然如此脆弱，算了，我如何争得过正宫。】 裴舒语：【……】 祁英：【开个玩笑，你帮季颜抢吧，我找华玉她们帮我。】 裴舒语想解释，但抬起的手指悬空在虚拟键盘上，好像解释不了什么。 她的确答应帮季颜抢了。 她按了两个字母发送：【ok。】 这头语音挂断，那头季颜的声音响起：“祁英的？” 刚接通时声音没来得及调小，季颜清楚地听见祁英鬼嚎的几句。 裴舒语“嗯”了声，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如何回答季颜的追问。 但直到预售时间归零，购买键灰掉，都没有听见季颜的声音。 裴舒语吸了口气，无奈地：“没抢到，你那边抢到了吗？” 季颜摇摇头。 祁英的消息弹出：【！！！我没抢到！】 这消息看着就很吵，裴舒语选择无视。 季颜摩挲着手机壳：“林玥那边也没抢到。” 裴舒语问：“你很喜欢这个？还让林玥帮忙抢？” 季颜摇摇头：“不喜欢，是林玥让我帮忙。” 她笑了下：“如果换成两个女生的q版组合场景手办，我或许会很有兴趣。” 裴舒语捏着手指，心思转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第二十一章 踩着假期的尾巴回到学校，裴舒语将季颜送回一班，才是不紧不慢地往十班回。 刚进教室，一块橡皮从她头顶飞过，裴舒语侧身一躲，捡起丢给对她招手的人。 裴舒语回到座位，扫了眼正在专心致志补画的人，问：“还剩几张。” 华玉手不敢停地：“五张。”甩了甩酸疼的手，“你四十张都画完了？” 裴舒语“嗯”了声。 华玉撕几张速写纸给她：“帮我画两张。” 裴舒语推回去，边说边从包里取出平板：“自己画。” 昨天季颜说的话留在脑子里，她趁着季颜不在，上网搜了有关两个女生的q版组合场景手办，但翻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索性自己做一个送给季颜。 她查了制作流程，打算先把手办的三视图画出来，再根据三视图进行建模，最后打印。 三视图对裴舒语来说不难，唯独后面两个，她暂时没接触过，还需要花费一些时间熟悉。 裴舒语捏着数控笔来来回回点在绘图软件上，脑中构思季颜可能喜欢的类型。 她打算画几幅草稿让季颜选择。 正要动笔，她想到文化课班不能出现电子产品，裴舒语“啧”了声，将平板放下。 她转头拽过一张华玉扔在桌面上的速写纸。 华玉以为她回心转意，感动地：“我会记得今日的恩情。” “打住，”裴舒语竖起笔挡在自己和华玉面前，“我有别的事，帮不了你。” 假期当晚的晚自习没有老师，教室内说话聊天声不断，裴舒语和班长说了声，抱着速写板跑到楼梯口坐着。 安静的环境给人一种无法言说的安心，裴舒语快速勾勒着常规的场景。 常规代表着不易出错。 耳边不时有上上下下的脚步声响起，裴舒语充耳不闻，直到头顶覆盖着的阴影久久不散，她才停住笔。 李然双手背在身后，弯着腰，饶有兴致地望着纸上潦草但能看出具体形体的草稿：“这什么？场景速写？” 裴舒语心一惊，她被罚的那些可都只画了大轮廓，怎么能让班姐知道她具体的进度。 她欲盖弥彰地将速写板竖起，挡住李然的视线，笑着道：“不是，就是画着玩的。” 李然摇头：“想什么鬼点子呢？” 裴舒语无奈：“不能是我好学心重，提前练手吗？” 李然又摇头，意味深长地：“你不是这么爱好学习的人。” 裴舒语：“……” 楼梯口旁边就是十班，隐约可以听见吵闹的说话声和嬉笑声，李然继续道：“你这么话唠，今天却出来画这个……”画的肯定不是她罚的内容，“匪夷所思。” 裴舒语：“……” 李然没多问：“继续画吧。” 裴舒语扭头看着李然上了楼，不多时，班级内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是看见班姐了。 又过了几秒，裴舒语听见班姐站在教室门口的声音：“这一个走廊，就我们班最吵，我在楼梯口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 一连串的话语，裴舒语觉得自己都能背下来了。 “你们看看别的班，有像我们班这么乱吗？”裴舒语用气音夸张地模仿李然的说话语气。 李然在班级里溜了两圈，出来就见裴舒语摇头晃脑地不知道在做什么，不想打扰学生找灵感，她从另一侧的楼梯回办公室。 办公室内除了几位班主任，其她的任课老师都不在。 李然喝了两口茶，瞧见隔壁办公桌的数学老师捧着一叠试卷，眉头拧成一座小山：“老廖，二班这次数学没考好？” 二班班主任脸色不太好：“七八个不及格的，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考的。” 另一位数学老师道：“这次数学最高分又在一班吧。” 二班班主任道：“哪次不是在一班。” 李然清了下嗓子，十班数学每次及格的也就十几个，她不适合参与这种话题。 那数学老师又问：“是季颜吧。反正两个班都是你带的，最高分在哪都一样。” 提到季颜，二班班主任脸色好多了：“也是。” 中途有学生进办公室问问题，临走时，二班班主任让她帮忙叫两个班的学生来拿数学试卷。 季颜到的时候，几位班主任正在聊天。 有学生在的时候，老师们很少聊其她的，内容多集中在学生身上。 九班班主任挠着所剩不多的头发：“还有两个月集训，我记得去年好几个学生受不了集训强度，转回文化课了。不知道这届怎么样。” 九班也是美术班。 李然笑呵呵地：“目前来看还算正常。” “上一届省统考第一在我们学校，这届不知道能不能延续上一届的成绩。” “……” 季颜拿过一班的试卷往外走。 “我刚走左侧楼梯，有个学生在那画画，神神秘秘的，我想看一眼，结果她直接把画遮住了。” 李然的声音钻入耳中：“那个啊，我们班的，她进度比较快，画得也好……” 办公室门关闭，阻隔了更多的话语，季颜探寻的眸光望向走廊尽头的十班，反身抱着试卷回到一班。 “好难。”裴舒语抱着脑袋。 还是拿不准季颜喜欢的类型风格，一堆废稿，没一个满意的。 她叹了口气，准备将画好的几幅拿给季颜看，她扶着墙起来，转身，视线聚焦的瞬间，瞳孔睁大，身体猛地颤动了下。 她被悄无声息出现的人吓到。 季颜扶着扶手，眸色幽深地望着表情因她的出现而发生变化的人。 那人的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画不出的苦恼。 季颜满意地弯下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第二十二章 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裴舒语站在台阶上，仰头望着居高临下与她对视的女生。 楼梯口的灯光与走廊拐角透出的光线交叠在一起，季颜背对着那点光亮，五官镀上一层柔软的色调。 她扶着扶手往下，高挑的身形拉出颀长的影子：“这里灯光这么暗，不怕弄坏眼睛吗？” 裴舒语对自己的视力引以为傲，假期高强度使用电子产品，平日不注意用眼习惯，也毫无近视的迹象。 有时被人问起，也是一脸傲娇样。 就如同此刻，裴舒语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神，学着戴眼镜人的样子，推了下鼻梁上并不存在的镜片，笑着道：“视力太好了，怎么办？” 季颜没说话，偏头，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裴舒语拿着的东西。 长方形的板子上夹着几张卷曲的纸张，地上零散的铺开被主人丢弃，还没来得及捡起的纸团。 她弯下身，捡起其中一个纸团，展开。 潦草勾画的线条映入眼帘，两个小人被形体简单概括，周围是同样潦草简单但能看出是草地的场景。 她又捡起另一个纸团，展开。 是一幅不同姿态，不同场景的画面。 看得出画的主人并不打算用这些，没有将这些草稿进行细化。 但裴舒语画这些做什么？季颜想去看夹在画板上的画，却被面前人下意识往后藏了藏。 季颜的手悬停几秒，收回，故作无事地：“开始练习场景速写了？” 裴舒语在季颜手收回的瞬间意识到自己应激了，她本就是要询问季颜的想法，加以调整的。 她舔了下唇，将几张纸递过去：“你喜欢哪张？” 季颜挑眉：“嗯？” 裴舒语哽住，她想给季颜一个惊喜，但如果直白的告诉对方，这份惊喜变失了味。 可只是单独给季颜看画，不言明是为了制作后续的模型手办，季颜是否会误会她又想要给两人画双女主图。 上次季颜因为这件事好几天没理她。 裴舒语脑子转不过来，迟疑不定。 季颜见她没回答，径直接过几张纸，翻动查看上面已经出现的轮廓和部分细节的画。 “这个是我设计的两个q版小人。”裴舒语急中生智，“但没想好小人的姿势和场景，你帮我参考一下。” 上面的确是q版，季颜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是你接的单还是？” 裴舒语道：“单纯画着玩的。” 季颜：“既然这样，就画上次你教我画速写的场景吧，我觉得挺适合的。” 裴舒语不可置信地“啊”出声。 季颜疑惑地看着她：“不可以吗，我挺喜欢当时的场景，画着玩的话，画那种也没关系吧。” 她不紧不慢地接话：“而且是q版的话，别人也猜不到是参照的你和我吧。” 原来如此。 裴舒语明白了季颜这次愿意当参照的原因了。 因为不会被发现。 不过这样也好，知道了季颜喜欢的，可以直接画三视图了。 她应下：“好啊。” 十班内闹哄哄成一团，站在这时不时还能听见两声较高的声量。 裴舒语瞧了眼白墙壁，不打算回班，在这里继续画。 她重新坐了回去，见季颜还在旁边站着，忍不住笑着问：“现在还在自习，你不回班吗？” 一班是教导主任亲自带的班级，管得严，不像美术班这么松垮。 季颜蹲坐在裴舒语身侧，身边人的影子落在她身上，聚集在她身上的光更暗了。 裴舒语鼻尖聚拢着淡淡的洗发水的香气，她稍一侧目，季颜长而翘的睫毛连同那张脸一并倒映在她的瞳孔中。 莫名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可能是画累了。裴舒语心想。 季颜无所谓道：“老班开会去了，”她话音一转，“而且，我留在这，给你当参照啊。” 裴舒语勾线：“我记得当时的事。” 季颜问：“细节也记得吗？” 裴舒语缓缓点头，不确定地：“应该记得吧。” 季颜笑：“没关系，我在这陪着你。” 她抬起头看了眼拐角的灯泡，拉着裴舒语换到教学楼前的一处路灯下。 这里的灯光亮堂许多。 裴舒语被季颜按着坐到路牙子上。 季颜道：“以后不要在灯光不明亮的地方画，对眼睛不好，”指尖蜻蜓点水地落在裴舒语的眼睛上，又极快地撤离开，“视力好也不能这样。” 裴舒语只觉得眼皮上有一阵微风掀过，触碰时有微末的凉意。 不疑有她，裴舒语轻快回应：“知道啦，以后注意。” 不注意季颜也不会知道。 路灯的光晕覆盖在越发靠近的两人身上，裴舒语回忆着那日的情景，笔尖在指尖转动。 一根根线条出现，再细化，人物场景初步可见。 季颜的额头一点点靠在裴舒语的肩膀，隔着薄薄的面料，虚虚搭在上面，手指轻轻拽住垂下的衣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第二十三章 铃声打过两轮，纸页上的画面越发清晰，凌乱的线条被规整替代。 裴舒语拍拍板子上的橡皮屑，捏起纸页，手臂伸直，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看画面关系。 “画完了？”季颜清润的声音插入。 裴舒语尴尬地收回手臂，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将画稿递给季颜，小心观察对方的表情：“有需要更改的吗？” 裴舒语的视线黏连在女生的脸上。 女生斜侧着身，歪着脑袋，一错不错地望着纸面上有着些许两人特征的q版小人，抿着一条线的唇扬起小小的弧度。 她细细抚过位于后方的q版小人，那小人正将前方的小人紧紧搂在怀中，团起的手攥着另一只手，紧靠的身形透出无形的亲密。 季颜眼底荡漾着愉悦：“没有，这样就很好。” 得到她真心实意的喜欢，裴舒语暗暗松了口气，剩下的就是将场景人物的侧视图和后视图画出来，然后建模雕刻了。 裴舒语舒展五指，在女生怔然的表情中，将纸页抽回，夹到速写板中，边站起边拍拍裤子后面沾染的草叶和灰尘。 见季颜还在坐着，她主动伸出手，道：“回班吧。” 季颜顿了顿，抬手搭在裴舒语的掌心，掌心相握，她被一股有力的劲带起。 相握的手在她站起后分开，季颜不舍地合起手掌，眼神瞟向被夹起的纸页。 她已经表现出这么明显的喜欢，裴舒语不可能看不出来。可是，她却自顾自地将将那张画放了起来。 结合在楼梯口听见的碎碎念，从始至终，这人打得主意也是与她相关。 是为了后续别的事情铺垫吗？ 季颜眼神微动。 一班和十班各自分属在长廊的两个尽头。 刚从主楼梯到达两班所在的楼层，裴舒语后腰靠着扶手，扬起下巴点了下一班的方向，开玩笑地：“要我送你吗？” 几步路的距离，裴舒语调转脚步，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往自己班回。 谁知身体刚有倾向，季颜道：“好啊。” 有种一脚踏空的错觉，裴舒语改变行进方向，不可思议地重复：“你确定？” 季颜认真地回应：“确定。” 裴舒语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住走廊的侧对面就是办公室，裴舒语无意中从半开着的窗户看见里面坐着的几位老师和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叫到办公室的学生。 李然也在。 裴舒语急急别回头，不想和班姐来个“亲密”对视。 这层楼除却十班和九班两个美术班外，都是文化课班，大半个走廊都是静悄悄的。 裴舒语被这种氛围感染，用气音和季颜道：“你们不会憋坏吗？” 季颜：“所以我出来散散心啊。” 裴舒语绷着脸，戳她手臂，故意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某些人还冠冕堂皇地说，是来陪我的。” 季颜好脾气地：“那怎么办？”她摊开手，“你要打几下吗？” 她的五指纤长，掌心纹路深深浅浅。 裴舒语不止一次说过她的手可以做手模，也不止一次想要参照她的手作画。 季颜将手怼在裴舒语的眼前，摆了两下：“过期作废。” 裴舒语晃了下头，将速写板夹在手臂处，抓住季颜的手，摊开，做势轻轻打了几下，一本正经地：“说谎，的确要罚。” 说完忍不住笑出声，牵住季颜的手垂下，话题转了个弯：“你们班主任不在班吧。” 对教导主任本能的回避刻在心头，尤其是上次差点因为小说被全校通报批评。 季颜道：“我不知道。” 说什么来什么，走到二班的后门，再往前两步就是一班的前门，裴舒语止住步子，低声道：“到了。” 季颜“嗯”了声，试探地指了指那张场景q版小人画，软声道：“我想要这张画嘛。” 季颜少有这么软声软语地提要求，裴舒语心跟着软下，不忍心拒绝，可她还要用主视图推出另外两个视图，给了季颜…… 大不了重画一张。 她抽出那张画：“嗯嗯，给你。” 然，季颜却是推了回来，含笑的声音响起：“骗你的。” 话音未落，女生转身进班。 裴舒语挠挠头，正要离开，踏进班级的女生忽而出来了。 以为她改变注意，裴舒语无奈地重新将画递过去，刚开口，就见教室内又走出一个人。 是教导主任，也就是一班的班主任陈也。 裴舒语的表情僵住。 这么不凑巧的撞上了？ 陈也开完会回班视察班里的情况，发现季颜不在，问了林玥，说是去找别的任课老师问问题了。 一班学习氛围浓郁，早晚自习经常有学生去办公室问问题或是在教室外背书。 陈也没多问。 结果站在黑板边看墙上贴着的上个月月考的排名，没多久就听见教室外压低声音的对话。 听起来亲昵地不得了。 这让时常站在抓早恋前线的教导主任打起了精神，尤其是听出当事人是她的得意学生时，她的神经更紧绷了。 出了教室，看见另一位当事人是裴舒语后，教导主任悬着的心落下。 这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女生之间说出那种亲昵的话再正常不过。 而且，两个小女生总不能早恋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第二十四章 这几日裴舒语全身心地投入到季颜准备惊喜的状态中，除却正常的学习，生活，其它时间都在学习如何建模雕刻。 对于很少接触这方面的裴舒语来说，刚上手困难程度不低。 午自习的十班，大多学生趴在课桌上午休，裴舒语同样趴在课桌上，借着手臂的掩护，偷偷给一位认识不久的学姐发消息。 学姐是越澜高中上一届的美术省统考第一，裴舒语还是通过画校色彩老师认识到的这位学姐。 裴舒语：【学姐，有关您上次说的数字雕刻，我还有些不理解的地方。】 学姐回复的很快：【哪里不理解？】 裴舒语将自己的问题汇总好，一次性发给学姐。 五分钟后，对方针对她提出的各个问题一一给了解答。 裴舒语：【谢谢学姐，辛苦学姐了。】 学姐：【没关系，我记得你们这届教导主任是陈主任吧，这个点应该是午自习时间，不怕被她抓到吗？】 裴舒语抬头，窗户外空无一人，脊背的冷感褪去些，她打字回复：【我偷偷的。】 学姐发了个表情包，裴舒语跟着回来个，结束这次的对话。 收起手机，从桌洞中摸出三张已经画好的三视图，裴舒语侧脸托着下巴，脑海中想象成品出来的效果。 一只手被余光捕捉到，裴舒语身体往后靠，却见睡得迷迷糊糊的华玉用力揉揉脸颊，嘟囔了句听不清的话，倒头又睡。 下午去画室时，裴舒语有意磨蹭了会，跟华玉，祁英说了声后，去一班找季颜。 “季颜啊，她刚出去，你坐在她位置上等会。”林玥捧着刚接的水，指了指季颜的位置，好奇道：“你们美术班今天不是要去画室吗？你请假了？” 季颜只会在周六没有测验考试的时候才会去画室陪裴舒语。 裴舒语笑：“不是，就是过来看看季颜。” 林玥意味深长地：“哦，看看季颜，看看季颜啊。” 有意拉长的语调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有种调侃的味道，裴舒语从中读出一点微妙的感觉，不等她细想，斜后方有人幽幽开口。 季耀冷哼声：“总有人把别班当自己班，逛集市呢，这么随意。” 裴舒语看不上他，起先他还会往上贴贴，但时间久了，被嫌弃得明显，他也不上赶上过去了，每次见到裴舒语，也想恶心恶心她。 季耀道：“知道一班成绩好，以为坐在一班的位置上，自己的成绩也能升上去啊。” 裴舒语懒得跟她计较，没听见地和林玥闲聊：“好吧，其实是想问季颜晚上吃什么，我从校外回来的时候，可以顺路给她带。” 林玥一幅她就知道的表情：“那可以帮我取个快递吗？” 快递站在校门旁街道的十米处，在连接学校和画室的必经之路。 举手之劳的事，裴舒语比了个“ok”的手势。 被人忽略的彻底，季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眼尖地瞅见从前门进来的季颜，张嘴嘲讽的话语被咽下。 现在不能得罪季颜，至少明面上不能得罪。 林玥怼在课桌边，提醒：“季颜来了，”说完，她抬手对着季颜招招手，“有人找你。” 季颜一进班就看见坐在她位置上的裴舒语，湿漉漉的手指被纸巾一点点擦干，她刚靠近，裴舒语蹭地站起来。 季颜愣了下。 人多眼杂，裴舒语一把攥住季颜的手腕，小跑着往外去：“跟我来。” 从后门经过的教导主任看见这一幕，微微摇头：“真有活力。” 一班的走廊外没几个人，处在走廊的尽头，加上教导处就在后门对面延伸出的廊道，除却一班本班学生，就是想从右侧楼梯上下的人。 裴舒语的手没有松，手腕处的力度和热量传至肌肤，季颜眼神似有若无地落下，又轻飘飘的转到女生明艳的面容上。 她歪头：“嗯？” 裴舒语计算着时间，这节是素描课，素描老师往往会迟到几分钟，同理可推她迟到几分钟也不会被发现。 指腹无意识地在季颜手腕上摩挲，这是裴舒语观察思考事情的举动。 很轻，却又带着无法忽视的心跳。 季颜轻咬下唇，反手牵住裴舒语的手，晃动着捏捏对方的指尖，柔声问：“怎么不说话？” 裴舒语道：“季颜，你喜欢看漫画吗？” 她没怎么见过季颜看除却文字书籍外的东西。 季颜太了解她了，那晚画的图，对方定然有所猜测，有所期待。 裴舒语想让这份期待变得更惊喜，所以，她故意抛出错误的指示，让季颜以为，她想送的是与漫画相关的东西。 当然，这份漫画会在场景模型手办前送出。 这样，当模型送出的时候，才会更具有情绪价值。 她慢慢将计划补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第二十五章 六月刚过，伴随着新一届高考的结束，为了让这群准高三生更有危机感，高二年级组搬到了原先的高三年级所在的楼层。 李然喊了几个学生将新教室打扫一遍。 等待的途中，收拾好书本的裴舒语坐在课桌上，一瞬不瞬地望着后黑板的画。上面的颜料边缘欠起一层皮。 华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蹲在地上玩手机。 教室闹哄哄的，裴舒语将快画完的黑白漫画夹在书中，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弯身抱起书本框，随后踢了脚华玉的椅子，在对方抬起头后道：“别玩了，那边应该打扫好了。” 华玉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动几下，抱起自己的东西，应了声：“哦，好。” 她扭头，祁英正跟在她身后，满脸无语地：“动一动，别堵在这。” 书本框被堆得满满堂堂，祁英需要不停调整，才不至于让书本滑落。 裴舒语倒吸一口凉气，回头没看见班姐和其她老师，打趣道：“你这中间夹了多少本小说。” 美术班正常的课本练习册，再怎么都不会像祁英这样多，对方也不是爱好学习的性子，这其中藏着的，无非就是不能见光的各种小说。 被戳穿了，祁英也无所谓。 三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裴舒语遥遥地望了眼走廊的尽头。 一班教室门口无一人出现。 他们还没开始搬教室。 也对，按照陈也惯常的作风，会等大部分班级都搬好，才会让一班的人动。 上上下下过楼梯，手臂被勒出一层红色，裴舒语膝盖曲起，顶了下书本框的下面，双臂换了个位置。 祁英累得气喘吁吁，叉着腰停在原地：“你们先去吧，我休息会。” 华玉直接坐在了书上，摆摆手：“我也休息会。” 她们已经到高三年级组所在的教学楼，裴舒语仰头看了眼十班所在的三楼，道：“我把东西送上去，然后回来接你们。” 十班的新教室座位安排和原班级一样，裴舒语将东西直接放到她的那张课桌上，抽几张纸随意擦擦脸上的汗，调整状态，下楼去接祁英和华玉。 两人遇到班里人，被帮着一起带了上来。 祁英有气无力地瘫在华玉身上：“累死了，早知道分两趟了。” 华玉被她拉扯得难受，推了把扶着她肩膀的人：“身上都是汗，别碰我。” 教室内大部分位置都是空的，裴舒语双臂勾在一起锻炼，打了声招呼离开了班。 祁英被她惊道：“真有精力，她还有东西没拿吗？” 华玉幽幽开口：“季颜吧。” 祁英：“哦，把季颜忘在那了。” 一班。 陈也看了一圈：“可以搬了。” 一班顷刻间热闹四起。 季颜不紧不慢地将最后几张学科试卷分门别类放好，低声和林玥商量如何将这些东西带过去。 “季颜。” 一连喊了几声季颜的名字都没得到答复，崔齐直接来到季颜身边，怼上一沓课本：“我帮你吧。” 每次崔齐凑过来，与他交好的几人总会起哄。这次碍于班主任在门口，倒是没敢大声，控制音量，相互眉来眼去。 季颜按住那沓书：“不用。” 崔齐道：“没事，都是同班的，举手之劳。” 林玥笑眯眯地接话：“哎，那你帮我搬吧，反正都是同班的。” 崔齐脸色不变，笑着道：“你去问问别人，或者等我给季颜搬完，再来帮你。” 等他帮季颜搬完，还要搬自己的，林玥总不能一直等着他吧。 林玥翻了个白眼。 崔齐继续笑着对季颜道：“等会还有课，别耽误了。” “季颜。”陈也突然喊了声。 崔齐吓得手直接弹开。 季颜看过去。 只见裴舒语正在和教导主任说话，随后教导主任点点头，女生大步朝她走来。 裴舒语脸上挂着熟悉的明媚，几步跨到她面前，双手熟练地抱起厚重的课本：“我弄好了，过来帮你。” 她额头上悬着没擦干的汗珠，整张脸因热度而染成一层绯红，几缕发丝湿哒哒地折在脖颈处。 仔细看去，裴舒语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 季颜撕开一张湿纸巾，捻着一角擦拭，指腹触碰到湿润的肌肤，烫得厉害。 裴舒语熟稔地将脸探过去：“天越来越热了，对了，你们班分到了几楼。” 季颜将湿巾折叠：“二楼。” 裴舒语：“还行，离得不远，我们在三楼。” 两人间的气氛过于不同，林玥胆战心惊地望了眼班主任，见对方没注意这边，小心翼翼地扯了下季颜的衣服，近乎明示。 “距离产生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