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男的自我修养[快穿]》 1、花心凤凰男1 这里没有光明,这里是一片一片虚无。 有个人就站在那里,银色头发透着莹莹的光,他眼睛紧闭,耳边的银质耳钉微微散发着冷质的光。 他伸出手,往虚空一点,一瞬间,光芒四射,无数荧光小点破碎而出,围绕着他。 你若凑近去看,就会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的光点,而是……无数个小世界! 「宿主已确认,现在开始传输,请宿主做好准备!」 “嗯。” 瞬间一阵天旋地转,系统无机质的声音缓缓在耳边响起。 「欢迎来到角色体验世界,这是一个由复仇小说衍生而来的世界。」 「上辈子,苏京墨做过的唯一出格的事情就是放弃家族联姻,选择了一个一穷二白的你结婚。」 「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认为你们肯定是彼此的真爱,其实只有你们知道,你是挟恩相报,而苏京墨只是把你当做反抗家族的挡箭牌。」 「你不在乎,毕竟,你早就知道苏京墨家世显赫,你接近他,和他成为朋友,不过也是为了想挤进那个圈子,只是所有人都把你当笑话看。所以,当你成功之后,所有人都感到难以置信。」 「你认为自己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结婚之后,你靠着苏家的资源,渐渐在商业圈子有了一席之地。」 「你野心勃勃,却得意忘形,凭借苏家人的身份,你摇身一变,成了上流社会重点邀请的对象。」 「不仅如此,你还背地里偷偷给苏京墨下慢性毒药,温言软语的哄骗他,只为了拿到苏家的财产。为此你不惜在他的面前装成贤良人夫。」 「苏京墨差点被你蒙混过关,就在他心软的时候,一份照片递到了他的手里,他决定要和你离婚。」 「是的,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男人。」 「你觉得无所谓,因为苏京墨活不长,只要你拖着不肯离婚,等苏京墨死了,他名下的财产就都是你的。」 「事情确实如你所料那样发展了,苏京墨死了。」 「苏京墨死前得知了所有的一切。」 「他恨,上辈子竟然真的对你有过真心,竟然真的信过你。」 「于是,他重生了。」 「重生到了一切还未开始的原点……」 「这次,他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 「请任务者尽力打出圆满结局,攻略苏京墨,达成凤凰男成就。」 沈灼从书桌前起身,再睁眼时,瞳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已经麻掉的半边身子。 屋内狭小拥挤,只放了一张单人铁床就已经占去了大半部分的空间,其余的空间只能勉强挤下一张小小的书桌,和一个站在地上的衣服架,上面只孤零零的挂了一身校服。 墙皮斑驳,窗户更是小的可怜,窗户外还围了一圈铁网,阳光在一天之内只有很少的机会才能照进来。 此刻,沈灼低下头,他的脚下是被分割成了一块一块的阳光。 随着原主的记忆涌入脑海,眼前的一切逐渐从陌生变得熟悉起来。 他伸出手,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只有少得可怜的茧子,白皙修长,在阳光下,青色的血管微微可见。 就像是他自己的手一样。 在进入游戏之前他就和系统签了契约,他会把属于自己的记忆先寄存在系统那里,以增加游戏的真实体验感。 属于他的部分会渐渐变淡,他会慢慢成为不完全的“沈灼”,在这个过程中,他面对和沈灼一样的情况,他需要做出选择,来尽量打出游戏的圆满结局。 「这个世界很难的,从来都没人能挑战成功,都是开场就寄了,宿主确定要选择这个吗?」 系统说过的话仿佛还在沈灼脑海中回荡。 沈灼还是没改主意。 他不怕难,只要是人,总有弱点。只要是游戏,就不可能没有成功通关的方式。 他对自己足够自信。 他掀开隔断的帘子走出去。 屋外也不宽敞,就像是从一个小盒子里走进了另一个小盒子里。 屋外的空间大概是他的房间的1.5倍,多出来的那点儿空间里,放了电视,沙发,小厨房,并不存在的阳台,挂在窗户前的衣服,还有角落里的一张和刚才差不多大的床,可怜巴巴的躲在一堆杂物里。 空间虽然小,但是东西都尽可能的被收拾整洁了,而这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坐在小沙发的那个女人。 听到脚步声的女人转过身,看到他出来,用一种很温柔却沙哑的声音和他说话。 开口却是, “小灼,作业写完了?” 压根没留意桌子上的东西的沈灼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你这是要去哪里?和谁?什么时候回来?” 女人颇为神经质的问道。 “我出去买个笔。妈,你不用那么紧张。” 沈灼说。 沈柔自觉失言,连忙道歉,“是我不对,我不该问这么多的。” 但是看沈灼神色如常,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又有些想不通。 以往她不小心问这么多,小灼都要生气的。 沈灼看出她面色的改变,怕她觉得不对劲,补充道。 “我这次做的题正确率特别高,之前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沈柔抓住重点,赶紧夸他,“真不愧是我儿子,一点儿都不比任何人差。” 神色中是显而易见的骄傲。 她也放下了疑惑,看来是因为今天心情不错才没有跟她多计较的原因。 “钱够吗?我在给你一些,妈虽然挣钱不容易,但不都还是为了给你花的?” 沈柔从自己上衣口袋里翻出一堆钱,零零散散的,绿色的,紫色的,黄色的,然后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二十块钱递给了沈灼。 沈灼心情复杂,从前他的人生经历显然不能支撑他面对这种别扭的好意,而原主的记忆告诉他的……他却并不想这么做。 他还是犹豫了,下一秒,皱皱巴巴的钱裹着汗味被塞进他的手里,沈柔那双粗糙的手擦过他的皮肤。 “拿着吧,别不舍得花,买学习文具的钱咱们还是有的。” 沈柔说这话时,紫红色的卷发微微散开些,柳叶眉微微皱起,似乎是不赞同他不接钱的行为,手却把钱攥得紧紧的。 沈柔嘴上擦了淡淡的口红,她其实很漂亮,只是现在灰扑扑的,又上了年纪,她身上带着沈灼之前在c92星闻过无数次的气味。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道谢,于是他强行咽下自己要说的话,憋着一口气,僵硬的出了门。 他走后,沈柔重新坐了回去。 心里还是在暗暗心疼她那二十块钱。 二十块钱呢,她要做两个小时的工才能挣到的钱。 但是给孩子买文具,理由太正当了,她想不到任何让自己继续沉浸在二十块钱的悲伤中的理由。 下一秒,她想起刚才沈灼提到的话。 她的儿子一直都是最好的,现在更是越发的好了。 她走到帘子前,犹豫着想进去。 一扇薄薄帘子,对她起到的道德约束实在是微乎其微。 小灼一向不喜欢自己进他的房间。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隐私了,可以理解。 可是自己当妈的,看一下孩子的作业,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踌躇两秒,沈柔还是走了进去。 看到了摊在书桌上的作业,旁边是随意被放置的黑笔和红笔,远处一看,确实有几个鲜艳的对勾。 沈柔欣慰的笑了笑。 没选择过去翻开看看,而是转身又出去了。 沈灼出门之后,看到门前堆放的垃圾,顺手拎了下去。 下楼时还碰到了对门的邻居大娘,大娘看他提着垃圾,脸上的皱纹都聚在了一起,夸道,“真是个好孩子!” 沈灼抿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顺手的事儿。” “哎!就是这顺手的事儿也得有人做才行。” 大娘展示了一下她刚买的菜,“就像这菜,一天没人买,就没法做饭。” 沈灼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又说了一句,“这也不太一样,买菜要靠经验的要换成是我就买不到像大娘这样便宜又新鲜的菜,上次帮我妈买菜,回来还被骂了,说是被人宰了……” 沈灼笑着摇了摇头,“买菜谁说不是个技术活呢?” 大娘被哄的眉开眼笑,“好小子,真会说话,下次买菜找我,我带着你去,保准他们不敢多要你钱!” 沈灼笑了笑,“那可太好了,就是我买菜也不多,就几次,都是我妈买得比较多。” “害,你妈她呀,我看也不是个会买的,每次非得跑到最东头去,等着下次我带着她去西边那个菜市场,让她大吃一惊!” 沈灼乖巧的道谢,“那可真好,大娘你人真好!下次您家有什么垃圾,我顺手给一起扔下去。” 大娘笑着跟他说,“你这孩子,可用不着你给我扔,你跟我打个招呼,叫声大娘我就够开心的了,这帅小伙……” “嘿嘿,那我先下去了,大娘您也早点儿回去吧。” 沈灼冲着大娘挥手告别。 大娘站在原地看他一会儿,心底纳闷,从前只知道学习不错,也不见这么会说话。 自从两年前沈柔拖着沈灼两个人搬到这里来,她们之前都没说过几句话。 整个人怪异的很。 母子两个,一样的沉默寡言又阴沉。 不过,今天倒才发现,是个真讨人喜欢的。 都是邻居,以前怎样就算了,以后多走动走动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大娘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以沈灼为代表的他们家向她示好,愿意走动的标志。 穿过狭窄的小巷子,走到筒子楼外面,马路边两个巨大的绿色垃圾桶就放在那里,垃圾多的要溢出来,地面上污水横流,蜿蜒着流进下水道。 沈灼只能垫着脚走路,垃圾桶上的垃圾摇摇欲坠,他只能把垃圾暂时放到了垃圾桶旁边。 从那附近走出来,手上黏黏腻腻的触感让他泛起一阵反胃,他重新走回去,在一楼的洗手池洗了个手。 洗完手出来,他的袖口也有些湿了,于是他把袖子挽了一下。 天已经很黑了,这个时候,没什么人出来,倒是不知道是谁家的狗一直在叫,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显著。 沈灼买完东西出来,总隐隐觉得不对劲。 “踏踏踏——” 他自己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响着响着,一些细微的声音慢慢的掺杂了进来。 有人在跟着他! 沈灼猛然回过了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花心凤凰男2 一阵风吹过,带来了一股下水道的臭味儿。 那里并没有什么人。 回去之后的沈灼总觉得心神不宁,按理说苏京墨这个时候还没有重生归来,况且苏京墨压根就不知道他住在这种地方。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里蔓延。 “小灼?小灼!过来吃饭了。” 沈柔在外面端着盘子探着头叫了好几遍。 沈灼回过神来,赶忙应声,“好,我这就来。” 沈灼掀开帘子出去,从沈柔手里接过碗,“我来吧。” 沈柔惊讶的看他一眼,“今天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沈灼拿出一个碗盛好饭放在小桌子上,“怎么,我还不能搭把手了?” 沈柔坐在小桌前,伸手接过沈灼递给她盛好的碗,笑道:“今天怎么这么懂事,我还怪不习惯的。” 沈灼也坐下,和沈柔面对面,“我,沈灼,从今天起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沈灼腰板挺得笔直,说话一板一眼,好似在讲什么宣言。 沈柔被他逗得笑个不停,“你啊……” “我不管,反正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能拿过去的眼光看我了,我现在是一个新的沈灼了。” 沈灼语气郑重,说得倒不算假话。 他都想好了,和沈柔这种和原身朝夕相处的人待在一起,以后保不齐会被发现,不如自己先发制人。 沈柔停住笑意,直直的看着沈灼。 沈灼对上她那双盈盈的剪水秋瞳,鼻子莫名一酸。 “好了,知道了。小灼长大了,快点儿吃饭吧。” “嗯。” 沈灼拿起筷子,沉默的进食。 期间沈柔一直悄悄打量他。 沈灼掩饰般的疯狂吃饭,麻溜的放下饭就想撤,“我吃饱了,先回房间了。” “小灼!” 沈柔起身,急切的叫住他。 沈灼顿住脚,缓慢的转过身。 他其实不认为自己会被发现,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怎么了……妈?” 沈柔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水光,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哎,没事儿,就是妈有点儿想你了,想多看看你。” 沈灼心下一松,“我不就在这里吗?妈想看多久看多久,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沈柔咧开嘴笑了笑,只是看起来,颇有种用尽全力的感觉。 沈灼不敢再待下去,忙回了房间。 窗外的月亮已经很高了,只能看到小小的一角。 沈灼有些辗转反侧,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这样失眠的感受了。 之前压力再大,他也是倒头就睡。 如今,不知道是前路困难还是简单,像是有块石头悬在心口,迟迟未落。 沈灼于是就开始回想剧情,好让自己的注意力分散开来。 剧情已经发展到了,他费尽心思只是能和苏京墨搭上话的程度。 距离攻略成功还差的很远呢,更别说苏京墨还有三个月就重生归来了。 三个月的时间,让苏京墨即使重生也舍不得杀他,简直难如登天。 自己必须加快速度了。 至于怎么快速取得苏京墨的信任还是得从长计议。 距他所知,苏京墨那种性格,应该是比较喜欢小太阳挂的,毕竟主角受就是这么个角色。 自我感觉和小太阳实在是不沾边的沈灼陷入思考,真要是为了完成任务,也不是不能浅浅的装一下。 学校离他住的地方不算近,沈灼必须早早就起床往公交车站赶。 他一身黑白相间的校服,胸前是深蓝色的“a城二中”的名牌,站在一群等车的人中间格外显眼。 a城二中是他们这里最顶尖的学校,分数线奇高,只有各科都接近满分才有机会踏进a城二中的大门。 公交车到了,沈灼跟着人群挤进去。 刚才在站台偷偷打量他的人,上了车后还是没忍住一直在偷瞄他。 “哎小伙子,你是二中的吧?” 司机师傅率先跟他搭话。 沈灼一手拉着扶手,侧头看着司机师傅,师傅人到中年,看着倒挺有精气神。 “嗯。” “我可是记得我这趟车不通二中。”司机师傅善意的提醒道。 “谢谢师傅提醒,一会儿麻烦在中心广场停一下车,我在那边坐三路去二中。” 沈灼早在出发前一天,就提前看好了线路。 无他,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坐公交车。 这种交通工具,很早就在新世纪被淘汰了,沈灼只在博物馆见过。 司机师傅点了点头,感叹了一句,“那你不得提前早起至少三十分钟!住这么远的话不如打个车去了。” 沈灼没说话,因为原主之前确实都是打车去的。 司机师傅还以为自己“何不食肉糜”了,忙给自己找补,“我也没别的意思,要是我家孩子跟你一样懂事,我做梦都得笑醒了。” 沈灼笑了笑,“没事儿。” 他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英语课本,开始背起了单词。 司机师傅扭头看他在学习,也没再打扰。 等倒完车,沈灼终于到了学校门口。 至于单词,他是一点都没看进去。 车里摇摇晃晃,人一多,气味也不好闻,他闻到鼻子里,连带着脑子都不太清醒。 “沈灼?” 沈灼转过身,一个寸头少年朝着他跑过来,关于对方的记忆随之出现在脑海中。 杜琼,暴发户的儿子,性格很张扬,班级里的刺头。 “还真是你啊,不过,你怎么从公交车上下来了,你家里的车呢?” 杜琼望向离去的公交车背景,又看着沈灼,多少有些意外。 这沈灼可是出了名的能装,想当初可没少说自己只能坐某某型号的车。 眼下让自己看到了,杜琼都准备好看对方惊慌失措,一味找补的样子了。 谁料,沈灼确实出乎意料的坦然,“之前是我逗你们玩的,还真信了?再说了坐公交车才两块钱,我又不是傻子。” “?”合着好赖话都让你说了是吧? “你真是……现在还嘴硬呢。” 杜琼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窘迫来。 “怎么,省钱犯法呀?” 沈灼绕开他走,“温馨提示你,离迟到还有五分钟。” “你!” “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呢?!快走两步!” 门口站着的教导主任的大嗓门在校门口响起,冷不丁出声,吓了人一激灵。 杜琼身体一抖,赶紧上前追上沈灼,“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 路过教导主任时,沈灼乖巧问好。 教导主任回以微笑。 杜琼见状也想问好,手还没挥出去,教导主任就给了他一记眼刀,“还不快进去!” 杜琼放下手,顺便瞪了回去,愤愤道:“哦!” 平淡的上完了上午的课,沈灼坐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 原主的记忆一片空白,简直说是大脑空空都不为过,这简直让人难以相信,他是怎么在二中待下去的。 沈灼看了一眼被自己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实则没在脑子里留下一点儿印象。 真完蛋咯。 谁能想到他都当社畜这么多年了,还得在这里学习一些对他而言很远古知识! 因为下午是体育课,所以原主的篮球搭子早就在门口抱着球等着他了。 他一出来,就直接和搭子朝着篮球场走。 搭子和他走了两步,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哎?你今天怎么不去找苏京墨一起来打球了?” 沈灼瞥他一眼,内心多少有点儿抗拒见到苏京墨。 “算了,还是别叫他了,每次约他都不出来。” 搭子走路速度慢下来,“要不还是去叫他一下吧?” 沈灼停下脚步,把怀里的篮球重新放回搭子怀里,“也行,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窗外郁郁葱葱的数木在摇曳,叶片沙沙作响,下午的阳光透过浅绿色的床帘,照在趴在课桌上的人身上。 这个时候,大家都出去活动了,教室里很空,除了角落里睡觉的那人。 沈灼本来想叫他,犹豫两秒,还是走近了。 对方用一只胳膊垫着,另一只手搭在头顶上,杂乱的黑发在空气里大啦啦的飞扬。 侧脸被阳光照着,沈灼看他微微皱了皱眉。 沈灼轻手轻脚的凑到他的面前,想把窗帘给拉上。 窗帘刚拉了一半,沈灼就和一双幽深的眸子对上了眼。 “你在干什么?” 苏京墨上半身离开桌子,身体往后仰,双手抱胸,以一个极具审视性的动作看他。 沈灼的手还抓着窗帘,犹豫片刻还是略显尴尬的放下了,解释道:“你醒了。刚才想过来叫你一起去打篮球,结果发现你睡着了。” 苏京墨看着他,心里说不上是厌烦多一点还是讨厌多一点。 虽然对他而言,差别不大。 心思都摆在脸上,一看就又在想法设法的讨好他。 像他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于是他直接开口说,“你下次不用叫我。” 少来烦他才是最好的。 只不过给了他一些好脸色,就巴巴的往他跟前凑,真拿自己当成他朋友,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苏京墨喜欢把情绪藏在克制礼貌的表皮之下,但是沈灼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表面之下是赤裸裸的蔑视。 有点儿让人难以接受。 这任务难度也忒大了。 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苏京墨还没重生之前就这么讨厌他。 两个月之后岂不是马上开盒。 压下心中的不适感,沈灼露出一个自以为很阳光的笑容,“多活动活动对身体好!我们都等着你去呢!” 苏京墨只是拧着眉,“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别虚伪?” 沈灼的笑容僵在脸上。 真欠揍啊这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花心的凤凰男3 沈灼微微眯眼,下一秒又重新笑开了,摊了摊手,“不好意思啊,还真没有。” 苏京墨伸出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站起身来,沉声道:“我劝你还是离我远一点比较好。我不喜欢怀着目的接近我的人。” “而且,你的目的也太显而易见了。”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冤枉! 沈灼深吸了一口气,谁让这是原主做下的孽。 “苏京墨,你觉得我蓄意接近你是为了什么呢?” 苏京墨在离沈灼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权利,金钱,活在世上的大部分人穷极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 “你敢说,你想接近我不是为了这个?” “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而已。” “朋友。你觉得你哪里够格跟我成为朋友?” “所以能成为你朋友的那些人,你就确定全然真诚吗?”沈灼看着他的眼睛。 “怎样也轮不到你来说。” “如果说,我也不想和你当朋友呢?” 苏京墨本以为对方会气急败坏的细数他的缺点,结果沈灼却说。 “苏京墨,既然你不想和我交朋友,那我可以追你吗?” “追我?” 苏京墨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抽什么风?” “我没开玩笑,我要追你,苏京墨。” 苏京墨抬眼看他,沈灼站在阳光下,神色认真,语气坚定,不似作假。 于是他罕见的没生气,反而问,“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我想对你好。” 沈灼看着他的眼睛,让自己尽量在昧着良心的时候显得诚恳。 喜欢…… 苏京墨笑了,笑得异常讽刺,“下次找个好一点儿的借口比较好。” 亏他什么话也能往外说,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你最好在我面前消失,不然的话,我就让你消失。” 苏京墨虽然笑着,但是沈灼心里清楚,他是真的能干出这种事情的。 法治社会,法治社会…… “你相信我,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沈灼心里虽然害怕,面上却不显,嘴角微微勾起,笑容清浅。 “苏同学,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你说这种话,你觉得你自己相信吗?” 苏京墨重新坐回去,双腿交叠,上下扫视沈灼几秒,不得不说,这个人的脸长得很好,身材也不错,往那一站跟个男模似的,就是瘦了点儿。 但是…… “在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想要什么?钱,权,名还是……” 沈灼很想内心大喊“钱钱钱钱钱权权权权权名名名名名他都想要哇!” 但是沈灼看着苏京墨的眼睛,觉得里面沉沉的像是一汪深谭。 像他这样的人,一出生就什么都有,大概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东西。 苏京墨看人时,总带有一股子上层人士的高高在上,他曾在无数人的眼中看到过。 但是,苏京墨跟他们好像又很不一样。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突然脑子抽风跟原主这样的人结婚,最后还把自己弄得这么凄惨。 不过,沈灼才不会怜悯他。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 于是,他说,“苏同学,我什么都不想要,我跟他们不一样,就算你一无所有,我还是会喜欢你。” 这话还是他从一卷很古早的来自蓝星时代的录像带上看到的。 这么感人的话,对苏京墨说了,沈灼还觉得隐隐惋惜。 苏京墨果然也被感动到了,似乎是从来都没有人这么跟他说过一样,眸光微微闪烁,定定的看向他。 沈灼确信他肯定很触动,还没等着两人对上一个眼神。 苏京墨却突然笑出了声,讽刺的意味倒是比刚才少了,“你是傻子吗……真把自己当成青春剧的女主角了?” “我……你……你笑什么,有这么好笑吗?” “沈灼,我奉劝你还是少自不量力。” 苏京墨停下笑,面色再次阴沉下来。 开玩笑也要看看自己是谁。 据他所知,沈灼其人,凭借长相可是让不少女孩芳心暗许,偏偏又非常的虚荣,经常拿着女孩子送的礼物到处炫耀。 苏京墨本能的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沈灼不是那样的人,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或许沈灼就是凭借这一套骗得小姑娘心甘情愿的为他花钱。 沈灼看他面色不对,心里已经暗暗打退堂鼓了,他迅速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粉红色的信封,拍到苏京墨桌子上。 留下一句,“我真的是认真的,你别不相信我。我兄弟还在等我,我先下去了哈。”然后就急匆匆的走掉了。 那张粉红色的信封被主任放在口袋里,可怜兮兮的皱起了一个角,阳光被半拉上的窗帘遮住些,信封的一角微微透光。 凑近了闻,好像还有些洗衣粉的味道。 苏京墨皱着眉,想不明白一个大男人用这么少女心的信封表白。 转念间又想到可能是从某个女孩子那里转手来的,气得把信封攥紧了,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跟以往他收到的表白信封一个下场。 似乎是为了彰显本人的问心无愧,这个纸团扔得格外的远,撞到了墙上,又滚到了垃圾桶的夹缝里。 “李浩!咱们走吧!” 沈灼走出教学楼,冲站在树荫下的李浩挥手。 李浩看了看他的身后,“哎?苏京墨没跟你一起?” “咱们此等凡人哪能喊的动他呀。上次人家那是看在宋涯的面子上才来的。” 沈灼摊开手,无奈的笑了笑。 宋涯算是唯一一个家境好还愿意和沈灼玩的人了。 至于为什么原主不惦记宋涯,大概可能是因为宋涯是个二十四k纯直男的原因。 原主的心思真是让人猜不透。 跟在宋涯屁股后面当小弟就屁颠屁颠的,苏京墨一看不上他,他就开始抑制不住的发疯。 “等你半天了,你怎么没下去?” 宋涯出现在苏京墨班级门口,“说好了,今天咱们一起去上游泳课的。你可千万别再给我临阵反悔了。” 苏京墨桌面上空空如也,听见宋涯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刚才你的那个小跟班过来找我去跟他打球。” “小跟班?谁呀?” 宋涯脑子有点儿短路,他小跟班可是多了去了。 “沈灼?” 见苏京墨没否认,“他来找你了!不是吧……” 宋涯边说边观察着苏京墨的反应,“我真不知道,我上次就不该带着他……你……你没生气吧?” 苏京墨算是他们中间脾气最不好的一个了,一生气就有人要遭殃,轻易他都不敢招惹这尊活阎王。 “没有,我为什么要生气?” 宋涯见他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你别这么笑,我感觉你现在就是在生气。” “他没跟你说什么别的吧?” 苏京墨盯着他,“他能跟我说些什么?” 宋涯微微松了口气,没说就行。 “没什么,就是沈灼上次见你觉得你巨踏马的帅气!我害怕他突然犯花痴。” 宋涯不是很想说,随便编了个理由糊弄他。 谁料,看苏京墨的样子像是真的信了一样,“他真这么说过?” “……” 不是你。这么自恋? 宋涯迟疑般的点了点头,这话沈灼背地里感叹过,只是没这么夸张而已,也不算是骗人。 苏京墨垂下眼,既然对方真的这么发自内心觉得他帅气,那刚才说的话或许还有一点儿可信度。 “行了,我们先别讨论无关的人了,我等你半天了。” “走吧。” 苏京墨长腿一伸,从里面迈出来,双手插兜,拽的要死。 宋涯那天喝多了,嘴里说了些没轻没重的话,还好沈灼算是有些良心,没出卖他。 宋涯跟在苏京墨后面,心里暗暗嘀咕。 他跟苏京墨一起长大,好到能穿一条裤子,可是十多年来,只听长辈拿他当榜样夸他,没少拿两人做对比,时间一长,要是说内心全无芥蒂是不可能的。 他算是小圈子里的上层,但跟苏京墨这种一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对比,还是差了不少。 父母谈起来时,言语之间也都透出让他巴结好苏京墨的意思。 宋涯觉得,自己心有不满实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至少他只是利用对方,没做任何伤害对方的事情。 比某些人强多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花心的凤凰男4 自那天起,沈灼就很少再见到苏京墨了。 两个人不在一个班,甚至不在一栋楼。 沈灼倚在栏杆上,脚踩着边缘,上身微微探出,看着对面。 有人从背后走过来拍了他一下,沈灼转过身发现是自己同桌,徐成。 徐成戴了一个圆框眼镜,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乖乖巧巧的穿着校服。 性格却跟长相相当有反差。 开口就是,“我艹,你自己在这儿干嘛呢?” 徐成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把胳膊搭在栏杆上,“有啥好看的?” 沈灼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回过头,继续看着远处的那栋楼。 “在想,我什么时候能在那栋楼里上课。” 徐成以为他在开玩笑,顺着他的话说,“这还不简单,只要你下次考试在年纪前一百就可以进去了。” 每年他们学校的年纪前一百基本上可以称作是清北预备役了。 沈灼学习是好,他学习也不差,可是也堪堪能够得上前五百。 沈灼只是笑了笑,“那我还真该努力了。总有一天我会考进去的。” 徐成见鬼一样的看他,显然不是很能理解,“你?算了吧,还是少痴心妄想了。” 沈灼只是笑,“咱们走着瞧好了。” 徐成懒得和他争论,转身走掉了。 沈灼透过对面楼层的玻璃,看到走廊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目光跟随着他,眼见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苏同学来了,请坐。” 班主任白佳楠招呼他坐下,苏京墨点了点头,坐到了旁边。 白佳楠转过身,面向他,“你的事情我都听你家长说过了,是计划出国是吧?” “出国的话,那你今年的数学竞赛估计就……” “时间上有点儿冲突了,你知道吧?” “知道。” 全程苏京墨只在听到“出国”时脸色有变化,其余时间脸上都是得体礼貌的微笑。 “那这样的话,我跟你们数学老师讲,你接下来可能不能跟着他们一起了,可以吗?” 白佳楠教苏京墨一年不到,对他的家庭状况也有了解,知道他来自大名鼎鼎的苏家。 苏博仁给她打电话时,她还颇为诚惶诚恐的了一阵。 面对这么大一个家族,苏京墨或许根本没什么选择,未来的人生早就被安排好了。 这基本上是所有人的共识。 但是白佳楠还是想问一下本人的意见。 她显然没猜错,苏京墨还是不太想放弃, “老师,我没那么快出国,该准备的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应该可以等到竞赛结束。” 白佳楠叹了口气,递给了他一张a4纸。 “参加完也可以,只是你家长那边还得沟通沟通,我会帮你说的……” 上课铃声响了,沈灼转身回了教室。 这已经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星期了,原主的记忆慢慢的融入了他的记忆之中。 所以,他现在上课能听懂大半部分,但是和他想要的结果还是差了很多。 原书中,苏京墨高三上学期那年就被家里人送出国了。也就是说,这辈子的苏京墨会在被家里人送出国之后重生,在国外培养势力,华丽归来,然后毫不留情的把他摁死。 感叹了一下自己命运坎坷。 沈灼长长叹了口气,决定从长计议。 每天坐公交来上学,还是有点儿费时间,不如住宿。 打定了主意的沈灼,回去就把要住宿的事情跟沈柔讲了。 沈柔刚买菜回来,顺手把蔬菜放到沙发前的矮桌上,看起来心情很好,听沈灼说完之后,下意识的开始紧张,“你要住宿,你要离开我?” 沈柔上前抓住沈灼的胳膊,“你知道的,你……” 沈灼把她的手从胳膊上放下来,忙自证清白,“没有的事儿,我每周末还是会回来的啊,而且我可以给您打电话的。” “住宿的事情我已经跟班主任提前问过了,因为我成绩好,可以免住宿费。” “我住宿的话,就有更长的时间用来学习了,我都想好了,等这次期末,我一定要考的比上次还好。” 见沈柔态度有软化,沈灼索性揽住沈柔的肩膀,“妈——我这不是想好好学习嘛。” 清瘦的少年已经抽条的比怀里的母亲高多了,怀中的沈柔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我这不是怕你自己照顾不了自己……” 沈灼也有些犹豫起来,他在还好,沈柔自己在家里他也不太放心,尤其是附近的人员混杂,还有个随时会引燃的定时炸弹。 “算了妈,我想了想,食堂的饭难吃的要命,我还是不住宿了。以后我每天晚上照常回来。” 沈灼把沈柔又往怀里抱了抱,难以想象这么瘦小的一个人怎么能把他撑到高中。 沈柔从他怀里挣出来,回过身来看他,“你想好好学习我当然没什么意见。” “去住校吧,我最近和邻居家的赵大娘相处得也不错,互相还是有个照应的。” 沈柔指了指自己刚放下的蔬菜,“那些就是今天那个邻居大娘带我去挑的确实是便宜又实惠。” 沈柔总是把沈灼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总是把孩子管的太紧,但她总不能一辈子不让孩子离开她。 今天赵大娘带她去买菜,顺带还夸了沈灼,沈柔就明白了,自己孩子在自己某个没看到的角落里,已经长成一个大孩子了。 沈柔低头时鬓间的白丝直直的扎进了沈灼的眼里。 原主的记忆里,沈柔的样子总是模糊的,面对沈柔时总是下意识抗拒的。 原剧情中也只廖廖几笔,写她控制欲极强,造成了沈灼性格扭曲。 沈灼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看清沈柔,眼前的这个女人,他的母亲,沈柔。 她只是没什么安全感,所以只想努力抓住她能抓住的。 沈灼一只手按住沈柔的肩膀,一只手做发誓状,保证道:“妈,你放心,我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的,保证每天都跟你如实汇报我的学习成果!” “少贫了!你啊,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沈柔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满脸不舍,“都长这么高了……” 住宿的事情算是定下了,沈灼的小金库也算是掏光了。 以原主的那个成绩,能给免一部分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全免。 沈柔不知情,给他收拾完东西之后,叮嘱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的走掉。 沈灼又自己整了整自己的书,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 他住的是学校的四人间,因为他是临时搬进来的,整个宿舍加上他只有两个人。 这个时间点很早,整个学校都没什么人在,索性沈灼就下楼逛逛。 他对周围还不是很熟悉,但是有人比他熟悉。 沈灼蹲下逗了逗学校里的猫学长。 小猫趴在地上,伸着头,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手心,可怜兮兮的睁着眼睛冲着他叫。 沈灼觉得自己的钱夹子好像飞出来一些钱,哦,原来是他刚刚下单了猫粮的缘故。 “乖乖,再委屈两天,过两天你就能吃到新鲜的猫粮了。” 沈灼颇为爱怜的摸着它的毛。 从前他在下层星捡垃圾的时候,也有一只猫猫跟他相依为命,也是一只橘猫,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橘猫刚才还好好的,却突然间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开始乱蹿。 “哎?你去哪!” 沈灼放心不下,眼下又没什么事情,还是跟了上去。 七拐八拐的跟在小猫后面,不知道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乖乖!快停下!” 沈灼看到了远处的小湖泊,担心的直喊“乖乖”。 他见小猫停下,怕惊到它,于是蹑手蹑脚的靠近它。 小猫跟不知道害怕一样,离湖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沈灼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乖——” 一只手横空出世,轻而易举的把岸边的小猫给捞了起来,手的主人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沈灼。 沈灼正半蹲在地上,上半身前伸,很不雅观的姿势,他看清来人,站直了身体,不由得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呵呵,好巧啊,苏同学。” 苏京墨走了两步,弯腰把手里的猫放在地上,小猫唰的一下就跑开了,只留两人面面相觑。 苏京墨没理他,自顾自的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 沈灼看着苏京墨规规矩矩的穿着二中校服,校徽都被整整齐齐的别在胸前。 “苏同学怎么也提前来学校了?” 苏京墨顺手把手帕扔进了垃圾桶里,瞥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在学校能碰见苏京墨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沈灼还想再多说两句,但是对方显然没给这个机会。 “那个,我上次递给你的情书,你看了吗?” 苏京墨连头也没回,丢下一句,“我不和骗子打交道。” “啊?” 沈灼站在原地愣了足足三分钟。 然后一拍脑袋,他竟然把这茬给忘了,他现在虽然和苏京墨自然的碰不上,但是他可以人为制造啊! 沈灼有一瞬间被自己给蠢笑了,嘴上说着喜欢人家,要追求人家,实际上光指望着偶遇,这何年何月能追到人。 想通之后,沈灼开始激动的搓手,好了,要开始准备追人了! 但是……怎么追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花心的凤凰男5 近些天来,十班的老师和同学都觉得沈灼似乎大不一样,不仅开始住校了,学习态度也比之前更加积极了。 一次下课后,沈灼拿着资料追上将要离开的数学老师,指着某一道题,数学老师侧耳倾听着他的问题,时不时的回答两句,但大部分时间是沈灼在说话,两个人并行着渐行渐远。 徐成坐在座位上,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远处的杜琼是怎么看沈灼都不顺眼,下意识的就想挤兑他两句,“这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不装富二代了,改成三好学生了?” 杜琼说话的声音不算小,清清楚楚的进到了徐成的耳朵里。 徐成只是把桌洞里的那一本跟沈灼一模一样的辅导书拿了出来,杜琼正经过他的身边,一点儿都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拿起那本资料,看了看去,颇为稀奇,“哎?难不成还是你们同桌两个商量好的?” 徐成皱了皱眉,伸手把自己的资料从杜琼手里扯了出来,“怎么?这资料只能沈灼一个人能买?” “哎?你不是他的同桌吗?你知不知道沈灼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他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倒是听他说要过考进年纪前一百……” 杜琼跟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一样,“就他啊?” 徐成皱了皱眉,“怎么?沈灼再怎么样也比你这种欠的没边的人强,干你屁事啊真是的。” “你!我真是想不明白了,沈灼给你灌了什么迷糊汤,让你这么护着他啊……不过了,人家既然想考年级前一百,就说明,你在他那里也没有这么重要嘛……” 杜琼嘴上吃不了一点亏,阴阳怪气完徐成就轻飘飘的走了。 徐成看杜琼就不顺眼,浑身上下一股子暴发户的气味,平时说个话,矫揉造作的要死,不找别人的不痛快就跟浑身上下不舒服一样,简直是个神经病。 彼时沈灼刚从办公室回来,徐成就没忍住直接说了,“我艹,我跟你说,刚才杜琼那个王八蛋……” 沈灼听了到没什么反应,他把刚用的资料收起来,拿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关注点显然放到了其他的地方,“你也买了那套资料?我到时候要是有不会的可以问你吗?” 徐成简直要被他打败了,“不是你,沈灼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是什么东西!快从我好兄弟的身上离开!” 沈灼笑眯眯的配合他,“真正的沈灼已经被我吃掉了!” 这下,徐成算是彻底确定了,自家好兄弟确实是被掉包了。 他痛心疾首,“当年的你,一直嫌弃我是一个傻子,现在你竟然愿意陪我当傻子!” 沈灼攥起手掌,又在徐成面前张开,“行了你,别戏精了,跟个神经病似的,收!” “嘿嘿嘿……” 徐成心满意足的坐正了身体。 沈灼无奈的挑了挑眉。 徐成其实家世也不错,不然原主也不会和他成为好朋友,家里对他管的严,但他就喜欢跟家里人对着干。顶着张娃娃脸,净做些狂野的事情。可惜,在原剧情里,过得不算是特别好。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原主。 原剧情里,沈灼看上了一个家世很好的富二代,对人家小姑娘死缠烂打,被人看不惯,找了一些校外的小混混教训他,沈灼被堵在巷子里,危急关头打电话给徐成,徐成二话没说,扛着根棍子就来解救他了。 就是那根棍子,砸断了其中一个黄毛的腿,也把徐成本人搭了进去。 徐成的家人要求原主帮忙作证时,原主却因为怕被报复而退缩了。 原主在那之后消停了一段时间之后,依旧死性不改,继续寻找新的对象,对人家死缠烂打。 也不知道经历了这么多,原主竟然还敢招惹苏京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心脏是挺强大的。 只是,烂摊子都给他留着了,只等苏京墨恢复记忆,恐怕活剐了他都不算过分。 眼见思绪渐渐又绕远了,沈灼叹了口气,拍了拍身边的徐成,“成子,你真不打算和我一起考到对面去吗?” “啊?” a城二中的实验班一直实行的是末尾淘汰制,吊车尾的就会被“下放”到普通班,相当残酷。 十班就有个从实验班下来的。 不巧的是正巧是沈灼的前桌,一个看着文文静静的女孩子。 她罕见的回过头来,非常认真道:“实验班竞争可是很激烈,前面那些人都是卯着劲的学,进去可不容易。” “那当然了,你不就是……” 沈灼按住徐成,抢先到,“我当然知道了,可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我连实验班的门都没摸过呢,能让我摸上把就满足了……” 林静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几秒,“实验班其实没这么好,公子哥多得要命,你就算进去,多半也会被针对。” “真的假的?” 徐成不可思议。 “当然了,像你们两个家境挺好的,或许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沈灼猝不及防被噎住了,原主总是装出一副有钱人的样子,才导致班里的人好像一直对他的家庭有一些错误的认知。 沈灼打了个哈哈,把这个话题暂时糊弄了过去,“主要是我有非进实验班的理由不可,实在是难言之隐。” 林静雯表示理解,没再问。 徐成一脸莫名的看他,“是因为被附身了,所以不进去就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吗?” “……”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想进入实验班,就得打探一下敌情。 正巧数学老师有个资料要送,沈灼得以顺理成章的进入到了实验班所在的楼层,弘德楼。 把东西按时送到之后,看着满屋子的数学卷子,沈灼完全按耐不住自己激动的心。 他搓了搓手,期待的看着面前的老师,“那个老师……我对你们的卷子非常感兴趣,能不能给我两套,就两套!” “怎么不行啊?当然可以了,看上哪套拿哪套!” 白佳楠颇为豪迈的大手一挥,反正每次卷子都是多印的,扔掉也是浪费了。 再者,都是一个学校的,学生要卷子还能不给? 沈灼喜笑颜开的冲进了知识的海洋,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在办公室飞来飞去,最后抱了一堆卷子在怀里。 “沈灼同学,是吧?爱学习是好事儿,只是也不能贪多知道吗?” 白佳楠坐在办公椅上,歪着头看他。 “老师你竟然认识我?” “那当然了。” “那老师觉得我有没有……” “白老师!” 两人的对话被打断,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沈灼身后响起。 沈灼转过身,果然是苏京墨。 白佳楠往后仰了一下头,“京墨呀!” “嗯。” 苏京墨看都没看沈灼,径直走到白佳楠面前。 “这是今天的作业。” “收齐了吗?” “没有,差两份。” “又是那两个老大难?” “嗯。” 白佳楠从一堆卷子里翻出苏京墨的那份来,现场就给批了,“又全对了呀,真不错!” 沈灼站在一旁,抱着空白的试卷,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那张满是鲜红的对号的试卷上,那张卷子,他刚才觉得难,所以没拿,没想到有人还能满分。 大概是他看得太认真,两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才刚刚发现。 沈灼和苏京墨短暂的对视了两秒。 “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沈灼同学?” “就是……” “老师,我先回去了。” “哦,好的。” 苏京墨离开办公室之前,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 穿着校服的清瘦的少年把卷子抱到胸前,如获至宝一样的,此刻正微微低着头,在听老师说话,窗外的阳光将他额前的头发打出一小块阴影,影子从对方的脚下延伸出长长的一道。 离开的苏京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对方脚上穿着的那双鞋子,大概是双假鞋。 沈灼刚才还想趁机跟苏京墨搭两句话,心下有些失落。 “这样吧,如果你做的这些卷子有什么问题,可以过来问我,我大部分时间都在。” “真的?谢谢老师!” 白佳楠笑着点了点头,“不谢,我等着在实验班看见你哈。” “一定会的!” 眼见快上课了,沈灼匆匆和老师再见往对面赶。 刚下了两层楼,沈灼透过窗户,闻见了一些隐隐约约的烟味儿。 可能是某个学校领导蹲在那里抽烟。 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就是猝不及防吸了一口二手烟,有点儿不高兴。 于是沈灼倒也不着急了,他凑近楼底转角的窗户那里,往下看。心说他倒要看看是哪个校领导,自己抓抽烟的,自己背地里偷偷抽烟。 校领导没发现,人倒是熟的很。 沈灼不是很懂。 弘德楼背面是一片树林,墙上长满了爬山虎,整整半墙,即使现下已经有些发黄了,但还是颇为壮观,风吹过时,刷刷作响。 沈灼不敢确认,烟雾缭绕间,真的是苏京墨。 像是小说人物突然在自己面前ooc了一样。 苏京墨听见脚踩落叶的声音,那点儿微弱的红色火星被湮灭于指尖,烟落在地上,被主人无情的踩灭,动作熟练。 苏京墨就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他。 沈灼没由来的觉得苏京墨肯定是碰到了什么烦心事儿,他身上透露出的自厌气息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仿佛这才是真正的苏京墨。 一个完全不同于原剧情的苏京墨。 原剧情里的苏京墨是永远活在别人口中的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学习好,出身好,相貌也是一等一,对自己要求严格,是苏家最完美的继承人,时时刻刻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差池,完美到像是一个机器人。 见沈灼愣住,一股不耐烦涌上苏京墨的心头,他走上前,顾不得该死风度,语气很冷,“今天的事情,你最好当做没看见。” “苏京墨。” “那你想怎样?” 苏京墨心烦的要死,他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人都不想见。 沈灼偏不凑巧撞上来,看来运气欠佳。 “我不会说出去的。” “料你也没这个胆子。”苏京墨略过沈灼迈步离开。 “等一下!”沈灼伸手抓住苏京墨的手腕,被瞪了一眼之后又麻溜的撒开了。 “我没别的意思。”沈灼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就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苏京墨垂下眼,眼神陡然变冷,这是终于藏不住自己的狐狸尾巴了? “就是苏京墨同学,你既然让我保密,那作为交换……我以后的数学题可以问你吗?” “?你又在耍什么花招?”没想到他竟然会提起这个,想到刚才沈灼直勾勾盯着他数学卷子时那渴望的眼神,苏京墨一时间觉得有些无语。 “你放心,我问你的问题肯定都是经过我思考的,不会什么都问你的,可以吗?”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借沈灼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去。 还是……借着讲题的名义接近他? 苏京墨不知道。 苏京墨直直的看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不屑,“我不觉得你有这么大的胆子。” “但是只要我说出去,你肯定不会想看到这件事发生的,那万一呢,万一我就是存心想找你不痛快,也不怕你报复我呢?” “我们两个无冤无仇,你没有理由这么做。” “那可不一定,万一我因爱生恨也说不准。” “呵,随你便吧。” 就算说出去,老师也会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是万一被家里人知道了,有点儿难搞。 苏京墨现在没什么心情陪着一个自己所谓“追求者”在这里玩什么过家家。 “不是?真走了呀?真的问一下也不行吗?我特别好教的!绝对一点就透!” 把沈灼的乱七八糟的话抛在后面,挂掉第三个某人打来的电话之后,苏京墨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出脑子里。 神奇的是,被沈灼胡言乱语的一打岔,自己脑子里反而清醒了下来。 真是疯了。 简直莫名其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花心凤凰男6 “周末了,你不回家吗?” 沈灼舍友拉着行李箱准备走的时候见沈灼还坐在桌子前。 “没事儿,我提前跟家里人说好了,晚些回去。” “哦,这样啊。” 两个人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是平时交流也不多,比陌生同学关系没好到哪里去。 “路上注意安全!” 听到沈灼这么说,舍友关门的手顿了顿,“哦,好的,谢谢你哈。” 他跟沈灼虽然不熟,但是也没少从别人嘴里听说过他,说他平日里,恨不得把眼睛长在头顶,整天拿鼻孔看人,欺软怕硬,瞧不起穷人,天天给那些富二代捧臭脚,富二代门也不是傻子。 也无非看的就是他那张脸。 但是跟他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他发现沈灼还是很自觉的,每天很晚回来的时候脚步声很轻,打游戏也是安安静静的打,卫生也是自觉打扫,有时候他忘了,沈灼还会顺手把他那份垃圾扔下去……看着脾气挺好的。 不像是传闻中的那种人。 毕竟自己可不算什么有钱人,也没什么好值得惦记的东西。 看来传闻也不能全信。 沈灼敢现在回去就怪了。 按照原剧情,他恐怕一出校门就被堵了。 沈灼实在是没想到自己送情书被找麻烦,被送情书也依旧要被找麻烦。 大概是,原主知道某班有个女生家里特别有钱之后,对人家死缠烂打,他过来之后,就停止了这种行为。 但那个女生眼见沈灼好久都不来找自己,也不知道咋想的,今天一早跑操时给他塞了封情书,好巧不巧被女生的追求者看到了。 沈灼尴尬不失礼貌的拒绝之后,女生垂头丧气的走掉了,他正于心不忍呢,一转头,就看到那护花使者要喷火的眼神。 沈灼还试图解释,结果对方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然后就气势汹汹的走掉了。 沈灼不是很想看到原剧情重演,觉得自己大不了惹不起总躲得起。 一大早就软磨硬泡说服了沈柔女士让他晚些回去。 等人都走光了,沈灼慢吞吞的拿出自己拆了一半的猫粮,穿着拖鞋,提着慢悠悠的下了楼。 “小橘?快出来,我给你带了吃的。” 沈灼蹲在草丛边,试图用猫粮诱惑躲进草丛深处的某只小猫。 猫咪见他没什么恶意,试探性的从里面探出头来,沈灼马上奉上猫粮宫喵大人品鉴。 猫咪用手扒了扒他的手,闻了闻味道,然后看似嫌弃的绕了两圈。 沈灼怕它不吃,赶紧哄骗道,“吃一点儿吧,很好吃的。” 小橘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斜着看了他一眼。 他就知道,没有任何一只喵星人可以抵挡住猫粮,他颇为心满意足的看着小猫低着脑袋,一点点的吃着他放在手心的食物。 他伸出邪恶的魔爪放在了小猫的头上,“乖乖小橘,等我以后有钱了,给你买个小碗好不好,再给你买些更好的猫粮。” 小橘猫被他摸得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可能又想到吃别人的嘴软,继续吃饭,放任沈灼的手放在它头上,吃开心了,甚至会主动凑上去,蹭一蹭沈灼的手。 沈灼的心都化了一地,等小橘猫吃完马上掏出手机下单了一个精美的小碗。 做完这一切,沈灼离开之前,摸了摸小橘猫的头,有些舍不得。 小橘猫看他摸两下还没完,不耐烦的甩甩尾巴走掉了。 沈灼无奈的看着小橘猫离开,心下叹了口气,要是沈柔女士不对猫毛过敏就好了,他是真的很想领养这只猫猫,不仅长得像当初陪他捡垃圾的那只猫,就连性格也很像。 这难道不算是一种缘分吗? 不远处站着两个人,将一切全都尽收眼底。 “少爷,还不走吗?” 现在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苏总和夫人该担心了。 苏京墨回过神来,“走吧。” 两次都被他撞见,既然这么喜欢那只丑猫,怎么不带回家里去,看来还是不够喜欢…… 说不上来,苏京墨心情莫名的不开心。 不过,他倒是开始好奇了,为什么沈灼跟他一样,看起来不是很想回去。 周末留在学校里的人也不是没有,学校专门开了几个空教室留校的学生上自习。 沈灼拿着那天的几张卷子,随便找了个人少的教室,找了个角落坐下,就开始低着头做题了。 丝毫没察觉有人坐在了他旁边。 “同学,这里没人吧?” 沈灼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对方是个很漂亮的女生,长相属于很明艳大气的那一挂,扎着个马尾辫,冲他很友好的笑了笑。 原主是认识她的,颜无双,算是苏京墨那个小圈子里为数不多的女生。 “那你应该不介意我坐在你旁边吧?” 话虽然是疑问句,实则女生已经坐下打开书包往外拿书了。 沈灼摇了摇头,“没事儿,我不介意。” 颜无双见沈灼重新低下头做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眼镜也遮不住他那双长得很好看的眼睛,眼睫毛很长,低垂着眼的时候,看起来温温柔柔的。 看沈灼对于她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就当她这个人不存在一样,让她不免凭空产生了一股挫败感。 “我叫颜无双,你呢?” 颜无双不死心,小声介绍了一下自己。 “沈灼。” 沈灼正在写题,生怕思路断了,简短的回答了一声。 “你就是沈灼?” “嗯。” 之前她也不是没听宋涯他们提起沈灼,听描述他应该是长得尖酸刻薄,尖嘴猴腮,总之不好看就是了。今天算是见到本人了,倒是跟她想象的差距不小,。 刚才一进教室她就注意到了,打着想要帅哥联系方式的心思坐过来,颜无双想到几人对他的评价,要说不失望是假的。 真是白长了一副好皮囊。 见时间不早了,沈灼估摸着堵他的人见他不出来应该走掉了,再不回去沈柔女士就真的着急了。 于是他收起自己做的几张卷子,塞进了书包里,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颜无双不知道为什么还没走,把他出去的路堵住了。 于是沈灼用手指扣了扣桌子,“同学,可以麻烦让一下吗?” “哦。” 颜无双磨磨唧唧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沈灼也没不耐烦,一直好脾气的等着她。 颜无双待久了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给他让开了位置。 “谢谢了。”沈灼点头道了声谢,就走掉了。 颜无双重新坐回位置,给自家司机打了个电话,“林叔,快来接我。” 她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宋涯发了个消息。 ——我今天碰到沈灼了。 ——他真是你说的那种人? 沈灼环视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松了口气,加快速度往站牌走。 他今天晚上还有个兼职,去别人家里当家教,就只能回去简单的吃个饭。 本来这周答应沈柔女士要多陪陪她的。 眼下只能食言了。 还是得找个机会说清楚,毕竟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他沈灼刚一进家门,沈柔女士果然已经做好饭在等着他了。 “我回来啦!” “还知道回来呀。” 沈柔斜他一眼,沈灼马上放下书包,笑嘻嘻的打哈哈。 “我这不是想在学校里多学会儿习嘛。” “行了,抓紧洗洗手吃饭吧。天都黑了。” “得令!” 沈柔一周没见沈灼,吃着饭总是不停的给他夹菜。 “尝尝这个再,很鲜的。” 沈柔盛了一碗加了海米的紫菜蛋花汤递给沈灼。 “妈——你快吃,我自己盛就行。” “你第一次住校,怎么样,还习惯吗?” “挺好的。” “跟舍友呢?” “也挺好的哇。” 沈灼什么都说“挺好”,沈柔也只能选择相信,毕竟她也希望一切都好,于是她就看着沈灼笑。 沈灼于是也看着沈柔笑。 “我得快吃了妈,我一会儿还得出去做家教呢。” “现在都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当然了,我辅导的那个孩子白天得上兴趣班。” 沈柔点了点头,“那你注意安全,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知道——” 沈柔一直是支持沈灼做家教的,在她眼里,那是一个轻松的工作,时薪又高,没什么理由不去。 这次的兼职还是赵大娘介绍给他的,他上次给教了他儿子几道题,正巧考试都考到了,月考成绩比往常高。 知道他想干些兼职,赵大娘就帮他问了问。 对方是赵大娘的一个远方亲戚,据说那个小孩儿被家里惯坏了,请了好几个家教都没用,要不然也不会死马当活马医,找到了沈灼。 沈灼报给司机师傅一个地址,问了下大概的时间,给对面发了个微信。 ——许阿姨,我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到了[表情][表情] 过了两分钟,对面给他发了个ok的表情。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他们离市区越来越近,最终司机师傅把他放到了一个小区的门口。 “到了,一共是三十,扫这个码付钱就可以。” 沈灼付完账下车,暗暗肉疼,要不是对面说给他报销路费,他才不舍得打车。 站在一看很明显就是高档小区的门前,沈灼还没进去,就先被保安拦下了。 “哎!你是干嘛的!不是这里的住户不让进哈!” 于是沈灼拿出手机给保安看,解释道,“你看,你总认识许阿姨吧,我是她找来的家教。” 保安拿过来一看,他还真认识这头像。 “行,我这就放你进去。” 保安转身给他开门,“不过我看你年纪不大啊,怎么出来做家教了?” “出来当给自己赚些零花钱了。” 沈灼话说的很自然。 保安点了点头,突然小声凑近他说,“小伙子,我跟你说,这户人家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你可小心一点儿。” “我只做两个小时,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害,加上你,这是他们家请的第五个家教了,其余的都可被他们家那个小混世魔王给气走了。” “总之,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沈灼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叔!” “小事儿,等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在门外叫我一声就行了,我看见你就给你把门开开。” “行,那我先走了。” “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花心凤凰男7 a城郊外的一栋别墅里,一辆低调的黑色汽车停在大门前。 司机首先下车,小跑到车后侧,把车门拉开,“少爷。” “谢谢林叔。” 苏京墨从车上走下来,朝着林叔点了点头。 “夫人已经等您很久了……”林叔低声道。 苏京墨默不作声的往前走。 屋内的窗帘全都被死死地拉上了,偌大的房间,像是一个巨大的棺材盒。 棺材盒里坐着的那位转过头来,露出她苍白的脸,嫣红的嘴唇,一身黑色的丝绸长裙,和黑暗融为一体,露出的眼白,又让她看起来像是某种夜间生物。 苏京墨直接略过她,想要上楼,还没走两步,就被喊住了。 “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 相当冰冷的语气,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个人长久不开口的沙哑感。 “对不起母亲,班主任找我有点儿事情,耽搁了。” 苏京墨停下脚步,转而走到她面前。 这才发现她的面前摆着一大堆礼品,价值不菲,不知道是谁送的。 “墨墨,不要骗我。”女人阴森森的。 苏京墨攥了攥拳,面上依旧是一副得体到没有一丝破绽的表情,“您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问我的班主任。”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女人的声音很轻,透出罕见的温柔。 苏京墨不自觉的松了手,眼神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人,眸光闪烁了两秒。 “还可以。” “妈妈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情,可以吗?” 女人叹了口气,说话声轻到像是在乞求。 苏京墨垂下眼,眸光重现按下去,为自己怀有的那点儿微弱的希望感到可笑,但终究是再次妥协了,他深吸一口气,“什么事?您说。” 天色已经很晚了, “许阿姨再见……那我。”们下次还能再见吗? 沈灼背着书包,跟站在门口的女人道别,女人穿着旗袍,一手揽着披肩,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然后没等沈灼话说完,女人已经转身走了。 走进了身后亮着灯的三层复式小别墅。 沈灼没说完的话生生止住。 好吧,看起来不太像有下次的样子。 之前他觉得小孩子可能是爱玩一点儿,耐心一些就可以了,后来真见到才知道什么叫混世魔王的威力。 他刚到时候,家里只有小混世魔王一个人,对方看到他一开始还很热情,试图用乖巧的伪装蒙蔽他。 教不到半个小时的时候,小混世魔王就开始了应付模式,“嗯”“好”“知道了”。 一个小时的时候,他去上了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看到许女士给他发了条信息,大概意思就是拍一下学习成果。 沈灼拍完之后就看到对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我妈一小时给你多少钱?我给你两倍行吗?” “……” “你怎么不说话呀哥哥?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呀!” “哥哥哥哥,你会打游戏吗?哥哥,你谈过恋爱吗?” “来,我们来看这道题……” 见软的不行,小混世魔王就开始露出了真面目,手环抱放在胸前,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我劝你最好识相,趁早从我家离开。” 人不大,说起话来,倒跟个小大人似的。 沈灼放下笔,转过头来和小朋友对视,“你现在是不是特别不耐烦?是不是特别想出去玩?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小混世魔王顿了顿,迟疑的点了点头,“怎么?你让我玩儿?” 如果真要是这样的话,他就偷偷和母亲打他的小报告,让他走人哈哈……虽然这个哥哥还挺帅的。 “当然不可能了。” 沈灼笑着看他。 小混世魔王却从其中看到了一些恶趣味。 “你!” 小混世魔王从座位上站起来,凳子发出尖锐的“刺啦”声。 “我这就去告诉我妈,你不好好教我,你就等着被辞退吧!” “随你怎样,反正我的钱已经拿到了。” 沈灼给他展示了一下收款界面。 “呵,就这么几百块钱,不够打发乞丐的,我才不在乎,看你的穿着,肯定很需要这笔钱吧?” 小混世魔王突然上下扫视了他一下,突然非常恶劣的笑了笑,“这样吧,只要你顺着我,帮助我瞒住我妈,我就不让她辞退你,怎么样?” “我无所谓啊,但是我走了,你妈还会给你请其他的家教,其他人有没有我这么好说话我可不确定。” 就根据这一个小时他对这小混世魔王的了解,信他才怪了。 小混世魔王短暂的破防了两分钟,对着沈灼破口大骂,沈灼听着无聊,怕他渴了,还给他递了杯水。 小混世魔王气得跳脚,把杯子一摔,“你有毛病啊!” 等小混世魔王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下沈灼的话,觉得不是没有道理,但还是嘴硬,“那不用你管,到时候来几个我气走几个……” 沈灼见他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 小混世魔王这次接了过来,乖乖巧巧的喝了一口,像是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你真不生气?” 小混世魔王过了会儿,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下沈灼的脸色。 “生气啊。” 沈灼把笔塞到小混世魔王手里,“行了,先做题。” “真没看出来。” 小混世魔王稀奇道。 “所以啊,辞退我你去哪里找像我脾气这么好的。” “哼!” 沈灼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行了还有半个小时,再坚持一下。” “哎?你叫什么名字,你刚才都还没告诉我。” “怎么,你要找我麻烦?” “哼!不说算了……” “我叫宋耀。” “你真的不告诉我?” “你打游戏怎么样?如果你打游戏厉害的话,我是不介意在我妈面前说几句你的好话的。” “……” 两个小时总算是艰难的度过了,沈灼熬到了时间下楼的时候,发现许女士已经回来了。 “许阿姨……” “啊?哦,小沈老师,孩子有劳您费心了。” “他……没干什么吧?” 许忆脸色很疲惫,说话听起来有气无力的,语气中倒是听不出担忧,更多的是一种例行的慰问。 结合小混世魔王的表现。 能一连气走四个家教,确实不是没有原因。 可能是习惯了听到些不好的话,所以当沈灼说出,“小孩子嘛,有些叛逆,是可以理解的”时,许忆第一反应是,这臭小子给了人家多少钱。 躲在角落里偷听的宋耀微微瞪大了双眼。 沈灼回想起自己刚才碰到的场面,深深吐出一口气,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当初他当上测试员,进入设定模式环节,选择角色的时候,沈灼其实没想好自己想体验哪种人生。 于是他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随便给我设定一个不用工作,就能有钱花的人物,最好天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然后他又想到哪有这种不劳而获的好事情,于是他又补充道:嗯……少量的劳动,大量的报酬也可以,一定要哪种收入和付出不成正比才行。 他总觉得哪里还少些东西,于是再次补充:我要一副好看的年轻的皮囊。 这些年来,自从当上了社畜,他都没空打理自己了,好好的一个清纯男大都蹉跎的不成样子了。 发展到后来,沈灼近乎当成了许愿,如果有人能莫名其妙的让我一直大手大脚的花他的钱就更好了。 通过他的一系列要求,游戏舱自发的给他设置好了模式。 眼一闭一睁,他就成了个凤凰男。 好吧。 联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和沈灼当初希望的混吃等死天差地别,变成了字面意思上的混吃,等死。 事实证明,人在无语到一定程度确实会笑出声。 沈灼不知道,有人一直在车里看着他的所作所为。 坐在车里的苏京墨从沈灼刚出小区的时候就看到他了,心下疑惑。 沈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据他所知,沈灼不可能住在这里。 当然苏京墨不认为沈灼神通广大到连他小姑姑住在这里都知道。 三番五次的碰见,是不是太巧了? 见沈灼在路口拦下一辆车,苏京墨几乎是下意识的说,“林叔,跟上前面那辆车。” “少爷,夫人她……” “林叔!” “好的少爷。” 话虽这么说,但是另找一个能接受高中生做家教的雇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沈灼打开手机,看了看自己账户的余额,368.95,然后又给手机熄屏了,真是越看越没安全感。 这时候街上没有几个人了已经,他和沈柔住的地方又偏,途径一家灯牌亮着红色的小网吧时,沈灼已经确定了有人正在跟着他,而且听脚步声最起码有四个人。 沈灼用手扯着自己的书包肩带,加速往前走,走得却是和他住的地方相反的方向。 他对附近这一片很熟悉,他走了半天,最终在一个小巷口止住了脚步。 转身,和身后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撞了个正着。 “你们是什么人?” 五个人人手一根棍子,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一个人上前一步,阴恻恻的笑了笑,“看来你对自己惹到了谁还一无所知,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正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道上人称强哥!” “……不是,串台了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花心凤凰男8 “废话少说,既然你敢抢我们强哥的女朋友,那我们今天就给你点儿颜色瞧瞧!” 说话的是另一个人,顶着一头耀眼的黄毛,说话时还歪着嘴莫名其妙的笑了声。 话音刚落,几人全都向前走了几步,将沈灼给包围住了。 沈灼显然是第一次一次性见到这么多个黄毛,呼吸都停滞了两秒。 “不是,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我都不认识你们强哥,你们找谁啊?认错人了吧……” “哎?不可能啊,你不叫沈灼吗?” 沈灼面不改色,“沈灼是谁?不认识。” “哎?” 沈灼眼睁睁的看到为首的黄毛迟疑了两秒,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然后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他,最后把手机举到了他的面前,赫然是一张他的偷拍照。 “……” “这不就是你?玛德,竟然敢骗我,臭小子你今天死定了!” “等一下!”沈灼指着那张照片,不死心道,“你看看这张照片都糊成什么样子了?你怎么能这么武断就认为是我呢?” 沈灼指了指自己的头,“你看,发型是不是不一样?” “老大,好像真的是……”有人凑近看了一眼,小声说了一句,“确实发型不太对……” 沈灼摊了摊手,废话,他刚剪的头发……没想到吧哈哈! “那既然是你们认错人了,我也懒得跟你们计较,我就先走了……” 沈灼拼命压制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嘻嘻,还挺好骗的。 毕竟是游戏世界……总不能…… “等一下!你给我站住!” 为首黄毛率先发现了问题,拿着手机,直直的盯着他的脸看,发出致命一问:“既然你说你不是沈灼,那你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这里!” “按照小李给我们提供的信息,沈灼就住在这里……实话不瞒你说,我们派人跟踪沈灼好几天了……” 黄毛顿了顿,阴恻恻的下了结论,“小李不会说谎,就是你吧……沈灼!” 不嘻嘻。 沈灼见状收起来自己吊儿郎当的笑容,双手插兜,觉得今天可能是躲不过去了,索性大方承认了,“是我。” “好啊你,刚才差点儿就被你糊弄过去了!真是鬼话连篇!” “是我又怎样?你们口中的强哥,我可是完全不认识,至于抢了他的女朋友,更是莫名其妙。” “信你个鬼!” “等一下!” “又怎么了?” 沈灼把自己的书包扔到一边,又把自己的穿着的外套脱了,扔掉了书包上,拍了拍手,“现在好了。” “不过说好了,到时候不许让我赔你们医药费。” “呵呵,口气不小。这样吧,我们人多,我允许你打电话摇个人过来,别到时候往外说的时候,说我们人多势众。” 黄毛把棍子扛在肩上,觉得这么说的自己简直帅爆了。 “不用,我一个人对付你们绰绰有余。” 擀面杖粗细的棍子掀起一阵风声,在落到沈灼身上前被伸手接住了,沈灼欠不愣登的笑了笑,“就这么点儿力气啊……” “你!” 趁对面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沈灼撒开手,然后另一只手抓住黄毛的手腕,迅速的侧身闪开。 一个棍子凭空砸下,正中肩膀右侧,疼得黄毛呲牙咧嘴,瞪了眼不远处拿棍子的小弟一眼,“握草,你眼瞎啊!” “我我我没注意……”小弟赶紧道歉,“老大,你没事儿吧?” “滚蛋!” 沈灼笑了笑,默默发力。 “啊啊啊啊!疼死了!” 黄毛手疼到脱力,棍子从手里滑下来,被沈灼顺手接住。 沈灼一撒手,黄毛赶紧后退两步,几个人上前围住他,其中一个娃娃脸小黄毛,捧着黄毛的手腕,眼泛泪光。 “老大!你的手……” 沈灼站在原地活动了下手腕,尽量心平气和的说,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没必要这个样子,你们为了你们嘴里的强哥,真没必要……你们年纪看起来都不大,小心真有一天把自己玩进局子里……” 看着毫发无损的沈灼,怒从心起,“你懂个屁!我告诉你,只要我们帮派还在,你就少不了被我找一天的麻烦!你充当缩头乌龟也可以,我就找到你的家里……” “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沈灼站在原地,用手把头发往后抓了抓,露出了额头,说道,“要打架我没意见,该说的话我也说了,你们自己非要找死,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看什么?上啊!” 黄毛气急败坏,甩了甩头,让剩下的小弟上。 率先动作的是刚才的娃娃脸黄毛,他捡起地上的棍子,“我告诉你,你伤了林哥,就是伤了我!你今天死定了!” 沈灼只是整了整自己的衣角,“废话少说,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一阵风吹过,沈灼从地上站起身,踢了踢自己脚下躺着的那人。 “还打吗?” 黄毛奄奄一息,“不打了不打了……” 再打下去,真成重伤了。 “还敢来吗?” “不来了,不来了……” 怎么之前没人告诉他,这小白脸这么能打。 沈灼用着原主的这具身体,力道只能用出六成,也懒得和他们纠缠,弯腰捡起自己的衣服和书包就想走。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娃娃脸从地上爬了起来,从身后掏了一把小刀出来。 猛然靠近了沈灼,举起了手。 “少爷,需要我上去帮忙吗?” “不用。” 苏京墨坐在车里,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没想到,沈灼看起来身板不壮,打起架来倒是很猛。 其实苏京墨一开始认为这种状况,应该发生的是沈灼哭天抹泪求放过过,要不然就是硬气一点儿的打电话摇人。 可是都没有。 苏京墨拦住要下车的林叔,“没有这个必要,他自己可以。” 林叔也在看,“少爷认识那个人?” 看他的打架姿势,不像是正经练过,野路子出身,估计不是安分守己的乖学生,自家少爷跟这种人待在一起,别被带坏了…… 不过自家少爷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应该不是朋友。 至于仇人吗……看着也不像。 林叔倒是习惯了对着自家少爷这副看不出任何内心想法的脸。 苏京墨从头到尾都是用看好戏的心情来看这待这一切。 直到……他看到其中一个人拿着刀朝沈灼刺过去。 他眸光一冷。 林叔更是飞快扭头看了他一眼,“少爷,这……” 沈灼发现时已经迟了,眼前寒光一闪,还没来得及躲,一股热流顺着他的胳膊蜿蜒而下。 “小白!” 躺在地上的黄毛瞪大了双眼,喊出了声,拿着刀的娃娃脸在见到血的那一瞬间也呆住了,迟钝的转身,看到了黄毛看他的,那双哀痛的眼。 刀砸在地上,发出细微的清脆响声,娃娃脸无助的看着抱着胳膊蹲下的人,“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娃娃脸扭头看向黄毛,“老大……” “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是怎么了,我我我……” 黄毛自己也是半路出家,轮起来年纪也不大,还没真正的见过血,此刻也有些愣住了。 沈灼捂胳膊的手上全是血,他蹲下来,咬着自己的衣角,撕下来一块布条,缠在了胳膊上,这一通下来,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沈灼忍痛艰难的起身,看了一眼娃娃脸就把头扭了过去,看向了黄毛。 “你们……真就偷袭啊,说出去都替你们丢脸。” 黄毛已经站了起来,见沈灼看他,把娃娃脸挡在了自己身后。 “他还小,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娃娃脸失魂落魄,“老大……” “我刚才已经报警了。” “跟踪别人,围殴,甚至那利器故意伤人……你说,你会进去多久?” 后面这句话是对着娃娃脸说的。 在场的站着的还有躺着的几人,除了黄毛都是普通的小混混,听见沈灼这么说,都有些后怕。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就为了你们那点两肋插刀的兄弟情义?” 沈灼扯了扯嘴角,用那只完好无损的胳膊拍了拍黄毛的肩膀,“哥们,人生路还很长呢,不要自己把路给堵死,也不要把别人的路也给堵死……” “我……”黄毛语塞,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他梗了梗脖子,想说话,扭头却看到沈灼的胳膊“噗呲噗呲”往外渗血,“你……打120了吗?” 沈灼没说话,略过几人,拿着自己的书包走掉了。 他又没钱,去什么医院。看什么医生。 车内陷入长久的沉默,苏京墨缓缓松开握紧的手,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个沈灼是自作自受。 远处的沈灼跌跌撞撞的走来,几乎是擦着他的车过去。 可能也是因为好奇这里怎么停着一辆车,沈灼看了几眼。 这也让苏京墨看清了沈灼的样子,头发凌乱不堪,额头上有一块擦伤,嘴角青了一块,拧着眉,跟平时笑起来的狐狸样大相径庭,平添了几分冷感,左胳膊上缠着带血的布条,衣服被主人暴力撕碎之后,随着走动,露出了若隐若现的腹肌和劲瘦的腰肢…… 林叔看得则直皱眉头,“少爷,你这个同学,伤的看起来不轻,是惹到什么人了吗?” “少爷?” 林叔一连唤了好几声,苏京墨才似大梦初醒般,“什么?” “没事。就是他这副样子能回家吗?” 苏京墨落下车窗,冷空气吹得他头脑清醒了不少。 “不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堆价值不菲的礼品在转角时被随手扔了出来,正好砸到绿色大垃圾桶的上方。 即将满溢的垃圾彻底承受不住重量,颤颤巍巍的瘫倒了下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花心凤凰男9 林叔一贯是了解苏京墨的脾气的,他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看着前面的路,忍不住劝了两句,“少爷,夫人她要是知道,你把她让送的东西都扔了的话,会生气的。” 苏京墨没有正面回答,只问,“所以你会说出去吗?林叔。” “不会。” “你放心,她是不会知道的。” 小姑姑很多年之前为了个男人跟苏家决裂,再加上苏平威当年干得好事儿,小姑姑会理她才怪。 见苏京墨心情不好,林叔转移了话题,“少爷,刚才那个是你同学?” “嗯。” “没想到,二中还有打架这么猛的学生,我还以为二中里都是好好学生呢。” 这本来只是一句感叹,苏京墨却道, “哪里都有这样的学生。” 当初苏平威想让他读的国际高中也不见得没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家里稍微有点儿钱,父母就削尖了脑袋把孩子往国际学校里送,什么围棋,高尔夫,马术……苏京墨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只有数学,算是富二代圈子里的另类。 不少人暗地里没少说,苏家给自己养了一个将来要做数学家的继承人。 听起来更像个笑话。 在继承上问题上,苏京墨没得选,但念什么高中,他必须要自己决定。 在二中,没那么有钱人,学习氛围是真的浓厚,但是打架也不算是什么稀有事件。 只是……对象换成沈灼,他还是有些吃惊,毕竟结合他之前的行为,实在是不像是个会打架的人。 自从沈灼跟他表白之后,他倒是关注了他一阵子,没少了解到沈灼的一些“丰功伟绩”。 譬如,抢了人家的女朋友,正牌男友找上门来,被堵在厕所里不敢出来。 又譬如,他的每个女朋友都会主动给他买东西,他自己则是一毛不拔。 甚至于,他的前后两任女朋友为了他在操场上互扯头花,他自己却从头到尾没现过身。 或者是,他明明家庭状况堪忧,却总是爱装出一副富家公子的样子,其实从头到脚都是女朋友给买的。 诸如此类的事件,完全可以证明其人是一个多么不折不扣的胆小又懦弱又虚荣的软饭男。 所以,在苏京墨心里,觉得沈灼遭人围殴这件事是迟早的事儿。 至于现在,他还是觉得沈灼当初向他表白是个笑话,毕竟据他所知,沈灼并不喜欢男生。 毕竟沈灼的历代前女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个子不高的软妹子。 自己好像哪一点也不符合。 所以,沈灼当初为什么说喜欢他。 苏京墨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就是沈灼活腻歪了,故意挑衅他。 沈灼捂着自己的外套走在寒风里,没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这叫什么事儿啊……” 以他现在的狼狈样子,别说回家了,就是出现在诊所,也免不得被盘问一通。 思索半天,沈灼还是随便找了家小诊所,一走进去,热气扑面而来,伤口有隐隐复苏的趋势。 小诊所已经关了一半的灯了,穿着白大褂的老爷子撑着脑袋,坐在桌子后睡着了。 沈灼尝试把人唤醒,结过老爷子没什么反应,反而从后面走出来一个女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 女人看到他,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他不要说话,把他带到了另一个隔间。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女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不要介意,家里老人好几天没睡好了,今天难得的累睡着了。” 沈灼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你是感冒了还是,我看你也不像发烧的样子。” 沈灼没说话,只是脱了外套,满胳膊的血一下子让女人惊呼出声。 “啊!”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女人捂嘴的手放下来,“怎么搞得?” “不小心被刀割了一下。” 女人点了点头,看着就没信。 沈灼也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合理的理由了。 “我看你的伤口还是很深的,建议你还是得去大医院打一针破伤风。” 女人小心翼翼的拆开布条,看到了里面的伤口,有些说不出的害怕,在给沈灼消毒的时候几乎没再说过话。 “谢谢。” 女人给沈灼缠完绷带之后,沈灼穿上衣服,“多少钱,我转给你。” 女人看到沈灼年纪不大,想到了自己儿子,半是疑惑半是担忧,“你这样子,怎么回家?” 沈灼低头看了眼自己,衣服破破烂烂的,确实很狼狈,一不小心还会吓到沈柔女士。 女人见他也不知道怎么办,试探性的提起,“我家儿子看身形跟你差不多,我要不给你拿件他的衣服,你先穿着?” 沈灼不好意思接受,但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好点了点头,乖巧无比,“谢谢姨。” “不用客气,就是你脸上的伤,可能有些显眼。” “我到时候戴个口罩遮一下。” 女人“嗯”了一声,然后走到后面找了一阵,拿出一件衣服,“你先穿着,看看合适吗?” 沈灼连连道谢,背着女人把自己那件破了一块的带血的衣服给脱了下来,换上了另一件。 "还真别说,你穿着倒是挺合适的。" 沈灼看了一眼,确实出奇的合适,“我到时候洗干净了就给您送回来。” “不用了,一件衣服而已。” “毕竟是您儿子的东西,我穿着不合适。” “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穿着合身就行,你那身衣服就留在这里吧,不能穿了也,我到时候给你扔掉。” "那太麻烦您了,我自己可以的。" “那好吧。” 女人站在门口送他。 沈灼穿上外套,拉上拉链,力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但是等真站在家门口,还是心里止不住的打鼓。 不幸中的万幸,沈女士睡着了。 沈灼打开手机的,借着微弱的光,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的找出一件自己的衣服,换了下来,检查几遍,看到没沾上血才松了口气,把那件自己从小诊所穿来的衣服塞到了衣柜的最底下。 沾血的衣服已经被他销毁了,天气渐冷,等过两天穿上了长袖,保管沈女士不会发现他受伤。 做完这一切,沈灼轻手轻脚的摸黑上了床,周围的一切都陷入黑暗中,在一片寂静中,左手臂的疼痛才后知后觉的传到沈灼的脑子里。 “嘶——” 从前他经常受伤,但“沈灼”显然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他有些后悔,早知道就把疼痛值给调低一些了,当初为了增加游戏的真实性,他愣是一点儿数据都没调。 思绪飘着飘着就飘到了他当年捡垃圾的时候,过往的记忆开始模糊,于是沈灼又想到了苏京墨,如果他完不成任务,苏京墨会让他死得很难看吗?那岂不是很疼。 他不想再想了。 周末很快就过去了,沈灼重新回到学校,一如既往的上课,下课,吃饭,写作业,给沈柔女士打电话,睡觉。 日子好像没什么不一样,除了沈灼胳膊上的伤口时不时的隐隐作痛。 沈灼有时间就趴在栏杆上看着对面楼的走廊,运气好的时候,能看到苏京墨和几个人一起经过。偶尔他去对面楼,运气好时,能恰好撞到苏京墨,对方只是看他一眼,就视若无睹的移开目光。 “苏京墨,”沈灼叫住和他擦肩而过即将要离开的人,“有个题我不太懂,白老师让我问你,可以麻烦你给我讲一下吗?” 苏京墨转过身,神色很冷淡,“沈同学,马上就要上课了。” 沈灼看了看表,“苏同学,这是个大课间,还有十五分钟……” “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白老师说这个题你刚做过。” 来来往往的同学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说话,觉得颇为新奇,状似不经意的竖起耳朵听着。 苏京墨不想过多的跟他纠缠,于是他从沈灼手上接过试卷,说,“你跟我过来。” 沈灼知道这是同意了的意思,欢天喜地的跟在后面。 两人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的楼道,沈灼倚着墙,苏京墨站在他的对面,从他手里接过中性笔,然后就开始快速的浏览题目。 “这道题难度不小,a班也只有一半的人能做出来,为什么非要纠结这道题。” 苏京墨在面对数学题时,语气不自觉的放得严肃起来。 “所以,你是哪个地方有问题?” 苏京墨戴着银框眼睛,抬眼看他。 沈灼心脏漏跳一拍,掩饰般的站好,把自己的困惑大致说了一下。 “这道题不怪你会想错,这个地方的确不太好理解,我先给你解释一遍……有些数学思想都是共通的,你这个地方不懂,我猜你做关于线性代数的题时,应该正确率不高。” “比如,你看这里……” 沈灼听得很明白,从来都没有这么明白过。 一瞬间解题的喜悦和对苏京墨个人的崇拜一齐涌上心头。 他心脏狂跳,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苏同学!你真的好厉害!你简直是数学天才吧!苏同学……” “打住。” 苏京墨少见如此直白的夸赞,罕见的有些局促,不知道是太尴尬了还是因为些别的。 沈灼果然老老实实的不说话了。 苏京墨刚缓过来,就对上了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没什么心机的样子,跟小狗似的。 苏京墨甩开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抿了抿嘴,把目光移到了手腕上,“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上课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花心凤凰男10 沈灼站起身,疑惑时间过得怎么这么快,但是看到苏京墨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他也没再拦着。 只是,“苏同学!这次月考我如果考进一班,你可以跟我做同桌吗!” 苏京墨顿住脚步,听着身后宛如宣言又自不量力的话,很淡的笑了笑,只是那一缕笑意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他转身,只留下四个字,“痴心妄想。” 沈灼抱着书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突然笑的很开心。 不知道是笑自己像是在演八点档的肥皂剧,还是笑苏京墨像校园小说里攻略不下的清冷学神。 不过他还是很开心,毕竟一班他可是势在必得。 沈灼看着那张错误率很低的试卷,心说,区区前三十,难不倒他。 “你刚去干嘛了?” 沈灼刚回到班级,就被徐成给拦下了。 “怎么了?” “刚才宋涯过来找过你,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宋涯?”他来找我有什么事? 沈灼没问,毕竟他们两个明面上还是好兄弟。 “是啊,看样子还挺着急的,你要不给他发个消息问问?” “我手机没在身上,等会儿我问一下。” 沈灼回到座位上,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他刚想回个语音条问问,下一秒,穿着蓝色衬衫,白色半裙的年轻班主任就出现在了门口。 沈灼只能把手机放进桌洞里,匆忙回了个“发生什么了”,就把手机撒开了。 “不是吧,灭绝师太这么早就来了!”徐成在班主任出现的下一秒就回到了座位上。 “少贫了,不怕班主任听见。” “这有啥,咱们刘姐这么宽宏大量,不会跟……” “徐成!上课多久了都,还不把书拿出来!” “离上课还有两分钟呢,”徐成瘪了瘪嘴,和刘雨琴对上视线的下一瞬间下意识的“哼”了一声。 “嘟囔什么呢,不知道跟你同桌学习一下。” 徐成心说沈灼刚才还在跟他说话呢,转头一看,沈灼早就把书翻开了,规规矩矩的坐着,低着头写单词,在听到他名字的一瞬间抬起头来,还乖巧的笑了笑。 徐成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到刘雨琴身上,果然看到她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 “不是……你,” 刘雨琴走到讲台上,转过身写板书,沈灼扭头冲着徐成眨了眨眼。 徒留徐成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你之前跟我说你要考到年级前一百是真的啊?” “昂,不然嘞。” “不想是你的风格,你最近都拒绝三个小姑娘了,这也不像是你能干出来的事情……”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毕竟,”沈灼头也没抬,笔也没停,“我现在喜欢男生。” “啊?”徐成怀疑自己听错了,黑笔在纸上划出了长长的一道。 “徐成!”刘雨琴忍无可忍,“再讲话就给我滚出去!!” 徐成被吓了一激灵,一整节课都趴在桌子上缓不过神来。 下了课沈灼要出去,他才呆呆的站起来。 “你要去找宋涯吗?” 沈灼疑惑的看他,问,“是啊,怎么了吗?” “没事,”徐成低下头。 “真没事儿,我可走了哈。” “你是开玩笑的吗?就是刚上课的时候?” “我说喜欢男生的那件事?”沈灼声音不算小,徐成恨不得冲上去捂住他的嘴,“你说什么呢?!” “万一被别人听见怎么办?” 徐成脑子嗡嗡的,“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开玩笑呢。” “我是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沈灼笑着,说:“就算我瞒着,你们也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而且,我们不是好兄弟吗?” “你……” “沈灼!”宋涯突然出现在沈灼身后,叫了他一声。 沈灼只回头看了一眼,就匆匆和徐成告别,“我先走了,剩下的话我们下次再说……” 徐成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景,亲密无间,是好兄弟?还是,沈灼喜欢的人。 他本来以为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碰到同性恋会恶心,会难以接受,但是放在沈灼身上,他却怎么样也生不出厌恶来。 毕竟,他们是好兄弟不是吗? 但是,他之前谈过那么多女孩子,为什么会突然说自己喜欢男的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遇到了什么人? 是宋涯,吗? 宋涯在前面走,沈灼跟在他后面。 两个人一路上沉默不语,沈灼心里打鼓,他不像原主一样对宋涯这么殷勤,他会不会起了什么疑心? 但是,这只是个游戏世界,数据会随着玩家的性格有所调整,按理说,宋涯不该怀疑。 前面的宋涯转过身来,“沈灼,不是我不把你当兄弟,但是你不该动不该动的心思。” 沈灼以为他在说什么绕口令,“什么意思?” 宋涯懒得跟他装,索性就摊开了跟他说,“沈灼,不要招惹颜无双,你惹不起他。” 沈灼这下算是听明白了,“你喜欢她?” 被突然戳破的宋涯脸色瞬间青了,“你放屁!谁会喜欢她那种女生!” “我倒是觉得她挺漂亮的,你不觉得吗?” “你!” “好了,你放心,我不喜欢她。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 听见这话的宋涯送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你有喜欢的人?谁呀?我认识吗?” 何止认识。 沈灼为保险起见,学着原主的样子神神秘秘的眨了眨眼,“现在只能算是单恋,以后你就知道了。” 宋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把话题绕开了。 “下节活动课,你去打球吗?” “还有一张卷子没做,下次吧。” “不是吧,最近真的大变活人了你真是,我都叫不动你了现在。” 沈灼笑了笑,“没办法,最近家里人抓得严。” “抓得严能有苏京墨家里管的严,苏京墨都来。” 沈灼麻溜改口,“我刚想起来,我的那张卷子昨天就做完了,那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宋涯:“……你这脸变的也太快了。” 这不得不让宋涯联想到前些日子沈灼去找苏京墨的那次,大概是不满足了,又想攀上苏京墨了。 宋涯垂下眼,他早就知道沈灼是个什么东西,毕竟他们这些人都心知肚明,看小丑演戏,凑热闹,没人会不喜欢。 带着满腔的恶意揣测完沈灼,他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那我们快走吧,可别让苏京墨等急了。” 天气渐凉,秋风吹过时,枯叶纷纷扬扬的落下,落了一片在肩头。 苏京墨从身上轻轻拂掉那片落叶,看向来人。 “嗨,好巧哦,我们又遇见了。” 沈灼忽略宋涯看他的奇怪的眼神,十分自然的跟苏京墨打招呼。 苏京墨觉得好笑,看了宋涯一眼,又扭头,笑着回答,“是啊,好巧。” 宋涯在一边暗自嘀咕,怎么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就我们几个人?” 沈灼问了句。 “怎么可能。”宋涯指了指远处,“走吧,那边都是我找来的人。” 原主不经常打球,沈灼也不太会,上场打了不到半小时,就因为太菜了,被赶到了观众席。 沈灼不情不愿的拧开了一瓶水,十分不服气, 不过是区区小小篮球,他只要稍微一学肯定能特别快就学会了,要不是他的胳膊受伤了,使不上劲,怎么可能打成这个样子。 场上的人跑来跑去,球在天上飞来飞去,从一个人的手里辗转到另一个人手里。 沈灼看来看去,觉得篮球的观赏性主要还是在人身上。 那边篮球以一个完美的弧度投进篮筐,苏京墨又进了一个三分球。 跟苏京墨一队的队友忍不住欢呼。 沈灼坐在那里,觉得苏京墨投进球之后,好像有意无意的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一场结束,苏京墨走到观众席,沈灼站起来,把水递给苏京墨。 苏京墨没接,反而是一把抢过了路过的宋涯手里刚打开的水。 “苏京墨!” 苏京墨淡淡的看了宋涯一眼,“你喝其他的也一样。” 不远处就是沈灼买的一打水。 沈灼把手里多出的一瓶递给宋涯。 宋涯挑了挑眉,“哼,看到没,我也是有人送水的人。” 他刚才不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没炫耀两句,苏京墨就淡淡瞥他一眼就走开了。 看着苏京墨离开的背影,宋涯奇了怪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奇奇怪怪的。 他把胳膊搭在沈灼的肩上,玩笑道,“看了不,你这个没眼力见的,也没给苏大爷拿瓶水。” 沈灼把自己手里喝了一口的矿泉水瓶盖拧紧,垂着头,虚心接受,“知道了,你跟苏京墨是好兄弟,那你知不知道他喜欢喝什么,我这就去买,给他赔罪。” 这对于宋涯来说已经算是明目张胆的打听了,但他只是笑了笑,突然计上心头,“挺上道啊你小子,苏京墨这个人……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但我上次看到他喝了绿茶。” “好,知道了。” 沈灼说去就去,宋涯站在那儿看他的背影。 怪不得那天无双突然发消息问他,他当时回了个什么? 是“你离他远一点”还是“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二者皆有? 苏京墨过来的时候看到沈灼不在,有些疑惑,宋涯看在眼里,但是什么都没说。 这时候,突然有人提起来,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几人看了看时间,发现这个时候去正好。 好像所有人都没想起来少了一个人。 沈灼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景象,空荡荡的操场上连个人都没有。 他心里大概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握着绿茶的手紧了紧,叹了口气。 只是,有种无力感。 跟宋涯说的一样,他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跟苏京墨更是。 巨大的差距在学校里得以弥补一些,但还是压得人喘不过气。 "怎么?没人等你,伤心了?" 沈灼闻言转过身,苏京墨就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兜,看着他。 很意外,意外苏京墨还没走。 “没有。”沈灼摇了摇头,把手里的绿茶递给苏京墨,“给,谢谢你等我。” 苏京墨眼神落在那翠绿的包装和大大的两个毛笔字的“绿茶”上,沉默半晌,还是接了过来,“谢了。” “其他人去吃饭了,你也去吧。”苏京墨说。 沈灼低着头,看起来还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那这样的话,我们能一起吗?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吃饭。” 你不想一个人吃饭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京墨话还没说出口,沈灼就抬起了头,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 算了,去就去吧。 "你就带我吃这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花心凤凰男11 两个人站在一家破破旧旧的小店前,连个牌子都没有,只有门前竖了一片白色板子,上面用黑色的歪歪扭扭的马克笔写着“十元一碗”。 沈灼伸手隔着袖子拉住苏京墨的手,防止他突然走了,劝道,“这家店很好吃的,保证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也是没上过十块钱的当。” 苏京墨很抗拒,挣扎着要离开。 “别啊,就当尝试一下不一样的东西了,行不行?再说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吃十块的面呢……保证给你加个肠再加个煎蛋,肯定不止十块钱……” “你这吃得什么面还加肠加蛋,放开我,我真是有病,干什么答应你一起吃饭,你撒手。” 沈灼一通软磨硬泡,拖着苏京墨就往里走,一边找位子安顿好苏京墨,一边喊老板要了两碗面。 “你有什么忌口吗?” 半死不活的坐在那里的苏京墨冷哼一声,看在沈灼不忘给他擦凳子的份上,勉为其难的开口,“葱姜蒜都不吃,也不吃辣,” 苏京墨看着墙上粘着的菜单,仿佛要存心为难沈灼一样,“不吃土豆,南瓜不吃,丝瓜也不吃,榨菜是什么?不吃。你刚说的什么烤肠,也不吃。” 苏京墨说完之后,扣上菜单,看着沈灼。 沈灼:“……” 那边老板等着两个人点单,听着两人说话,没忍住插了句话, “小同学怎么这么挑食啊?能长这么大实在是不容易哈。” 闻言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中年男老板见状打了个“哈哈”,“一会儿想吃什么直接说就行,我先给他俩做了。” 店里除了他俩,还有两个跟他们前后脚进来的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两个人都低着头不敢看对方,大概率一对害羞的小情侣。 苏京墨也看到了,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看向沈灼。 “不是说你要请我吃饭吗,不会连个我能吃的都没有吧?” “西红柿鸡蛋面吃不吃?” 沈灼问他。 苏京墨思考了几秒,“随便吧。” 就是吃的意思了。 沈灼要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把忌口说了,然后把钱放到了柜台前的小钱罐里。 “老板,钱放这儿了。” “好嘞,马上就好!” 沈灼转眼看到柜台子边上放了几碟切好的香菜,转头又问苏京墨,“香菜吃吗?” 苏京墨坐在凳子上,手搭在自己的腿上,“吃。” 沈灼于是拿了一碟回来放在他们俩的小桌子上。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就被放在了两人的面前,绿油油的葱花飘在上面,格外的有存在感。 “老板!不是说一碗不要葱吗?” 老板一拍脑门,“你说我这脑子,做惯了,顺手就给放进去了,你看要不你们自己挑出来算了。” 沈灼没回答,“你是吃不了葱还是葱的味道?” “两个都受不了。” 苏京墨饶有趣味的看着他,看他是选择息事宁人还是别的。 “老板,能重新做一碗吗?你这葱放进去都有味道了,这怎么吃?” 沈灼侧着头,语气很平静,没有什么刻意刁难人的意味在里面。 “可是……” “老板,这样吧,这碗我吃,你再重新做一碗,我再给你一份的钱可以吗?” 这下轮到老板不好意思了,“这怎么行,毕竟是我不小心弄混了,我重新做一碗吧,不收你钱哈。” 老板把苏京墨面前那碗带葱花的给端走了。 老板走了,苏京墨还在看他,试图从沈灼脸上找到一丝演戏的痕迹。 很可惜没有。 “真是不好意思,之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沈灼跟他道歉。 “不是你的错,也用不着道歉。” 苏京墨说这种话简直是信手拈来,连思考都不用。 沈灼把手支在桌子上,歪着头看他。 苏京墨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像更喜欢你了。” 沈灼笑意盈盈的说。 “你别多想,我只是具备一个人最起码的礼貌而已。” 沈灼看见苏京墨低着头露出的耳尖,红红的,出卖了主人面上假装的平静。 沈灼笑得眼都眯起来了。 苏京墨还是第一次在这种环境下和一个跟自己不怎么熟的人一起吃饭。 沈灼眼巴巴的盯着他吃饭,然后迫不及待的问他好不好吃。 面被番茄汤汁盖在下面,用筷子微微挑动,蒸腾的热气慢慢糊住他的眼睛,面很劲道,虽然跟他家里厨师做得不能比,但是出奇的,他觉得别有风味。 “食不言,” 沈灼坐在对面喋喋不休,于是他忍无可忍的制止了这一行为。 “吃饭不说话多没意思啊——”沈灼嘴上这么说,却老老实实的把心思放到了吃的上面。 两人沉默的吃完了剩下的面,然后一起慢慢溜达回学校。 “不管怎么说,上次的事情还是谢谢你,没有说出去。” 苏京墨话说的很突然,但却不是临时起意。 “苏同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都懂。但是我希望,不要以伤害你自己为前提,可以吗?” 苏京墨歪着头看他,“我才没那么傻,你也少犯傻了。我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劝你趁早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两个人说着说着又绕到了这件事情上。 沈灼定定的看着他,“苏京墨,你好像很在意那天我跟你表白的事情,如果你真的很介意的话,我可以当从来都没有说过。” “那这样的话……我们还能成为朋友吗?” 苏京墨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少痴心妄想了,谁要和你做朋友。” “不和我做朋友,也不让我追你,苏同学,你讲不讲理?” 天知道不讲理的是谁。 苏京墨从兜里掏出一副耳机戴上,俨然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喂!苏京墨!” 沈灼挡在他的面前,朝着他挥手,“不是吧你,直接不理人了,生气了?” 苏京墨皱着眉头绕开他。 “这么小气……” 后半句还在嘟囔着,沈灼就看到远远的有个无比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我去!快跑!” 苏京墨还没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灼已经抓住他的手往前跑了,衣角翻飞间,景色在不断往后跑,身后是教导主任的咆哮,“你们两个!上课了!在这干嘛呢!给我站住!!!” 温热濡湿的手和他的手紧紧的扣在一起,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苏京墨垂下眼,眼前的景色摇摇晃晃,他的目光只停在被握紧的那双手上,他的心脏在胸腔剧烈的震动,挣扎着快要蹦出来了。 两个人跑了不知道多久,等到确保教导主任看不到他们才罢休。 沈灼松开拉着苏京墨的手,撑着膝盖喘气,“不好意思哈,刚才太着急了。” 苏京墨没说话,只是沉默着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来一块手帕,当着沈灼的面,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细致到每个指缝,像是在擦什么精密的仪器。 “你这……洁癖还挺严重啊。” 沈灼不尴不尬的站起来,目光在瞥到某处时顿住,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耳机好像刚才跑掉了一只。” 想到刚才自己刚才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沈灼顿时心虚起来。 苏京墨闻言一摸,还真是,看沈灼那副欲言难止的样子,他只说,“一只耳机而已,不值什么钱,走吧。” 沈灼才不信呢,苏京墨这个大少爷浑身上下就没有便宜东西,思来想去,还是良心上有些过意不去, “要不……我赔你一个?” 苏京墨瞥他一眼,沈灼于是斟酌着再次开口,“这样吧,等我之后有钱了,给你买个新的,可以吗?” “不用。” 苏京墨只丢下一句话就走掉了,留下沈灼一个人站在原地。 晚上,沈灼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索性起身,坐到书桌前,做了几道数学题。 做完之后,打开了手机上的购物软件,自己默默的评估着那副耳机的价位。 这次的月考发进步奖,如果沈灼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五千块钱,买一副耳机肯定是绰绰有余。 沈灼叹了口气,就着台灯的光看自己的习题集,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却总也填不满他心里的担忧和害怕,他怕,万一自己这次没考好,进不了一班,和苏京墨夸下的海口没法兑现。 他能感觉到,原主正在慢慢同化他,他慢慢的开始关注一些有的没的,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常常愤世嫉俗,怨恨这个世界用一些规则将人区分开,怨恨他从出生就注定要花费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才能看起来和其他人一样。 他恨有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拥有一切。 “沈灼……世界本来就是很残忍的,但是恨没用……改变,改变这个世界,这才是我们要做的……” 沈灼轻声说。 对“沈灼”说。 房间安安静静,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回荡,慢慢的,声音慢慢被拉长,于是他久违的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那些不堪的,肮脏的,破碎的,所有的一切,走马观花的上演,最后定格在肩上的一枚勋章上。 那属于联邦总部的最高指挥长,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荣光。 他曾经在联邦大会上见过一次,彼时他坐在台下,跟众多人坐在一起,仰头听着那勋章主人的发言,头顶的光自上而下的打下来,众人惊叹于发言人的温和有礼以及出色的相貌。 但他,仰着头,只看到了那枚闪着光的勋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花心凤凰男12 高二上学期的第二次月考如约而至。 沈灼在考场外碰见个熟人,对方一看到他,颇为惊喜,“沈灼,你也在这个考场啊!好巧哦!” 沈灼看着对方,非常的礼貌疏离,“说明我们两个成绩差不多。没什么好巧的。” 白倩笑得很勉强,“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 “没事。” 自从上次他报警之后,张强来求情,他去警局做了个笔录,要了个医药费,也没再追究,这件事就算完了。 “你放心!我已经警告过张强了,我发誓!他绝对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白倩拦住他,举手保证道。 “麻烦你了。”沈灼点了点头。 “你别这样,沈灼,”白倩再次挡住他,“我听……他们说,你的胳膊受伤了,现在……还好吗?” “没什么大事,”沈灼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快到了,先考试,剩下的以后再说。” 眼看沈灼头也不回的走掉,白倩心里难受极了。 自己当时只当他说的是玩笑话,谁知道张强竟然真的去堵人。 沈灼回到位置上,看着教室正中间的表针“嗒嗒”的走着,突然有些紧张。 最起初是左胳膊,后来连带着左手都逗个不停。 沈灼用右手握住,心里嗤笑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好在整个上午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语文作文他不擅长,但是恰好这次的题他之前写过一道类似的。 挺有把握的。 沈灼满怀心事,以至于走路差点儿撞到人都没发现。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非常熟悉的声音,沈灼耳朵痒了痒,讨下意识道,“你怎么在这里?” “废话,去食堂吃饭。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苏京墨身边的宋涯看着两人,疑惑两人对话中不经意透露出来的熟稔。 “我回教室拿东西。” “喏,给你。”宋涯把一瓶矿泉水扔给沈灼。 “嗯?谢谢。” 沈灼这才刚刚看到宋涯原来也在。 “不用谢,苏京墨买的。” “谢谢?”沈灼试探道。 “谢什么?一起吃?”苏京墨神色淡淡的,说出的话却让宋涯猛地看了他一眼。 沈灼看了看苏京墨,又看了看宋涯,犹豫了一会儿,“算了还是。下次吧。” “呵,随你便。” 苏京墨走了,而且是看起来很不高兴的走掉了。 沈灼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怎么突然觉得苏京墨这个人……还挺好懂的。 错觉吗? 两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放榜那天,还是徐成拉着沈灼去看的。 “人好多啊,我天。” 两个人还没到,就看到乌泱泱的人头挤在公示板前,徐成顿时就有些退缩。 “我突然觉得,其实等咱们班的成绩单下来的时候再看也不是不行。你说呢?” “我都可以。” 在交上最后一科的卷子的时候,不管成绩最终如何,他都坦然面对。 “哎?那是苏京墨吗?他怎么也在,常年的年级第一原来也来看成绩吗?” 沈灼顺着徐成指的方向看过去,还真是苏京墨,他此刻正跟宋涯说着话。 苏京墨往这边看了一眼,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他。 “哎哎哎卧槽!沈灼,他刚才是不是听到我说话了,他怎么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啊我去!” 然后在徐成的目瞪口呆之下,苏京墨路过沈灼时说了一句,“恭喜你。” 沈灼的双眼缓缓瞪大,瞬间懂了苏京墨的意思,“苏京墨,那你答应吗?” “看你表现。” 徐成和宋涯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相同的疑惑。 沈灼笑了,朝着苏京墨眨了眨眼,“那我们下周一见。” 看出苏京墨心情很好的宋涯等走远了,没忍住撞了撞苏京墨的肩膀,“京墨,你什么时候和沈灼关系这么好了?” 苏京墨一脸自然,“有吗?” 宋涯连连点头。 沈灼最终看到了自己的排名,年纪第二十。苏京墨仍然是稳稳的年级第一,格外显眼。 他旁边的徐成比他看起来还激动,就差抱起沈灼来转圈了,“真不愧是我兄弟,就是牛逼!” 他俩周围剩下些没走的同学,看到排名的时候也是非常惊讶。 毕竟沈灼看起来就不像是能安下心来好好学习的样子。 于是,当天学校论坛就炸了。 ——不是吧,沈灼学习这么好了? ——我一开始还以为看错了,但是我们学校应该没有和他同名的……吧? ——难以置信,不理解,沈灼这种人都能考这么好? ——等一下,发生了什么,怎么都在说沈灼的成绩?有没有好心人来科普一下。 ——楼上的,平时我们年级那个著名的花瓶公子哥,这次考试考了年级第二十。 ——我去!真的假的,我怎么不记得他学习这么好? ——谁知道呢? ——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1 ——…… ——难以置信+10086 帖子越来越歪,甚至于有个专门的帖子讨论沈灼作弊的八百种可能。 有人看不过去,在帖子下面仗义执言。 ——人家考这个成绩,说明人家真的努力了,要不要这么酸啊! ——考得好就说人家作弊,真活久见。 ——举报了谢谢。 ——我上次还看到沈灼在问老师题,看起来是真的在学习。 ——+1,我还撞见过,沈灼问苏京墨题。 ——苏京墨?是我知道的那个苏京墨吗? ——那还能有谁? ——不是吧,他们两个还认识啊! ——废话,沈灼不是最爱和那些富二代混在一起吗? ——楼上不会说话建议闭嘴。 ——苏京墨真是没的说,这位真是富家公子哥。 ——年级第一这次又是苏京墨,此等大神,真是难以望其项背。 ——玛德,进了二中真是见识了,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能考七百二十多的非人类。 楼渐渐地又歪了。 徐成看了觉得好笑,没忍住和沈灼分享了一下。 沈灼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刚和沈柔女士一起吃晚饭,收拾好卫生。 看到这条消息,觉得好笑。 想跟苏京墨分享一下的时候发现自己甚至都没有他的微信。 短暂的失落了一下下的沈灼想到周一就能见到了,心情又好了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苏京墨虽然面冷,但人还是很好的,想着想着,沈灼就想到了苏京墨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对苏京墨的了解仅限于在进入游戏之前看到的那点儿介绍,也有相当一部分描述他重生之后如何大杀四方。 只看冰冷的文字和切实的体验感觉完全不一样。 沈灼想起之前撞到苏京墨抽烟,觉得有些头疼,据他观察,苏京墨的性格,遭到背叛是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来自苏京墨本来的一些性格底色。 出生在那种家庭里,好好的人迟早都得给逼疯。 沈灼回完徐成的消息刚想关掉手机的时候,一条消息就弹了出来。 沈灼定睛一看,非常意外,竟然是许女士。 ——兼职家教许女士:小沈同学,这周末有时间过来带一下小耀。 这是……让他继续干的意思? 沈灼犹豫了两秒,许女士的红包就发了过来。 ——兼职家教许女士:小耀性格不好,你多体谅。 再犹豫就不礼貌了哈。 看在小混世魔王的份上,沈灼决定含泪挣下这份钱。 想明白之后的沈灼果断收了回了消息,然后又把红包收了,十分客观的数目。 ——可以的许阿姨,那我们约一下时间吧,您看什么时间比较合适? ——周六下午四点。 ——可以吗? ——沈灼:可以的。 沈灼打开手机余额看了一眼,然后喜滋滋的扣上了手机。 加上考试之前学校承诺给的奖项,这下不仅苏京墨的耳机有着落了,连带着小橘的猫粮,估计还能剩下一点儿生活费。 沈灼的好心情就这么一直持续到了周六下午。 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好的这次要讲的题,又塞了点儿糖放进书包里,和沈柔女士说好就出了门。 他住的地方很偏,人员鱼龙混杂,导致沈灼在这片走得时候,总是有股没由来的隐隐的担心。 沈灼觉得可能是上次被堵了的后遗症。 再次进入这个小区的时候,还是上次的保安大叔,对方看到是他,显然还没忘,给他开了门。 “不错啊小伙子,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来第二次的人。” 沈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有可能是看我脾气比较好。” 沈灼轻车熟路的走到上次的建筑,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的给自己打气,加油,区区小混世魔王,拿下。 他按了门外的门铃,然后等着有人来给他开门。 很快,阿姨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带他进去。 阿姨带他穿过一扇扇的门,沈灼内心泛着嘀咕,怎么感觉上次走得不是这条路,也没有这么多门。 终于,阿姨推开门。 沈灼却在这里见到了一个让他意料之外的人。 小宋耀坐在沙发上,听见声音,扭过头来看他,颇为惊喜,脆生生的叫了声,“小沈哥哥!” 和他同坐在沙发上的另一个高大身影,同样站起来,转过身来,见是他,微微挑了挑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花心凤凰男13 沈灼先是笑着跟宋耀打了个招呼,然后走近了,“看来我又要说好巧了。” 苏京墨看着他,“那我应该说什么?不巧,我在等你?” 苏京墨说得轻描淡写,语调微微上扬,他今天没穿校服,穿了一身黑色的衬衫,头发被主人随意抓了两下,显得有些凌乱。 站在灯光下,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细碎的笑意,配合他的语气,沈灼有点儿晕头转向。 宋耀一手拉着一个人,来来回回的在两个人之间看了又看,“京墨哥哥,你和小沈哥哥认识吗?” 沈灼听到宋耀的称呼,心下明白了个大概,感叹了一句,这个世界是真的很小。 苏京墨对着宋耀的语气倒是很冷淡,“洗手了吗?” 宋耀愣了两秒,然后放开了抓着苏京墨衣服下摆的手,双手无措的举在半空中,“没……” “去洗手。” 宋耀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看他实在是可怜,沈灼刚想说些什么,苏京墨就转过头来,对他说,“你也去洗手。” 万万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情,沈灼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我?我又不摸你我为什么也要洗手,”话说出口,沈灼才发现并不合适。 苏京墨盯着他,咬牙切齿,“给小朋友做榜样不行吗?” “哦。” “对了,把你的鞋也换了,穿拐角鞋柜那里放的那一双。” 苏京墨指挥道,颇有些当霸王龙的潜质。 沈灼又“哦”了一声,多说多错,自己还是少说话比较好。 两个人,一大一小,挤在一个洗手台洗手。 宋耀看了看沈灼,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共患难之情。 “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今天我小叔叔在这里,你能别拆穿我吗?” 沈灼心说这难道就是你们家族的传统? 嘴上还是应下了,毕竟没必要跟一个孩子计较。 换完了鞋的沈灼走出来就看到苏京墨坐在沙发上,而宋耀已经老老实实的坐在了书桌前了。 沈灼拉开宋耀旁边的椅子坐下,轻声疑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懂事了?” 宋耀给他翻了个白眼,然后看了眼就坐在自己身后的苏京墨,恨恨道,“小沈哥哥说什么呢,我不是一直都这么、听、话吗?” 沈灼看他吃瘪,心情巨好的翻开了自己准备好的的教案。 “好的,那我们就开始今天课程吧。” 上着课的时候,宋耀刚想走神,苏京墨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的身后。 沈灼也不说话,就眼睁睁的看着宋耀跟受惊的兔子一样,马上老老实实的继续学习。 有苏京墨这个封建大家长和监工在场,课程进行的十分顺利。 而且苏京墨虽然会管教宋耀,但是完全不会干扰他的教学计划,简直居家必备。 沈灼十分舒心的结束了今天的课程,顺带旁敲侧击了一下苏京墨下次什么时候来。 “不确定,可能很久都不会过来一次。” “哦。”沈灼有些失望。 “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苏京墨往前走,发现沈灼还跟在自己身后。 “啊?难道不是从这边走吗?” 苏京墨不冷不淡的看他一眼,看着不太相信的样子。 “你再跟着我,都快到我房间了。” 沈灼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脑子一片混乱,于是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啊,我不太认识路。” “跟我过来吧。” “啊?” “我给你带路。” 看着前面的路慢慢熟悉起来,沈灼很想说自己到了这里就认识路了,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天已经黑了,风有些凉。 沈灼转过身,对倚在大门口吊儿郎当的苏京墨说,“外面挺冷的,你快回去吧。” 苏京墨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沈灼无奈转身离开,和上次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苏京墨等了一会儿,低头看着自己脚下。 他也想不通自己玩为什么非要送人出来,跟有病一样的。 “苏京墨,可以做我的同桌吗?” 某人去而复返,把某人乱七八糟的想法扰得一干二净。 “你回来就为了问这个?” “对啊,我实在真的很想和你做同桌,你数学真的很好……人也很好,而且我生物很好,我们两个真的很互补。” “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别的得寸进尺?” 沈灼说,“苏京墨,是你给我机会让我得寸进尺的,不是吗?” 一阵风吹过来,沈灼上前一步,苏京墨站在原地没动。 “好看归好看,你就穿这个也不怕冷。” 显然是说苏京墨身上穿的那件黑衬衫。 苏京墨皱了皱眉,“要你管。” 沈灼神经大条道,“那当然了,你冻坏了,我这个你的忠实追求者可是要心疼的。” 苏京墨眉毛皱得更深了,“油嘴滑舌,你跟你之前的女朋友也是这样说话的吗?” “女朋友?什么女朋友?我没谈过恋爱啊,不要冤枉我!” 沈灼第一次从苏京墨嘴里听到这种话,抓紧辟谣。 虽然原主是个花心大萝卜,但是他可是深谙钓人这一套,跟那些追求自己的小姑娘都没确定过男女朋友关系。 “什么意思?你说你没谈过恋爱?” “不然嘞,虽然有很多小姑娘追我,但我可是一个都没有同意过,天地良心,我喜欢的是你,怎么可能跟别人在一起呢!” 此刻的沈灼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原主,让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义正辞严的说出这番正气凛然的话来。 苏京墨被他莫名其妙的表白搞得愣了两秒,“你有病啊!” “你再不回去马上就要冻出病来了好吗,快回去吧。”沈灼苦口婆媳,苦苦相劝,试图让苏京墨认识到感冒的风险。 看苏京墨站在原地不动,沈灼快要着急上火了。 “那你不进去,我可走了哈。” “哼。” 苏京墨转身走了。 这下沈灼算是放心了,安心离开了。 “京墨哥哥,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宋耀看到苏京墨在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追问道,“是因为刚才那个小沈老师吗?你们两个是同学吧?” 苏京墨摸了摸嘴角,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 “你眼花看错了,肯定是因为太困了,快睡觉去。” 宋耀气呼呼的走了,哼,小叔叔是个大坏蛋,明明笑得这么开心,还说是他眼花,他才几岁! “小墨。” 苏京墨转身,看到许忆站在门外,一手拢着自己的披肩,散着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姑姑,你回来了。” 许忆点了点头,脸色很苍白,但还是笑了笑,“很久没来了小墨,怎么想到来看我了。如果是你父母叫你来的,就不用跟我讲了。” “当然不是,我是因为想你了才来的。” 苏京墨不自觉的眨眼。 “你啊,这么多年了,一点儿都没变,一心虚就爱眨眼。” “小姑姑——” “你在这儿待了半天了,那你觉得我这次给耀耀找的这个家教怎么样?虽然说是个高中生,但是耀耀看起来挺喜欢的。” “一般。” 苏京墨嘴硬道。 许忆笑了笑,“你呀,又心虚了不是。说实话。” “挺好的,很有耐心,脾气也很好,脑子也挺灵光的。” “评价这么高,是你的同学吧?看起来不止,是你的朋友?” 许忆随意问道。 “不算朋友,同学,马上就是一个班的了。” “明白了。” 许忆懒得拆穿苏京墨的自欺欺人了,转而提起了别的话题,“有空多来看看我还有耀耀,耀耀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他最听你的话了,多来陪陪他,好吗?” “嗯。”苏京墨点了点头,“会的。” “还有,别告诉你妈,懒得理她。”许忆揉了揉眉心,看起来很疲惫。 “小姑姑——” “打住,不要提当年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原谅你父亲的。” “那耀耀父亲呢,他还是不回来吗?” “别提那个人了,他现在能记得宋耀是他儿子我都谢天谢地了。” “小姑姑,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他。” “怎么,想问我为什么拖到现在都不和他离婚?” “嗯。” “小墨,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的……我虽然现在不爱他了,但是我还是恨他,可能等到不恨的那天,我才会放手吧。” “为什么恨他还要和他在一起?他把你害得这么惨。” “小墨,你年纪还小,感情的事不是这么算的。” “我只知道,他的唯一继承人只能是宋耀。” 许忆轻轻的笑了,“有你在,我是不操心这个的,他总要顾及苏家的。” “小墨,不用替我不值,我自己选的路,哭着也会走完的。” “一条路走到黑有什么用,你现在回过头,我还站在你的身后……苏家也是。” “你太天真了小墨,苏家不会永远站在我身后的。所以,你明白吗?你必须得继承苏家,这是你逃脱不了的责任。” “我知道。” “你记住,任何不利于你继承的事情都不要做,明白吗?” “小墨,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父亲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好吗?” “我知道的。” 许忆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身体有点儿受不了,坐下来缓了一会儿。 “小姑姑,注意身体。” 苏京墨看出来了,心里的担忧根本止不住。 “知道了,小墨真是长大了。” 许忆欣慰的笑了笑。 “好了,天不早了,留下来吃个饭吧。” “不了,我出来的时候没跟他们说。” 许忆点了点头,“那去跟耀耀说一声吧,这孩子,盼你来盼了很久。” “嗯。” “对了,你那个同学,帮我问一下,他下周六有没有空。” “下周六?下周六是二十号,不是耀耀的生日吗?” “没事儿,毕竟也是你的同学,多个人,也热闹一些。” “我会告诉他的,” 苏京墨点头算是应下了。 “但是,至于沈灼来不来就不是我能管的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花心凤凰男14 周一上午,沈灼刚回到班里,就发现了气氛不太对。 “沈灼,你真的要走了吗?” 沈灼的前桌林静雯转过身来问他。 沈灼点了点头,“我刚才已经和班主任说过了,一会儿我就收拾东西换班了。” 徐成也在,听他这么说,没忍住真情流露, “你别说我们当了这么久的同桌,你突然要走,我还是很舍不得你的。” 林静雯也点了点头。 “你这次不也进步了很多,我相信你,我们很快就能在一班相见的。” “我也相信你。”这句是对林静雯说得。 林静雯轻轻的“嗯”了一声。 徐成“哈哈”两声,从沈灼书洞里帮他把书拿出来,“算了,我没这么大的决心。” 沈灼接过徐成手里的书放进自己的书箱里,“好了,应该就这些东西了。” 沈灼抱着箱子出去的时候不少人看,沈灼走了,意味着他们班里要来一个新的同学。 这种制度已经很久了,所有人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毕竟,从他们班直接跳到一班的,确实只有沈灼一个人。 沈灼走了半截,迎面走来两个人。 颜无双和苏京墨。 颜无双首先过来帮他拿东西,“欢迎你来一班,沈灼同学。” 沈灼怎么好意思让一个女生帮他拿东西,推脱半天,苏京墨看不下去,把他的书包接了过来,然后扔给颜无双两本课本。 “谢谢颜同学。” 颜无双抱着两本书,“我说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们以后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我还是一班班长,不用跟我客气。” 苏京墨背着书包站在一边,“我说两位,可以走了吗?” “走了走了,你着什么急啊,也不怕吓到新同学。” “他?他胆子可大得很。” 苏京墨莫名来了句,颜无双一时有点儿没听懂。 沈灼拿肩膀撞了撞苏京墨,“感谢京墨同学帮我拿书包,我们快走吧。” 苏京墨这下才闭嘴,不说话了。 颜无双走在后面,看两个人越走越近。 “我不懂,我现在真的有点儿不懂了。实话告诉我,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认识?” “啊?不知道啊。” 两个人同时回头,异口同声道。 颜无双:“……” 沈灼总算是进了一班的门,也如愿以偿的摸到了一班的门框。 然后时不时的看一眼身后的苏京墨,生怕他把自己的书包扔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 还没进门,苏京墨就被同学叫走了,说是班主任找。 他颇为紧张的偷偷问颜无双,“你说哪个是苏京墨的位置啊?” 颜无双指了指靠窗第三排,“诺,就是那里了。” 沈灼看到苏京墨同桌的位置已经摆满了书,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来苏京墨一直不答应的原因就是因为有同桌了啊! 他欲哭无泪,“苏京墨有同桌啊!那为什么白老师说没有。” “同桌?没有啊,那都是苏京墨一个人的书。” 沈灼又满血复活了,“这样啊原来是。” “你在开心什么啊?” 颜无双见他喜笑颜开。 “没事儿啊,”沈灼神色自然。 然后颜无双就看到沈灼径直走向那个位置,然后把自己的书放在了上面。 “沈灼,哎?算了,你书在这里先放着也行,我们班那个东西还没搬。” 颜无双妥协道。 “不是啊,我就坐这里啊?” “你坐这里?” 颜无双怀疑自己幻听了。 然后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苏京墨从后面出现,把沈灼的书包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颜无双你怎么还在这里站着?一会儿班主任就过来了。” “啊?不是,你,你们?怎么回事?” 颜无双的手指了指沈灼又指了指苏京墨。 沈灼长臂一伸,揽住苏京墨的肩膀,嬉皮笑脸道,“我和京墨可是早就约好了,我现在重新介绍一下,沈灼,苏京墨的新同桌。” 颜无双宛若收到了巨大的冲击一样,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苏京墨伸手把沈灼搭在他身上的手打下来,“别胡闹了,”然后对颜无双说,“他提前跟我们班主任商量好了。” 颜无双:“?”这是白老师的问题吗?问题不是你竟然同意了吗? 看着两个人将自己视若无物的开始说话,颜无双突然开始起了这个世界的真假。 沈灼什么时候跟苏京墨关系这么好了? 班里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看到沈灼坐在苏京墨的旁边,脸上也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对此,沈灼对外的说辞是他自来熟,强行苏京墨跟他做同桌。 大家的关注点显然都不在这里,纷纷感叹起现实的魔幻。 沈灼也难以置信,苏京墨平日里到底是有多么的不近人情,跟他当个同桌这件简单的事情,就能随机吓死一个路人。 一开始大家对于沈灼的到来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但是苏京墨在前,大家到没有多么排斥他,加上沈灼看谁都笑,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学习又认真,后来都渐渐接纳了他的存在。 从早上开始,天就阴沉沉的,窗户外渐渐出现了一些细细密密的雨丝,沈灼站在窗台边上往外看,一边喃喃自语,“完蛋了完蛋了”。 沈灼回到座位,某人正在老神神在的写卷子。 沈灼看了一会儿,觉得心痒痒,于是凑过去问,“苏京墨,你带伞了吗?” “没有。” 他有司机来接,带什么伞? 再看沈灼,大呼“完蛋”把自己摔到了桌子上,“我也没带伞,看来今天得淋着回宿舍了!” 苏京墨扭头看窗外,雨不是很大,淋也淋不出什么问题。 但是这种天气,身上潮乎乎的,倒是很容易感冒。 他还没开口,沈灼的前桌听他说话把头转了过来,盛情邀请他,“你跟我打一把伞回去算了,反正我们顺路。” 苏京墨默默的低下头,继续写题,耳朵却想听听沈灼要说什么。 沈灼一想苏京墨也没带伞,没急着答应,“没事儿,我记得一楼大厅也有伞,走得时候从那里拿一把就好了。” 他前桌点了点头,“也是,不过你得早点去,我估计那些伞不够我们用的。” “放心,雨不大,怎么也能回去的。” 沈灼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临近放学,雨越下越大,大有一股把今年夏天少下的雨全都下完的趋势。 于是,沈灼刚一下课,就甩下苏京墨抛到了楼下。 苏京墨懒得跑,就慢吞吞的跟在后面。 等他下楼的时候,就看到沈灼拿着一把黑伞站在楼梯口东张西望,刚一见到他,就冲着他挥手,嘴里还喊着他的名字。 幸好雨下大了,楼梯上吵吵嚷嚷的,没什么人关注他们两个。 “我跟你说,得亏我跑得快,这可是最后一把伞了。”沈灼把伞抖开,一边夸赞自己的丰功伟绩,“这样吧,我先把你送到大门口,然后我再回宿舍,可以吧?” 下一秒,伞被撑开,伞面上的窟窿瞬间无处躲藏,密密麻麻的,沈灼的心跟着一起凉了。 苏京墨几不可查的笑了笑,嘲讽道:“这把伞还挺好的,能沉浸式体验伞里下雨。” 沈灼气急败坏,“你小心舔自己嘴唇被自己毒死!” 眼看,同学们一个个撑起自己颜色形状各异的伞,器宇轩昂的往外走,沈灼简直望眼欲穿,然后看了一眼身旁的只会说风凉话的苏京墨。 苏京墨只是单纯的想损他一下,看他一脸挫败,刚想说自己可以让司机送一把伞来。 结果,沈灼的前桌又出现了。 “你们两个还在这呢?算了,我们两个撑一把回去,给你这把。” 沈灼感激涕零,“谢了兄弟!” “这有什么,不用跟我客气。” 沈灼拿着伞目送两个人离开,然后扭头对又不知道在生什么气的苏京墨说:“我们也走吧,苏大爷?” 苏大爷瞥他一眼,然后就往前走。 沈灼笑了笑,任劳任怨的跟在后面。 雨声打在伞面上,声音很规律,两个人被拢在黑伞的阴影之下,空气在伞下的空间里缓慢流通着。 沈灼对于攻略任务也不是毫无头绪,他之前可是细心钻研过让人好感上升的几个小细节。 此刻他有意无意的把伞偏向苏京墨这边就是现场实践。 效果非常显著,苏京墨时不时的就往这边看。 沈灼笑着问他,“怎么了?” 苏京墨的目光落到他的左胳膊上,突然说,“伞给我。” “嗯?”怎么跟他想象中的剧情不一样? 伞被苏京墨骨节分明的手接过去,然后刚正不阿不偏不倚的直直的竖在了两个人的中间,保持着绝对的平衡,一点儿都没偏。 沈灼:“……”有时候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苏京墨都直男成这个样子了,竟然能和原主结婚,真的,他真的不是很懂。 有时候也是很想把原主揪出来问个明白。 两个身量不小的男生打一把伞,那把不小的伞显然不是很够看,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沈灼趁机往苏京墨那边凑了凑,又担心被苏京墨打出去,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一个很近但是还算安全的距离。 “你觉不觉得其实下雨天还是很有氛围感的?” “不觉得。” 沈灼:“你不喜欢下雨天?” 苏京墨:“嗯,我讨厌下雨天。” 这么外放的情绪表达,看来是真的不喜欢。 沈灼默默闭上了嘴。 很多人觉得他跟苏京墨很熟,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苏京墨只是懒得跟他计较这些。 他一点儿都不了解他。 苏京墨把自己围的铜墙铁壁似的,密不透风。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花心凤凰男15 “给你,”苏京墨将握在手里的伞柄递给沈灼,与此同时,从天而降的黑伞撑在他的头顶,把他完全罩在伞下。 沈灼点了点头,和苏京墨挥手再见,然后站在原地看着苏京墨离开。 雨打在车窗上连成片,模糊了窗外的景色,苏京墨只能隐约看见那人举着伞站在那儿的身影。 “少爷,今天夫人让我告诉你,她今天不回来,让你自己吃饭。” 苏京墨回过神来,反应很平淡,“知道了。” “少爷刚才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这种天淋了雨可是要感冒的。” “不是什么大事儿。” 苏京墨继续看向窗外,景色已经变成了一团团的飞速移动的色块。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他心想。 饶是走得小心,沈灼回到宿舍的时候还是湿了半边肩膀和裤脚,他狼狈的蹿进宿舍,在门口甩了甩伞上的水,放到了宿舍门口,打算明天再给人家送回去。 他舍友早就回来了,见他回来,互相打了个招呼。 自从他换了班,舍友也一起换了。 他和人家不熟,但大家话都不多,宿舍里很安静。 沈灼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坐在桌前,拿出手机回了下沈柔女士的消息,看了一下猫粮的路线,然后戴上耳机,扣上手机,开始做题。 刚做了没一会儿,沈灼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语气相当之阴阳怪气“呦,我们沈大学霸又开始学习了?” 沈灼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回头一看,竟然是杜琼。 “我学不学习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来我们宿舍干什么?” 沈灼对杜琼的印象实在是不算好,只是没想到宿舍都换了,还能碰到他。 杜琼没回答他,反而是走到了另一个舍友的身边,“喂,我要的数学笔记在哪呢?” 他那个舍友性格内向,人也老实,听杜琼这种颐指气使的语气也看不出来生气的迹象,温吞吞的从床上爬下来,“你等我一下,我这就给你拿。” 杜琼回这时头给了沈灼一个颇为挑衅的眼神,“怎么?只许你自己学习啊。” 沈灼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想着把自己手头上的作业写完。 杜琼见自己被忽视,心里不满,他从沈灼舍友手里一把把笔记给抢了过来,翻了几页,不一会儿就眉头紧皱,声音陡然提高,“不是吧你,你这写得什么呀?” “不是……我后面都有对应的题,而且我都跟你说过了,我自己写得你不一定能看懂……”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嘲笑我看不懂是吧?” 杜琼把他的笔记给举了起来,然后猛然朝着垃圾桶砸了过去,“什么破玩意儿,我还不想看呢!” 被人爱惜的好好的笔记“砰”的一声砸到了垃圾桶里,宿舍里的几个人都被这声响吸引了注意,但是没有人说话,笔记的主人瞪大了双眼,“你干什么!你怎么这样……” “杜琼,你别太过分!”沈灼看不过眼,起身站在了自己舍友身边,“人家好心借给你笔记,你别不识好歹行吗?真是给你脸了。” 杜琼对上比他高出一截的沈灼,气势上平白弱了一截,他勉强提起胸膛,“我怎么了?我就这样!你怎么管这么宽?除了你,你看别人有意见吗?” 沈灼看了眼其余舍友,已经恢复正常,忙着干自己的事情了,丝毫不关心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都见怪不怪了。 被丢掉笔记的舍友站在他旁边,看了杜琼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沈灼……你别管,我没事儿……” 看起来确实像他在多管闲事。 但是,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最好现在就捡起来。” 沈灼向前走了两步,一字一句说。 “你捡不捡,别怪我不客气。” “沈灼你!我不捡,你让他自己捡起来!”杜琼伸手去指对方。 沈灼见舍友还真想自己去,一把拉住他,“谁把你的本子扔的让谁去。” 杜琼瞪大了双眼,脸色难看了起来,他咬着牙,恶狠狠的说,“我告诉你沈灼,你惹到我,你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捡起来!” “你……”杜琼后退了两步,“我我,我捡,我捡还不行吗。” 杜琼走到垃圾桶前,忍着恶心,把手伸了进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个沾了脏东西的笔记本扔到了舍友桌子上。 沈灼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被他舍友拉住了,他摇了摇头,“没事儿的……谢谢你沈灼。” 杜琼走了,舍友自己拿了张卫生纸小心翼翼的擦着自己的笔记本。 厚厚的一个本子,他打算从高一用到高三的,仔细爱护的本子,现在后面的封皮连带着几页都被不知道什么水给浸湿了。 他一边心痛,一边用纸巾蘸着上面的水渍,做着亡羊补牢的无用之功。 沈灼看在眼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样子杜琼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对他这个舍友了。 “许一康,你下次别这么惯着他,总不能任由他这么欺负你。” 许一康点了点头,“刚才真的谢谢你沈灼。就是我担心他会找你的麻烦……” 沈灼摇了摇头,“没事儿。” 沈灼之前也不是没碰到过这种状况,只不过每次他都是费力不讨好的那一个,这次见到一个看起来好像还有药可救的,心里感到一阵欣慰。 他之前听说过,许一康的家庭状况不太好,可能比他还要差一些,性格又软,没少受人欺负,让他自己出头,只会遭到变本加厉的欺负,他能帮就帮一点儿。 他上铺对他这种行为嗤之以鼻,私下里跟他说,“沈灼,我劝你还是少多管闲事比较好,许一康就是这么个软弱的性子,你让他硬他也硬不起来。” 沈灼态度很乐观,“给人家一点儿改变的时间。” 他上铺没忍住发表恶评,“你怎么跟个圣父似的?这光环快要刺瞎我的眼了。” 沈灼耐心纠正,“不是圣父,这叫见义勇为,互帮互助,团结友爱。” 上铺耸耸肩,“你别管,反正我只知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个铁石心肠的人最起码不会被背刺。” 沈灼挑了挑眉,平静道:“好人总是不好当的。” 苏京墨转天从别人嘴里听说了,倒是没什么别的反应。 正巧沈灼过来戳了戳他,“兄弟,借在下笔记一用。”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苏京墨嫌弃吧啦的把笔记递给他,无奈道。 “怎么?难道我们不是好兄弟吗?”沈灼一脸不可置信的问。 “少得寸进尺了,谁跟你是好兄弟。” “某些人少口是心非了好吗?”沈灼笑着打趣他,“来来来,让我来仔细的膜拜一下学神的笔记。” 苏京墨伸手按住他的笔记,“爱看看,不爱看就还我。” 沈灼上身趴在桌子上,笑得非常殷勤,伸手护住自己刚借到的笔记,“别别别,有话好好说,我看看看。” 两个人这般旁若无人的拌嘴,班里人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都已经开始见怪不怪了。 “下午放学我想去学校附近那个书店买资料,你有什么推荐的?” 沈灼开口。 “数学?” “嗯。” “这样吧,我给你写下来,你到时候对着书名找就可以了。” 苏京墨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草稿纸,想了几秒,写下了几个书名。 沈灼拿过来一看,都是他没怎么听说过的书,但毕竟是苏京墨推荐,他表示非常的信任。 “兄弟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唯有……” “滚。” “好嘞。”沈灼还趴在桌子上,把手团成一团,从苏京墨的桌子上滚到自己的桌子上。 苏京墨斜他一眼,没说话,嘴角却严谨的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老师来了!” 坐在门口的情报人员给班里的同学们通风报信。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闭嘴,沈灼默默直起身,坐得很端正。 苏京墨往他那边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倒是很会装。 他在心里评价。 “这节课我们来一个欢乐的小测验怎么样?” 白佳楠站上讲台,听着下面的满地哀嚎,心满意足的把卷子分了下去,让他们自己往后传。 “这都是这周第三次测验了老师!” “老师——” “清汤大老爷——” “好了啊,都给我收收心,距离上次月考已经过去两周了,还有不到两个月,我们就期末考试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到时候别过年哭丧着脸就回去了,不好看知道吗……” “等你们到了高三就知道了,现在累一点儿都是为了高三打基础,你们就能轻松一点儿。” 白佳楠在上面说,沈灼在下面和苏京墨小声说,“白老师上次还说高三比我们累多了,让我们珍惜高二的生活。” 苏京墨伸手把卷子接过来,往后传,侧身说,“真是难为你,还能记这么清楚。” “那当然了,我可是非常向往高三的。等到了高三,你说我们会不会忙得没有时间说话?” 苏京墨垂下眼,轻声说,“可能吧。” 测验的时间过得很快,苏京墨下了课,把之前自己姑姑嘱咐自己的事情跟沈灼说了一下。 “嗯……我就不去了吧,我又不熟,去了怪不好意思的。” “行。我跟她说一声。” 苏京墨手指在手机上噼里啪啦的打字,沈灼就支着脑袋看他。 他无意间提起的话,让他危机意识陡增,仿佛死亡倒计时又不声不响的开始了,跟现在的苏京墨相处的时间真是越来越少。 于是他说,“苏京墨,那你下周末有空吗?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 正在打字的手顿住,然后把信息发了出去,苏京墨抬头看他,“可以。” “那……我们到时候手机联系?” “嗯。” 于是沈灼志得意满的存上了苏京墨的联系方式。 进展+1。 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花心凤凰男16(修) —在、干、嘛? 沈灼在对话框删删减减,觉得都不合适,犹犹豫豫的做了最终的决定,鼓起勇气发了出去。 沈灼握着手机,脑补苏京墨可能会回他些什么东西。 过了两分钟,一个句号弹了出来,配合苏京墨全黑的头像,生动形象的展示了什么叫做沉默是金。 沈灼不死心,誓要发消息骚扰他。 —沈灼:你在干嘛呀? 苏京墨这次回得倒挺快的。 —别给我发这么恶心的消息。 —下来上体育课。 沈灼瘪了瘪嘴,讪讪的下楼了。 “苏京墨!给谁回消息呢这是?”宋涯站在远处问。 苏京墨收起手机,“没有。” 心里却在想, 不知道他上体育课的空隙,沈灼又自己在发什么疯。 宋涯摸不着头脑,打球打的好好的突然掏出个手机来,还莫名其妙的笑,真的是非常奇怪。 “沈灼这次怎么没跟你一起?” 宋涯突发奇想。 “什么?不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正当宋涯感叹苏京墨还是那个苏京墨时,没发现苏京墨的眼神飘忽不定的往教学楼那边瞥。 “我跟你说,我听说我们学校的那个张强要找沈灼的麻烦。” 宋涯把球抱在怀里,突然说。 苏京墨皱起眉,“张强是谁?和沈灼有什么关系?” “还能是谁啊?情敌呗。就是那个家里干房地产,开了一个小公司的张志他儿子。” “张志?” 苏京墨想了半天才把名字跟记忆中一晃而过的脸对上号,不解道:“他一个暴发户怎么在我们学校这么嚣张?” “人家虽然做生意是次了点儿,但是关系还是可以的,我们学校副校长是人家叔叔,都睁一眼闭一只眼。” 宋涯轻飘飘的感叹,“沈灼这下子要吃点儿亏了,张强这个人睚眦必报的很,下手也脏,我听说他之前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小混混。” 苏京墨的思绪仿佛被拉到了那天晚上的小巷子里,于是冷笑了两声。 “怎么了?你怎么突然笑得这么渗人?” 宋涯站在苏京墨身边,觉得气温都低了两度。 “哎?说谁谁到了,那个就是张强。” 宋涯拉了一下苏京墨的袖子,给他指了指远处的一个皮肤很黑,穿着荧光粉色球鞋的人。 “我也不是很懂,人家女生根本就不喜欢他,非要找沈灼的麻烦干什么?” 宋涯给沈灼发消息的时候,沈灼已经溜溜达达的到了操场上了。 什么吗?突然又不让他下来了。 沈灼往远处看,看到了苏京墨和站在一边的宋涯,他心说,肯定是苏京墨那个家伙让宋涯这么发的。 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的时候,一张气势汹汹的黑脸就挡在了沈灼前面。 等认出来是谁的时候,沈灼都觉得无语了。 “不是吧兄弟,你没完了?” 张强黑着脸,“是不是你跟她说的我坏话,要不然她现在怎么不理我了?” 沈灼一脸问号,“不是,人家女孩子不喜欢你,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找外界因素之前能不能先找找自身的问题?做人别太自信。” “我不管,肯定是你的错,要不然她早就答应我了。” “莫名其妙,我没空跟你在这里大嘴炮,还有人在等着我打球呢。” “打球?等一下!”张强拦住沈灼,“上次我找人堵你,是我不对,但是……你敢不敢跟我堂堂正正的比一场?我要是输了,我就心服口服,再也不找你的麻烦了。” 沈灼被气笑了,“堂堂正正?你还是自己一边儿玩去吧。”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张强身后的几个小弟上前围住沈灼,大有今天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架势。 “张强,你还真把学校当成你家了,你就不怕我报警抓你?” “报警?你大可以试试。”张强咧开嘴笑得很是嚣张,“我告诉你,你今天就算是再被我打伤一次,我也有的是办法,早点儿认清现实好吗?你家里什么状况,别人不知道,我难道还不知道吗?” 张强欣赏了一下沈灼惊讶的表情,露出一个恶劣至极的笑,“你也有这么一天啊,你说,万一我哪天不小心找到你家里去了该怎么办啊?到时候大家就都知道你沈灼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了。” “你!” 沈灼的心沉下去,想到了上次跟他到了自己家附近的几个人。 他第一反应是沈柔女士自己在家会不会有危险。 他攥紧了拳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你要说大可以去说,我可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的家庭状况。” “真的不在乎吗?连你那个瘦瘦小小的妈也无所谓吗?” 沈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喉咙发紧,“你!” “怎么样?要不要比一场?” 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比一场这么简单。 到时候,打球有个磕磕碰碰的岂不是很正常,一不小心瘸了岂不是也很正常? 张强笑得仿佛已经看到沈灼狼狈的躺在地上哀嚎了。 沈灼看出他没安什么好心思,“你这个样子,她是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 “那你放心,总之,她以后都不会再喜欢你了。” 在张强心里,沈灼俨然已经是个废人了。 学习再好有什么用?不还是一点儿背景都没有,只能任他拿捏?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 沈灼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突然咧开嘴笑,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大哥,算计人能不能别这么明显,心思哪怕稍微藏一藏呢。 看沈灼不说话,张强笑得更加放肆了。 沈灼不动声色的搓了搓手,淡定道:“张强,你确定吗?我告诉你这可是学校,万一我到时候有什么问题,我可是会在学校里大闹一场的,到时候场面可能就会不那么体面了。” 沈灼想起自己之前听说过的事情,张强总归是要顾忌一下他叔叔的面子,不管怎么说,先给他自己拖延一些时间。 听他的话,张强果然犹豫了。 沈灼在思考对策的时候,不经意的一瞥,远远的他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怎么?你要上去帮忙吗?” 宋涯明知故问,他知道苏京墨一向不爱多管闲事,这次应该也是一样的,他就只用站在这里看好戏就行了。 苏京墨压根没听见他说话,只看着不远处,变故发生的很快,刚刚沈灼还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眼下却突然笑起来了,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苏京墨的心头,就见张强已经挥出了拳头,显然是被气急了。 沈灼计上心头,突然转变了策略,谁知道张强这么经不住逗,刚嘲讽了他两句就受不了了,搞不懂。 张强挥手,让小弟们把沈灼团团围住,“你有胆,你看今天谁来敢救你,惹到我,你算是玩完了。” 沈灼的心高高的提起又被重重的砸下。 苏京墨来了。 他走到了沈灼前面,笑眯眯的问张强,“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后来一步的宋涯站在沈灼身边,看着魂不守舍的他,“行啊你,还能使唤的动苏京墨给你出头……” 再看张强,显然被突然出现的苏京墨吓了一跳,“苏……京墨?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真不知道这操场也成了你家的了。” “哈……别开玩笑了,”谁不知道,这操场是苏家出钱翻新的。 张强在心里叫苦不迭,他哪里惹得起苏京墨这尊大佛,他家里还跟苏家有个项目的合作,能不能顺利进行下去,都得看人家的脸色。 “我刚才没听错的话,你要对我的朋友干什么?” 苏京墨特地把“朋友”两字的音咬的很重。 张强人都不好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几个小弟,都在装鹌鹑,之前也没人告诉他,沈灼跟苏京墨关系这么好啊?不是说沈灼一直倒贴,有钱人都瞧不上他吗? 宋涯站在一边看戏,淡淡的添油加醋,“我刚才看那个不客气的样子,怕是要动手欺负同学哦。” “哪有的事儿,只不过是善意的邀请沈灼同学跟我们一起打个球而已。”张强脸上堆笑。 “那意思就是我胡说咯?”宋涯笑眯眯的。 张强真的恨不得把宋涯那个嘴给他缝上,但不巧的是他宋涯都惹不起。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强,我觉得,关于你还有你们家里的人品行都有待考察,总之你好自为之,我们走。” 苏京墨眼神很冷,说出的话更是让张强当场愣在原地。 什、什么意思? 沈灼强行压下自己的嘴角,装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跟着苏京墨走了。 “怎么从刚才起就一副这个样子,我帮了你,你该怎么谢我?” 苏京墨问他。 “啊?刚才谢谢你。” 苏京墨瘪了瘪嘴,显然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你不用担心,他以后肯定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宋涯拍了拍沈灼的肩膀,说,“苏大少都放话了,你就放心吧。” “嗯。” 见他这副样子,两人也没再说别的。 宋涯走了。 “苏京墨,我好像没什么能还你的东西。” 沈灼终于说。 苏京墨松了口气,玩笑道,“不是你自己说的,以身相许吧?” “……” 沈灼眼泪汪汪的看他,苏京墨又马上改了口,“逗你玩儿呢,别当真!” 沈灼一下午都蔫蔫的,苏京墨倒是不习惯了起来。 平日里叽叽喳喳的聒噪个不停,总不能是被张强吓到了? 一个大男人,至于吗? 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苏京墨还是善良的安慰他,“你要是真不喜欢张强,开除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反正这个学校,苏家是最大的投资商,一个小小的张强,也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开除?这么豪横的? 沈灼摇了摇头,善解人意道:“别,不要因为这个影响你们家的生意。” 苏京墨心生怜爱,“不用怕,他们家和苏家还差得很远呢,以后他要是还是不识好歹的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 “那是不是说明,你现在把我当成你的朋友了?” 沈灼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苏京墨咳嗽两声,“随你怎么想。” 耶斯! 果然没有一个男的可以抵抗的住示弱这一套,就连苏京墨这种冷面大魔王也不例外。 至于张强本人,他可得好好的想想该怎么整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花心凤凰男17 沈柔女士见他回来先是关心了一番,然后紧张兮兮的问他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 沈灼高深莫测的摆了摆手,言明其实是自己另有打算。 “要我说你要不还是搬回来住,一周只有周末能看到你,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沈灼无奈,说:“妈——我才住了两周多的校,我相信你,肯定慢慢就能适应的。” “行了,小兔崽子,没我管着你,指不定多开心呢。” “怎么这么说呢,我可是特别特别需要您的!”沈灼捏着沈柔的肩膀,一边逗她,“您这么人美心善的超级大美女,我巴不得每天都看到呢!” 沈柔笑的时候,眼角会荡出细细的皱纹,她最受不了听这种话,“行了你,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么油嘴滑舌的。” 沈灼看她笑,“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您别不相信!”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一定让你回来。但是,我是说但是,万一你住的不开心,就回来好吗?” 沈灼短暂了愣了一下神,然后笑着答应,“那肯定的。” 沈柔放下心来,“别傻站着了,我跟邻居大姐学了几个菜,你一会儿尝尝怎么样。” 沈灼点点头。 沈柔女士之前一直干的事体力活,但是她现在年纪慢慢上来了,总想着学点儿手艺,以后干点儿别的事情。 在昏黄的灯光下,沈灼和沈柔面对面坐着,小小的桌子上被几盘实验菜品挤满。 “我试了好几次,都感觉不太对,这个是我做得最成功的一次,你尝一下怎么样?”沈柔指着桌子角上那盘卤味。 “你说我之后不在那里干了,去摆个小摊子是不是也挺好的?” 沈柔一边期待的等着沈灼的回答,一边试探性的问。 沈灼低下头,沈柔女士在原主的记忆里占比其实很少,甚至于每次出现永远都是一副灰扑扑的样子,不难看出,原主其实一直都从内心深处看不起沈柔。 但是,沈柔却给了沈灼之前从未体会过的亲情,他只要看到沈柔为了生计奔波的样子,就止不住的心疼。 没什么人关心他,所以格外的珍惜这段算是缘分的经历。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宁愿沉在虚拟世界里,很多时候现实想要的往往都得不到。 沈灼强忍情绪,尝了一口,他眼睛亮了亮,瞬间给出了高度评价,“好吃!”看出沈柔的不自信和忐忑,他又接上了沈柔刚才说的后半句话,“何止是摆摊,我觉得开店也是早晚得事儿,开店!马上开店!” 沈柔被夸得眉眼弯弯,“真的吗小灼,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这还是你外婆之前交给我的秘方,只不过离我印象里的味道还是差了一点儿……” “妈——我们过年回去看看吧。”沈灼抬眼看她。 他能感受到,沈柔现在非常的想家,想念她的家。沈柔离开家的时间已经长到,在原主的记忆里只剩下了对外婆的极模糊的印象了。 沈柔却犹豫了,“也没什么好值得回去看的,你知道的,我一回去,街坊邻居什么的都会知道……我怕他找到我。” 沈灼低头沉默,良久,才说:“妈,这么多年了,他早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们快去快回,还有,我现在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了,我可以保护你!” “也是,我前几年听说他进监狱了,这么短的时间应该还没有被放出来,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就快去快回。” 两个人迅速的敲定了会老家的事宜,沈柔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别想了妈,碗我洗就行了,你先睡觉。” 沈灼把沈柔按下,自己收拾完,回到了房间。 房间还是一个房间,他的心境却发生了变化。 他最开始只想要活命,但他现在有了一个小小的愿望,他想要让沈柔女士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平安顺利健康的过完后半生。 等任务结束,他就找一个小地方过平静的生活,任务如果失败了也不要紧,在他走之前给沈柔女士留下点儿东西。 苏京墨上次跟他说得生日宴拒绝之后,他就没再提起过,倒是宋涯,出乎意料的给他发了消息,邀请他去聚会,还特别强调了,苏京墨也去。 沈灼答应了。 宋涯还特地强调了不要告诉苏京墨,给他一个惊喜。 沈灼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可以作为惊喜出现的人了,但是宋涯既然这么说了,自己先不告诉苏京墨也可以。 他记得苏京墨的生日也差不多快到了,那个时候苏京墨可能就要出去比赛了,他正好买了礼物过去,提前给他庆祝了当成。 沈灼还是第一次给别人挑礼物,严格意义上来说,苏京墨也算是沈灼在这个地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沈灼在购物软件上看来看去,没有看到合适的,就想着到时候去线下店找一找。 除了宋涯给的地址不太好找,一切都还挺顺利的,沈灼拎着礼品袋站在一家装饰非常低调的会所前,但能看出来,来这里的人全都是非富即贵。 沈灼穿了一个白色卫衣,正中间一个大大的红色的英文字母“good”和感叹号,外面风大,他还在外面套了一个网购的价值五十块钱的黑色外套,从上到下看起来跟这种地方没有半点儿关系。 沈灼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他没想到的是,因为穿得太简单,差点儿被拦在门外。 任沈灼好说歹说,那个保安就是不相信,逼得沈灼差点儿给宋涯打电话,还好颜无双及时出现,把他带了进去。 颜无双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亮晶晶的长裙,又看了看沈灼的穿着,“不是吧,你就穿这个来?怪不得人家拦着你。你不会不知道这是我们私底下给苏京墨过生日的聚会吧?” “啊?”沈灼露出一副迷茫的神情。 “不是吧?你真不知道?” 沈灼诚实的摇了摇头。 “完蛋了完蛋了你,对了,我问你,你来这件事苏京墨知道吗?” 沈灼又摇了摇头。 颜无双的脸色慢慢的变难看起来,“别告诉我,是宋涯那个混蛋让你过来的。” “额……这个还真让你猜中了。” 沈灼提了提自己手里的袋子,“不过我带了礼物来。” 颜无双脸色这时才稍微好了一些,“算你还不算太傻。” “不过,苏京墨的生日不是还有一个星期吗,为什么提前这么久过?” 颜无双疑惑地看了沈灼一眼,“你从哪里知道的苏京墨的生日是在下周?” “度娘。”沈灼诚实道。 “度娘你也信,实际上明天就是苏京墨的生日,要不我们怎么都来了。” 颜无双看着沈灼,叹了口气,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纯粹是被宋涯给坑来的,还是有点儿于心不忍,“听我的,你先别进去,等到时候苏京墨来了,你跟他一起进去,让他们以为你和苏京墨是一起来的,还有这个礼物你最好是私下给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相较于宋涯,颜无双的这番话,简直是善良极了。 沈灼也能看出来她是什么意思,“我明白,谢谢你。” 颜无双也看出沈灼并没有她这么说而恼怒,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一些,沈灼是没那么有钱,倒是比她之前认识的一些男的都有风度。 “你也别怪他,他有时候是有点儿让人难以理解的。” 颜无双还是选择了替宋涯找补两句。 沈灼倒是理解,毕竟颜无双和宋涯他们算是从小到大的友谊,不值得为了他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那我先进去了,苏京墨刚才就说在路上了,这会儿也应该快到了。” 颜无双拎着裙子进了包间,沈灼则找了一个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地方,给苏京墨发消息。 只是那边迟迟没回,沈灼猜测估计是快到了,没来得及看手机,他闲的无聊,索性就倚在墙上静音刷起了视频。 身后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浑然不知。 苏京墨站了好一会儿,发现沈灼还没发现他,忍不住出声提醒他,“沈灼,你怎么自己站在这儿?” 沈灼被吓了一跳,看到是苏京墨,没忍住轻飘飘的给他来了一拳,“这不是来给你过生日吗。” 拳头落在他的胳膊上,一点儿都不疼,倒是苏京墨听沈灼这么说,他瞬间就懂了。 “宋涯把你诓来的?他是不是还说,不让你告诉我?” “哎,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俩串通好了?” 苏京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人的也同样给了沈灼一拳,“去你的。” “我刚才碰见颜无双了,要不是她告诉我,别说知道这是你的生日宴了,我估计连门都进不来。” 沈灼瘪了瘪嘴,看起来委委屈屈的。 苏京墨也没安慰他,反而问,“那是说,你连礼物都没给我准备?” 面对这么明目张胆的要礼物行为,沈灼突发奇想的想逗逗他,“哎……要是知道是你的生日,我肯定是会给你准备的。” 苏京墨一开始不相信,怀疑的看了看他,没在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就又去看他的手,两手空空。 沈灼刚想开口跟他说礼物放在前台了,苏京墨就甩开他,走了。 “不是,真生气了?你别走啊……等等我!” 沈灼快步跟上苏京墨的脚步。 苏京墨虽然有点儿生气,但还是放慢了脚步,和他一起走进了包厢。 他们一进去,吵闹的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花心凤凰男18 宋涯首先站起来,笑着迎接,“京墨,你可算是来了,我们大家都等你半天了。” 宋涯身后是同样站起来的人,一眼看过去,有男有女,并且看起来都是年纪相仿的样子。 苏京墨没理他,直接跟沈灼说话,“你待会坐我旁边就行。” 宋涯心里一沉,这是知道了,故意给他颜色看? 宋涯重新扬起笑脸,跟刚看见苏京墨身后的沈灼似的,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向着在场的人说,“京墨就不说了,大家都认识,不过我可得给你们介绍一下今天这位,我们苏大少的朋友,沈灼,同样也是一班的大学霸……” 在场的人说是苏京墨的朋友,但也说不清有多少假意又有多少真情,他们看到苏京墨的态度,心里明白,这是算入了他的眼的人,那他们说话办事就多少得掂量一下。 颜无双斜靠在沙发上,冷眼看着这一切,说实话,她也没想到,两个人的关系竟然好到了苏京墨在他们面前也要护着沈灼的程度。 过了一会儿,有人端着酒杯坐在了颜无双旁边,张口就是向她打听沈灼这个人。 “无双姐,你认识他吗?” 颜无双兴致缺缺的看她,林佳佳,林家的大小姐,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是真的很感兴趣了,不然凭借她们的关系,想来也不会直接这么过来问他。 不止是她,在场的所有人估计都以为沈灼是个低调无比的富二代。 颜无双不想多说,“认识,我也在一班。” 林佳佳也不是真的傻白甜,“我当然知道无双姐也在一班了,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她凑近颜无双,小声问。 心里却止不住的犯嘀咕,这个总该告诉她了吧。 颜无双想了想,说,“别的我不知道,但是脾气确实挺好的。” 林佳佳挽住颜无双空着的那只胳膊,“无双姐都这么说了,那他肯定是个好人。” “人心这种事情谁又说的准呢?不过我警告你,少打他的主意。” 颜无双喝了口红酒,那点儿酒的苦味儿慢慢的涌了上来。 林佳佳笑了两声,然后跟个花蝴蝶似的去找自己那群小姐妹了。 沈灼被苏京墨安排在苏京墨的旁边,一顿饭吃下来,浑身不自在,总感觉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沈灼夹了口菜塞进嘴里,心里感叹没想到这种众星捧月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不管自己干点儿什么都有人盯着。 他歪头开了眼身边的苏京墨,显然是已经习惯了,看着倒是很自然的样子。 沈灼留意到只要苏京墨看哪道菜超过三秒,那道菜就会出现在苏京墨的面前。 吃完饭,众人又都催着苏京墨去拆礼物。沈灼看着角落里堆起来的高高的一层礼物,目瞪口呆。 “京墨,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小心意,你拆开看看吧。” “是啊,你今年说要低调过,所以我们几个人就一起凑了凑,你看看喜不喜欢?” “哎?”有人也提到了沈灼,扭头问他,“你送给苏京墨什么东西?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沈灼还没开口,苏京墨就先替他解了围,“沈灼私下给我了,保密。” 众人起哄了半天,把一个东西放到了苏京墨手里,让他打开看看。 递到苏京墨手里的是一个小盒子,所有人都看着苏京墨的动作,他倒是像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样子,“心意领了,今天就先不拆了。” 听他这么说。其余人也不好说什么,“那苏大少爷给个面子跟我们一起去唱歌吗?” “嗯,走吧。” 沈灼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灯光很昏暗,话筒在他们之间传来传去,沈灼不想唱歌,索性坐到了苏京墨旁边,听着其余人拿着话筒唱的撕心裂肺。 沈灼好奇的问苏京墨,“你这兄弟唱个歌也太投入了。” 话音刚落,伴奏到了副歌部分,包厢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苏京墨歪着头靠近沈灼,“体谅一下,刚失恋。” 沈灼认同的点了点头,“要是我失恋了,唱的肯定比他还惨。” 苏京墨扭头看他,不说话。 终于有人受不了那位失恋兄弟对他们耳朵造成的摧残,两人一左一右的把他拉开,制止了他虐待话筒的行为,一边劝着,“兄弟,喝多了就去睡觉好吗?不要再在这里魔音贯耳了好吗!” 好说歹说把人弄回了沙发上,在座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可算是不用在听灾难现场了。 就在这个时候,无人问津的话筒被一双手拿了起来,递到了沈灼手里。 沈灼没想到苏京墨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沈灼,我想听你唱歌。” “可是……我唱歌不好听的。” 沈灼一直对自己的唱歌水平有着蛮清晰的认识,但因为是苏京墨,所以还是犹豫了。 苏京墨握着话筒,放到他的手上,“我想听。” 沈灼深吸一口气,还是同意了。 在场的人看沈灼答应下来,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张罗着给沈灼点歌。 沈灼拿着话筒,站了起来,正对着苏京墨,声音被放大传出来,“你想听什么?” 这是让苏京墨点歌的意思。 苏京墨也看着他,在昏暗的灯光下,他开口,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麦恩莉》。” 在座的人都看向苏京墨,想知道他为什么要点这么一首歌。 沈灼看着苏京墨,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他拿起话筒佯装是在问,“是不是因为我之前跟你讲过我会唱这首歌?” 此话一出,大家都懂了,又懊恼自己想多了。 只有颜无双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喝了一口酒,莫名其妙的笑了笑。 这首歌的前奏很短,沈灼一开口就几乎听不到伴奏的声音了。 整个包厢里全都安静下来,全都是沈灼温柔磁性的声音。 “感谢你的出现 过去的往事就如烟 在眼前甚么都不欠 ……” 沈灼为了不让他们误会,特地转过身去看歌词,唱到“girlfriend”时又故意回过头来,假装忘词。 苏京墨一直在看他,沈灼那副不情愿的样子还让人以为他唱歌多么难听呢,其实很好听。 在场的人听他唱完一首都起哄让他再来一首,这次沈灼随便唱了一首苦情歌。 唱的跟刚才的那位兄弟一相比,简直可以用情感贫瘠来形容,唱开心了的沈灼,尾调忍不住上扬,唱得一点儿都不像苦情歌。 苏京墨听他唱完,心情很好的拉着沈灼提前撤退了,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还是宋涯出来打圆场,“行了你们,这都看不出来,苏京墨怕我们灌他酒,随便找了个理由提前开溜了。” 众人一阵哄笑。 林佳佳看着两个人离开,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也想早撤,但是被颜无双给拦下了, “干嘛?让我抓住你了吧。” 林佳佳只好坐下,心里却早就飘出去了,算了,她再找机会好了。 被苏京墨拉着走的时候,沈灼也不忘了把自己的礼物拿回来。 苏京墨在前面走,倒也没发现他的小动作。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沈灼跟在苏京墨身后问。 “哪里都不去,就随便走走。”苏京墨不知怎的,情绪看起来突然又低沉了下来。 “外面多冷啊,小心感冒了。” 苏京墨一听这话,以为他不情愿跟自己出来,当即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嫌冷你就回去。” 谁料,沈灼跟变戏法似的从后面拿出一条蓝色的围巾,“哎?我猜你需要一条围巾。” 苏京墨说不出话来了,“你……” 这下更没办法说话了,因为沈灼突然离他很近,给他围围巾,他的呼吸仿佛可以直接喷到沈灼脸上。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沈灼比他还高一点儿呢。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苏京墨浑身不自在,沈灼的呼吸仿佛能打到他的脖子上,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沈灼还以为他冷了,迅速的把围巾给他围好,又捋了捋后面,让他规整一些,“马上就好了。” 沈灼说话时离苏京墨很近,几乎是贴着他耳朵说的,整个左耳被湿热的气体给包围,热了起来,苏京墨后退了两步,又被沈灼拉着围巾的一头给扯了回去,“别着急,心急系不好漂亮围巾。” 哪里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 沈灼给他理了理前面的两端,卫衣的两根抽绳在他眼前荡来荡去,心烦的很, “大功告成,你别说这围巾还挺适合你。” 苏京墨耳朵还红着,不太想和他说话。 沈灼看他板着脸,以为他嫌丑,生怕一会儿不要给他扔回来,竭力推销,“你别不信啊,真的很适合你,你穿这个真的非常好看!” 还好苏京墨只是闷着头往前走,顺带让他“闭嘴”,自己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沈灼见人快走远了,迅速跟上,“苏京墨苏京墨苏京墨咱们就这么走了他们不会说我们吧……” “苏京墨苏京墨苏京墨理理我理理我,你别不说话呀……” 苏京墨忍无可忍的给他来了一拳,被沈灼灵活的身位躲开,看沈灼一脸笑嘻嘻的样子,更生气了。 “哎?”沈灼欠了一下发现不太对,再次贴了上去,“又生气了啊苏大少爷,让你打回来还不行吗?” 苏京墨沉默的眼疾手快的给他来了一下,沈灼抱着自己被打的胳膊疼得在原地跳脚,“嘶——下这么狠的手,真有你的苏京墨!等等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花心凤凰男19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闲逛了一会儿,随便找了个公园的躺椅坐下,然后决定各回各家。 苏京墨伸手想把围巾解下来,被沈灼按住了。 “干嘛?”苏京墨抬眼看他,“围巾不要了?” 沈灼笑道:“其实本来就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苏京墨愣了一秒,冷哼了一声,放下了自己的手。 “我的司机一会儿就来接我,用不用捎你一段?” 沈灼刚想摇头,又转念一想还是答应了,双手抱拳,“行,感谢善良的苏大少爷!” 不出所料的又得了一记爆栗,沈灼龇牙咧嘴的跟在苏京墨后面上了车。 “少爷,这位是您的朋友吗?不知道怎么称呼?” 苏京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沈灼歪着头看到了坐在驾驶位上的中年大叔,“叔,我叫沈灼,您叫我小灼就可以。” 司机大叔笑了两声,“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少爷交其他的朋友。” “咳咳咳,”一旁的苏京墨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别乱说。” 司机师傅挠了挠头,本来就是实话,他怎么觉得自家少爷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那说明我和京墨两个人比较投缘,聊得来聊得来……” “你先送他回去,”苏京墨对司机说,“怎么?报个地址吧。” 沈灼“哦”了一声,报了个地址。 “新州那边?”司机惊讶出声,他做司机这么多年,知道那边是整个a城最穷的地方,叫新州,其实都是些老旧小区,筒子楼,他没想到,看起来很有教养的沈灼竟然来自那里。 沈灼挑了挑眉,大方承认,“是啊,我在那住了很多年了。” 苏京墨开口,“开好你的车就行。” 司机沉默的开完了整段路。 等快到了地方时,沈灼告诉司机大叔让他在这儿下车就可以。 苏京墨看了眼沈灼下车四周的场景,问,“怎么?不邀请我去你家里坐一坐?” 沈灼想到了那段幽深黢黑的小巷子,回到,“别了,不安全,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嗯,”苏京墨透过半落下的车窗,看着他点头。 沈灼想了想还是凑近了,“对了,那个礼品盒里还有我放的手写信,记得看。” “嗯。” “还有,祝你生日快乐。” 沈灼看他,一双眼睛在黑暗的环境里发亮。 “谢谢。”苏京墨悄悄攥紧了自己的手,回道。 “明天见!” “嗯,明天见。” 苏京墨透过车窗看着沈灼的身影渐渐隐入黑暗中,才转过头对司机说,“走吧。” 他鲜少有值得可后悔的事情,那天晚上没出手帮忙,算是一个。 如果他知道,他们两个会成为朋友的话。 沈灼捂住自己的心口,手掌覆盖之下是心脏跳动的声音,苏京墨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刚才是怎么看自己的。 沈灼甩了甩头,想要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甩出去。 “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怎么困成这样了?” 沈灼的前桌一脸奇怪的问他。 沈灼强撑着一口气为自己辩解,“做噩梦了,”然后“砰”的一声,头砸到了桌子上,没动静了。 他前桌等了一会儿,不小心和同样看着沈灼的苏京墨对了个眼,默默地把头转了回去。 苏京墨也纳闷,沈灼一向睡眠好,很少又这么困的时候。 只有昏睡过去的沈灼才知道自己一晚上究竟经历了什么,梦见了一晚上的苏京墨的脸,所以他被叫醒时,看到的就是同样的一张脸,吓得沈灼差点从桌子上蹦起来。 苏京墨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你……上课了。” 沈灼深吸一口气,“不好意思,我刚才睡觉做噩梦了。” 怎么奇奇怪怪的? 沈灼一上午都没敢跟苏京墨说话,下午听对方讲数学题,听着听着,目光就从题目上移到人家脸上了。 苏京墨看沈灼时他才回过神来。 沈灼双手捂住脸,整个人跟煮熟的虾一样。 苏京墨存了心思想逗逗他,抓住他的手想给他放下来,结果刚放下,就眼见沈灼刚不红的脸又瞬间红了起来。 完蛋了,彻底没脸见人了。 沈灼把头缩进衣服里,开始装鹌鹑,苏京墨看着实在是好笑,不自觉的笑着看他。 “行了,上自习了,快从你的衣服里出来吧。” 他前桌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回头确认了一番,确认是苏京墨无疑,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索性,在沈灼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苏京墨被白老师召唤走了,他才从自己的校服外套里挣脱出来。 “呼——差点儿憋死我。” “你说,白姐找苏京墨有什么事情啊?” 沈灼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看刚才不仅仅是苏京墨,几个之前参加过竞赛的都去了,你说会不是因为今年的数学竞赛,我听说……” 后面的话沈灼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什么?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一晃马上就要到苏京墨快要出国的时间点了。 “哎?对了,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你寒假要去哪里玩?” 沈灼心不在焉的,“可能要回老家吧。” “奥,我们打算一家人去三亚,到时候拍照给你看。” “嗯,好。”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怪怪的?”前桌嘀嘀咕咕的转回了身。 苏京墨一直到下自习都没回来,沈灼的心一直悬着,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苏京墨是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回来的,旁边几个同学说说笑笑的,只有他一个人插着兜站在一边,也不说话,一副很冷淡的样子。 沈灼老远就叫他,等他走过来一问,果然是这件事。 “那你是不是要去很久啊?” 沈灼趴在桌子上,蔫蔫的。 “不久,也就一周多的时间就能回来。” “啊!好久啊,为什么我不能去?” “这次去的都是之前获过奖的。” 苏京墨淡淡道。 沈灼恨恨的“哼”了一声,“我不过就是数学稍微差了那么一丢丢,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要是实在想去,可以元旦那天去场馆门口蹲着。” “你!太过分了你。” 沈灼指着他,愤怒极了,“像你们这种去参加比赛的,连元旦都没法过,我才不羡慕!” “呵呵……” 苏京墨嘴角上撇,“某人嘴倒是硬的很。” “苏、京、墨!吃我一拳!” 自从定下参加的人数,苏京墨和那几个同学自习课都去补课了,找不见人。 气得沈灼又多做了两套数学卷子。 时间一晃就到了苏京墨要去走的日子,沈灼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同桌空了。 一想到自己要失去一个多周的同桌,还是有点儿不习惯。 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考了两次试,沈灼已经可以稳定在前十了。沈柔女士过完了生日,小橘猫被一个毕业的师姐领养走了。宋耀的脾气有所收敛,越来越像正常的小孩子了。沈灼的课时费也涨了不少,手里有了些小存款。张强考试被人举报作弊,证据凿凿,身上背了处分,办了转学。 一切都在悄然无声的朝着好的方向慢慢发展。 虽然见不到人,但是两个人的联系没断过,每天都在规律的联系,时间长了,沈灼都摸清了苏京墨那边的日常作息了。 ——今天吃了学校的青椒炒肉,巨辣。(苦瓜脸) ——【图片】【图片】 对面过了两秒就回了。 ——【图片】 沈灼点开看,是一张苏京墨在酒店里拍的窗外的景色。 ——我们班最近有几个感冒的,你在那边也要注意预防。 这次那边等了好久才有动静。 ——【照片】 ——已经在吃了。 酒店的玻璃桌子上摊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是几个大小不同的药盒。 苏京墨盯着手机,眼见照片发了过去,一脸淡定的把药收了起来。 他现在只是有点儿小感冒,远不到需要吃感冒药的程度。 苏京墨看着沈灼发过来的消息,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门铃突然响了,苏京墨从地上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是这次领队的老师。 “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就是最近降温了,我给每个人都买了点儿感冒药,还有两天就要开始复赛了,一定要注意身体,保持正常发挥。” 苏京墨接过老师手里的药,“知道了,谢谢老师。” 等人走了,他关上门,打开了药盒,不巧是他不爱吃的胶囊,于是就顺手跟刚才那袋子药给扔在一个角落了。 就两天,能有什么问题。 苏京墨跟没事人一样照常做题,和同学讨论,做模拟题。 和他一起去的同学都陆陆续续的感冒了,又慢慢的陆陆续续的好了,就苏京墨一个从头到尾看起来一点儿事情都没有的人。 到了比赛的前一天,苏京墨躺在床上,看了眼表,知道了自己大概是迟到了,挣扎着想起身,结果脚刚踩到地上就一阵头晕目眩,手往额头上一摸,果然很烫。 苏京墨强撑着洗漱完,跟领队老师请了个假,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完蛋。 这下真完蛋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花心凤凰男20 沈灼昨天晚上发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一大早起来,沈灼皱着眉,看了看手机,发现还没回,觉得不对劲。 按道理,今天就是元旦,都到了现在这个点了,不至于还在上课。已读不回也不是苏京墨的作风。 沈灼总是莫名心慌,通过颜无双找到了一起去参加竞赛的同学,再通过那个同学得到了苏京墨发高烧昏过去了的消息。 沈柔端进来一杯热牛奶放在沈灼,“你这好不容易放个假,就一天半的功夫,就好好休息休息。” “嗯,妈,那个下午我跟同学约好了出去一趟,回来可能要晚一点儿。” “好。”沈柔没少从他嘴里听说他那个同学,也没起什么疑心,“人家学习这么好,你也好好跟人家学学。” “知道了妈,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行了,我能有什么事儿,忙你的去吧。” 阳光透过雪白的窗帘照进室内,照在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身上,苏京墨侧着头,缓慢迟钝的眨了下眼,他想起来了,他发烧了,老师带他去了医院,之后的就记不太清楚了。 他撑着手臂缓缓起身,动作还有点儿迟钝。 屋里没人,这个时候,应该是吃饭去,他的手机就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苏京墨把身子探出去,把自己的手机拿了过来。 一打开手机,沈灼的消息就一个接一个的弹了出来。 苏京墨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挑了最近的一个未接电话打了回去,嘟了两声,那边被接起来了。 等了半天,那边没有人说话。 “喂——沈灼,你怎么不说话?” “……” “我不是故意不回你电话的,我有点儿事情耽搁了。” 苏京墨靠近手机的话筒,听见了那边传来的沈灼的喘气声,然后问他,“你在干什么?” “别管我了,你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也不说清楚。” “我……就是复赛,我不得好好准备准备吗。” “苏京墨!发烧了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眼看自己这么快就被拆穿了,苏京墨又开始破罐子破摔,“是啊,发烧了,怎么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告诉你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沈灼那边不说话了,只有一些风声。 “你……” “苏京墨,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铁石心肠呢。” “那算你……” “苏京墨,往下看。” “啊?”苏京墨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先一步动作的下了床,都站在窗户前了还在嘴硬,“怎么?你真元旦来蹲我,要是让我发现你在耍我,你就……” 苏京墨拉开了窗帘,楼下的人也看到了他,正在朝他挥手。 “你有病啊,我万一在十几楼呢?” “你住的这家酒店一共就六层。” “……等着我下去接你。” 苏京墨透过窗户一边看着沈灼一边说。 虽然酒店只有六层,但是也安了电梯,苏京墨透过电梯的反光,看到了呲着牙的自己。 怎么笑的这么傻? 苏京墨摸了摸自己的嘴,把嘴角按了下去。 沈灼也没好到哪里去,穿着上次穿的衣服,背着自己的那个丑兮兮的黑色单肩包站在楼下。 他其实很期待见到苏京墨,但又觉得苏同学这次有点儿过分,不能跟他笑嘻嘻的,于是故意板着个脸。 当两个板着脸的人面对面的时候,都没忍住想笑,沈灼看着穿的很单薄的苏京墨,克制住自己想抱一下的冲动,“唰”的一下蹭了上去,推着他进大厅。 “早知道你穿这么少出来,我就自己上去了。” “让你进来就不错了,还让你上去?”苏京墨要笑不笑的。 “怎么样?好点儿了没有?” 沈灼突然侧身,把自己的手掌盖在了苏京墨的额头上,“怎么我摸着还是有点儿烫?” “废话,你的手冰凉,想冻死我是不是?” 苏京墨翻了个白眼给他。 沈灼收回手,放在自己脸上贴了贴,“有吗……” “行了,快走吧。” 苏京墨拎着沈灼进了自己住的那间房,“放心吧,我自己住单间,他们都在隔壁呢。” “哦。”沈灼垂着头,坐在沙发上,书包放在自己的脚下。 突然觉得自己的到来,可能多少有些冲动了。 苏京墨给他倒了杯水,“放心喝,这是我自己带来的水壶。” “哦。” “怎么了?我看你怎么什么都没带,打算什么时候走?” 沈灼站起身,“我我我我今天晚上就回去了。” “干什么这么激动,我今天请了假,有几道题你过来跟我一起看看。” 一说到题,沈灼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好的。” 两个人杂七杂八的讨论了一通,沈灼累到趴在地毯上,“这种题也就你这种变态能做了……” 苏京墨笑了笑,光着脚蹬了他一下,“饿了吗?一会儿去吃饭。” 沈灼不为所动,一动不动,作装死状。 “我听说有家很好吃的店,还没吃过呢,我请客,抬抬你那尊贵屁股。” 沈灼哼哧半天从地上爬起来,“苏京墨,那我们快走吧。” 苏京墨随手套了一件薄款的大衣,特别拉风的就准备出门,被沈灼给拽了回来,难以置信道:“你就穿这个出门?你不发烧谁发烧。” 苏京墨白他一眼,“这叫时尚,你个土狗,而且我叫了车,冻不到的。” 沈灼显然听不进去,从他的衣柜深处找到一件黑色长款的羽绒服给他套上了。 苏京墨反抗无效,怨气冲天,“沈灼同学,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操心呢?跟我们家张妈似的。” 沈灼完全不听,“这多好,而且跟我身上这件差不多,这么一穿,出去一走,咱俩就跟那个亲兄弟似的。” “谁跟你是亲兄弟?你个小土老帽,唔——” 苏京墨话都没说完,就被扣上了一个毛绒的帽子。 他耷拉着脸,“我错了沈灼,我不应该说你想我们家张妈,你像我外婆。” “这样多好啊,走吧外孙。” “沈灼!” “怎么了苏大少爷?” “别这么叫我。” “知道了,京墨。” “……” 苏京墨真的要怀疑了,是不是上天看他不顺眼,所以才把沈灼送来的。 菜是很好吃,可惜苏京墨病刚好没什么胃口,吃不进去,沈灼匆匆吃了几口,两个人就出来了。 “你怎么突然来了?还知道我发烧了?” “……要是我真的想知道的话,自然有的是办法知道。” “不说算了。” 苏京墨把头缩进羽绒服领子里,眼下这个气温,还刮着风,还是有点儿小冷。 沈灼留意到他的动作,“那我们随便逛逛就回去吧。” “才不,这附近这么多摊子,我还没逛够呢。” 沈灼无奈的跟在他身后。 眼睛四处一看,突然发现一个卖烤红薯的摊子,他拉住在前面走的苏京墨,问他,“烤红薯吃不吃?” 苏京墨头也没回,“不吃。” 下一秒,两个人蹲在路边,一人一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 “想不到,这种小摊子上的东西原来也是能吃的。” 沈灼学着苏京墨的表情,“咦——刚才某人还说不吃。” “哼,”美食当前,苏京墨懒得和他掰扯。 “苏同学怎么搞的像是第一次吃一样?” “嗯。我家里对我吃什么管的比较严。” “真的吗?让我猜猜,是不是那种做饭都要经过准确的测量,以确保你吃进去的是按说明书的剂量来的。” “嗯,这都让你猜中了。”苏京墨也不反驳,一脸平静的开玩笑。 “哎,没想到苏同学过得这么悲惨,我猜你肯定也没吃过我妈亲手卤的猪蹄和鸡爪,” “废话,”苏京墨还以为他要趁机炫耀一下。 “那么我诚挚的邀请苏同学,下次到我家里吃好不好?” “你,”苏京墨指着他,又指了指自己,“要我去你家里?” “怎么?我们之间又不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不能去吗?” “你什么意思沈灼,那要是我和你谈……”后面的话苏京墨说不出口了。 “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去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再说了,我妈早就想见见你了。” “我怎么听不太懂了呢?” 沈灼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没什么不懂得,下次放假,记得去我家找我。” “沈灼!谁跟你是好兄弟!” 沈灼被打,委屈巴巴的收回手,控诉道,“你干什么?表白表白不答应,之前好容易承认我是你的朋友了,现在叫你一声兄弟都不乐意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冻死了,快回酒店。” 沈灼又挨了一下,捂着自己的肩膀,看着苏京墨慌乱的背影笑。 “别走这么快呀,等等我!” 眼见着就到复赛,气氛明显紧张了起来,连带队老师都过来敲了几次苏京墨的门,看看他的情况。 “看你好些了我就放心了,明天你就保持好正常发挥我们就稳了知道吗?好好休息,早点儿睡觉。” 苏京墨乖巧点头,“谢谢老师关心,我知道。” 沈灼不知道两个人说完了没有,起身拿了个东西,不小心把杯子碰掉了,发出的响声顿时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什么声音?”领队老师往里瞅了瞅。 “没什么老师,可能是我东西没放好自己掉下来了。”苏京墨不动声色的挡住老师的视线。 “那没什么事儿我就休息了老师。” 送走了领队老师,苏京墨就看到了在地上狼狈收拾的沈灼。 沈灼收拾好东西,监督苏京墨吃完了药就准备走,“那我就先走了,天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好好考试。” 一直没说话的苏京墨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沈灼没站稳,两个人一起跌倒在了地毯上。 “沈灼,”苏京墨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跟他说,“把票退了,明天我找司机送你回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花心凤凰男21 两人视线相撞,空气慢慢的缠绕在一起,沈灼说,“明天是元旦。” 苏京墨撒开手,淡定起身,“我知道。” “最晚待到明天中午。” 苏京墨撇了撇嘴,“行啊。” “那我去重新定一个房间去,”沈灼刚要起身,被苏京墨按了下去,“怎么?不愿意跟我一张床。都是好兄弟怕什么。” 沈灼欲哭无泪,“没带换洗衣服。” “正好穿我的。” 于是两个人一人坐在沙发的一边,沈灼在给沈柔打电话,苏京墨在听两个人打电话。 “我知道,嗯,你放心,我明天就回去了。” 沈柔的声音传过来,“少给人家添麻烦知道吗?在外面跟家里不一样。” 沈灼捂住话筒侧头看了苏京墨一眼,回道:“嗯,知道了。我先挂了,您早点儿睡觉。” 沈灼放下手机,扭头一看苏京墨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两瓶酒出来, “咦——未成年人不能饮酒啊,” 苏京墨放下,斜他一眼,“我上次过完生日就成年了。” “我说我。我还没成年呢。” 苏京墨闻言稀奇的看了他一眼,“哦,原来是个未成年。” 正常的话从苏京墨嘴里吐出来就变了味道,阴阳怪气的。 “苏京墨!我生日比你大五个月!” “哦,少废话了,喝不喝?” “可以替明年的我浅尝一口。” “算了你,还是喝未成年人改喝的饮料吧……” 沈灼接过苏京墨递过来的两瓶可乐,苦笑不得,“你怎么这样……” “未成年还挑挑拣拣的。” “没完了你是吧。”沈灼从沙发上出溜下来,盘腿坐在地毯上和苏京墨靠着,顺手就给自己倒上了。 “哼,不和你一般见识,小心第二天起不来,”沈灼端起可乐喝了一大口,不满道。 “元旦假,马老师忙得很,哪有功夫管我。” 苏京墨一杯下去,面无表情的说。 “没想到,我们两个还有能一起过元旦的一天。” “嗯,我也没想到。” 之前发生的事情好像就在昨天,一晃都三个月过去了,像做梦一样,难以想象。 苏京墨其实不爱说话,都是沈灼在喋喋不休,沈灼酒量不行,一杯下去就迷迷糊糊的了,话都变少了,苏京墨就一直在沉默的喝酒。 “没想到……” 沈灼追忆了一番往昔,然后话锋一转,“真看不出来你酒量还挺好的。” “你醉了?”苏京墨看出沈灼说话都有点儿颠三倒四的了,“没想到还真是个一杯倒。” “……啊?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沈灼趴在桌子上,迷迷瞪瞪的,感觉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 苏京墨叹了口气,继续喝。 沈灼勉强睁着眼看苏京墨一杯一杯的灌自己,脑袋里突然蹦出一句很无厘头的话:他私下就是烟酒都来啊。 “你笑什么?喝醉了也不消停。” 沈灼突然之间开始“呵呵呵”的笑,不知道又在开心什么。 苏京墨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儿唐突,有点儿冲动,不,是非常冲动,他自己也想不通自己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沈灼,为什么今天知道我发烧了就来找我了?” 他问。 沈灼趴在桌子上装死。 苏京墨也没期望一个醉鬼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要是换作清醒的沈灼,估计又要扯“我是真心喜欢你”那套。 沈灼突然直起了身,然后突然举起了自己的右胳膊,苏京墨被他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我是……电线杆,一根长长的电线杆,一个莫得感情的电线杆。” “……神经。” “电线杆不是连着神经的,电线杆是通电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苏京墨抬起手,想把他的胳膊给拍了下来。 “不好!电线杆失去了它的顶梁柱,”沈灼边说还痛惜的摸了摸自己的右胳膊。 苏京墨放下杯子,酒也不喝了,只想弄走这个醉鬼,这个神经病发酒疯的醉鬼,“真是服了你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窗外忽明忽暗,苏京墨和沈灼同时扭头,一朵绚丽的眼花瞬间炸开,沈灼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苏京墨。” “嗯?” “元旦快乐!”沈灼张开双臂,手舞足蹈的扑向苏京墨。 “喂喂喂,你干什么!”苏京墨吓得连退三步,但还是下意识的接住了他。 “苏京墨,”沈灼的一只胳膊搭在苏京墨的肩上,迷迷糊糊的说,“你真是个大好人,有时候,真希望当初我没表过白,我们两个就真的能当好朋友了,你现在是真的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吗?” 苏京墨站在原地,任由他坠在自己身上,“这时候知道后悔了?再说了,这话也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问什么?你问我,我全都告诉你……嘿嘿。” 沈灼神志不清,恨不得把自己的生平完完整整的介绍给苏京墨。 苏京墨一边扯着他走一边说, “沈灼,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个人,为什么突然之间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比起你突然的幡然醒悟,我更愿意相信的是,其实你根本不是原来那个沈灼,” 苏京墨说完这番话自己都觉得好笑,还好沈灼已经睡着了,应该没听见。 苏京墨把沈灼带进房间里,扔到床上,找出了一套自己的睡衣,给他换衣服时,鬼迷心窍的摸上了他的左胳膊,伤口早就结痂脱落了,只剩下一条淡紫色的蜿蜒的丑陋伤疤,格外突兀。 苏京墨没说话,给他换完衣服就重新走出了房门。 元旦快乐。 屋内重新归于黑暗,原本应该睡着的沈灼缓缓睁开眼,眼神清明。 刚才要不是消失很久的系统突然给他来了一下,警告他,他是真的想把一切都告诉苏京墨。 他缓缓起身,抬起左胳膊,目光缓缓移到上面,刚才柔软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沈灼拿被子捂住头,心乱如麻。 一早,沈灼翻身下床,到洗手间一照,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非常的引人注目,还好苏京墨早早就起床出门了,要不然他八张嘴都说不清了。 没睡好只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沉寂已久的系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上线了,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我当初不是设定好了不需要系统助手的帮助吗?你怎么突然上线了?能不能闭上你的嘴?】 【哎呀呀呀,宿主别这样,我其实一直都在看着你做任务,哪里有任务者不需要我们系统这种外挂的,我看你就是不知道有系统的好处……】 【行,打住。等着投诉吧。】 【别别别。】 【我给你三秒钟,马上给我消失。】 【。知道了,有问题记得找我帮忙。】 沈灼揉了揉眉心,他早该想到的,一个小破公司的设备和技术能有多高级,要不是他急用钱,才不会病急乱投医,签了张跟卖身契一样的烂合同。 不是他不需要系统,只是系统的不稳定性太强,他只信得过自己。 沈灼拉开房门,就看到了桌子上的早餐和一张纸条,简明扼要的狂放不羁的写着“饭”,沈灼笑了笑,把纸条团起来塞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今天一早,沈柔女士就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毕竟是元旦,沈柔以为沈灼待在别人家里,总归是不太好。 沈灼满嘴应承说马上就回去,实则趴在酒店的桌子上盼着苏京墨快点儿回来。 “当当当当——”沈灼突然出现,殷勤的从苏京墨手里接过买好的菜,扒拉着看了两眼,感叹了一句,“这么多菜?你会做饭?” “不会啊,”苏京墨换了双鞋,自然道。 “啊?不会做饭你买这么多菜。”沈灼还以为听错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我学一下,网上视频这么多,有什么难的?” 苏京墨信心满满的走进了厨房。 半小时后,苏京墨从厨房里走出来。一直守在外面的沈灼期待的走进去,看到了一锅黑色的不明物体,陷入怀疑。 苏同学神色淡定,“看什么看?还是点外卖吧。” 沈同学思索再三决定英勇献身,“要不,我试试?” “就你?也不像是会做饭的。” 苏同学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半晌,色香味俱全的菜华丽亮相,穿着粉色哈喽尅提围裙的沈同学羞涩的站在一边,苏同学陷入了沉思。 “你确定,你是现学的?” “那当然。”无论是原主还是他,都属于对食物要求不高,能吃就行的那种人,没想到这一仔细学习竟然还发现了隐藏的做饭天赋。 沈灼坐在苏京墨对面,看他口嫌体正直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何为凤凰男,凤凰男的绝学就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以一手绝妙的厨艺,抓住金主的胃,从而抓住金主的心,经常吃软饭的都知道,这就是职业素养啊! 怪不得上辈子原主能吃上这碗软饭,原来自身带天赋。 沈灼撑着头看苏京墨吃饭,心里止不住的开心,看来软饭他也不是吃不了。 苏京墨被他一直盯着看,浑身不自在,“你又抽什么风呢?” “嘘——食不言。”沈灼故作深沉。 真是好一个callback! 苏京墨恶狠狠的吃了一口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花心凤凰男22 “到家给我发信息。” 坐在车里的沈灼点头,“知道了,祝你考试顺利,快点儿回来,我在学校等你。” “嗯,”苏京墨站在门口,目送车离开,然后转身回了酒店。 人一走,少了个叽叽喳喳的人,房间里突然就冷清了下来。 苏京墨走了两步,顺手拿起了被主人故意放置在桌子上的财神小摆件,上面贴着一张小纸条,写着:恭喜发财。 苏京墨放下,相比他而言,真正需要发财的人已经走了。 刚挂掉沈灼的电话,有些消息发达的人一通电话也打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指责, “苏京墨,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趁我不在家,一时没看住你,都去参加数学竞赛了,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心思放在你出国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现在是直接连我的电话都不想接了是吗?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现在才接?” 苏京墨闭了闭眼,默默把手机拿远了,否则感觉下一秒唾沫星子都要喷到他脸上了,“没不接您的电话,刚才在跟我的朋友打电话。” “朋友?谁?是你刚才让王群送回家的那个吗?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交朋友,你跟那种人待在一起,要不了多久,你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素质低下……” 苏京墨习惯了他动不动就监视自己的行为,刚想看在母亲的份上忍一忍,谁料他没完没了,越说越过分,“实话说,这些年,您管我的次数屈指可数,我建议您有那个时间还是处理处理你的小三小四去,少来干涉的我的事情。” “你他妈的别忘了你身上流着谁的血!别以为你老子我年纪大了就管不了你了!要不是我,你能和你那个神经病妈过上那么好的日子,做梦去吧!” “苏先生,建议您骂我的时候用‘你他爹的’,既能提醒我您是我亲爹,还能顺便把自己骂了,多好。” “你!” 苏京墨果断的把电话挂了,烦躁的搓了搓自己的头发,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很想喝酒,刚拉开冰箱想找瓶饮料代替的时候,就发现整个冰箱都被塞满了。 整整齐齐的,从上到下,蔬菜、水果、鸡蛋、还有几个包装好的饭盒、饮料码成一排,冷冻区也是一样,各种速冻的产品。 苏京墨这时才发现沈灼留的纸条,长长的,从冷藏区的最后一格垂下来,苏京墨伸手把纸条抽出来,连带着一根长长的茎,一朵包好的玫瑰花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苏京墨把它提溜起来,可怜的话在空中无助的转圈圈,套在外面的一层纸被剥开,花瓣被不轻不重的捻来捻去。 苏京墨愣了良久之后,总算反应了过来。 沈灼只跟他说自己给他准备了晚饭,独自在厨房捣鼓了两个小时,原来是在捣鼓这个。 他说不上来,就是突然没这么烦躁了。 还有就是,一朵花有点儿少。 但是够了。 沈灼到家时,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沈柔不知道他连坐了几个小时的车从别的市回来,还以为他是一直在同学家待到这么晚才回来。 “下次不能这个样子了知道了吗?” 沈灼连连点头。 “哎?你穿的这是你的衣服吗?”沈柔看着他的打扮。 沈灼低头一看,他竟然把苏京墨的衣服给穿来了,“那个……我那个朋友,朋友给我穿的,他的衣服。” “你看看,净麻烦别人了不是,别忘了给人家洗干净送回去。” “是是是,” “哎等下,你的衣服呢?” “啊?”沈灼摸着头,“那个那个,我回学校管他要。” “行了臭小子,一件衣服,少麻烦别人了。” “不麻烦不麻烦,”沈灼心说,不对,恐怕苏京墨早给他扔了,又改口,“啊不对,麻烦麻烦,妈说的对,不能再麻烦别人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这孩子,行了,快收拾收拾吃饭,明天就开学了,还嬉皮笑脸的,”沈柔瞥他一眼,“把自己搞得怎么灰头土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远门了呢。” “没有没有,哪有的事儿。”沈灼挠了挠头,还好沈柔不像之前那样管他,不然今天少不了一番盘问,还好还好。 不过,沈灼还是有点儿过意不去,毕竟沈柔好容易才开始信任他。 “怎么了你今天这是,又给我捶腰又给我捏肩的。” “妈——” 第二天一早沈灼到了学校才发现自己还有一科作业没写,边补作业边想苏京墨。 要是他的亲亲同桌在的话,肯定会把作业借给他抄的。 “沈灼,抄完没得,课代表在收了。”前桌在催自己的作业。 “哎哎哎,这就好这就好。” 想念苏京墨的第一天,要是苏京墨在的话,会把他的作业顺手牵羊一起塞进摆在老师办公桌上的作业里。 也不知道苏京墨那边怎么样了,考试顺不顺利? “你感觉怎么样?难不难,我心里有点儿没底,好几道题都没见过。” “啊啊啊完蛋了,我也没见过,胡乱写上了就,”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两个都不会,其他人也不一定能好到哪里去。” “那可不一定,你看那是谁?” “苏京墨?” “刚才我就坐在他的侧后方,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笔就没停过。” “要不,问问他去?都是一个班的,应该也没什么。” 苏京墨刚收拾完东西,准备走,面前就出现了一对手牵手出现的女生,其中一个低着头,一个则看着他,一直不好意思开口。 “怎么了?” 看他的那个女生攥着另一个女生的手,“那个,我们想问一下,就是,这次的题你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比平时做的要难一些。” 两个女生都松了口气,一开始低头的女生大着胆子问,“那,最后一道题,你做的答案是什么?” “比较复杂的一个数字,不过,不要过于纠结已经做完的题目。” “哦哦,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事儿,我先走了。”苏京墨脸上始终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略过二人走了。 “这就是学神的魅力吗……” “瞧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 “没想到看着性子冷冷的,跟我们一行交流也不多,人还是挺好的,”第一个女生感叹道。 “毕竟是苏京墨,再差能差到哪里去,行了,我们也走吧,想想待会儿要去哪里吃什么好吃的。” “我想吃火锅,走不走?” “正有此意,考完试必须以一顿火锅犒劳一下自己。” 苏京墨手机弹出了一个消息,彼时他正在和老师拥抱。 在说话的空隙,打开看了一眼沈灼的消息,给他回了个“一切顺利”的表情包。 “你家里人?”老师问。 苏京墨摇了摇头,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我朋友。” “那还挺关心你的,” “是。” “老师相信你的水平,肯定能拿个奖回去,还有两天,好好准备准备接下来的考试。” “嗯。”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题不是很难,苏京墨做得很轻松,他跟同学坐在一辆大巴上,戴着耳机,靠着座位看窗外的景色。 学校一些奇奇怪怪的集体感,要求每个人都必须一起回去,不能有掉队的,不然苏京墨昨天晚上就回去了。 车里很吵,即使耳机里放着歌也挡不住略显嘈杂的声音,大家挤在一辆车上,叽叽喳喳的,聊嗨了,又突然开始大合唱。 苏京墨突然有些想念沈灼,毕竟沈灼唱歌还是好听的。 “苏京墨?苏京墨?” 有人叫他,他摘下一只耳机,回过头,认出是一个班里的同学。 “怎么了?” “你怎么不一起?” 苏京墨想了一下,或许他是指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跟傻子一样唱歌,“不感兴趣。” “这样啊,那你不会觉得很孤独吗?” 苏京墨看他一眼,瞬间丧失了聊天的兴趣,淡淡的回了句,“跟你有什么关系,”就重新戴上了耳机,继续闭目养神。 呵,清高的要死。 和他搭话的同学在内心轻嗤道,不过就是成绩好,有个有钱的爹,有什么了不起的。 真搞不懂沈灼为什么和他走得近。 沈灼可能不会想到有一天竟然有人因为他而讨厌苏京墨,毕竟在他眼里,没有人不喜欢苏京墨。 盼了好几天的沈灼可算是把人盼回来了,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到苏京墨身上。 “哎呀,都是好兄弟,贴一贴怎么了?”沈灼被对方无情的推开。 “能闭嘴吗?”苏京墨现在得了一种听见“好兄弟”三个字就头疼的病,“难不成你给你每个好兄弟都送玫瑰花?” “……你听我解释。” “嗯?我听到什么,什么玫瑰花?”颜无双嗅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为了纪念苏京墨同学光荣归来,我要为他献上我最诚挚的祝贺和玫瑰花。” “哦,但是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 “有你什么事儿?”苏京墨说。 “嘿!”颜无双指着他,“行啊你,苏京墨,翻脸不认人,冷酷无情,我走了,别挽留我。” “哎?”沈灼刚想开口就被苏京墨按了回去。 “别管她,她就是个戏精。” “看不出来你和颜无双还挺熟的,”沈灼突然说。 “我们两家关系比较好,从小一起长大的。” “哦,怪不得,说话这么不客气。” 沈灼阴阳怪气。 “沈灼,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我没什么意思啊。” “沈灼!我们找个时间聊一聊。” “聊什么?”沈灼问。 “比如聊一聊……玫瑰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花心凤凰男23 大中午的,太阳挂在天上,浑身上下发着温和的光芒,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沈灼躺在一个高台上,仰着头享受着阳光,时不时的踢一下坐在一边的苏京墨,“今天天气真好,冬天果然是适合晒太阳。” 苏京墨刚才说有事情跟他聊,结果半天不说话,沈灼也没想好怎么说,于是就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题。 “同桌,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苏京墨低下头,“虚伪、花心、油嘴滑舌。” 沈灼回想了一下原主的所作所为,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那你觉得,如果以我以前的性格,我做什么事情,你会和我结婚?” 沈灼想到原主是挟恩相报,不知道现在问苏京墨是个什么反应。 苏京墨仔细想了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可能是因为一些我根本没办法拒绝的理由。” “那现在呢?” “嗯?”苏京墨还在心里默默地估计,听到沈灼这么问,下意识的说,“现在?你想和我结婚?” “咳咳咳,打个比方,我们两个里都凑不出一个够法定年龄的来。” “那说不准,说不定我很容易就答应了呢?” 沈灼笑着说,“得了吧你,表白都不同意,直接就愿意和我结婚?” “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沈灼直起身,和苏京墨并肩坐在一起,问,“那我现在问你愿不愿意当我男朋友,你会同意吗?” “不会。”苏京墨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 “……这不就完了。”沈灼摊了摊手,他就料道苏京墨是这种反应。 “理解,毕竟你看起来也的确不像是喜欢男生的样子,” 沈灼再次躺了回去,“那刚才你说要跟我聊一聊不会是聊这个吧?我可跟你说好了,我的小心脏受不了这么残忍的打击,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不想听。” “没,没有,只是我有时候不太能理解,你这么做是出于喜欢,还是单纯的把我当成好兄弟。” “这冲突吗?和你当朋友是因为我喜欢和你当朋友,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就算你不答应我,我们也是好朋友不是吗?”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总该有理由。” 沈灼坐起来,支着头,“喜欢就是很莫名其妙的事情啊,不过不排除是因为你长得好看,符合我的审美, 加上,我就喜欢和你待在一起,什么也不干也很开心。” “可是你了解我吗?” “不敢说全部,但我肯定比这个世界其他的人都要了解你。” 沈灼来这个世界之前,可是做好了充分的调查工作,他敢说,苏京墨这个人,他从无数个任务者的口中早就可以了解个七七八八了,虽然有时候确实是有些表面。 “苏京墨,你信不信我早就认识你了。” “还可以。” “还可以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说的话,我会选择性的相信。” 苏京墨不知道在犹豫什么,沈灼等着他开口。 “但是沈灼,你不懂,我其实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苏京墨看着远方被风吹得来回摆动的树,轻声说:“我从小父母都不在身边,他们都很忙,但是我的房间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他们想要一个完美的继承人,我之前很努力的想成为他们心中完美的孩子,” “可是我发现,真的好难做到,好像我怎么做,都不能让他们满意, 后来我叛逆了好一阵子,就为了上这个学校,后面被赶出家门三个月,差点儿吃不上饭,那阵子我就去刷盘子,后来他们看我打死不妥协,才重新把我接了回去。 我母亲生了病,停了工作,总是喜欢把自己关在一间屋子里,我父亲,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不回家了。 满屋子都是空空荡荡的,我除了他们给我的钱,什么都没有,沈灼,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我想要的太多了,既想要钱,也想要爱,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沈灼一直心疼的看着他,苏京墨从来没主动提起过这些事情,他说,他才知道,原来他的生活,比他想象中的还糟。 怪不得,苏京墨死了之后,凭空出现一个私生子。 苏京墨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淡, “我经常觉得我什么都没有,大到钱、名、地位,小到我身上穿的衣服、鞋子、手表,都是他们给我的,随时都可以收回去。 他们能给我,也能给其他人。 甚至于我的叛逆,都是因为我身后站着的其他人,因为我知道,继承人只有我一个人。 可是,有时候我也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就会抛弃我。” “你还有我,苏京墨。不管怎么说,我会永远陪着你,无论是以朋友还是什么别的身份,” “再说了,那些东西,你以后都会有的,凭自己的实力,只是你现在还年轻,需要时间。”沈灼说。 他很想告诉苏京墨,以后的你,是凭自己的本事在苏家站稳脚跟的,是苏家最年轻,最有远见的掌权者。 沈灼想着安慰他两句, “其实已经很好了,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我父亲,我从来没提过他,我也不承认他,在我小的时候就赌博,被催债的找上门,他提前跑了,就剩下我妈和我两个人躲在屋里,听着屋外的人砸门,我当时快怕死了。 后来,我妈带我来了这里,前几年一直在躲债,躲那个人,直到有人说他进去了,这才消停。 最开始,我和我妈挤在地下室,里面有很多老鼠,我当时吓得吱哇乱叫,觉得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沈灼还没说完,苏京墨就一下子抱了上来,沈灼顿住,“你这……这有什么,” “你不知道,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老鼠,我妈在那边打老鼠,我在这边用老鼠粘抓老鼠,我一个人抓了好多个!真的……” “沈灼,你说要陪着我,不许食言。还有,你能不能,别笑着说这些话。” 苏京墨撒开他,看着他的眼睛。 “哎!你怎么了,你哭什么?”沈灼手忙脚乱的伸手给他擦眼泪,手却被一下子抓住了,苏京墨眼中的泪光在阳光下闪烁,闪得沈灼的心都碎了。 “我……” “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感性呢,苏同学?” 苏京墨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了,原来是我之前错怪你了,我以为你只是单纯的爱慕虚荣,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沈灼笑着凑近他,“所以啊,我现在缠上你了,以后你要多多的挣钱给我花,让我挥霍,知道吗?” “嗯,” “这么爽快?那可不许反悔。我们拉勾。” “嗯,沈灼,等我有钱了……” “哎!你们两个!在天台上干嘛呢!” 远处是熟悉的咆哮声。 两个人默契的对视一眼,默开始撒丫子狂奔。 年级主任的眼看就要再次落空,发动狂暴技能, “讲了多少次了离天台远一点!远一点!你们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两个人麻利的离开案发现场,在楼梯上狂奔,沈灼三步并成一步的往下跳, “沈灼!” “怎么了?这个时候了还有功夫喊我名字。” “沈灼,你真的喜欢我吗?” “废话!追了你这么久,一点儿没感受出来呀!” “那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沈灼听到这话差点绊倒,见鬼一样的看着苏京墨,一边跳一边大吼,“你疯了,真以为同性恋结婚跟喝白开水一样随便啊!” “怎么了!都不结婚还说喜欢我!” 苏京墨眼镜看了一眼脚下,蹦下去,跟上了前面的沈灼。 两个人总算出了楼梯间,在学校的小路上继续狂奔。 “!!!你是不是有病!不谈恋爱直接结婚啊!你还玩先婚后爱那一套啊!” “少废话,结不结?” 风在两人的耳边呼啸而过,沈灼气喘吁吁的喊,“真服了你了,结结结!” 两个人,后面还追着一个年级主任,两个人边跑边笑,脑子都丢在路上了,一会儿又开始唱今天你要嫁给我。 两个人甩开年纪主任才停下,一个支着墙,一个扶着膝盖喘气,半晌,两个人看着对方又开始笑。 苏京墨笑着骂他,“神经。” 沈灼笑着骂回去,“傻子。” 现在是午休,四处都没人,两个人躲在狭窄的巷子里接了个很沉默的吻。 年级主任因为找不到人气急败坏,在广播里痛骂两个人,并发出警告,小心不要被他抓到。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正好撞上宋涯,宋涯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发出疑问,“你们两个偷东西去了?” “去你的!” “滚蛋!” 怎么奇奇怪怪的…… 宋涯一头雾水的走了,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了颜无双,马上就把那对狗男男给抛之脑后了,“无双,无双,” 颜无双一看是他,跟自己面前的女生说了几句话,然后分开了。 “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个什么劲,你们女生就是这样,”宋涯不满道。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颜无双皱起眉毛。 宋涯脸上挂不住,强行转移话题,“刚才那个女的看着好眼熟,是你同学?” “嗯,之前跟我一样,都是一班的,后来就去对面了。” “哦。”宋涯心下了然,“看她的样子,跟不上也正常,一副呆样。” 颜无双这下是真生气了,“你是不是有病!评价起人家来了又。” “不是你至于吗?我和你可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你就为了一个普通班的女的跟我翻脸?” “青梅竹马?亏你也好意思说,我跟苏京墨,才叫青梅竹马。”颜无双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宋涯一个人站在原地,又是苏京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花心凤凰男24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又是一个考试,今年的最后一场考试,在长长的收卷铃声中慢慢落下帷幕。 “怎么还没走?”前桌背起自己沉甸甸的书包,扭头问沈灼。 沈灼把头从桌洞里探出来,撇了撇嘴,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白姐今天刚发的卷子不知道被我塞到哪里去了,怎么找都找不到啊——” 前桌竖起敬佩的大拇指,“还是你牛。竟然敢违逆白姐。” 这时有个人过来拍了一下他前桌的肩膀,提醒他,“走了。” “那我走了哈兄弟,那个苏京墨不是课代表吗?他应该也没走,你等他回来问一问。我真走了,明年见。” 沈灼挥手跟他告别,有气无力的回应,“明年见。” 教室的人都快走光了,苏京墨还在办公室没回来,沈灼又挣扎着找了一会儿,刚叹了口气,准备勇闯办公室的时候,苏京墨就回来了,手里是一叠a4纸。 “怎么样?白姐走了吗?要是让白姐知道我卷子丢了,肯定活吞了我。” 苏京墨不说话,只是把那一叠a4纸拍在沈灼面前。 “什么呀这是?”沈灼掀开最上面那张空白的纸,“假期作业”几个印刷的大字赫然出现,整整五张,一张不少,并且被仔细装订了起来。 “!真不愧是我尊敬的数学课代表!小弟膜拜膜拜你。” 苏京墨嗤笑一声,顺势坐下,享受了一会儿沈灼的殷勤。 沈灼把他的书包和对方的书包都放到了桌子上,一黑一红,挨在一起,沈灼拍了拍苏京墨软趴趴的书包,“你的作业我都给你装好了。” 然后拉开书包链,把自己新鲜得来的作业给填了进去,然后满意的拍了拍自己的书包。 “怎么,即将和我分别,不知道苏同学作何感想?” 沈灼把手攥成拳头放在苏京墨脸前作采访状。 苏京墨低下头,配合到,“现在就是,非常的开心和喜悦。” “吃我一拳!”沈灼表示了自己的强烈不满。 苏京墨捂着胳膊笑,两个人你一拳我一拳的有来有回,折腾了半天才堪堪停手,互相道别。 “记得一定要回我的消息,我们就扯不上明年见了,祝你假期开心。” “你也是,”苏京墨点了点头,先一步上了自家的车,两人隔着半米远的距离互相挥手。 “苏京墨!如果觉得无聊了,我就去找你,知道吗?” “随时欢迎你。” 时间过得真快,一学期一眨眼就过去了,沈灼在原地等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还没走出几步,某人去而复返,落下了车窗,“要不我送你?” “这不好吧?”沈灼犹豫到。 “有什么不好的,正好顺路。” 听到这话,司机不着痕迹的看了苏京墨一眼。 沈灼不好意思再拒绝,应下了,车里的空间很大,沈灼和苏京墨之间甚至还隔着一个不窄的空隙。 “介意我顺便去你家里坐一会儿吗?”苏京墨突然问。 沈灼罕见的沉默了。 “怎么?” “就是,怕你会介意。” “我能……有什么介意的。” 沈灼站在自家楼下,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把苏京墨带了上去。 “可能会有一点点乱,我还没来及的收拾,你别介意。” “打住,沈灼,你快念叨一路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不是什么心高气傲无法无天的大少爷,不会嫌贫爱富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沈灼拉开门,整间房的布局,一览无余。 苏京墨小受冲击,虽然不敢置信,但面上丝毫不显,“我还以为你有多邋遢呢,这不挺好的,” 他转了一圈,“房子小是小了一点儿,但是胜在干净整洁!” “行了,少安慰我了,喝水吗?” 沈灼让苏京墨随便坐,自己转身去厨房拿了个纸杯,“我家里没什么多余的杯子了,这个是凉白开。” 苏京墨点了点头,抬头看沈灼,沈灼身上还穿着校服,身材高大,一副清纯男高的样子,站在这样一间房子里,颇有种倔强的小白花感。 怪不得,他们圈子里某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就喜欢挑着家境不好的下手。 “怎么这么看我,我妈今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估计你的卤味要泡汤了。” 苏京墨支着自己的下巴,欣赏了半天沈灼的神色,“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沈灼下意识的不想跟苏京墨多说话,在他自己家里,他总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自在感。 苏京墨却仿佛看见了他的不自在,刻意找他的茬,“你晚上在哪里睡觉?” 沈灼随手一指,苏京墨看了一眼。 “那介意我参观一下吗?” 沈灼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扔到苏京墨头上,拒绝道:“不行,没打扫。” “……” “不是挺干净的这,”苏京墨大致扫了一眼,目光锁定一个摆在桌子上的罐子上,“那是什么?” 沈灼看了一眼,心说不好,“没什么。” 苏京墨执意要看,下一秒东西就出现在了他手上,一个不透明的罐子,他伸手拧开上面的盖子,一个个的五彩小星星出现在眼前。 趁他发愣的瞬间,沈灼重新夺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别多想,不是给你的哈。” 苏京墨不屑的冷哼一声,“不信。” 沈灼拿出一颗放到苏京墨手里,“这颗给你。” “就给我一颗?要是让我发现这一罐子你送给了其他人,你就死定了。”话是这么说,苏京墨还是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真不讲理,”沈灼感叹了一句。 苏京墨不说话了,手放在沈灼破破烂烂的书桌上,上面被主人细心地铺上了桌垫,墙上用便利贴贴着各种知识点,随处可见的辅导资料、试卷,看在苏京墨眼里又有点儿心疼。 说和亲眼看到果然还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沈灼的妈妈回来了,是个看起来很疲惫的中年女人,说话的语气却很温柔。 看到苏京墨的时候,先是惊呼了一声,然后就很喜欢的看来看去,把沈灼都晾在了一边。 “妈——我都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了,你好歹看看我。” “哎呀,你等会儿的,这就是你那个同桌是吧,小伙子,长得真帅!” 沈柔喜欢的不得了,拉着苏京墨就要给他做饭。 苏京墨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热情。 几个人挤在一个小桌子上吃饭。 沈灼看看有说有笑的两个人,愤愤不平的扒拉了口饭,深觉自己变成了多出来的那个人。 沈柔看苏京墨简直是越看越喜欢,都开始打听起人家的家庭状况来了。 苏京墨也是的,平时最毒的要死,现在在沈柔面前却乖的不像样子。 沈灼再怎么在心里腹诽,对于沈柔喜欢苏京墨这件事情还是感到了有荣与焉,毕竟,在他看来,怎么可能有人会不喜欢苏京墨。 吃完饭,沈柔强硬的塞给苏京墨两大袋子各式各样的卤味,让沈灼送送他。 沈灼挑了挑眉,谨遵自家的太后圣旨,送苏京墨下楼。 苏京墨拎着两个大大的红色塑料袋笑个不停,“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满载而归的从别人家里出来。” “得了吧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怎么?感觉自己失宠了。”苏京墨边走边甩袋子,发出“呲呲啦啦”的响声。 “那倒没有,我妈喜欢你我还是很开心的,”沈灼说。 苏京墨斜他一眼,“什么人呢……还送呢,我自己走行了。” “不行,这个巷子太黑了,我不放心。” 沈灼坦白说,“说实话,你会不会觉得我有这么一个家,会影响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比如说,觉得我接近你,是为了你的钱。” 虽然确实是这个样子。 “怎么会?反而我觉得更了解了你一点儿,等一下,是不是又想听我夸你?” 沈灼摊了摊手,“又被你发现了。 不过,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不答应我也正常,毕竟,我是真的配不上你。” 有时候勾引不一定要靠卖弄财力和智商,也可以变成被雨淋湿的小狗。 果不其然,苏京墨颇为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真是个小可怜。但是,不能早恋,知道吗?” 沈灼暗暗咬牙,内心早已泪牛满面,碰上个不吃这一套的,完蛋。 “时间不早了,路上注意安全。” 沈灼跟苏京墨道别,一阵木质香袭来,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印在他嘴上。 沈灼捂着嘴,呆愣的看着一脸淡定的苏京墨。 “你你你你……这么突然。” 苏京墨嘴角上扬,忍不住逗他,“怎么,不给亲?” 沈灼气不过,一把把苏京墨薅了过来,捧着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两个人呼吸交缠,苏京墨抓住沈灼的衣角,站立不稳,又下意识的配合。 “行了,这下我真的要走了。”苏京墨推开沈灼,然后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行了,过来接我吧。” “嗯。”沈灼声音闷闷的。 苏京墨临走之前又安抚性的亲了亲他的唇角,轻声道,“记得来找我,毕竟,我家里经常只有我一个人在。” 等一下,这位兄弟,你说话为什么带了点奇怪的颜色? 实则,沈灼同学,已经在期待下次的见面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30 第25章 花心凤凰男25 沈灼刚起床,沈柔就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东西不多,两个人的东西加在一起,也就两个书包。 沈灼只顾着洗漱完,梳了个头发,两个人就出发去车站了。在路上沈灼给苏京墨发了个消息,配上个嬉皮笑脸的表情包。 过了一会儿,沈灼掏出手机来看,对面发来一个无事退朝的表情包,沈灼一猜就知道他在不爽,微微笑了笑,然后被沈柔一把薅上了车,“臭小子,傻笑个什么劲呢,快走!” 沈灼一脸懵的挤进了很多人的车厢里,他一手抱着行李,另一只手抓着沈柔,两个人侧着身子,在狭窄的通道里挤来挤去。 “哎,稍微让一让,不好意思啊。” 沈灼一边走,一边抬着头找对应的座位号。 “就是这个了,”沈灼找到目标之后,扭头跟沈柔说话,沈柔歪头看了一眼,迟疑道:“这……这是我们的座位吗?这怎么有人了?” 沈灼扭头,果然是刚才有人趁乱坐了上去,他回想了一番,觉得不是自己记错了,于是上前问,“这位大姨,这是您的座位吗?” 那位烫着波浪卷的大姨看了他一眼,动了动,手抓住前座的椅背,坚定道:“这就是我的座位。” 见她这样,沈柔说,“既然这样,那看看我们的车票,别是我们记错了。” 沈灼想想也是,索性把沈柔手里的东西都提到了自己手上,面朝她,露出自己挂在脖子上的包,“那个车票就在最外面的那层里,你拿出来看看。” 沈柔答应下来,摸索着找到了两张车票,拿出来仔细的看了看,又递到沈灼面前让他看,然后对坐在座位上的女人说,“你看,大姐,不是我们冤枉你,你坐的这个真是我们的座位。” 那大姐瞥了一眼两人手里的车票,把头一扭,“我不管,我就坐在这里,你们要是实在不愿意跟我换一下好了。” “不是你这人……”沈灼刚想说话就被沈柔拦住了。 “那大姐把你的票给我们看看。” 那大姐听到这话,满不在乎的把团成团的票丢了过去,展开一看,两人都算是无话可说了。 “不是我说大妈,你买的这不是站票吗?” 大妈不讲理,“那又怎么了,站票也是票啊,我又不是没买票,换一下怎么了?” 沈灼实在是忍不住了,“那既然你这么不讲理,我就要叫乘务员过来评评理了。” 那大妈算是摆出了十足不妥协的样子,扒着车座不放手。 乘务员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之后,上前很是耐心地劝阻了一番,“大妈,你看你的是站票,你跟人家多花钱买的票怎么换,这换谁都不能答应你啊,不过您买的这个站票,也不是叫您一直站着的意思,就是您看到时候有下车的,有空位置的时候您就可以坐下了。” 大妈听见她这么说,“那不还是能坐的意思,我就看这个位置好,怎么就不能坐了?” 小姑娘刚工作也是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一时语塞,“您……您不能这样。” 大妈一看她没什么气势,是个软柿子,一下子就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气势汹汹,“我怎么了,我干什么了!” 动静不小,沈灼挡在乘务员前面,让她先去找人来。 看沈灼这个样子,大妈气急了就要动手,被沈灼一下子握住了手腕,“大妈,我可告诉您,你只要这一巴掌下去,我就能马上报警抓你,你信不信,我能让你赔光家底?” 大妈看他一副很凶的样子,气势渐渐弱了下来,但是仍旧强词夺理,“你这是欺负老人!快来人看看那,欺负我一个上了岁数的,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乘务长带着一群人赶到了,二话不说,几人抬着那个大妈就走了,乘务长留下跟两人道歉,又替刚才的乘务员表达了感谢。 沈柔连连说没事儿,还拒绝了赔偿,“本来也不是你们的问题,用不着赔偿。” 两人总算是坐下了。 半路上,沈柔突然悄咪咪的问沈灼,“小灼,她如果真打你,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沈灼笑了声,握了握沈柔的手,“我吓唬她的,顶多赔个钱,也赔不多。” 沈柔回握住沈灼松了口气,后怕道,“还好刚才那个不讲理的大姐不知道,没真的动手。” 两人总算是平平安安的回去了。 小路弯弯曲曲的,走了很久才到,一开门,外祖母见是多年未见的女儿和外孙,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这快要过年了,你们怎么突然这时候回来了?” “外婆,这不是来陪您过年吗。”沈灼说。 沈柔知道自己母亲是什么意思,低着头,“我知道的,我们母女两还在躲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回来了。” 外婆叹了口气,把沈柔的手放到自己手掌上,“小柔,这几天总之先委屈一下。等拜年的亲戚走干净了,我们再一起吃团圆饭。” 沈灼看了看两人,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就被沈柔拉着走了。 “这个小屋子好偏,是我们这次来的太突然的原因了吗?” 沈柔叹了口气,撑起一个笑脸,“是啊,我毕竟这么多年一直没回来了。我跟你外婆说说话,你自己铺床睡觉吧先。” 沈灼点了点头。 村里网络不太好,沈灼开着流量消息才能打着圈发过去。 ——我在村里信号不太好,体谅一下,求饶jpg. 消息转了好几个圈,才慢慢的跑到了另一个人的手机上去。 苏京墨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看着手机里那头半天才弹出来的新消息,轻嗤了一声,随手拨了个视频过去。 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沈灼从床上弹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这才手忙脚乱地接起来。 “哟!穿得怎么这么正式?” 视频里的苏京墨梳着略显成熟的背头,每一根发丝看起来都经过了细心的打理,穿着白衬衫,纯黑色的西装,蓝色的蜂鸟胸针发着光。 苏京墨的头突然凑近了,眉头微微皱起,“你那边怎么这么黑?” 沈灼从床上爬起来,找了一圈开关,“等下,我不知道在哪里把灯打开。” “我要不是回老宅拜年,也穿不了这么正式。” “这才几点?这么早就开始了?”沈灼穿了鞋走到了屋外。 “家族习俗,我也没办法。” 院子里倒是还亮堂一点,沈灼找了个墙角蹲着,“那你现在怎么还有功夫跟我打视频。” “刚把家里的小辈支开。”苏京墨扶着额头,看了一眼后花园里抢糖抢的不亦乐乎的几个小孩儿,“我真是没办法跟小孩相处。” “我觉得小孩还是很有意思的,比如你那个小侄子,虽然看着不太正常,但逗起来确实好玩儿。” “行了你,注意点,真让他听见了,又得跟你没完,上次你走之后,小耀就一直跟我念叨,嘴上嚷嚷着要报复回来。” “哎哎哎我可什么都没干,不就是抢了他小汽车玩了会儿,真小气!” “你还好意思说,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抢玩具吃。” “那我也没跟大人告状啊,他还指望着你给他出头呢。” “怎么?你要是管我叫小舅舅,我也替你出头……”苏京墨没忍住笑了声,声音传到沈灼耳朵里, 沈灼耳朵嗖一下就红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本正经地说,“舅你大爷!” 苏京墨在那边愣了两秒,刚好大伯经过,看了他一眼,问他,“京墨这是在跟谁聊天呢?” 苏京墨忍到人走了,拿着手机笑个不停,顺带表扬了一下沈灼,“真有礼貌啊小沈。” 小沈警铃大作,“没让你家里亲戚听到吧?” 苏京墨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放心吧,我带着耳机呢。” 沈灼这才放下心来,“吓死我了你。” “有什么好怕的,说是亲戚,其实也就这种时候才走动走动,一年拢共也见不到几次。” 苏京墨收敛起笑容,淡淡道。 “别这么说,别的我不知道,但是像你这种情况,家族关系还是蛮重要的。” 沈灼窝在角落里,视频那边一晃而过的暖黄色装潢,无言的透露出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沈灼听到苏京墨在叹气,随机随着苏京墨的走动,背景变成了偌大的玻璃窗。 苏京墨无奈道:“要不然我也不会穿得这么正式,只是有时候觉得人真是虚伪的可以的一种生物。” 沈灼听出苏京墨语气里中的落寞,玻璃窗后面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想着法子安慰他,“等下给你看个好东西。” 苏京墨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问了句“什么?” 然后,苏京墨看着视频界面的那张放大的脸消失,一阵天旋地转,发着亮光的黑色天空出现。 沈灼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过来,“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苏京墨只看到了一片黑,但是他出奇的耐心的问,“你要我看什么?” 沈灼听到先是看了看天,然后用手机的后置摄像头照了照自己的脸,最终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说,“那个,手机像素太差了,等我稍微调一调。” 苏京墨在那边静静地看着他折腾,心里不报什么希望,那边突然开始“当当当当~” 他于是低头,透过手机,看到了沈灼头上的那片星空,在发光。 沈灼的脸突然出现在星空的前面,问他,“怎么样?好看吗?” 苏京墨知道他现在看不见自己的反应,于是很不加掩饰很给面子的笑了笑,“很漂亮。” “那现在有没有稍微开心那么一丢丢丢丢丢呢?” 有。 很开心。 第26章 花心凤凰男26 沈灼把摄像头转过来,满脸笑意的看着苏京墨,“你开心就好哇。” 苏京墨还保持着嘴角上扬的状态,看到沈灼,心里开心,又咳嗽了两声,矜持地整了整衣袖。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沈灼的外婆家在外省的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火车四五个小时才能到,又要走一个多小时,才能从县城到达目的地,对两个人来说距离有些太远了。 沈灼“嘿嘿”两声,“过完年我就回去啦,反正肯定元宵节之前回去。” 苏京墨脸色不太好看,“十六我们就开学了。” “我知道啊,我妈这不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多待几天嘛。” “哦,可是今天才刚二十九号。” 说来说去,苏京墨还是觉得时间长,沈灼也有同感,可他就是硬憋着不说,等着到时候提前回去给苏京墨一个措手不及。 “你放心好啦,要是我回去的时候肯定会提前告诉你的。”沈灼说。 “嗯。” “你别说,你的新年礼物我都准备好了,现在应该还在快递站呆着呢。” “你亲自给我不就好了。” “当然是怕你太感动了,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不太好意思当着你的面送这种礼物。” “你这么说,我还真的开始好奇了。” “好奇就对了。” 两个人还在这边聊天,班级群突然炸锅了,接二连三弹出的消息引得沈灼点进去从头到尾看了个遍,然后把得到的情报传递给苏京墨。 “我们的期末成绩好像出了,不是说好年后回学校再公布成绩吗?” 沈灼对这种干扰他过年心情的新闻表示嗤之以鼻。 不过,他猜,“你信不信又是李昊然那个小子,仗着自己妈是老师私自窃取情报动摇军心。” “嗯。之前他确实是干过这种事情。” “真是搞不懂,非得对成绩有这么大的好奇心吗,知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 沈灼颇为气愤。 “不应该啊,我们的沈灼同学作为著名逆袭挂学霸选手,奖学金的获得者,怎么这么抗拒知道成绩。” 沈灼一听就知道苏京墨在调侃他。 “还说,我那点儿奖学金连我们苏大公子的一只耳机都买不起,要不是你非不要,我也不舍得给自己用这么好的耳机。” “谁让你倔得跟个牛似的,早说你要赔我个新的耳机,我好提前拒绝你。” 苏京墨想起突然反应过来,“不会你那几天是因为这件事情不理我吧?” “谢天谢地,我们的木头也有开窍的一天。话说回来,那你为什么不要?” “我觉得你戴着很好,我又不缺一副耳机。你要是不开心,我再送你一副跟我的一样的。” “算了,和你们这些富家公子没说不清楚。” “怎么?”苏京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散散的倒在椅子上,微微眯着眼看他,“之前送你的礼物不是一个都没要?” “我倒是想要,太贵了,不敢收。怕你那天和我翻脸转手告我诈骗。” 苏京墨捂着嘴笑了声,“至于吗?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对我来说,就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你收着就行。” 沈灼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我知道啊,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有什么所谓?”苏京墨倨傲道。 沈灼不说话,苏京墨天生有着上位者的傲气,那是他自己很难察觉,用再多礼貌掩盖都会被他这种人察觉出来的。 他和游戏里设定的沈灼角色不一样,他没有那种豁出一切,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决心,但他也知道,光凭他自己其实很难靠近那个世界。加上他,有时候真的怕自己身上穷人的气味,会在某种程度上影响苏京墨的B格。 任务让他靠近,他个人却想远离。 他其实不敢赌,这点微薄的情分,能让苏京墨重生面对罪魁祸首的自己手下留情。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死遁吗? 倒计时就像一把随时可能落下的剑悬在头上,不知道那一秒就会突然落下来,宣告他任务的失败。 沈柔和外婆聊完回来了,看沈灼蹲在墙角发呆,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把他赶进了屋子里。 “外面多冷,也不怕冻着。”沈柔絮絮叨叨的说。 沈灼听不进去,默不作声的钻到了自己铺好的床铺里。 沈柔打了盆热水,却不知道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打翻了水,等沈灼问她,她才回过神来。 这天夜里,辗转反侧的沈柔女士起床透气,正撞上了要起床的沈灼。 沈柔叹了口气,觉得这可能是某种冥冥之中的缘分,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她说:“小灼,我们过完年就走。” 沈灼敏锐的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既然沈柔不想多待,原因估计也不会想和他多说。 于是沈灼点头应好。 至于苏京墨,这下真的可以给他个惊喜了。 命运变幻莫测,却隐隐指向他们各自该有的结局。 除夕那天,班级大群里炸出了班主任,大家都在发新年祝贺,并且鼓动白老师给他们发个红包。 白老师虽然嘴上数落他们这次考得不理想,但还是往群里发了个随机的红包。 大家纷纷闭嘴,开始比拼手速。 抢红包大战很快就落下了帷幕。 网速最差的沈灼只抢到了五块钱,于是他去敲苏京墨的聊天框,打听他抢到了多少。 苏京墨过了会儿才回。 ——我手气不好,才一百四十多。 气急败坏的沈灼在心里痛斥,果然钱都自觉流向了不缺钱的人啊! 苏京墨大概猜到了沈灼抢到的不多,转手给他发了个红包。 ——给我发什么红包? 满怀期待的沈灼戳开那个红包,赫然是140.75。 结合苏京墨那货所说,沈灼很快就猜到了, ——怎么把抢到的红包都发给我了? 那边回:让你沾沾我的手气,倒霉蛋。 沈灼差点变成翘嘴,还在故作矜持。 ——好歹是白姐给发的,这样不太好吧…… 苏京墨冷不丁的发了条语音,“那你还我。” 沈灼:不嘻嘻。 面对如此巨款,沈灼男子汉大豆腐能屈能伸。 “想来尊贵的苏少爷,肯定不会和我计较这点儿小钱的。” 苏京墨发了个皮笑肉不笑的欠嗖嗖的表情包。 沈灼照单全收,回了个更欠的。勉强打成平手。 骄傲的沈灼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表情包大王的权威,那是多少个兢兢业业偷其他人表情包的日日夜夜,岂是苏京墨这等表情包界的黄毛小子可以战胜的。 苏京墨不知道沈灼脑子里的乱七八糟,只是在看到那个欠嗖嗖的表情包时,不由自主的代入上了沈灼的脸,觉得格外的好笑,顺手添加了一下。 两个人都不方便打视频,就着语音条聊了半天,沈灼被沈柔当场抓获,诬陷他谈了恋爱还不承认。 天老爷他倒是想谈! 沈灼为了自证清白给沈柔看了他跟苏京墨的聊天界面,放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语音条,看着却很不情白。 沈柔看了备注,算是勉强相信了,心里暗暗嘀咕,两个男的怎么也有这么多话要说。 苏京墨那边。 一个老人出现在苏京墨身后,“墨墨,怎么自己躲到这里来了?” 苏京墨转过身,看见来人,叫了声,“外公。” “嗯,”外公扭头对身后人说,“你先下去照看着,我和小墨单独说点儿话。” 苏京墨和李管家相视一眼,苏京墨冲着李管家点了点头。 只剩下了他们两个,苏京墨把外公推到玻璃窗前,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母亲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却没成想把她惯成了这幅样子,你不一样小墨,你是你们这一群小辈里,我最看好的一个。” 老爷子一生跌宕起伏,受人尊敬。他的认可,对于苏京墨来说,也是喜不自胜。 “但是,你要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老爷子话锋一转,“这么多年,你知道你那个爹是什么德行,要不是看我这把老骨头还撑着,他收敛着……我是真的放心不下。” “外公——” “小墨,当年要不是我在,你爹他可能真的就放任你在外面自生自灭了……听我的,断了。” 苏京墨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全是外公竟然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该怎么办。 老爷子都看在眼里。 苏京墨良久只挣扎出一句:“外公,我们还没有正式确认关系。” “我是最了解你的,这是迟早的事,我不管你们现在发展到了那一步,都给我断干净。不要走你母亲的老路。” “他不是那种人。” “你知道的,对于我们来说,这些都不重要。”老爷子试图劝自己的外孙回头是岸,“现在是怎样,不代表以后不会发生变化,你身边多的是这样的例子,你从小到大见得也够多了。” 苏京墨从后面绕到老爷子身前,半蹲在地上,上前握住老爷子的手。 “外公,你相信我一次,我是真心想和他在一起,我甚至考虑过,我们以后可以去国外领,” “啪——”一声脆响,老爷子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 苏京墨侧过脸,低垂着头,沉默地跪在了地上。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拎不清的东西!” 老爷子背对着他,下了最后的通牒,“你给我想清楚,苏家继承人的位置多的是人想要,你别不知好歹。” 苏京墨还跪在地上,半晌才回神,捂着自己发红的半边脸,溢出几声意味不明的笑, “……苏家的继承人,真是可笑。” 他怎么会想要一个杀人凶手的财产。 那些钱,最好和那人一起下地狱。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人,连带着这个偌大的家族,都烂透了。 叫人作呕。 第27章 花心凤凰男27 老宅坐落在山顶之上,今天来得人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穿得个个光鲜亮丽,互相说着虚伪的不能再虚伪的恭维话。 有人提起苏京墨,却不见人影。老爷子推着轮椅出现,众人都涌上来,老爷子笑得一脸慈爱,挥手把老二叫到了跟前。一众人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暗自猜想,毕竟每年这件事都是由苏京墨来的,今年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着火光的升起,烟花被点燃,冲上漆黑的天空,金光四射,照进在场的每个人的眼里。 烟花映在二楼的玻璃窗上,一瞬间可以看清屋内的那人。 苏京墨的身影隐没在阴影里,他半天缓不过来,任凭所有的情绪翻涌,放任自己被淹没。 这时一道消息提示音响了起来,声音被外面的烟花声掩盖住,很小,但苏京墨回过了神,淡定地从地上爬起来,是一段沈灼发来的视频。 视频里,沈灼拿着一根很长的点燃的香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引燃鞭炮,然后捂着耳朵朝着拿手机的人跑了过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苏京墨隐约还能听到几句“是谁”问句,随着内容晃来晃去的,手机显然是回到了沈灼的手上。 他说:刚才让我妈帮忙拿了下手机。 然后视频里又亮了起来,手机里的鞭炮声和窗外的声音有一瞬间重合,又泾渭分明。四散的硝烟味好像透过屏幕,传到了苏京墨的鼻子里。 沈灼喊得很大声:怎么样,好不好看,这样也算是我们一起过年了。 视频很短,不过三分二十五秒,苏京墨却看了好几遍。 “是啊。”他自言自语喃喃道。 他苏京墨从来都不是个温和守礼,循规蹈矩的性子,他乐得折磨自己让别人痛苦。但那是之前愚蠢的他,但是现在的他,更倾向于折磨其他人,最好全都不得安生才好。 沈灼点了个仙女棒挥了两下,觉得没什么意思,又给了沈柔,沈柔在外婆身边像是重新变成了小女孩,挥着绕来绕去,看着格外的开心。 沈灼看着也开心,这时苏京墨的消息弹了出来,沈灼没来得及放下的嘴角扬得弧度更大了。 是一条语音。 沈灼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悬,见没人注意他,索性直接躲进了房间里,声音明显是小了些。 他再猜,苏京墨会说些什么。 有可能是故作深沉地说他“幼稚”,也有可能是笑两声,也有可能是想告诉他他也在看烟花,当然也有可能是非常平淡的“嗯”一声。 沈灼自以为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但也没多想,每次苏京墨懒得打字发语音条过来的时候,他都要犹豫两秒再点开。 这次当然也没什么区别。 “谈恋爱吗?” 苏京墨冷淡的声线透过手机传出来。 沈灼下意识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没等反应过来,语音条又重复播放了一次,清清楚楚。 是苏京墨的声音不错。 难道是抽风了? 难不成遇见什么事情了? 沈灼来不及多想,打了个电话过去,苏京墨却没接。 ——怎么回事?你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那边一直没回。 沈灼一颗心高高的悬起,他还是不太敢相信,一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压根没办法思考,如果是真的,他发的消息是不是有拒绝的意思。 半晌,苏京墨发消息过来。 万幸,不是语音。 是一句很简短的话:哪这么多废话,我能有什么事情。 是很苏京墨式的发言, 沈灼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然后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傻笑了两声,然后开始在屋里绕圈圈,最后冲出房门,为了不让别人误会,又点了根仙女棒在院子里撒欢。 沈柔显然是习惯了,很自然的没问发生了什么,这么开心。只是站在自己母亲的身旁,两个人说着话。 沈灼撒丫子狂奔了一阵,顾忌有人在场,还没仰天长啸,平静了一下,回了苏京墨的信息。才顾得上关心自己脑海里响起的声音。 【恭喜宿主完成第一个任务点,好感度将以积分的形式兑换给您,共86点,请查收~~】 沈灼琢磨了一会儿,颇为稀奇,“你们系统还有测算好感度的功能呐?” 【系统功能齐全,宿主可自行探索。】 沈灼又琢磨了一会儿,看了看那86的积分,“你们这种测算准确度有保证吗?” 【回宿主,请您放心,绝对准确无误。】 沈灼看着86出神。 【宿主,您是第一个把任务角色好感度刷到80以上的任务者,请不要气馁,继续努力哟~】 “我没觉得少,反而比我想象中的多了很多,我还以为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呢。” 沈灼说。 系统无语了两秒。 据它分析,普通朋友就敢亲任务角色的,怕是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宿主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尽情吩咐我,比如如何提升接下来的好感度,系统为您推荐的路线是冷落任务角色一阵,欲情故纵,让他吃醋,没安全感,离不开宿主你……】 沈灼听得眉头紧锁,他可刚谈上,这系统怕不是想给他搅黄了。 于是沈灼断言拒绝,“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可以先……有事的话我会找你的。” 系统识趣的消失在沈灼的脑海中。 沈灼想着今天晚上自己大概也睡不着了,明天一早的车,在路上睡算了。 真难以置信,有一天,他竟然真的跟苏京墨谈起了恋爱,沈灼拍了拍自己的脸,确认不是在梦里。 来拜年的亲戚都差不多走完了,几人才聚到一起吃饭。 外婆非要给沈灼塞红包,沈柔替他拒绝了,两人纠缠一会儿,外婆还是如愿把红包塞进了沈灼的口袋里。 沈灼老老实实的道谢,“谢谢外婆,祝外婆新的一年心想事成,长命百岁!” 外婆连连说了几声“好”,把沈灼搂进怀里,看着沈柔,问:“小柔啊,真的不能再多待几天了吗?” 沈柔眼含泪花,悲戚的喊了声“妈——他会找到我们两个的。” 沈灼被结结实实的搂在怀里,感受着外婆身上的热气,总算是明白了过来,怪不得沈柔急着要走。 这么多年过去,那个人就像一朵乌云一样一直盘旋在他们的头上,挥之不去。 外婆只是叹气。 他们都知道,除非那人死了,不然肯定会纠缠到底。 沈灼的脑海深处关于那人的记忆被翻了出来, 在一个雨夜里,那是还是原主的沈灼,站在门外,雨劈头盖脸的淋在脸上,但他还是站在那儿,听着屋内的惨叫,不敢上前。 现在的沈灼透过原主的眼睛看到了那个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沈柔。那人喝多了,连沈灼也要打,原主站在原地发愣,还是沈柔突然挡在了他的身前,再次被打倒。 沈灼透过若隐若现的光能看到对方脸上的一道狰狞的疤痕,横在眉毛上。 那个雨夜,实在是终生难忘。 沈灼痛恨自己看到的那个无动于衷的原主,就算他们现在明面上看起来是一个人。 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受苦,竟然可以眼睁睁的看着。 沈灼从梦里挣脱出来,浑身汗津津的,掀开了被子,一股凉风袭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想:他和原来的沈灼不一样,也不会是一样的结局。原主做得那些事,他通通没做过,不应该也不可能落得和原主一样的下场。 沈灼深吸了一口气,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想那么多。 有时候事情总是不太凑巧,沈灼第二天,大年初一的发起了高烧。 这场高烧来得气势汹汹,沈灼这么健康的身子,躺在床上几乎爬不起来。 沈柔妥协,说大不了多待几天,等沈灼烧退了走。 沈灼却知道,村子里过年人多眼杂,不安全,劝沈柔说自己没什么大事,索性是赶上了车。 一上车,沈灼挺着放好了行李,就靠着椅背昏睡了过去。 沈柔喂他按时吃了几服药,慢慢的温度才降下来。 沈柔看着窗外变换的风景,记忆中的家乡再次慢慢变得模糊。 都是那个人害的,要不然她不会有家难回。 沈柔一路上心里总是不踏实,以为回到了A市,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就好了,结果情况没有好转,不安却愈演愈烈。 沈柔坐在床边看着发烧烧的可怜的沈灼,心说,为了孩子,再忍一忍,等高考完,他们就可以搬家了,搬到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去,安生过日子。 到时候,她可以看着沈灼上大学,找工作,成家,过自己的日子。到了那时候,她的心就踏实了,就算是彻底摆脱那人了。 生活很好。 沈灼的前途光明,她也是。 A市的某个街道上有个流浪汉一直蹲在路边,来来往往的人都自觉的躲开,毕竟大晚上的,就算这条街再繁华,还是蛮吓人的。 有人往他面前丢下了一张五十元的纸币,心里鄙夷就区区的五十块钱,于是他抬头,一双笔直纤细的腿出现眼前,原来是个年轻女孩,流浪汉从善如流的换上一张面具。 装出一副大受感动的样子看着女孩,眼神却不经意地往她的腿上瞥,女孩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身边的同伴给拉走了。 “晓丽,我们快走,我跟你说,少大发善心,离这种人远一点……” 晓丽努了努嘴,天真道:“大冬天的在外面穿得这么单薄,看起来怪可怜的……” 流浪汉把五十攥进手里,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看了半天,听到两人的交谈,忍不住淬了一口痰出来,骂了一句。 又想到了往事。 要不是那个贱人,他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流浪汉拿着钱寻思找个地方吃点饭,刚走到一个小巷,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大汉拦住了他的去路,拿着照片确认了一番,然后把他带走了。 流浪汉想跑,却有实在挣脱不开,于是发出杀鸡般的哀嚎,“我真的再也不赌了,欠你们的钱我会还的,别抓我啊——” 一个大汉粗暴地捂住他的嘴,嫌恶道:“闭上你的嘴!夫人有请。” 几个人捆住他的手,拖着他走。 流浪汉蹬着腿,瞪大眼睛想去理解他的意思,路过的广告牌照亮了他眉毛上的那道疤。 第28章 花心凤凰男28 沈灼相当有身为男朋友的自觉,发烧刚恢复了点儿意识就给苏京墨发消息报备。 只是没能挺到苏京墨给他打来的电话,最后还是沈柔给接的。 苏京墨相当乖巧礼貌的询问了沈灼的情况,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关系比较好的普通朋友。 沈柔也很欣慰沈灼能交到好朋友,非常耐心的回答了苏京墨的问题。 于是,第二天,苏京墨就提着东西上门了。 由于不是第一次来,沈柔没有那么震惊,但还是有些意外。 “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沈柔的手里被塞了两大袋五花八门的礼品,哭笑不得。 她也不傻,能看出来都是些值钱的东西,人家孩子还小不懂事,她一个大人,不能跟着胡闹。 “听阿姨的,收回去哈,收到心意就行了。”沈柔把东西又推阻了回去。 苏京墨反应迅速,懊悔道:“真是不好意思阿姨,唐突了。” 他怎么突然就傻了,他买得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人参和看起来很名贵的东西,不太合适。 早知道就搞一个看起来简陋一点儿的包装了。 苏京墨的目光搜寻几秒,从几个礼品盒里挑出来一个看起来非常朴素的,递给沈柔,“阿姨,您上次让我带的卤牛肉很好吃,您看,我带了这些,好歹收一个,不然我也不好交代。” 事实证明,他这么说了,沈柔果真没再继续拒绝。 苏京墨心里暗自发笑,他就知道,母子两个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 沈柔领着苏京墨出现的时候,沈灼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沈灼睡得迷迷糊糊的看见苏京墨,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的用被子捂住了头,“别……别看我。” 沈柔还没走,以为他不好意思了,抿着嘴笑了笑,对苏京墨说:“那个京墨啊,我先出去,你在这儿陪陪他吧,有什么事情叫我就行了。” “嗯,”苏京墨轻声道。 沈柔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沈灼长手长腿可怜兮兮地躺在单人床上,身上盖的被子还短一截,捂住了整个头,脚就裸露在了空气里。 苏京墨坐在一边,起瓶盖似的把对方的被子给掀开了,露出了沈灼一张通红的脸。他伸手试了试沈灼额头的温度,有点儿烫手。睡梦中的人看起来睡得相当不安稳,苏京墨就给他掖了掖被角,支着脑袋看他。 沈灼快被烧糊涂了,他做梦自己在沙漠里找水,被渴醒了。半梦半醒间,看到苏京墨坐在床头,眼神温柔的要命,实在是不像是他平时的风格。 于是沈灼就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挣扎着出声,“水——”。 没想到梦还是挺真的,梦里那个温柔版本的苏京墨真去给他倒水了。 苏京墨倒完水就看沈灼已经坐起来了,他手里还拿着杯子,问了一句:“怎么坐起来了?再躺一会儿吧。” 这语气,这神情,绝对是在做梦! 沈灼十分笃定。 就是他竟然会梦到苏京墨。 当然这也很正常,之前也不是没梦到过。 梦的一起都真的不像话,除了苏京墨。沈灼努力的睁开眼,想听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清,只能看到苏京墨的嘴唇一张一合,嘴唇发着潋滟的水光。 沈灼咽了咽口水。 苏京墨看他迟迟不接,凑他近了些,挥了挥手,纳闷道:“怎么了这是,难不成烧成傻子了?” 手下一秒就被沈灼按住了,苏京墨还在发愣,就落入了一个跟火炉似的怀抱里,苏京墨挣扎了两下,结果沈灼的手就跟两个钳子似的,越搂越紧,索性放弃了挣扎。 “你到底想……” 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你……” 沈灼还在疑惑,怎么梦里的触感都这么真实了,冰冰凉凉的,于是又轻轻舔了一下。 “!” 苏京墨瞳孔一缩,整个人僵硬的不得了。 罪魁祸首浑然不觉自己做了什么,环着苏京墨的腰,整个人贴了上去,把脑袋埋在对方的胸口。 不敢动,实在是不敢动。 苏京墨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个手里还举着杯子,生怕水撒出来。就在这时,沈柔来了。 “吃个苹果……”沈柔眨了眨眼,看清了两人的动作之后,足足愣了三秒,“你们这是……” 苏京墨尬笑了两声,推了推跟粘在自己身上似的沈灼,岂料纹丝不动,“那个,那个,他烧糊涂了。” 苏京墨心里慌的要死,不知道沈柔刚才看见没有,不由得暗自观察沈柔的反应。 沈柔看起来只是单纯的惊讶,缓过来之后笑了笑,“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把你跟生病的人放在一起。” 苏京墨笑得很尴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还好没被发现,“没事儿,我们是同桌毕竟,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然后他趁沈柔不注意,悄悄掐了沈灼一下。 “啊——”沈灼吃痛,哀嚎出声,沈柔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 沈灼不觉场面有多么尴尬,被掐了也不放手,甚至还变本加厉的蹭了蹭苏京墨,不自觉的撒娇,“刚才被虫虫咬了,吹吹~” “……” “咳咳咳,多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你别计较。” 苏京墨耳朵红的能滴出血来,他艰难的点了点头,沈柔待不下去,把苹果放下就出去了。 苏京墨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身上这个跟大型犬似的人勒得喘不过气了,忍无可忍的威胁,“混蛋沈灼,再不撒开手,我就扒了你的皮!” 罪魁祸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迷迷糊糊的把自己的嘴往人家脸上贴。 苏京墨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放下手里的杯子,气急败坏,“沈灼!你在干什么?” 沈灼意识渐渐回笼,眨了眨眼,和苏京墨四目相对,然后再次缓慢的闭上了眼镜,直愣愣的躺了下去。 苏京墨上前拖着他的脑袋,“总算清醒了?” 沈灼依旧闭着眼,在床上挺尸。 良久,沈灼静静的躺在床上,透过纸糊的墙壁,听见了街上的叫卖声,是个卖烤红薯的大爷,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出现。楼下的小朋友在嬉戏打闹,每到假期,他们都喜欢玩你追我赶的小游戏,他每次做不出数学题的时候,都觉得厌烦。他听见了街口几个大娘十分大声的讲着八卦。屋外的沈柔,刀切在砧板上的声音。他旁边的人,清浅的呼吸声。 沈灼躺在床上,心慢慢静下来。 苏京墨声音很轻,很无奈,带着些自暴自弃,他说:“沈灼,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沈灼的心情像是被抛下了石子的湖面,看起来一切正常,实则一圈圈的涟漪早就泛进了心里。 他刚才的行为太冒犯,自觉的无颜面对当事人,却又忍不住回顾刚才那个温凉的怀抱,以及鼻尖萦绕的雪松木的气味。 迷迷糊糊的沈灼不知道沈柔来过,只记得自己对苏京墨上下其手,快要羞愤欲死。 苏京墨没打死他,实属是他命大。 只不过,他们现在不是男男朋友的关系吗?只是抱两下估计也没什么的……吧? 沈灼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苏京墨叹了口气,起身跟沈柔道别,拿着自己带来的东西,又被沈柔塞了一些水果,这才走出门。 临走之前,他抬头看了一眼三楼,脑袋里闪过很多画面,沈柔温柔的笑意,狭小却整洁的屋子,躺在小床上的沈灼,掉了漆的墙壁。 他做事向来是随心所欲,不计后果,如今却很认真的在思考,自己这么做,真的好吗?沈柔这么好,她要是知道了两个人的关系,那该怎么办?沈灼该怎么办?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苏京墨把自己嘲笑了一通,自己现在也开始杞人忧天了。且不说什么时候被发现,他们两个小心一点儿,温水煮青蛙,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至于他自己,外公嘴上那么说,但自己依旧是他最看好的外孙,加上苏平威那边明面上只有他一个儿子,就算要找替代品,一时半会儿也威胁不到他的地位。 苏京墨像往常一样回到偌大的房子,习以为常的走进去,没想到她竟然在,虽然拉了窗帘,但是开了灯,倒是让人意外。 本想跟往常一样无视她直接上楼,却被叫住了。 “怎么?” 沈柔把食材丢进锅里,锅里冒出的热气渐渐弥漫到了整个空间, 沈柔机械的拿起勺子搅了搅,心情跟锅里沸腾的水一样翻滚。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第一次听自己儿子提起那个学习很好的同学? 还是每周末都要打视频一对一的讲题时间? 是第一次自己儿子看对方的眼神? 还是今天? 说不清楚,她也想不明白。 住宿让她和沈灼之间少了太多的相处时间,以至于她没发现,突然走进沈灼生活的那个人。 如果她的猜想没错,那她往日对沈灼未来美好生活图景的想象就都变成了泡影,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沈柔笑得很勉强,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只是猜测,自己未免太过敏感。 第29章 花心凤凰男29 春节刚过去,街上是零散的红色鞭炮碎片和未完全散去的硝烟味。 沈灼穿着长款的黑色羽绒服,围了个蓝色的围巾,斜挎着书包,腾出一只手来给在手机上打字。 ——我刚出发,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到了。 界面上的备注是一个红色的爱心。 两个人早就约好了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还好目的地位于郊区,要不然对沈灼来说,多少费点儿功夫。 两个人打着学习的名义,又是假期,自以为这个借口天衣无缝,无可挑剔。 路过一片文化街时,四处都是鲜艳的涂鸦,连树都被穿上了各种搞怪的衣服,树枝上挂着彩灯,看着喜气洋洋,哈出的气在车窗上结成一层雾,又被人为的抹掉。 不知不觉,又是新的一年了。 新的一年,苏京墨剪了个头发。两个头发剪毁的苦命人聚在一起,彼此都不忍直视,只能捏着鼻子强行一笔勾销,毕竟两人都对共同财产下了狠手。 “那个……” “苏……” “你先说,” “你先说吧。” 两人同时陷入尴尬。 还是沈灼率先打破这种奇怪的氛围,“那个,你假期作业做得怎么样了?” 话一出口,沈灼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差不多了,你呢?” “我也是。” 然后两人相识一笑,又迅速转过了头。 “幸好来得早,不然没什么座位了。” “确实。” 两人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一言不发的掏出作业就开始写。 写到一半,题目死活看不进去,沈灼不动声色的挠了挠头,悄咪咪的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苏京墨。 苏京墨细长莹白的手握着黑色的中性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时不时停下来思考一下,长时间停留在草稿纸上的笔洇出一小团黑色。苏京墨做题时喜欢先把最简单的题做完,最后剩下值得思考的题。 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翻过页之后,停留在最后一道题上,下笔很迟,不像是他的作风。 沈灼看了一会儿,又环视四周,这个时间还早,图书馆里提供的座位却做了大半,每个人面前都摊着资料,奋笔疾书,沈灼不自觉的放慢呼吸,长叹一口气,目光再次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挣扎片刻,他决定不再难为自己,转而拿出了语文资料。 看着看着,视线又不自觉的移到了对面。 苏京墨只有做题的时候才戴眼镜,银框折射出细碎的太阳光,微微低垂着眼,睫毛很长,根根分明,苏京墨平日里多是面无表情,神色很冷,总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他的长相其实很乖,往那一站,眼睛微微弯起的时候,相当符合刻板印象中的好好学生、别人家孩子。 “你要盯着我到什么时候?” “啊,”沈灼回神,放下了撑着脸的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那个……” “现在走还是待会儿走?” “待会儿吧,我作文还差个结尾。” 沈灼回。 “写作文还能走神,你还真是个人才。”苏京墨倚着椅背,语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嘲讽。 “适当的发散思维有助于我思考。” 两个人交谈时,周围的人都陆陆续续的走了差不多了,沈灼迅速的收了个尾,两人收拾好了东西就往外走。 “又是收获满满的一上午!” 沈灼下台阶的时候伸了个懒腰,坐了一上午,背都酸了。 “如果不是我眼花的话,你一上午看了我可不止五次,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专注?”苏京墨停住脚步,站在比沈灼高了几阶台阶的地方看他。 “当然是因为你在我对面,我无心学习啦。” “少贫,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有开学考吗?” 开学考一出来,沈灼果真瞪大了眼,“开、学、考?” “一二班的老传统了,考不好的就要被请去办公室喝茶。” “!这个我是真不知道。” “你现在浪子回头还不算太迟,如果你觉得跟我一起有什么问题的话,那我们就没有下次了。” “别别别,我错了,”沈灼举手投降,“我肯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苏京墨冷哼了一声,从台阶上走下来,“行了,走吧。” 沈灼赶紧跟上去,“小苏同学救我狗命,受小弟一拜!” “你叫我什么?” 苏京墨斜他一眼。 “小苏同学?不对,大苏同学?苏哥?京墨哥?苏京墨?小墨墨?” 沈灼每叫一个就要看一下苏京墨的脸色,察觉不满,后知后觉,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试探道:“男……男朋友?” 苏京墨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 沈灼从后面拉住他的手,一使劲,苏京墨就被拉到了和他面对面,距离很近,“不是吧,这都不满意?宝宝?” “闭嘴吧你还是。” “哎?宝宝宝宝宝宝——” 下一秒一个拳头横空出世,锤在了他的后肩上。 “宝宝真好,知道我肩膀疼,还给我捶肩膀~”沈灼夹着嗓子,怪声怪气道。 “神经病。” “生气了?真生气了?” “滚蛋。” “哈哈哈,”当事人被骂了也不生气,继续巴巴的往上凑,甚至因为苏京墨被气急了也只会翻来覆去说两句话而笑呵呵的。 两个人早就计划好了待会一起吃饭,一辆黑色的车悄无声息的拦在了两人的面前。 沈灼还以为是路过要转弯的车,拉了苏京墨一把,“小心车。” 苏京墨认出了车的主人。 “怎么了?” 苏京墨非但没后退,甚至还上前挡在了他面前,“没事儿,是我家的车。” 沈灼愣了两秒,就看车窗落下,车里的人扭头,露出了相当苍白的脸,未施粉黛,但是丝毫不显年龄,穿着一身黑裙子。在看过来的时候还微微眯了眯眼,很像是常年不见天日,轻易不在白天出行的人才有的反应。 同时,苏京墨长得很像她。 苏京墨上前,低着头和女人交谈。 沈灼能感受到对方似有若无的目光,他浑身不自在,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几次,自己现在没戴眼镜,万一看着不像个乖孩子怎么办?万一对方对他的印象不好怎么办? 沈灼深知原主的长相实在是算不上令人安心,反正打眼一看,就是一张精明脸。 沈灼自诩一向对外貌看得很淡,现如今也是身临其境,敏感了起来。 两人话好像说完了,苏京墨后退了一步,女人的视线毫不避讳的射了过来,沈灼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阿姨好,我是沈灼。” 女人的视线很不客气,上下把他扫视了几个来回,沈灼这才看清,女人的瞳孔颜色很深,情绪都被盖在下面,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强行被扯出来的笑,很不自然,“你好,我听小墨提起过你。” 沈灼控制自己不去看苏京墨,微微张开嘴,带着些适当的惊讶,“是吗,我和苏京墨是很好的朋友。” 女人笑了,笑得格外诡异,沈灼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脸上也可以出现这么奇怪的表情,尤其是对方还顶着跟苏京墨五六分相似的脸,简直有些惊悚。 “我过会儿自己会回去,就不劳烦您操心了。” 一直安静站在一边的苏京墨突然开口。 “很好,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 女人最后看了沈灼一眼,升上了车窗。 一股不安感从沈灼心里升起,他抓住苏京墨的手,语气有些焦急,“你答应她什么?” “没什么啊,她让我早点儿回去吃晚饭。” 为什么吃晚饭这件事还要特地被提起来?苏京墨在瞒着他些什么东西? 想到苏京墨可能会多想,沈灼先把刚才的事情给解释了,“我们的事情不可能直接告诉家里人,所以我刚才说我们是好朋友,没有不承认我们之间关系的意思。” “我知道。” 苏京墨笑了笑,“好了,先吃饭去,饿死了。” “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踏实。 但转念一想,可能会发生动荡的只有他们之间的关系,再说了,迟早有那么一天。 也是时候考虑跟沈柔摊牌了,反正她早晚都会猜到。 只是,事情显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意外总是来的猝不及防,打了所有人个措手不及。 沈灼打定了主意,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家门,却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坐在沙发上,沈柔正对着他,攥着拳,看起来非常的不安,抬眼看到沈灼瞬间坐了起来。 “小灼!” 沈柔走到沈灼身边,握住了他的胳膊。 男人回过头,露出了眉毛上的一道清晰可见的疤痕,“哟!这就是我那个儿子吗?都长这么大了。” 男人笑起来很难看,他一走过来,沈灼下意识的拉着沈柔后退了一步。 “哎呀,这么多年不见,都不记得我了,你看看这事整的。”男人还是在笑,但放在母子二人眼里,非常虚伪。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来干什么?!”沈灼拦住男人继续上前的动作。 “看吧,”男人对着沈柔说,“孩子跟着你的姓,不仅长得跟我不像了,这脾气也跟我不像了。” “小灼是我养大的,凭什么跟你长得像!”沈柔说。 “柔啊,这么多年不见,不用对我这么大的敌意,我真的没什么别的意思。” 男人张开手臂,展示了一下自己从头到尾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穿搭,“知道我这身多少钱吗?看看你们现在混得这么惨,真是让人心疼。我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我大赚了一笔,钱现在多的没地方花。这不,想起来我还有个儿子来了。” 男人看着沈灼的脸,“怎么样啊小灼?只要你现在跟着我,保证你过得比现在好多了。” 沈灼警惕地看着他,原剧情里没有这一段,而且据他所知,他现在还在牢里,为什么不仅提前出来找到了他们,还换了身行头? 沈灼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现在很多事情都跟原剧情脱轨了,未来的发展他也不清楚到底会怎样,但很大可能,苏家开始动手了。 【告诉你哦宿主,就是苏京墨他妈干的,她拿钱收买了他,想把你搞走。】 沈灼下意识皱了皱眉,把他搞走就是那个女人的目的? 但是他要是这样就走了,剧情还怎么往下走?而且,他是不可能离开沈柔跟这个人渣走的。 【宿主现在不离开,他妈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但是我现在走了,我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主要是,这里不安全了,他和沈柔得尽快搬家。 【搬家?宿主能搬到哪里去,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那当然。】系统非常自然地回答。 【那要你看,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那当然是……】 第30章 花心凤凰男30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想办法。】 系统顿住思考了两秒,然后选择了装傻。 沈灼叹了口气, 【听你说话,我还以为有什么办法呢。】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男人再次问。 沈柔出声,“王通海你想什么呢,我儿子是不会跟你走的!” “哦?是吗,要我说还是得听听孩子的想法,”王通海说。 两人同时看向沉默的沈灼。 “你让我好好想一想,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有钱。至少给我五天时间。” 听沈灼的意思,相当有可乘之机,而且五天,他正好可以趁机要更多的钱。 王通海心下窃喜,眉眼都染上了喜色,拍了拍沈灼的肩膀,“好好好,不愧是我的种,这几天我会好好补偿你们母子两个的,别说是五天了,就算是一周都可以,我会给你时间好好想想的。” 沈柔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人这看起来“父慈子孝”的画面。 王通海临走之前,还看了沈柔几眼,“如果小灼认我,我也不介意跟你复婚,毕竟,也是当了好多年的夫妻。” 沈柔打了个冷战,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妈,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沈柔顾不得想多,往日的记忆尖叫着吞噬她,还好她还有个孩子。 “小灼,小灼,别跟他走。” 沈柔往下拽着他的衣袖,乞求道。 沈灼揽住她,“放心,我是不会抛下您的,只是委屈您得跟我演一场戏了。” 王通海一连几天,一点儿都不消停。 不知道是为了展示自己是真的有钱了还是怎的,给沈灼买了一堆电子产品,给他买了衣服,礼物流水一样的送。 东西沈灼当着他的面拆开之后就再也没动过。 “害,我跟你说夫人,我送的东西他全都收了,要我说,养再多年有什么用,我这个儿子啊他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挂了电话,王通海握着方向盘,贪婪的嗅了嗅,这可是他第一次开这么贵的车,说起来,他还要感谢感谢他那个便宜儿子。 连苏家的大少爷都能搞上,真不愧是他儿子。 说实话,要是沈灼真的认他,和苏家大少爷在一起,等到以后,他还愁自己下半辈子吗? 就是啊,看情况,那苏少爷还真不一定能和白眼狼走下去,自己先捞一笔,也算是儿子给老子做贡献了。 “喂,谁啊?欠你们的钱,着什么急,我现在有的是钱,还差你那一点毛毛雨。” “还想让我去赌?我告诉你们,我再也不会去赌了!” 他可是因为赌钱总输倒了大霉,这次洗心革面再不去了。 沈灼站在窗台边上看着车被开走,冷笑了一声。 像王通海这种人,宋文心找上他,也不怕脏了自己的手。 想到什么他还是给苏京墨发了消息。 ——苏京墨,我那个赌鬼爹找上门了。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消息界面弹出来,手机提示音响了,被一双手拿了起来,熟练的解锁。 手的主人正是宋文心,她的脸本就苍白,长睫垂下,翻来覆去的看那条消息,现下连唇上的那点儿血色都褪干净了似的。 她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整个人看起来脆弱不堪。 那个小孩的发的消息,能看出来对王通海并不是全然的信任,至少和王通海告诉她的对不上。 而她,竟然和一个赌鬼产生了交集,这让她自小就敏感的神经难以忍受。 她好像做了一个不那么正确的决定,为了她的儿子能回归正轨。 她和对方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她的转账记录上。 苏京墨还被她关进了屋子里。 她那天把事情摊开来跟她讲了,并且求他,做个正常人,正常的结婚生子,把苏家握在手里,这样他就还是苏家的继承人。 谁料那天苏京墨砸了很多东西,朝她吼,质问她,什么叫做正常,什么叫做不正常。 两人大吵一架,她身心俱疲。 她的儿子被那个小孩带坏了。 所以那天她第一次见他,充满了敌意。 她收了苏京墨的手机,派人看着他不让他出门。 现在,她需要和那个孩子聊一聊。 她相信,明晃晃的利益和飘渺的前途,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苏京墨在屋子里打转,为了看住他,宋文心找了两个保镖站在门口。 真是费尽心思。 如果不是听见宋文心准备好要去找沈灼,他也不会突然这么激动。 他该怎么办? 沈灼那个混蛋,肯定扛不过金钱的诱惑。万一真的被收买了怎么办? 他必须要尽快想办法出去! 最起码,要是沈灼背叛了他,他得当场把人暴打一顿才可以。 “啊!!!” 苏京墨的房间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站在门口的两个保镖相视一眼,默契的不予理会。 夫人一早就出去了,要是被少爷跑了,少不了问他们两个人的责。 见这套不管用,苏京墨从地上爬起来,不装了。 目光瞥向了巨大的落地窗,废话,难不倒他。 时隔几天,沈灼终于收到了备注是爱心的消息,发消息的人却不是本人。 ——我是苏京墨的妈妈,这周一下午三点,我在中央大街的心语咖啡厅等你。 沈灼握着手机,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就是看样子苏京墨的情况应该不会太好。 去之前,沈灼给自己脑补了好几通大戏,什么泼他咖啡,什么用支票砸他,总之不可能是和颜悦色的接受。 毕竟原主可是自导自演救了老爷子一命,身受重伤,差点一命呜呼,挟恩相报才“嫁”进苏家。 一见到他,宋文心的脸色略微僵硬。 “没想到你还提前了十五分钟来,看来没什么迟到的坏习惯。” “是,阿姨,毕竟您是苏京墨他妈妈,我不会不尊重您的。” 宋文心点了点头,头上的黑色帽子盖住大半张脸,“既然这样,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跟你聊,你要怎样才肯离开我的儿子?” “如果您是想让我们两个分手的话,我是不会答应的。因为谈恋爱是我们两个的事情,而我们之间的相处没有任何问题。” “是吗?”宋文心点的咖啡被端了上来,她双手环住杯身,温声道:“我不这么觉得,你们两个……毕竟都是男孩子,是有违发展规律的事情,注定长久不了的,而且,我说话难听,你别介意,你们两个之间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如果不是我真心爱小墨,你和我同一张桌子的资格都没有。” “我承认,你们确实很有钱,可是有些事情不是钱能买来的。” 宋文心笑了,“小朋友,我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过这么幼稚的言论了。你知道上一个这么说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吗?” 宋文心慢慢搅着咖啡,似笑非笑的看他。 沈灼问:“怎么样?” 宋文心却存心卖起了关子,“听我一句劝,别干傻事儿,要懂怎么做出正确的选择。” 她掏出一张空白支票推到沈灼面前,“你想写多少都可以。” “怎么?难道你把苏京墨关起来,也是为了让他做出你所谓的正确的选择。” “让他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罢了。” “这不就是变相的软禁。” “你乐意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只是,你们年纪太小,有几分真心呢?还是实在的利益比较好把握住。” 宋文心脸上一直挂着笑。 “想一想,有了这些钱,你就不用再过穷日子了,岂不是想买什么都可以,看上的限量版球鞋,平板电脑,大到房子,车子,未来就算不这么拼命的学习,也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而我的要求又不高,只是让你们从此别联系了而已。而且就算我不阻挠,谁能保证你们未来一定能走下去呢?” 沈灼缓缓攥紧了自己的手,他现在就算不收钱,未来苏京墨重生,还是要弄死他,有了这些钱,他还能在死之前好好享受一把。 宋文心看出他动心了,笑容里带了些胜券在握的微笑。 小墨啊,你喜欢的人,也就这样。 “阿姨,我不能要。”沈灼站起来拒绝了她。 这下轮到宋文心惊讶了,她甚至有些失态,“为什么?你刚才都犹豫了!” “宋阿姨,没有人可以面对这么多钱不犹豫。但我想说的是,我喜欢苏京墨,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很多,而且就算我们以后要分手,或者实在走不下去,我也不希望是以这样的方式。” “或许你觉得我很幼稚,很可笑,但是我对苏京墨,绝对是实打实的真心。跟钱没关系。而且,是我先追的苏京墨,一开始是我偏要勉强他跟我在一起,都是我的错,您大可以冲着我来!” 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惊天动地,感人肺腑,深入人心,连宋文心都愣了。 现在……不是,现在的小孩都成这样了吗? 两人吸引了不少目光,都朝这边看。 “你,你先坐下。”宋文心说。 沈灼说了一通,情绪有些激动,后知后觉的捂住了脸,坐下之后想从地洞里钻进去,心里却默默的松了口气。 吓死了。 刚才要不是他眼尖,看到了苏京墨的身影,他就玩完了。 钱再多,也得有命花才是。 “我也不是要为难你们两个,只是,你知道你的存在对于他意味着什么吗?” “阿姨!让他继承你口中所谓的家业,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说这话的时候,沈灼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没想到这么偶像剧的台词他也有说出口的一天。 “宋阿姨,有时候,或许他想要的只是你们更多的关心呢,万贯家财真的比亲情重要吗?” 宋文心沉默了,“这些是小墨告诉你的吗?” “不是。但是阿姨,无论他是怎么想的,我都尊重他的想法。虽然是我在死缠烂打,但是选择权一直在他手里。” 刚才苏京墨悄悄进门,戴了个口罩,坐在不远处,没出声,把沈灼的话听了个全。 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浑身上下绷着的神经都松懈了下来。 沈灼平日里没正形惯了,罕见有如此认真的时刻。 他关上录音笔,觉得自己找到了世间罕见的真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花心凤凰男31 宋文心叹了口气,“首先,作为母亲,我不希望我的儿子和一个男的在一起。我是不会松口的。” “其次,我这个人很有耐心,不介意再给你一些时间反悔。” “我们之间的事情就不牢您费心了!” 宋文心浑身僵硬的看着苏京墨走到她面前,拉下了口罩,露出了脸,然后把沈灼给拉走了。 沈灼被他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现在对于处在禁闭阶段的苏京墨来说,不出现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这种从天而降的烂俗剧情倒是很合他的胃口。 “沈灼,我现在无家可归了。” 于是沈灼“大发善心”地把人给捡回了家。 宋文心坐在原地发愣,她微微仰着头,看街上人来人往,胳膊环抱住自己,眼神放空。 过会儿,她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结账,被告知已经有人结过了,心里五味杂陈。 沈柔近几天因为王通海的出现,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见苏京墨来了,也是强打精神招待。 苏京墨非常客气,基本什么事情都跟沈灼说,让沈灼去干。 沈柔看着两个身形差不多的少年人站在一起,都是略显青涩的年纪,忍不住感叹:“要是两个人是亲兄弟,都是我的亲儿子就好了。” 这话让沈灼听见了,“这还不简单,您把他收为义子不就行了。到时候我们两个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少贫了,”沈柔笑骂他一声。 沈灼嬉皮笑脸地转头去骚扰苏京墨,缠着他同意,然后哄着他叫自己哥哥。被苏京墨一本正经的纠正,“按道理来讲,应该是你叫我哥。” “我才不管,叫来听听,我还没听你叫过我哥呢。” 沈灼一屁股坐到桌子上,两只手撑在后面向后倒,两条腿直愣愣的戳在地上,笑得一脸奸诈。 苏京墨懒得理他,低头看书,看的还是随手从沈灼书柜里抽出来的一本。 “怎么不说话了?别以为装哑巴我就会放过你。” “这么幼稚,怪不得是看公主童话的人。”苏京墨把书封皮展示在沈灼面前,深蓝色的背景上是两个小公主,一个粉头发,一个蓝头发。 “哎?这可不是我看的,我可没有这么少女心,”沈灼赶紧摆手,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你看我是如此的高大威猛,跟少女心是如此的不搭噶!” “哦,” “哦?” 一个“哦”字,不难看出来苏京墨的态度,那是敷衍,是明晃晃的不信任! “真不是我,估计是我租房子之前,房东闺女落下的。” “知道了——” 沈灼看着苏京墨懒散的坐着,脚搭到桌边上,相当随性自然津津有味有味的翻着手里的童话书,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不是你,我书柜里这么多书你怎么偏偏就看这一本,小女孩都不看了,你还看,还好意思说我。” “我小时候没看过,现在看怎么了?” 小时候没看过?小时候竟然连童话故事都没看过? 沈灼恨不得当即滑跪,给苏京墨捧着书让他看。 等走出自己房间才一拍脑门想起来,谁家给小男孩买公主童话书看? 苍天呐!他怎么一跟苏京墨待在一起就犯傻。 慢悠悠地看着童话书的当事人把腿放下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他当然没错过刚才沈灼眼里一闪而过的错愕与下意识的心疼,相当受用,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他这几天住在沈灼家里,也是见识了王通海这个人骚扰起人来有多么招人烦。 虽然每次都被沈灼以担心之名塞进狭小的衣柜里,被衣服淹没,也没拦住他在心里盘算,什么时候把王通海给送进去。 不过,沈灼这么淡定,估计心里早就有主意了。 四周都是沈灼的衣服,沈灼的气味,苏京墨躺在一堆衣服里一边觉得“岂有此理”一边昏昏欲睡。 那边沈灼还在跟王通海虚以为蛇,不难看出来,大概宋文心好几天没联系他,王通海着急了,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 王通海甚至开始哄着沈柔,说自己现在有房子,让沈柔带着沈灼一起搬过去。 “你说的房子在外省吧?小灼快高考了,你现在让他转学吗?” “那不比你们现在住的地方好多了,有什么不能去的,转什么学校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这几天他没忍住,又去赌了两把,手上不剩多少钱了,急着想要完成宋文心的任务,好得到那笔巨款来还债。 沈灼和沈柔的态度却不是自己预想中的情况。 沈灼也没什么别的好方法,看宋文心那边不想和他多纠缠,他也只能尽力的拖着,拖到他把对方送进去的那天。 沈灼一直偷偷跟着他,知道他一直在赌钱。 你说?万一让他知道宋文心即将放弃他这边,他会怎么办?是狗急跳墙还是听天由命? 沈灼脸上的笑意慢慢扩大,佯装被打动但是为难的样子,“可是,我如果转学了,我万一不习惯怎么办?” 王通海一听事情还有转机,忙道:“不怕不习惯,我们去不了多远,再说了以你的成绩,在二中垫底的水平,到时候我还能给你转个管的宽松一点儿的学校。” 沈灼显然被说动了,扭头看了一眼沈柔,“妈——你觉得呢?” 沈柔怒气冲冲,还是持一样的态度,“小灼!妈不允许你转学,万一耽误了学习,这可是关乎你一辈子的大事儿!” 王通海不满地看着沈柔,克制住自己想要动手的冲动,“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看你就是存心不想让我们父子团圆!” 王通海嗓门大的惊人,沈柔被吓了一跳,沈灼控制住自己不去看沈柔的反应,不去管在他房间衣柜里的某人,埋怨道:“你怎么这么大声音?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怎么还没变。” 王通海看着沈灼那张脸,咬了咬牙,“是爸不好,爸一定改,你一定要好好想想。” 沈灼似乎是因为他突然的发怒,开始不那么信任他了,“我知道了,要不您今天先回去吧,学校那边还得慢慢来。” “哪用这么麻烦,你直接给我你班主任电话,我说不就行了。” “老师知道我是单亲家庭。” “……” 沈灼说这话时,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王通海默默后退了两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那个……我先走了,我有空再来。” 王通海走了, 沈柔坐回沙发上,卸了力,双手捂着脸,“小灼,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他!” “很快了,”沈灼抚着她的后背,“马上了,再等等。” “你到底在等什么?” “等一个让他愤怒到发狂的事情。” 沈柔攥住他的手,“别做傻事儿。” “嗯,知道了。” 沈灼回到了自己房间,发现苏京墨还没出来,估计还在衣柜里。 “苏京墨,怎么还不出来?” 沈灼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打开柜门,“怎么?你要在里面安家……” 调侃戛然而止,苏京墨闭着眼,靠在自己的衣服上,睡着了。 沈灼用手拖着他的脑袋,俯下身,小心翼翼的用胳膊环过他的腰,轻手轻脚的把他抱了出来。 这样都能睡着,简直是睡神转世。 除此之外,沈灼还是有点微妙的心虚。 毕竟苏京墨是出了名的龟毛,自己让他钻进衣柜里,真是难为他了。 苏京墨睡得很沉,沈灼把他放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做完一切,刚送了口气,对方一个翻身,胳膊就这么大喇喇的露了出来。 沈灼隔着袖子握住他的手腕,被他袖口的硬物给硌了一下,是一枚红水晶袖口。沈灼旖旎心思全消,把他的胳膊塞进了被子里。 那个袖口,他曾经见过,是颜无双送的。 而他和对方之间好像隔着一道银河。 别怪我骗你,苏京墨。 谁让我们生来就不是一路人。 近些时间的相处让他忘记了系统曾经告诉过他的:关键剧情几乎是避无可避的。他的出现,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苏京墨只是一个游戏人物而已,没什么感情的。抓紧刷好感度,到时候去兑换一些保命用的东西才是最要紧的。 【系统,现在好感度有多少了?】 【回宿主,现在是90,只要达到95,您就可以兑换回生丹了,您相当有可能成为这个位面唯一顺利通关的人。】 【是吗?那真好。】 沈灼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自己换了身不显眼的衣服拿了些东西就出门了。 这些天,王通海给他的东西,他出于计划打算,全都卖掉了,倒是得了一笔不小的收入。 转了一个大圈,到头来,其实还是宋文心的钱。 算是她把王通海送到他面前的报答。 王通海其人狗改不了吃屎,沈灼根据系统的提示,顺利的在一个地下黑赌场里找到了他。 “压压压压压!筹码都压上!” “跟大还是跟小!!” “小小小!!!” “大大大!听我的,压大!” 沈灼随便找了个隐蔽的位置,人群中间的王通海脸涨得通红,整个人亢奋的跟打了鸡血似的,扯着脖子大喊“压大”。 刚打眼一看,不难看出来他周围那些人十有八九都是托,他今天不赔光是走不出这里的。 这里人多眼杂,他确认了一下王通海的情况就决定迅速抽身。 沈灼好久没干过跟踪人的活了,有点儿生疏。在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时,麻利的拐了个弯。 第32章 花心凤凰男32 沈灼整个人贴在墙面上,随手拿了一块砖,仔细听着动静。 脚步越来越近,一束束的亮光打过来,光束交错间,沈灼猛地出现,和举着手电筒的人打了个照面,两人均是一愣,手里的砖头硬生生地停在半空。 “怎么是你?!” “是你?” 两人同时出声,沈灼的手指从对方的头上移到脸上。 上次那个围殴他的黄毛?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你。”黄毛说。 沈灼把手放下,语气颇为无奈,“两次被跟踪都是你,也真是有缘。” 来人“呵呵”笑了两声,“谁说不是呢?” 来人身后的小弟见两人似乎认识,手里的力道松了松。 沈灼见到他,印象还停留在几个月前,保持着警惕,黄毛却嘻嘻哈哈的揽上了他的肩膀。 “不是你,”上次还堵我呢。 “怎么?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他跟身后的小弟说了几句话,他们就都散开了。 沈灼探了探头,稀罕道:“那个为你出生入死的娃娃脸没跟着?” 他愣了两秒,神色有点儿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了一副懒散的姿态,“他啊,我嫌他不适合干这个,撵他回去读书了。” 沈灼看他的表情,隐约猜到什么,“没想到你对他还挺好的。” “哪里好?”他说,“我脾气不好,经常凶他。” 好吧。 沈灼没再提,换了个话题,“你现在转行了,开始跟赌场干了?” “不全是,我就是个收高利贷的,”他顿了顿,“自从上次我就不跟着强哥干了。我一直想谢你,没找到机会,谢谢没追究我们的责任。” 几个月不见,黄毛跟变了个人似的。 “没什么,看你们跟我年龄差不多,不忍心。对了,你怎么没去读书?” “我啊,没钱读呗,而且我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材料。” 黄毛说话的语气很像是在故作洒脱,不过,和沈灼也没什么关系。 “你多大?”黄毛问他。 “我?十八。” “那我还比你大两岁呢。” 两个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一个烧烤店。 “来吧,我请你吃烧烤。” 沈灼被他按到了自己对面的桌子上,“不用,我自己来……”。 “小佳,五十串猪肉串,两个饼,加两瓶啤酒!你还有什么想加的吗?” 后半句是对着沈灼说的,沈灼摇了摇头。 对方从善如流地揪过桌子上的餐巾纸擦了擦桌子,然后递给沈灼,示意他擦一擦自己那边。 “多谢。” “小兄弟,你突然出现在赌场干什么?”他犹豫半天,还是问了出来,“看你在二中念书,学习这么好,可不兴赌。” “那你呢?为什么跟着我。”沈灼问。 “这个……可能是你看着面生,又没有人介绍,我们老板疑神疑鬼的,害怕被抓起来呗。” 沈灼“哦”了一声。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我啊,去找人的……” “找谁啊?” “王通海。” “王通海……是那个个子不高,脸上有道疤的那个?” “嗯,”沈灼点了点头。 对方激动的一拍桌子,“你找我不就行了!你这小鬼,还想见我们老板,你直接跟我讲就行,等下次你那个便宜爹来了,我就找人给他踹出去,保准他下次不敢再来!” “啊?”沈灼听着他的话,忙道:“你误会了,不用拦着他赌,相反,让他赌的越多越好,最好赔个底朝天,欠上巨债。” “你图啥?他没钱了不还是要管你们母子俩要。” “不,”沈灼摇了摇头,“不会的,他现在瞧不上我们手里的那点儿小钱。而且啊,他觉得我妈心里还有他。” “啊?真的假的?”黄毛表示惊讶,但转念一想也不无道理。 毕竟有些人自信到觉得自己的魅力无穷大。 “那他万一找你麻烦,你该怎么办?” “那正好啊,我正不怕他找我麻烦呢。”沈灼说着,拿起桌子上的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黄毛听得一头雾水,半晌摇了摇头,“算了,我也不懂你们这些人脑袋里在想什么东西。反正你自己注意安全就是了。” 沈灼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这时一个小姑娘端了个铁盘子过来,放到桌子中间,讲话脆生生的,“林哥,还有两瓶啤酒,你待会儿自己去拿好了。” “行,谢谢小佳。”林翔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巴掌盖在人家的脑袋上。小姑娘挣脱了,打了他一下,然后蹦蹦跳跳的走掉了。 沈灼一直在一边看着,硬生生地品出了些温馨。 “我跟这家人认识很久了,小佳是我看着长大的。”林翔说。 “嗯。” “等着啊,我去拿酒来。好学生不会不喝酒吧?” “喝的不多而已。”沈灼答。 “那就行。” 沈灼坐在原地,手指无聊的在餐巾纸上划来划去。 他刚才出来的时候没告诉苏京墨,不过他应该一时半会醒不了,先不打扰他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跟我讲。”林翔回来,把两瓶酒搁在桌子上。 “你帮我看着他点儿可以吗?” “就单纯的看着他?” “嗯,有什么异常给我打个电话。” “可以,这点小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翔答应的很迅速,就像把沈灼当成个好人一样迅速。 “那真是麻烦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就当是我报答你了。”林翔用起子把瓶盖掀开,递给沈灼。 沈灼也不是别扭的人,见林翔痛快,他接过来,索性也放开了跟林翔聊天,两个人倒是出奇的聊得来。 “说实话,你真是我见过的二中的最没有架子的人。”林翔认识的人不少,但连王强那种垫底的货都对自己的学校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优越感。 “你跟我想象中的也不一样。比我想象中的有脑子多了。”就是人稍微直了点儿。 林翔很开心有人这么说他,“那是!多少人因为我染的这一头黄毛而认为我只是个单纯的精神小伙,简直是以貌取人,通通都是蠢货!” 沈灼:“……” “不过你打算一辈子干这个吗?” 沈灼问他。 “不知道,没想过,我好像也没什么能干的,除了会一点儿三脚猫的功夫。”然后,林翔想到了什么,眉毛皱成一团,“我竟然连你都打不过!” “可能是……因为我从小也是摸爬滚打过来的,不要小瞧人好吗!” 这个解释勉强让林翔得到了点安慰。 “来!好兄弟!干一杯!” “说实话,我觉得如果可能的话,我是真的不想在这儿干了!可是玛德我不跟着这的老板混,我就无处可去了。” 沈灼见林翔猛灌了一口啤酒,自己也喝了一大口,冲着林翔说:“说不准呢,祝你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碰见林翔,在他的意料之外。不得不说,或许真能帮上他的大忙。 和林翔分开之后,沈灼就回家了。 天已经很晚了,往常这个时间沈柔都已经睡下了。 沈灼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捂着手机,不让它乱照,蹑手蹑脚的开门走进来,悄咪咪的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刚想松口气,灯一晃,赫然有个人影映在墙上。! 沈灼硬着头皮照过去,“嗨,你……怎么还没睡。” 苏京墨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汁来。 “那个……我出去有点儿事情。” 沈灼心虚的凑近了去瞧他,苏京墨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他没由来的联想到了宋文心,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京墨?你,生气了?” 苏京墨不说话。 沈灼无法,挨着他坐到床边上。 “你别不理我啊……”沈灼用自己的肩膀碰了碰苏京墨,被对方有意躲开。 沈灼脑子里乱成一团,心说万一苏京墨问他,他该怎么说?总之,千万不能说实话。 好在,对方看起来对他的出去的原因不感兴趣,没追问。侧身上床,把盖上了被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沈灼张了张嘴,还是把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月亮高悬。照的窗外明净异常。屋内是出奇的静谧。 为了把床腾给苏京墨,沈灼自己蜷缩在一张小小的折叠床上。 一个黑影从床上爬起来,凑到沈灼面前,半蹲下来,呼吸声清晰可闻,他在闻对方沈灼身上的味道,半晌,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天光大亮。 沈灼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原来的床上,而“原住民”不知所踪。 “总不能是生我气了?” 沈灼怀着微弱的希望,穿上拖鞋下床,掀开门帘一看,空无一人。 心彻底凉了下来。 他转念一想,这样挺好的,最起码在苏家,对方是安全的。 但沈灼还是对某人的不告而别感到不爽。 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自从沈灼让林翔帮他的忙,林翔几乎每隔几天都在跟他汇报王通海的近况。 这天,沈灼刚从学校里走出来就收到了林翔的消息。 ——他的钱都赔光了,但不知道又在哪里弄了些钱,今天又来了。 沈灼面无表情的删消息,把手机装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几天为了对付王通海,他特地跟白姐请了假,白姐相当痛快的给他开了假条。 王通海大概是去借高利贷了。 他那天来到他家里,哄着沈柔把身份证给他,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好在沈灼及时拦下了。 他今天没别的事情,就“专心致志”的把身份证给他送过去。 他脑子里还记着王通海给他发的信息, ——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那咱们今天下午三点见。 沈灼看了眼时间,14:20,刚刚好。 王通海不敢出门,又为了装。选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小饭店里。 王通海卡着点到,还戴了口罩和帽子,本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却更加显眼了。 时间到了,沈灼却迟迟不到。 王通海心里发虚,又本能的相信,沈灼应该不会骗他。 那小子那副鬼样子多少有些他年轻时候的影子。 终于,在三点过了四十五分钟的时候,有人推开了门,正是姗姗来迟的沈灼其人。 王通海心有不满,当场就发作了,“你怎么回事!怎么迟了这么久?” 沈灼就跟没听见他的指责一样,顺势坐到了他的对面。 王通海不耐烦道:“身份证呢?快给我拿出来,让你磨蹭死了!” “着什么急啊,”沈灼慢悠悠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身份证,背面朝上放在桌子上。 王通海伸手去拿,被沈灼眼疾手快的盖住了,“这可是我从我妈那里给你偷出来的,你就没什么表示吗?” 王通海没料到他会开这个口,“那你想要什么?” “你不是很有钱吗?我要一台车。” “车?我的钱都拿去投资了,哪还有钱给你买车。” 沈灼觉得好笑,这种骗三岁小孩的把戏,竟然也觉得他会真的信。 于是他漫不经心的开口,慢慢地拖住那张卡,拖回自己手心,“这样啊……那你的公司呢,我要你公司的股份。” “股份?”王通海哪里有这种东西,“你这个小畜生,股份什么的,难道我以后还会不给你?” “以后的事情哪里说得准,我现在就要。”沈灼的语气神态,看起来活脱脱一个蛮不讲理的混小子,相当欠揍。 王通海直接怒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沈灼的鼻子骂。 在场的人不多,但都被吓了一跳。 王通海气急之下还摔了个杯子,老板赶紧从后面出来拦住他。 沈灼感受着自己的上空唾沫横飞,把椅子往后撤了撤,相当淡定,甚至还有空跟上前帮忙的老板说话,“老板啊,实在是不好意思,记住他的脸,找他赔偿你们的损失哈。” 周围的人虽是在看好戏,也难免心疼沈灼。 有人出声劝阻,“行了你,这么大人了,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王通海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看起来似乎在强忍要动手的样子。 沈灼可不管这么多,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抛下个重磅炸弹,“王通海,你之前说自己有钱了,都是装的吧?” 此话一出,王通海彻底安静了下来,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装的啊,也不想想,这么拙劣的把戏,谁会被你骗到。” 王通海不可置信的来来回回的看他,“你没信?” “那是自然。” 沈灼漫不经心的继续扔炸弹,“还有啊,宋文心现在不给你钱了吧?她本来还想用支票来诱惑我,但是被我严词拒绝了,动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她还会继续给你钱吗?” “好啊你,真行啊!我说你怎么一直拖着不走,那个贱女人也不联系我了,原来都是你害得!我要杀了你!啊!” 老板和一个中年大叔一左一右的拉住他,王通海现在恨不得当场拿刀砍了沈灼。 “你这小孩,别刺激他了。” 沈灼笑了一声,“多谢老板,我刚才已经报警了。” 沈灼冲着王通海挥了挥手机,“等着被抓吧你。” 王通海被警察带走之前还恶狠狠地啐了沈灼一口,“玛德,你给老子等着,等我出来,看我踏马的弄不死你!” “闭嘴!”警察扣住他的手臂把他带走了。 沈灼站在原地,看起来非常的无辜。 一个警察过来关心他,他问:“阿姨,他能关几天?” 警察叹了口气,“他这种行为只能算是扰乱公共秩序,可能拘留……几天吧。” 警察似乎是不忍心说下去了,摊上这么个爹,日子难过极了,放出来之后说不准要怎么样呢,“我们会好好教育他的,至于之后……你放心好了,他万一再动手,你就报警,我们不会不管的。” 沈灼眼含泪花,点了点头。 老板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小伙子,等你以后上了大学就好了。” “老板,那些被损害的桌椅,钱我赔给你吧。” 刚才王通海在警察来之前,踢坏了套桌椅。 沈灼拿出手机来就要付钱,被老板拦住了,“不用了,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钱,今天算我倒霉。” 沈灼拗不过老板,只说,“那我在您这里吃碗面可以吗?” 老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就是恐怕你得蹲着吃了哈哈。” 沈灼也笑了,付面钱的时候多给了桌椅的钱。 到了警局的王通海气刚下去,在口袋里掏东西的时候,一张身份证掉了出来。 他心里一喜,难道沈灼还是念着他的? 他刚伸手去捡,被路过的人踩了一脚。 王通海不管不顾地捡起来,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心满意足的拿在手里。 等他把身份证翻了个面,正面赫然印着一个猪猪侠的照片。 姓名:GGBond 性别:男 年龄:8 小猪猪洋溢着开心的笑脸,看在王通海的眼里就是莫大的讽刺。 王通海瞪大双眼,剩下的没再看,骂了一声“怎么是头死猪?艹”就扔了出去。 正好被路过的办案人员捡了起来,笑得很放肆,“这谁的身份证啊?还是小猪猪的,多可爱啊哈哈哈哈。” 王通海气急了,问候除自己之外的沈灼的祖宗十八代,“我草你大爷的!” “老实点!”王通海又想砸东西,下一秒就被拷住了。 第33章 花心凤凰男33 这天,沈灼神清气爽的回到学校,就发现自己身边的位置空着。 沈灼坐到位置上,拍了拍自己的前桌,十分纳闷,“哎?苏京墨怎么没来?明明昨天下午还在。” 他前桌回过头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么,他没跟你说啊?” “没有啊,” 天杀的!苏京墨这个小气鬼已经三天没和他说话了! 任他软磨硬泡,殷勤的带饭跑腿,都没能打动他那颗冰冷的心。 不过,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不像是苏京墨干出来的事情。 “苏京墨连你都没说,别说告诉我们了。”前座摊了摊手,对上沈灼期待的眼,颇为无奈。 “不是吧!”沈灼趴在桌子上,像颗趴在地上的小草,蔫蔫的。 路过收作业的李昊然听见两个人的对话,顺嘴说了一句,“你们说苏京墨啊,他不是决定要出国了吗,估计在忙这个呢,你别说,他就这么走了,我们一班可是痛失一名学霸,万一平均分比不过二班怎么办?” 沈灼猛地直起身,打断李昊然的絮絮叨叨,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苏京墨要出国?!” “是啊,”李昊然木然的点了点头,“我昨天刚听我妈说的……” “哎?你去哪!” “我去问白姐!” 沈灼走得迅速,留下他前桌和李昊然两人面面相觑。 “你懂吗?” 李昊然摇了摇头,“并不是很懂。” “我也是。” 两人发愣的功夫,沈灼已经抵达了办公室,一路上他心乱如麻,全都是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跟他说? 白佳楠看见沈灼来,开口就是,“别再来搜刮了,办公室一张卷子都没有了——” “什么和什么啊——苏京墨真的要出国了?” 白佳楠“哦”了一声,“你们关系这么好,他没跟你说?” 沈灼沉默不语,白佳楠转头正对上他那张怨念深重的脸,“好吧,不过这都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他家里早就有送他出国的打算。” “不是,不应该是现在啊?”在沈灼记忆里还有一段时间呢,怎么这么突然? “啊,你说什么?”白佳楠一头雾水。 “白老师——”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关系好,我也觉得可惜,苏京墨学校这么好,国内的学校可以闭着眼选,完全就不用出国嘛!不过话说回来,苏京墨家里的状况,他非学金融不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好在京墨学经济也不至于完全把数学荒废下来,你看,这刚新鲜出炉的证书,还没送到他手里呢……” 沈灼的目光慢慢的向下移,眼见着白佳楠打开红色的封皮,定格在那个金灿灿的一等奖上。 “学校那边还说要开个表彰会,这下好了,一等奖一共就两个,还走了一个,不过每年倒不是没有这种状况。” 白佳楠停住话头,低头看着沈灼抓着证书的手,警惕道:“你干什么?” “老师!我相信您肯定非常希望这份证书能送到苏京墨手上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 “老师!我敬爱的白姐!我知道您肯定很希望他回心转意留下来吧!” “那是自然,不过沈灼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佳楠问。 “……” “请问苏京墨是住在这里的三栋吗?我是他的好朋友,来给他送东西。” 看门的大叔打量了两眼,然后当场打了个电话确认。 沈灼听见那边隐约透露出来的女声,有点儿心虚,看着自己的脚尖。 “那个叔,是我们班主任让来的,你可以说,白老师,白佳楠她肯定是认识的。” 大叔挂了电话,又看了他一眼,冲着他点了点头。 沈灼兴高采烈地跟在大叔后面,走小门进去了。 “需要我带您去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找吧。”沈灼摆了摆手。 “行,三栋直走到第一个路口再右拐就到了。” 沈灼道了谢,紧了紧书包就进去了。 他第一次来,觉得比自己上次去的地方看起来环境还好,他走了半天才到。 大概是刚才那通电话的原因,沈灼站在大门外按了按门铃,很快就出来一个保姆把他放了进去。 “您就是少爷的朋友吧,夫人等你一会儿了。” 沈灼挠了挠头,“啊,这样啊。谢谢了。那个,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不用客气,叫我王妈就可以。这没什么,我带您去见夫人。” “你们……苏京墨呢?” “不好意思,这个不方便告诉您。”王妈板着脸,硬邦邦地说。 沈灼无奈的叹了口气,跟在王妈后面走。 王妈在门前站住脚,“请进。” 沈灼犹犹豫豫的迈步走进去,再一转头,王妈已经不见了。 客厅被挑高到三楼,但是四处都拉着厚重的窗帘,明明是大白天,屋里却阴沉的可以。 “又见面了,” 沈灼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宋文心一席黑裙出现在楼梯上。 “宋阿姨好。” 沈灼等着宋文心行至眼前,乖巧的问好。 “我听说,你是来给小墨送东西的?” “是啊,”沈灼又问,“宋阿姨,苏京墨呢?” 宋文心坐下,指了指沙发,“你也坐。小墨被苏平威给关起来了,就在三楼。” “关起来了?为什么?” 沈灼没忍住,实在是这……为什么把人关起了来这么轻飘飘的。 “为什么,你猜猜为什么呀?”宋文心笑了。 “因为他压根不想出国学什么破金融!为什么非要逼他去学不喜欢的专业?” 宋文心倒是不稀奇他能知道这件事。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啊?”宋文心伸手递给他一个果盘,“别急,先吃个水果。” 沈灼没接,宋文心又放下了。 “小朋友,说你们年纪太小,还不承认。学数学是没有什么前途的。” “可是,他喜欢,他是真心喜欢。” “你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这些话。难道他喜欢你,你们就能在一起了?” 宋文心的声音不自觉的尖锐起来,只一瞬又恢复了常态,仍旧优雅无比。 “行了,你要送什么东西,放下走人吧,苏京墨我是不会让你见的。” 宋文心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在苏京墨出国之前,我不希望你们再有任何联系。” 沈灼从书包里拿出那个证书,拍在了桌面上。 红色的证书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走了,再见。” 宋文心等人走了,摊在沙发上喘气,半晌,拿起桌子上的证书打开看了看,一等奖的金色笔触相当耀眼,她也只是叹了口气,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沈灼心乱如麻。 他该怎么办? 那天苏京墨不告而别,难道就是最后一面了吗?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心里没底。 万一真牵扯到了宋文心,他该怎么面对苏京墨? 还是要见一面。 苏京墨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勒令哪里都不许去。 他从小这么过来的,觉得没什么。 就是放心不下某人,他早就不生气了,万一某人误会怎么办? 刚才他听到了沈灼的声音,苏京墨狠狠的嘲笑了自己一通,觉得自己害相思害的神志不清了。 就在这时,窗户那边有声音传过来,像是石子打在上面。 苏京墨走过去,往下看,竟然是沈灼。 沈灼正蹲在地下捡石子,一起身抬头正好撞上目光,忙把手里的一堆石子给扔了出去,跳起来朝他挥手,喊道:“苏京墨!” 声音传到苏京墨耳朵里勉强能听见,他于是也喊:“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证书!你竞赛得了一等奖!超赞!” 苏京墨倚着窗户笑。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挨个房间都敲了一遍!” 苏京墨看他,笑骂道:“神经。”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傻子!” 苏京墨趴在窗户上向下探头,风贴着他的脸擦过去,他觉得好笑,感觉自己成了童话故事里的长发公主,被恶毒的继母关进了高塔,而他的心上人站在塔下呼唤他。 简直少女心的没边儿了。 果然跟沈灼待久了被传染了。 沈灼也笑,喊他的名字。 沈灼不知道苏京墨又自己脑补了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他按下自己被风吹僵的嘴,想到什么,却笑不出来了。 “苏京墨!” “什么?” “你出国了会忘记我吗!” 这个话题也让苏京墨笑不出来了,“我不会出国的!”他说。 声音太大引来了人,苏京墨远远地看着王妈领了一群人来,忙朝沈灼挥手,“有人来了!你快走!” 沈灼回头一看,果然是。 “苏京墨!” 沈灼又喊了一声,“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吗?” 这句是喊给跑来的人听得。 苏京墨没说话。 沈灼张嘴无声地向他比了个口型,然后被来的人给拖走了,沈灼挣扎着回头看他。 苏京墨关上窗户,捂着胸口慢慢滑坐在地上,耳边嗡嗡的,他听见了,风声混着沈灼的声音,他在说“我爱你。” 苏京墨看着仿若牢笼似的房间,生出了逃离的想法。 过了不知道多久,门外是王妈在敲门,“少爷,夫人说您可以吃饭了。” 苏京墨仍旧坐在原地。 门外淅淅索索的声音响了一会儿,王妈端着饭进来了,见苏京墨坐在地上,什么都没说,放下就出去了。门再次被锁上了。 整个房间再次回归寂静。 苏京墨想什么都不想,回忆却在不断的蚕食他的大脑。 苏家,宋家,他的姑姑,姑父,他的母亲…… 还有宋涯,颜无双……沈灼。 第34章 花心凤凰男34 关于苏京墨不在的原因,知情人从班里的一小撮慢慢变成了大多数人。大家彼此之间心知肚明,都认为苏京墨不会回来了。 沈灼即使知道故事既有的走向,还是抱着点微弱的希望。 其间一直有人断断续续的来找他麻烦,沈灼通通无视,懒得搭理,觉得做什么都没什么劲。 但是总有人不厌其烦的来骚扰他。 徐成一大早的就把他拦在校门外,沈灼瞥了他一眼,闪开他就想往里面走。 “怎么?现在苏京墨不在,没人护着你了,怎么还是一副清高的要死的模样?我可是记得你之前……” “徐成,你有别的事吗?”沈灼比他高,微微垂着眼看他,漫不经心道:“天天找我麻烦,怎么?想引起我的注意?” “你!”徐成双眼喷火,“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人!” “我懒得理你,先走了。” 沈灼临走之前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贴心的说:“有这时间不如放在学习上,要不然也不至于次次倒数。” 这样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沈灼几乎每隔一两天都要经历一遍,虽然不构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也够烦人。 没走两步,他正好撞上宋涯。 宋涯双手插着兜,带着帽子,走的不快,沈灼很快就追上他了。 “宋涯!” 沈灼喊他。 人到了近前,想装没看见都难,宋涯扭过头看他,“是你啊,怎么了?” “苏京墨怎么样了?你们两家是世交,应该是知道的吧?” 沈灼问。 宋涯转过脸不想看他,过了会还是说:“爱莫能助,牵扯太多,我也帮不上忙。” “那苏京墨呢?” “还是老样子,苏伯父很生气,估计很难善了,”宋涯低着头看路,“出国是最好的选择。” “……” 沈灼说不出话来。 “你开口第一句就是跟我打听他,沈灼,我记得你之前明明是跟我关系更好。” “这不一样宋涯,你是我的好兄弟,但是苏京墨……我一直喜欢他。” 纵然是知道内情,但是亲耳听见当事人承认,宋涯还是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我早该看出来的,不是吗?” 自他知道真相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在他心里蔓延,就像是一切问题都有了合理却令人意想不到的解释,毕竟他还是有些刻板印象在身上。 “我跟苏京墨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他对你很不一样,我到这时候了,还以为你们是好兄弟呢……”宋涯自嘲的笑了笑。 “不过你不用担心,苏京墨有什么情况,我会跟你讲的。” 宋涯补充道。 “谢谢。” “没事,”宋涯没忍住,还是侧过头看了一眼对方,说真的,沈灼长得确实好看,只是之前没什么脑子,连带人都让人生厌而已。 “沈灼,作为苏京墨的好朋友,我希望你能跟他分开。” 沈灼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宋涯在三班,离得不远,两个人一起走的时候被人看到了,又是一阵风言风语。 沈灼这个人,喜欢他的人很多,讨厌他的人同样很多。 沈灼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克制自己不去乱想,做好自己的事情。 可是事情的发展有时候总是出人意料的,从王通海拉着横幅出现在学校大门的时候,一切就都朝着一个始料未及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 “沈灼,你不去看看吗?”有人问。 讲台上的老师还没搞懂是什么意思,沈灼就站了起来,“不好意思老师,我出去看一眼。” “去吧。” 老师只当有什么要紧事,不敢随便阻拦。 门口聚集着很多的人,王通海很会挑时间,快放学了,看热闹的人正多。 鲜红的横幅飘扬在空中,内容不堪入目。 幸好王通海还是怕苏家的势力,没沾上苏京墨,不然名声怕是毁了。 沈灼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一脸木然的拨开人群走到了中央,白老师正在和王通海争辩,许多校领导穿着西装,围成一圈站在那里。 “这位先生,请您理智一点,不要采取这么不理智的手段!” 白佳楠一个人站在校领导的前面,出了这种事情,她这个当班主任的,难辞其咎。 王通海见是个女老师,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了很多东西。 有人把双眼通红的白佳楠拉开,王通海又开始蹬鼻子上脸,“你这么年轻,又是这么护着他,别是有什么内幕。” 周围人投来的目光让白佳楠被放在了审视的目光之下。 白佳楠直接被他气哭了,“你少污蔑人!你根本就不配当我学生的家长!” 一个男老师挡在白佳楠前面,王通海见状又要开始空口造谣。 “这位!请您尊重我的同事和我们这些老师!” “我的嘴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们管不着!” 周围的老师平日里哪跟这些人打过交道,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你就这点本事啊王通海。” 沈灼站了出来。 白佳楠想把他推回去,“沈灼,这跟你没关系,有老师在呢……” 沈灼冲她摇了摇头,“老师,谢谢你护着我。我了解他,他不见到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通海一见他,嗓门更大了,“来看看啊!这就是二中教出来的同性恋!这是什么学校啊,把我的儿子都教成什么样子了!” “你养过我一天吗?我长这么大,长成什么样子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沈灼和他面对面,“刚从所里出来怎么样,有没有找到一点当初的感觉?” 王通海一直对他坐过几年牢的事情讳莫如深,此刻被挑起来,他仿佛听到了有人的窃窃私语声。 沈灼面无表情的看着暴怒的王通海,唾沫都快喷到了他的脸上。 “我能他妈的让你在这个学校读不下去!谁知道你身上有没有染什么病,哪个学校敢要你?是啊,我是坐过牢又怎么样,那也比你这个死同性恋强!早知道你是这个样子,当初我就应该直接掐死你!” 周围几个老师听不下去,出言维护,“我警告你,我们刚才已经报警了,警察一会儿就到!注意您的言辞。” 白佳楠看沈灼的眼神里没有鄙夷,只有心疼,“别怕,不碍事的……” 沈灼看着白佳楠的眼神,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他强忍着泪光看王通海,“你不就是想毁了我吗?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成绩好,我以后会上一个很好的学校,找一份工作,带着我的母亲过上好日子。我跟你不一样,是同性恋又怎样?我不偷不抢靠自己走到现在,我问心无愧,你扪心自问,你配做一个父亲吗?说的难听点,你配做一个人吗!” 沈灼穿着二中的校服,站在人群中间,看起来很单薄,飘扬的横幅被风刮在空中,许多人默契的垂下眼,不忍再看。 有人认识沈灼,知道他学习好,以为是王通海这个便宜爹看不过去,索性编谎话要毁了他。 有人则天然的带了一层对同性恋的歧视,看沈灼的长相,主观判断他。 校领导出来警告王通海,让他后果自负。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王通海,他不管不顾的就要冲过来,几个人才勉强拦住他,“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我现在这个样子,都他妈的是你害的!” “你跑不了!我不相信你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这里读书!” “你以为你和那个贱女人搬了家我就找不到了吗!你简直太天真了!我告诉你,你们母子两个,永远都别想过上安生日子!” “王通海,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沈灼盯着他的双眼,仇恨道:“不然,你就永远只能看着我过上正常的生活,而你注定就是一个烂人!” 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疯,但都以为沈灼是被气狠了。 警察把王通海带走的时候,有个警察认出了他,同情的看了沈灼一眼。 当事人被带走了,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差不多,横幅被收走了,除了可能被发在网上的视频,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原状。 沈灼被领回了办公室,几个校领导围住他,白佳楠被排挤到了边角的位置,他们在劝说沈灼转学。 “你知道的,我们二中是百年老校,你作为一份子,一个人带来了这么恶劣的影响,按理说早就应该直接把你开除了。” 沈灼没什么背景,他们话说的毫无负担, “我们都知道,你家庭状况不好,这样吧,我们几个领导商量一下,自费、资助你们三千块钱,你对外就说是自愿退学的,怎么样?” 沈灼抬头看他们,几个领导咄咄逼人的嘴脸,渐渐幻化成了另一幅样子,面庞被无限的拉长,扭曲,成为了一个个不断朝他逼近的黑影。 甚至慢慢和沈灼很久远的记忆重合。 虽然沈灼根本就没做错什么,但是他仍然被当成了罪人,被强行钉在耻辱柱上。 关键时刻,沈灼的年级主任来了,拦住了这一切。 “冲着个孩子较什么劲!我刚出差回来,这就要开除我的学生了,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年级主任平日私下里嬉皮笑脸,面对这种事情,脸彻底垮了下来,犀利的双眼扫过在场的人。 年级主任转过身,按住沈灼的肩膀,“听我说,你今天肯定吓得不轻,先回去休息两天好吗?” 沈灼点了点头。 “好。” “不是逼你的意思,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休息。” “我知道。” 沈灼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校园里还是那副生机勃勃的样子,同学和老师们的脸历历在目,然后像泡泡一样,晃晃荡荡地飘至半空,然后炸开,细密的潮湿洒在脸上,沈灼抹了把脸,背起书包,和进教室的同学擦肩而过。 盯着或好奇的或鄙夷的目光走出了校门。 他和王通海的账,可是要好好算一算。 沈柔知道了真相,难以置信,心痛如绞,她把沈灼的痛苦看在眼里,选择相信他,却也只能做到尽量不提及。 王通海果然不出他所料,动了手。 沈柔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下午沈灼出去之后迟迟没回来。 也没想过,再次见面,会是在医院。 第35章 花心凤凰男 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沈柔接到电话之后就急急忙忙的出门了,等赶到的时候,却在急救室门口被拦住了。 拦住她的人,是一个女人,看穿着打扮和气质,像是个有钱人。 沈柔的手还搭在拦着她的保镖胳膊上,女人示意了一下,保镖就把她放了过去。 “你就是沈灼他母亲吧……” “实在是不好意思,里面在抢救的是我的侄子,您儿子已经被转去了普通病房。” “请见谅,我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一连串的话语砸得沈柔头晕脑胀,她从接到电话到现在脑子一直迷迷糊糊的,到最后甚至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 沈柔迈着虚软的步子,艰难地走了半天,终于站到了病房门口,耳边好像还回荡着刚才那个女人说的话, “王通海是你前夫吧?” “他寻仇报复,我家孩子替你儿子挡了一刀……我不管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我还有苏家,是不会放过他的……” “至于你们,好自为之……” 沈柔眼前发黑,扶着墙站了一会才好一点儿,用尽力气推门走了进去。 沈灼安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看起来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医生说他已经脱离危险了,过两天就醒了。 沈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开始后怕,自己差一点儿连儿子都要失去了…… 沈柔抓起沈灼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还没说话,眼泪就流了下来,“妈带你走,妈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病床上的人显然给不了她任何回应,沈柔也不恼,只当他是默认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我不应该嫁给他……” 那是从很多年前就埋下的祸根,如今却报应到了她儿子身上。 从她看错了人开始,一步错步步错。 苏京墨那个孩子,也是傻得可以。 沈柔悲从中来, 他们两个该怎么办呢…… “小灼,你醒了之后该怎么办呢,”沈柔呢喃着,眼泪决堤。 阳光照进来,似是可惜,又似安慰。 后来,苏京墨去了国外治病,沈灼醒了,正好看到王通海宣布判决的新闻,在苏家强大的律师团队之下,王通海后半生都要在监狱里度过。 沈柔怕他伤心,没跟他提过苏京墨的事情。 沈灼也不问,只是常常沉默。 他们搬了家。 从南方搬到了北方。 后来的后来, 沈灼顺利考上了医科大学,硕博连读,毕业后进了一家私人医院。工资十分可观,也顺利买上了房子。 只是工作原因,常常昼夜颠倒,染上了一些坏习惯。 时间过得太快,快到沈灼常常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做一个很虚幻的梦。 这天,晚上十点。 小护士临下班之前跟他打招呼,“沈医生还不走啊?” 沈灼停住笔,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护士,苦笑了一声,“今天值班。” “啊?这都是您这周值得第三个夜班了,是不是又跟其他医生换班了?” “嗯,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小护士刚毕业没几年,性格很活泼,说话也是无所顾忌,“我看啊,他们就是欺负您是个单身狗,要我说,沈医生长得这么帅气,追你的人可以排到南极,别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好早点儿给我们找个嫂子!” 沈灼平日里脾气好,都爱跟他开玩笑,也不怕他生气。 被调侃半天,沈医生脸上也不见愠怒,只是轻笑着打发她快点走,路上注意安全。 小护士做了个鬼脸,“我可是有男朋友来接的人。” 沈灼对此苦笑不得。 护士坐上了车,还忍不住跟男朋友絮叨:“真搞不懂,就我们医院的沈医生,长得帅,学历高,工作能力也强,不知道为什么,今年都快三十了,还是不找对象。” “可能是没碰到喜欢的?” “也是,像沈医生这样的人要求应该特别高,我们院,就那个院长的女儿,妥妥的白富美,之前对他有好感,结果相处下来,私底下跟我们讲,这沈医生,根本就是个捂不热的冰块!看起来好相处,其实那心跟铁焊的一样……” “好了,不说别人了,路过超市有什么想吃的吗?” “薯片!” 很晚了,按理说这个时候不应该有人来了。 沈灼刚放下手头的工作,揉了揉眉毛,想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门响了一声。 他反射性地忙把口罩带上,抬起了头。 那人身材高大,看着可能跟他差不多高,走廊的光透过他的身形照进来,一股凉意顺着门溜进来,沈灼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他刚把灯关了,只留了一盏小台灯,此刻只能笑着麻烦进来病人把门口的灯打开。 来人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忽略他的话,径直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沈灼心有疑虑,尤其是看他一身黑色,也带了口罩,看不清楚脸,看着来者不善,想起几则医生遇害的新闻,心中警铃大作。 “那个……请问您是哪里不舒服呢?” 沈灼站起来,看起来是去开灯,实则是悄悄顺了一把手术刀握在手里。 果真如他所料,那人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他的身后,沉声道:“别开灯。” 沈灼心沉了一下,耳朵却痒了一下,下意识的觉得声音耳熟,但情况紧急,容不得他细想。 “今天太晚了,很多医生护士都下班了……您要不明天再来?” 沈灼攥着手术刀,心里盘算着万一对方动手,自己刺哪里比较合适。 那人穿了个黑色的风衣,走路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眼下他又回了刚才的位置,翘起了二郎腿,手指在木质的桌子上敲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不认识我?” 此话说得奇怪。 到现在他连个正脸都没看到,何出此言! 难不成他回答“不认识”,对方就要刀了他? 不行不行,自己一定要想一个完美的回答。 大概是他思考的时间太长,对方开始不耐烦,“至于想这么久?” 沈灼脑子一团乱麻,半晌只憋出了一句,“我觉得您非常熟悉!但是不好意思,我现在记性不太好,很容易忘记一些事情,您……我见过你吗?” 不知道对方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沈灼听着奇怪,心中的疑惑越滚越大。 工作上,他兢兢业业,手术从无失手,生活上,朋友少得可怜,和别人也少没什么冲突,别说有仇家。 可是看对方倒像是早有准备的寻仇。 陌生的气息陡然逼近,沈灼往后退了两步,直至退无可退,他的手抵住墙,“有话好好说……” “你不该忘了我。” 对方凑近他,在他的脖颈处闻了闻,沈灼微微侧头,默默攥紧了手里的刀,手绕到了后面。 那人后退了一步,摘下了帽子和口罩,借着微弱的光,勉强能看清正脸。 对方好像还嫌不够刺激,嘴角咧出一个恶意十足的笑。 “好久不见啊,沈医生。” 刀应声而落,摔在瓷砖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闻声,对方的笑容又扩大了一些,眼神透露出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癫狂。 那根名为理智的线突然断了,沈灼想也没想,直接抱了上去。 “……” “?” “怎么样?这么多年没回来了,还适应吗?” 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时不时的附和那边两句。 “说真的,要不是你们家老爷子,你估计还不想回来呢,不过,按理说,你五年前就该回来了,为什么不……”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总是躲着也不是个事。” “还有堂堂苏总,还有害怕的事情啊。” “我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少捧杀我。” “行行行,” “挂了,还有事。” “好嘞。” 挂了电话,苏京墨望着远方出神。 时过境迁,一向支持他的外公骤然离世,饶是他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不得不回来,毕竟他还要和新任家主谈合作。 宋涯一别数年,更加沉稳了。 “总算回来了,”宋涯拍了拍苏京墨的肩膀,感叹了一句,“完全要认不出来了,不过即使在国内,也没少听说你的辉煌事迹。” “运气好罢了。” 宋涯随手招来酒保,点了酒,埋怨了一句,“就别跟我这么客气了,今天不谈生意,只叙旧。” 苏京墨应下。 宋涯越看他越稀奇,加上本身就喝了点酒,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京墨啊,你可真是……” 两人聊了一些小时候的话题,感伤了一下岁月的流逝。 酒过三旬,宋涯原本打算避而不谈的话题全都秃噜了出来,“那个你,见过他了吗?” “谁?” 谁至于他单独见一面。 对上苏京墨迷茫的双眼,宋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你,还装傻,旧情人呗……” “……什么?”旧情人? 他怎么不知道。 宋涯喝多了没发现不对劲,睡了过去,留下苏京墨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他这次回来当然也有一些别的目的,比如回来复个小仇。 上辈子的事情,虽然现在还没发生,不过账还是要算的。 他知道自己手术过后,忘了很多事情,但是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些,他一直以为这辈子和上辈子是一样的。难不成,他高中时还谈了个恋爱? 真是难以想象。 也不知道他看上了哪个倒霉蛋。 不得不说,他倒是很好奇。 第36章 花心凤凰男36 苏京墨回来的消息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他也没打算声张。 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他就查到了沈灼现在工作的单位。 一家看起来很普通的私人医院。 除了跟他的前世记忆有些出入,一切看起来都正常无比。 苏京墨也不知道为什么,前世发生的事情跟现在又很多重合,比如他在国外读书的那几年,认识的人,甚至他根据上辈子的经验,投资从无失手。 唯独,自从回国之后,好像一切不那么一样了。 据他前世所知,那个该死的沈灼现下应该过得很是穷困潦倒才是。 看来还是不能太过迷信自己的记忆,还是得亲自看看才行- 沈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下。 一个偌大的房间,五脏俱全,最引人注目的是,窗外那一望无际的大海。 他甩了甩头,脑袋还在隐隐作痛,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晚上值班的时候,也不知道苏京墨那个家伙给他用了什么东西,总之就是很奇怪的昏迷了。 对方的态度很奇怪,不像是对待仇人,也不像是对待…… 沈灼下床走了两圈,发现自己四肢健在,看着窗外的海,不知怎的,想到了原剧情线里,原主就是被扔进了海里喂鱼。 这下好了,兜兜转转,还是要成为鱼的盘中餐。 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还要跟他安排在这里,房间是宽敞明亮的,身上的衣服是丝质的柔软睡袍,景色是优美动人的(?),甚至于整个地面上都被铺上了地毯。 沈灼走到门口,拧了拧门把手,发现从外面被上了锁,叹了口气,转而继续回去发呆。 好在这里的主人仿佛怕他无聊,放了很多书,放眼望去,一水儿的中外名著,看起来逼格满满。 “……”实话说,他真的不是很爱看书,还不如给他两本故事书随便看看。 但没有手机、平板、电脑就算了,连个电视都不给安。 沈灼认命般的随手拿了个封皮好看的,光着脚挪到了阳台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里的书。放在他眼里那是无聊的要鼠,但是别人看来,又是一番的随性慵懒,岁月静好。 至少放在刚进来的小李眼里是这样的。 “先生,您醒了?” 沈灼听见动静,扭头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来人年纪不大,穿着白衬衫,外套了一个小马甲,还戴着眼镜,看着像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他放下书,起身走到对方面前,对方抢在他之前率先开口。 “我不是有意打扰您,我是来送饭的!” “送饭?” “是的。” 沈灼这才看到他身后的餐车,菜式看不清,不过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小李连忙把餐端到餐桌上,一个接一个的摆好。 沈灼心里纳闷,他刚才还以为是什么洋人饭,这么看来,却都是些很清淡好消化的中国餐食,于是他不动声色的打听到:“那个,你们都是固定时间来送餐吗?” “不是的,这个也是我们临时才准备的,有什么不周到的请您见谅。” “临时?” “是的,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这应该是老板亲自吩咐的,他看来非常重视您呢!” “你们苏老板真是个好人。” 小李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反驳,“是呢。” 沈灼松了口气,猜也是苏京墨那家伙。 “这个房门为什么是锁着的?” 小李把餐盘扣在自己胸前,腼腆的笑了笑,“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呢。” “好吧,” “那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沈灼目送小李离开,坐在餐桌前,感觉没什么食欲,随便吃了两口,就继续回原来的地方躺着晒太阳去了。 可能是书的内容太无聊,人名又太长,又可能是当下的环境太舒服,耳边是海浪声,海风轻轻的吹着。看了不到半小时,沈灼就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心里一直惦记着拿个毯子盖着,实则没迈出一步,就睡过去了。 再一睁眼,太阳早就落山了。 沈灼动了动睡僵硬的身体,一个薄毯顺着他的腿滑了下去,堆在了地上。 他弯下腰捞了一把,索性起身。 春天了,天气慢慢回温,但是晚上还是有点冷的,怪不得他睡着没被冷醒。 只是……柔软的羊绒被他抱在怀里,上面还有余温未消。 苏京墨似乎在刻意躲着他,实时监控他的动向,但是又从不出面。 沈灼在这里住了快一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无聊了点,生活倒是很惬意,只是连对方的影子都没见着。 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人到底又在折腾什么东西。 他一向了解对方的脾性,但是已过了十年之久,加上有了上辈子的记忆,这辈子肯定誓要不再重蹈覆辙,拿了复仇重生剧本的苏京墨。 放到现在,其实他也怕见面。 两人再见面会是什么样子呢? 其实那天两人勉强算是见过面了。 在相当昏暗的情况下,他还是努力的完整的看清了对方的脸,褪去了青涩,已然是个大人了,棱角分明,眼神凌厉,和他一开始对他的印象渐渐重合。 恨他吗? 应当是恨的。 不见面也好,就这么若无其事的过着。 不用九九六加班的日子,其实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沈灼平日里养成的坏习惯一时之间改不了,险些给自己养死。 晚上吹了点儿冷风,第二天一早就发起了烧。 当然,也不排除是他喝多了,在地板上睡了一夜的缘故。 小李来给他送饭发现他状态不对劲的时候,沈灼已经烧到人事不省了,吓得小李赶紧找来了医生。 沈灼半梦半醒间,看到一群人围着他的床站着,脸都看不真切,影影绰绰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么多人,看起来是病得挺重的…… 人太多了,但是好像都没有他想见的那个人, 沈灼挣扎着想坐起来,视线还是模糊,他眨眨眼,想努力看清楚一点儿,额头浸出了细密的汗。 人们在陆陆续续的离开,沈灼想开口说话,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再次昏睡过去之前,他感受到有人在旁边坐下,拿了条湿毛巾给他擦了擦汗。 沈灼不知道自己最终有没有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灼在睁眼时,自己还是在那个熟悉的空间,他慢吞吞的下床,漫无目的的四处乱逛,发现可能是某人良心发现,一套崭新的电子设备被放到了相当显眼的地方。 沈灼搓了搓手,难掩兴奋,天知道他快无聊透顶了。 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了他们院院长打了个电话,本以为会多少挨一顿训,谁料院长全程十分好说话,还嘱咐他好好休假,注意身体。 “……” 沈灼叹了口气,合着这是被算进年假里去了。 他攒了这么多年的年假…… 有了电子设备在身边,沈灼也终于搞明白了自己现在究竟是在个什么地方。 一个地图上都不一定有的闻所未闻的小岛上。 啊!该死的苏京墨。 在这种地方,就算被丢进大海里,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他的。 还好,手机在手,他还可以肆无忌惮的愉快的网上冲浪。 冲着冲着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苏氏集团少爷携未婚妻出席某某活动,疑似好事将至”是个什么意思? 苏京墨踏马的有未婚妻了?! 难以置信!难以接受! 沈灼两条腿蹬在地上晃荡着躺椅,面如死灰。 是了,按照原来剧情的发展,苏京墨现在可是家财万贯,钻石王老五,把他扔进海里,报上辈子之仇之后,就可以迎来一个圆满幸福的结局了。 系统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关键时刻出现了一次,又销声匿迹了,真的是怪不得还没上市。 苏京墨那边,本来是着手要准备复仇的事情,中间杀出来一个“旧情人”引起了他的好奇心,索性没事干也一起查查了。 助理的资料很快就放到了他的桌子上。 不过,关于本人,未知,都是些他曾经的高中同学。 苏京墨挑了个在自己的记忆里高中关系还不错的同学打了个电话过去。 刚下班到家的李昊然就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不会又是诈骗电话吧……” 他嘀咕了一声,没急着接起来,顺手放到了玄关上,换完了鞋和衣服,再一看,那个陌生号码又打了第二遍,这才接起来。 “喂,哪位?” “苏京墨?你是苏京墨?”李昊然听见回答,把手机拿远了,把那串号码看了又看,“你换电话号码了?” 没想到对方出国这么多年竟然想到给他打电话了,他还以为自己除了跟他是高中同学就永远都没有交集了呢,虽然两个人高中也不是很熟,话都没说过几句。 苏京墨跟李昊然寒暄了几句,就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当年的事情。 李昊然一开始没听明白,还和他说:“你要是早些回国还能赶上我们十周年的同学聚会,就是你和那谁都走了,要不然……” 苏京墨敏锐的捕捉到了某个字眼,“谁?” “就……他啊,你和那个谁不是关系最好来着吗,你走没多久他就转学走了。” 苏京墨深觉自己接近了事情的真相,于是追问了一遍:“谁?你直接告诉我名字,我在国外太多年,都记不清楚了。” 实则是当年他一醒,重生的同时,顺便把高中时期的记忆都给忘了个干净。 “你不记得了?” “就……沈灼啊。” 李昊然不知道为什么提起时吞吞吐吐的,总有有意回避的意思,他也忍不住想,没想到就连当初这么好的朋友,苏京墨听起来像是完全不认识了。 看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怎么强求也没用。 更何况当初沈灼还出了那种事情。 苏京墨听到那个自己熟的不能再熟的名字时,连手机都险些扔出去。 什么东西?他高中最好的朋友是沈灼?! 沈灼不是个胸无点墨,脑壳空空的白痴吗?! 不说别的,他可是一直都在实验班的…… 苏京墨这次开口倒是很谨慎,“那个……他当初为什么转学?” “不是吧,你真的不知道啊,当时可是,几乎大半的人都在议论,我们都知道的……” “你直接回答我,是因为什么?” “当初你出国之后……” “砰——”手机被扔出老远,屏幕四分五裂。 “喂?苏京墨,你还在听吗?” “嘟嘟嘟——” 李昊然挂了电话,没忍住念叨了一句:好奇怪的人。 第37章 花心凤凰男37 苏京墨陷入了长久的十足的沉默。 刚才因为生气砸出去的手机,还孤零零的躺在冷冰冰的地上。 他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刚才在听李昊然讲的过程中,一股对他来说莫名其妙的怒气席卷而来,知道沈灼过得惨,他应该高兴才是,可他为什么丝毫开心不起来? 苏京墨翻来覆去的看往日同学的信息,没什么头绪,慢慢的,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或许知道这其中一切的人。 “喂——大忙人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有事情要问你。” 颜无双“咦”了一声,“你在国外这么多年没找我,现在倒是又用着我的地方了。是什么事情,能劳烦大忙人你专门打电话问我。” “我想问你关于当年的一些事情。”是一个相当冷静的句子。 “这么多年了,还没放下呢亲?” 颜无双自然而熟稔的调侃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那当然了,你回国不是难道不是为了找他?” 他?沈灼吗? 这么说倒也不是不对,就是感觉从颜无双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 “是,但是……” “是不就得了,我猜伯父伯母肯定不肯告诉你,你受伤出国之后,他们就一直针对沈灼他们母子两个,话说还是很可惜的,沈灼本来可以考个很好的学校,后来,没办法,选了个很偏的学校读,现在……估计在哪里苦哈哈的当医生呢。” 颜无双提起这些的时候,语气故作轻松,眉头却一直微微皱着。 “我说你小子,要不是硬要上去给人家挡刀,也不至于伯父伯母这么针对他。也就是福大命大,给你挺过来的,要不然你们家的家业,早就被瓜分干净了……” 苏京墨越听越迷糊,一度怀疑颜无双说得到底是不是中文,要不然他怎么听不懂,他为什么要给沈灼挡刀?死不死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 一个可怕的猜想慢慢在他脑子里成型。 于是,他打断颜无双的话,试探性的问:“你知不知道,关于我高中的时候谈没谈过恋爱?” “啊?”颜无双被这个问题一下子砸晕了。 “不是吧,你谈没谈恋爱还要来问我,你自己不知道吗?” 苏京墨无奈之下,跟她解释了自己记性不太好这件事情。 颜无双目瞪口呆的听完,发出感叹,“合着你全都忘干净了!” “我说呢,按你的脾气,还能按捺这么多年,估计早五年就回来了。” 苏京墨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你现在总能告诉我了。” 颜无双沉吟片刻,“告诉你个残忍的事实,当年除了见你喜欢跟沈灼凑一起,我就没见过其他人,别说是女孩子了,男的都没怎么有。” “所以?” 颜无双深深的吸了口气。 “所以,当年的你,除了跟沈灼谈,我根本想不到其他任何的人选。” “!” 这对吗? 苏京墨挂了电话,坐在办公椅上,双手撑着桌面,捂着脸,整个人陷入了一场诡异的思考之中。 为什么他拿的重生剧本看起来跟其他人不一样。 还是他想多了,其实他压根就没重生,而是穿进了一个以他为展开的同人文里? 可是,上辈子惨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沈灼那张丑恶且无耻的嘴脸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现在你告诉他,自己这辈子不仅重蹈覆辙,还高中时期就早恋上了,和上辈子的仇人? 脑袋好痛。 — 真是谢天谢地,苏京墨那家伙可算是出现了。 就是出现的方式像个鬼片的开场。 沈灼半夜睡得正香,突然感觉到有个冰凉的东西在自己脸上游走。 他转了个身,触感消失。! 想到了什么的沈灼倏然睁开眼,一个黑影就这么直直的站在自己的床头。 沈灼闭了闭眼,实在是受不了了,起身,出声问:“某人还要在这里站多久,很吓人的好不好?” 某人也不说话,就站着,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放在旁人眼里肯定要被吓到,可沈灼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无论如何也生不出一些恐惧之心。 他正对着他坐在床上,轻声问他:“怎么一直看着我不说话?”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某人突然冲上来要掐他的脖子。 “不是……你!” 沈灼未说完的话生生被堵在了喉咙里。 什么毛病啊真是,一言不合就要掐死他。 他的手挣扎着去抓对方的胳膊,脸涨得通红,发现压根就扒拉不开,奔着弄死他去的。 沈灼闭了闭眼,艰难的朝着眼前人笑了笑。 掐着自己脖子的力道猛然变小,沈灼猛然吸进一大口新鲜的空气,咳嗽个不停。 对方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打算,还圈在他的脖子上,并且一脸稀奇的看着他,“你不生气?不想杀了我吗?” 沈灼慢慢缓了一阵,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甚至颇为好脾气的反问,“为什么要生气,还要杀了你?” “因为我差点杀了你。” 这话有朝一日能从对方嘴里说出来,轮到沈灼觉得稀罕了。 他有气无力的把一只手搭在对方肩上,一只手顺着对方头发梳好的方向慢慢捋了捋,然后将对方的头发绕在自己手指上打圈圈。 他坐在床沿上,对方的一条腿挤进了他的两腿之间,手还掐着他的脖子,此刻来讲的话,攻击性不剩多少了。 对方察觉头上的异样,不自在的动了动,眼皮一耷拉,正巧看到那双温柔眷恋的眸子。 一时不设防,就被拉着倒在了床上,沈灼的胳膊环住他的腰,呼吸打在他的侧脸和耳际,“让我稍微抱一会儿吧……” “……” 沈灼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想到了很多年前,对方就是这个样子慢慢的失去了温度,那阵巨大的恐慌感至今记忆犹新。 从头到尾,是他自己太蠢,怪不了任何人。 苏京墨呆住了,半天没什么动作。 “神经病吧你是。”苏京墨愣愣地骂了一句。 “你哭什么……” 苏京墨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眼泪,“不是你,我不过就是掐了你那么一下,不至于吧……” 苏京墨一动就觉得不对劲了,麻利的从对方身上爬了下来,几乎是落荒而逃。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沈灼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 自从那天晚上,苏京墨又开始莫名其妙的躲着他。 他现在已经被允许可以随便走了,于是憋了好几天的沈灼决定要出门走走。 天空很蓝,烈日当头,沈灼光着脚踩在细软温热的沙滩上,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想不到,这么偏的小岛还有人来。 沙滩上除了他,还有零零散散的人,只是人不多,不过中国人好像倒是只有他一个。 毕竟现在也不是旅游旺季。 他走了没两步,没留意,被一个奔跑的白人小孩给撞了一下。 小孩儿一手拿着一个气球,看着被撞倒的沈灼,面露焦急,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语言。 沈灼也不喜欢为难小孩,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安抚性的摸了摸小孩的头顶。 沈灼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小孩的父母出现。想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打开了一个翻译软件。 他示意小孩说句话,小孩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于是当场给演示了一下,然后把手机递到了小孩面前。 小孩好像是懂了,说了几句话。 翻译转件转啊转啊,转出来一个瑞典语。 小孩刚才说的是:你长得好奇怪。 沈灼无语了一会,你长得才奇怪呢。 他于是说,“你的爸爸妈妈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翻译转件用甜美的机械音代为传达。 小孩指了指刚才他出来的酒店。 沈灼点了点头,跟小孩再见。 小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在他后面,拉着他的衣角不撒手。 沈灼无奈的转身,把自己的衣服解救出来,耐心跟他说:“你要是自己待着无聊,我也可以带着你去找爸爸妈妈。” 小孩通过翻译听懂意思之后,撅着个嘴,看着极不情愿。 对待小孩子,是要多点耐心的。 “那我带你去买糖吃?” 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看到一家卖杂货商品的小店。 这下小孩子倒是开心了,欢天喜地的跑在前面。 进了小店,里面看起来琳琅满目的摆了很多手工艺品。 店主热情的走出来招呼,沈灼猝不及防的和店主对上目光,异口同声道:“中国人?!” “天哪天哪,好久没在这里见到中国人了!” 沈灼被感染到,也是很开心,“是啊,你是怎么想到在这里开店的。” “嘿嘿嘿,”小伙子挠了挠头,“好奇嘛不是,就想尝试尝试。这是你的小孩?” 小伙子指着四处乱蹿的白人小孩,又看了看他。 沈灼连连摆手,“对了,你这里有适合孩子吃的糖吗?” “给他吃啊,当然有了,等着啊,我去给你拿。” 这家店位置很偏,沈灼一边留意着小孩的动向,一边端详着自己手里的那个装了满满一小罐贝壳的玻璃瓶。 沈灼觉得好看,想一起买下来,于是等着小孩挑完了糖果一起结账。 “这个也一起算上吧,” 小伙子算完糖果的钱,接过那个罐子,“真有眼光!这可是我自己动手做的,费了好大的力气呢。” “是吗,”沈灼礼貌的笑了笑。 结账的时候,小伙子不动声色的问了句,“你来这边是为了工作还是旅游?” “都有吧,”沈灼含糊的回答了一句。 “你别误会啊,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最近这段时间,倒是有个老板过来谈生意,我心说万一你是跟着一起来的呢。”小伙子意识到不太对劲,忙解释了一通。 “没事儿,”沈灼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笑,牵着小孩在店主的目送下离开了。 两人走到了酒店门口,沈灼还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小朋友,下次碰到陌生人要警惕一点儿。” 这时小孩子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唰的一下就朝着酒店大堂飞奔过去了。 沈灼站直了, 正好看到几个穿着得体的人站在那,两个高大的身影友好的握了握手,其中之一赫然是苏京墨。 他穿了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梳了个背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手腕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手表,通身气派非凡,同十年前判若两人。 和他握手的,是个目测快一米九的外国人。 那个白人小孩直愣愣的朝着两人飞奔而去。 沈灼的心脏被高高的吊起,直到那个小孩猛地扑进外国人的怀里。 小孩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了小孩手里的糖果,然后朝着外面看了过来。 沈灼顶着许多人的目光站在原地,半晌露出了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第38章 花心凤凰男38 “这位是?” 这次跟来的员工们表面上捧着会议资料一副专业样子,实则都在偷瞄。 苏京墨对着外国人点了点头,就径直朝沈灼走了过来。 “在谈生意?”沈灼问。 “嗯。” “刚才在沙滩上偶然碰见那个小孩,我带着他买了两块糖吃。” 沈灼不知道为什么浑身不自在,“没我的事那我就先撤了。” “这是什么?” 苏京墨的目光落到他手里的东西上, “这个啊,给小孩买糖的时候,我看着好看就一起买了,你喜欢?”说着没等对方开口,就给塞进了他的手里。 苏京墨低着头在看,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愣愣的。 沈灼看了一会儿,想着那边还有一群人在看他们两个,“我回去了。” 他还没走成,那个外国人抱着小孩就过来了,留下两边的团队成员面对面的尬笑。 “你好,刚才多谢有你的帮助。小孩子一直吵着要我过来感谢你。” 外国人金发蓝眸,英文说得很流利。 “请问一会儿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不用了,他最近生病刚好,得吃些清淡的。”一直没说话的苏京墨开口说话了。 沈灼愣了一会,也说,“感谢我收下了,吃饭就不用了。” 外国人看起来还是不太想放弃,“那我们可以先加个联系方式,下次再约。” 苏京墨换成了瑞典语回了他一句,然后拉着沈灼离开了现场。 沈灼脑子还在发懵,路过苏京墨的那些工作人员时还下意识的打了个招呼。 眼见两人上了电梯。 苏氏的员工纷纷发出“哇塞哇塞”的声响,仗着对面的人听不懂就开始胡言乱语,“这就是苏总那个对象吧!” “哇哇哇,好帅!一黑一白,配一脸!” 沈灼还在琢磨苏京墨那句话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苏京墨只顾闷着头往前走。 眼看人越走越快了,沈灼不得不强行把人给拉住,“走这么快干什么?你刚才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东西,我怎么听不懂?” 苏京墨不说话,面色阴沉。 “怎么又不理人,”沈灼戳了戳他的手,苏京墨缩了缩鼻子,生硬道,“没有。” “好了,关了我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人,陪我待一会儿吧。”沈灼拉着对方的手进门。 苏京墨猛地一下给他推到了门上,一声闷响,沈灼的后背撞到了门上,他下意识的“嘶——”了一声。 苏京墨下意识的松开手,看他的表情。 沈灼抬眼看他,“怎么突然生气了?” 语气里听不出半点生气的迹象。 “沈灼!你是不是没有脾气啊,我这么对你,你不会生气吗!我关着你这么多天,害你没办法工作,正常的生活!我那天晚上还差点儿掐死你,你踏马的不会生气吗!” 苏京墨的怒气来得气势汹汹,发作的很突然,可也不是全无依据。 沈灼心里五味杂陈。 “那我问你,你现在没有未婚妻吧?” “什么意思,当然没有。”苏京墨皱着眉,回了一句。 “那就好,你要是有未婚妻还在这里和我纠缠,我会生气。” “沈灼,你凭什么以为我还是十年前那个苏京墨?那个可以为你挡刀的苏京墨!” “你变了很多,”沈灼伸出手摸着他的脸,“脸也变了,看我的眼神也不太一样了,也更成熟了,十年太久了,没办法保证人一直不变。” 苏京墨放开他,后退了一步,回避道:“你也变了,换成之前的你,早就炸了。” “但是苏京墨,你恨我吗?” 他不说话。 沈灼顿了一下,接着说,“你该恨我的,毕竟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这一切都是你导致的,你未免太过自恋。” “什么?”沈灼眼神出现了一刻的茫然。 “跟你没什么关系,”苏京墨缓缓开口,在说出口的时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我早就知道我喜欢的是男生,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之前被赶出过家门的故事吗?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同意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的外公,当时知道我还是没改,我跟他赌气,才答应你要在一起的,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你以为你在为自己的过去赎罪吗?你凭什么?” “我……” 沈灼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迟钝地消化着苏京墨话中的内容。 “但你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在国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 沈灼听着他说的与前言表达完全相反的意思,没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要愧疚,我不要可怜,我要你是真的爱我。你爱我吗?即使我同当初判若两人,我就站在这里,你仔细看清楚了。” “……” “苏京墨,”沈灼心脏忍不住抽痛,说话都很艰难。 对方突然转过了身,“不好意思,我刚才情绪太激动了,我们下次再,” “你爱我不是吗?”沈灼说得很笃定,一字一句,“无论是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的现在,恨也好,爱也罢,你都放不下我,不是吗?” “你……”苏京墨哑口无言。 沈灼与他面对面站着,手捧着他的脸,“不谈永远,至少你该知道我数十年如一日的爱你,一直爱你。”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爱现在的你,我早就见过你了,五年前,我出国偷偷的看过你一次,那时候的你意气风发,M国遍地是你的采访报道,很帅,特别帅……” “我靠着那天撑到了现在,你每个信息我都关注,好在你很出名,报社很青睐你,我才能常常在财经板块看到你。” “我爱你,同十年前一样爱你,没有丝毫改变。” 苏京墨果然不在是十年前的那个苏京墨了,十年前的他不会像这样无时无刻的发疯。 沈灼张了张嘴,任由对方把他咬出血。 十年太久了,久到他舍不得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个表情。 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额头抵在一起,沈灼笑了笑,手托着对方的头,主动凑了上去。 爱有时候是没办法分的太清楚的。 苏京墨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撕扯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爱沈灼,另一部分在痛苦的爱沈灼。 他心说:他不是全然的傻子,即使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在脑子里打架,他也坚信,自己爱的是这个沈灼,而不是那个沈灼。 两个人恰好相爱,没理由不在一起。 自那之后,两个人的关系缓和了不止一点。 但苏京墨还是没什么安全感,即使在屋子里装满了监控还是不满意,恨不得连浴室都再装上两个,被沈灼适时的叫了停。 “可以了,没必要装这么多。” 头开始被发现装了监控的苏京墨尚且心虚,如今已经有些蹬鼻子上脸了,他理不直气也壮的反问:“多装两个怎么了?” “真的太多了,我又不会跑。”沈灼拉着苏京墨的手,脾气很好的劝说。 可惜对方显然听不进去。 “那你想怎样?” 苏京墨瞥他一眼,看他懒懒散散的坐在沙发上,旁边就是他脱下来的西装和领带,有了主意。 “你确定,我要干什么都答应?” 沈灼喜欢长久的凝视对方,常常出神。 沈灼透过他的眼,总是能看到十年前的影子,一看到,就容易心软。 他说:“苏京墨,如果不涉及原则性问题,我都可以纵容你。” — 沈灼知道自己已经“结婚”的时候,还是在几天之后。 两个鲜艳的红本本摆在自己面前,本子是苏京墨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份关于意定监护的协议,甚至还有份遗嘱,都签着苏京墨的尊姓大名。 当事人还在那边沾沾自喜,规划之后的安排,“我们有时间还得再去意大利办次婚礼,你觉得怎么样。” 沈灼觉得一般。 他翻了翻遗嘱的内容,“你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我,不怕我等你死了带着你的钱跑路啊。” “跑路就跑路,但是我不信除了我,谁舍得下这么大的血本。” 苏京墨这个时候还不忘自夸一波,“毕竟也不是谁都像我一样,年纪轻轻的就坐拥万亿财富。” 沈灼给面子的竖了个大拇指,适时的夸奖到,“不愧是你,真棒!” 苏京墨坐过来,靠在沈灼身上,“为什么你夸我,我都觉得像是在阴阳怪气呢?” 这都让你听出来了,真棒! 沈灼倚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苏京墨的头发,“你说这样算不算你包养我?” “什么包养不包养的,我们是合法的!” “那我这算是……合法的吃软饭?” “吃就吃了,这有什么?” 沈灼“咦”了一声,感叹了一句:“苏京墨同志,怎么越长还越活泼了,我记得你之前可是不怎么爱说话的。” “怎么,不满意?” 沈灼凑过去吻他,“特别满意。” 沈灼精心准备,趁苏京墨睡着的时候掏出了对戒,悄咪咪的套到了对方手上,然后拍了照,偷感很重的发到了朋友圈。 事后被苏京墨发现了,强烈要求牵着手重新拍了一张,并放到了朋友圈大肆展示,广而告之。 至此,A市无人不知,有人成功上位,凭本事端上了金饭碗。 — 两人是等沈灼的年假过完了才回的国,一回来不要紧,感觉天都变了。 沈灼院里的那些同事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他一上班就个个嚷嚷着要吃喜糖。 他深深的怀疑,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大家都以为他是结了婚度蜜月去了。 沈灼没办法,毕竟自己严格来说也算是结了婚的人了,马上找了个店各类喜糖都订了一些。 有人问了一些关于婚戒,关于嫂子本人的话题,都被他想方设法的给糊弄了过去。 院长对他倒是出乎意料的和气,毕竟当年没当成他的女婿,没少跟他吹胡子瞪眼的。 沈灼休假时间太长,奖金被扣掉了一大半,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着他,一时之间忙的晕头转向,不过倒是慢慢步入了正轨。 苏京墨那边也是,忙着把事业重心转回国内,很多交接的工作,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两人忙得一星期都见不到几次面,还有一部分是在网上视频。 视频真是个好东西,但是总归比不上真实见面,于是两个人想法设法的凑班,好不容易凑出了一个两个人都有空的时间来。 因为苏京墨点名想吃一大堆菜,于是沈灼下班路过超市顺便买了一些。 手里领着的菜还没放下就被扑上来的人抱了个结结实实的,看他买好了菜,还不满意,“怎么不等着和我一起去买。” 沈灼笑着亲了亲他的唇角,“下次,下次一定。” 他和苏京墨又在一起的消息兜兜转转,沈柔女士知道了,或者说两个本来没打算瞒着的人总算主动坦白了。 由于沈柔女士不愿意和沈灼住在一起,于是沈灼索性给她另买了房子,隔三差五的过去看她。 沈柔女士替他们开心,并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给他们两个人做了一大堆好吃的。 沈柔笑着提起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见苏京墨时,“当时你第一次出现在我们家,我就喜欢你,没想到如今成了一家人,真是想想就觉得开心。” “阿姨——” “哎?应该改口了吧?” “妈。” “哎!”沈柔欢天喜地的应下,临走之前还给苏京墨塞了个大红包。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这时候的天晚上已经不冷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送我一条围巾……” “那当然记得,真的过去好多年了。” “某人青涩的样子,让人印象深刻。” “你当初也不见得比我好多少。”沈灼回忆了一下。 “彼此彼此。” 他们早就该有个很好的结局了。 好在,未来还有很长,多的是时间慢慢走。 第39章 病弱凤凰男1(修) 宣政三十年,夏,东宫。 “太子殿下,陛下召见。” 传话的公公捏着又尖又细的嗓音,一双溜溜的眼,扫过斜卧在榻上的那人。 那人身着黑色衣袍,缓缓睁开眼,露出双琥珀色眼瞳来,只见他挥了挥手,身旁的人立马上前塞给那公公一锭金子,公公佯装推脱,最后眉开眼笑地收下。 “咱家多谢太子殿下,这圣上啊,找您也没别的事情,还是江州的事情,这江州的水患闹了快两周,圣上啊,也是心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劳烦周公公,替孤回陛下,孤这就到。” 楚文州放下撑着脑袋的手,侧了侧身,低声回道。 身旁的人忙换了个站位,一左一右地给他扇着风。 “是。” 周公公低着头退下,离开后,满脑子都是那麒麟纹的玉佩在黑底略微晃动的景象。 他忙摇了摇头,不敢再想。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三年,那位,能有这般造化呢。 三年了…… 楚文州闭了闭眼,随即睁开。 当初他答应系统,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想到会在这逗留这么久。 这个世界比上个世界的问题还大,他来的时机太晚,太迟。导致他刚和这个世界的主角打好关系,主角就重生归来了。 剩下的剧情根本没法子继续,要想打通其中关卡,谈何容易。 他不止怀疑过一次,这只是来自总部人员对他的戏弄。因此过起剧情来,十分的懒散。 想当初猛地一下子从国子监学生频道调成了忍辱负重的复仇爽文。且自己还是那个仇,真的是……很难让人适应。 【宿主,请认真对待任务!江州的副本不能在拖了,这是重要的剧情节点。】 系统自从上个世界结束就长了心眼,无时无刻的不在监视他。 【你又要我上赶着去送死。】 楚文州垂下眼,语气淡淡,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控诉。 【不是。】 系统干巴巴道。 【你不去江州,怎么再次跟赫连岐牵扯在一起?】 【不想牵扯,不行吗?】 楚文州起身,身旁的下人识趣地退了出去,他光脚踩在地上,砖石上的凉意顺着脚一路向上。 【你不去,你怎么完成任务,别忘了你现在只有靠赫连岐才能扳回一局,而且,赫连岐现在……】 【怎么?他刚放弃给我下毒的想法,就要我上赶着去任他磋磨……我不去。】 三年前,他从鄞州来到王都,正是处境艰难的时候,他步履维艰,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十分顺利的攀上赫连岐之后,日子才稍微好过一点儿。 谁料就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里,系统传来噩耗。 【宿主,主角重生了,你看着办吧。】 楚文州还没来得及消化信息,尚且处在不可置信的阶段,谁料赫连岐,前一秒还在跟他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下一秒就拔剑要捅死他。 犹记得当初,那一剑正刺在他的小腹,如今,那道一掌长的疤痕还清晰可见。 自从他重生之后,楚文州就开始面临赫连岐几乎不要命似的围攻,下毒,暗器,刺杀……总之各式各样的都来了个遍,能活到现在纯靠系统作弊。 没错,光死,他都死了几个来回。 且不说,他用着原主的身体,受些罪,担些莫须有的罪名也就算了,但是追着人杀叫什么事? 楚文州一度接受不了,吵着要离开这个世界,被系统电击了几个来回之后,重新清醒了过来。 【宿主,这些bug等我上报总部之后都会修复的,你就去吧,要不然后续的事情我们没办法处理。】 系统硬生生的被逼出了人样,开始软磨硬泡。 【闭嘴吧你,我现在要去见那个狗皇帝了。】 【……】 见狗皇帝的程序十分复杂,虽然是他主动召见的自己。 楚文州老老实实任宫女把一件件衣服套在他身上,穿来穿去,换来换去,只为了合乎礼制。 好在尚衣局制的衣服还算轻薄,几层套上,不至于热死人。 一路上,皆是高高的宫墙,天空只有被隔成四四方方的一块。走过一处时,突然惊起一群乌鸦,黑压压的从天上飞过去。 在这里住久了,是要被逼疯的。 楚文州心说。 来来回回的宫女太监,碰见他,都十分恭恭敬敬的闪到一边,低下头,等他过去,又恢复正常,规规矩矩的排成两列离开。 又走了几步,到了勤政殿前,周公公正候在那里,时不时地绕个圈,挥袖砸在一旁同样等着的小太监脸上。 见楚文州到,小太监跑去通传,周公公忙上前,“殿下。” 楚文州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见小太监出来,这才踏进了勤政殿的门。 殿内空旷无比,但由着以红棕色为主,殿内处处透着阴沉和压抑。 殿内的墙上是历朝历代的名人字画,上有红色印章,绕过一扇万里江山图的屏风,皇帝一身明黄色龙袍,就坐在御案后,手里拿着奏折。身后挂着一张辽阔的疆域图。 楚文州走过去,从善如流地跪下,膝盖扣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声, “见过父皇。” 上首的人半晌不作声,也不唤他起来,不知道又在抽什么风。正巧一阵风吹过屋檐下的铜铃,发出一声脆响。 殿内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跪到楚文州的膝盖开始隐隐作痛时,上首的人终于开口了。 “知道朕今天召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又在打哑谜。 “儿臣愚钝。” 楚文州心里打鼓,面上却不显。 江州水患,朝堂上已经吵翻了天也没什么结果,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狗皇帝这么急着召见他,肯定另有隐情。 “户部侍郎之子,今早在永巷被人杀了。户部侍郎急得什么都不顾了,直接上书给朕,要朕还他一个公道。” 简直是平地惊雷,楚文州只觉一阵轰鸣,将他的理智扎了个粉碎。 随后,一阵寒意遍布全身。 他猛地抬起头,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章霖被杀?!” “朕记得,你和章霖是至交。” 楚文州沉下身,回道:“是。儿臣同章霖自鄞州时,就是好友。” 章霖此人,是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爱玩是爱玩,但品行未有不端。 虽说两人能玩在一起纯属是他对楚文州死缠烂打的结果。但两人相识数年,任他再铁石心肠,霎一听闻这一消息,一时之间还是不能接受。 皇帝听他提起鄞州,眸中闪过细微的不悦,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笑脸。 “朕知道,你悲痛无比。想必恨不得以身代之,为了还他一个公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探了。” 楚文州猛地抬头,几乎是直视上首之人,声音是压抑着的悲痛,“为什么?” “朕自有朕的考量,你既身为皇子,且同章霖又是好友,此事交予你,再合适不过。” 三年前的教训太过惨痛,楚文州不敢贸然答应。 是试探吗?试探他和章霖的关系究竟如何…… “回陛下,实在是……儿臣不敢行僭越之事。查案之事,还有刑部尚书李大人。” “李大人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你就只管查就行了。” 皇帝绷着脸,目光沉沉地盯着下方跪着的那人。 皇帝开始还在等他接受,他迟迟没有反应,像是呆在原地,皇帝过了会儿就耐心告罄,把手上的折子径直砸了出去。 “你想抗命不成?” 楚文州低下头,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顶着皇帝的目光,把那道折子捡起来,举过头顶,跪至皇帝面前。 咬紧牙关,硬生生地逼出几个字。 “儿臣领旨。” 皇帝愣了一会儿,从他手里接过那道折子,从一开始看他跪得笔直,宛若一根青松,到现在,纵然千万般不愿,也只能抿着唇,跪在他的脚边。 良久,皇帝终于满意的笑了,“朕知道,你是最听话的。好了,快快从地上起来吧。” 皇帝像是突然想起来要装父慈子孝,伸手来扶他。他起身时腿一麻,若无其事的扶了一把桌子。对方的手也不松,就这么顺着他的胳膊,转而握住他的手。 楚文州不动声色的后退,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 “衡儿,你要记住,你现在的命是朕给你的,朕要是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回来。” 楚文州强压下心下翻涌而上的恶心,“是,儿臣始终谨遵陛下教诲。” 从勤政殿出来之后,楚文州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回宫洗了几遍手,又把狗皇帝祖宗十八代来来回回骂了个遍之后,终于恢复了平静。 【系统,出来受死。】 【怎么啦宿主大大?】 系统操着一口机械客服音出现,关怀了一番楚文州。 【你们游戏能不能搞些稍微正常一点儿的设定?这也太奇怪了。】 楚文州实打实的被恶心到了。 【收到,这就收集宿主反馈,马上整改马上整改。】 楚文州叹了口气,依照系统处理问题的周期,彻底解决,估计得等任务结束的那天了。 不过没关系,到那个时候,老皇帝早就该归西了。 月色朦胧之际,楚文州才得以坐在书案之前,思考对策。 章霖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他身上除了太子的名头,实权了了,刑部拥有的一系列查案必须的权力,他一个都没有,全靠李大人配合,看样子估计也不会帮忙。 根据狗皇帝一贯的作风,怕是跟朝中的其他重臣有牵扯,就是不知为何,挑挑拣拣,又选中了他这个冤大头。 简直就是拿着他当幌子去堵户部侍郎的嘴,章霖之死,真相为何,皇帝压根就不在乎。 那他呢? 楚文州扪心自问,章霖是他在这个世界除却当初的赫连岐,唯一结交的兄弟。 他不能不管。 皇帝料定了,他会去查。 也为了防止他暗中去查,而把这件事放到了明面上。 几乎堵死了他全部的路。 要是有赫连岐帮忙,事情会好说很多,可惜……他们决裂之事,整个王都,人尽皆知。 赫连岐更是恨不得他去死。 但,章霖,也是赫连岐的朋友。 当晚,楚文州理不出什么头绪,从宫中载的桃树下挖出了一坛酒,连酒樽都不拿,直接抱在怀里,往嘴里倒。 他知道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但是只有喝酒,才能冲淡一些苦闷。 可惜酒喝起来都是苦的。 楚文州不知怎的,一时兴起,顺着宫墙一直走。无人敢拦他。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出了东宫,走到了到了国子监的槐树下。 当初,他们三人在这里说要做一辈子的兄弟。 眼下,也是死的死,散的散。 世事无常。 说的就是如此了。 要是赫连岐在就好了。 楚文州蹲在树下,抱着酒坛,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喝酒。 丝毫没有察觉,树上还挂着个人。 直到他站起身,有锦缎擦过他的脸颊。 他才迟钝地抬头,顺着锦缎往树上看。 明月高悬,黑夜作幕,风声略过枝丫。 那人就这么直愣愣的撞进他的眼里。 第40章 病弱凤凰男2(修) “赫连……岐?” 树上的人一撩衣袍,手抓着树干借了下力,直接跳了下来。楚文州后退两步,把那坛酒往身后掩了掩,看着对方,沉默不语。 赫连岐穿了一身黑色劲装,头发被发冠束起,在夜色中发出冷质的光,月光下,他的双眸一样泛着寒霜。赫连岐看都不看他,只匆匆一面,转身就走。 楚文州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喊住他。 他苦笑一声,再次坐回了树下,刚才的酒意被吹散了些许,他的脑子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以至于,他不能……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耍酒疯。 太不体面了。 两人势同水火良久,隔着的仇恨越来越多,再也不复当初。 赫连岐恨不得他生不如死。 楚文州记忆十分模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了何处,只依稀记得他靠着那棵树的枝干,走马观花的想起很多当年的事情。 “殿下!赫连兄!等等我!怎的每次都是你们两个先走,就抛下我一个!” 当时的他和赫连岐相视一笑,赫连岐冲着章霖说:“还好意思讲,每次都是你墨迹到最后,再迟到一次,夫子就快要把我们几个赶出来了!” “是啊,不是成心不等你的。”他说。 章霖马上欢天喜地的上前一手揽住他,一手搭在赫连岐的肩上,“这还差不多!” 春柳在记忆里慢慢褪色,眼前爬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红色。 章霖恨铁不成钢的对他说:“殿下!子衡!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赫连岐转身离去,章霖看他一眼,也跟了上去。 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他呆呆的站在原地,脚下跟灌了铅一样沉,他想,我要追上他们解释个清楚。他想,一定要告诉章霖小心危险。 可惜,梦里的他一动不动。 任凭他撕心裂肺,歇斯底里,没人能听到。 【宿主宿主,你快醒醒!】 冷冰冰里透出一丝急切的机械音把他叫醒了。 他睁开眼,茫然的等了一会儿,才惊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寝殿。 “殿下,您醒了。” 侍女阿翠的声音透出一丝惊喜,忙把她手里端的药碗搁下,小跑到他面前。 楚文州撑起身,密密麻麻的酸痛袭来,他胳膊麻了一瞬,抖了两下,转瞬面色又恢复如常,问:“阿翠,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殿下今天一早就出现在了殿门口,杂扫的小太监先发现的。殿下,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楚文州试图回想,脑袋一阵刺痛,于是他就放弃了回想,左不过是他大半夜发酒疯自己爬回来的。 “没什么,喝酒喝的多了些。” “殿下——太医说了,您这身子骨,不能喝太多酒。而且您大半夜跑出去喝酒,这时候晚上还没有这么热……到时候寒气入体,受凉了怎么办?” 楚文州无奈的笑了笑,阿翠是跟他时间最长的,平日里就爱事无巨细的唠唠叨叨。他也没什么办法,知道是为了他好。 “好了阿翠,我这不是没什么事情吗。”楚文州站起身张开双臂,转了两圈。 “殿下——” “好阿翠,饶了我这一回罢。” 阿翠不说话了,转身去端药来了,故意板起一张脸,“殿下,下次再这样,奴婢可就叫太医往药里加黄连了。” “知道了——” 楚文州心虚的接过药碗,“那个,我过会儿再喝,过会儿再喝。” “不许,奴婢一走,殿下保不齐又拿去浇花了。” 心思被戳破,楚文州再推脱不得,捏着鼻子把药喝了。 阿翠见状满意的去收拾东西,一转眼,楚文州已经披上外衣,晃晃荡荡地躺在了软榻上。 “阿翠,话本子。” “是,这就来。” 阿翠拿了最上面的几本,放到楚文州面前的矮桌上,恰巧,这时,楚文州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地咳了一声。看过去,面色苍白,唇色很淡,整个人单薄的要命。 阿翠不由得皱起眉,一边奇怪一边担忧,念叨着:“殿下都喝了这么久的药,怎的还不见好转?” 楚文州听见这话,手捻起话本的一张,不甚在意道:“太医院都是挑着性温的药来,好不了太快的。” “殿下,” 阿翠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在原地踌躇了两步,楚文州目不斜视,问她:“什么事?” “那个,奴婢家里人写信,说要来看我……” 楚文州笑了,“这有什么好值得犹豫的,去吧,这两日找个替你当差的来。” “真的吗殿下!”解决完一直悬在心口的事情后,阿翠说话恢复了正常,声音都不自觉的大了起来,“那殿下,我这就去找个给我替班的来!” 楚文州目光从书页上离开,看向走路都轻快了不少的阿翠,不自觉的轻笑着摇了摇头。 昨天夜里喝得有点多了,今天刚看了两页,就觉得双眼酸胀,只得放下,起身走到外面,看点二绿色放松一下眼睛。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正好。 宫里的人见他出来,都笑着跟他打招呼。 “殿下!” “殿下!!” 楚文州一一点头回应,他从台阶上下来,路过一个正在侍弄花草的小太监,那一片芍药开得正好。 见他停下,那小太监忙道:“殿下,今年的芍药开得可好了,要剪一些放到殿内吗?” “不必了,就这么开着吧。” 楚文州又看了一会儿,又觉鼻尖发酸,眼眶刺痛,披着披风离开了。 他不爱芍药,爱芍药的另有其人。 章霖一事,交给他查也好,最起码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他不会放过凶手的,连带着所谓的幕后之人,通通要给章霖偿命。 楚文州抬起头,他人虽在阳光下,却浑身冰冷。 章霖的葬礼办得很简单,章侍郎,为人刚正不阿,出了名的清廉,楚文州给他塞钱,都被其一口回绝。来参加的人也寥寥无几,除了亲朋,就是朝中的一些品级不高的官员。 “太子殿下,” 章守见他一身素衣出现,忙上前行礼,楚文州把他扶起来,看见他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下意识的攥紧了章守的胳膊,“章大人,不必多礼,今天我并非是以太子殿下的身份来的,我是以章霖好友身份来的。” 此话一出,章守眼眶通红,强忍住泪意,回握住楚文州的胳膊,“无论怎么说,能得此友,是犬子之幸。” “过往之事,诸多不得已,”楚文州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惊。他只得低头叹气,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罢了,不提了。” 章守心里跟明镜一样,只说:“太子殿下的为人,老臣都看在眼里,还请殿下,切莫失去勇气。” 此番话,两人皆心知肚明。楚文州缓慢而又坚定地点了点头。“是。” 眼下章守的情绪控制住些,两人边边走边说话。大部分时候是章守这个一贯沉默寡言的人在说话,楚文州看着府内处处是白色帏帐,走过的人,都顶着惨白的一张脸,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殿下?” 楚文州回过神,看章守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 “去看看他吧。” 楚文州迟钝得转过头,才发现两人已然走到了堂前,堂前正中央赫然是一顶棺材。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撞了他的脑子一下,嗡嗡作响。 “太子殿下!” 章守用身体撑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你还有未完的事,不可功亏一篑。” 楚文州发愣了两秒,直起身,朝着那边走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同他擦身而过,带起的风里是熟悉的玉兰香。 楚文州来不及反应,脑子还在想这人是从哪里蹿出来的,耳边就响起了章守的说话声,他唤那个人为:定远侯。 不是赫连岐是谁? 楚文州不敢回头去看,只得往前走。 “太子殿下,好巧啊……” 他转身,对上赫连岐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这个笑容,恰好露出森森的白牙,看着像头恶狼。没几分真诚,全是算计,好像又在想法子搞死他了。 虽说他对赫连岐有阴影,但既然是对方先开的口,他自然也不能落下风,他也笑,脸上硬是崩出一副轻松样儿,“定远侯也在,确实是巧得很。” 好像真的是刚注意到一样。 赫连岐背着手,闻言垂下他双墨色沉沉的眼眸,神色莫名地笑了笑。 两人打了招呼,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章守一向反应慢都察觉出了不对劲,出来打圆场,绞尽脑汁,憋出一句:“那个……今天天气挺好的,定远侯随我去前厅喝茶吧。” 那副样子,楚文州见了都不由得心生怜惜,在这种日子里,何必再给老头子找不痛快,于是他主动开口告退,“你们先走一步,孤随后就到。” 这话自然是鬼扯,不过显然在这种时候,没什么人追究这话的真实性,章守简直如蒙大赦,连说了三个“对”,赫连岐则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不说,抬脚离开了。 章守饱含歉意的冲着楚文州笑了笑,“殿下,” 楚文州表示理解,“章大人先去忙吧。” 眼下,四处除了他,再无旁人。 他走到那副棺椁之前,轻轻推开上面的板子,章霖就这么静静的躺在里面。他轻手轻脚的掀开上覆的白布,章霖的头发被仔细梳理过,面部也是干干净净。双目微闭,嘴唇微微发紫。脖子上干干净净,没什么勒痕。 楚文州于是又把板子掀开大半,露出他的整个身体,胸腔的血迹已然发黑,和白色寿衣黏连在一起。 他把他胸前的衣服略微掀开,同自己预先的状况完全不同的是:伤口是极细的一条。像是某种特制的暗器。一般的刀,就算是刀刃再薄,也不会呈现出这种状况。 看起来似乎是一击毙命,下手快准狠。 不是一时兴起的过失杀人,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有人想要借章霖的命,完成某件事情。 楚文州指尖发冷,这背后之人究竟有什么目的,而章霖,又为何会成为那个受害者? 他感觉自己正身处迷雾之中,处处都透露出一股诡异的蹊跷。 “太子殿下?” 一道细微嘶哑的女声响起,楚文州被惊出一身冷汗,他抬头去看。 王夫人穿着素衣,头戴白布,扶着侍女的手,突然出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病弱凤凰男3 “夫人安好,”楚文州冲着来人点了点头。 王夫人行了个礼,头上簪的白花颤颤巍巍。楚文州上前欲扶,想着于礼不合,又收回了手。 “请殿下还小儿一个公道!” 王夫人泫然欲泣,身体摇摇晃晃,像一株枯草一样被风摧折。 楚文州当下也顾不上什么礼,弯腰将王夫人给拉了起来。“夫人不必行此大礼,章霖同我交情甚笃,我定全力以赴。实话不瞒夫人说,陛下已然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由我查办。届时夫人只要耐心等候,事情定会水落石出的,夫人相信我吗?” 此番话,说得王夫人止住泪,双眼通红,用希冀的眼神看着他,“殿下——臣妇多谢殿下,殿下的大恩大德,臣妇无以为报!” 楚文州垂下眼,点了点头。眼神瞥到王夫人身旁的侍女,只见她脸色难看,悲怮万分,有些奇怪,他不由得多注意了一会儿。 “这是臣妇的婢女,自幼侍奉在我左右,唤作画屏。”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王夫人主动开口介绍道。画屏则是把头使劲往下低。 楚文州点了点头,“画屏姑娘。” “见过太子殿下。” 画屏福了福身,看起来倒是端庄不似一般婢女。 楚文州收回目光,复看向王夫人,问道:“既然夫人相信我,那能不能告诉我一些章霖遇刺之前的情况?” “这是自然。” “烦请夫人说得仔细些。” “是,容我想一想。”王夫人耷拉着眼,开始回想那几天发生的事情,“那几天他就跟平常一样,早早地就出了门,然后傍晚才回来。” “去哪里,去干什么?” 王夫人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大概是找他那些同僚谈天说地,喝酒取乐去了。”说这话时,王夫人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似乎是不愿意提起。 楚文州估摸着许是章霖无心仕途,不似别的官宦子弟那样热衷于功名,王夫人早就心有不满。 他先前不止一次听章霖提起,说他继母对他意见不小。 “这样啊……那他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反常的举动?” 王夫人沉吟了一会儿,正要开口,远处一道脆生生的叫喊就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母亲!我的纸鸢挂在树上了,快来帮我!” 一小童跑着出现,看起来不过十岁光景,后面还跟着几个下人,见到夫人,忙解释:“夫人,小少爷闹了半天了,吵着要来找您,小的们根本拦不住。” 王夫人皱起眉,把那孩子拉至自己身边,“闹什么,像什么样子,快向殿下请安。” 随即抬头呵道:“你们几个,没看到太子殿下在这里吗!” 几人这才看清来人,一时之间有些惊慌失措,“太子殿下!小的们有眼无珠,不知太子殿下在此。” 王夫人惴惴不安的扭头看楚文州的反应,他并没打算计较,“无碍,不用将我视为什么洪水猛兽。” “听到没有,快退下。” 王夫人把拽着自己袖子的小童退出去,小童不情不愿的喊道:“母亲——” “还不撒开,等会儿有你好看!”王夫人恐吓了两下,小童就哭喊着被几个下人手忙脚乱地拉走了。 楚文州盯着那个小孩看了会儿,叹气道:“夫人何苦对孩童如此严厉。” “孩子顽劣,让殿下见笑了。” 楚文州摇了摇头,“有孩子在,多少是个安慰。那孩子今年多大了?” “十岁。” 王夫人神色复杂,不过在提起孩子时,脸上还是带着很细微的笑意,“那孩子从小就跟个皮猴子似的,没个正形,整日里就知道招猫逗狗。” 楚文州心中闪过一丝怪异,面上却不显,“孩子嘛,好动是很正常的,夫人只要稍加管束就成了。” “是啊,”王夫人话锋一转,“殿下现如今弱冠之年,还未有子嗣,可是看上了哪家姑娘,臣妇倒是可以从中给说和说和。” 楚文州心里“哎呦”一声,嘴上却道:“那有劳夫人费心了。” 话是这么说,他的婚事,哪里轮得到自己做主? 守灵一事,由着身份不合适,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匆匆离开。 出了章府,天色已然有些晚了。 马车就停在府外等着他,楚文州刚想上去,就听到一声极其细微的哭声。四处看去,唯有不远处的巷子口里像是声音的来源地。 “殿下?” “等我一会儿。” 楚文州跟随行的侍卫说了一声,就朝着那边走过去。侍卫跟在他的身后,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危险。 斑驳的墙面竖在那里,形成了一道高高的屏障,巨大的阴影将小巷子整个的笼罩在内,跟外面的仍然亮堂堂的环境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 楚文州向前走了两步,身体渐渐没入黑暗之中,身后跟着的周围的两个侍卫拔出刀,警惕着周围的环境。 “殿下,这里都是些流浪的乞丐。太危险了,还是不要靠近了。” 说着,上前几步,横刀挡在楚文州身前。 【宿主大大,温馨提示,里面的那位就是原世界线中,把你大卸八块的那个哦。】 系统饱含恶意的声音响起。 楚文州心下一凛,脚步顿了顿。 系统所说的原世界线,就是赫连岐重生前的那一世,原身利用赫连岐登上皇位,转头就卸磨杀驴,忌惮赫连岐的权势,把他陷害致死。而后来,离了赫连岐,原主就靠着那些佞臣,撑不过三年,就被起义军攻进了王都,被首领斩首示众,头颅挂在城墙上三天三夜。新的朝代就此开始了。 或者说,又一轮残酷的暴政开始了。 原主满心算计,落了个这般下场,死之前总算是后悔了,愧对赫连岐。打算洗心革面,这辈子善良的利用赫连岐。 “……” 楚文州沉默半晌,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巷子里的景象看的没有那么真切,一团团的杂草和黑色影子挤在一起,待看清了,实则是几个老乞丐,穿着破破烂烂,脚边各自放着一个碎了角的碗,其中一个碗里还放着剩下的个馒头,看起来像是特地剩下的。 面对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再看他们手里拿着的刀,一左一右,活像是活阎王。反应过来之后,终究还是求生的本能站了上风。几人都识趣地端起碗,从地上爬了起来。堵在巷子里的人闪身让他们出去。待擦着墙边出去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哎?那个谁还在里面呢……” 一个乞丐拉住他,“你菩萨附身呢,管这老些做甚。” 回头的那个乞丐闭了闭眼,抓紧了自己的破碗,心里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还是离开了。 楚文州向内走到头,看到有个小小的身影躺在那里,身上还盖着枯草,马上就要跟这里融为一体了,楚文州因着系统的提示,格外留意,这才看到。 锦袍拖地,楚文州缓缓地行至他面前,半蹲下来,雪白的一片铺在地上,他出手拨开对方脸上的头发,露出了他那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脸上也没有疤痕,面容平整,倒透出几分可爱。同原身记忆里那个满脸刀疤的莽夫,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原身还是有些骨气,誓不投降,死到临头了还不忘狠狠地嘲讽了对方一通,喜提砍头大礼包。 楚文州敛眉,手放到了对方的额头上,触摸到的一片滚烫,心下了然,原来是烧晕过去了。 “殿下——”两个侍卫还没等反应过来,楚文州就已经把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并抛下一句,“找个大夫来。” “是。”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收起腰间的佩刀,面带疑惑的跟了上去。 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的楚文州,从外面领了个孩子回来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前朝后宫。 不知从哪里传出来,那是个容貌昳丽的小男童,于是这件足以彰显他仁德的雅事就慢慢变了味儿。 “殿下,皇后娘娘召您进宫一叙。” 彼时的楚文州正躺在一颗大树下的躺椅上,翻着从刑部尚书那里强行征用来的卷宗,听说之后,只是抬了抬头,看了传旨的小宫女一眼,轻声道:“知道了。” 此时,一个小宫女捧着一套衣服出来,“殿下,快把衣服换了。” 楚文州不情不愿的起身,十分不满的换上了衣服。看小宫女眼生,问了一句:“你之前是在哪里当差?” “回殿下,奴婢秋蝉,之前一直在花房侍弄花草。” 楚文州“嗯”了一声,没再言语,等秋蝉给他整理好衣物之后,还是没忍住开口,“你叫秋蝉,这个名字不太好,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回殿下,奴婢进宫之前,阿娘常唤我阿娣。”秋蝉老老实实地回道。 楚文州皱了皱眉,“这叫什么名字?罢了,之后随你喜好,自己重新选一个名字用吧。” 秋蝉眨了眨眼,跪在了楚文州面前,“奴婢请殿下赐名。” “孤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好名字,等之后,孤寻一个好名字给你。” “是。” 楚文州叫她起身,秋蝉带着满脸感激之情退了出去,待到了无人之处,神色冷了下来,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白色的瓷瓶,盯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若无其事的离开。 耳边回荡着那人的声音,“接近他,把药下在他喝的药里。你放心,这毒无色无味,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什么,但若长此以往,内里就会慢慢亏空,最后七窍流血,痛苦死去。” “放心好了,查不到你身上的。” “你只管去办。” 第42章 病弱凤凰男4 如今他身上担着太子的虚名,住在东宫,纵然他与世无争,那些垂涎这个的位置的人就会闻着味儿自己凑上来。 楚文州一席月白色广袖流云袍,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怀里抱着琴囊,就要往凤仪宫去,刚行至半路,就在锦绣宫门口撞上了刚出来的二殿下。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我那尊贵的太子哥哥呀!” 人未至声先到,楚文州看过去,对方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侍从,知道的认为他来给德妃请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户的娇少爷跑出来了。 “楚承安,只凭空长了年岁,却是越发没大没小了。” 楚文州直呼他的名,楚宣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你也当得起东宫之位!要不是当年……” 德妃身边的侍女拦住他,“殿下慎言。” “太子殿下失礼了,我家殿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过多叨扰了。” 堂堂二殿下,竟还要宫女给他打圆场,楚文州心下一阵惆怅,也懒得跟他计较,“罢了,孤犯不着跟你一般见识。” “楚文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文州神色一冷,“楚承安,我的名讳也是你可以直呼的?德妃娘娘就是这般教导你规矩的吗?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可要好好同父皇禀告一番了。” “殿下,少说两句……太子殿下,我家殿下,” “闭上你的嘴!楚承恩,别告诉孤,你平日里便是这般没大没小的。” 前半句是对宫女说的,宫女低下头,不敢再过多言语。楚文州上前几步,衣摆擦过地上的红砖,盯着楚承恩,冷声开口。 楚承恩平日里被骄纵惯了,实则没胆子的很,楚文州一吓他,他就开始害怕,缩起了脖子,“那你,那兄长想如何……” “回去自己抄两遍君子四则,好好反省反省,省的别人以为孤身为兄长起不到教养矫正之责。” “是。” 楚承恩点头应下,瘪着嘴,看起来委屈得紧。等人走远了,才抬起头来,继续骂道:“他是个劳什子的太子殿下!杀千刀的,竟然还教训起我来了,也不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当年我身体不好,能轮到到他这个偏僻地方来的小杂种……” 见他越扯越偏,德妃身边的大宫女实在是忍不住了,劝道:“殿下……这终究不是亲王府。” “你给本殿下滚开,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楚承恩甩了甩衣袖,撩起下摆,抬脚把人踹出两步远,居高临下道:“不过是看在我母妃的面子上,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还敢教训本殿下。” 大宫女只觉身子一麻,来不及反应,就撑着地从地上爬起来,磕头认错,“殿下恕罪。” 楚承恩冷哼一声,目光又移回了离开那人的背影之上,心里一边暗骂他是个贱人,一边又不自觉的想到刚才那人冷着脸,面无表情训斥自己的样子。那模样,倒是比他府上新近来的那个性子烈的舞姬还要高高在上,不容侵犯。 “回府。” 这二殿下是出了名的性子乖戾,游手好闲,贪图美色,浑身上下挑不出一个优点,向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 下人们不敢妄言,只得屏住呼吸,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边,楚文州刚埋进凤仪宫的宫门,只听得一个宫女的哀嚎,然后批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跑了出来,还险些撞到他身上。 被身边人挡住之后,那宫女见是太子殿下,大惊失色地跪下,不停认错。众人被这声响吸引,顿时跪了一大片。眼见小宫女的额头都开始发红,楚文州心有不忍,“孤并无大碍,快起来吧。” 楚文州一个眼神,那些看戏的宫人就手忙脚乱的去拉她。 “多谢殿下!” 楚文州摇了摇头,轻声道:“快下去换身衣服去,小心着了凉。你们几个,忙自己的事情去。” “是。” “是,太子殿下。” 转眼聚成一堆的人走干净了,楚文州这才贴着身边的人耳朵言语道:“去问问,所为何事。” 楚文州从身边人的手里接过琴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了进去。 “你来了。” 穿着华丽的女人就端坐在高处,看着他,满头朱钗熠熠闪光,她面前还有些水渍在反光,楚文州权当没看见。 “母后。” 楚文州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只听得皇后用那疲惫的嗓音说道:“眼下无人,收起那些给外人看的称呼。” 楚文州低着头,把琴搁下,行至皇后身侧,半跪着把头伏在她的膝盖上,唤道:“姑母。” 皇后轻声应了,把手放在他的发丝之上,“衡儿,这王都并非你所想的这么简单,当初你新进王都时,已然是亲身体会过了,眼下章霖一事,牵扯众多,莫要再插手了。” “姑母,我不能答应你。” 皇后叹了口气,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他的头发,护甲发出细微的摩挲声,“衡儿,你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我私心希望,你永远都不要趟这趟浑水。” “生在皇家,即使我远在鄞州,也少不得这一遭。” 楚文州回道。 “我有时候真的想不通,陛下他,他怎会找了你来?你明明就……” “姑母,”楚文州打断她,从她的膝上仰头看她,“长时间不见,我们不聊这般沉重的话题了。” “哦,”皇后娘娘笑了一声,“说得在理。” 楚文州心里的石头刚落地,没成想皇后话锋一转,问起,“那我可要问你,和那个从宫外带回来的小孩儿,是什么关系了。” 他歪着头,故作不知外面风风雨雨的传闻,“不过是我看着可怜,带回来当成我的侍卫培养的。您知道的,我来王都才三年……身边也没个可以信赖的人,除了姑母,真不知道谁是真心为我打算的。” 此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情深意切,动人心弦。 皇后娘娘眼眸微动,“你这孩子,惯是个会哄人的,既然要收为自己人,那明面上,就不要再让他出现了。” “是。”楚文州朝皇后笑了笑,“全听姑母的。” “傻孩子。你可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这件事,归根到底是因为你现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你身为太子,身边怎么能没有人呢,改日,本宫替你寻几个。” “姑母——” 楚文州拉着她的衣袖,撒娇道:“您知道的,我无心这等事儿,眼下能平安在这王都待下去,已经是我命大了,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在这上面。” “你都弱冠之年了,怎的还跟个孩子一样。”皇后伸出手刮了刮他的鼻子,楚文州皱起一张脸,“姑母——” “好了,不难为你了,今后做事小心些,别给其他人留下口舌。再说,那件事,的确对你的声名有影响,你现如今,还是得稳住陛下才是。” “知道了姑母。” 楚文州脸上一副单纯无害的表情,看起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想问,跟你姑母还不好开口了。” 楚文州垂下眼,眼睫毛长长的,“想问姑母,章霖一事……” 皇后脸色一变,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见楚文州发间是她赐的簪子,眼神微微一滞,眼神又柔和下来,半晌,她叹了口气,“本宫知道的,告诉你也无妨,这件事,同高贵妃脱不了干系,只是她荣宠正盛,父兄在朝中又被陛下多加器重,你和她对上,怕是胜算不多。” “此事,若是陛下存心包庇,你怕是也要受到牵连。” “可是……陛下既然把案子给了我,不就是希望我查个水落石出吗?” 皇后的指甲深陷肉里,闭了闭眼,沉声道:“你不要把这一切想的如此简单,陛下其人,光是近几年被一些江湖术士所蒙骗,沉迷于丹药,以求长生,他的心性早就同之前那个人不一样了。只怕是……身体也亏空了大半。” 在楚文州头晕目眩之际,皇后突然紧握住他的手,护甲戳得他生疼,被压低的声音里是难以掩盖的颤抖,近乎乞求,“衡儿,你是姑姑唯一的希望了,你知道吗?” 楚文州回握回去,点了点头,“姑母,等我。” 皇后鬓间插着的凤钗摇摇欲坠,步摇微微晃动,她双手交叠,放置在腿上,正如刚看到她那是端坐在那里,了无生气。巨大的宫殿四面八方的把她围在里面,此生逃脱不得。 【宿主不要投入过多感情,那只是个npc。】 【是吗?】 倘若这世界是假的,人也是假的,那什么又是真的? “楚衡,怎的又睡着了?” 一张放大版的俊脸突然出现,把楚文州的瞌睡都吓醒了,他怒道:“赫连岐!又扰我美梦!” “什么美梦?说来听听,是梦见美人了,还是……” 他别过头,不去看他,耳朵却悄悄地红了,赫连岐见状哈哈大笑,腿搭在书桌上,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那声音放在楚文州的耳朵里,格外的折磨,于是他恶向胆边生,突然凑近了对方,故意绽出一个微笑,待对方愣神之际,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可是梦见赫连兄……” 眼看对方逐渐石化,脸比窗外开的盛的桃花还红,这下轮到他开心了。 没开心多久,他就睁开了双眼。层层叠叠的纱幔映入眼帘。他伸出胳膊盖住双眼,过了许久,才从这个堪称是美梦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从床上起身,顺手披上披风,光脚行至窗前,月色西沉,天光不知何时会出现。 他大半夜也睡不着,就趁着月光,抱着琴,走到了一处亭子,抬手抚琴,动人的琴音从他手中倾斜而下。 只是琴音不似平日里平静,反而透露出隐隐约约的自暴自弃。 楚文州不知道有人正一身黑的蹲在自己宫殿上,撑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弹琴。 月华如水,亭中人一身白衣,长发散落,宛若仙人下凡。 他心事重重,再也弹不下去了,任性的把手往琴弦上一盖,琴音顿时停下,发出“嗡嗡”声。崩起的弦划破了他的一根手指。 楚文州也不觉疼,紧了紧披风,起身站至一边。 既然有了线索,既然牵扯到高贵妃,那便从她的亲眷查起,总归不会有错。 第43章 病弱凤凰男5 楚文州做事情一向不喜欢拖拖拉拉,第二日一早下了朝便直奔刑部尚书李大人而去。 李大人的同僚见状默默放慢的脚步,唯恐让他找上自己。李大人左右一看,以他俩为圆心,周围都空了出来,李大人心里直叹气,暗骂他们都是些自私自利之人。面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那个,太子殿下,有何事找微臣?” “李大人,章霖一案,你有没有什么眉目?” “殿下,这章霖被害一案,陛下可是全权交给你了。既如此,微臣实在是……” “少说这些话来推三阻四,你身为陛下的臣子,当是在其位谋其政,身为刑部尚书,你若是一无所知,用不是分内之事来敷衍孤,这件事,可不一定同你无关了。” “这……”李大人才接任不久,不似在朝堂浸淫已久的其他老油条,面对如此直白的追问,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 都怪他刚来不久,外界盛传,这太子殿下深得圣心,他也拿不准陛下对这个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不敢随意对待。 就是……那太子殿下,平日里荒淫无度,想必随意就能糊弄过去。 楚文州打了两个喷嚏,于是十分自然地把目光放在了李大人身上,心道他果然没憋什么好屁。 话是如此说,这李大人总不能是吃干饭的吧? 事实证明,和吃干饭还真就差不多。 “殿下,这就是关于这案子的记录了,我们可是找了专门的仵作来查验的,绝对没有丝毫差错。还有啊,这案子,前些日子,有个来报案的,说是亲眼所见凶手行凶,臣早早的就把人给抓捕归案了,这凶手也招认了,说是他干的。殿下,你看这案子……”是不是就此了结了。 楚文州一边翻着卷宗,一边听着李大人的话,眼神越来越幽暗,目光看至某些字眼时,忍不住扭头,发问:“李大人,孤问你,上面写这凶手是个屠户,那砍刀把人砍死的,是什么意思?” 李大人凑近了一瞧,打了个哈哈,“就是这个意思嘛……您不知道,这屠户力气大得很。” 楚文州闭了闭眼,额头绷出一道青筋,“那孤问你,这屠户和章霖是怎么结下的仇?” “就是,就是那章霖横行无度,买了肉不给钱,于是这屠户便记恨在心。” 楚文州深吸一口气,转头撞上李大人摸着头嬉皮笑脸,火气一下子上来了,挥手把卷宗砸在他的怀里,抬脚踹在了桌子上,桌子不堪倒地,发出一声巨响,“你放什么狗屁,你当是糊弄鬼呢!” “章霖胸口的刀痕,细弱琴弦,孤问你,砍刀是怎么做到的?” 李大人被吓了一跳,抱头跳到了一边,手里抓着卷宗的一角。听了楚文州的话,心下一震,这这这,这是谁告诉他的。 “难道说,李大人知道凶手,却故意秘而不宣,替凶手隐瞒,不惜做下如此伪装,只为了好让我草草结案,让孤这般上报陛下,好让陛下治孤一个不敬之罪!还是说,你身为臣子,根本就没有把孤,把陛下放在眼里?” “回殿下,臣绝无此意!” 李大人口不择言,“这殿下,臣真的不知晓啊,这都是手下报上来的,臣也是被蒙在鼓里,一概不知一概不知啊!” “李大人,你身为陛下的臣子,兢兢业业,克己守礼,从未做过什么出格之事,陛下念在你忠厚老实,才将你提拔到这个位置之上。你可知,当初还是孤亲自向陛下举荐的你?” 李大人愣在原地,被楚文州说的话砸了个晕头转向,楚文州步步紧逼,“李大人,当初陛下属意的可是另有其人,是孤,认为你,不似旁人那般工于心计,定能干实事,却遭排挤,不受人重用,所以屡次建言,陛下这才转了主意。你如此这般玩忽职守,可真真是叫人心寒。” 李大人瘫坐在地,“臣从来不知,还有这般隐情……” “孤知道,你是个能臣,当初不过是一直被打压,只要给你机会,你就一定能做好。你的妻儿老小,也皆是良善之人。孤之前,从不说这些话,怕人认为有结党之嫌,没想到,你这般令人失望。若是陛下知晓,倒说孤看人眼光不行了。” 楚文州说话时夹杂着些许叹息,似是失望透顶,说着说着话,眼角竟还闪烁着泪光。 李大人抬头一看,仿佛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把一开始打的算盘抛了个干干净净,深觉羞愧万分,难以见人。 “孤理解你,身在高位,难免被蒙蔽,只是,究竟能不能担得起这个位置,孤还是要见过陛下,就知分晓了。” 李大人连忙上前,抓住楚文州的衣角,将之视为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可才升官啊,还没在这个位置呆够呢,要是早知道陛下如此器重太子,他就不是这种态度了。 他早该想到的的,毕竟是太子殿下,做下的是又怎么不是陛下亲自授意的? “殿下,殿下,臣知错了!臣错了,再给臣一个机会吧!” 他科考整整三次,才得以进入翰林,能有如今的地位,都是多年刻苦所得,若是因小失大,可就得不偿失了。 楚文州沉默不语,半晌弯腰,一双眼直直的看着他,“李大人,只要你好好干,还是有机会的。孤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李大人自觉听懂了暗示,赶紧表明立场,“殿下,臣自当竭力查探!还张侍郎之子一个公道。” 楚文州点了点头,上前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李大人如此,吾心稍慰。此事你只管放心去查,万事有孤在。” “是。” 待送走了李大人,楚文州以拳抵唇,唇边溢出血迹,他不甚在乎地拿帕子随意擦了擦。环视四周,几个偌大的放置卷宗的架子,就这么等着他去查看。 【宿主,那个狗皇帝何时这么看重你了?】 系统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发问。 【哦,我蒙他的。一看你就没有上过班。】 楚文州埋头扒拉着卷宗,顺便回答了系统的疑问。 【那个狗皇帝成心的,跟我之前的上司一样恶心。无非就是随便找个借口,斥责我办事不利,好明晃晃把我给发落了。】 【那你为什么明知是陷阱还……】 【狗皇帝荒淫无道,我总不能跟他学,我还是有点儿底线的。】 系统闭了嘴,安安静静地看着楚文州投身卷宗的海洋之中。 “找到了!” 楚文州惊喜出声,“我就知道,高贵妃嚣张跋扈,高家人定也不是什么善茬。” 楚文州摊开卷宗,一些案件就这么清清楚楚的记在上面,系统也凑近了去看。 “高盛,欺男霸女,横行无度,当街纵马……” 一桩桩一件件,都记的清清楚楚,就是不知何故,都草草结案。 高家子弟个顶个的纨绔,除了高相国算是心思深沉,还有这个高盛堪称纨绔中的纨绔,高家嫡系一脉,简直都坏成一锅老鼠屎了。 至于高家子弟这么多,他为何偏偏盯上了高盛,那当然是因为……他们几个早早就结仇在先。 高盛更是早早就大放厥词,要同章霖不死不休。 怀疑他,实在是再合乎情理不过了。 楚文州不信,找个屠户来顶罪,没有高盛的手笔。 “蠢货!蠢货中的蠢货!” 高盛捂住脸,气不打一出来,“爹——我不这样做,那个楚衡肯定先怀疑我,结案了不就没事了,陛下都不……” 高相国只觉心口一堵,指着高盛,“我……我英明一世,怎的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你若是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你爹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查不下去,你倒好,就差直接跑到人家面前,指着自己告诉他你是凶手了!” “那……那我这不是,一时慌了吗。爹,你相信我,人真的不是我杀的,跟我可没什么关系啊!” 高相国信了才怪,“这件事,就算不是你干的,也同你脱不了干系。你同章霖早早结仇在先,这件事人尽皆知,加上你做的那些蠢事……太子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高盛虽然心里清楚人不是自己杀的,但又不服气,“那岂不是要我背这个黑锅!爹——你快替我想想办法!” “看陛下的态度……恐怕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高相国沉吟片刻,随即眉心紧皱,“我告诉你,你最好是,倘若真的指向你是凶手,这锅你就背定了。” “可是……楚衡他,楚衡他会杀了我的……” 高盛越说声音越小,“他那么聪明,肯定一猜就是我,那我到时候怎么办?” “别管这么多了,你爹我一天不倒,就可保你一日性命无虞。” 高相国又突然想到什么,“此事……你没有告诉贵妃娘娘吧?” 高盛头越来越低,“我,那个我,一时害怕……” “混账东西!我打死你我!”高相国猛踹了他两脚,拿起手边的茶壶就要砸过去,眼见高盛抱头鼠窜,哀嚎着:“爹,你要是打死我娘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你的!” 高相国气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砸到了他的脚边,暴怒道:“你娘看我把你教成这副模样难道就会饶过我!” 第44章 病弱凤凰男6 王都近些日子来人心惶惶,一则是太子殿下亲查户部侍郎之子被害一事,二则是继江州水患之后的贪墨案。一时之间,茶余饭后,不管有文化没文化的都就这两件事情大谈特谈政治状况。 “各位看官,咱们话分两头,说起那……” “要我说啊,这楚梁政权迟早得完蛋!没等蛮子打过来,自己就先从内里溃败了!” 一穿着粗布麻衫的士子,一撂茶杯,一只脚放在长凳上,朗声道。 “这位兄台,慎言慎言。” 一人貌似是他的同僚凑近了同他说,又迅速坐回去。 但显然聚在茶楼的大部分人都听到了这句话,并且开始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随着声音越来越大,都快要盖过那说书人的声音了。还有一小部分人,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态度,看起来虽不能说完全赞同,也是持支持态度的。 茶楼内陷入一片闹哄哄之中。 “谁敢妄议朝政!” 一声暴呵传来,几个身穿衙门服饰的从门口走了进来,个个用手握着腰间的刀柄,进来之后,视线四处看了一遍,凡是被他看过的地方,人们纷纷噤声。 眼见来了官府的人,说书人也停住声,从台前离开,茶楼老板见不妙马上出来,“几位大人里面请……” 为首之人双手一推,几人跟着他把老板推搡到一边,老板踉跄几步才站稳,眼瞅着这几位气势汹汹地直奔刚才那位而去。 “跟我们走一趟!” 两人一人一边架着他的胳膊把人抬起来,“走!” 坐在那士子对面的同僚默默地低着头,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样子,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眼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被留下的茶楼众人面面相觑一阵,随即又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照常喝茶的喝茶,听书的听书。 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要发生,见怪不怪了早就。 殿前的日晷慢慢被夜色笼罩,楚文州一席黑衣从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道折子,面色阴沉。 事到如今,陛下还是不愿意松口,将那高盛打入大牢。 远远的,高贵妃一席暗紫色款款而来,头上的金步摇一晃一晃的,看得人心烦至极。 “太子殿下。”高贵妃嘴角缀着笑,音色婉转。 “贵妃娘娘。”楚文州不欲与她做过多纠缠,打过招呼之后,略过她准备离开之时,只听得对方说:“太子殿下,何故抓着本宫的亲弟弟不放。” “娘娘,身为后妃,还是不要掺和前朝之事了。” 楚文州面色如常,高贵妃却掩面笑了起来,“陛下议政之时都准本宫侍候左右,你身为太子,看起来倒是格外的有意见。” “……这件事,不会到此为止的。” “太子殿下,本宫忠告你一句,此时若非高盛所为,那么就是你冤了人,本宫想,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局面吧。” “不是他还能有谁?” 楚文州同高贵妃擦身而过,只留下这么一句。 “真是倔强,”高贵妃朱唇轻启,调笑道。 “娘娘,陛下还在等着您呢。”她身旁的宫女适时的提醒说。 “知道了,走着瞧吧。”后半句随着高贵妃的转身,消散在空气里。 【宿主,你明知不是高盛,为何还依旧这般执迷不悟?】 楚文州抿起唇,道: 【只能是他。】 听说了楚文州一天一个折子请求发落他,高盛天天急得在家里绕圈子。 听说他爹一回来,马上就跑到了前堂,还没等进去,就被拦住了,他气一上来,就要动手,却被告知自己爹正在同定远侯议事。 定远侯?赫连岐那小子? 高盛眼珠一转,佯装离开,实则趁守门的人不注意,跑了进去。他长久的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听起墙角来自然是手到擒来,十分顺利的贴到了前堂的一个侧门处。从这里看进去,虽说只能看到赫连岐的一个侧面,但也足够了。 “定远侯,这个帮你可一定得帮老夫。” “事到如今……我也无计可施。” 高盛很容易的就听出来了赫连岐的声音,被主人压得低低的,听起来有些费劲,他动了动耳朵,继续听。 “不,只有定远侯你能帮老夫这个忙……你同太子殿下……” 他和楚衡?他和楚衡能有什么,他们两个不是早就反目成仇了?难道说……另有隐情?他就说,两个人之前那般形影不离,好的天上有地上无,自己当初还狠狠嫉妒过一段时间。那赫连岐,肯定早就对楚衡图谋不轨,怎会轻易放手。 “……下毒……” 下毒?! 谁下毒?给谁下毒?! 高盛死活听不清,死命的往那边靠了一靠,这一靠就出了事,那敞开的侧门发出响动。 赫连岐猛地回头,“谁在那!” 高盛暗骂了声“艹”,马上就提着前摆,蹑手蹑脚的走开了。 赫连岐从侧门走出来,两头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人影,高相国站在他的身后,循循善诱道:“现如今,楚衡已经不是最好的选择了,待到时候流落在外的陛下遗腹子一旦被寻回,哪里还轮得到他这个旁支过继来的太子,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 “你别忘了,高相国,我同楚衡,还沾亲带点儿故呢,你真觉得,我能帮你?于我而言,谁当太子,谁最后走上那个位置,并无太大的区别。” “若是我告诉你,楚衡身世有异呢?” 见赫连岐一瞬间的怔愣,高相国大笑了两声,“赫连岐啊赫连岐,你可真是……你以为,他上位之后,会放过我们这些知晓内幕的人吗?” “知道的你,不是我。” 赫连岐被戳到痛处,表情不善。 他上辈子可是一无所知,不也是难逃清算?这辈子,倒牵扯出这些有的没的来了。血统啊什么的,跟他有什么干系。 哪怕他是个假太子真狸猫,也是他的杀身仇人。 高相国没想到他是如此反应,“老夫还以为你同那楚衡……”有些不清不楚呢。 剩下的话高相国并未说出来,而是又咽了回去。 “什么?”赫连岐不耐烦的反问,他生平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 高相国一时语塞,心道自己大概是中了毒,以为皇室盛产这种不伦之恋。 “本侯建议相国还是好好把心思放在正途上,”赫连岐这么说,接着顺手把高相国刚才摆在桌上的毒药给顺走了,“倘若让我发现这毒被你用在他身上,咱们就走着瞧。” 高相国显然没懂事情发展怎会如此,他官海沉浮半生,第一次见如此阴晴不定之人。 下毒的是他,到头来反悔的也是他,简直莫名其妙啊莫名其妙。 “你在这里做什么?” 楚文州刚和朝堂上的群臣大吵了几个回合,心情相当差劲,高盛的突然出现,告诉他,心情可以更加差劲。 高盛见了他,还是有些心虚在身上,一想到对方拿自己没办法,就有些得意忘形,“我,我又没犯法,怎么不能来?” “莫不是良心难安,来找孤认罪来了?” 见两人说不到一起去,高盛特地跑一趟,有些话不说又憋得慌,“楚衡,人真的不是我杀的,章霖的死和我没一点儿关系。” “高盛,做事情要讲求证据,你的证据呢?” “证据证据……证据就是那天我根本就是在喝酒!我你还不清楚吗?我是讨厌他,恨不得他死,可是……我也犯不着做出这种事情。” “楚衡,你和我也是同窗之情,怎的就不能相信我?” “相信你?信你恃强凌弱,还是欺男霸女……” 楚文州语气平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高盛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倘若你认错了人,到时又当如何!” 高盛见对方并未回头,心中郁气凝滞。隔日又闻,楚文州找到了凶器,上面印着高家的纹饰,为了让陛下降罪于他,竟然跪在太极殿前。高盛没忍住气得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他还在气头上,就来了一队官兵,闯进了他家的府邸,他还没搞懂状况,就被扣押在地。 高盛抻着脖子,冲着官兵耍威风,“你们竟然敢抓我?!小心我要你们的脑袋!” 高相国出现,不由分说的给了他一巴掌,“陛下亲自授意,给我注意些!” “爹!爹救我啊爹!” 高相国不说话,只是双手紧紧的扣住他的两侧肩膀,“儿啊,你且先受些委屈。” 高盛顿时慌了神,“爹,爹,你不能这样!” —— “现下殿下可满意了?” 高相国特地等着楚文州的出现,楚文州慢吞吞的走了两步,行至他身前,站定。 弯起一双眸子,笑得人畜无害,语气轻飘飘的,“相国大人,高盛的命,可握在你的手里了……” “是吗?”高相国不屑一笑,“太子殿下未免太过高估自己。竟然枉图替陛下做决定。太子殿下不妨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 高相国不愧是老油条,三言两语就能把事情扯到别的地方去。 楚文州的膝盖还隐隐作痛,眼下也是强撑着上完了早朝。可能是习惯了这具身体的多灾多难,他倒是云淡风轻,“拿高盛的命跟我赌,相国大人还真是,气度非凡。” 高相国看他若无其事,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楚文州等他走了,环顾四下无人,微微卸力,直接靠在了柱子旁,生生咳出一口血来。 “殿下!” 周公公从殿内出来,瞪大双眼,看清了这一幕,忙把拂尘甩到一侧,奔走两步,上前扶住楚文州。 只觉身体单薄,不似一般的健壮人。 楚文州强打精神,擦了擦唇边的血,面色苍白,“周公公所为何事?” 周公公面露不忍,“殿下……陛下有请。” 楚文州眉头一皱,心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知道了,周公公先去忙吧。” “殿下,咱家要不先去给你请太医来?” 楚文州摇了摇头,“陛下既然这时候找我,恐怕是有要紧的事,我的身体并无大碍。” “是,殿下。有事情,你再唤咱家,咱家就在殿外侯着。” “有劳了。” “殿下折煞老奴了。” 楚文州整了整朝服,正了正发冠,行至大殿。 眼下朝臣已然走光了,只剩他和皇位上的那人。 “儿臣参见陛下。” “刚才都拜过了,免礼吧。” 楚文州闻言起身,刚才还心平静气的皇帝,突然问,“太子殿下,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帝吗。” 第45章 病弱凤凰男7 “回陛下,儿臣惶恐。” 楚文州惊慌失措的后退几步,正好躲开了那破空而来的瓷杯,低下头,心里却在暗自腹诽,这喜欢砸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楚广仁微微眯起眼,一双鹰似的眼睛里满是对眼前那人的打量。 当初是他在两人之中选中了楚衡,便是看在他看起来没什么野心,心思也单纯,比较好控制,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只是现在,他为那点儿,于他而言称得上是好笑的反抗感到了一阵烦躁。 就像是一直养在身边的宠物,突然生出了爪子。 楚文州一时拿不准狗皇帝的想法,他待在对方身边三年,知道他向来是个阴晴不定的主,想一出是一出,简直是每个楚家人血液里都流淌着的基因。 但是对皇帝而言,他的行为简直可笑的令人发指,有什么好生气的? 理智让楚文州的脑子一刻不停,各种各样的想法盘旋在脑子里,身体上的异样又让他没办法及时反映出最佳的应对措施。 “你惶恐?楚衡,你心里还有我这个父皇吗?还是说,你一直放不下鄞州?” “回陛下,儿臣一直对父皇崇敬非常,鄞州之前的记忆,自从儿臣受伤之后,都记不太清楚了。所以陛下,即使儿臣心里还念着良王,也仅仅是感激其养育之恩,请陛下明鉴!” 楚文州三年之前初次进王都之时,就遭到了一伙劫匪的截杀,掉下山崖,险些摔死,之后醒来就性情大变,太医亲口对楚广仁说过,他的记忆出现了混乱,会经常性的忘掉一些事情。 “楚衡,你的名是朕亲赐,你可知晓?” 楚广仁说。 “知晓。” 他生于王都,三岁之后跟随侯爷去了鄞州,七岁那年,因嫡系血脉凋零,又被过继到楚王名下,弱冠之年,又重回王都。 换言之,当今的皇帝,只是他名义上的父王。实则是他的亲舅舅。 他这个太子初立之际,引得无数朝臣反对,可是仅仅过去了三年,竟无一人敢再提这件事。 关于原主的一切从他脑子里走马观花的一晃而过。 楚文州头疼欲裂,下意识的止住思绪,不愿再细想,不明白楚广仁为何要突然提起这个来。 楚广仁已经把明黄色朝服给换了下来,换成了一套黑红相间的衣服,缓缓地从上首走下来,站在离他不远处,把右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衡儿……朕已经抓了高家那小子,章侍郎那边,朕自有交代。至于高盛的命……你若是真的想要,帮朕做一件事,朕自然会给你一个想要的结果。” 金殿之上,几条石刻的龙盘在圆柱之上,殿内,两人面对而立,沉默不语。 楚文州不知该作何反应,一条人命,无论是谁的命,在皇帝的心里,都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 全然不顾,高相国是否会记恨他。 看不成他们狗咬狗,楚文州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陛下想让臣做什么?任由天下人戳脊梁骨的事情,臣已然做腻了,还望陛下另择人选。”楚文州说这些时,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对方,似乎是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事到如今,楚王反而没生气,反而饶有趣味的欣赏了一番他视死如归的表情,“朕怎么舍得为难你呢……” 楚文州深吸一口气,“陛下,是你让我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此话怎讲,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楚王笑得肆无忌惮,“朕何时逼过你?” 楚文州气急攻心,只觉自己三年间,那点儿对楚王微弱的希冀,一并死去了。 撑着走出大殿,楚文州再也坚持不住,多年积病,来得气势汹汹。只觉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直直地往前扑去,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之时,楚文州又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之内,阿翠坐在一旁,瞪着两个肿得核桃大的双眼。 “殿下,你可算是醒了!” 楚文州恍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冷不丁的笑出了声,引得阿翠一阵惊呼,“殿下,你怎么了殿下?” “我并无大碍,不用这么担心。” 楚文州用胳膊撑起上半身,感觉头脑昏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儿又摔回床上。 “还说没事呢,太医说你,心脉不通,郁气凝滞,身体有亏空之象。” “许是最近太累了。” 楚文州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不过不用担心,这件事很快就要了结了。” “殿下——” “见过殿下!” 主仆两人同时转头,楚文州认出来人是那天来替阿翠顶班的人。 阿翠上前从她手里把汤药接过来,“麻烦你了,小桃。” 楚文州眉头轻挑,“寻到好名字了?” 阿翠没懂是什么意思,小桃麻溜的接上话,“回殿下,还是翠姑姑亲自取得呢!” 阿翠“奥”了一声,跟楚文州说了一通来龙去脉,“那天小桃突然提起自己名字不好听,让我帮忙想一个,我见桃花落了,桃子快熟了,就想了这么个名字,小桃也喜欢,就这么叫着了。” “原来是这样。确实是个挺好的名字。” 楚文州撑着头侧卧在床榻上,轻笑了两声。 小桃做完了事情,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忙低下头,羞红着脸退了出去。 楚文州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阿翠,严肃道:“我问你阿翠,是谁带我回来的?” 他昏倒之际,能感受到有人撑住了他,强睁开眼,只看见一片黑色的衣角,至于脸,那是一点儿没看见。 阿翠的一双眼往上瞅,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阿翠!” 楚文州佯装生气,阿翠没被吓到,反而突然凑近了,狡黠地眨了眨眼,“殿下这么聪明肯定猜到了,不告诉你——” 眼下这般活泼,不像是阿翠的风格。 楚文州没生气,只是想起某个名字,心头暗暗的跳了几下。 【宿主,是赫连岐。】 楚文州面无表情,看起来一点不意外,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用你讲,笨蛋家伙。】 赫连岐恨他,理所当然。但是赫连岐喜欢他,他同样心知肚明。 他人见人爱,更何况他是真心拿赫连岐当好兄弟的! 以真心换真心,赫连岐那种人,一向君子坦荡荡,杀他都是明着来。趁他病要他命,不是赫连岐的作风。 楚文州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出了寝殿门,这才回过味儿来,阿翠的反常是因为什么。 “殿下,陛下有旨,让您好好调养身体。” 禁军首领如是道。 说完之后,继续尽忠职守的守在他的宫门口,看得出来相当敬业了。 楚文州复又回去,看来是变相软禁他的意思了。 他就知道,那个老家伙,没那么容易让高盛死。 楚文州躺在躺椅上,慢悠悠地晒起了太阳,反正他该做的都做完了,事情总会朝着既定轨道继续下去的。他不妨好好品一下被阿翠鬼鬼祟祟藏起来的话本子是什么。 谁料翻开第一页就瞪大了双眼,随即面红耳赤的合上了,捂住了自己的脸,露出双红透的耳朵。 这这这,阿翠一个小姑娘,怎么看这些东西。 有伤风化啊有伤风化。 阿翠对于他被变相软禁一事接受无能,做事情都心不在焉的,于是小桃就总是出现在楚文州面前。 “多谢了,小桃。药先搁在那里我一会儿就喝。” 楚文州私下里没个正形是合宫皆知,小桃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隐隐有朝着阿翠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殿下,药得趁热喝,翠姑姑叮嘱我要看着您喝了才作数。” “哎呀哎呀,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楚文州眼神默默漂移到那本被合上的话本上,按耐住自己心里的蠢蠢欲动。 “殿下,不然我没办法交代。” 楚文州认命的“哎”了一声,他身为一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最看不得女孩子撒娇,败下阵来,“喝喝喝,我这就喝。” 他视死如归的把碗举起来,一饮而尽,“苦苦苦,苦死了。” 楚文州苦得跳脚,顾不得什么了,抓起一把蜜饯就往嘴里塞。 等做完这一切,才发现小桃一脸奇怪的盯着他看,仿佛在看什么试验品。 “怎么了小桃?” “殿下原来真的怕苦啊!” 楚文州:“啊?” 没听懂什么意思,等想问一下的时候,小桃跟完成任务一样,事了拂衣去。 楚文州气急败坏地指着她的背影,“小桃子!等着有你好果子吃!” 小桃背对着他,抿着嘴偷笑,每每这么说,实则没对他们发过火,时间久了,宫里人心里都不觉得殿下会真的罚他们。 不过,大家也没人敢真的出格,只是喜欢偶尔逗他笑一笑。 也就是翠姑姑管着他们,不让他们总是惹得殿下笑。要不然殿下身边得一天到晚围着人,叽叽喳喳的。 眼下四顾无人,楚文州趁书不备,拿了过来,做足了准备,直接翻了一半,接受了一场从眼到心的震撼洗礼。 你别说,震撼,但是美味! 楚文州翻了一页又一页,深觉中文之神通广大。 然后半夜趁阿翠不注意,悄悄地给放回了原处。 次日清早,楚文州伸了个懒腰出门时,宫里人都聚在一起,小声说话。 他凑过去,大家看见他,自然而然地接着讲,听了个大概。 大概是,高相国指出凶手另有其人,洗刷了高盛的嫌疑。惹了皇帝心烦。跟高盛一起下大牢去了。 短短几句话,说的七零八落。 不过好在楚文州听懂了,大家看他高兴,讲得更起劲了。 剩下的是,赫连岐被发配去江州治理水患去了。 众人嘻嘻哈哈一阵。 唯独楚文州耷拉下眼皮,不懂有什么可喜可贺的。 第46章 病弱凤凰男8 “殿下!” 楚文州身着素衫,放下手中的书册,笑着蹲下,把飞奔过来的阿良抱进怀里,还不忘了逗逗他,“阿良怎么这么开心?因为今天不用上课?” 阿良被他抱起来,伸出两只手环住他的脖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因为翠姑姑只让我今天休息。” 楚文州听着他那暗暗的不满,忍俊不禁,自从他把这小孩带回来,硬生生过了月余才开口讲话,平日里也就跟他亲一些,但也仅限于多说两句话,连表达自己都别别扭扭的。 但是不枉楚文州悉心教导一番,阿良悟性很高,学东西很快,是个好学生。 见他抿着嘴笑,阿良没忍住抱住他的脸“啵”了一口,吓得楚文州大惊失色,“你这小孩,怎的随便亲人?” 阿良脸蛋瞬间就红了,但还是理直气壮道:“我那天看到翠姑姑就是这么亲林叔叔的。” 楚文州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翠就手里拿着扫帚冲了出来,“你个死小孩,胡说什么呢!” 阿良随即往他颈窝里缩了缩,“殿下——” 楚文州审视的看了一眼阿翠,思来想去,还是先劝道:“阿翠,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阿翠丢下扫帚,叉着腰,“殿下!你就宠他吧!” 楚文州尴尬地笑了笑,把怀里的阿良毛茸茸的脑袋给推开,脖子才没这么痒,“阿翠——” 他第一次处理这种奇怪的局面,一向游刃有余的他,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了,” 然后肉眼可见的阿翠越来越生气,脸都要气红了,楚文州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揪住阿良的脸蛋,“快给你翠姑姑道歉,下次不许这么胡言乱语了知道吗?” 阿良噘着嘴,喊道:“翠姑姑——我错了。” 阿翠也不是真的要跟他计较,半羞半恼地走开了,“不同你计较!” 留在原地的两人大眼瞪小眼,相默无言,楚文州朝着阿良皱了皱鼻子,“以后注意点儿,知道嘛?” 阿良点了点头,“知道了。” 小孩子还是很乖的,楚文州想到。 这段日子,他几乎处于一个被软禁在东宫的状态,没人来找他,他也乐得清闲,每天养养花种种草,偶尔逗逗小孩,过得很是潇洒。 章霖一事,他要让高盛背黑锅,并做出一副皇帝要杀了高盛的样子,高相国爱子心切,不容许这件事发生,可是这就意味着他要和皇帝作对,毕竟……章霖的死,跟皇帝脱不了干系。 他,高相国,还有赫连岐。彼此都心知肚明。 一个两个的都要跟他对着干,皇帝自然不爽,又不想承认自己走了步臭棋,硬着头皮,罚了他禁足。 至于赫连岐,表面上是放权给他,实际上,让一个武将去治理水患,简直就是明晃晃的要收兵权的前兆。 他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殿下?” 楚文州回过神,看阿良从自己的课业中抬起了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殿下,江州水患一事,除了跟地理有关,比如气温升高,水利工程是个豆腐渣工程,还跟什么有关?” 楚文州板起脸,严肃道:“当然也跟政治经济有关。” 楚文州芯里还是个现代人的思维模式,说着说着就开始痛批无良的门阀政治,封建制度,最后结尾,“要不是生产力落后,经济发展不起来,直接进行工业革命,以我们的发展速度,经过科技革命之后,马上就可以研制出机甲,完全可以统治全球!” 阿良把笔杆抵在自己嘴边,听着楚文州略显天马行空的话,皱着眉,就着他听懂的前半部分,嘟囔着发问:“可是殿下,那样的话,你不就是要被打倒的成员之一?” 楚文州大放厥词之后,意识到不合适,咳嗽了两声,“我胡扯的,你不要当真。但是,耕者有其田,是一件相当崇高的政治理想!” 在星际时空下,对于他这个读过几年蓝星历史书的人来说,只能停留在假大空的理论上,况且,他本身也不是研究历史的,就是个没人待见的修机甲出身的,还是不要继续误人子弟了。 于是他想到,“不行,我还是得给你寻个夫子来,毕竟不能总让你去学炼铁,然后修机甲……” 楚文州深以为然地拍了拍阿良的肩膀,“小阿良,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个老师来!” “殿下——” 阿良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要去哪里啊殿下?” 楚文州刚走出殿门,就把系统喊了出来, 【怎么了宿主?小世界又出现什么问题了?】 【有个相当大的问题。】 【什么,我马上上报总部。】 【上个世界我做任务的奖励还没抽。】 【……你忘了,你明明,】 【什么?】楚文州不解道,【我记性超好的,能忘记什么东西?】 系统语塞两秒,【你不如直接说你想要什么。】 【真的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楚文州不满的轻哼了一声,下一刻一个系统面板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正中间是个巨大的红彤彤的福袋,正一颤一颤的,诱惑着他点开。 【这里面都有什么?】 【一些小技能,看你运气。】 【有名师教导之类的吗?】 【有,看你运气。】 楚文州默念几声:无敌战舰保佑我保佑我…… 然后伸手虚空一点,一个炸着金花的界面出现,随即提示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恭喜宿主获得惊喜大礼包,改头换面,有效期三十天。请宿主注意查收。】 【改头换面?】 楚文州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点开了技能介绍,大概意思就是倒计时三十天,随时可以暂停,变成另一张脸,适用于:神偷,逃脱的罪犯,采花大盗…… 【是正经技能嘛这……可不可以换成名师教导?】 楚文州皱着眉,显然一时之间没想到用这个技能做些什么。 在等待系统加载的过程中,他索性在宫里四处逛了逛,自从他被禁足以来,宫人们嘴上不说,行为上却是懒散了不少,看到他路过,几个小太监仍是坐在树下的阴凉处,说说笑笑,楚文州想着可能是刚做完手头的活,累了歇一歇,也是人之常情。 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了议论声:“我说的没错吧,殿下人心善,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的。” “叫太子殿下,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也不看看,身为皇子,还不是要落得个幽禁的下场。” “我反正是过够了这样的日子,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楚文州皱了皱眉,竟然还认出一堆人之中,有个是他面熟的面孔,“小李子,你若是不想呆在这里,孤可以让你走。” 一堆人里零零散散的站起来几个,小李子看他过来,只顾着坐着,连屁股都懒得抬一下,“殿下——当初可是你把我要来的,怎么可能舍得赶我走。” “我宫里不养闲人,你们拿着月例,连这点儿自觉都没有吗?” 楚文州生气谈不上,人之常情,倒是可以理解,只是…… 小李子还是原样,脸上看不到一点儿羞愧之情,甚至反而嫌弃他语气不好。 楚文州皱了皱眉,挥手甩了他一巴掌,“孤满足你的愿望,马上收拾东西,滚出东宫。” 楚文州目光扫过已经站起来的人,“还有你们,想走的可以一并走,孤不拦着你们。孤平日里不同你们计较,是因为懒得计较,孤现在仍是太子一天,你们是东宫的一份子一天,就给我做好分内的事。” 小李子难以置信地捂着脸,垂下眼走开了,其余的人,有几个踌躇着也跟了上去。 留下几个没走的,楚文州看了他们一眼,“诸位既然选择了留下,孤可以承诺你们,孤在一天,就不会少发你们一丝一毫的份例,诸位大可放下心来。” “是,殿下。” 人心离散,从古至今都不是一件好的征兆。趁这个时机清理一些人,也算是名正言顺。 就在刚才,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正好可以用到刚刚抽到的技能。 —— “侯爷,你这是何苦。” 李三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到马车上,闭目养神的那人也睁开了眼,赫连岐一头微卷的长发披散至肩后,多了些比平日里的随性自然。 他一时心里不平,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赫连岐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圣旨都接了,你要是不想去,大可离开,省的碍我的眼。” 李三被他的话噎了一下,连说了三个好,“算是我看对人了,你就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上赶着给人家当垫背的,也不知道人家承不承你的情。” 赫连岐沉默片刻,看起来在思考,李三心里稍慰,以为他这次真的听进去了,谁料,这位,开口就是,“三啊,你说他上次明知我故意给了他有毒的糕点,他若无其事的就吃了,是不是意味着……” 李三听了一半,翻了个天大的白眼给他,重重地掀开帘子跳了下去,嘴里骂骂咧咧道:“我踏马,堂堂定远侯,我真是,无话可说无话可说了。你迟早被他算计死!” 赫连岐只管把他的话当做放屁,重新躺了回去,脑子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日站在玉兰花树下的那人,披头散发,面色苍白,喝多了直接抱着酒坛子往花丛一躺,活像个鬼。平日里最注重体面的人,活成那个鬼样子。也真是令人唏嘘。 抱着的那个酒坛子,还是他们三人上次一起埋下的,刚才只管逗李三,抛开一切不谈,章霖也是他的兄弟,哪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陛下亲自下旨,变相的把他软禁了起来,又把他发配去江州治水,想必某人此刻心里一定得意极了。 “……” “闪开!” 马车行至半路,在堪堪要出城之际,变故横生,猛地一停,马受了惊,撂起蹄子,发出一阵呜咽声,李三赶紧从马车上下来,摸了摸马首以作安抚,这才看向前面。 马车内的赫连岐在一瞬间睁开了眼,下意识的撩开了帘子,准备一探究竟 第47章 病弱凤凰男9 只见一白衣男子半跪在地,怀里的幼童受了些惊吓,一双小手紧紧地攥着糖葫芦的木签子。 男子起身,轻拍了一下幼童的头顶,“无事了。” 李三刚想上前,远处就跑过来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妇人,妇人操着一口大嗓门就挤到了人群中央,李三见状,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 “怎么回事?” 听见赫连岐开口问,李三忙凑到马车旁,小声道:“刚才马夫打了个盹,差点儿撞到那个幼童,那个冲出来的白衣男把人给救了下来。” 此刻那片已经被人给团团围住了,仔细听还能听到那妇人对白衣男连连道谢。 赫连岐垂下眼,吩咐道:“下次注意些,让马夫给那妇人送些银两过去。” 李三点了点头,给被吓醒了的马夫传话去了,捧着一袋子银两的马夫愣了片刻,这才上前。 “夫人……是我不好,差点儿酿成大祸,这是我家主子让我给你的补偿。” 马夫一现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手里的钱袋子所吸引,然后等着看那妇人作何反应,和妇人熟识的街坊邻居戳着她的背,撺掇她收下。 谁料那妇人非但没有接受,反而善解人意道:“也是我家孩子有问题,哪里都不去,偏偏往大街中央跑,再者了,” 妇人的眼神落到那袋明显能看出沉甸甸的银两上,“这太多了,我们普通人家消受不起。” 正当马夫不知作何反应之时,那妇人怀里的幼童突然爆发了一阵哭声,妇人半蹲下去看他,“怎么了阿奴?” 四周看热闹的人会心一笑,纷纷说着“这是你家孩子替你守财呢!” 阿奴说话说不利索,只是一味的嚎叫,妇人拿袖子给他擦眼泪,“跟阿娘说,发生什么了?” 阿奴慢慢地才勉强止住哭泣,抽抽搭搭地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糖葫芦,本来透明的糖壳已经沾上了一层灰,是吃不得了。 “好阿奴,先不哭了,过会儿阿娘带你去买新的。”妇人耐心的哄着,“但是现在我们得走了,知道吗?” 阿奴瘪着嘴,点了点头。 “那个,夫人,把钱收下吧!” 马夫见两人要走,忙把钱塞到了妇人手里,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妇人身上,妇人垂下头,那袋沉甸甸的银子,少说得有二十两,她要是收下,她就不用这么辛苦的做绣活,也可以眼都不眨的给阿奴买很多好吃的。 可是…… “夫人!” 白衣男子突然站到了她的面前,“夫人别把我给忘了呀,刚才可是我救了这个孩子!” 白衣男子无比自然的伸手把银子从妇人手中拿到了自己手里,“我看呢,夫人你也别犹豫了,这钱给我是正正好的。我啊,就当你们感谢我的救命之恩了!”说着不顾众人谴责的目光,扬长而去。 “什么人呢?” “刚才还一副好人样子,有手有脚的,再说那钱本来就是人家给那孤儿寡母的。” 众人忿忿不平,都在隔空戳他的脊梁骨。马夫左看右看,回头看见主子正站在马车前看这边,就想冲上去,把那个白衣男给抓回来。还没走出去,胳膊就被人很轻柔的拉住了,他回头,见是刚才的妇人。 “夫人,那钱是给您的,我去给您要回来。” 妇人只是笑了笑,眼角的细纹显出些岁月的痕迹,“小兄弟不要计较了,既然是给我的,那就当给了我,我再给他的,本来就该谢谢人家的。” “这……” 赫连岐下了车,为了怕被人认出,脸上还戴了面具,眼神一直随着白衣人的行动轨迹而移动,李三看他,问:“侯爷,需要我把人带回来吗?” 赫连岐抬起手,“不用。” 李三点了点头,“我保证这件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只是……最近几天是花朝节,赶上街上的游人比较多,不然……” 赫连岐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眉头一挑,“花朝节,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侯爷你往年这个时候都在边关。就算回来,也不过匆匆几日,每次都正好错过。而且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那稍作休整,改日再出发。” “可是江州那边……”李三略带犹豫,治水毕竟不是小事,拖不得。 “江州那边,林大人早已经快马加鞭的出发了,不日就可抵达,等他摸清了状况我们再到,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更何况,赈灾粮还有一部分没有出发,我们不用心急。” 李三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又有些懊恼,“是我想问题太简单了。” “三啊,你要跟着我学的东西还多呢,别泄气。”赫连岐欲笑不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完了正事儿,两个人明显都放松了下来,李三更是敢明目张胆的阴阳怪气他,“是啊,我们的侯爷,跟你比痴情,我们可都是差远了……” “去你的!” 此处其实已经接近出了城,但因为节日的原因,客栈的房子还是很紧张。 —— 【宿主,你费了这么大功夫,就为了来这儿赏花?】 【你懂什么,臭系统!】 一身白衣的楚文州顶着自己的原装脸,靠在客栈的栏杆处,手里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风。 从这里往下去,客栈人来人往,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宿主在看什么?】 楚文州不语,只是盯着楼下人出神。 有的一身亚麻色粗布麻长袍,身后背着行囊,一边手往后拖,一边手里还攥着一本泛黄的书。有的则是一家子托家带口,一身打扮,看起来像是王都附近的村民,特地来赶节日。楼下一阵又一阵的喧闹声,伴着跑堂的招呼声,预告着,这家仅剩几间房的客栈,也即将满员了。 楚文州也不走,只管看。 不多时,楚文州目光定到来人身上,把手里的扇子一扣,“来了。” “两位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客栈所有的房间都满了,实在是……二位到别处看看吧。” 掌柜的看着两人通身打扮,不似常人,尤其是后面那个,不仅戴着的人面具有些唬人,周身气质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像是从军营里出来的。 但奈何,房间都挤满了,掌柜的心下涌上一股无力,万一这两位是个什么军官,让他把别的客人赶走怎么办? 他见多了这类人,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说,面前的那人率先开口,果真是不想轻易放弃,“掌柜的,我们都去了好几家客栈了,这是最后一家了,您再通融通融呢。钱不是问题。” 掌柜的头都大了,“客官,真的不是我……” 正巧这时,一个穿金戴银的闲散少爷,跟掌柜的知会了一声,就径直上楼去了。 李三看着人走远,对着掌柜的说,“你不是说没有房间了吗?” 掌柜的支支吾吾片刻,“这这这,这位,人家早就订好了。” 掌柜的话音刚落,有一位风流倜傥的士子路过,“掌柜的,是在天字一号房吧?” “是是是,这边请!” 掌柜的转过头,简直不敢看着对面两人的脸色。 “这,刚才那个,人家是同友人同住,二位有认识的也可以啊!” 李三看了看赫连岐,发现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你这厮!” 赫连岐按住李三的动作,“既然没有空的房间了,那就整装出城吧。” “可是……” 李三不是很想走了,他也是常年混在边关,一时有些舍不得王都的花团锦簇。 “二位仁兄稍等!” 两人顺着声音来源看去,正是刚才的白衣男,此刻正手里扇着扇子,颇为风度的从楼梯踱步而下。 赫连岐瞥了一眼他扇子上题的字“人有所操”,心里刚想说此人品味不错,等细细一想又觉得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儿。 不过,他一向喜欢把人往坏处想,因此,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甚至仗着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默默的撇了撇嘴。 楚文州自认为自己以一个十分高雅的出场,给这段相识带来了一个完美的开始。 “在下王都人士,家里时代从商,不巧,约了好友因事来不了了,因此若是二位不嫌弃,可以同在下挤一间。” 李三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你不就是刚才那个,”话说了一半,又被赫连岐拦下了。 楚文州“咦”了一声,接着说:“在下同二位虽说是第一次相见,却大有一见如故之意,眼下,因为花朝节,所有的客房都满了,最后一日,错过想必要后悔一年之久了。” 此番话,精准的戳到了李三的痛点,他看着眼前人,觉得或许也不是不可以。 “二位也不用怕不方便,在下定的房间是最大的房间,稍微凑活一晚,怎么也是可以的。更何况,在下也不如二位长得壮实,实在是不至于骗你们,二位尽管放下心来。” 李三彻底被说动了,楚文州看出来了,于是眼神似有若无的看向了赫连岐。 他最怕的就是赫连岐不答应。 赫连岐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他,衣服洁白如雪,行为举止,也称得上是君子如玉,就是他先入为主,下意识的抗拒,总觉得对方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 楚文州等了会儿,等不来关键人物的点头,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于是只得无奈的笑了笑。 “在下也不强求。” “多谢。” 赫连岐却突然抱拳,感谢到。 赫连岐看他笑,却突然转了主意,此人心思不纯,不妨看一看,他到底安得什么心思。 楚文州没想到一时峰回路转,顿时喜笑颜开,想着不能太放肆,于是拿扇子里侧遮了遮脸,语调轻快,“那二位随在下这边来。” 李三先前还有些警惕,眼看着眼前人事无巨细的为他们打算好了一切,而且进退有度,戒心放下了大半。 期间,楚文州找了些酒来,三人在席间畅饮欢谈,仿佛认识了好久一般。 李三感受深刻,有时自觉说错了话,却都被眼前人轻飘飘地揭过,仿佛从未被放在心上。 只是他家侯爷看起来不太吃这一套,在席间屡次呛人家,连他都有点儿看不下去,扽了扽赫连岐的袖子,得了个“二愣子”的称号。 夜深了,李三喝多了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赫连岐也神志不清,摇摇欲坠的站起来。 楚文州赶紧上前,拖住赫连岐,“李兄,扶着我,我带你过去。” 赫连岐果真喝多了,看着不声不响的,实则站都站不稳。 楚文州扶的费力,额头冒了些汗,心说他什么时候这么沉了,一边把人拖上床,被他的腿搬上去,顺手把他的鞋子给脱了下来。 当事人已然醉得睁不开眼了,头发散在背后,眼睛要睁不睁。 楚文州安顿好他,索性趴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会儿赫连岐。 有一瞬间,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段他们无话不谈的日子里。 他蓄意接近,赫连岐慢慢信以为真,对他敞开心扉,他们谈天说地,相见恨晚,抵足而眠。 有时候,赫连岐就合衣躺在床上,他睡不着,就靠着床榻,这么看他。 赫连岐只觉有人一直在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看,他又在装醉,不敢轻举妄动。 直至……他察觉到,那人的手放在了他的面具之上。 要是对方敢动他的面具,就杀了他。 赫连岐这么想着,摊开的手悄无声息的摸出了一个针状的暗器。 他一颗心一直悬着,在夜晚中,感官也像是被放大了似的,他感觉到,对方的微凉指尖慢慢划过他的面具,顺着他的脸,慢慢摸到了他的耳际,绑着面具的细绳,就被细微的扯动了一下。 一阵细微的战栗传遍全身,赫连岐身体僵硬,把手里的针转了个方向,准备一击必杀。 他听到对方轻微的叹息声,随即把手从他的脸上拿开了,似乎是放弃了解开他面具的打算。 对方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随后一阵风带着窸窣声,对方离开了。 赫连岐睁开紧闭的双眼,手腕一转,暗器被重新安置了回去,他若无所觉的又躺了一会儿,等屋内除了李三的鼾声,再无其他之时,手摸上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铁质的冰凉刺了他的手指一下,他的心脏被轻微的扎了一下。 赫连岐眼看窗外月光如水,耳朵一动,听见了门被关上时的轻微“吱呀”声,很热,很淡的声音,于是他翻身下床,披上外衣,跟了上去。 大半夜出门,此人定有什么不轨之心。 他倒要看看,是为了什么。 第48章 病弱凤凰男10 半夜三更,街上除了打更人,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赫连岐披着衣服,鬼鬼祟祟地跟在前面那人的后面,眼见着他走到一扇木门前停住了脚,他躲得地方不好,这里看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 于是乎他轻手轻脚的从这边的巷子口绕出去,到了一堵墙面前,唰的一下飞到了墙上,土糊的墙轻微颤动了两下,一些小土块从墙沿上滚了下来。 赫连岐回头一看,没被发现,他踩了踩脚下的墙,没出什么状况,于是顺着墙边,走到了侧面,就着前面屋顶的遮挡,蹲了下来,略一侧头,就能看到门外的那人。 他身上还穿着白天的那件衣服,时不时地搓搓手,在原地踱了会儿步,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等的人没出来。 等什么人? 赫连岐心下疑问,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莫不是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传递情报,然后伺机刺杀他? 赫连岐压下心中的疑问,凑近了往下瞅了瞅,对方等的那户人家灯都灭了,一点儿说话声都没了,许是早早的就睡了,那他是在等什么人? 过了片刻,只见对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布袋子,撸起袖子,一甩胳膊,那袋子东西就被甩进了院子里,因为是土院子,所以发出的声音也不大。 赫连岐目光落在那团黑乎乎的影子上,目光不善,想必这就是他要传递的东西了。 赫连岐耐心的等了一会儿,等人走远了这才飞身而下,捡起了那个袋子,刚想带走之时,想起什么,于是翻开一看,正是白天的那二十两银子。 这是为何? 赫连岐一时有些拿不准,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屋子里,传来了些说话声。 于是索性把东西丢回原处,自己重新飞身上墙,等着看从屋里子走出来的是谁。 一妇人举着蜡烛推开房门走出来,亮起的火光正好能够看清楚她的脸,不是白天那位又是谁。 妇人似乎是听到了声响,穿过了小院,推开门四处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人,举着蜡烛往回走的时候被地下的包袱绊了一脚,这才往下看。 那妇人打开包袱之后,以手掩嘴,蹲下来等了一会儿,这才重新站起身,拿着包袱走回了房屋。 赫连岐算是看明白了,但是对于这种把还人钱财做的跟当贼一样的行为还是有些嗤之以鼻。更别说,真要论起来,那钱其实是他给的。 心中的好奇已经消散了,虽说对方的嫌疑还没有彻底洗清,但或许,最起码不是个坏人。 等赫连岐回到客栈时,天色已露鱼肚白了,刚一翻窗进到房间里,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躺下,屋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赫连岐皱了皱眉,躺在床上懒得动,偏偏那敲门声急得跟催鬼一样,烦人的紧。 他正忍不可忍要起身之际,敲门声突然停下了。 取而代之的是刻意压低略显沙哑的嗓音,他轻声道:“我同兄弟昨日吃了些酒,这才睡了几个时辰,勿要饶了他们清梦了。” “那这吃食,我一会儿再端上来吧。” 楚文州低头一看,恰恰好好,都是赫连岐不喜欢的,于是他微笑着婉拒了,“吃食就不必了,我到时自去买些,不劳费心了。” 赫连岐的眉头不自觉的放下了,听着那个叫沈雁的说话,并不觉得烦躁。过了会儿,睡意上涌,索性直接闭上了眼。 楚文州站在门外,心里默念,千万别真把人给吵醒了。 赫连岐睡眠浅,多梦,又爱失眠只有喝了酒时,才稍微好些,不然仅出于拉近关系的考虑,不至于他费劲心思搞来德全楼的“一杯无”。 眼看日上三竿,赫连岐刚悠悠转醒。 沈雁就那么恰好的推门而入,手里拎着几个油纸包,印着好几块被深色的油渍。 见状赫连岐几不可察的又皱起了眉,可是他那点儿残存的理智又告诫他,不要不识好歹。 楚文州见他醒了,不自觉的笑了笑,“看来我来的正好。” “嗯。” 楚文州见他气压有点儿低,顺着他的心下暗笑,以为他是因为没睡好。 等他把手中东西搁在桌子上时,侧头一看,赫连岐正不满的看着桌子上的油纸包。 他略一勾唇,“我刚在街上路过有卖杏脯,蜜饵,还有髓饼,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带了些。” “夏时闷热,我想着你昨日饮了酒,可能吃不下东西,于是借客栈的小厨房做了些粥,正在放凉,还得有一会儿。对了,还有些梅酱,不知道你爱不爱吃,我一会儿一并拿上来。” 楚文州说完后,看着赫连岐已然抬起了嘴角,心下一喜,果真得了个,“如此,那就多谢了。” “这是哪里的话,你我既然相识,就算朋友了,对朋友,哪有什么谢不谢的。” 赫连岐心里一阵奇怪,这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跟之前如出一辙。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句,“虽勉强可以称得上是朋友,该谢的还是要谢的。” 楚文州轻声“嗯”了一声,眼见气氛安静下来,被所有人遗忘在角落的李三,从隔间里走了出来,一边伸懒腰一边打着哈欠,“早啊!” “不早了。” 楚文州眼见赫连岐无比自然的呛了他一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我先下楼,看看吃食凉好了没有。” “吃食?谢了兄弟!” 李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楚文州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赫连岐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格外熟悉,又不知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李三随意一瞥,目光瞬间聚焦到了桌上的油纸包上面,“这是什么?沈兄买的?” 赫连岐“哎”了一声,李三就急不可耐的拆开了缠着的细绳,“杏脯?让我看看这个,蜜饵?咦——除了你,没想到还有人喜欢吃这些东西。” 赫连岐哭笑不得,“那你别吃了。” 李三往自己嘴里填了几个,“我可不,不吃白不吃,还有一个,这个是什么?” 李三懒得拆了,赫连岐心说他肯定爱吃,故意说,“不知道啊。” 过了会儿,李三犹豫会儿,还是拆开了,“我去!髓饼,我爱吃的髓饼!” 赫连岐别过脸,不想再看某人吃东西的人狰狞面目。 李三嘴里嚼着东西,嘴里的话也没停,“你说,这沈兄弟,未免太过细心了,在边关待久了,一时回到王都,就惦记这一口了。” “李三,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副官,被一顿饭收买未免可笑,况且,我倒觉得,沈雁,心思深沉,目的不纯。” “我说你……” 敲门声起,两人同时闭上了嘴, “谁啊?”李三问。 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我,劳烦开一下门。” 李三过去拉开门,对上沈雁的略带勉强的笑脸,忙从他手里接过承盘,“多谢多谢。” 楚文州站在门外,往里看了一眼,赫连岐正双手置膝,板板正正地坐在桌边。 “沈兄怎么不进来?” “我过来顺便知会你们一声。今天正巧空出来一间房,就在隔壁,我已然定下了,等打扫干净,我就搬过去。” “这,”李三纳闷道:“怎么这么突然?” 赫连岐起身走过来,同楚文州面对面“昨日已是叨扰,今天再让你搬走,倒成了我们不懂事了,要搬也是我们搬。” “无妨,你们两个人,东西总是要比我多些德,更何况是我邀请二位同住,这也算不得什么。” 眼见沈雁的态度一下子冷了下来,赫连岐不免联想到,定是刚才他们二人的对话被听了去,只是,不确定他听到了多少。 赫连岐本来没放在心上,不过是个偶然结识的人,要是他把遇到的随便任何人都放在心上,烦都要烦死了。 话虽这么说,他吃着早膳,燥热的心慢慢凉了下来,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李三说他冷心冷肺,不近人情。 他从来不放在心上,如今咂摸了一下,觉得不行,思来想去,觉得不能欠人家人情。 于是太阳没那么毒辣的时候,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楚文州正在琢磨怎么给阿良绑个夫子回去,还没有什么头绪。头一疼,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心里一阵莫名烦躁。 脸色不太好的时候,拉开门,赫连岐戴着面具,跟堵墙似的站在那里。 他收回自己的不耐烦,喜笑颜开道:“你怎么来了?” 赫连岐没错过他那一闪而过的表情,心里隔应了一下,把自己准备好的措辞给咽了回去。 “你心情不好?” 楚文州点了点头,赫连岐正在犹豫要不要说,对方又说,“但看见你,心情又没那么差了。” 简直莫名其妙! 赫连岐心说。 “是因为……你是不是听到了?” 楚文州没想到他会直接问,不过正是赫连岐的风格,“是,我听见了。你说我心思深沉,目的不纯。” “还有别的吗?” “还有……没有了。你还说了其我的坏话?”楚文州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倒没有。” 楚文州点了点头,“你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不是。”赫连岐诚实的摇了摇头,“我来是想问你,花朝节的最后一天,不出去走走吗?” 哎?哎! 第49章 病弱凤凰男11 两人就这么丢下李三,一路无言的出了客栈。 “你……” “那个,” 两人同时开口,又突然闭嘴,同时道:“你先说。” 两人相视一笑,楚文州率先开口,“李兄也是王都人吗?” “不是,我家乡在最北边。” “最北边……原来李兄是雁关人。那是缘何来王都呢?” 赫连岐言简意赅,“来探亲。” “原来是这样。” 楚文州附和着点头,“那李兄刚才想说什么?” “你行踪奇怪,行事怪异,你这种人很少见,怪不得我对你带有些许偏见。”赫连岐平静叙述道。 楚文州笑着反问:“那李兄自己也知道是偏见啊?我这个人呢,从小家里人放养长大,又不愁吃穿,平日里就最爱结交各路朋友,做事随心所欲了些。我一看你,就是家里教养极其严格,没猜错的话,应该当过几年兵,而且官位还不低,是也不是?” 楚文州走在前面,边说边倒退着走。 赫连岐双眸微闪,“猜的不错。” 心里却怪道:他那日真的没听到前面的话吗?不过,就算没听到,他这番推测也不是什么难事。当过兵的人,总是很好分辨出来的。 “李兄,问一个稍显冒犯的问题。”楚文州停下看赫连岐的反应,他毫无反应,似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以称得上是冒犯。 “李兄,我可问了,你为何整日戴着张面具,看着也是怪重的。” 赫连岐闻言伸手扣住面具,轻微的挪动了一下,“早年间在战场上伤了脸,不便示人。” 楚文州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概是觉得两个人都在胡言乱语,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有点儿兴致缺缺,“原来是如此,是我失言了。” 剩下的路途,两人默契的没在讲话,都时不时的看一下街边盛放的百花,整条街混着各种花香,一路上芬香四溢,香到甚至有些刺鼻。 楚文州抬起袖子遮了遮鼻子,跟赫连岐建议道:“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天。” “可以。” 两个人走进一家酒楼,一盆又一盆的话就从他们面前搬过去,店里人来人往,酒楼中央立了一柱极高的蜀葵,四周围了一圈的粉色芍药。 不止一楼,四处都用各色花朵装饰,人员纷杂混乱。 两人于是狼狈的逃窜了出来。 奈何四处都是花,竟给人一种无处可躲之感,“李兄,不然我们租个游船好了。” “可以。” 等飘至湖面之时,楚文州总算觉得视野开阔了,周围的空气清新一点了,闻久了浓烈的味道,霎时间味道一下子淡下来,还有些不适应。 他同赫连岐面对面坐在两侧,船头站着撑船的老头儿。 楚文州没成想这幅身体弱成这个样子,没一会儿,就觉得船跟着湖面晃晃悠悠的,又被热气一蒸,头晕起来,但贸然再提,总觉得不合适,于是就一直强忍着头晕目眩,勉强跟赫连岐对话。 赫连岐是个对生人话很少的人,比如他,一般都是他问,赫连岐答。 偏偏楚文州没心思打听他费尽心思编出来的假身份,别的不说,假身份姓李本身就是一件令人不快的事情。 还叫李二,简直假到不能再假了。奈何他不是什么专业的打假人。 再者,他怕自己一难受就开始胡言乱语,露了破绽,不如当场跳湖。 他刚打定了注意不再主动说话,只得悄悄地用余光打量着对面的赫连岐。 只能说不愧是武将出身,或站或立,皆是挺拔如松,跟寻常士兵不同的是,他是那种风吹日晒都很难黑的人,糙感很轻,袖子被主人随意挽起半截,露出节胳膊,还是能看出是个富贵乡里出来的。 赫连岐是先皇后的亲弟弟,当初同他一起读书之时,也不过十七。三年之间,他已然军功加身,封侯拜相,前途不可限量。 如今前朝内忧外患,他是头展翅的雄鹰,应当去边关,在沙场上厮杀,去看落日孤烟,而不是被皇帝刻意刁难,斡旋于官场算计之间。 如今朝堂东西两派分庭抗礼,其中各种错综关系宛若一团乱根,他待了三年都没有适应,赫连岐常年不在王都,对此知之甚少,去了江州,少不得吃一些苦头。 到时,皇帝在随口寻个错处把他发落了,夺了他的兵权,好顺理成章的把他的人给提拔上来。 可是匈奴虎视眈眈,除了赫连岐,没有第二个人有他的军事才华。 两人沉默无言,楚文州自以为自己脸色很正常,却不想,赫连岐突然凑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微眯起眼,楚文州把头往后仰了仰,生怕他看出什么,“沈兄,你身体不适?”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赫连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块帕子,按到了他的额头上。 楚文州双眼微微睁大,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面具后面,是赫连岐的一双眼,里面有些细微的血丝。 他回神,忙伸出手,又不小心同对方的手碰到了一起,赫连岐抽回手,像一片羽毛擦过,留他自己的手按住帕子。 他低着头,面色窘迫的象征性的擦了擦,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蒙了一层汗。 “多多,”楚文州差点咬掉舌头,“多谢你。” 赫连岐弯起嘴角,看着对方的动作,由着面具的遮挡,露出了个相当恶劣的笑容,“无妨。” “许是这天气太热了。”楚文州结结巴巴道。 “原来如此,可是沈兄,你的嘴唇怎么这么白?” “!” 楚文州呼吸一滞,觉得脑袋“啪”的一声,像机器一样,彻底短路了。 等脸上的红潮渐渐褪去之后,他抿了抿嘴唇,终于道:“李兄,我请你吃饭。” 赫连岐又笑了,“可以。” 两人寻了个阴凉处,没成想贴着花楼的屋檐下走过,起先是有个姑娘推开了后窗,往外探头,看见了他们两个。 “姐妹们快来看那!” 姑娘们闻声出现,一时之间,二楼的窗子上挤满了露出来的头,珠翠钗在如墨的发间,绚丽非常。 楚文州同赫连岐对视一眼,拔腿欲跑。 可是姑娘们好容易一饱眼福,怎么肯轻易放过,纷纷扬扬的各色花瓣从天而降,他们两人闪躲不及,就被铺天盖地的花朵,锦囊,还有一些掷下来的果子给淹没。伴随着姑娘们的笑声,场面热闹异常。 眼见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楚文州头一偏,躲过一个红色果子,趁场面还没彻底混乱起来,寻了个空,拉起赫连岐的手就往出跑。 地上的花瓣被风扬起,两人的脚踏在地上,掀起一阵香气,楚文州跑在前面,时不时地挥袖挡开砸人生疼的果子,却连同花瓣一起拢进了衣袖。 赫连岐低头看着两人牵起的手,若无所觉的被人拉了出来。 在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失控般的要喷涌而出,却又不知为何,又迅速重归寂静。 心跳如擂的成了一场幻梦。 两人回去之后,楚文州笑得一脸灿烂,他抖了抖自己的衣袍,身上带着的花瓣就这么被抖落了下来。 “李兄,你看看你身上,说不定也有呢!”楚文州笑得一颤一颤的,见他不动,想上来拉他的袖子,却不想被躲开了。 “怎么了李兄,心情不好?” 赫连岐抿了抿唇,不知道从何开口,沉默良久,只说是:“我明日就要启程,山高路远,有缘再见。” 话一说完,就风似的走了。 楚文州愣在当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赫连岐走得急,一片粉红色的花瓣顺着风飘到了楚文州的手心。 他垂下眼,轻轻合上手,花瓣就这么空落落的扣在他的手里。 好生奇怪的人。 他想。 算了,怪不到他头上。 他又想。 上辈子,赫连岐惨死沙场,原主表面上死不悔改,实则午夜梦回之际,常常梦到赫连岐一脸凶神恶煞的来找他寻仇。 浑身是血,脸上被敌军划了几道很深的疤,看着如同是从地府爬上来索命的。 于原主而言,是深入骨髓的恐惧,于他而言,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说不上来,却总觉得赫连岐身上有一股他很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仿佛他们早就在另一个世界认识了好久一样。 所以他想,或许是冥冥之中,他命里欠人家一些东西,需要用命来还。 —— “父皇。” 夜色深沉,殿内只点了幽幽的两盏灯,楚文州坐在床榻边,同不远处的那人对视。 “怎么,见到父皇都不行礼了?” “父皇软禁儿臣在此,怎的今日突然念起了儿臣?” 楚文州有意同他互呛。 楚王却没生气,反而语气怀念的提起,“今日你母后做了朕最爱吃的莲子羹,朕突然想起,你儿时常常缠着朕要吃,于是差人给你做了些一并带来。” 他一挥手,几个婢女就端着漆木托盘从殿门口鱼贯而入,等放下之后,又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 楚文州起身,行至一旁,默不作声地把宫灯点了起来,他所在的区域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檀木上笼罩着一层暖黄色的光晕。 楚王的脸上是罕见的慈祥,楚文州却全然当没看到。 “你不打算吃一点儿吗?” “陛下,今时不同往日,儿臣已然不是那个爱吃莲子羹的小孩子了。” 白色的衣袍拖在后面,楚文州行至楚王面前,轻声道。 楚王的脸被光照的忽明忽暗,他低声说:“衡儿,你总是要跟朕作对。真是个大逆不道的孩子。” “陛下,臣活着,接下册封诏书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最大的大逆不道了。” “衡儿!你就不怕我永远都把你幽禁在这东宫之内,你别忘了,你的命是朕给的!” 楚王脸上的表情隐隐出现裂缝,一朝天子,权威不容挑衅。 楚文州轻笑出声,在楚王暴怒之际,又倏然跪地,从怀里掏出一则诏书,高举过头顶,“儿臣自请去江州,请陛下恩准!” 第50章 病弱凤凰男12 “殿下,江州路途遥远,保重!” 楚文州点了点头,同章侍郎道别,“章大人,你也保重。” 章侍郎作为为数不多知晓其中内情之人,对太子的离开,感触颇深,“说到底,还是臣连累了殿下。” “章大人,切莫再这样想了,你我心知肚明,眼下朝堂两党之争愈演愈烈,陛下摇摆不定,偏听偏信,一意孤行,眼下这种局面,又岂是你和我能控制的了的?”楚文州凑近他,压低声音道。 “殿下——”章大人不由自主的喊出声,“殿下此一去,可谓是凶险万分,切莫深陷泥潭,到时候,只要您重新回到王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楚文州倒是想得开,“章大人,孤回王都三年,早就已经弥足深陷,既然陛下想让我成为他手里的刀,那就如他所愿。至于江州,虽说一团乱麻,但是说不定会有新的转折出现,只等以后,就叫我们拭目以待吧。” “当初之事,还望殿下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我们都知道殿下是无奈之举。” “章大人,等江州事了,一定请到万珍阁一叙。” “是,那臣就翘首以盼殿下的归来。” “对了,章大人,这是一些我从东宫整理出来的关于章霖的旧物,我不在王都得这段时间,放在您那里,是再好不过的了。” 楚文州从随从手里拿过一个水洗蓝的布包递给章大人,章大人不动声色的顺手将他握在手心里的纸条顺到了自己手里,“多谢殿下,臣一定好好保管。” 楚文州笑着点头,“江州虽路远,但书信也并非无法到达,我们到时书信联系。保重。” “殿下。” 楚文州回头最后望了一眼东宫,刚踏上车,一个身影就冲上来抱住了他的腿,楚文州只觉身子一沉,低头一看,不是阿良又是谁。 阿翠一身翠绿,急匆匆地追了上来,“殿下,他不知道怎的醒了过来,吵着闹着要见你。奴婢一个没看住,就让他跑出来了。” 楚文州摇了摇头,把抓着自己衣摆的小手扯开,“阿良,放手。” 阿良又换了只手继续抓了上去,两人这么较了半天的劲,阿翠过来帮忙,阿良就索性整个人都攀了上去,死死地扒住不撒手。 “别走!殿下,如果一定要走,带我一起走吧!” 楚文州一只手攥着他的小胳膊,一只手放在他的头顶,试图哄骗道:“你还小,外面是很危险的,我用不了几个月就会回来了,你乖乖听你翠姑姑的话,” 楚文州见状单手从腰间解下玉佩递给阿良,轻声道:“阿良,这个你拿着,以后当个大孩子好吗?” “我不!我不!我不要!!” 阿良猛晃着头,拿出了十足的熊孩子的架势。 往日阿良乖巧惯了,这么使出牛劲来一吵,吵得他心烦气躁。 这边一片混乱之际,章侍郎闻声走了过来,见还有个小孩,震惊了一刻,又问:“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章大人啊!你来的正好,孤有件事还要拜托你。” 章侍郎踌躇着站在外围,围观着阵仗,颤颤巍巍的摸了摸胡子,“殿下请讲,臣定万死不辞!” 于是楚文州趁阿良不备,把自己的衣服从小魔爪手里解救了出来,阿翠抱住他,转了个身,楚文州劝道:“好阿良,去认你夫子去。” 阿良被推进章大人的怀里,章大人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办,还是阿翠把章大人的手按在了阿良的身上,“章大人,今后阿良可就是你的徒弟了。” 可怜章大人一大把年纪,还要面临这种被人强塞弟子的事情,那边楚文州也说:“章大人,阿良天资聪颖,是块良木,大人您文采斐然,深耕政坛多年,我相信你肯定可以教好他!” 阿良软乎乎的脸蛋还贴在自己的身上,还一边眨巴眨巴地掉眼泪,章大人心软了一刻,把孩子抱紧怀里,“殿下,臣定不负所托。” 楚文州看见孩子掉眼泪,抿了抿唇,还是转身上了车。男子汉大豆腐,有泪不轻弹。 以后要哭的地方多着呢。 楚文州心念一动,喊随从可以走了。 马慢慢走起来,随后越跑越快,车子把东宫远远的抛在了后面,成为了一个小黑点。 城墙上黑红色的旗帜随风鼓动,高高的城墙四面围出一个长方形,马车从下方驶出,长长的车队慢慢地驶出宫墙,城墙上的人极目远眺,目送他离开这风云诡谲的是非之地。 “侯爷,这是……太子的队伍?” 来人等候许久,手扶在城墙上凸起的石块之上,发丝和黑色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看样子,我不用管他,他自己就快要把自己折腾死了。” “侯爷,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太子吗?而且陛下已经下旨,太子全权负责,我们只用把赈灾粮按时送到,这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李三喜不自胜,去江州那种地方,治理可比押送粮食难得多。 “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竟然自请去江州,其中莫不是有蹊跷?!” 见赫连岐只一味的望着远处,一言不发,李三脑子转了转,得出个略显阴谋论的结论。 他这一番话,总算是引得赫连岐看了他一眼,还没等咂摸出是什么意思来,赫连岐就重新把头转了回去,目光沉沉。 “江州的林显,林是东派一方的人,同他撞上,我们的这位好殿下,可是讨不到什么好处。” 北边的匈奴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如何处理更是争论多年,一直没有结果,朝廷上吵来吵去,政见不同的两方自发的分出了好几个派系,形成了较为强势的东西两派,随着时间发展,两方的对立慢慢从对外政策演变到了对内的政策之上。 偏偏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有意助长这种风气,于是两派系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 楚文州身世成谜,不过东派一口咬定他不是正统血脉出身,瞧不上他,但偏偏二皇子不堪重用,于是他们一直致力于寻找传闻中流落在外的皇子。 不管他本人对此是什么看法,同楚文州交好的官员都偏向于西派,唯一的例外就是章侍郎,不过他立场一向很模糊。 而江州,是东派的地盘,此一去,怕是举步维艰。 那人一向醉心于火器弹药的研究,对权谋纵横之术一向不感兴趣,简直是自取灭亡,可是扪心自问,这种结果真的是他想看到的吗? 箭矢射穿心脏的痛感无时无刻的在提醒他,要清醒一点,要复仇,要楚文州付出代价。 可是…… 这辈子同前世发展已经发生了偏离,真的还会像上辈子那样重蹈覆辙吗? 命运真的对他太残忍,那只是再也普通不过的一天,他从噩梦中睁开眼,带着前世的记忆而来,浑身冷汗,春暖花开,楚文州笑着打开他的窗子,嘲笑他睡过头了,等着和他一起出去踏青。当时的他,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自己恨之入骨的脸,遍体生寒。 当时的楚文州还没有变成后来的那副样子,但是他却再也不能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跟他说说笑笑,他怕,内心翻涌着的咆哮的恨意会将他完全淹没,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亲手杀了他。 可是……楚文州看出他可以远离,开始还死皮赖脸的凑上来,粘着他,喊他“赫连兄”,他下不了手。 两世记忆重叠,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赫连岐想得越来越多,头疼欲裂,疼得他浑身发抖,李三忙上来扶着他,他撑着缓了一会儿,咬着牙生扛了过去,等痛感如同潮水消退,赫连岐只觉自己的脑子空空荡荡,痛感也消失了。 “侯爷!你好些了吗?” “放手。” 赫连岐猛然甩开李三的手,李三猝不及防仰倒在地,赫连岐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点儿要扶的意思都没有,他手撑着城墙起身,风灌进他的衣袍里,显得他的身量单薄,更显眼下发青,面色憔悴。 赫连岐收起思绪,跌跌撞撞地顺着石阶往下走,中途李三一度想上前去扶他,都被他推开,态度冷淡,“少管本侯的事情!” 李三看着陡然变脸的赫连岐,心里叫苦:自家侯爷的病情看来是越来越严重了。 据说,有次他浑身是血的从屋里爬出来,吓坏了侯府的一众人,请了各路神医来诊断,只说他得了失魂症,魂魄离体之时,会做出些不合常理的行为。 老爷子忙追问有没有什么办法,那神医只是摆了摆手,留下了一对蛊虫,说只有给他种下母蛊,再由与他心意相通之人服下子蛊,这件事就成了。 听说当时整个侯府上下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赫连岐虽然年纪轻,不近女色,还常年在战场上厮杀,让女方承担随时守寡的风险,侯府上上下下都干不出这种事情。 于是今年老侯爷才执意留下赫连岐,特意跟陛下请旨,让他好好缓一缓,享受一下安逸的生活,说不定,万一,就有了心爱的女子而心甘情愿的留在王都了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病弱凤凰男13 江州据王都千里远,紧赶慢赶,总算是堪堪到了江州地界。 “殿下,前面就是千佛谷了,过了这里,马上就进入江州盂县了。不如我们就此寻个地方歇歇脚?” 车队行至半路,一随从跑到中间的马车一侧停下,同里面的人说话。 楚文州掀开帘子,探头一看,入目是一片翠绿,层峦叠嶂,山势陡峭,两侧的山把这片围了起来,形成了一块巨大的凹陷。 “不能在这里停下,”楚文州平静的说:“江州附近流寇作乱,万一从山上有埋伏,我们毫无招架之力。” 随从只是个普通的马夫,不懂这些,“可是殿下,我们这一路上,也没碰到什么山匪啊?再者说了,这里的山势如此,怕怎么着也得走两天才能走出去,现在不歇歇脚,后面都没有力气赶路了。” 楚文州看了远处一眼,风吹过山上的树林,簌簌作响,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不能在这里,等再往高处走走,也比这里强。”说罢,直接放下了帘子。 随从虽然心有不满,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传令下去,一群人怨声载道,实在是不想再走了,心里忍不住埋怨起楚文州来,为什么日夜不休的赶路,这样下去,人没到江州就先被累死了。 他们从北方来,南方的气候湿热,有人水土不服,连吐了几日,整个队伍都蔫蔫的,没有力气赶路。就这么又走了一日,楚文州终于松了口。 于是一行人索性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支起了架子,点起了柴火,稍作休整。 “属下几人刚从山下的浅谭里抓了几条鱼,大伙正一起烤着吃呢。”随侍左右的侍卫过来喊他,“殿下,你一连几日都怎么吃东西,索性跟我们一起吃点吧。” 楚文州闻言兴致缺缺,“你们自己吃吧,孤受不了鱼腥味儿。” 属下举着几根木棍子转过了身,又被楚文州喊住了,“殿下有何吩咐?” “你刚说的那个水潭在哪里?”楚文州问。 “哦,”属下伸出手指了指东边,“在那里,顺着那条小溪往下游走,一会儿就能看见了。” “无事了,退下吧。” 夜幕降临,明月被几枝树杈挡住,一阵风吹过深色的湖面,波光粼粼。 楚文州边往湖边走,边在脑海里同系统对话, 【宿主,你体内的毒素越积越多,你马上就又要死翘翘了。】 系统满怀恶意的提起。 【反正已经死了两次了,不嫌多啊不嫌多。】 楚文州对此反应平平,一点儿都没有被刺激到,反而引以为傲,【你说,我都是死过两次的人了,说不定死着死着,死者为大,任务就完成了呢!】 【宿主,你的任务可是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这不是你们想看到的吗?】 楚文州无奈反问。 【我可警告你宿主,剩余的能量只够支撑你再死一次,倘若任务还完不成,你就永远待在这个小世界吧!】 【哦,】楚文州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死样子,【那我还能活多久?】 【少作死,三年还是勉强够的。】 【那就好。】 趁着有人把守在附近,楚文州把自己的衣服随意扔在岸边,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湖里,湖面“咚”的一声,就渐渐的重归平静。 时间久了,系统都要以为楚文州要把自己给淹死的时候,他抓了条鱼冒出了头。 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身上,楚文州“啧”了一声,嫌弃那条鱼长得丑,又顺着给放了回去,老老实实的在湖里泡了一会儿。 正值盛夏,越往南,气温越高,他一连忍了几天,实在是受不了自己身上出的汗味儿,有损他的形象,所以特地打听了一下,果然让他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个深湖。 泡了一会儿,水越来越凉,他索性直接游到了岸边,湿哒哒的爬了水来,里衣贴在身上,内里的肌肤隐隐的透出几分颜色。 湖面除了风声,就是树叶子摇动的声音,楚文州没多想,刚想捡起一件衣服穿上,突然一道劲风破空而来,他转身闪开,顺手把外衣披上,正对上几个从树林里蹿出来的黑衣人。 几人通通蒙着脸,手里拿着刀冲着他,唯独为首之人握着弓箭,箭矢就斜插在楚文州刚才站立的地方。 楚文州不慌不忙的把外衣的束带系上,这才问出了那句经典的台词,“你们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倘若多问一句,应当是:我的属下在哪里? 为首之人冷笑一声:“你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这老虎山的老大,倪山霸!” 楚文州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十分有诚意的夸赞道:“名字真好听!” 倪山霸“哈哈”大笑,“算你有眼光!你的手下都被我毒晕过去了,只要你乖乖的交出你身上所有的财宝,老子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刚穿上衣服的楚文州:“……” 见楚文州不说话,倪山霸还以为他有意见,抢过手下的刀,这就要磨刀霍霍地上前,待走近了一瞧,才发现这位的脸非同小可。 “嚯!兄弟你长得挺好看啊!” 从他的角度看起来,那是月下美人,用他贫瘠的形容词来评价,那就是,长得好踏马带劲!比他前些日子抢来的新媳妇还好看! “兄弟你是个娘们转世吧!” 倪山霸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他和弟兄们一连蹲了好几天,看出这是个大户人家,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少爷本人,原来长成这个样子,怪不得整日里待在马车上不下来,藏得这么严实。 楚文州对此只是笑了笑,然后用原主那张十分善良的脸,冲着他招了招手。 见倪山霸真的上前,他的小弟们想跟上去,还被制止了。于是他们索性站的远远的,也就目睹了那个人扯过他的胳膊,抬脚把他们的老大给踹进了湖里,铿锵有力的骂了一句:“我去你大爷的!” 几个小弟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之后就拿着刀冲向了罪魁祸首,竟敢如此对待他们的老大,不能容忍! 楚文州也不躲,就那么站在原地等着他们过来,头发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水,在月下笑得一脸温柔,几人先是一愣,忘了动作,随即就被突如其来的一道白粉迷住了眼,眼前一黑,刀落在地上,他们纷纷捂住眼睛,在地上打滚,乱作一团。 楚文州也没想到这么容易,拍了拍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大刀,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发现奇沉无比,刀还生锈了。 他心说:这难道就是远古时期的破伤风杀人大法? 此时,倪山霸已经挣扎着从水里爬了出来,胳膊刚扒到地上,抓住一把草,就听见一声笑。抬头一瞧,那人低着头,长发垂在身前,几乎要碰上他的脸,面色苍白,嘴边还留着奇异的血迹,手里拿着把大刀,笑得鬼气森森,而他周围,自己的小弟倒了一地。 “啊啊啊啊啊鬼啊!!!” 惨叫几乎响彻山谷,惊起一群飞鸟,为首之人坐在马匹之上,若有所觉,看向天空结伴成群略过的一群飞鸟。 “怎么了侯爷?”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赫连岐疑惑道。 副官李三摇了摇头,“没有啊。” 赫连岐扭头看向从山下留下来的溪水,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道:“走罢。” 李三知道这是正常态的赫连岐,寻了个机会问他,“侯爷,来之前早听说这附近山匪猖獗,怎的咱们一路上也没见个影儿?” “遇不上自然是好事,我们押送的可是赈灾粮,出了差池,就麻烦了。” “你说我们跟太子前后脚出发,怎么一路上也没遇上?”李三又问。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有这闲工夫关心别人,还不如好好看着盯着后面点儿。”赫连岐一听到关于某人就开始气急败坏。 李三悻悻道:“是。” 李三嘟嘟囔囔的牵着马自己跑到了车队中间去,别以为他不知道,自家侯爷就是个死闷骚。从王都到江州,别的不敢说,这可是唯一的一条路,说不定哪天转角就撞上了,他倒要看看他们家侯爷到时候是个什么反应,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不过,按道理讲,太子的车队比他们走的快些,应该要不了许久就能碰上了。他们这些押送粮食的,需得时时刻刻精神紧绷,不如人家走马上任来的潇洒自在。 潇洒自在的楚文州跑到了人家土匪的地盘,正扇着扇子,斜靠在铺满了老虎皮的椅子上,把自己当成座上宾对待。 那天晚上,他刚拿刀敲晕了倪山霸,回到营地一看,自己人倒了一地,金银财宝还都被搜刮走了,这才知道,原来这伙子土匪兵分两路,一路是去绑架他,要挟他家里人要钱,另一路则是去营地把他的金银财宝都给搜刮干净了,就给他留了一箱子书。 于是楚文州咽不下这口气,把倪山霸给拖了出来,刚想狠揍一顿,谁料正撞上他们二当家,谎称是他路过救人,于是他摇身一变,成了他们寨子里的救命恩人。 “沈先生,我们老大醒了,你快去看看吧!” 寨子里的一个小土匪从门口冲进来,兴高采烈地来喊他。 楚文州合上扇子,眉头一挑,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第52章 病弱凤凰男14 小弟在前面带路,楚文州就拿着个扇子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宛若到了自家后花园散步。 一路上,寨子里全是各式各样用木头搭起来的架子,上面有的大喇喇的悬着一些动物的骸骨,有的则是挂着统一的五彩斑斓的布料。这里的屋子搭的都很简陋,不过,听说他们有库房,只是不知道具体的方位。走过一个相当简陋的祭祀台,就到了大当家住的地方。 一进去,先是一惊,怪不得路上见不到人,原来是都挤到这间屋子里来了,浓重的气味差点儿把他一下子顶出去。 “沈先生,您来了!” 有人在门口发现了他,忙喊道,“用了你的法子,大当家果然很快就醒过来了,您果然是个神医!” 顿时一群人纷纷转头看向他,楚文州以扇遮脸,干笑了两声,众人给他让出一个空,他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就这么走到了倪山霸的床前。 “你来了?”说这话的是坐在床边的二当家,山生,脸长的像驴脸,一双标志的下三白,相当有特色的一张脸,他语气不善的给楚文州让开了一个位置,“既然沈先生救了我大哥,那想必我大哥定能认出你来,你且坐在这里。” 楚文州回头看了一眼一屋子乌央乌央的人,就他一个穿白衣服的人,突出的有些过分,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这里最起码,大半的人都对他怀有些微妙的敌意。 二当家耷拉着个脸,把昏睡过去的倪山霸推了起来,“大哥,大哥!醒一醒!” 楚文州清了清嗓子,等着床上的那人睁开眼,只见他被晃醒,先是看到了山生,气得想给他来一锄头,却没什么力气,只得作罢,这才转眼看见山生右侧还坐着个人。 他瞪大了双眼,楚文州的笑脸在他眼中不断被放大,那熟悉的唇角弧度,是他当晚的记忆慢慢回归,他伸出手,指着楚文州的脸,痴痴道:“你是……你是,” 在场人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楚文州也有些发愣,摸了摸自己的脸,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他试探着接下后半句,“你忘了大当家,那天你掉进湖里,是我把你救起来的吗?” 大当家眨了眨眼,看清了楚文州的脸,迟钝道:“是吗……” 楚文州留意着他的反应,顶着自己的原装脸,自信无比回应道:“是啊。” 山生看看老大又看看沈雁,其人虽然出现略带蹊跷,可是看着坦坦荡荡,也不像是装的。 再加上一席翩翩白衣,纤尘不染,头发用木簪束起,两条惨白色的束带垂坠其中,不像是什么江湖骗子。 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他们的弟兄们都还没醒,加上还有一起绑来的那些人。 初步解决问题之后,楚文州就重新走了出来,眼下倪山霸的兄弟们正抓住这难得的时机,来跟他叙旧。 楚文州呼出一口气,敲了敲系统,【还好你比较靠谱】 面对难得的夸赞,系统受宠若惊,娇羞回应,【这都是我们系统应该做的】 楚文州不免想到:还好当初没有换个技能,这个还挺好用的。 就是,他的目光停留在虚拟面板的右下角,那个倒计时有些令人恼火,倒计时27天21时51秒10分。数字不断跳跃,他的时间不能一直浪费在这里。 当下无人,负责看着他的小弟也不在,正是去找东西的最佳时机。 于是楚文州就佯装随意的开始四处溜达,等他差不多快把这里摸透了的时候,在心里暗暗记下,其中几个可能放着他们抢来的东西的库房。等他差不多就要回去时,一阵细弱的声音吸引了他。 他循着那道声音一直走,在离寨门很近的地方,有个独立出来的岗哨,岗哨所下面竟然还有道暗门,他上手摩挲着门的开关,在手指划过一道锋利的侧边时,他心里一喜,刚要推门而入。 一道声音的出现打断了他的动作。 “沈先生,你在干什么呢?” 楚文州转身,山生正面色阴沉的站在那里。 —— 赫连岐的车队同样卡在了楚文州他们之前安营扎寨的地方,他们车队人多,出现了问题,片刻犹豫不得,只能暂时休息。 赫连岐打开水囊喝了一口,手下就过来禀告,“侯爷,我们发现前面有生过火的痕迹!” 赫连岐顿住,把水咽下去,随手把水囊挂在腰间,翻身下马,“走着!带我去瞧瞧。” 走到地方,他蹲下一看,伸手摸起地上的痕迹,手上出现一道黑色痕迹,他心道果然,又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仔细看,上面还粘着鱼骨。还有人在这里烤过鱼? 按照时间来看,很大的可能是楚衡的队伍。 他们恐怕也出现了诸多状况,不过队伍轻便,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赫连岐这么想。 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欣喜,他想了一会儿,本来打算稍作休整,再次出发,却瞥见自己几个手下,人手拎着一条翻白眼的鱼,嚷嚷着要吃烤鱼,他心念一动,抓过其中一个,问道:“你们在哪里抓的鱼?” 几人指了指某个方位,含糊道:“就在那边,水哇哇清。” 赫连岐点了点头,顺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等他蹲在溪边灌满了水囊的时候,一只鱼蹦出来,在阳光下鳞片闪着光,“砰”的一声,溅了他一身水之后随机潇洒而去。 赫连岐抹了把脸,笑道怪不得一个两个的都跟鱼杠上了,看着水下清澈动人,那条大鱼一直在他近前游动,他也起了兴致,解下身上的盔甲,一扎下摆,趟进了水里。 那条鱼实在是狡猾无比,浑身滑腻腻的,刚碰到,就一甩尾巴,大摇大摆的游走了。 “吓!今天我非得抓住你不可!”赫连岐站起来,撸起袖子,想当年他也是下河上树的一把好手,不可能被一条鱼白白戏弄。看着那条鱼顺着溪流往下,赫连岐也不管自己水性一般了,跟了上去。 水往下流,赫连岐身处其中,觉得水流越来越缓,心里估摸着许是快到了目的地,那条鱼似乎是累了,越游越慢,不知道过了多久,水温一下子冷了下来,猛然扑来的冷水,让赫连岐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忙探出水面,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跟着那条破鱼一下子游到了下游的深谭里。 潭水说不上来有多深,肉眼看过去,有段肉眼可见的颜色暗了下来,他心下一紧,忙找了个岸边爬了上来。 一遍不断地在心里警告自己,不可以意气用事。 可等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他看了看自己身上,挂着湿哒哒的衣服,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免不了挨一番打趣。 这么一纠结,一多想,赫连岐的目光就落到了不远处岸边的一团白色物体上,正铺在草地上,格外显眼。 是一条白色的绸缎丝带,上面还用金线横绣着祥云纹,一猜就知道是谁的程度。 早年间,某人从来不好好的梳头,披头散发的就来找他一起读书,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单方面的来骚扰他,毛茸茸的头发,就这么炸着,蹭他的脸,他看不过眼,就把人推开。 某人就开始得寸进尺,要用他的梳子,进而假装自己梳不好,都是身边人梳,缠着他给他束发。 那时候,对方递过来的就是像这样的一条发带。 赫连岐盯着手心里圈起来的发带,上面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让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想到了,当对方坐着时,它不安分的从身后的头发中滑落下来的场面。 他本来觉得好笑,顺手收了起来。 就这么走了半路,才猛然想到:按楚衡的性子,不可能就让它丢在这里。 他去而复返,果然从地上发现了有拖擦过的痕迹,草都被压塌了,仔细一看,处处都流露出不对劲。 他飞奔回营地,翻身上马,李三撞见他,忙喊着:“侯爷?侯爷你去干什么?!” 赫连岐从腰间拔出了他的剑,吩咐道:“三,叫几个会武功的,跟我走!” “是!” 李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样子很紧急,毫不含糊的就应下了。 赫连岐却迟迟不动,脸色突然难看起来,李三忙上前去扶他,试探道:“侯爷?” 赫连岐趴在马上缓了一会儿,然后茫然的直起身,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剑,又看了看李三,皱了皱眉,“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三见他眼下又开始发青,心道不好,“那个侯爷,你还记得你刚才要去干什么吗?” 赫连岐笑了,“李副官,你在质疑我?” 李三猛摇头,“下官不敢。” 无奈的李三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自家老侯爷保佑,别真的忘记什么要紧事,等恢复过来,少不得又来找他的麻烦。 等人走了,脑壳空空的赫连岐收回剑,想了一会儿,发现确实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之前好像很着急,那应该对“自己”来讲的话,是好事无疑了。 谁料半夜里睡不着,一脸茫然的环顾四周,他们一路上相当顺利,连个山匪都没碰见,为什么总觉得心悬在半空中。 月色顺着营帐的缝隙流到他的脚下,他起身,一条绸带从怀里飘扬而下。 第53章 病弱凤凰男15(呱嗒呱嗒又写了一章)^…… 楚文州有点儿笑不出来了,“没什么,我随便看看。” 山生仍然是警惕的看着他,他就知道,这么敷衍的借口,肯定糊弄不过去。 “说实话。”山生果然道。 他从一开始就怀疑这位沈雁是不是跟那一伙人是一起的,等他们醒了,自会见分晓,眼下,他倒是有了个新的想法。 “沈雁,你知道我们寨上次可是劫了一个大肥羊吧,眼下那些侍卫和小厮都被关在我们寨子里呢。沈先生,有没有兴趣过去看看?” 楚文州知道不打消他的顾虑,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我就不去了吧,我去干什么?” “说不准啊,万一里面有沈先生你认识的人呢,那我们可就不用费尽心思去打听他们是出自哪门哪户了。” “那好吧。” 楚文州点头应下,又状似不经意的问起:“你们经常这么干吗?” “怎么干?” “绑架人,要挟他们家里要钱。” 山生被他的耿直惊了一下,“我们这叫劫富济贫,替天行道。这户人家,看起来就是个大户人家。这么多钱,不还是从百姓手里搜刮来的?” “说的也是,那这么说来,寨子里的人都是走投无路才来当土匪的?” “不全是。官府不作为,不当土匪就要被饿死。”山生说起这段时,脸上划过一丝阴狠,“现在的世道就是这样的,你不吃别人,就要被别人吃掉。” 山生说着说着话,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木架子,问他:“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不等楚文州说话,他就继续道:“前两天,那里刚活活烧死一个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楚文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木架子没有被烧光的部分,隐隐约约能看出个人形来,底下一圈的余烬,还残存着冒着油的黑色不明块状物,他没来由的犯了阵恶心。 山生看他这样,笑了笑,“只要你不惹到我们大当家,应该是上不了这个架子的。” “上一个这么死的人,是因为当面骂了大当家,不然你看,我们寨子里哪个不是对大当家言听计从?” “你们这是害怕,而不是敬佩。” “这有什么分别呢?” 山生睁着他的下三白,“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你们不怕吗?不怕有朝一日,官府会出兵,剿灭了你们。” 楚文州问。 山生扭过头来看他,楚文州连忙摆手,“我就是随便问问,我一介布衣,管不了这么多。” 山生冷哼一声,“谅你也没这个本事,百无一用是书生。只有你们这些人,听官府的话,才会怕。” 楚文州看出他的愤懑,不言语,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人都是得死的,好死不如赖活着,真到了那天,打不过就跑,打过了就一战成名。不过我看,官府里那群蛀虫,是不会给自己找事的。据说王都来了人,他们正忙着怎么把政绩做得好看些呢!” “想不到二当家知道的还挺多的,我能冒昧问一下,你是为什么来当土匪?” 山生笑了,“活不起了呗,被生生逼到这份上的,不然谁会上赶着当土匪!” “实话不瞒你说,我虽是个读书人,也常常自命不凡,无奈文不显思,屡屡落榜,倒是跟我同乡,看身世煊赫,实则蠢笨无比之人,考上了,我也渐渐地失了心气,不打算再考了。转而做起了生意,士农工商,是最末之术了。” “呵——”山生冷笑一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楚文州好奇的问:“为什么,二当家有何见解?” “简单的很,如今的科考被世家大族把持着,你的名额被人占了去呗!” “这未免太过……不可思议了。科举这般公平的考试,名字都是糊住的,层层监考,如何能作弊,更别说冒名顶替。” “怎么不可能?!” 山生嗓音逐渐尖锐起来,“我落了三次榜,家里供我考试,我知道落榜另有原因之后去找县衙讨回公道,谁料我的父母被他们生生防火烧死,要不是那天晚上我不在,也就一并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这都是为了给县上举人老爷的孩子腾位置!人命算得了什么!江州水患,有人敢来吗?!” “就算是王都来的,天高皇帝远,出了点儿意外,死在路上,这难道算什么大事吗?” 楚文州看他情绪越来越高涨,对他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心里五味杂陈,“二当家,你先别激动!” “我怎么能不激动!” 山生一把甩开他,“少在这里假惺惺的充好人了,你不也是一样的惨。” 楚文州无奈的笑了笑,“我跟你不一样,二当家,我相信的是善恶有报,作恶的人总有一天会下地狱的。” 山生诧异的看他,“你还信这个?未免太好笑了吧。” 楚文州耸了耸肩,“你别不相信,那个上榜了的,无恶不作的小霸王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二把就把自己给烧死了,相信我,二当家,以你的本事,不会只是个山匪的。” 山生愣愣的看着他,“确有其事?” “我骗你干什么?二当家,大当家昏迷的这段时间,寨子上上下下可都是你在操持,不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吗?这不恰恰说明,你本身就是个很厉害的人,丝毫不逊于大当家,况且你比他有文化多了。” “真是这样?” “我一个外人,不好多说,总之我是诚心诚意的。”楚文州欲言又止。 “呵,真不愧是读书人,鬼话连篇。这话要是叫大哥听见,你的皮就没了。” 山生这么说,楚文州却知道自己已然成功了一小半。 山生带着他走到半路,突然又改了主意,“你看我差点儿忘了,他们现在都还没醒呢,我带你过去干什么?” “我略同医术,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楚文州一本正经的开始胡扯。 山生打定了主意,挥了挥手,“我们寨子上也有会医术的,不差你一个。” 楚文州笑着同他分离,转身又跑回了刚才的地方。 他非得搞清楚不可。 有了惊艳,他这次的动作麻利的很,推门进去,发现竟然是个小姑娘。 他满腹狐疑,走过去,只见小姑娘正躺在稻草堆上,生死不明。 这是怎么回事? 他凑近一看才发现对方的腿受了伤,鲜血淋漓,倘若救治不及时,今后保不齐会落下病根。 小姑娘估摸十六七岁,猛地睁开了眼,楚文州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害怕,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这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也不是瞎子,见他仪表堂堂,样貌俊美无比,跟那些凶神恶煞的土匪不一样,天然的对他多了些信任感。 楚文州看她安静下来,忙拉开距离,“刚才不好意思,冒犯了。” 姑娘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然后张嘴说了说话,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好好的姑娘竟然是个小哑巴。 楚文州心下更加过意不去,还好他会手语,就是不知道意思是不是一样的。 那姑娘看他冲自己比划手语,微微瞪大了双眼,就要激动的落下泪来。等到知道,对面这个人还能懂自己的手语时,甚至直接激动的握住了他的手臂。 楚文州放下心来,仔细的看着姑娘的动作,一个故事慢慢的浮现出来。 原来这个姑娘,今年十五岁,是盂县之人,今年颗粒无收,土匪横行,她的父母本来第二日就要把她卖给人牙子,谁料山匪却提前来了,过来烧杀抢掠一番,见她长得齐整,就把她也给抢来了,她不从,抵死反抗,还扎了那土匪一刀,于是那些土匪就打断了她的腿,把她扔到了这里来。 楚文州看的胆战心惊,见她神色正常,动作轻柔地给她理了理头发,比划道:“别怕,我带你出去。” 姑娘却摇了摇头,“没有家了,那个不算家了。” “哪里都可以是家,活着就有希望,会好的。” 楚文州说:“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天,有个小孩子见他在自己屋里搓着铁片,过来好奇的问他在干什么,楚文州揉了揉他的头,耐心的糊弄了他一通,小孩子则真以为楚文州是个天大的好人,拿着糖就去找父母撒娇了。 虽然都是干土匪的,但也有些尚存善意,楚文州有时还真的像模像样的给他们看病,比寨子里的那个庸医不知道好了多少倍,面对楚文州对他们释放出的善意,他们也试着去相信这个年轻人。 自从那天跟山生聊完,山生时不时就来找他谈心。酒过三旬,山生竟也拍着他的肩膀,说是知己难觅。 短短几日,楚文州表现出来的,就像是他要在这里长待下去,将来也会是这个寨子的一份子。 好像真的慢慢好了起来。 楚文州除了自己待着,应付完人之后,就是找到机会就去找哑女,确认她的安全,两个人还商量出一个计划来。 那日楚文州正在给她的伤口换药,被几个倪山霸的身边人给撞上了,寨子里的人误以为他对哑女有意思,语言粗俗的调侃二人,楚文州捂住她的耳朵,不叫她听进去。 此举放进已经可以下地走路的倪山霸的眼里,就是,你小子竟然敢跟我抢媳妇?! 于是大半夜就找人把哑女跟楚文州一起绑了。 山生站在一边,劝倪山霸道:“老大,你跟他计较个什么,他一介读书人,就是菩萨心肠,对嫂子能有什么意思?” 楚文州醒了之后见自己莫名其妙的被绑住了,先看了眼杜兰,发现她还好,浑身上下也没什么伤口,只是当下,应该是晕过去了。 看倪山霸一脸愤怒,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把他们围在一起,他心下暗道:这下子,那几个腿脚快的应当已经跑出去了吧,如果运气够好,说不定还能撞上前来寻人的官府。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早在三日之前就给盂县的县衙传了信,要是迟迟不到,总归是要来找人的。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赫连岐一干人等到了盂县,所有的人都忙着去捧这位大佛去了,暂时没有人想起他。好容易跑出寨门的几个手下人,有的被发现抓了回去,只有一个,在山间地头狂奔,一连跌了几个跟头,附近人烟稀少,连个村子都没有。 楚文州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觉得希望就在下一刻出现,于是费尽心思的拖延时间。 “费什么话!不就是救了我一命吗,归根到底,就是一个普通小白脸!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竟然还想要睡我的媳妇!” 倪山霸气的脸都红了,“今天就干脆烧死你们这对野鸳鸯!” “慢着慢着!”楚文州挣扎着大喊:“你这算什么?我跟人家姑娘真的没什么!!你怎么还带冤枉人的!讲不讲理?你看不惯我,我可以离开啊,这是干什么!” 楚文州眼前阵阵发黑,差点儿急火攻心。 倪山霸对喊回去:“你踏马实在跟土匪讲道理吗?!” “我怎么知道是你媳妇啊!我心善,见义勇为还有问题了!” “去你大爷的,用得着你吗?”倪山霸啐了一口,恶狠狠道:“这就是我对待不听话的娘们的惩罚!我就算打断了她的两条腿,也跟你没关系!” 山生看着被绑在树桩上的楚文州,两人相同的经历,让他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挣扎的,被恶霸欺压的自己,于是他又劝了一句,“老大……我觉得这小子” 话还没说完,倪山霸就把瘦瘦高高的山生给踹了出去,“我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山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是小弟的错。大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倪山霸没忍住冷嘲热讽了一通,“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货色了,烧杀抢掠,你可是一样都没少干,当初对那户人家赶尽杀绝,连孩子都不放过的你,今天怎么这么娘们唧唧的,杀个人而已,是什么大事吗?” “你杀自己的救命恩人!你还是人吗?你就不怕你的小弟们都不跟着你混了?” 楚文州大喊。 倪山霸听了进去,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竟然真的有人是显而易见的皱着眉,似乎是对他的做法不满。 “你胡扯个什么!” 倪山霸一一指过那几个人,“你们要是有意见,就跟他一起去死吧!”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他们对倪山霸早就心有不满,奈何倪山霸力大无穷,他们轻易不敢有所表现,毕竟倪山霸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杀人如麻,恶贯满盈,跟他比起来,他们这些人的罪过,算得了什么? 倪山霸吩咐人把抱来了柴火,点起了自己手中的火炬,“今天我就送你去见阎王!有什么话,你就留着跟他去说吧!” 第54章 关于沈医生的二三事(无责任番外) 要谈沈医生这个人,得从他的成长环境说起。 沈医生家庭条件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完美符合好赌的爸,穷苦的家庭和开朗的他。 即使在这种环境之下,他成绩依然很好,聪明又上进,乐观又开朗,并且很有孝心(划线划线)。 由此可见,沈医生出淤泥而不染,相当难得的没有长歪。 沈医生这个人,性格很好,几乎没有急躁的时候。跟他相处起来,好像什么事情都能解决,非常让人安心。 沈医生身高185,体重70公斤,有腹肌,身材相当不错,虽然脸也很好看。 由此可见,此男很自律,当了医生还能保持身体健康,身材不走样。 …… 苏京墨扣上笔盖,合上本子,扉页上写着“沈医生观察手记”几个大字。 “又在工作?” 沈灼穿着家居服出现在书房门口,端了个玻璃杯,倚着门框看他。 “嗯。”苏京墨淡定的把本子收起来。 沈灼走到他身侧,把杯子顺手搁在书桌上,看他放本子的位置,“怎么神神秘秘的,有事情瞒着我?” 沈灼抬脚蹬了蹬椅子腿,连带着他一起被蹬出一段距离,抱着胸,面朝着他,靠在实木书桌沿。 苏京墨手抓着椅子扶手,不自在摸了摸鼻子。 虽说,他们约定好了,有事情要及时沟通,要互相信任。 但是,苏京墨觉得,这是他自己的事情,没必要全盘托出。 他摇了摇头,不诚实道:“没什么。” 好在沈灼是个不喜欢追问的性子,让他松了口气。 “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23:35了,你该休息了,剩下的工作明天再说。” 沈灼伸手看表,一板一眼道。 很难说有没有夹杂着个人情绪。 “还说我,你不是也在加班。” 苏京墨不服气。 “我那是生活所迫好不好?”沈灼摊开手,振振有词道:“我已经在最大限度的争取了,但是当医生嘛,就是会忙一点啊!” “哼。” 苏京墨不满道:“你上那个班挣几个钱,事多钱少,不如来我公司给我当秘书。” 沈灼差点儿笑出来,往前凑,拉着他的领带往自己这边扯,“怎么,我们大名鼎鼎的苏总,要包养我啊!怎么不说直接让我当家庭煮夫呢,每天什么都不干,就在家里等着你呢。” 苏京墨甚至畅想了一下, 每天下班回到家里,穿着家居服,系着围裙的沈灼,摆了一桌子的菜,坐在餐桌旁,等着他吃饭。 说不定,他一进门还会收获一个爱的亲亲,加上一句,“亲爱的,今天辛苦了。” 只是想想,都感觉更有干劲了呢。 他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嘴角挂起笑意,看向沈灼,赞同道:“也不是不可以。” “可以你个大头鬼!” “你当初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他捂着额头,委屈道。 两人情到浓时,沈灼没少贴着他的耳朵给他画大饼,说一些,真希望永远和你待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云云。 都是骗人的。 沈灼好笑着过来抱他,苏京墨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温热的胸膛,闻着和同自己身上一样的气味。 “根据距离产生美的道理来看,要是天天在一起,万一你腻味了我怎么办?” 都是借口罢了。 他早就看透沈医生这个人了,嘴上说着累了累了,不干了不干了,实则一个电话过来,他就能迅速拿起钥匙夺门而出,爱工□□得要命,且拥有相当的热情。 沈灼凑过来亲他。 两人耳鬓厮磨片刻。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跟被晃了几圈的汽水一样,在咕嘟咕嘟的冒泡。 惯会使一些哄人的手段。 他想到。 “去去去,少打扰我工作。” 他坚定无比的拒绝了诱惑。 沈灼其人,脸皮倒是不减当年,不折不挠地贴上来,装作很苦恼的样子问他:“真的吗?可是我明天休假哎……” “……” “沈灼。” “嗯,我在呢,怎么了?” “可是我要工作哎。” 他故作为难,看沈灼作何反应。 “是什么工作?!还要我们苏总亲自做?不做了!” 沈灼夸张的张开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沈灼离他好近,近到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控制不住的上前。 沈灼又突然闪开了。 他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对方笑得一脸狡黠。 “生气了?” 沈灼又过来哄他,拉起他的手,刻意压低声音,把自己的脸放在他的手上,就像一片羽毛轻轻的擦过。 “现在还不晚,别工作了……我们来做些别的事情……” 他真的不明白,非常非常的不明白。 不明白沈灼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他的。 为什么完全抗拒不了啊…… 苏京墨睁开眼,动了动酸痛无比的四肢,生无可恋的看着天花板。 侧头,沈灼安静的睡在他的身侧,呼吸清浅。 他凑过去,从上看到下,视线又久久的定格在对方的脸上,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上去。 “怎么了?” 沈灼半睁开眼,不假思索地跟个八爪鱼似的搂住他,哄道:“再睡一会儿。” “沈医生,都八点了,还不起?” 虽说两人胡闹到很晚,但是他的生物钟会相当准时的叫醒他。 沈灼就不一样了,相当懒散,简直枉为医生! “睡不够八个小时,我会枯萎的。” 沈灼顶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把他的睡衣都蹭歪了,脖子那露出一大片。 于是他伸手揪了揪,企料某人得寸进尺,色胆包天,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一只手伸进他的睡衣里,对他动手动脚。 “别闹了,快睡觉吧。” 他无情的把某人的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换来了一声不满的闷哼。 “要珍惜时间,知道吗,我已经做好了一整天的计划,等你起床,我们就一起去超市买菜,然后你做饭,睡午觉的话……看你,我都可以,当然,我们也可以一起看个电影,下午,我需要开个视频会议,四点结束,依旧是你做饭……晚上的话,” “京墨,别说了。” “我知道了。” 不开心,他觉得我讨厌了? 是的,姑且算他的不是,因为沈灼一直有点儿起床气。 “又委屈了?我的亲亲京墨大宝贝!” 沈灼总能很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情绪,即使是在眼都睁不开的状况下。 每当这时候,他就会收获一个很肉麻的称呼。 吃准了他会不好意思。 “没有。”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知道了,你才没有呢。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去做。” “不用,再睡会儿吧。” 沈灼的忙他都看在眼里,身为医生,昼夜颠倒是常事,这周事情多,一共才将将睡了三十五个小时,天天顶着他那两个大黑眼圈四处晃荡。 累是真的累,还要费心力迁就他。 “不睡了!”沈灼从床上弹起来,然后把坐在床边的苏京墨搂进怀里,“比不上和你相处的时间珍贵。” “是我不对……这周忙了些,都没时间和你好好的待在一起。那么今天,我们一定要好好的度过,绝对不能浪费!” 油嘴滑舌。 “行了,撒开我,”苏京墨把他的手拍下去,“快点去洗漱吧。” “收到!长官!” 等人走了,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笑。 沈灼在刷牙,苏京墨一个早早就收拾妥当的人,就倚着墙看他。 沈灼透过玻璃看他,时不时地冲着他笑,嘴上全是泡沫,傻死了。 他也傻得很,笑得这么奇怪干什么? “等……等,等一下。” 沈灼捧着他的脸,呼吸打在他的脸上,“等不了。” 他们交换了一个薄荷味的吻。 苏京墨手撑着墙,身后人用牙齿慢慢的磨着他的耳垂,轻微的刺痛感在温热的环境下,很难察觉出来。 苏京墨自认为他是一个不怕疼的人。 但是某人对此小心的不得了。 每每午夜梦回之际,他都恨不得让对方把刀捅进他的心脏,最好是对方跟着他一起,鲜血淋漓,痛到极致。 最好是痛到无法呼吸,痛到死。 这样的爱才算刻骨铭心,深入骨髓。 或许他就会结束这种无时不刻不在折磨他的不安感。 他讲过,讲之前怕沈灼觉得他疯了。 他本来就疯了很久了。 是沈灼,是沈灼拉他出来,又把他推了回去。 沈灼得为此付出代价,跟他一起痛苦。 可是,他怎么看起来比自己还疼。 那天晚上,沈灼把手放在他的左胸口,光是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就已经泪流满面。 他说:“苏京墨,你不能这样……我怕,我是真的怕,”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苏京墨,你必须好好的活着,让我一辈子觉得亏欠你,一辈子良心难安,你要看着我。” “苏京墨,我会永远永远陪着你,直到老,直到死。我会给你我所有的爱,给你很多很多的爱,给到你觉得足够,直到你觉得不需要了。” 他忘了他是怎么回应的了,隐约记得,他好像笑了,笑得很潇洒,他赢了不是吗? 在这场爱恨里,他赢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终于赢了。 沈灼伸手给他擦汗,又亲了亲他,把他从回忆里重新拉回了现实。 “我们苏总今天怎么不点菜了?想吃什么,小的必定使命必达。” 沈灼笑起来格外好看。 “我要吃鸡蛋羹。” “好嘞。” “还要喝小米粥。” “OK。” “重来,我要喝你煲的汤。” “可以啊。” “不是很麻烦嘛?” 沈灼每次煲汤,不下两个小时。 “千金难买我们苏总高兴。不过是煲个汤而已。” “我开玩笑的,喝小米粥就可以了。” “真的吗?” “真的。” 沈灼盯着他不说话,盯的他心里发虚。 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好吧,我是想喝你煲的汤。” 沈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很开心,开心的冲上来亲了他好几口,他每天哪来的这么多开心的事? 奇怪的人……值得被写进观察手记里好好研究研究。 苏京墨一向效率高,说写就写。 还为此特地买了个很好看的本子。 在扉页上郑重其事地写下了几个大字。 该写些什么呢? 貌似想写的太多,又貌似没什么好写的。 于是苏京墨决定从客观事实开始写。 这一写起来,就有些滔滔不绝了。 其实有很多事情,沈灼不知道,他也没打算说。 不过,如果,被写进里面,就算哪天被主人公发现了,也不关他的事。 距离他第一次做那个梦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了(没错,他定性成了一个噩梦)。 梦里的沈灼是个十足的小人,坏的要死,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所以两年前,苏京墨的第一反应是要把那个沈灼给扔进大海里喂鲨鱼。 但是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 苏京墨回国之后,再三思考,还是决定给即将被处死的人一个机会。 看他是不是真的跟自己梦里一样。 于是他根据自己已知的信息开始找人。 现在的他……应该在厂里打螺丝。 结果跑了好几个电子厂的苏京墨,没找到人。 难道是出了差错? 他开着车,脑袋里一团浆糊,想得太多,就容易发生意外。 他不小心撞上了辆车。 从他的视角看是这样的。 他得赔钱了。 赔钱的数额根据受害人的伤势和情况而定。 他追尾,全责。 赔就赔吧。 反正他有钱。 意识模糊不清的状况下,有股温热的东西流下来,他一摸,看了会儿自己手里的殷红的血,后知后觉到,原来自己也受伤了。 于是他伸手想去揪自己的口罩,憋得慌。 就在这时,沈灼从天而降。 大喊着“我是医生!”冲破人群而来。 天降神兵一样。 打开了他的车门,把他从车里拖了出来。 天好蓝。 他努力瞪大双眼,想要看清这张熟悉的脸,可惜阳光太刺眼。 他被推上救护车的时候,只来得看清了了他脖子上挂的工作证。 沈灼…… 哪个沈灼? 怎么当起了医生?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苏京墨很迅速的就排查到了他所在的医院。 好几次打着治病的名头,路过他的诊室。 “喂!你走路能不能看一下啊!” 又不小心撞到了人,是个年轻小护士。 “好了,你先去忙,这里交给我。” 又是他。 那个沈医生。 沈灼拉开小护士,蹲在地上开始捡散落在地的材料,手骨节分明,指甲剪得很干净。 边捡还边跟他说话,“您别介意,院里新来的小姑娘,性子急了些,这些材料又急着要……您刚才没撞疼吧?” 沈医生戴了个银框眼睛,戴着口罩,但能看出来,他说这些的时候,是笑着的。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什么?” “没什么,真是不好意思了。” 他把自己手里的那一叠递给对方,沈医生伸手接过来,略微理了理,“好了,那我先走了?我是心内科的沈灼,有事可以在找我。”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了,只记得当时是个久违的好天气。 …… 后来,就是他从周围人的口中不断的听说沈灼。 他知道了了一些跟他的梦里截然相反的事情。 原来,他的高中没那么无趣。 原来,他那时候就认识沈医生了。 原来,他认识的沈灼,不是坏人。 为了确认,他派人把沈医生的生平查了个干干净净。 厚厚的一沓,就放在他的桌子上。 里面关于他的东西,被抹得干干净净。他们的那两年,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 他不死心,打电话给旧识。 旧识单方面跟他不太熟。 他才知道,他和沈灼,原来曾经不仅仅是同学,是同桌,还是恋人(打个问号)。 他是个很严谨的人,为了这点儿疑问,找了无数个人。 却都没有确切的答案。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但又没有人可以笃定的告诉他真相。 于是,他精心策划了他们的重逢。 阔别十年之久。他们之间还是原样吗? 沈医生还是老样子,每次见他,总是在加班。 他很开心。 沈灼还是老样子。 没错,这次他真的想起来了。在关了对方将近一个月之后。 有点儿心虚。 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此沈灼非彼沈灼。 坏沈灼带给他的情感,被岁月冲淡了,留下的只有对沈医生的爱恨而已。 他终于明白,只有靠近沈灼才靠近幸福。 沈灼不再是困住他的噩梦,而是此生唯一的初恋。 苏京墨在本子上写下这段话,随即再次合上了本子。 难得的休假,让他们久违的能够长时间腻在一起。 他们跟所有的普通小情侣一样,逛超市,一起压马路,一起看电影,脑袋凑在一起抓娃娃。 “你幼不幼稚。” 沈灼一手一个娃娃,看了看,并且直接送到他的眼前,“哪里幼稚了,多可爱啊!” 沈灼一路上叽叽喳喳,热情洋溢,倒着走路。 从来不看路。 “小心!” 沈灼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一阵风呼啸而过,一辆小电动车“唰”的一下飞了过去。 他刚站稳,沈灼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絮絮叨叨,“你怎么不看路呢,撞到怎么办?还好我眼疾手快,反应灵敏,英勇无比,刷的一下就给你扽过来了。” 过了会,沈灼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 “苏京墨小同志,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这世界上是没有人离了另一个人活不下去的,傻子除外。 这一直是苏京墨的信条。 直到,沈灼跟他说,我的心脏只比你多跳动一刻。 原来傻子就在他眼前了。 “哎!前面我没看错的话,是不是有个买红薯的老爷爷!” “现在天这么冷,我们去买两个回来吧!” 沈灼不等他反应,就拉住了他的手。 在这么多人的大街上公然拉手会不会不太好? 他是个脸皮薄的人,总有顾虑。 有人丝毫不觉得有问题,热乎乎的手掌把他攥得紧紧的。 他突然想起来,对方曾经说过,永远不放手,怕他有朝一日跑掉。 他心里明白是真的。 沈医生其实失眠很严重。 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有时候,沈医生坐在阳台上发呆,他就坐在床边抽烟。 他一直以为,这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是,后来,沈医生发现了这一情况,再也没半夜偷偷跑到阳台上去过。 据沈医生本人所言,是因为烟很难戒,而且对身体不好。 耳边的风声很大,却又掩盖不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声。 风吹起了沈灼的大衣后摆,苏京墨被他拉着,两人在阳光下奔跑。 一如往昔。 沈医生,沈灼,我的沈灼,数十年如一日的少年意气。 倘若爱真的是迷信,那么他愿意永远偏执下去。 第55章 病弱凤凰男16 没人敢再上前,火把慢慢的被点起来,乌蒙蒙的天空,仿佛被这些火把所照亮。 倪山霸这个傻叉打定了主意要烧死他,用来捆他的麻绳也是粗的可以,他用手里的铁片割了半天都割不动。 随着火苗一点点的顺着木柴舔上来,火势渐渐的大起来,热气烤的他的脸通红,他手心出了汗,几乎握不住刀片,等到火焰燎到他的衣袍角时,楚文州心一横,猛地一沉,刀片啪叽一声掉了下来。 “……” 他爹的,天要亡我。 真就这么被烧死也太没排面了,楚文州来不及想太多,猛地胳膊一挣,绳子顺着胳膊脱落,他心里一喜,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也被死死绑住,动弹不得,而他刚才的大动作也引起了倪山霸的注意。 “臭小子!还想跑,你就算不被火烧死,我就活生生打死你!” 楚文州抿着唇,额头冒着汗,火舌已经到了他的小腿,他甚至幻听到了“嘶嘶——”声,艹,我要是真死在这里,岂不是要成为这游戏的笑柄? 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见那人已经放弃了挣扎,倪山霸抱着胸膛,终于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了,转而看向了被押在一边的杜兰,骂骂咧咧道:“臭婊子!你哭什么,一会儿就轮到你了。” 杜兰看都不看他,只是望着那团火流泪,她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助的干嚎。 倪山霸半蹲下来,强硬的逼她看着他的脸,语气不善,“我都没舍得怎么动你,我对你这么好,你是怎么想的?” “我那个死了的娘说,以后娶了媳妇要对媳妇好,你不是我的媳妇吗?我对你不好吗?” 倪山霸的大手钳着她的下巴,她直视着倪山霸的眼,竟然从她的眼里看出了些真诚的疑惑,她觉得好好笑,真的好好笑。 于是她伸手尝试去拉他的衣角,无声道:“放了他,我跟你好好过,好不好?” 倪山霸看懂了,于是他起身,狠狠的踹了她一脚,“什么东西?!” 杜兰倒在地上,侧着脸倒在土上,她想起自己刚被绑来的时候,那点儿因为男人随意施舍的好就动摇的心,甚至连自己的腿伤都还没好,她就可以先一步她的身体而忘记了疼痛。 不可以这样…… 杜兰感觉意识昏昏沉沉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那是幻觉吗?她首先感受到的是她身下土地的颤动,随后山下的火光好像烧了上来,那是什么? 恍惚间,有人先于那之前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把她扶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一声巨响,对面的倪山霸应声倒地。 楚文州这些天都在搞研究,还差一点儿,他也不确定到底好不好用,万一走了火,把自己炸死怎么办? 但他手里举着火铳,对面的倪山霸痛苦的倒在地上,他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但是解决了一个,一众土匪见老大死了,马上就把他团团围住了。 倪山霸当了这么多年的山大王,在山寨里的威信还是不容小觑。 山生站了出来,暂时的拦下了众人,有人指着鼻子骂他,“该死的叛徒!” 他充耳不闻,同楚文州面对面。 “你说的,有朝一日,天下政通人和,官员清廉,百姓人人安居乐业,都吃得上饭,是真的吗?” 楚文州点了点头。 山生挡在了他的面前,山生的做法相当一部分动摇了众人的决心。 就在此时,火光冲天,马蹄声响起,寨子们被破开,众人等看清之时,皆拿起了武器抵抗,他们同官府不共戴天,死也不从。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楚文州,山生转身,脸上是未平的惊慌,“是你喊来的人?你骗我?” 楚文州一手揽住杜兰,毫不心虚的摇了摇头,“我完全不知情,不关我的事。” 山生只得先离开他,指挥众人抵御来人。 但奈何来人气势汹汹,他们还没做好准备就被冲散了。 漫天火光与刀剑相撞之声中,他一眼就看清了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的那个人,单手握住缰绳,单手拿剑,颇有横扫万军之势。 迫于形势,暂且难以相认,却没想到对方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愣了片刻,随即驾马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楚文州闪开,听清了他的命令,“剩下的人,同我去找太子殿下!” 楚文州愣愣的站在原地。 莫名的喊了一声,“李兄!” 赫连岐并未回头,反而是李三看到了他,见他还拖着一个姑娘家家的,好奇道:“沈雁?你怎么在这里?你另一只手里拿的是什么?” 楚文州一手拎着火铳,随口道:“没时间解释了,先跟我救人。” 李三扭头环视四周,土匪们基本都被控制住了,于是他吩咐几人先把他们两个带走,“那你可知道太子殿下现在在何处?” 楚文州毫不犹豫的指向北边,“好像是在那边!” 他刚想趁别人不注意溜回去,就见有三个侍卫过来帮忙救人,还相当热心肠,“这位兄弟你也是被土匪绑架来的吗?你家住在哪里?哥几个先送你回去!” “……那个不用了。” 楚文州推拒了,心里止不住的犯嘀咕,这下他该怎么办? 不料,几个人还以为他家里人都被土匪残害了,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没事儿,到了衙门,把这些土匪统统关起来,定还你个公道!” 楚文州看了看拍着自己肩膀的那个相貌周正的小伙子,“多谢了。” 他走在路上,时不时的回头看向山寨的方向,他们万一找不到他人会怎么样?是干脆当他死了,还是失踪了? 他该怎么回去啊? 楚文州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 “禀告将军,人都在这里了,没有发现殿下的身影。” 那些被劫掠的财宝和人都找到了,此刻正站在一起,哭天喊地的。 赫连岐看过去,发现都是些不会武功的人,不免皱了皱眉,江州这么远,又乱,竟然连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都没有。 身为太子殿下,混的可真是窝囊。 他一个个看过去,确实没有那张熟悉的脸。 这是李三牵着马走了过来,“侯爷,我刚才看到了上次我们在王都碰见的沈雁。” “沈雁是谁?” “只是一个过路人。” 沈雁的出现引起了他的警觉,“他怎么会到江州来,把人抓回去,好好问问。” 李三知道自家正常版的侯爷暂时不会回来了,于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是!” 赫连岐不相信他不在这里,说不定就在寨子里的某处,“来人,去仔细找找!” 等手下把山寨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仍然没有发现太子的半分踪迹。 随着手下一个个的禀告,赫连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吩咐手下,把所有人都带回去严加拷问,务必要问出太子殿下的下落。 赫连岐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尚带有余温的木桩,李三适时出现,“手下人刚才问过了,他们的大当家酷爱此类烧人的酷刑。” “在我们来之前,被绑在这里的人是谁?” 赫连岐捻起一块黑乎乎的石块。 “好像是一个外来的,说是本来是大当家的救命恩人,结果跟大当家的压寨夫人搞在一起了,惹恼了他们大当家,火点了一半,结果人跑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压寨夫人……她在哪里?” “我们刚才抓的人里,好像没有这个人……等一下!” 李三想到了什么,猛然停下,赫连岐瞥他一眼,“怎么了?” “那两个人,那两个人,不会就是沈雁和刚才那个姑娘吧?” “沈雁?”赫连岐一天晚上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怎么又有他的事?” 李三不尴不尬地笑了笑,“我们之前见过的,我觉得他人还、还挺好的。” 赫连岐狐疑地看他一眼,“一面之缘你就随意相信别人,你的脑子让狗吃了?” 李三不语,看向自己眼前的架子,一个不太好的猜测从心里凭空冒出来,下一刻,那个木架子就被赫连岐踹塌了。 “死要见人活要见尸,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消失,哪里有这种事情?” 李三深以为然的默默远离,还是离不太正常的侯爷远一点。 他们一行人刚刚到了盂县的县衙,盂县的县太爷正在忙着招呼他们一众人,赫连岐也不好不给面子,一顿饭下来,勉强算是宾客尽欢,等吃完了酒,县太爷突然提了一句。 “这太子殿下,三日前就传了口信,看时间应当同侯爷差不多时间到,眼下怎么还不见人。” “这附近最近几年有山匪猖獗,太子殿下怕不是……”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哪个不长眼的山匪敢拦?” 本是随口一提,大家都是象征性的敷衍两句,毕竟都知道,这位年少有为的少将军和太子殿下不对付。 周围人怕他生气,纷纷打着圆场,县太爷自觉失言,自罚几杯,就在这个档口。 赫连岐突兀的从首位站了起来,“有些事需要处理,失陪!” 这下众人哪敢再继续,于是就追了出来,正巧赶上探子来禀告,“禀告将军,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被山匪劫持了!” 第56章 病弱凤凰男17 于是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平日里同太子最合不来的赫连岐,二话不说直接翻身上马,其间给了一个眼神,众人还在发愣,副官就心领神会,马上去召集人马。 县尹也反应了过来,忙催促着把县里的守卫叫来,等人到齐了,赫连岐已经策马狂奔不见人影了。 等人走了,年迈的县尹腿软倒地,被身边人扶起来,“大人,你没事儿吧?” 县尹呆呆的望着远方,“你说,太子殿下出了事,我这官职还保的住吗?” “大人,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你的项上人头能保住就不错了。” 扶着县尹的小吏实话实说。 县尹顿觉无力,两腿一蹬,直接晕了过去。 等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回来之时,县尹已经醒了,他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等着迎接太子殿下,可是结果却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从队头看到队尾,没有一人是太子。 县尹两眼一黑,差点儿又要晕过去。从马上下来的赫连岐微微施力,拖住了他的后背,“大人,太子殿下现在下落不明,可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呀。” 眼下之意是,你的好日子即将到头了。 “我已修书一封各自送去了王都和江州刺史处,接下来的事情,还是找到太子殿下为先。” 这句的意思是,马上就有各路人马要来问他的罪了。 …… 一叠奏折被掀翻在地,凄惨的躺在光滑的石板地面上,映照出下官的无措,以及上首梁王盛怒的脸,他质问左右,“怎么回事?太子的暗卫呢!这么多人怎么还能叫山匪抓去了?!” 跪在地下的正是暗卫统领,“回……回陛下,上一次太子紧足之时,暗卫就,就被派遣至别处了。” “那侍卫呢?他身边那么多人就没个顶用的!” “回陛下,当时人手紧缺,所以随行的,只是些身强体壮的普通人……” 真实的原因是,他们以为太子失势,懒得调派人手,随意敷衍了两下,勉强凑够了人手。再者,太子的仪仗,一到江州就会有人来接,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少给朕胡扯!”梁王怒极反笑,“去!把操办这件事的人都给朕叫来,朕今天必治他们一个罪!” “是!” 眼下殿内只剩下了两个人,梁王看见他在那里跪着就心烦,“你给朕滚出去。” “是,臣告退。” 等殿内重归寂静,梁王随手拿起茶喝了一口,“呸!什么破茶叶,这么难喝!周福海!” 周福海揣着手从殿外进来,劈头盖脸的挨了一顿骂,“带上这个破茶叶一起滚蛋!” 周福海收起桌上的茶具,赶紧告退。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陛下心情不好,毕竟收到江州传来的书信至今,东宫太子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此事虽然陛下下令不许人知晓,可是总有各式各样的渠道传播。 知道的人,或喜或悲。 二皇子楚承安得知这个消息,高兴的连饭都多吃了两碗。 混蛋太子终于要完蛋了,要是死了就更好了,太子就轮到他做了。 反观凤仪宫内,上下都静悄悄的,德妃刚刚来过,明面上劝她想开一点儿,实则话里话外都在嘲讽她,宇文皇后也懒得给她什么好脸色。 随意打发她走了,这才斜靠在贵妃椅上,让月姑姑给她揉着太阳穴。 “娘娘,这样有好一些吗?” 宇文皇后抬手覆在月姑姑手上,把她的手牵了下来,月姑姑弯下腰和她对视, “月姑姑,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宇文皇后语气沮丧,头轻轻地靠在月姑姑身上,“皇帝有意扶持高相国来牵制叔父他们,先皇后的胞弟如今风头正盛,我的皇儿年少早夭,如今衡儿又下落不明,消息全无,我该怎么办呢……” “娘娘——你是皇后,皇后总是有对策的。” 月姑姑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迟迟长不大的孩子。 “月姑姑,”宇文皇后轻轻的把头靠在月姑姑怀里,又在触碰到对方的神色时,猛然清醒过来,拿出了皇后的仪态,“你说的对,本宫是皇后,只要治理好后宫,总归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本宫得撑起来,撑着等衡儿回来。” 月姑姑脸上是一片欣慰,“娘娘能这么想就很好。” “你好久没有叫过我小姐了。”宇文皇后突然说。 “娘娘又说笑,你已经出阁多年了。” 宇文皇后垂下眼,双手搭在膝上,发了一会儿愣,半晌,神色不耐地挥了挥手,“你先退下,本宫自己静一静。” 月姑姑乐于看见她这副样子,于是欣然退下。 宇文皇后看在眼里,却失去了计较的力气,双目呆滞,浑身气力都像被抽走了似的,勉强直起的身子又瘫了回去。 她的一生都被埋葬在这里了。 宇文皇后拔下自己发间的金簪,使劲握住,直至自己的手掌心鲜血淋漓,才缓缓松了劲,金钗滚落在地,在寂静的大殿发出一阵无助的悲鸣。 你若是仔细看她的双眼,就会明白,她的内心仅有的一些东西在坍塌,透露出些许疯狂的意味来,不死不休。 —— 楚文州知道现在都在找他,但奈何他现在正顶着自己的原装脸,和赫连岐这尊大佛纠缠不休。 赫连岐不知道为什么,执着于紧盯着他不放,就认为他身上疑点重重,同太子失踪脱不了干系。 虽然这么说确实也对。 楚文州举起手,不知道第几次发誓:“我发誓,我真的和那群土匪不是一伙的。” 赫连岐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举起他那个破鞭子威胁他,“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本侯就斩了你。” 苍天呐!大地啊! “我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由你。” 赫连岐冷哼一声,“骗子。那群被抓起来的山匪,可是那你当自己人看待。” “……我这个人就好交朋友。直白点说,我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再说,我骗你做什么?明明是你骗我在先,说什么你叫李一,原来大名鼎鼎的赫连将军,也会撒这种拙劣的谎。” 楚文州不满地蹬了蹬腿,赫连岐视线下移,正巧看见他腿上面目可憎的伤口。 “你先把我放了,好歹我们之前也算是有渊源,我也不是很介意你骗我,毕竟出门在外,也不是不能理解。”楚文州看着眼前这个不讲理的人,试图唤醒他的良知。 “区区一面之缘。我凭什么相信你,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你连为什么突然从王都出现在江州都解释不清楚。” 赫连岐平静叙述道。 此人形迹鬼祟,不像是什么好人。 不管他之前是不是见过,那也一定是对方有意接近,真是心思深沉。 李三从外面走进来,看见里面的场面先是惊了一下,好在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侯爷,这个东西我试过了,威力很大,但是很快就不能用了,原理不清楚。” 楚文州抬头一看,这不是他花了几天做出的简陋型的火铳吗? 赫连岐把东西拿过来,摆弄了一会儿,问他:“这是你做的?” “嗯。”楚文州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怎么做的?再做几个能做到吗?” 赫连岐问。 “你想得美!”楚文州手还被绑着,他罕见的生气,“想都不要想。这可是我的秘密武器。” 赫连岐略微抬头,叫李三给他解绑,楚文州可算是重获自由,甩了甩自己麻了的胳膊。 楚文州自认为十分了解赫连岐,没成想还是在他这里栽了跟头。 “做也不是不能做,”他说。 “哦?” 赫连岐一听,来了兴趣,直接了当的问,“什么要求尽管提。” “什么要求都可以?” 楚文州眯了眯眼,直直地盯着赫连岐。 李三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从楚文州身上看出了些不同寻常。”沈兄,我相信你是个好人。这种东西要是能大规模的应用在战场上,到时候我们同匈奴作战,优势可就大了,这可不是件小事……这可是为国为民的大事!” 李三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激动了。他是亲眼所见,所以感触更深,他相信这个大有所用。 赫连岐同样也是这么想的,倘若他真的对这方面有大用处,一些小问题,他可以选择性的忽视。 “只要你答应,我就暂且不追究你。” 楚文州摊了摊手,显而易见的不满意,“赫连将军,实话说呢,我也没什么大抱负,就想做一个富贵散人,你追不追究我,总归是没有证据,定不了我的罪。” “那你想要什么?” “官职还是名望。你想要什么?” 赫连岐步步紧逼,“我不相信,你真的就像看起来那样无欲无求,你从土匪寨子里跑出来,应该感触颇深吧?你能救下那个姑娘,还有更多人呢?你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看在它的面子上,答应你。” 楚文州心里早有打算,但还是装出一副在沉思的样子。 “那……” 赫连岐等着他的下文。 “我要跟着你。” 相当铿锵有力的一句。 第57章 病弱凤凰男18 跟什么?跟谁? 楚文州见说完之后周围就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跟在你身边,当你的幕僚,不知道少将军收不收我?” 赫连岐一时语塞,李三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在下对赫连将军敬仰无比,奈何身体不好,上不了战场,只得另辟蹊径。” 楚文州自带三分病容,说这话倒也情有可原。 “只是……”赫连岐没有过多言语,只是从上到下开始细细的打量他。 楚文州对于他的目光接受的相当坦然。 【宿主,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既然上天让我抽中了这个技能,就一定有他的意思,我这叫天选的间谍,知道吗?】 系统看他个人面板上堪堪剩下二十天的倒计时,认识到自己的宿主可能是个赌鬼。 【宿主,你这样会跟原主的心愿背道而驰。任务完不成,会有惩罚。】 【相信我好了。】 楚文州信誓旦旦。 楚文州其实心里也没底,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可以手搓出这种武器,一但为他人所用,会带来很多不可测的后果,赫连岐会背地里解决掉他。 保命要紧。 “你就没什么别的要求了?”赫连岐面色不自然,问了句。 “当然有。” 赫连岐听到这个回答似乎松了口气,神态放松下来,“说来听听。” “在下呢,不喜欢在研制东西的时候被人随意打扰,大人最好给我找个单独的地方,不要来打扰我。有事请先给我写信联系。急事也不可以直接上门。 也不要找人来监视我。你倘若不放心我,大可以另请高明,但是这种东西,我相信,你在大梁找不出第二个人。” 还有,我得四处去搜集材料,常不见人,你可能会找不到我。” 楚文州此时拿出了十足的姿态。 赫连岐皱起眉,“那我怎么保证你一定效忠于我?” 楚文州举起手,许诺道:“你只管放心,最迟两个月,我肯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经过并不激烈的讨论,双方总算是达成了共识。 小命算是保住了。楚文州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匆匆忙忙进来一个小侍卫过来在赫连岐耳边耳语两句。 然后赫连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楚文州心里一阵紧张,开始回想自己还额外做了些什么事。 他对赫连岐的变化相当敏锐,面对十分棘手的难题时,会不自觉地嘴角向下,下意识的摩挲手指。这些动作都相当细微,是楚文州观察相当久的结果。 赫连岐不知道对面的人心里想的什么事,现下觉得他多少有些碍事,刚看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人就做了个揖,称自己有事告退了。 赫连岐起先是有些好奇,眼下更添疑惑。 是巧合吗? “侯爷,我们走吧。” 赫连岐把那点儿思绪暂且搁置,“走。” 楚文州出了衙门,刚在心里暗自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叫赫连岐都这么不淡定。还没想明白,迎面就撞上了个人。 “唔——” 楚文州练练后退几步,看清对方脸时,惊讶道:“杜兰,你来这里做什么?” 杜兰胳膊上挎着个篮子,脸上划过一丝苦笑,拿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 有些楚文州没看懂,“你来看谁?” 杜兰又比划了一边,发现他还是不懂,无奈的塌了塌肩,换了个方式。 “你让我别乱打听?!杜兰!完蛋咯,真让人伤心。” 楚文州夸张的用手捂住胸口。 杜兰掩唇无声的笑了会儿,然后就伸手指了指他身后,意思是她现在要进去了。 楚文州忙点头,“快去吧快去吧。” 杜兰这段日子,一直和他住在一家客栈,对他照顾有佳,他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于是想趁现在问问杜兰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回头给她带一份。 结果一阵吵嚷声出现,他转身,就见素衣钗裙的杜兰被两个小吏拦在了外面。 起先他还以为是因为杜兰要看的犯人性质特殊,不轻易叫人探视。再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两个长得像老鼠的小吏,一直凑她很近,四双眼睛一直滴溜溜的往杜兰身上看。 岂有此理。 楚文州想也不想就往前走,因此正好看到杜兰后退一步,甩起篮子,一人给了他们一脚。看起来力度还不小,最起码两个小吏都没想到,踉跄了几步。 “你!” 等他们刚站好,楚文州就凭空出现在了杜兰身后,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下巴微抬,“怎么?你们要对我妹妹做什么?” 两人认出他是刚才从赫连将军处出来的那人,手也放下了,人也不猖狂了,“哎呀,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这是舍妹,多有得罪了。” 楚文州笑眯眯的开口,“要这么说起,我还要替家妹给二位道歉,家妹虽说顽劣,但是力气小极了,二位应当没什么事情吧?”” “是是是。自然没什么事情。” 楚文州带着人走了,两个人才捂着腿呲牙咧嘴,“吃什么长大的,姑娘家家的力气这么大。” “你丢不丢人?” “你不也一样!” 楚文州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真没想到啊杜兰,力气不小,亏我还担心你。” 杜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篮子往自己怀里抱了抱。 “这样吧,不管你去看谁了,我就在外面等着你。”楚文州说完就跟根柱子似的杵在了牢房门口,等着她进去。 杜兰点了点头,张开嘴,无声道谢。楚文州摆了摆手,示意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这么客套。 人进去了,楚文州在原地站了会儿,牢房内常年不见光,阴森森的,他也没什么好干的,就抱着手蹲下,随意捡了根木棍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 过了会儿,有个黑影投下来,楚文州以为是杜兰,头都没抬,“这么快,那我们走吧!” 刚扔下木棍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这才发现并非杜兰。 “赫连将军?我刚才还以为是……” “院子找好了,到时候会有人带你过去看的。”赫连岐开口。 “哦,这样啊,多谢了。”楚文州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 “你在写什么?”赫连岐低头看,楚文州相当“不刻意”的把脚盖了上去,重重的在地上擦了擦,随即抬起头来,歪着头说:“没什么。” 把他这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的赫连岐:“……” 人倒是有趣,会睁眼说瞎话。 刚才起身起猛了,楚文州眼下后知后觉的有点儿晕眩,赫连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他一句也没听清,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整个人被檀香味儿给包围了。 赫连岐神色奇怪,手比脑子先做出反应,把人接到了怀里,而没有丢出去。 杜兰两手空空的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两个长相都很养眼的男子就这么抱在了一起,一黑一白,黑色沉稳,白色飘逸,倒也相得益彰,两人衣袖重叠,别有一番意境。 赫连岐正在张望,恰好同脸上挂着微妙笑意的杜兰眼对眼,空气一瞬间陷入一种微妙的尴尬,“那个,过来帮一下忙,他晕了。” 听到这话,杜兰敛起笑意,撸起袖子,做好了驮起某人的打算,赫连岐到底还是要些脸,“罢了,还是我来吧,你帮忙扯一下他的头发可以吗?” 杜兰闻言顺着两人之间看去,楚文州的一缕发丝正浑不知羞的缠在人家的发冠之上,于是她走过去,轻轻的把两人的头发分离了开了。 赫连岐总算是松了口气,弯腰把人打横抱起,不知为何,心里竟然划过一丝莫名的熟悉感。他低下头,看怀里的那人,长了一张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的脸,并且,这张脸,他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就算是第二次见,这股莫名的熟悉又来自何处呢? 楚文州实则半路就醒了,但意识到自己身体悬空之后,嫌丢人不肯睁开眼,又忍辱负重的把眼闭上了。 【好统子,商量一下,下次给我找个强壮的身体,答应我好吗?】 系统装死,楚文州只能一直连续不断的骚扰他,最后只得了一个句号。 骚扰完系统,楚文州好容易再次闻见熟悉的味道,却是处在这种境地,心下一阵复杂,却奇异的唤醒了他之前在垃圾星的一些远古记忆。 楚文州能感受到进入游戏之前的记忆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纱,把他隔开了。赫连岐身上果然有秘密。 早在上个世界,系统就支支吾吾的不肯告诉他,系统是个笨蛋,大概不知道这种烂俗的剧情早就被他猜出来了。 楚文州仗着自己身体虚弱,往赫连岐怀里钻了钻,手里还攥着人家的衣角。偏生当事人若无所觉,只觉得怀里的重量变了一些,在一旁跟着全程目睹的杜兰默默把真相咽了下去,并同情的给了赫连岐一个眼神。 杜兰虽然不能言语,却生了个玲珑心,早在土匪寨子的时候,她就看出来,沈雁虽然是个好人,但鬼话连篇,诡计多端,对于让人喜欢这件事简直信手拈来,现在他显然盯上了这位从王都来的大人。 赫连岐把人先放到了自己落脚的地方,杜兰去找大夫,眼下就剩下了两人,赫连岐干坐了一会儿,起身几次,又重新坐了回去。 他先前一直没有收过任何幕僚,因此对于这种陌生的关系,还没想明白应该怎么具体相处。不过,筹谋大计,多几个这种有真本事的幕僚,或许未尝不可。 大夫很快就来了,把脉的过程中眉头一直紧锁,赫连岐看他表情,有种自己刚收的幕僚下一秒就要挂掉的错觉。 大夫正全神贯注的投入,就感受到手下的那人动了动,他顺着往上看,病号朝他露出了个笑容,并把手指轻轻地放在了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说出去。 对上那双略带祈求的双眼和脉象尽损的身体状况,一口气就这么被哽在了心口。 楚文州坐起身,杜兰听到动静,忙凑了上来,给他整了整被子,然后看向大夫。 大夫看见杜兰担心的表情,又侧过眼,看见楚文州。 医德和良心在打架。 “无碍,只是劳累过度,多加休息就好了。” 大夫说完后常舒了口气。 楚文州悄悄的合掌表示感谢。 大夫又说:“不过你身体不太好,得请这位姑娘随我来抓几副药。” 杜兰点了点头,看了看床上的楚文州,楚文州扯出一个很温柔的笑。 杜兰被赫连岐拦下来,“我去吧,你好好陪他一会儿。” 赫连岐的眼神扫过,楚文州心虚的低下了头,“那麻烦大人了。” “嗯。” 屋内随着太阳落山渐渐的昏暗下来,床上的那人正喝着被递过来的黑乎乎的汤药,时不时停下来,咳嗽两声,又不甚情愿的被催着喝完。 赫连岐静静地站在窗外。 他向来感觉很准,大夫明显没有说实话,刚才趁抓药的间隙,大夫也只是敷衍了他两句,试图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时日无多,是他自己猜出来的。但究竟还有多久,他拿不准。 所以,为什么呢?拖着个半死不活的身体,当他的幕僚,另有所谋还是…… 他松开手,手心是一个洁白的小瓷瓶。想了片刻,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楚文州刚放下药碗,看清赫连岐脸上的表情时,扭头轻声对杜兰说:“我和大人有要事要谈,你先去忙别的事情去。” 杜兰点点头,端起药碗,同赫连岐擦身而过。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情找你?” “看来我猜对了。”楚文州略微歪头,笑着看他。 “那你能猜出来我找你是为什么吗?” 楚文州沉吟片刻,赫连岐就等着他的回答,他却突然笑出声,“我骗你的,我胡说的,我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 赫连岐也笑了。 话虽这么说,楚文州的手却紧紧攥着身上盖的被子。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去的。 赫连岐走近了,在他面前站定,摊开手,从瓷瓶里倒出来一颗黑色小药丸,递到他面前。 楚文州不假思索的捻起来,扔进了嘴里。 赫连岐开场词还没说,愣在了原地,“你不问问我这是什么吗?” 楚文州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摊开手,不是很放在心上,“左不过是毒药。或者解药。而这两样于我而言,没什么区别。” “我不能保证你一定效忠于我,所以……” “两个月,你如果拿不到解药就会吐血身亡。” 楚文州表演了一下惊讶伤心等等若干情绪,但好像还是没瞒过眼前人。 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不介意。我乐意为了你去死。” 满口胡言。 赫连岐心说。 第58章 病弱凤凰男19 楚文州语不惊人死不休,脸上却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一样。 还好赫连岐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他自小就跟随家里人上阵杀敌,年纪轻轻就承袭侯位,梁国的年轻人一腔热血,誓死追随他的也不是少数。更别提病秧子,就像眼前人,看着蔫不拉几的,而自己拥有强健的体魄,岂不得羡慕死他? 因此,赫连岐只花了几秒,脑海里想法千回百转,最终十分顺利的说服了自己。 “好,当我的幕僚就得有这个觉悟。” 赫连岐干笑了两声,床上躺着的楚文州也附和着笑了两声。 “那什么,你好好休息,安心治病,这点儿药材钱我还是出的起的。” 楚文州觉得自己碰上了个傻的,但还是忍不住弯起唇,“那最近这段时间,还请主公不要派人来打扰我。” “听你的。” 赫连岐倒是好说话,大手一挥,派人给他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新院子,安顿下来之后,还真的没再来找过他。 楚文州慢悠悠地在院子里喝着茶,穿着一身翠绿色窄袖褂子的杜兰推开门走进来,把包好的草药搁在他面前的大理石桌上。 “多谢杜姑娘,” 杜兰不言不语,从怀中掏出一册蓝色封底的话本子,一屁股坐在他的对面,就这么看了起来。 杜兰顶着一头枯黄的半长不短的头发,露出的一节胳膊能看见骨头,很瘦,所以楚文州之前一直想不通,她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后来问过一次,杜兰告诉他,那是因为她从小就下地干活,练出来的。 杜兰不能说话,要是再帮不上忙,一个女孩子,早早的就会被嫁出去了。 楚文州撑着头看她,对这个小姑娘不免产生一丝敬意,像一株杂草,不管怎么样都在拼了命的顽强的生长。 “杜姑娘,这段日子我要出去一趟,一个月之后回来。这个院子,你自己住着也不用怕,有大人安排的人保护你。” 杜兰放下话本,点了点头。 楚文州等着她再说些什么,但貌似杜兰什么都不打算说。他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换了身衣服,就这样要出门。临走之前,杜兰仍然坐在原地,他路过时,故意停下,杜兰伸手把那袋没来得及煎的草药递给他。 “用不着了。”楚文州站在原地,眼神落在上面,轻声道:“我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 杜兰也不强求,收回了手。 楚文州顿了顿,还是提起,“你和山生,两个人不要都这么倔。” 杜兰似乎没想到他知道。 “我早在寨子里时就看出来了。山生此人,心思颇深,身世坎坷,平心而论,我不希望你跟他掺和在一起。他现在虽然被招安了,但是没什么安身立命的本事,他是会读书不假,但是那不能当饭吃,总不能靠你一个人……” 楚文州越说越多,说到一半才发现杜兰眼含泪光看着他,楚文州闭了闭眼,又说:“当然了,你喜欢也不是什么问题。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 杜兰点了点头,目送楚文州穿了身黑红相间的新衣服离开。摇摇欲坠的木门“吱嘎”一声,在做最后的挽留。 楚文州出了地方,去制衣铺子另买了一件衣袍穿上,等到走出门,绕过两条街,赫然已经换了一副面容。 此刻,技能面板上的倒计时在十八天零五个小时三十二秒停止。 他此刻不是沈雁,又成为了那个“楚文州”。 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巡逻的士兵见到他,惊为天人,然后把他带回了衙门。楚文州站在衙门前,豆大的雨滴滴下来,浸入土里,又消失不见,留下一块深渍。县尹本来没当回事,在见到他本人时,喜极而泣。然后赶紧修书一封,送了出去。 “殿下,下官这段日子找你找的好辛苦。殿下这段日子去哪里了?” “记不清楚了,这很重要吗?” 楚文州淡淡反问。 县尹忙拍了拍自己的嘴,“不重要不重要,殿下能平安归来就是最重要的。” 县尹坐立不安,挠了挠头正愁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楚文州侧头看了眼窗外,闻声开口,“雨越下越大了,一会儿该不好走了。” “是是是,下官都高兴糊涂了,在下这就告退。” 他起身告辞,刚打开门,就冲进来一个小吏,他没忍住皱了皱眉,“怎么这么毛毛躁躁的,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吏抻着脖子,悄悄瞅了一眼坐在矮桌前的那人,又缩回脖子,回道:“启禀大人,定远侯来了。” 县尹下意识的回头,殿下长发随意披散至后肩,只用一根白色发带轻轻束起,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棱角,格外的良善,即使是面对众所周知的相看两厌的仇人,依旧面不改色,轻轻翻动手腕,倒了杯新茶。 “愣着作甚,孤同赫连将军也是好久不见,不打算给我们留点时间叙旧吗?” 县尹回过神来,拉着小吏退下了。 雨势已经模糊了窗外的景色,恍惚间能看到一片红色的身影,楚文州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叹了口气,起身去推门。 就在这么个空档,让他和一身水汽撑着伞的赫连岐打了个照面。水流顺着屋檐而下,又顺着蓝色的油纸伞倾斜而下,楚文州闪身让出一个道,赫连岐收了伞,不言不语的径直走了进来。 “赫连将军,近来可安好?” 楚文州一开口,赫连岐心里的那点怀疑就像风似得被轻轻吹散了,这番惺惺作态的语气,除了他本人还能有谁。 “殿下不在,自然一切都好。”他回答道。 “呵,”楚文州在他背后关门,轻笑出声,“阿岐还是一如既往的爱说笑。” 此番略带亲昵的称呼一出口,楚文州就觉有人的眼神如刀,恨不得刺穿他的后背。 “别这么恶心的称呼我,我们没有熟到这种程度。” 赫连岐怒目而视,随即一掀下摆,湿哒哒的就坐到了软塌之上,楚文州刚才坐的位置对面。 从他的视角来看,赫连岐束了一个发冠,额前的碎发被雨水微微打湿,发丝粘在他的侧脸上,一席红衣,衬得整个人肤白胜雪,张扬无比。像个富家公子,任谁也猜不出,他就是传闻中能止小儿夜啼的黑面阎罗。 楚文州脸上一直挂着笑,奈何有人看他不顺眼,连带着看他的笑脸更为恼火,他于是更加觉得好笑,于是默默的把那杯新茶推到赫连岐的面前。 赫连岐只是瞥了一眼就转过眼神。 “这是雨前龙井。” 他预料到可能会碰上,特地从宫里带出来的,折折腾腾,刚刚托手下去赃物里翻出来的。 他本以为对方会问自己这段日子去了哪里,但是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想再更深入的聊一些东西。 “赫连将军,赈灾粮食已经顺利到达了,你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为何还一直守在盂县迟迟不动身?” “……” 楚文州也没再继续问,反而自顾自的说起来,“耽搁了几天,盂县的情况不是很严重,有县尹在就足够应付了,我打算明天就出发去武城。” “直说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赫连岐手指轻扣桌面,嘴笑漾出一丝心知肚明的恶劣的笑意。 “我需要你派人保护一个人。”楚文州大致说了一下,赫连岐听过这个人,“山生?那个土匪,他身上有什么价值,值得你这么看重?” “你帮不帮?” “倒是简单,可是太子殿下……”赫连岐上半身前倾,一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眼瞳微微颤动,“拿出些你的诚意来。” 楚文州也不躲,两个人的呼吸都缠绕在了一起,他视线下移,轻声道:“我能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不就是我最大的诚意吗?” 楚文州说得是他几次三番下毒的事情。赫连岐听懂了,失望的瘪了瘪嘴,“没意思。” “你的病怎么样?有好转吗?” 赫连岐患有梦魇之症,几乎成了人尽皆知的事实,但是,没有人会主动在他面前提起。谁没事闲的招惹活阎王,偏生楚文州就是个不知死活的,爱往人家的心窝子戳,还要一脸无辜的看着你。 “还是老样子,”说完之后,赫连岐气不打一处来,得像个法子出口恶气,于是阴阳怪气的反问对方,“太子殿下这么关心臣,怕不是有……” 剩下的话湮灭在对面人突然放大的俊脸和映着自己样貌的眼眸里,赫连岐一时语塞,反倒是楚文州伸手,把他脸上的发丝轻轻挑走,顺至他的耳后,语气掺杂了几分无奈,“实话不瞒赫连将军说,孤也病得不轻,” “精神失常?”赫连岐嗤笑了一声,“这不是事实吗,难不成太子殿下今天才发现。” 他本意是刺激刺激他,以报刚才之仇,奈何事情发展开始奇怪起来。 他双手撑在身后,瞳孔一缩,唇上微凉的触感挥之不去。 赫连岐还在发愣,楚文州自觉扳回了,正得意着呢,一个不留意就被掀翻在地,脑袋传来一阵意料之外的疼痛,伴随着视线模糊。 他在心里“哎呦”了一声,心道至于吗,不过是亲了一下。 下一秒,温柔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处,他头一歪,又被扣回来,一阵刺痛袭来,疼的他吱哇乱叫。 赫连岐见他发丝铺落在地,扯起他的发带在手上打了几个圈,又轻柔地替他擦了擦脖子上的血,露出口森森白牙,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我们还有账没算完。我先讨一点儿回来的,剩下的,你先欠着,我们慢慢算。” 第59章 病弱凤凰男20 这次出行,十分充足的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林大人特派了诸多侍卫来保护楚文州。但是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楚文州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一路上不断地招来了许多过来乞讨得的,人少倒还好,人一多,侍卫们焦头烂额,一时之间顾不上,有些胆子大的难民竟然直接爬上了马车,拽着横栏,把马车拖停。 “放肆!快来人,把那几个人给我拖下来!” 侍卫们猝不及防看到这场面,吓得冷汗都下来了,忙放下手头的事,撤到后面去,一路上,他们都避免刀剑伤人,但到了这种时候,他们彼此都默契的拔出了剑,围成一个圈,那些难民虽然饿坏了,但是还是被吓退了几步。 楚文州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五味杂陈,如此诸多难民都想往武城奔,但是眼下这个情况,不是开城门放人进去这么简单的。难民一多,人多口杂,难免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处理不好,后患无穷。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等死。 情况勉强被控制下来,楚文州路过他们时,略微掀开车帘,路的两侧都是些神色麻木的难民,眼神空洞,露出的手臂跟枯枝一样了无生机,身上沾满了泥土。 楚文州放下帘子,侧头看了看自己周围,车厢内部绘制着祥云纹饰,朱红色的背景,垂下来的丝绸,边上上坠金银饰片,车帘上的流苏是由细密的珠子串起来的。 他平心而论,自认当不起太子这个位置。 不是真英雄,怎的配享万民供奉。 楚文州缓缓攥起手,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这不过是个游戏世界,都是虚拟的,不要投入过多感情。 身下的毯子上有长长的绒毛,摸起来柔软无比,木质的扶手上面镶嵌着的红色宝石在这狭小的车厢里黯然失色,龙涎香的特有味道萦绕鼻尖,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车辙碾过的泥泞土地声音,车外的动静,一张张真实而生动的脸。 他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透过指缝,车帘上垂下的流苏丁丁零零地晃个不停。 “楚文州”可悲就可悲在,他永远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没付出代价就得到的一切,东西是,爱也是。 在垃圾星奋斗多年,摸黑读书,跑去黑市打拳挣钱,挣学费,一路考进最好的机甲学院,这一切都是他凭自己努力得来的。做任务也是这样,他先爱了,然后才想得到爱。 车程很短,不过两日就到了地方,楚文州的马车驶过混乱的街道,最终被一群人簇拥着下车,“楚文州”于是又成为了那个楚文州,他下巴微抬,对于这样的阵仗表达了不满。 官员们怕他发难,忙着吹捧他,经历一番磨难,他们可都看出太子殿下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未来的梁国皇帝,不敢怠慢,但是实在是榨不出百姓的任何油水了,只能连连抱歉,先稳住这位太子殿下。 “林大人呢?”楚文州环视四周,突然开口问。 “回殿下,林大人去忙着实地考察灾情去了,还没……”回话的人是林大人身边的手下。 楚文州打断他,“少废话,让他得空了过来见我。” “是。” 等楚文州走了,几个留在原地的人不免窃窃私语,言语间都是不屑,“要我说,这么谨慎做什么,朝廷上有高相国在,就算他要发难,总得稍微顾忌一下。” “不管怎么说,收敛些吧,让他抓住把柄,高大人那里你有办法交代吗?” “白大人说的有理。” 白盛,年纪轻轻就坐到了河阳郡一把手的位置,自然不是吃干饭的,他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楚文州一到地方,尽显太子的仗势欺人,无缘无故的就有几个官员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惹恼了他,就统统被拉下去打板子了,一时之间,这些官员们未免不怨声载道。 他们合计来合计去,觉得可能楚文州是在报当年之仇,于是就由白盛牵头,在静心湖设宴,请太子殿下赏光一览,作为他们示好的信号。 太子殿下没说不来,但是也没说一定要来,早早就到的诸多人等了又等,餐端下去热了又热,跳舞的舞女们捧着衣服跳了一场又被白大人先赶了下去。 “大人,你说他要是不来,好歹给我句准话呀!就让我们在这里干等着算什么道理。” 白盛略微抬手,“诸位稍安勿躁,再等一等。相信太子殿下看在诸位的面子上总是会来的。” 等来等去,林大人都到了。 “大人,近日安好。” 林大人扶起白盛,径直走向主位,端起茶壶猛灌了一壶,“别提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忙得我心烦。” 在座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知道林大人是为了治水的事情烦忧,“林大人,这也急不得,这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完成的事情。” “少提!我那个法子绝妙!要是不快点儿赶工,多做一日是一日,我这心里啊,不舒坦!” 林大人性格豪迈,有什么说什么,心直口快,反而让这群老狐狸坐立不安,毕竟他们可算是在这儿待了好几个时辰了。 倒是白盛,给林大人重新沏了壶茶,“心急吃不上热豆腐,林大人怎么忙也得顾念自己的身体才是,要不然工程没大人监督,指不定得干成个什么样子呢。” “害!话是这么说……对了!殿下呢?怎么不见殿下人,你看我这,”粗枝大叶的林大人眼下才想起,还有个殿下没到场,好在他只是心大,没乱吃一通。 “太子殿下到!” 众人纷纷从座位上起身,走出来,林大人也不止住了话头,走到近前,随众人一起行礼,“见过殿下!” 殿下并未言语,而是直接略过他们,坐到了上首,林大人直起身,转身对上殿下的目光,一个大老粗,一时之间竟也愣住了,太子殿下一席玄色长袍,光芒更胜从前。 楚文州蹙眉,这才不紧不慢地挥手让众人免礼。 “林大人好大的架子,还得孤亲自来见你。” 楚文州不咸不淡的开口,林大人回过神,挠了挠头,“殿下恕罪,实在是抽不开身。” “呵——” 众人只听得殿下淡淡反问,“倒是我的错了,竟然不知道除了林大人,在场的人都是闲散人士。” 这话的意思可谓是相当明显了,林大人回过味来,忙跪下认错,余下的人也都抖如筛糠的跟在他身后跪下了。 楚文州捻起一颗葡萄,尝了一口,皱起眉,身边的侍女忙上前捧着帕子,让他就着吐出来。 “好酸的葡萄。”他说,又像个顽劣的孩童一般,把盘子掀翻了。 众人不懂他是何意,都低着头,互相使眼色。 白盛也拿不准,但面对周围人的撺掇,还是起身,“殿下,臣这就派人重新上一些。” 楚文州看了会他,“白大人?” “是。” 楚文州脸色稍霁,“去吧。” 留下诸位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过了会,楚文州心情又突然好转,“哎呀,怎么都跪下了,快起身快起身。你们可都是功臣,江州的事情还要多劳烦诸位。” 众人不敢起身。 “怎么?没听见吗。起来吧,孤不同你们生气。” 又是林大人率先起身,其余的人才跟着站起来。 林大人直视着上首的人,只觉同两年前,好似换了一个人,从前的楚衡,不是这般嚣张跋扈之人。 “怎么?林大人,有什么话想同孤说吗?大可直言不讳。” 楚文州用手撑着下巴,微眯起眼来看他,林大人笔直的站在下面,板着张脸,衣摆下方还能看出些泥渍来。 想不通,好好的一个技术型人才,偏偏跟高大人是一队的,叫人不爽。 “回殿下,臣并无话想说。” 楚文州挑了挑眉,“无事就算了,诸位干站着做什么,回位置坐着去。” “是。” 这场宴会,几乎全是白盛一个人在操持,忙前忙后,柔美的乐声传进耳朵里,花瓣纷飞,香气四溢,楚文州看着自己跑来跑去的白盛,招手唤来侍女,端了盘葡萄让她递给白大人。 一旁的林大人一直在默默观察着楚文州的动作,将一切都尽收眼底,推开一旁服侍的人,自顾自给自己斟满了酒,一饮而尽。 罢了,人怎么可能一直不变呢。 宴会全程,楚文州一直在似有若无的看着白盛,白盛本人自然是心知肚明,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嘴角却不由自主的绷紧,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如往常一般自然,尽可能让旁人看不出他吃葡萄时的异样表现。 至于楚文州想的就很简单了,他看上了白盛的能干,是个不错的人才,所以有意招揽,非常简单的理由。 但人才到哪里都是稀缺的,白盛很不巧,和他也不是一个路子的,有时候他真是恨不得扒开高相国的脑子看一看,如何是能网罗到这么多人才,光江州就池浅王八多。 他并不想同高相国直接对上,高相国在朝堂上盘踞多年,势力强大,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但是身不由己,毕竟那位传闻中的陛下遗腹子,据说已经有了消息。 他的位子,总得坐安稳了才是。 思及此,他的脖子一侧被衣领遮挡住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 他不免一笑,觉出几分吃软饭的趣味来。 第60章 病弱凤凰男21 宴席之间,楚文州百无聊赖,看舞姬跳舞觉得无甚意思,有那个时间不如把图纸画出来,索性避开人群躲了出来,倚着画舫的横栏吹风。 “殿下。” 楚文州回头,见是白盛,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白盛手里拿着个披风,给他披到了身上,楚文州躲闪不及,“你这是何意?” “殿下,夜晚风急,容易着凉。”白盛答道。 “不必了,孤身体还没有差到这个地步。”楚文州扯开披风,重新塞进白盛怀里。 “下官唐突了,望殿下见谅。” 白盛垂下眼,暗自忖度着哪里出了问题,传言殿下弱冠之年,身边女子不多,反而同男子有些纠缠不清,眼下是不好男色,还是对自己不感兴趣? 楚文州只想自己待一会儿,对于突如其来的打扰,多少有些扫兴。但白盛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迟迟不离去,反而问起他在看什么。 “看湖面。” 白盛也不气馁,“月亮映在湖面之上,别有一番趣味。” 楚文州听着好笑,没忍住扯了扯嘴角,白盛却以为他是心情好了起来,一时之间说的话更多了。 楚文州听了两句,就觉得此人话多的有点儿过分,还有一点,此人听起来似乎对男女之事十分了解,看起来倒是个情场老手的样子。 白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化成了情圣一类。 楚文州正有忧心的事情,此刻不免想问一问,于是他说:“白大人,孤有一事想请教你一下。” 白盛紧急刹住话头,以为自己终于换来了对方放下戒心,弯腰作揖,“殿下请讲,下官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事情是这样的,吾有一友,” 来了来了,这个经典的开头,十有八九说的是自己本人。白盛做好了准备,洗耳恭听。 “这个朋友呢,从小,也不是从小,就是有个关系很好的兄弟,但是其中一人后来发现他们两个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所以单方面绝交了。至于这个血海深仇,虽然不是我这个朋友直接造成的,但是他也脱不开关系,他知道,但是对方不知道他知道。你说,这种情况,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吗?” “白大人?” “啊?” 白盛听得仔细,短短一段话包含的信息有点多,白盛一边留意着同殿下的关联,一边想着这一团乱麻的关系,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砸的有些晕头转向。 “殿下,下官想问一句,先前,殿下的那位朋友和他朋友之间的交情有多深?” “嗯……知己。我那个朋友把对方看的相当重要。” “相当重要的知己……那殿下,这个血海深仇是累及家人还是……” “皆有。” 白盛一时之间哑口无言,“殿下,两人之间或许有误会没解开,或是虚惊一场呢?” “不可说。” 楚文州侧头看向随着风起而泛起涟漪的湖面,原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按照他的既定成长轨迹做出的选择,而他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份,这些事就成了他做的。怪都怪这个破游戏,搞一个这么狗血的设定。 怕不是高估了人世间的爱。 爱可以包容很多事情,但那是赤裸裸的人命。 从前楚文州觉得那只是游戏中的NPC,所以很难在乎起来,但是生活的越久,越对这个时代感到无可奈何。 就算他什么都不管,什么都抛开,安心做任务。赫连岐的脸就常常浮现在脑海中,那个从前沉默寡言,但是逗起来很好玩,会害羞的人,那个背负血海深仇,夹杂其中,被逼疯的赫连岐,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将其视为是一段简简单单的数据。 白盛还在冥思苦想,给出一个什么样子的答案合适,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说:“殿下,依臣所见,恨是很难被抵消的,殿下,倘若有一天,那位朋友的生命遭到威胁,唯有杀之而后快,以绝后患。” 情爱什么的,哪有权力重要。 楚文州听见这个答案开怀大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白盛被他笑的莫名其妙,也跟着哈哈笑了两声,随即肩膀就被拍了拍,喝了酒面色微微发红的殿下,就这么看着他,“够清醒啊白大人!” 人走了,白盛还留在原地琢磨自己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 宴席结束时已经夜深了,楚文州乘着轿子回到暂住的府邸,门外的小厮一人一边拉开朱红色大门。 楚文州在府邸院落前的合欢树下站了一会儿,从袖子里拿出一盒香膏,举至空中,只见院落中盘旋着一只乌鸦,楚文州收起香膏,伸出胳膊,乌鸦收了翅,冲了下来,停到了楚文州的手臂上。 他在东宫这几年,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得了空常常养几只小宠物,乌鸦伸着腿,老老实实地让他解下脚上系着的信件。 楚文州给它喂了点儿吃食,又把刚写好的信件系上,随即放飞了它。 上书:殿下,王都一切安好,勿念。 一切安好,可以指很多意思,以他对章大人的了解,大概意思就是高相国还没有大动静,楚承安也没作妖,阿良很听话,叫他去寻的东西应该也有了眉目。 楚文州在翻找过去的记忆之时,发现原主早在鄞州时捡到过一块石头。根据他的经验来说,那应该是一块所谓的矿石,用来铸造兵器再好不过,于是他早在临走之前就修书一封,叫章大人作为中间人传回鄞州,派人寻找。 梁王生怕他跟鄞州有什么瓜葛,他要是想亲自办这件事,估计信到了半路就被拦下来了。 原主在鄞州之时,最为信赖老侯爷不过,虽然在楚文州看来,老侯爷对原主不见得有几分真心,但如今老侯爷会乐意帮他的忙的。 毕竟是同一血脉,这个时代的人对这个似乎看的很重。 楚文州打定了主意,既然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昏庸无能,那何不直接换个有能力的上去,做乱臣贼子又何妨。 三年之期,改朝换代。 时间紧任务重,必须加快速度。 江州这边,少不了一番伪装,虚与委蛇,难缠的很。 赫连岐那边,沈雁的身份得迅速获得信任,并且他的真实身份也得捂好了。 还有就是……还是赫连岐,他的表现怪怪的,按道理他不应对沈雁是这个态度,到底哪里有问题? 事情一多,乱七八糟的挤在楚文州的脑子里。旧疾就会趁虚而入,打他个措手不及,他一时之间头疼欲裂,干脆不想了,写下来简单的梳理了一番,随即烧掉。 他身体亏空太重,又终日周旋于各类人物之间,有些心力交瘁,偏生这个时候林大人来拜见。 楚文州吩咐下人不见客,林大人却已然坐在厅里等着了。 听着下人的回话,楚文州挥了挥手,“拦不住就自己下去领罚。” 楚文州此时难受的紧,实在是不想见人。 林大人若无所觉的直愣愣的站在屋里等人,等来等去,人就是迟迟不出现。但是他觉得,很有可能是楚衡在刻意同他摆架子,所以不出现,真是在正常不过了,大不了他就多等一会儿。 等来等去,楚衡可算是出现了,一袭白衣,面色不善,冷着脸从他身边过去,“林大人有什么急事敢硬闯,就不怕我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林大人回过身,颇为规矩的行了礼,“启禀殿下,臣有要事要说。” 楚文州斜坐在椅上,用手撑着脑袋,“你说吧。什么事,要是不重要,孤就砍了你。” 林大人只当他在讲玩笑话,脸上毫无惧意,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就开始讲:“殿下看,这是江州的几条水道,按道理讲水量最大的条那个水利是新修的,搞了分流,今年的水患反而较往年更加严重了……” 楚文州虽说难受,但还是听了进去,并且时不时的提出几句,“如果说这个桥根本就是豆腐渣工程呢,废了多大的力气都无济于事。” “不可能啊。臣亲自去看过,是按照标准来修建的,请了最好的工匠,材料也没问题,可是偏偏就这段冲毁了,陛下亲自吩咐下臣,仔细查验,可这问题……” 楚文州闻言也皱起了眉,“陛下因为这件事震怒,撤了很多官员的职,这件事你不是不清楚,倘若你现在说桥没有任何问题,官员没有贪污,那不是在打陛下的脸?” 楚文州这话说得相当曲意媚上。 “可是,这件事如果是因为别的原因,难道我们就应该视而不见吗?让这件事真正的幕后黑手逍遥法外,从而冤枉好人。” 林大人一百个不认同,“殿下,臣以为,你不是这种人。” 楚文州冷笑一声,“那林大人还真是看走了眼,孤就是这种人。” 林大人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说不出话来。 楚文州看着他,突然问:“林大人特地跑一趟,就只是为了说这个?” 林大人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有种猛然被猜中心思的无措,脸上的表情总算是停下了,变成了不堪,“臣想请殿下同臣去个地方。” “不去。”楚文州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林大人难以置信地张开嘴,“殿下……殿下去看一看,会有不同的感受的。” “哦?”楚文州起身,脸色很难看,“林大人还真是,” “殿下!如果你不答应,臣是不会走的!”林大人这个眉眼力见的,跟他杠上了还。 楚文州一只手扶着桌子角,晃动了两下,但还是强撑着面不改色地威胁道:“孤迟早杀了你!” “殿下先去过再杀也来得及。殿下?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林大人刚想上前去扶,就被楚文州推开了,林大人呆愣在原地,这才发现眼前人脸色苍白,气色差得要命。 “林大人还是管好自己的脑袋比较重要。” 楚文州扔下一句,就由身边的小侍卫扶着离开了。 林大人站在原地,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又做了件蠢事。但是,他同太子殿下是同一阵营,想也不会有事,于是又放下心来。 可怜的楚文州,至今不知道林大人原来一直以为是他这边的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病弱凤凰男22 江州又开始下雨,在细细密密的小雨里,两个撑着伞的人一前一后的走在石板路上。 楚文州还是应下了,毕竟林大人脑子直,说起话来要轻松许多。 “殿下,只有我们两人,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林大人脑袋在伞下转过来转过去,“臣武功可是相当一般。” 楚文州面带笑容,“少乌鸦嘴,有暗卫在,不用担心。” “那就好。”林大人这下子放心了,老老实实的跟在楚文州的后面走。 林大人常来这地方,周边的百姓有的能认出他来,放下手里的东西,亲切的同他打招呼,“林大人!” 林大人也一一点过头。 林大人这段日子经常出现,他们都见怪不怪的,但是走在前面的这个人又是谁? 百姓们都没见过,也不敢妄自猜测,于是只得大人大人的叫,然后默默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楚文州就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地对着好奇看过来的人微微点头,很平淡的样子。 两人走过街区,越走人越来越少,在一片青翠的烟柳掩映中,那座桥慢慢现身。 两人行至运河边,大桥塌了一半,依稀能看出之前的盘踞在此的巨大身影。 桥剩下的一半依然完好无损,楚文州走近了,从地上捡起一块从发白的石块放在手里掂了掂。 又看了看尚完好的石墩,还有依稀可辨的木榫结构,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 林大人给他指了指,“殿下看这条运河,南北各有一道渠口,分流之后,水量大大的减少,怎么说都不应该在这里决堤。” 楚文州站在断桥上往下望了望,水流速不快,水面也低了下来,看起了无害极了。 于是他问:”林大人,雨季虽然过去了,被冲毁的良田尚且可以控制,但是自我来的这几日,已经连续下了几日的雨,这桥尚且如此,后面怎么办?” 林大人沉吟了片刻,“臣也是第一次来江州,但是当地人都认为这是正常现象,再过几日雨就停了,不必担心。朝廷上已经拨了款,人员还在招募,但可以保证的是,明年雨季之前,肯定可以完工。” 林大人胸有成竹,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江州西面高,东面低,雨季一来,每年都麻烦,水患更是年年都有,只是今年出了这档子事,这才引得朝廷注意。” 林大人指的就是这座桥,当年是皇帝亲自下旨修建的,刚三年就塌了。江州赋税又不好,凑不出钱,于是河堤都尉就上书请求朝廷拨款。 本来是一件小事,奈何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拖着,拖久了这件事就不知怎的传到了陛下耳朵里,直接在朝廷上大发雷霆。 到了这时候,官员们还在推诿扯皮,气得陛下一连罚了一片,但是出了气,走的走,罚的罚,就剩下江州这个烂摊子没人想接手了。陛下深知其中问题,但是他却不想再管了,随便塞了个人来。 至于楚文州,皇帝看他相当不顺眼,这个烂摊子丢给他倒是也相配。 一来是因为江州落后,民风剽悍,政策很难行得通,更别提修水利。朝廷拨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根本不够,更别提捞到什么油水了。 二来是因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江州人宗族观念很强,聚集起来,很难把他们怎样。 楚文州一来,第一个问题解决了,但是第二个问题迟迟没有下手。 江州之前的一些官员早就同那些大族勾结到了一起互为表里,牵扯不清,他这段日子仔细观察过,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阳奉阴违,很难拿他们怎样。 “殿下,这桥当初的建造者也被连累,给一并发落了,眼下还在牢狱里,倘若这桥的坍塌同这群工匠们没关系,能不能请殿下网开一面,放了他们。” 脚下的江水向东流去,顺着断桥的坍塌处拐弯,桥塌了,被冲毁的是农田,留下了一地狼藉。 “林大人,有证据吗?桥塌了是事实,工匠们就算再无辜,总也脱不了干系的。” “殿下,不是这样的,倘若……” “林大人只管之后盯紧了这座桥,别在出岔子了。”楚文州出言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林大人却非要说不可,“殿下亲眼所见,这座桥材料没有问题,结构也没有问题,那就是图纸出了问题,那这干系的就不止是武城一处!” 楚文州听他说完,对上那张因为激动而通红的脸,不知作何言语。 “林大人,你为官多年,孤不觉得你不知道其中关键,或许,高相国更能帮到你。” 林大人同高相国一向走得很近,算是亲自提携,两人之间,交情深厚。连带着林家同高相国的关系也是匪浅。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林大人不会不懂。楚文州言尽于此。 但他还是低估了林大人的轴,林大人挡在他要离开的路上,“殿下,臣不是没找过高相国,但是因为图纸的绘制人是他举荐的,就因为这个,他不叫我去上报。殿下,殿下总不能坐视不理。” 楚文州再次看向林大人的时候,面色已经冷了下来,“所以呢?因为这个,你同高相国意见不合,所以找上了我?” “殿下!臣一直以为,殿下还是三年前的那个殿下。” 楚文州真心实意的露出了讽刺至极的笑,“林大人还真是,希望孤夸一下你吗?” 林大人知道他一向不喜欢听人提起当年的事情,但是那个场景一直停留在他的心里。宣政二十七年冬,王都下了一场大雪,比之前两年更盛,当时人们就聚集在从外城进王都得那条街上,自发的出来瞻仰这位新一任储君。 林大人当时还在吏部供职,前途一片光明之际,被同僚拉出来一起凑热闹,他也因此阴差阳错的目睹了当年的那一幕。 先太子新丧,这位新上任的太子还没踏进忠德门,陛下旨意就到了,要求这位新太子为先太子服丧,着素衣,手捧先太子的牌位进宫。 从未有过如此先例,百姓尚且觉得不合理,林大人和当时的同僚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这是赤裸裸的刁难,但在皇城,又没法说出口,于是他就同所有的百姓一样,以一个看客的心态,想看看这位新储君会作何反应。 大雪纷飞,红墙白瓦,在众目睽睽之下,新储君楚衡将自己身上那套黑红相间的外袍除去,露出了内里本来就穿着的一身缟素,清朗的声音响起:“儿臣身为东宫太子,为兄长 服丧期本就是天经地义。” 接着在大太监的呆愣之下,不仅接下了旨,接过了牌位,并且只着鞋袜踩到了雪地上,又说:“儿臣对父皇和兄长的崇敬之心,望能上表苍天。” 新任储君就这样,黑发素衣,一步一步的走过了那条长街,发间落了雪,整个人混在雪中,好似神仙下凡。众人都惊讶的说出不话来,目光随着他的身形移动。 自此,百姓记住了这位太子。 林大人也是,还说过,殿下心性并非常人能及。 当年的事情一晃而过,时过境迁,两年之前,林大人又见过太子殿下一面,当时的太子还同赫连岐走得近,整个人神采飞扬,一席红色衣袍,同赫连岐携手迈出大殿,已然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殿下了,甚至还看出他的为难,出言相助。 朝臣见是他,人前背后也是给足了面子,不再同他为难。私下时,他也偶然路过,听到过,殿下同赫连岐,高谈阔论过自己的政治理想。就隔着一扇门,林大人听见里面的桌椅移动声,他猜测,可能是殿下起身时没站稳,随即就是两人的说话声。当时的赫连岐也不似如今疯癫,半是无奈半是青涩的说着,“你喝醉了。” 往昔的记忆还历历在目,林大人以至于不敢相信再见时,这个奢靡享乐的人会是楚文州。 楚文州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两人匆匆分别之后,楚文州的心思就被另一件事情填满了。 章霖之死,虽然当时闹得轰轰烈烈,但高相国几乎豪发无伤,不过去大理寺住了几日。该有的公道迟迟讨不回来。 高相国不是罪魁祸首,皇帝才是,但他到底想要包庇谁? 楚文州一直想不通,有什么人能够杀了人,还能让皇帝一心替他掩饰,甚至不惜拿大臣的亲眷来当替死鬼。 想来想去,人拢共就这么些,哪个看起来不像是有嫌疑的人。 他用手在茶杯里沾了点儿水,在桌子上划了一道,指尖微微发白。 一股寒气突然吹来,他扭头,原来是窗外又开始下雨了,他探出头,赶走了暗卫,关上了窗,一丝冷气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打了个寒颤。 这雨真的会停吗? 隔日,白盛突然登门拜访,楚文州把人放进来,才知道原来是他们几个官员一起组的局,请楚文州做个见证。 等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局,就是找了一帮伶人唱曲儿。 几人围至楚文州左右,楚文州硬挤出一丝笑容,“还真是好兴致啊你们。” 白盛听出他语气不对,上前给他斟了一杯酒,低声解释道:“这不是我们搞得,是当地的几个族长,有几个……殿下要见一见吗?” 楚文州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下首几个沾亲带故的官员出言相劝,楚文州挑眉了挑眉,顺手拿起酒喝了一口,随意道:“不着急。” 白盛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忙朝几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别提这件事。 楚文州刻意装出一副对乐妓很感兴趣的样子,实则不过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对他们置之不理。时间一长,酒喝了一杯又一杯,白盛见楚文州迟迟没有这个意思。几人眼下都有些着急。 就在这时,白盛顺着楚文州的目光看去,看他一直在看乐妓们跳舞,心上一计。 楚文州不知怎的,越喝越热,等他察觉不对劲,找了个借口换衣服的时候,拉开灯,赫然有个女子抱着琵琶出现在房间里。 吓得楚文州后退两步,心里痛骂了白盛一通,转身去开门,身后的女子见他这般,娉娉婷婷的走过来。楚文州身上开始一阵一阵的发汗,手使不上力气,门死活打不开。于是他只得倚着门,冷声道:“想活命就离孤远一点!” 女子被吓了一下,见楚文州脸色通红,发丝凌乱,知道机会来之不易,又大着胆子靠近,“殿下看看奴家——” 等靠的近了,仿佛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脂粉味,不难闻,只是……楚文州更喜欢冷淡一点儿的味道。 像是……一些檀香。 霎的一想到,一股热气直冲头顶,楚文州只觉意识模糊,晃了一下,女子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屋内的灯灭了。 一股熟悉的味道出现,一下子就对了。楚文州紧绷的身体陡然卸了力,喃喃道:“阿岐。” 第62章 病弱凤凰男23 赫连岐看着双手死拽着自己袖子的,胳膊还搂着自己腰的人,心情复杂。 按道理讲,他不应该出现的。 楚文州好久没见赫连岐,什么礼仪,什么体面,通通都抛至脑后,只顾着长手长脚的把人捆住。 是他喜欢的味道,就连对方身上的温度也是他喜欢的。 窗外月光照进屋内狭小的空间里,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楚文州脸色发红,额头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整个人被蒸透了一样,眼神飘忽不定,手脚却诚实的很。 赫连岐一边架着他,一边把某人的手从自己的腰间扯下来,奈何某人的手跟个钳子一样,力气大的很。 赫连岐早些日子已经恢复了正常,对待楚文州的方式较为心平气和,毕竟是曾经真心实意做过兄弟的人,终归是狠不下心来。 楚文州跟个大型秤砣一样,两人拉拉扯扯间,好容易把人给拖到了床上,衣袍乱七八糟的散了开来。 赫连岐一想到刚才看到的画面就一股郁气,暖黄色的烛光把门前的两人笼罩在一起,刚才那个女子蹲在地上,伸出一双细长的手,抿着唇,去解对面人事不省人的衣服。 现下这种状况,定是刚才的原因。赫连岐紧皱着眉,面不改色的闪开对方的触碰,去给他系身上的衣袍。 楚文州迟迟寻不到刚才的那股清凉的源头,一时心急,径直直起了上半身,本来松松垮垮的衣服掉下半截,堆在腰间。 赫连岐忙扭过头,眼神闪躲,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一把抓住了,赫连岐慌乱的抽回手,没成想拉过来一截光洁的胳膊,赫连岐忍无可忍的直接闭上了眼。 “楚衡!你老实在这儿待着,我去给你找解药。” 赫连岐刚一起身,就被拉着向后倒,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已经倒在了榻上,他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忽的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楚衡摘下发冠,长发连同束带轻轻扫过他的脸,痒痒的。赫连岐用手轻轻扫开,却不知怎的,发丝又缠到了他的指间。眼前人一双桃花眼欲睁不睁,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楚文州并非全然意识不清,他努力睁眼,想要将人看个仔细。赫连岐是极其俊美的长相,发冠上的嵌的金丝闪着流光,眉峰处有个相当不明显的细小的疤痕,此刻他微微拧着眉,抿着唇,侧着头,逃避他的视线。 他不满意的想要上手,对方却挣扎着想要起身,楚文州只得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过了会儿,又轻轻的松开手,倒了下去。 赫连岐无奈的躺回去,任由对方趴在自己的胸口,黑暗中,赫连岐感受着重物压在自己的胸口,胸腔里发出有力震动声传入耳朵。半晌,就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抓住,带着放到了对方的脸上。 掌心一片柔软,楚衡就那样歪着头,用脸蹭了蹭他的手,笑得十分无辜,赫连岐瞪大眼,看他时,又看出几分得逞的狡黠来,再一眨眼,就成了全然的无辜。 “楚衡,你我并没有亲近到这份上……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岐,阿岐,阿岐……” 楚文州喃喃着直起身,想要伸手摸他的脸,这一动作,衣衫摩擦之间,赫连岐不期然的看清了,在月光下,眼前人腰间的那一颗极细小的痣。 “我会说出去的,楚衡。我会杀了你的,楚衡。” 赫连岐起身,搂住往下出溜的某人,一字一句说着,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有什么好说的呢?他真的会杀了楚衡吗?谁说的准呢,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被另一个自己给控制住的时候,会忍不住把匕首刺进他的胸膛,谁说的准呢? 楚衡用自己给他织了一张网,逃不脱。在大漠的时候,血溅到脸上的时候,热血沸腾的时候,他不会想起楚衡,天地辽阔,何必拘泥于一些小情小爱。但是一回到王都,一见到这个人,他就被重新缠了回去。 所以,赫连岐伸手抚上他滚烫的脸,为他抹去额头上的汗,轻声道:“让我恨你吧楚衡。你死了,这一切就结束,好不好?” 站在树杈上的乌鸦被惊起,剧烈地扇动着翅膀,绕着窗盘旋。 屋内,寒光乍现,赫连岐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高高的举至半空,他自幼习武,知晓从哪里刺入,可以一刀毙命,楚文州神志不清,大概率没有力气反抗,况且楚文州死在这里,不会查到他的头上,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关键时刻,风从半开的窗棂飘进来,吹起挂着的轻柔悬帐,带了一阵热风,两人靠在一起的身影被遮住。床榻上的那人闭着眼,摸索着搂上了他的腰,整个脑袋埋进他的怀里,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话。 赫连岐握住刀柄的手隐隐发颤,他咬着牙想要握紧,反而抖得越来越厉害,手心出了一层粘腻的汗,同黏重的空气混在一起。 他僵硬着半身,放下了手,屏住呼吸,听清了那句,他说的是,“阿岐,对不起……我不该往你的书页上画小人,原谅我好不好……” 赫连岐愣住,一瞬间过往的一切涌入脑海, 时而是身着青衫的少年人手里举着他下堂课要用的书册,往前跑了一段,随即又转过身来,站在原地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笑,时而是,少年人撑着头,侧过来看他,被夫子喊起来,好容易坐下了,还不忘了抛给他一个笑脸。太乱了太乱了。 赫连岐冷着脸把刀收了回去,低声道:“楚衡,我不杀你,是因为我不想变成恶鬼。梁国需要一位太子,我不想成为罪人。” 挤进他怀里的人对一切一无所知,赫连岐突然怒从心起,推开他之后,又被重新贴了上来,如此几次,莫名的怒气渐渐消了,他知道楚衡被下了药,只是下药的人有所顾忌,所以剂量不大,赫连岐就打算一走了之。 走之前,又给他整了整衣服,挥了挥衣袖,不留下一片云彩。 刚才那个姑娘还躺在地上,赫连岐冷着脸把人给拖走,免得醒来之后说不清,做完这一切之后,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殿下?殿下你在里面吗?” 赫连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回头看了一眼老老实实躺在榻上的那人,迅速的翻窗离开了。 话说白盛自认为办了件美事,心里一直惦记着,把所有的人都给送走之后,忍不住过来听听动静,他把耳朵贴到门前,却是静悄悄的,深觉不妙的白盛赶紧推门,门却死活打不开。 一阵恐慌袭来,白盛咬了咬牙,一脚把门踹开了,内心祈祷着别出什么差错。屋内没有光源,只能借着月光看个大概。 锦帐摇曳,映出人的身影。 白盛试探着喊,“殿下,殿下?” 他一个没留意,差点儿被桌子绊倒,心里纳闷了一阵,抬起头,榻上的人坐着,身上披着个外衣,拉出长长的影子,他吓了一跳,“殿下!” 白盛看着,殿下除了衣袍略微散乱,发冠还束在头上,整个人透出一股子懒散,倒是看不出别的什么,难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盛想着,那人呢? 正对上殿下阴恻恻的目光,白盛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只听得衣物摩擦,殿下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白大人,孤的脾气并没有这么好。” “下臣知错,臣只是一时担心殿下安危,一时失了方寸。” 楚文州不咸不淡的发出一声疑问的音节,“白大人,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吗?” 白盛顺着楚文州指的方向看过去,在地上直愣愣的躺着的那个,不是刚才的舞女又是谁? 顿觉头皮一阵发麻,白盛硬装出一副自然的语气,“是臣没有看好她,惊扰了殿下,望殿下恕罪。” “无妨。” 白盛惴惴不安良久,楚文州却道:“劳白大人费心了。”话说着说着,语调微微上扬。 这话是什么意思?白盛心里百转千回,不敢贸然应承下,只咬定了是自己的失职。 楚文州饶有趣味的打量他一番,怪道:“白大人,孤夸你还来不及呢,快快起身吧。” 白盛半信半疑的从地上起来,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白大人今日宴席上说的事情,还要有劳白大人从中牵线。” 这是答应的意思?这片刻功夫,白盛的心情起起伏伏,眼下事情峰回路转,算是初步的达成共识,不由得喜上眉梢,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一丝的异样。 楚文州眼角微微扬起,事情解决了就开始赶人,“白大人也累了,早点儿休息。” 白盛识趣地告退,离开之前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楚文州止住笑,垂下眼,神色划过一丝茫然的空寂。 身体里翻涌着的情绪快要决堤,表现在身体上,就是他猛地吐出一口血,连带着五脏六腑牵扯着开始疼。 他等不了太久的。 后半夜时,空气突然闷热了起来,楚文州睡不着,合衣打开了窗,窗外风声呼啸。 紫色的云慢慢的从远处向这边堆积,铺天盖地的压下来。 雨来了。 第63章 病弱凤凰男24 雨打在屋顶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阴暗的屋子里只燃着根蜡烛。 伏案读书的二十多岁书生伴着雨声读了会儿书,蜡烛的光忽闪忽闪,书页忽明忽暗,他眨了眨眼,试图将字看仔细,勉强了半天,双眼干涩无比,索性起身举着烛台,行至窗前。 这时正巧一老妇人佝偻着身子探进门来,书生险些被吓到,一道闪电划过,书生缓了一会儿,才重新对着妇人说:“娘——怎么还不睡?” “雨越来越大了。”老妇人干瘪无比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书生听着耳边响起的雷声,也没忍住瑟缩了一下,“是啊,咱家的屋子又要漏雨了。” “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老妇人把整个身子塞进来,喃喃着。 书生宽慰她:“娘,这雨下不了多久就会停的。而且水患已经过去了,不会有事的。” 三年前,大水冲毁了他们家的屋子,成了他娘心里的一根刺。 “等我考上,我们就搬走好吗?” 书生举着蜡烛把老妇人领到桌前,那本书册还倒扣在桌子上。老妇人不说话,只是抓着书生的手。 雨势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书生往漏雨的地方放了几个桶,瞅了半宿,等到天色渐渐亮起来的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从家里找了块不用的木板子顶在头上,踏着雨水,出了门。 林府, “夜深了,该安寝了。”林夫人手里拿了件衣服给挑灯看着图纸的林大人披上,林大人含糊地应了一声,动作未改分毫。 “还是因为那件事烦扰?”林夫人见劝不动,垂下头,就着光也看了起来,“阿胜发生这种事情,只能说是时也命也,命中有此劫,夫君切莫过于执着于这件事。” 林大人知晓她其实心里难受,腾出一只手拉住贤妻,语气坚决,“娴儿,这不止是为了我们家阿胜,还关系着许多无辜的人,殿下叫我拿出证据,那我就找给他看。” “大人,”林夫人颇受感动,“既然夫君不睡,那我同你一起找。” 林夫人未出阁前也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女,林大人笑着应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林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到了他的对面,两人相视而笑,随即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了。 不知从何时起,天突然变了,起初是一声声呜咽声,渐渐的风声越来越大,呼啸声把未关紧的窗子一下子吹开了,发出“砰”的一声,林夫人皱了皱眉,起身去关窗,寒风夹杂着冷意吹了她一脸,远处的天空泛着一些淡紫色,透出些不详的气息。 等关好窗,回身时,林大人也站了起来,林夫人本意是不想打搅他,却见林大人也是一脸愁容,“夫人,我总觉得不踏实,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林夫人也有类似的想法,于是点了点头,猜测到,“许是前些日子的水患,让我们遇上雨天就不自觉的惊惧。” “可能吧。但是……” “相公,水患已经过去了,你做了这么多,上天会看到的。且有太子殿下在,不会出问题的。” “是。” 雨噼里啪啦的打在屋顶上,窗上,地上,落在江上,河里,水位在缓慢的升高,慢慢逼近新修的水利。 屋内的两人互相劝慰着,勉强咽下心里那点儿不安。 半夜,雨越下越大,有人在此时叩响了林府的门,“吵什么吵什么?!”小厮不耐烦的拉开大门,见是名穿着粗布麻衣的穷书生,更是不屑,“你不想活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穷书生怀里抱着长长的书卷,身上都被淋湿了,“这位兄弟行行好,帮我求见一下林大人,我草民有要事要禀告,事态紧急,还请小兄弟行个方便!” “我们林府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你莫不是考不上功名,得了失心疯了吧?” 穷书生心里着急,万般恳求,小厮就是不放他进去,书生一着急,就直接上手拉住了他的袖子,“这件事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求你了小兄弟,就禀告一下吧!” 见书生纠缠不休,且狼狈不堪,小厮内心开始动摇,“可是……眼下这个时间,我们家大人都睡了,我贸然去叫,少不了挨一番责罚。” 书生看他动摇,马上接上话头,“不会让小兄弟平白无故受冤的,有什么事只管推到我身上,再者若是此事成了,说不准大人还会重重嘉奖您呢!” 听了此番话,小厮已然产生了动摇,他拉开半扇门,侧开身,“那个,你先进来避避雨,我去说一声。” “多谢多谢!”书生嗓子哑了半截,面上的喜色却是遮也遮不住。 他一介草民,素闻林大人声名在外,为了自己,为了母亲,他紧紧地搂住自己怀中的图纸,有了这个,定会让大人对他刮目相看。 谁料,此时意外出现了,小厮刚迈出几步,就被出现的另一人给拦住了,“你干什么去?” 小厮回头看他一眼,道:“管家,刚才……” 他粗略的对管家阐述了一番,书生低着头,站在原地接受着打量,管家听完之后嗤笑一声,“你怎么回事,还要将这种骗子给放进来。” “管家……” “管家,在下所言非虚,这里面是草民的一些见解,只要按照这个图纸,可保江州从此不再受水患侵扰。” 书生说,提起自己的作品时,一双眼在夜里闪光。 管家不信,又把他嘲笑了一番,“区区一介书生,我家大人可是朝廷亲派的人才,难不成他亲自督办的工程还不上你?” “管家,我并非此意!” 大门在他面前被狠狠的关上,书生被推倒在地上,正砸在地上的水坑里,他狼狈的趴在地上,把自己的东西捡起来,都沾上了水,他那袖子去擦,却越擦越湿。努力了半天,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还是继续科举,总会考上的。 他刚从地上爬起来,远处就传来阵阵马蹄声,他回头,灯笼的光将他整个人都照亮了,他瞪大双眼,从未见过如此大的仪仗。 他愣在原地,被远远跑过来的侍从拉着跪下,“你这人,愣在这干什么,见到太子殿下也不下跪!” 太子殿下…… 仪仗在他面前驶过,雨声伴着车辙声,马车的车帘被风吹起,掀起一角,露出里面人的一些面目,只是一点儿,就足以惊得他当场呆住,迟迟没有低下头。 他跪在一侧,用衣服遮住怀里的图纸,雨铺天盖地的倾斜而下,冻得遍体生寒。 不知过了多久,雨突然不再落在自己身上了,他抬起头,是刚才的那个侍从,举着伞遮住了雨。 “殿下说要见你。” “什么?” 他难以置信的从地上起来,那随从却不愿多言,“随我来。” 于是他被领着进了林府,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书生左顾右盼,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你且稍等,殿下在同林大人议事。” 随即,几个侍从出现,领着他换了身衣服,干净清爽的衣物穿在身上,书生还是没回过神来,他瞥见自己搁置在一侧的书卷,被拿走之后又换了回来。已然被人仔细擦过了。 像做梦一般,这是为什么? 狂风大作,江上的水翻涌着,酝酿着一场风暴。 楚文州突然造访,打了林府上上下下一个措手不及。 林大人坐在下首,坐立不安,“殿下……” “林大人,现在找人去告诉各家各户,躲到高处去,避灾。” 听清最后两个字,林大人不由的浑身一颤,“殿下此话是什么意思?质疑下臣吗?!” 楚文州没说话,只是吩咐下人把刚才拿来的图纸递给他,“林大人先别着急,仔细看看这个。” 林大人不以为然,却还是打开看了一看,越看越心惊,“殿下!这是哪里来的?” “这这这……” “快去吧。”楚文州见他神色恍然大悟,就知道他算是明白过来了其中关窍。 “是。”林大人心中的那点儿不安在此刻终于找到了源头,原来原来……是朝廷一开始的图纸就出了问题,这这样的水利,面对水患,存在不小的风险,倒还是这份粗略的图纸启发了他,要不然他恐怕眼下还意识不到问题出现在哪里。 眼下也顾不得追问,就赶紧去按照楚文州的吩咐去做了,若是真是出了问题,那这场雨很有可能会跟上次一样,发生同样的悲剧,江州不能再有第二次水患了。 楚文州等他走了,把那图纸重新卷起来,吩咐身边人把这个重新送回去。 林府已然陷入了一片无声的嘈杂之中,太子殿下突然造访,自家老爷带着人,衣服没穿好就蹿了出去,殿下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不知道去做什么,林府上下都被这一股无言的恐惧给笼罩在内。 书生也被一起给带走了,尚处于一种蒙圈的状态之中。 林大人一到衙门,就把所有人都召集了来,开始分工,起先几位同在衙门任职的官员压根就没把林大人的话放在心上,大半夜下着雨就把人薅起来,心里难免有怨言。 “我说林大人呢,我们几位都上了年纪,经不起这种折腾,不是不一定有事嘛!” 林大人在那边领着人都快出发了,听见这句,当即就火了,“你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少说这种屁话!万一出了事情怎么办!” “林大人气性怎么这么大,”那位老臣嘟囔着,有些下不来台。 白盛见状挤上前,把人给拉开了,“林大人别生气,我们这就去忙正事,只是……这平白无故的,万一百姓们不相信怎么办?毕竟这水利是刚修的,且江州的雨季已经过了,这场雨……还不一定能下多大呢。” 林大人听此怒气也渐渐平息下来,仔细想了想不是没有道理,这天,这雨,已经出现了渐息的态势,说不准马上就要停了。 “白大人,我们赌不起这一点点的可能性。” 林大人叹了口气,“就算是无用功,做了,最起码问心无愧。” “可是林大人,你这样未尝不是在折腾百姓呢,到时候搞得人心惶惶,不再信任朝廷,到时候该怎么交代?” 林大人这一犹豫,就听见一身嘈杂声,他顿了顿,问白盛:“怎么回事?” 白盛面露难色,迟迟不语。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议事堂内响起,“还请大人三思!” 第64章 病弱凤凰男25 在场的人人齐齐看过去,一位年纪极大的老者拄着跟拐杖,周边几位年纪也都不小的老人站在一起,被簇拥着走过来。 林大人眉头一皱,侧耳吩咐,让他们快去。 “大人,能不能看在老朽们这几位的面子上,不要再搞这些有的没的了!” 上了岁数的老太爷把拐杖往地上戳了戳,身边人赶紧搀扶住他。 林大人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这也并非我的本意,只是情况紧急,才出此下策。” 老太爷才不听这种话,只说:“大人,我家的几个小辈都在朝廷任职多年,几个孙儿虽说没有功名加身,却也是为了治水送了性命,难不成,你还想把我们家的人都赶走?” 林大人拧着眉,“这跟赶走有什么关系,老太爷,讲点儿道理,您要是再一直拦着,到时候枉送姓名的可……” 白盛伸手按住他的胳膊,拦下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老太爷被气得吹胡子瞪眼,见白盛在场,一下子就打起精神,集中火力朝着白盛去了。 林大人本想就此抽身,赶紧离开是非之地,却听见白盛言语含含糊糊,应付过来应付过去,老太爷气焰愈发嚣张。 要说这老爷子还真不是一般人,几个儿子都在朝任官,就算如今早退了,桃李也是有无数。更别提这家族世代兴旺,眼下式微也是由于拼死护驾。实在是,不是一般的家族,也不是一般的难缠。 他此番让百姓撤离,算是惹到了这老爷子。他们家大业大,这一疏散,家仆趁乱跑了,怕是再难找回来了。所以死活不松口。 林大人颇感无力,心里又着急,看白盛从中搅和,更觉气从心起。 气氛焦灼之际,议事堂门大开,雨席卷着清气袭来,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林大人的肩上,林大人扭头,在全场寂静中,看到原是太子殿下来了。殿下扫视周围跪了一地的人,唯独老太爷还在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沉声对林大人说:“不用跪,速去主持大局。百姓们都在等你。” 林大人心里一下子安定了下来,“是,殿下。” 老太爷一下子就不满了,张了张嘴,“殿下!” 林大人听见这句,犹豫着转身,楚文州冲他点了点头,林大人心里明白,转身离去,带走了大半的人。 楚文州这才腾出空来,行至近前,半垂下头,笑着问候道:“原是李老先生,早年间有一面之缘,没成想如今在这儿见了,可还记得孤?” 李老见到这张脸,隐隐有印象,他隐退多年,早就不关心朝政了,对眼下的太子了解不多,一时竟有些不敢置信。 还是他的儿子在耳边轻声提醒他,说眼下的太子就是当年的楚衡。 楚衡?! 楚文州知道他是想起来了,故意后退几步,“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要愣在这里了,来人,送老太爷回去。” 楚文州转身就走,留下老太爷惊出一身冷汗。 当年,楚衡尚还年幼之际,不小心撞到了他身上,他还没发怒,楚衡就吓哭了,他当即抛下了一句“竖子软弱,难成大器”之后飘然离去。如今再见,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当年的软弱之人,竟也能养出几分逼人气势。 怕是不能善了了。 “老太爷,请吧。” “父亲。” 老太爷知道这事情眼下是拦不住了,只好另寻他法,“我们走。” 雨势似有渐弱之势,看来他这个太子殿下,当的也不怎么样…… 老太爷的拐杖磕磕嗒嗒的戳在青石板上,想他在江州苦心经营多年,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威胁到的,真真是竖子无礼。 林大人见水势上涌,似有决堤之兆,跟随他一起过去的人,见此状况都慌乱无比。林大人理智尚存,“你们先去疏散百姓,这里有我。” “林大人,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先撤离吧!” 百姓四散逃亡,携家带口,官府的官兵和一些自发的年轻人聚集在岸边往江里扔着沙袋,沙袋砸进翻涌的江里,很快就被滚滚的水流冲的不见踪迹。 人在大自然面前,渺小的像是蝼蚁,怎的能相抗衡,不如就此躲开,先前的工程怎么也能撑一会儿。 林大人内心动摇,在天灾面前,人会害怕,会逃避,每一个细微的决定都至关重要。 “你们先走吧!我不能离开这里,我要同百姓们一起!” “林大人!害,保重!” 生死面前,那些平日里被刻意掩饰的本心便暴露无疑。 “殿下三思!” 林大人听见声音回过身来,太子殿下轻推开身边人的阻拦而来,衣袂飘扬,仿若当年孤身如宫。 楚文州那边刚忍无可忍地推开一个,另一位就挡在了前面,“殿下乃千金之躯,太危险了,还是先撤离吧,殿下!” 楚文州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执意要走,“殿下!陛下知道了,会把属下碎尸万段的!” 林大人走了过来,看见此景,心生感慨,楚文州本以为他能帮上什么忙,“林大人,” “殿下还是走吧,太危险了。” 林大人却说。“这里有臣在就够了。” 楚文州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林大人,你疯了?” 楚文州指着不远处的那些人,各个光着上半身,奋力投着石块,脸上憋得通红,“孤在这里,与他们同在,林大人不也一样吗?” “殿下身上背着的不止有江州百姓,是万民,” 水声轰的一声击溃岸边一块礁石,林大人还有身边的侍卫马上把楚文州保护了起来,“还请殿下想明白。” 楚文州见说不通,叹了口气,“你们先过去帮忙。” 下属几个犹犹豫豫地看着林大人,犹犹豫豫地离开了。 “先说正事儿,那些人呢?” “哪些人?” “江州的官员可不止你们几人。”楚文州眼神扫过在场的几人,不咸不淡的开口。 “走了。” “走了?” “身为当地的父母官,就这样抛下百姓离开了?简直是弃责任与律法不顾。” 楚文州冷笑两声,在场自愿留下来的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可是林大人,孤要是也走了,同那些临阵逃脱的人又何异?” 林大人不知道作何回答,只道:“殿下的命,总是金贵些。” 楚文州同他讲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气出血。 “总之,先别管我了,先去那边盯着点儿。” 雨还不停,又越下越大了。四周的山势有隐隐震动之意。 楚文州心中一阵寒意,拉过即将要走的林大人,“若是今夜控制不住,马上吩咐人撤走!听见了吗!” 林大人只是点了点头。 “殿下放心,不会有事的。” 林大人再怎么说,对自己还是有些信心在身上的。 临走前,又说:“殿下,走吧。” 楚文州随意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赫连岐率领众人赶来的路上就听说了太子殿下弃他们于不顾,沉溺于温柔乡云云。 心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简直是笑话。 他这边刚来,还没来得及追问消息是谁散播出来的,此时传这种话,其心可诛。 那边,罪魁祸首就径直送上了门。 赫连岐翻身下马威,看着大包小包准备撤退的队伍,精准的定位到了人群中的一位老人身上。 那老人一见他,忙颤颤巍巍地冲上前,赫连岐认得他。 “李老太爷,怎么现在还在这里?” 按理讲,如今城都空了大半,这老家伙不应该早就跑了吗? “侯爷,老朽上了年纪,不如太子等人年轻力壮的,跑得快。” 赫连岐虽是武将,却也不是个傻的,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权当听不出来,“那真好,殿下无忧,陛下自然也放心了。” 刚从小辈嘴里听说两人不和的李老头,听见这番话,失望了一番。 一中年男子,从人群中站出来,莫名喊道:“他身为一国太子,如此贪生怕死,可当表率?” 声音很大,一行人看过去,倒是引起了众人的埋怨,本来就嘈杂的队伍彻底乱了起来。 赫连岐身边的副官出面,大喝一声,“你说这话,可有什么证据,空口无凭,如此诋毁太子殿下,该当何罪!” 人群安静了两秒钟,随即又爆发出一阵质疑。 赫连岐只能亲自出面,”诸位且安静下来,如今要紧的是迅速撤离,不要耽误时间了。至于太子殿下,若是太子仍坚守在此,本侯会按律斩了胡说之人,若是太子真的弃城逃跑,本侯定会如实禀明圣上,请诸位放心!” 赫连岐威名在外,一向有诸多支持者,有他在,民怨算是被压了下去。 “此地不能久留,李三,留下几位护送百姓离开。” 赫连岐翻身上马,冷声下令。 李三抱拳,“是。” 雨已经渐渐停了下来,等赫连岐的队伍赶到时,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眼下水势是控制住了,赫连岐的人来了,他们也好就地歇息了一会儿。 天色渐明,远方的天已经开始泛起了白,赫连岐骑在马上,打眼一瞧,竟然真的没看到楚文州的身影。 赫连岐一到,马上就得到了林大人的热烈欢迎,“久仰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赫连岐很平淡地“嗯”了一声,眼神似有若无的飘到岸边。 林大人忙道:”经过一晚上,眼下已然没有大问题了。” 水面平静下来,缓缓的流淌着,剩下的人在做着剩下的收尾工作。 赫连岐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身,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怎么?在找我吗?” 有人突然出现,挤进了两人中间,赫连岐这才一回头,一个泥手印就这么扣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刚要发怒,就见楚文州一身粗布麻衣,裤子卷起来,脸上和身上都是水和泥,头发乱的像草,还咧着嘴,冲着他笑。 比他反应更大的是林大人,林大人尖叫一声,冲到楚文州面前,“殿下!!!!” 楚文州一边被林大人扒拉着转圈,一边无奈地冲着赫连岐笑,“这不,出此下策。” 他们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嘈杂的人声就淹没了两人。 众人欢呼着,庆祝着胜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楚文州被簇拥其中,他们眼下都知道了,原来殿下与他们同在。 楚文州隔着人群遥遥地看了赫连岐一眼,挣脱了人群,把他们都赶了回去,林大人笑着把人都领走了。 众人的嬉笑声越来越小,江上吹起一阵清风,带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两人相顾无言。 等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文州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泥,却反倒被袖子上的糊成了一团。 赫连岐心念一动,刚要说话,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响动,山伴随着地崩山摧之势开始了剧烈的晃动。 楚文州几乎在瞬间,拉起赫连岐的手就开始跑。 山上的泥浆酝酿了一整夜,在此时倾斜而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没了,两人只是跑。 楚文州身体状况不佳,又干了一晚上的活,猝不及防地吐出一口血,身后的泥浆已到了脚下。 楚文州体力不支,爬不上去。开始还在硬撑着不叫赫连岐发现,后来,几乎使不上什么力气。 面对近在咫尺的高地,只觉精疲力尽。 赫连岐全然不知,刚踏上高地,心里一喜,回头拉他,却被用力一推。 人消失了。 “楚衡……?” 赫连岐看着自己空荡的手心,怔愣出声。 第65章 病弱凤凰男26 赫连岐跌坐在原地,望着下面凭空出现的三角状的塌陷,巨大的石块夹杂着泥沙,露出根系的树木,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墓。 不可能,这太突然了。 楚衡这种人,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的。 赫连岐只茫然了一瞬,就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彼时用了作弊器的楚文州正被系统的防护罩裹在里面, 【宿主,能不能别再作死了,当我求你了。】 【你说,统子,他要是不小心也掉下来了,我该怎么办?】 系统冷笑一声, 【他不会的,就算你死了,他都不可能死,知道了吗?】 【那我就放心了,你说,我这么突然的就消失了,他会不会觉得我死了,万一伤心过度怎么办?不行,统子,快把我弄出去。】 【呵呵呵,少费点儿力气吧,要不是你不老老实实的做任务,我至于沦落到用这种道具吗!还有,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什么时候有人能来救你吧。】系统话里话外对此怨念颇深。 楚文州身边被撑起一块小小的空间,动也动不了,只能蜷起身子来勉强呼吸。 【我这是被埋在里面了,他万一找不到我怎么办?】 楚文州不免担忧起这个时代落后的生产力,要是指望人工把他刨出去,估计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闭嘴吧你。老老实实待着等人来救你吧。】系统看着自己急速下降的能量条,对楚文州就差破口大骂了。 上个世界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点能量,马上都要被挥霍一空了。 楚文州都神志不清了还不忘记吐槽,【我迟早要投诉你们游戏,当初说好的让我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凤凰男的,谁家凤凰男混成这个惨样子……我的软饭——】 系统被他吵得受不了,切断了两人脑电波的联系,【想投诉,等任务结束之后再说吧!】 没了人可以说话,嘴里发干,楚文州索性也不说了,就维持着不怎么样的姿势,静静地发呆。 赫连岐会找人来救他吗?不确定。 毕竟想来想去,赫连岐实在是没什么理由救他。 以赫连岐的脾气,估计会脚踩他的葬身之地,仰天长笑,以示庆祝。 可是……真要是这样,楚文州又不想相信。显然还是报了点儿微弱的希望。 刚才赫连岐一直看着他,是想说什么呢? 等他出去可得好好的问一下。 楚文州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儿,就开始尝试着扒拉东西搞自救,毕竟就算赫连岐出去找人也需要时间。 他总不能真的干等死,系统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已然丢下了他,不知去向。 等他出去的,等这个小世界结束,他一定,他一定…… 过了不知道多久,楚文州听见上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他屏住呼吸,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伸着头,试探性的喊了一句:“我在这!” 没有人回应,但是动静显然更大了。 楚文州心里一喜,忙加快了自己刨土的动作,期间发现一根夹杂在泥土山石中的草,侧开头,猛地一拔,头顶上的石块就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楚文州猛地一闪,还是不小心被砸到了头,头顶痒痒的,他用手背一抹,一阵濡湿。 可能是从上面滴下来的水,他这么想着。 刚才那一下,说不定从上面看很明显,他马上就会被发现了。 于是他又喊了一声:“有人吗?我在这!” 周围黑漆漆的,湿润的石壁贴在身上,一阵阵的发冷,他大气不敢出,动静却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楚文州心猛地一沉,在心里默念:可能是发现了他,去叫人了。 听着听着,楚文州竟然真的听出有无数人在自己耳边响起的嘈杂的声音。 等他睁开眼,周围的环境还是如此,他小心翼翼的蹬了蹬腿,没成想直接一头扑倒,磕在了石头上,麻意顺着头皮蔓延。 好久了,还是没有人发现他。 自从他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磕在石头上之后,他的额头就开始冒血,伴随着一阵阵的细密的刺痛感。 于是他这才开始留意全身,发现从前被自己可以忽略了的,习惯了的,都开始了统一抗议。 一种微微的绝望从心里涌出来。 他不是不怕疼,不怕死,真的,其实他连黑都很怕。 他咬着牙扯下一截衣服把自己的额头连带着双眼一起裹了起来,眼不见为净。 在黑暗中,感官被放大,他似乎能听到爬虫的足爬上爬下的声响,能听到蛇光滑的身躯,擦过石壁,杂草的嗦嗦声。 楚文州手撑着头上松动的石块,额头上泛起一层冷汗,粘腻潮湿的空气,让他觉得自己呼出的空气好像都在泛着热气。 他被困初期,认为死了也无所谓,反正都死了这么多次了。被困的时间越久,反而越来越不想死,总有隐隐的希望获救,想见到阳光,天空,树木,想见到赫连岐。 世界是假的,是虚幻的,只有赫连岐是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唯一的联系。 赫连岐的悲惨,被辜负的所有的所有,都是原主造成的。可是现在那个人换成了他,赫连岐该怎么办?他的仇恨该去找谁索要? 所以啊……求求你先别死,你活着,最起码他还有得可恨。 命运总是太残忍,像是在戏弄人。 楚文州的胳膊酸了,卸了力,于是换了胳膊,不换不知道,他那左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臼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催的。 楚文州暗骂了两声,从天骂到地,从上骂到下,从游戏的开发者骂到游戏本身。 时间随着从石缝里顺下来的水滴滴答答的流走。 楚文州的上下两个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快要睁不开。 就在马上嗝屁之前,一缕光透了进来。 他缓慢的眨了眨眼,伸出手,那缕光打在手心,是幻觉吗? 他又眨了眨眼,耳边剧烈轰鸣,能勉强听清人声。 获救了? 他这么想着,猛地一下失去了意识。 错过了赫连岐的惨状,虽说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但还是有些遗憾。 楚文州养病养了半月,才能勉强下地。 自从他醒来之后,身边一直人来人往,唯独不见他想见的那个人。 又是赫连岐救了他,他这段日子里从别人的嘴里想方设法套出来的。 据说赫连岐本人也受了伤,相当惨烈,太医见到他们两个这副样子,尖叫出声。 楚文州好容易能下地了,寻了个借口,就要出来走走。 这一走,就撞上了赫连岐。 赫连岐看见他,还多多少少有些惊讶。 楚文州把身边围着的下人都支走,这才慢慢地走上前。 “赫连……” “殿下!”赫连岐后退两步,“蛮族进犯,臣已领了旨,不日就出发。” 楚文州的笑僵在脸上,半空的手迟迟忘了收回来。 “为什么?侯爷此番,是故意要离孤远远的吗?” 虽说不妥,但楚文州还是这么问了。 “殿下言重了。” “赫连岐,” 楚文州喊了他一声,环视四周,拉起了他的手,低头一看,是触目惊心的伤口,摸在手里,心都开始发酸。 冷下来的心肠一下子又软了回去,“阿岐,为什么?为什么不直说,直说不想同我做生死仇敌,说你放不下我,说你想和我一起。” 赫连岐抿着嘴,“殿下莫不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失了智了。” 楚文州被他突如其来的讽刺刺了一下,赫连岐想收回手,却发现还是被死死地攥着。 “你救了我几次,也杀了我几次,就当扯平了,从今以后,我们都不再提了好吗?” 楚文州轻声道。 “阿岐,我是失了智了,发了疯了,让我永远陪着你好不好?” 楚文州的睫毛划过他的手心,嘴角露出一种相当诡异的满足的笑容,语气温柔的似情人般的呢喃。 楚文州伤还没好,额头还缠着一圈白色的绷带,唇色淡到近乎惨败,指尖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赫连岐真心实意的夸赞了一句,“殿下,你比我疯多了……” 楚文州不可置否,对于他这种木头一样的人,决定保持乐观。 “评价很高。笑纳了。” 楚文州摩挲着他的手,笑道。 “赫连将军,战场上刀剑无眼……” 赫连岐做好了准备,洗耳恭听他的攻击,楚文州却叹了口气,说着,“平安归来。” 不求凯旋,但求平安。 赫连岐回握住他的手,半月前的伤口还在作痛,“殿下也是一样。” 等人走了,赫连岐才低声笑起来,眼底挂着不正常的红血丝。 “他”说:看吧,你还是放不下。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很难说,这不是一个好建议。 楚文州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大氅,心中懊恼,自己刚才还是太失态了。 赫连岐心里怎么想的,他总是猜的明白的。大概又要远离他一段时日了。 赫连岐要去战场,那他就在王都坐镇,替他守好后方,总让他后顾无忧才是。 还有……还有一些事情,也得快些提上日程来了。 第66章 病弱凤凰男27 楚文州养病期间,林大人也来过几次,捶胸顿足,懊恼不已。楚文州倒是很看得开,每每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两人唠着唠着,话赶话说到一起,楚文州这才反应过来,林大人早就同高相国反目,心里的算盘刚打起来,就收到这么一个好消息,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笑意。 “对了,殿下,有个人一直想见见你。” 楚文州斜着头,眉眼间都挂着淡淡的笑意,闻言来了兴趣,“什么人还能让林大人亲自提起?” 林大人笑了两声,拍了拍手,叫侍女把人带进来,转头对楚文州说:“殿下怕不是忘了,此人,还是殿下先发现的。” 楚文州轻微地“哦”了一声,抬眼看向来人。 来人一身素衣布衫,往那一站,像根细长的竹子。举手投足之间,倒也颇有几分书生意气。 楚文州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此人,奈何印象寥寥,于是看向林大人。林大人顿时心领神会,凑近道:“这就是那天晚上那个画出水利图的书生。” 这下想起来了,楚文州又细细打量一番,“倒是同那日变化不小。” 书生听见这话,一股莫名的羞愧,想起那日下着大雨,浑身被淋成落汤鸡的自己,实在是不体面。但隐隐又有些莫名的欣喜,刚才见殿下没认出他来的小失望一扫而空。 殿下懒洋洋地叫他抬起头来回话,书生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入目就是一张相当俊秀清雅的脸,一席黑衣,更是衬得他肤色白的晃眼,微微抬眼看人时,又散发着王室的威严与审视。 书生只看了一眼,就匆匆低下头,不肯再看。 耳边只听得一声轻笑,却不知哪里惹了这位发笑,更手足无措起来。 楚文州看他讷然一笑,实在是很难同后期的著名大奸臣视为一人,不由得发笑。 梁国灭国的功劳怎么说也有他一份功劳。事实上却是个实打实的隐忍负重派,苦心经营多年,只为了扶他心中的帝王上位,只不过对象不是楚衡。 楚文州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对方淋着雨蹲在林大人府前的这一幕很熟悉,略一思考,便想到了上一世,原主就经常听对方提起的,自己早年间受的苦,其中便有一条。 林大人倒是因此获罪,流放全族。思及此,他又看了身旁的林大人一眼,此时的林大人看这位的眼神,全是欣赏,这位心中对林大人的感激具体有多少倒是难说。 不过,既然出现了,又让他给遇上了,那可得好好的利用一下。眼下就有个现成的人可以用,“林大人,” 林大人“啊?”了一声,楚文州温声道:“孤觉得他不错,林大人觉得呢?” 林大人看了看那书生,诚实地点了点头,当下还没明白过来殿下的意思。 书生却是迅速知晓了楚文州的言下之意,抓紧表态,“草民原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林大人这下子懂了,这是要把人放在他手下,“这人就交给臣吧。” 楚文州点了点头。 书生知道此举算是隐秘地把他收为了客卿,但是,见人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涌上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失望。太子殿下亲力亲为,没什么架子,甚至为此受了伤,消息已经传遍了江州,百姓只道太子倒是罕见的仁慈。 跟在这样的人身边,才是他的志向。他要辅佐的是一代名君,只为青史留名。 林大人倒是挺开心,“那日下着雨,是本官府上的人不懂事了,你且安心在府上住下。” “那殿下呢?林大人。” 书生问了一句。 林大人看出他的心思,倒是也没隐瞒,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知道罢了,“江州事毕,陛下口谕,自然是不日就要回王都了。” “这样啊……” 话虽这么说,楚文州是不会这么平常就走掉的,临走之前,突然派监察院的人查起了账本,搜了几位官员的家,贪污犯禁的不在少数,顺带着威胁了一番李老太爷为首的几个盘桓已久的大族。 权力这种事情,总是一方强一方就弱。那几个大族本身就不清白,之前污蔑皇家的人在先,如今勾结官员在后,通通清算了,牢狱之灾总是免不了的。 趁着所有人都不敢来触他眉头之际,楚文州换了张脸,又回了趟盂县,见到了杜兰。 杜兰同山生已然结了伴,住在一起,倒是颇有几分新婚燕尔的感觉,看着十分刺眼。楚文州趁山生不注意,把杜兰拉到一边,千叮咛万嘱咐,要是山生再犯了什么错,只管去找他,他定要给这小子一个好看。 杜兰一巴掌把他拍开,叫他休要挑拨他们夫妻关系。气得楚文州够呛。事后,两人又嘻嘻哈哈地来给楚文州践行,楚文州气还没消,不想喝他们的酒。 山生倒是低三下气的好一顿求,这才勉强对付了两口。 楚文州还要赶着去赫连岐那里,话赶着说了两句,就匆匆告别。 两人并肩而立,目送他离开,临走之前,杜兰还是没忍住眼眶泛红,拉着他的手,喊了句“大哥。” 楚文州笑着应下,同两人挥手作别。 两人只当他是要随赫连岐一起走,此去荣华富贵,前途无量,纵万般不舍,也只好笑着祝福。 楚文州到的时候,赫连岐的队伍已经整装好了准备出发,他匆匆见了一面,赫连岐的脸色比前两日要好了许多,只是手伤仍未痊愈,想到他上了战场少不得拉弓射箭,心上总是止不住担忧。 赫连岐不知道看没看到他,骑着马已经走远了,李副官从他手里接过图纸,顺嘴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走。 “以后总有机会再见。” 李副官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药丸递给他,“这是我家侯爷叫我给你的,前些日子多有冒犯,先生不要记挂在心。” 楚文州接过来,想了想,也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盒,粉底蓝字,塞进李三手里,“这个劳烦你交给侯爷,是家里祖传的土方子,对于治手伤有奇效。” 李三一头雾水的看了看他,突然看着他的脸,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 楚文州收回目光,顺嘴问了句,“知道什么了?” 一看,李三正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沈兄,我们家侯爷心有所属,我劝你还是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吧。” “啊?” 楚文州愣了两秒,“你在想些什么?我没那个意思……” “哼,”李三一副看透了的表情,头上就差写上“别装了”三个大字,“虽说我们家侯爷,英明神武,是本国最年轻的将军,家世显赫,喜欢他实属人之常情,但我们家侯爷早早就芳心暗许,怕是要辜负你了。” 楚文州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他有喜欢的人?哪家姑娘?” “嗯……总之十分貌美。” 李三看着他的脸,心中衡量几分,到底是说出不谁上谁下。 “这样啊。” 李三一看他这表情,三分黯然,三分怅然所失,俨然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啧啧啧,我就说吧,你小子目的不纯。算了,看你这么伤心的份上,这个,我替你带到,但是我们家侯爷收不收就不一定了。” 楚文州心里就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他的心脏,他苦笑一声,他竟然从来没想过,赫连岐或许会有别的喜欢的人。 对方,或许甚至不是男子,或许,赫连岐本来就不喜欢男子,只是他先入为主。 怪不得,怪不得,赫连岐那日什么都不说。 他一直以为的心照不宣的默契,很大可能就只是他自己的独角戏? 你太自大了。 楚文州心道。 凭什么上个小世界,苏京墨爱他,他就觉得,这个世界,苏京墨仍然爱他。 以爱之名的绑架,未免太过无耻。 李三眼睁睁地看着沈雁失魂落魄的离开,心中涌上一股不忍。 如此这般,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只是,他说的也没错,侯爷心中早就盛不下任何多余的人了。 半个月之前,他得知消息,带着手下赶到的时候,赫连岐双目通红,身上、手上,都是纵横交错的血痕,汩汩的往外渗血,衣摆上都是泥混着血,暗色的团成一块一块,坐在巨大的塌陷前,满地都是石块,李三一看,塌陷中间有块下陷,看起来是新塌下去的,想也知道他干了什么。 吓得他当时脸色煞白,赶紧跑过去。 这才发现自家侯爷怀中的人,赫然是太子殿下,伤势同样很严重,一道血口子可怖的出现在额头上,两道血顺着往下流,侯爷拿着尚且干净的白帕子,力道很轻很细致地给他擦着脸。 “侯爷!”李三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病症发作了,急得大喊,“快来人!快来人!” 赫连岐拦住他,拦住聚过来的人,把已然失去意识的太子殿下缓慢地搂进怀里,紧紧的搂了一会儿, 李三心里一沉,太子…… 好在没真的发生什么意外,殿下还活着,自家侯爷看起来也算是正常。 李三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可怖,倘若殿下真的死了,自家侯爷恐怕会疯,但…… 爱恨交织,其中的道理,谁又能说个清楚呢。 总之,这般感情,怕是分不出一点儿给旁人了。 有时候,李三真的恨不得把那道传说中的蛊给他们分别种下,也省的赫连家再过多操心,好让这对有情有恨的比翼鸟早日缠缠绵绵到天涯。 李三叹了口气,寻了个机会,把药盒拿给赫连岐。 赫连岐只给了个眼神,听说是沈雁送来的,就叫他找个地方随便放。 “好歹是一番心意。”李三良心过意不去,多说了一句。 赫连岐坐在灯下,神色看不真切,“不需要。” 李三挑了挑眉,心说我可是尽力了,对不住了沈兄。 李三无奈,拿着药盒就要离开,赫连岐却不知怎么,突然开口,喊住了他。 “给我吧。” 李三莫名的放下,莫名的离开。 在灯下,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小药盒发着一点儿光,冷冷的,赫连岐看了眼,打开,抹在手上,疼是疼,但是他习惯了。 赫连岐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了,好久之前,两人同乘一条船,对方额头冒冷汗的样子。 跟楚衡倒是很像。 第67章 病弱凤凰男28 楚文州此番回王都,形势已然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梁王不知为何,从去年冬天感了风寒,一直身子不大爽利,在楚文州回来之前,已经大病了一场,现下也没好利索。 楚文州一回王都,就换了身衣服,直接去见了梁王。 一路上,前方的宫女为他引路,阿翠走在他身边,跟他说着他不在的这段日子发生的诸多事情。 “皇后娘娘近些日子头风越来越严重了,因着陛下的身体,愈发难熬了。高贵妃还是老样子,只是也不似先前那样无理取闹了。二殿下也还是那副样子,前段日子因为课业,惹恼了陛下,被罚了紧闭,前两天才刚被放出来。” 楚文州边走边听,“阿良怎么样?” 阿翠脸上挂上温柔的笑意,“随章大人学习,进步神速,章大人时常夸赞他。” 楚文州点了点头,两人于是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正在这时,迎面撞上一个打扮清丽的宫妃,挽着发髻,脸上未施粉黛,盈盈的朝着他拜了一拜,随后带着人离开了。 倒是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从哪里见过。 阿翠凑近楚文州,低声言语道:“这是王美人。陛下前段日子宠幸的一个宫女,前天刚被封了美人,这些日子陛下点名要她陪在左右,风头正盛。” 梁王一大把年纪,还是改不了好色的德行,楚文州早已见怪不怪,并未放在心上。 梁王近几年一直沉迷丹药,宫里住了许多术士,吃得那些药丸,只是让他看起来面色红润,其实内里都要被腐蚀个干净了。 楚文州见到的时候,梁王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他并未出声,只是走过去,挥散了宫女,眼下寝殿内就只剩下他同皇帝两个人了。 “父皇。”他轻声唤了一句。 床上那人睁开眼,下意识的找人把他扶起来,楚文州低声叹了口气,把枕头垫在他身后,梁王这才得以面对面同他说话。 “你来了。” “是,在江州,一直心里惦念着父皇,事情一结束,马上就赶回来了。” “朕老了,身体大不如前了。”梁王的头耷拉着,两鬓都生了白发。 “没有,父皇面色更好了。” 楚文州面不改色。 很明显,他说完这话之后,梁王眼神闪出一道光,“衡儿,你不怪朕吗?” “父皇坐在龙椅之上,做得都是利于天下的事,儿臣不知道要怪什么。” 梁王很满意这个回答,伸出手,抓住了楚文州的胳膊,“衡儿,朕果真没有看错你。前些日子,朕病了,那些大臣们就恨不得把遗失在外的皇子都搜罗出来,仿佛朕马上就要咽气了一样。” “父皇身体康健,没什么好急的。” “要是他们都跟你一样懂事就好了。” “儿臣先为人子,再是臣下。”这话说得,倒是一下子就跟大臣们拉开了距离。 梁王其间颇为感伤,突然开始愧对自己之前对楚文州要求太高。 楚文州全程只是笑着听,时不时的安慰几句。就这么一连陪了几日,时不时的陪他聊聊天,梁王心情好起来之后,对于他的行为,大受感动。 人一旦生了病,闲下来,心思就格外的重,不管心里在想些什么,说出来总是格外的好听,楚文州听着,实则一个字都没放在心上。 “衡儿啊,有你一个太子就够了。” 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此说着。 两人之间的父慈子孝的画面并没有维持多久,小太监过来禀报,说是王美人到了。 楚文州不便在此,自行告退,离开时,再一次同王美人撞上,这次倒是抹了口脂,看着有了气色,冲着他莞尔一笑,柔柔地行了个礼。 楚文州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 “怎的今日打扮起来了?”梁王的声音响起。 王美人娇笑着回答,“还不是为了让陛下见些颜色,心情好一点。” 内殿传来梁王的笑声。 楚文州垂下眼,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 据说王美人受宠无比,但是身体羸弱,不能生育,后宫中的人也只当她是陛下随意逗趣的玩意儿,对于她的荣宠,权当看不见。 一个小小的美人,能掀起什么风波。 楚文州压下心中的疑惑,缓步走了出去。 阿翠早早的就等在了外面,见他出来,忙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喊着:“殿下!” “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阿良听说殿下回来,吵着要见殿下。” 楚文州边走边问:“慢慢说,不着急。” “奴婢劝阿良再多等一会儿,阿良不听,非要自己过来等着殿下,谁料谁料,正巧撞上了二殿下,二殿下硬说阿良冲撞了他,眼下正在拿他撒气呢!” 楚文州听到此,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又抽什么风!” “奴婢看他就是受了训斥,心情不好,故意找茬!” 阿翠上气不接下气,愤愤道。 楚文州说:“也许是听说我回来,不爽罢了。” 楚承安的那点儿心思,倒是一如既往的放在明面上,倘若有朝一日是他当了皇帝,梁国迟早要葬送他的手上。 他脚下生风,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阿良被人压着跪在地上,衣服可怜巴巴的皱在身上。楚承安正双手环胸,下巴微抬,表情倨傲,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阿良垂着头,头上盯着的日光,让他的后颈不断地流着汗,他知道翠姑姑去找殿下了,但他还是在挣扎,希冀着殿下看不到他这幅狼狈至极的样子。 很快,一阵风袭来,一件披风从天而降,盖在他的头上和身上,替他遮去了日光,一只手伸过来,阿良犹豫着把手放了上去。 耳边是熟悉又陌生的温润嗓音,“楚承安,你又在发什么疯?” 他被搀扶起来,随后被另一人拉到了身后,他低下头,从下方露出的空隙,认出是翠姑姑。翠姑姑颇为怜惜地抚着他的背,“阿良不怕,殿下回来了。” 时隔几个月不见,眼前人瘦了许多,面色更加苍白了,脸上的表情倒是数十年如一日的不耐烦,楚承安心头起火,“本殿下才是你亲弟弟!你护着这个小崽子做什么!” 楚文州细细打量他一番,楚承安不自觉的绷直了身体,“你看我做什么?” “承安,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这么幼稚好吗?” 要是安分些,当个吉祥物摆起来也不是不可以。楚文州刚回来,难得的拿出了些耐心。 “你不过比我年长几岁,凭什么这般教训我?凭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要来教本殿下做事!” “你自己说的,我是你兄长,约束你的行为是应该的。” “呵,本殿下承认你你就是皇兄,不承认至多也只叫你一句,表兄。”楚承安冷哼一声,口不择言道。 楚文州皱了皱眉,“楚承安,你身为皇子,就是这样为万民表率的吗?” “有你这么一个表率不就够了?我舍身为人的太子哥哥,你的伤可好了?可能安安稳稳的活到我们流落在外的弟弟回来?”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恶毒。二殿下身边的宫人都觉得有失妥当,不敢抬头看人。 楚文州扪心自问自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但此刻不是个发怒的好时机,同他过多计较,传到梁王耳朵里,就会变了味儿。 “楚承安,孤不管是身为太子,还是你的兄长,都没有必要同你一般见识,但你该长大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这般好言相劝,你好自为之。” 说完,楚文州就牵起阿良的手,从楚承安身边走过,真如他所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多给,仿佛从未把他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蔑视,他瞧不起他! “楚、衡——”楚承安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吓得身边人马上跪下了,楚承安恍若惘闻,目光测测。 这点儿小的冲突很快就传到了梁王的耳朵里,他前些日子刚刚疑心,楚衡是不是见他身子不大爽利,所以才态度大变,眼下又为了一个捡来的孩子,同承安那孩子产生了口角之争,疑心是不是在刻意展示他的贤能,好坐稳太子之位,从而好更进一步。 梁王心思深沉,一般不与人说,但那是恰好王美人相伴左右,戒心不高,就着这件事说与她听。 王美人给他捶腿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又怕被看出什么异常,佯装自己胳膊扭了一下,梁王拉住她的手,“美人,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臣妾卑贱,不敢妄言。” “朕让你说,你就直说。” “那臣妾就随便说了,陛下不要怪罪,”王美人柔弱无骨地往他身上一靠,柔夷贴在他的胸膛,“依臣妾看,那太子殿下分明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如此行事,虽说全了美名,倒不知将陛下置于何处了……” 梁王听见这话,反手抽了她一巴掌,王美人捂着脸伏在地上,“陛下恕罪,臣妾失言了。” 梁王冷冷地看着趴在地上的王美人,“朕给了你几分颜色,就如此的不识好歹。” 王美人听见此话,抬起头,滑下两行清泪,“陛下——臣妾自知失言,却是对陛下一片真心,绝无二意,还望陛下不要因为臣妾动了气。” 梁王看她泪眼婆娑,仿佛自己是她的天,语气慢慢放缓了,“罢了,起身吧。” “谢陛下。” 王美人低垂着眼,侧过来的脸上一片红痕,等陛下走后,身边的婢女看到时不由得惊了一跳,“娘娘!” “我没事。” 王美人轻笑一声,轻抚上自己的半张脸,她的目的总归是达到了,不过是付出些小代价。 第68章 病弱凤凰男29 到了秋天,边塞的匈奴开始隐隐躁动,发动了几次不打不下的摩擦,等消息传到王都时,摩擦都被顺利无比的解决了,赫连将军的威名又上了一层楼。 楚文州把书信放到火焰上点燃,冒出的黑烟不小心呛了他一下,他抵着唇,咳嗽了两声,神色清明,赫连岐战功赫赫,百战百胜,百姓或许不识梁王,但一定崇拜赫连将军,他是整个大梁的保护神。这样的人,怕是有朝一日,皇帝也做得。 皇帝疑心赫连岐,也疑心他,若是被他发现自己同赫连岐站在一队,怕是要吓得连夜把他们两个通通处死。 楚家人世代相传的神经病,他毫不怀疑,楚广仁做得出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梁王的病症一直反复,身体亏空的严重,王美人现已封婕妤,来者不善,屡次挑拨,导致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太医院的张院判来问诊的时候,梁王屏退左右,楚文州只得同王婕妤一道等在外面。 “殿下,”王婕妤眉眼弯弯,看起来倒是人畜无害,倘若楚文州不知道她背后都做了些什么的话。 那日,梁王突然问他有没有娶妻的打算,他刚开口婉言拒绝,就被突然生气的梁王拿起砚台砸到了他的头上,楚文州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等到之后,才听说了宫中盛行的谣言。说是他痴心于王婕妤,所以不娶妻。 如此离谱的传闻,梁王竟然也信了。果然是年纪越大,身体不中用了,就急着向所有人证明他的权力至高无上。 但令楚文州不解的是,王婕妤何苦这般费尽心思,不惜把自己的名节也搭上,只为了拉他下水。 于是面对王婕妤突如其来的靠近,楚文州当即闪躲开来,生怕再同她有什么牵扯。 王婕妤眼神一暗,嘴角勾出个失望的笑容,把身子收回去,“殿下怎的视臣妾如洪水猛兽一样。” 楚文州环视左右,三方的人都在场,心下暗道: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嘴上只说着:“还请婕妤自重。” 王婕妤张了张嘴,最后看着楚文州笑了笑。“那些传闻,都是无稽之谈,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楚文州不语,不是不知道怎么回她,只是心脏突如其来的一阵抽痛,让他连王婕妤的话都没停进去。他闭上眼,呼吸了一阵,痛感渐渐停息了,可是随之一股不好的预感随之蔓延,头疼欲裂,让他思绪难以集中。甚至张院判都出来了,众人起身,他还在坐在原地。 “殿下。”张院判见到楚文州行了个礼。 楚文州这才思绪回笼,预备着撑着扶手站起来,“张院判,父皇的病怎么样?” 张院判等宫人都退下了,这才开口,刚说了两句,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情况不容乐观。张院判拧着眉说着话,看到楚文州强忍悲痛的表情,心里一软,下一刻,眼前的殿下就生生咳出一大口血,随后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殿下!” 张院判和王婕妤的声音同时响起,张院判不动声色的瞥她一眼,她正想伸手去扶,又半空收回了手,双眼发直,嘴唇颤抖着发声:“张院判,太子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快找人来!”张院判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脸色巨变。 躺在里面悠悠转醒的楚广仁听着外面脚步杂乱,声音嘈杂,不虞地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等在一边的周佛海诚实道:“回陛下,似乎是殿下听闻陛下病情,一时担忧,吐了一大口血。” 楚广仁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先是想到自己的病,一阵不耐烦,挥手让周佛海退下。 周佛海看出来些什么,有些不能理解,太子殿下何故吩咐他这么说,岂不是平白惹得陛下不快。 很快,他就明白了个中缘由。 楚文州侧耳,平淡地听着张院判做出的诊断,仿佛不管自己的事一样,张院判一看见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来气。 “太子殿下!你可知道你的身体压根就坚持不了多久了!” “不知道,张院判不要开太苦的药方,吃不下去。” “殿下!” 眼下,陛下病重,殿下也生命垂危,张院判闭了闭眼,仿佛看不见梁国的未来。 “张院判,这件事还请替我多加隐瞒。”楚文州从榻上坐起来,俨然跟个没事人一样,“放心好了张院判,天下不会大乱的。” “殿下——” 张院判是看着楚文州一步步走到这份上的,心觉悲凉,鬓间的白发似乎又白了些。楚文州看在眼里,半是无奈地朝他点了点头。 张院判咽下心里的话,转头被陛下喊去,问殿下的状况,他一五一十的说了。等了好一会儿,陛下才叫他告退。 周佛海就站在一旁听完了全程,心下骇然,活不过两年,殿下这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了。不过,他转头看向梁国的皇帝,眉眼间俱是放松的神色,“衡儿也真是的,生了病还要瞒着我,两年,叫朕去哪里找第二个太子来。” 话说出口听起来可不像是责备,周佛海不敢相信,陛下因为太子的病重而松了口气。 若是这般算来,楚广仁不算太昏庸的话,终归这两年间,是不会太为难太子殿下了。 “周佛海。” “奴才在。” “去把国库里那根万年参拿出来,赏给太子。” “是。” 太子的病被扣下,面上又恢复了风平浪静,半个月后,赫连岐回王都,仿佛是凉水下了热锅,噼里啪啦的热闹了起来。 过几天就是秋猎,赫连岐此番回来,一是皇帝不放心他一直在边境待着,二是秋猎把赫连岐叫回来护卫皇帝的安全。 楚文州身为太子,就算身体抱恙,也得强撑着去。皇帝体谅他身体欠佳,许他可以稍慢两日到达。 阿良听说楚文州又要离开,磨磨蹭蹭的还是露了面,自从那日回来,他就一直躲着楚文州,死活不理他,阿翠很是不解了一阵,后来又单纯的认为是他在闹性子。 楚文州正在写信,见阿良过来,把信一掩,面上露出几分惊讶,习惯性打趣道:“小阿良总算舍得出来见我了?” 阿良踌躇着在原地踏了几步,半天才犹犹豫豫问:“怎么才回来一个月,就又要走?” 楚文州起身,把他拉进屋里,“每年这个时节都要秋猎的,阿良若是感兴趣的话……” “可以吗?”阿良眼睛一亮,似乎是意外之喜,“我也可以跟着一起去?” “嗯——”楚文州起身,抚着下巴深思了一会儿,“要是诚心想去也不是不可以。” “我想去,真心想去!” 楚文州闻言笑了笑,有心逗逗他,故意问:“诚意呢?” 阿良蹭的一下蹿出去,过了一会儿又端着一个箱子进来了,“砰”的一下砸到地上,楚文州低头一瞧,全是写满了阿良墨宝的宣纸,似乎是为了证明,他捡出一张写了一个大大的“好”字批语的,递到楚文州面前。 等楚文州看他时,颇为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楚文州不觉开心起来,“看来阿良这段时间很用功啊,为了奖励用功的小孩子,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阿良顿时欢天喜地地抱住楚文州,死活不撒手,楚文州由着他抱了一会儿,就把他赶走了,阿良正开心着,被赶走了也开心,马不停蹄地跑去找翠姑姑去了。 楚文州倚着门框,看他越跑越远,心里觉得好笑,果然还是小孩子。 等坐上了颠簸的马车,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开心? 上路三天,阿良已经蹲在路边吐了三次,楚文州出现在他身后,半蹲下,轻轻地给他拍了会儿背,“我说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先回王都等着我。” “我不要!” 阿良吐完,软绵绵地给了他一下,迅速跑回了马车上,也不进去,就这么抓着横槛,同马夫坐在一起。 楚文州直起身,管不了,就由他去了。 那边阿良瞪着他,看他走到另一个更大更宽敞的马车上,恨恨道:说是带他一起来,结果是分两个马车坐,这叫什么事情! 他不知道的是,楚文州一回马车就吐了口血,面色苍白,靠在马车的内部的软枕上,说不出话来,从怀里逃出封信,竟也一时抓不住,信纸飘至他的脚下。 楚文州叹了口气,伸手捡起来,指尖擦过信纸上的落款,定北侯,赫连岐。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用沈雁的身份同边塞书信往来,赫连岐上次特地写信来,花了整整两行字还描述按照他的图纸造出的武器,威力多么多么的大,并且惋惜因为原料难寻,不能大范围的推广。 楚文州敛眸,指尖轻轻地在几个字上擦过,随即冷下脸,把信引燃了。灰烬被一双手捧起来,掀开车帘,撒了出去,随风飘在空中,悠悠的一路飞到远处。 “将军,沈兄新来的信上说,他已经在研制新的武器了。”李三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拿着封信。 赫连岐空出一双手接过来,看了会儿,语气中满是欣赏,“他倒是对此颇有研究。” 李三激动地说:“若是下一次比做出来的这个威力还大,那岂不是,无惧匈奴,咱们也可以横着走了,梁国的边境从此安定了!” 赫连岐把信收起来,“战争不是光靠这个就能获胜的,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幸好是我们这边的人。” 李三深以为然的点头。 赫连岐的目光被飞鸟吸引了目光,飞鸟翱翔于天,大有所为。 赫连岐的目的,不仅仅是匈奴,他转头,身后是浩浩荡荡的队伍,旗帜飘扬,黄色的帏帐格外显眼。 他重生一番,是上天的指引,是天命所归。 自然,不是为了天下太平。 或许可以说,不是为了楚家人的天下太平。 第69章 病弱凤凰男30 赫连岐的野心,楚文州不是一无所知,他甚至有心助长他的野心。 赫连岐重生之后,皇室的忌惮就一直如同一柄利剑悬在头顶,铲除威胁的最好方法,就是把那柄剑握在自己手里。 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怕只怕,仇恨会淹没他,会让他丧失本性,变得嗜血滥杀无辜。 隐姓埋姓成为他的幕僚是其一,他会替赫连岐扫清所有的障碍。 北方的秋天,风刮得总是特别急,擦着营帐发出尖锐的呜咽声,楚文州身上只披了件单薄的外衫,坐在书案前,提笔画完了最后一笔,将其叠好,细心地塞进信封封好。 天气越来越冷了,楚文州能感觉到身体的热量随着他为数不多的生机慢慢流失。 自从上次,系统的能量见底,跑回总部休眠去了,一时半会儿估计是回不来了。系统既然不在,那他做一些违规的事情,自然也没有人会追究他。 这次的任务估计是完不成了,一个马上就要死翘翘的废物太子,何苦这么为难自己。 流落在外的那个皇子算是正式入了王都,长得据说同梁王有五分像,至于认不认,那是梁王的事情,不过……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看,毕竟若是梁王认了,那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嫡系血脉,加上背靠高相国,比他这个半路出家的旁系不知道强了多少。 梁王不会在这种时候糊涂到废了他的。只不过若是他真的想,暗地里下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二皇子那个废物点心也是一样,皇位就算是丢给乞丐都不会给他,偏他还总是心存幻想。一个违背人伦生下来的孩子,本是不容于世,否则梁王不会一心只让他做个富贵散人。 楚承安不知道,估计还在等着看他笑话呢。 楚文州熟练地拿出帕子,把咳出的血包裹在里面,熟练无比的扔掉,随后躺回床上,闭着眼,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围猎这种事情,他早两年还会参加,今年就打定了主意,要坐在场外看戏。 倒是很热闹,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小姐都换上了骑装,看起来个个都英姿飒爽,朝气蓬勃,每年的这个时候,各家有适婚的儿女的,长辈总会趁着这个机会,好相看相看。皇帝也乐于趁这个时候,赐下几桩婚事。总之有心悦之人的,都会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番。 楚文州坐在台上,看着下面的个个都翘首以盼,觉得颇有意趣。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赫连岐穿的一身,显然也是精心装扮过了,一身银白色的轻型骑装,倒是把他平日里的阴沉肃杀之气压下去一些,像是柄开刃了的白色长剑。头发被发冠高高的束起,英姿勃发,眉眼清俊,远远看去,气质斐然。 楚文州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玄色广袖长袍,幽幽地叹了口气。只得扶栏眺望远处。 很快就要开始了。 赫连岐骑着一匹白马,行至梁王左右,恭敬至极地行了个礼,梁王回以笑容,各怀鬼胎。 台下未上场的女郎,在赫连岐出现的一刹那就开始捂住嘴巴,低声尖叫,个个脸涨得通红,儿郎们则都憋着一口气。楚文州瞥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马上之人蓦然回头,楚文州手还揣着,猝不及防间对上目光,只是笑了笑。随即就被身边人的动静引去了目光,原来是几家的女郎看见他,特地上来打个招呼。楚文州一一见过。 鼓声响起,楚文州同众人的目光重新被吸引回去。 梁王身体欠佳,但还是身骑高头骏马,看着倒是很精神,随着他拉开弓,箭矢飞上空中,这次的围猎就此拉开了序幕。 策马奔腾,踏起的尘土激起一阵欢呼声,众人雀跃着,猜测着这次的彩头会被谁讨到。楚文州被围在中央,时不时的听上两句,微笑着点点头。 “殿下觉得这次除了赫连将军,谁是最有希望夺魁的?” 赫连岐不用说,他们没有人觉得赫连岐会输。 但这话题是怎的烧到了他的身上,对上一双双单纯澄澈的眼,楚文州垂眸,象征性的想了两秒,众人都在等他的回答。 就在这时,从远处冲出来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马上的人一席红衣,张扬无比,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那不是高相国家的公子!” 在场之人,有不少认出了他。未免奇怪,“他怎么来了?” “不知道,倒是很久没见他了。” 在场的人说起这个,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楚文州,楚文州神色看不出什么,却是径直离开了,众人也都不敢过多言语。 高盛远远就看到了台上的那人,纵马过去,却见那人转身走了,笑容僵在脸上。 有人跟他打招呼,他虽心里不爽,却还是翻身下马,跟诸位寒暄起来。 楚文州倒没想别的,只是单纯不想见到高盛,见到他,就想到章霖,想到数不清的仇恨。 “殿下!” 一道女声喊住他,他回过头,见是刚才夹杂其中的一个小姐,看着面善,“殿下,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楚文州不明白她好端端何必执着于一个答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道:“孤私心以为,只有赫连岐。” “殿下!据说这次的彩头是一个白玉簪,你觉得赫连将军会送给谁?” 楚文州一头雾水,“这是赫连将军的事。” “那殿下觉得我怎么样?配不配得上那个簪子?” 楚文州看她,圆脸杏眼,倒是活泼。 问的是簪子,又好像不是簪子,倒像是来找他探口风的。 楚文州避而不答,反说:“向来只有物配人,哪里有什么人配物。” “殿下!” 楚文州拧眉,罕见的语气不太好,道:“倘若是问些别的,问孤可问不出什么。” “那倘若我偏要问呢?”那姑娘仍不死心。 楚文州道:“孤瞧着,不甚相配。” 楚文州到这已经有些生气了,那姑娘却噗嗤笑出了声,在楚文州疑惑的目光下,又正色道:“愿殿下能一直这么清醒。”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很影响到楚文州的心情,他过了会儿,就抛之脑后了。 第一日结束,夜间,在苍穹之下,篝火被燃起,有专门的人在清点这次谁猎的猎物最多。众人就在席间,喝酒,吃肉,等着结果。 梁王坐在最上,楚文州一席白衣坐在下首,就在他的右手边。篝火的光照在脸上,仿佛热烘烘的,楚文州整个人沐浴在其之下,却还是觉得冷,过了会儿,随从捧来一张雪狐的皮,说是陛下赐的。 那小狐狸的头还在,就那么耷拉着,嘴边还淌着血,他轻轻抚上,柔软的皮毛在掌心温顺的擦过,不再抗争,死去的还怎么抗争,只等来年成为大氅上的装点,权贵的象征。他收回手,扭头看向上首的人,预备谢恩,被楚广仁拦下,叫他好生坐着。 楚文州面露感激,似乎大受感动,将那一丝恶心掩饰的极好。 这时候,太监捧着统计的新鲜出炉的结果呈上,由陛下亲自宣读此次的魁首。 皇帝盯着那张纸看了半天,最后摊开在面前,敛起袖子,哈哈笑了两声,喊出了那个名字,“朕的赫连将军,果真是一骑绝尘!” 楚文州眉心一跳,看向起身谢恩的那人,此刻他已然换下来那身,穿上了平日里穿惯了的黑色劲袍,在莹莹火光的照耀下,整个人更显肃杀。 皇帝将那张纸传给楚文州,由他来读剩下的,楚文州照做。 其余人倒没什么出彩的,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其中有位他国的使臣,成绩不上不下,楚文州读到他时,彼此点头示意,楚文州在看清他的长相时,就自行留了个心眼。 第一天的彩头果真是个玉簪,赫连岐一介男子,拿着无甚用处,在座的诸位都笑着起哄让他送给心仪的姑娘家。 赫连岐拱手抱歉,将簪子自行收了起来,说等着之后碰到再送。 众人说说闹闹也就过去了。 围猎一共七日,赫连岐当了第一日的魁首,第二日就明显的开始放水。 大家看出苗头,更加干劲十足的奔着魁首去了,赫连岐就一手握着弓箭,一手牵马,在外围慢悠悠地走。 楚文州身为太子,总得在场,于是索性就由下人陪着,在围场安全的地方随便溜达。 就这么几日过去,两人也撞到过几次,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擦肩而过。放在外人眼里,关系可谓是相当一般了。 围猎七日已然过完了五日,其间魁首都是大家换着当。那个使臣位置慢慢靠前,倒也让人找不出什么端倪。 楚文州遇到过几次,每每撞到他在围场四处游荡,看着像是别有所图。交谈几句,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到了第六日的时候,他就提出要上马,说是不能白来一趟,实则是为了看看他在搞什么鬼。梁王派了些人保护他,也就随他去了。 赫连岐直接不下场了,守在梁王身边。 梁王咳嗽着,突然问身旁的赫连岐:“朕刚才叫你去保护太子,怎么不愿意去?” 赫连岐提着剑,回道:“前几次臣多有失职,不敢再去。” 梁王随口一问,点点头也就算了。 “怎么样?” 二皇子的帏帐之内,一个蒙面黑衣人露出本来面目,一头卷发明显无比。他一进来,二皇子就迫不及待得问。 “一切按计划进行。” 使臣说起汉语,多少有些口音。 彼时的另一处黑暗中,高盛同自家私养的家仆碰了个面,窃窃私语片刻,家仆得了指示,见四下无人,迅速离开了。 第70章 病弱凤凰男31 夜色渐渐的沉了,楚文州溜达着回到帐中,一进帐,暖烘烘的气温,一下子让他舒了口气。 外面太冷了,冷得他心肝发颤。 王都的冬天只会更冷。 等一切结束,他若是能活下来,就去南方安居。通通都放下,什么都不想管了。 等一切结束,很快就会结束了。 楚文州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坐在桌前,又开始写写画画,这段时间,他得了空,就在搞这些,画画图,时不时地回两封来自江州的信。 自他回到王都,同章大人的联系并不似先前紧密,倒是同鄞州那边来往更多。 楚文州听见动静放下笔,抬起眼,随即又低下了头,“何事?” “殿下。老侯爷那边……” “孤说了很多次了,不要着急。还有,没什么事情,不要来见孤。” “是。殿下,属下告退。” 楚文州轻轻拧着眉,鄞州那边的人胆子倒是大的很,直接把人安插到他身边。 “等一下,”楚文州想到什么,喊住了他,“明日你随孤一通去围猎。” “是。” 楚文州看着他,笑道:“邹一,你就不问问为什么?” 邹一单膝跪地,右手放在胸前,“不问,属下唯殿下马首是瞻。” 邹一从小跟在原主身边,算是忠心耿耿,楚文州也知道,对于邹一,到底还是信任多一些。 邹一前脚刚走,下一秒,一个小身影就“唰”的一下闯了进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大腿就被抱住了。 楚文州无奈的放开攥住利器的手,“阿良,下次再这样,孤就把你轰回王都。” 阿良摇摇头,眼中泪花闪烁,楚文州沉吟一声,把他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揉了揉他的小脸蛋,“哟,我们小阿良这是怎么了?” “殿下——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阿良眼眶红红的,好似还没有缓过来,紧紧地搂住楚文州的脖子不撒手。 楚文州摸了摸他的头,“说给我听听,是什么噩梦?” 阿良抽抽搭搭道:“我,我梦见你死了,梦见一柄长剑穿过你的胸膛,流了好多血,我好害怕。” “还有,还有,你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的手里也都是血,我好怕,怎么办,殿下。” 楚文州听完,知道这是发生在原主身上的事情,心脏漏跳了一瞬间,拍着对方背的手停了一会儿,对上那双惊惧的双眼,还是温柔地安抚道:“没事的,梦都是反过来的,最后肯定是阿良救了我……” “真的吗?”阿良问。显然比刚才好些了。 楚文州道:“当然是真的。” 他病了的消息,身边人只有阿翠知道。阿良还小,从来没想过他会死,所以对于梦见这种事,觉得像是一种不详,害怕折了他的寿。 “阿良,我不是什么好人,活久了也没什么好处。” 楚文州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说。 最起码对于阿良而言,他有私心。 “才不是,殿下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阿良还记得当初是殿下救了他,他才过上了像是做梦一样的生活,这都是殿下给他的。 楚文州什么都没说,阿良等天色完了,害怕打扰他休息,自己很不好意思的一步三回头走了。 殿下坐在灯光包围之下,整个人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坏人。 殿下会长命百岁的。 阿良想。 第七日,今天就是围猎的最后一天了。 楚文州罕见的换了一身装扮,内里是黑色的中衣,外面是一件红色的外衣,头发被高高的束起,气度非凡,诸位在听说今日太子也要参与时,都惊了一下。 到了最后一日,没想到太子殿下倒是此刻来了兴致。 平日里总是穿着一身白衣在台上望着的人,此时亲自下场,台上台下,调转了过来。 “太子殿下这一身,果真是器宇轩昂。”李三凑近站立的那人,夸赞道。 赫连岐目不转睛道:“他向来如此。” 不同的是,这一次,马上的人没有回头。 高盛也在,就在楚文州的右手边,默默地朝不远处使了个眼神,随后盯着楚文州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外来的使臣,早知梁国太子之名,近些天,看出传闻不可信,此刻在场外默默地盘算着,该怎么做。就如同拉弓射向猎物那样,一击必杀。 楚文州的手心出了汗,他咬着牙勉强攥着缰绳,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此行凶险,他心中有数,赫连岐不在是最好,他会把胜利的果实,带给他。 他想最后看一眼,却怕自己产生动摇。 邹一在他的左右,时刻留意着他的动作,此时开口低声劝他:“殿下——此行,” “邹一,记住孤嘱咐你的事情,别想多余的事情。” 楚文州侧头,冷声道。 “是,殿下。” 最后一道鼓声响起,随着箭矢的破空声传来,马蹄踏在地上,策马奔腾,除了风沙,只留下一闪而过的黑红色衣角。 赫连岐站在台上,静静的看了一会儿。 梁王身体欠佳,此时正在帐中休息,巡查的事情照旧是他来做,不过有侍卫定期换班巡逻,他要做的也只是四处转一圈。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搞得他心情不好,迟迟不想回去,于是索性就漫无目的的顺着某个特定的路线走。 李三被他赶去饮马了,眼下猎场的风吹过来,四处空空荡荡的,赫连岐摸了把自己腰间的佩刀,莫名想回到塞外。 这里距离塞外也不远,策马疾驰不过两日就能到。 一回到王都,除了乱,就还是乱,人和人的关系乱,族里的长辈又开始似有若无地跟他提起,上了年纪,病情稳定下来了,有些姑娘很是不错,可以考虑见一见。 有什么好见的。 他说不定某天就死在沙场上了,做的是刀口舔血,诛九族的事情,犯不着。 不过,他会赢的,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像是冥冥之中的指引,他会赢的。 赫连岐想到某个人,又一阵心烦气躁,于是迈步,朝着远离营帐的地方走。这一走,营帐移开,露出站在一起的两道身影,赫连岐迅速闪至一旁, “二皇子和那个大波浪?” 他心生疑惑,他们两个凑在一起,是因为什么事情? 好在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就算距离不近,他也能听个大概。风吹起地上的薄沙,也吹来了两人的对话。 “一定要杀了他,他死了,父皇才能看到我。” “二殿下,你昨日还说,要留他一命……” “本殿下改主意了不行吗?别忘了,你们国家的……可握在本殿下手里。” 大波浪点了点头,“事成之后,还希望二殿下可以信守承诺。” “那是自然,记住了吗?本殿下要全尸,把他的尸体带回来给我。” 大波浪以为他是要亲眼见到人死了才肯放心,“这恐怕有些难度,见到头可以吗?” 楚承安气急败坏:“全尸!本殿下只要全尸!你休想动他的身体!” 大波浪“哦”了一声,“知道了。”转过头,又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 这两个人倒是很警惕,谈话的时候,不断四处张望,赫连岐把身体隐藏在一丛草垛之中。 听完之后,先是一阵怒意,等冷静下来,才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楚文州一死,那剩下的子嗣,都尚且年幼,二皇子是个草包,无论哪一个都要好控制的多,等老皇帝一死,他要做的事情,就顺理成章的多。 他先前救他,不过是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眼下这般,若是能等楚文州死了,在当场抓住二皇子的把柄,赫连岐仿佛看到,不远处的皇位在朝着自己招手,一步之遥,不过如此。 心里这么想着,他却是回到了营帐之中,叫走了几名自己的近卫。 李三想跟着,却被赫连岐简单的嘱咐了两句,勒令留下,护好老皇帝。 李三见他表情严肃,听完之后,知晓此事重大,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侯爷,若是你一个时辰不回来,我就去回禀陛下。”李三重复了一遍赫连岐的话。 赫连岐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不许慌,知道吗!” “侯爷,我不慌。” “不慌你抖个什么劲?”赫连岐不满道。 李三老实巴交的回道:“是你在抖,侯爷。” “……” 赫连岐不语,抬起自己的手,不可置信的发现,确实是自己。他尴尬的干咳两声,“行了,我走了。” 赫连岐带着几位,步履匆匆的走了,李三站在原地,惆怅地叹了口气。 赫连岐脚下生风,一手握住腰间的佩剑,一手牵住马,翻身上去,双腿夹住马的肚子,“驾!” 风吹在脸上,刮的生疼。 他心道:我可不是去救你的,我是去补刀的,毕竟你可没这么容易死。 景色飞速后退,楚文州迅速的拉弓射出一箭,猎物应声而倒,周围人欢呼着,有专门人去拾起猎物,放进篓子里。 “殿下好准头!” 楚文州放下手臂,压下弓箭,略一点头。 忽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一道白色的声音从山林之间飞速略过。 “那是什么?!” “好像是一只狐狸!” 突然现身的狐狸,吸引了诸位的主意,自然也吸引了楚文州,他目光沉沉的盯着它消失的方向。 “我先走一步了殿下,这只狐狸我可势在必得!” 说话的人,一只没得到魁首,而憋着一口气。 楚文州闻言,也颇为豪迈地笑了笑,“真不巧,孤也喜欢,那我们就走着瞧,看这个猎物最后归谁!” “好!” “那我们可拭目以待了。” “在场的诸位都是见证!”楚文州拉起缰绳,身下的马匹不安的躁动,走了两步,他的身体也顺着一动,随后一紧缰绳,“驾!” 那位公子见状也不肯示弱,骑马跟了上去。 “哎?高兄人呢?” “高兄压根就没来吧……” “真的吗?我怎么记得见过他。” 四处的景色越来越陌生,楚文州一路只顾着跟着那道白色影子,浑然不知自己这是跟到了哪里。 待他终于追上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搭箭,射出,气势汹汹,这一箭却射偏了。 惊起一群飞鸟,那道白色的身影,挣扎着再次消失在了绿色之中。 楚文州皱了皱眉,不满的“啧”了一声。 等他想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四周全然陌生的景色。 马儿不安的刨地,低声嘶吼了一声,他弯腰安抚着,“怎么了……” 马儿似乎也不认识回去的路。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楚文州警惕地扫了一圈周围,等他举起箭,箭矢擦着树干而过,“噗呲”一声,从树上掉下来个蒙面的黑衣人。 楚文州拉着马往后退了几步,几个黑衣人就像是下饺子一样,纷纷从树上跳了下来,无数的箭尖指着他。 他抬头,天上的也是,齐刷刷的瞄准了他,仿佛天罗地网。 这是场精心设下的陷阱,他是其中不幸的猎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病弱凤凰男32 楚文州看着这阵仗,却不由自主地笑了。 为了杀他,还真是,下了血本。 他如今被团团围住,插翅难飞。那些细细密密的箭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头,却无一人敢率先动作。 他一手把缰绳缠在手上,轻拍马首,随即抬起头,脸上毫无惧意,“你们可知,你们如今拿武器指的是谁!?” 松林沙沙作响,无一人应答。 “你们的主子是谁?可担得起谋杀太子的罪名!” 红衣人被围在中央,一柄剑,风扬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在场的死士都是从小就被培养到大,没有自己的思想,为主公的命令可以赴汤蹈火,不过一死。 没想到楚承安那个蠢蛋竟然也学起了豢养私兵这套,倒是低估他了。 “孤身为一国太子,还是劝你们想想清楚,犯下此等诛九族的大事,就为了一个可笑的命令,值不值得?” 楚文州扫了一眼四周,朗声道:“若是诸位及时醒悟过来,孤大可以放你们一马,不予追究。” 死士们举着弓箭的手略有松动,在这时,正对着他的那一群却突然让出了一条路。一道红色身影走出来。 “高盛?” “怎么,太子殿下见到我,觉得很惊讶吗?” 高盛嘴角缀着笑,耳际的金色吊坠微微晃动。 “惊讶到谈不上,只是没想到,你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竟然还敢露面。” 楚文州目光锐利,竟然是高盛?他疯了? “你都要死了,殿下。让你当个明白鬼,也算是全了我们之间的情谊。” 楚文州也笑,说出的话却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孤可不记得你我之间有什么情谊。” “哈哈哈哈哈!”高盛大笑着拍手,“我的好殿下啊——”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楚文州被他笑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中更加确定他可能是精神不太正常。 “殿下,我没疯,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高盛敛起笑意,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殿下,我知道你还不想死,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放你走。” 楚文州皱着眉,不解地问了一句:“什么?” “……” 高盛死死盯着楚文州直指自己的剑,笑得惨然,“殿下,当真是一点儿机会都不给我。” 楚文州只觉得莫名其妙,一股气直冲脑门,“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高盛笑了笑,抬起手又放下,吐出简短的两个字,“放箭。” 一时间,箭雨落下,楚文州左右挥剑挡住大半,一边护着身下的马,马儿甩开蹄子开始猛跑。 箭打在长剑之上,发出短而急促的相撞声,高盛站在安全地带,冷眼旁观着。 待那身影左肩中了一箭,跌下马,手脚不自觉的上前,强行止住之后,他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痛快。 他抬手,死士们瞬间停了手,他背着手,缓步上前,在那人身前止住脚步,看着他胳膊上蔓延出来的一朵深红色的血迹,语气缠绵,“你看呐,殿下,我们穿的衣服多么的相配。像不像婚服?” 楚文州把剑插在地上,撑着起身,闭了闭眼,还是骂道:“你真是个神经病。” 真没想到,当初赫连岐骂他的话,竟然也会从他的嘴里吐出来。 比楚承安那个傻*还傻*。真的是一个个的,都叫他赶上了。 “殿下骂人也好看。” 高盛伸出一双手,垫上帕子,挑起一缕楚文州的头发,仿若情人般呢喃着,“殿下,你都不记得,我们三年前,也是同窗,那时,我做你的伴读……也是,你从来都看不上我。” “章霖不是我杀的,你非要把罪名按在我头上,我认了还不行吗?” 楚文州不适的扯了扯脑袋,“撒开我的头发。” 高盛权当听不见,掏出一把小刀,割断了他的那一缕头发,又割断了自己的一缕,当着楚文州的面,把它们放到了一起,裹进了帕子里。 “殿下,你也恨恨我。我让你恨我。”他轻声道。 楚文州一脸被雷劈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往日一贯的体面,“我你……你真是,别恶心我了成吗?” 他他他的头发,他同赫连岐都没有这般,他他他,等他回去的。 高盛伤心的撇了撇嘴,“殿下总是这般叫人伤心。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他,腾出些来,就算是恨也好……” 楚文州扪心自问自己真心不是个渣男,打小就知道,一个人不能跟很多个人同时纠缠不清,要不然会死的很惨。 他死活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引人误会的事情。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高盛不都是直男吗?!苍天呐! 此刻,他真的想仰天长叹,兄弟啊别搞别搞。 “高盛,你只是不甘心而已。” 楚文州拖着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决心同这股搞基的恶势力抗争到底,“再者,我们之间,也谈不上可能不可能。” “凭什么?!”高盛伸出一只手扼住他的脖子,表情凶狠道:“凭什么?凭什么赫连岐可以?我不可以?!” 楚文州愣神,似乎是没想到这一层,一时之间话梗在喉咙说不出话来。 高盛苦涩一笑,“殿下,你真的以为我们都看不出来吗?” 他至今记得,那年的春日杏树下,赫连岐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楚文州一席青衣,鬼鬼祟祟的凑到赫连岐的身边,就那么歪着头直勾勾的盯着,像是喜欢极了,看个不停,最后轻轻的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他当时做了什么?他当时抱着怀里的话本子,呆在原地。 他眼睁睁地看着殿下狡黠的闭了闭眼,缩了缩鼻子,脸涨得通红,迅速跑开了。留下一道青色的影子。 他仿佛是吃了一口树上结出的苦杏,从嘴里直接苦到了胃里。倘若他没见到赫连岐偷偷睁开的眼,尚且还能心存幻想。 这下子他再也不能自己骗自己了。 他被抓进牢里的时候,身边的老鼠啃食着地上的草席,月亮悬在小窗上,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他该怨恨的呀…… 一桩桩一件件,积压在心里,慢慢的逼疯了他。 “你和他不一样,” 楚文州骤然响起的话,把他敲回了现实, 楚文州一字一句,语气越来越急促,“你们不是一样的人,若是没有我,你也不会是一个好人的,你出身名门,却自私自利。而赫连岐不一样,无论是老天可以刁难他,还是就看他不顺眼故意折磨他,他也不会变成你这样的人。我实话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赫连岐更希望我死,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希望我能活。他挣扎,他矛盾,所以他是赫连岐。你根本,没有资格,同他比!”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高盛已然被刺激到了神志不清,攥住了楚文州受伤的胳膊,他身后的死士蠢蠢欲动的准备上前。 楚文州痛的抖了一下,趁高盛在笑的时候,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撑着剑,借了个力,转眼间形势迅速调转了过来。 他把匕首横在高盛的脖子前,示意远处的死士停下脚步。 “再敢上前一步,要了你们主子的命!” “殿下……”高盛咽了口唾沫。 楚文州呵道:“闭嘴。” “不用管我,今天楚衡必须死!”高盛喊道。 “你不要命了?” “殿下,我做的本来就是诛九族的大事。”高盛轻叹了口气,又道:“能和殿下死在一起,也是缘分。” 楚文州彻底是服气了,没想到碰上个疯子,跟疯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远处的死士果真,一个个的都搭上了箭矢。齐刷刷的朝着他们两个。 楚文州拉过高盛挡在自己面前,高盛呆呆的,任由他动作。 “你清醒一点儿,别真死在这里了好吗?” “跟我死在一起不好吗?殿下还在希望有人来救你吗?我的人把赫连岐拖住了,他来不了。” “殿下,人不能总是靠别人。” “或者,你点头,答应我的条件,怎么样?” 随后,高盛侧过头,听见楚文州冷笑一声,随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筒状的物体,“咔嚓”一声脆响,就见楚文州抬起了受伤的那只胳膊,冲着远处的一众死士。 高盛先是内心一阵无语,又震惊,“你的手?!” “这点儿小伤算什么。” 楚文州眼神一凛,抬起手指,扣动了机关,顿时从圆筒里射出一个黑色的物体。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迅速的炸开了,顿时火花四溅,死士们哪里见过这阵仗,纷纷大惊失色,乱了阵脚。 楚文州抬起圆筒,吹了口气,高盛还在发愣,一阵刺痛感从腿上传来,是楚文州毫不犹豫地把匕首插在了他的腿上。 “高盛,知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 楚文州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高盛捂着腿,跌坐在地上。 身体上的疼痛比不上他心里的痛。 “愣着干什么?追!追不到你们就通通给我去死!!” 高盛被扶着从地上起来。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又蹿出来一伙人,话都不说,转眼就同他的人打成了一片,刀光剑影之间,地上出现了许多横尸。 大部分都是自己人。 高盛慌了神,吩咐死士,“快!先撤!” 大波浪看着遍地的尸体,眨了眨眼,他怎么不知道太子出行带了这么多人。 不管了,先杀了再说。 第72章 病弱凤凰男33 一道红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穿梭在山林之中,左臂的伤口被手捂住,还在不断往外渗血。楚文州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追上,全凭一口气吊着。 好在他只伤了胳膊,其余的就先暂且不论。 他刚才用的,是最近一段时间研制出来的武器,看效果倒是不错,就是可以用的次数太少,刚才弹药射出时,他的虎口加上伤口都被震颤得生疼。 高盛的突然发难是他没想过的,这说明,楚承安派来的人还在后面。这样也好,怕他不来,这下子倒是可以一齐送他们下地狱了。 费尽心思引他入局,谁是猎物还说不定呢。 楚文州憋着口气,不知道跑了多久,靠在一棵树干上喘气。他抬起手,满手的血,不断地往下滴。 他们跟不到这里来,楚文州一直紧绷的精神略微松了松,他的头靠在树干上,比起身体上具体的疼,更难以忍受的是一直以来源源不断的来自精神上的压力。自从三年前,他进入王都宫门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时无刻的活在各式各样的算计之中。 各类的毒,他几乎都被下了一遍。有的明显,被发现了惩处一番,有的隐蔽,被下在他日常喝的水里,无色无味,长此以往,他会悄无声息的死掉。 他倒掉过不止一次,杀过很多人。后来就慢慢疲于应对了,也想开了,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初他答应成为游戏的测试者,不过是因为钱,只要钱到位,是进来享福还是过苦日子,都没有关系,他都不在乎。 之前的很多次,难免多少都抱着些自暴自弃的想法,可是几次,都是赫连岐不顾自身安危的来救他,他这条命,才算是有了点儿不能轻易死掉的意味。 赫连岐是个好人,不要利用他。是原主的心愿,但他还是利用了。甚至欺骗他。 问心有愧。 除此别无他念。 楚文州瘫坐在原地,听见禽类振翅的声音,抬起头,看到了正在高空中盘旋的乌鸦。 恐怕是被他的血给引来的。 他伸出胳膊,乌鸦却依旧盘旋着,不肯下来,最后朝着某个地方飞去了。 他疑惑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惊慌失措道:“不好。” * 赫连岐带着人刚从营帐出来,马上就被前方的羽林军给拦下了。 “赫连将军,陛下遇刺,还请赫连将军速速回营!” 赫连岐坐在马上,神情恍惚了一瞬,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对方腰间的令牌之时,又十分迅速的冷静了下来,“陛下刚才不是好好的?” “定北侯,还请速速回营!” 赫连岐回首看了一眼,白色的营帐静静地矗立在不远处,手中的缰绳越攥越紧。 “定北侯,你连陛下的安危都不顾了吗?” 赫连岐抽出剑,他身后一水儿黑色盔甲的亲卫也抽出了剑,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赫连岐危险的眯起眼,“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拦我的路。” “你!赫连岐!你要谋反吗!” “要谋反的是你家主子吧?做个假的令牌就公然诅咒陛下,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来人,给我拿下!” 赫连岐冷声道,场面只混乱了一霎,赫连岐的亲卫很快就控制住了几人。 “赫连岐!你!” 赫连岐扬起唇,阴恻恻道:“陛下若是出了事,定是你们这些居心叵测之人暗中下手。” 人是被押送下去了,他却是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了,眼下他要是走了,等狗皇帝问起来,他同样摆脱不了嫌疑。 是太子还是陛下的信任,显然是后者更为重要,赫连岐下马,把牵引绳抛给手下,就急匆匆地赶去了梁王的营帐。 营帐外,李三看到赫连岐,惊讶出声:“侯爷你怎么回来了?” 赫连岐避而不答,只是问:“陛下怎么样?” 李三轻轻地摇了摇头。 赫连岐猛地松了口气,梁王真的出事儿了,但不是被刺杀。他一时之间有些混乱,他清楚的知道,刚才拦他的那些人,不是陛下派来的人,但偏偏陛下真的出了事情,怎么会这么巧? “侯爷,你这时候不应该回来的。” 时间赶得太巧,赫连岐的嫌疑会大大提升。 左右逃不脱被怀疑的结局,眼前的帘子被掀开,赫连岐低头走了进去。 “皇后娘娘。” 赫连岐一进去,整个营帐内的都是阴沉沉的压抑气息,常年不出来活动的皇后一席明黄色服制,站在梁王的床侧,正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底下跪着的人,见赫连岐进来,脸色稍霁,朝他点了点头。 赫连岐走近了这才发现地上跪着的那个人,狐疑的指了指,皇后轻嗤一声,“这位是陛下新封的王婕妤,你没见过。” “陛下这是……” 赫连岐试探性的开口,皇后还没来得及说话,王婕妤就干脆利落地一连磕了几个响头,“娘娘恕罪,嫔妾不是故意的。” 皇后满脸菜色,赫连岐看了看,似乎明白了什么。 “对了,侯爷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赫连岐一五一十的大概叙述了一番,鉴于有外人在场,他只是提起一嘴,太子恐怕有危险,皇后的表情实属情理之中,但这位王婕妤露出的神色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他不动声色的暗暗记下。 皇后是从小看他长大的,知道他的为人,哑声道:“你先去找太子,这里有本宫在,不会有问题的。待陛下醒来,本宫自会说清楚,你且放心。” 赫连岐抱拳称“是”,随后飞速离开了。 皇后微微垂着头,闭了闭眼,鬓间的金丝风冠不堪重负的颤抖着,“王婕妤,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本宫这次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皇后娘娘,嫔妾自知有错,自请离宫为陛下祈福。” “你这又是何必呢……阿桃。” 王婕妤垂着头,不言不语。 殿下,几次三番被亲近的人出卖,你会想些什么呢? 楚文州一路追着乌鸦飞的方向跑,一直到了山林的边缘,视野瞬间开阔起来,于是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赫连岐一人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所过之处,遍地横尸,高高的束发此时已然微微散乱,脸上却一点血都未沾上。 楚文州侧身躲在一个巨石后面,他受了伤,手里的武器只剩下了一发弹药,贸然现身,只会帮倒忙。 不得不说,赫连岐的武功当真天下无人可以出其右。当之无愧的人形兵器,战神。动作潇洒帅气,又刀刀毙命,干脆利落,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简直帅得人头晕目眩。 从哪里钻出来这么多人,看情况应该是不止一伙人,是冲着他来的?那怎么又开始围攻赫连岐? 楚文州四处张望着,却没发现赫连岐的亲卫们去哪里了,对方人多势众,打的是消耗战,就算是强如赫连岐,也会受伤。 不能这样下去。 他的脑子开始飞速思考着对策,该怎么办怎么办? 关键时刻,他却想不出任何对策。 那边赫连岐到了最后明显没有力气了,支援的人迟迟不出现。 等他再去看的时候,一枚暗器直直的从左侧飞出,朝着赫连岐的背后奔,而赫连岐刚挥出一剑,浑然不知危险的到来。 【宿主。我回来了啦。】 系统不合时宜的俏皮显得格外突兀。 楚文州先是不耐烦的皱了皱眉,随即想到什么,激动道:“我想到了。” 随即手指飞速在虚空中点了两下,然后扛起自己的武器就冲了出去。 系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下意识地按照指令行事,只见它的宿主快速的闪至赫连岐身后,用袖子拂开了那枚小的可怜的暗器,然后转身,朝着人最多的地方扣动了关卡,连火花带闪电的迅速炸开,冒出一股浓烟,暂时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走!” 赫连岐被他拉着离开,表情怔愣,“沈雁?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出场方式未免太过于炫酷了点儿。 赫连岐倒是第一次见比他还有排面的人,“你刚才用的那个,是最新研制出来的新型火器?” “少废话了,先跑!” 赫连岐默不作声,等两人暂时安全,楚文州靠着大树弯着腰大喘气的时候,赫连岐突然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什么事情比得上性命重要?” 楚文州指着他满身的血痕,语气里带了点儿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气。 刚才因为赫连岐穿了一身黑,所以就算受了伤也不明显,他这才没发现。他养的乌鸦,只认两个人的血,一个是他,一个就是赫连岐,他怎么可能没受伤呢。 “本侯忙着救人,没工夫跟你在这里扯皮。” 楚文州眼中划过一丝松动,“你是来救太子殿下的?他有什么好救的?” “关你何事。”赫连岐沉声道。 “怎么不关我事?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主公,你不想当皇帝吗?他要是不死,你当哪门子皇帝,他死了不是正好?” 楚文州说着话纯粹是情绪上头,说完了才后知后觉,赫连岐看他的眼神已然换上了警惕。 “沈雁,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73章 病弱凤凰男34 “什么?”楚文州摸了摸鼻子,心虚的别过头,小声道。 赫连岐步步紧逼,“上次你在江州突然消失,眼下又在这里突然出现,我难道不应该怀疑你吗?” “侯爷,我可是一心一意为您效力,图纸是实打实的,我相信侯爷肯定实验过了,一月发作的药我也吃了,到底怎样您才能相信我?” “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受了伤……”赫连岐目光下移,看到了他用手捂住的伤口。 楚文州事先还没来得及想借口,此刻在想,已然是紧张的说不出话来,“这个嘛……自然是说来话长。” 赫连岐细细地打量他的脸,虽说长相不怎么正派,眸光流转之间,总感觉憋着一肚子坏水,是一张相当精明的脸,但他的眼神却丝毫没有算计之感,倒是露出一副呆相。 “那就长话短说。” 他倒是要看看,这位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楚文州苦笑一声,脑袋都快转冒烟了,想着理由还要跟系统吵架,他想好借口,抬起头,却眼神一紧,推开了赫连岐。 赫连岐此时注意力都放在沈雁身上,加上受了伤,放松了警惕,猛地被大力推开,怔愣片刻,就见对方半蹲在地上,一支箭擦着他的头顶呼啸而过,剑羽扑棱了两下,插在了地上,箭头深入半截。 这方向、这力道,要是中了箭,岂不是一命呜呼,这是冲着要他的命来的。 他本来带了一众亲卫,刚出营地就遇上两伙人,本来在互相打架,但是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两方竟然达成共识,一下子散开了,加上他们身上穿着的是皇室的禁军服制,赫连岐并未多想,以为是小规模的冲突,谁料对方却趁其不备,搞起了偷袭。 他和他的亲卫都被冲散了,一时之间,难以招架。赫连岐率先杀出重围,大半的人都被他引走了,两伙人,竟然都一致对他这个“外”。 他一直没想通。 也或许是,他一直不敢往哪个方向去想,是谁,这么千方百计地想让他死。 沈雁低声咒骂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个箭匣抛给他,他下意识地在半空中握住,沈雁从地上爬起来,哑声道:“这个给你防身,就是普通用处,没什么特异功能。” 赫连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还是收下了。 “你呢?” “我?我不要紧。” 沈雁随口回了一句。 赫连岐听着怪怪的,但什么也没说,两人迅速离开了原地。索性后面的人一直没有跟过来。 他们刚才就把滴血的伤口给处理了,用的是沈雁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布条子。 赫连岐靠着石壁撑着腿坐在地上,楚文州在那边刚生起火,过来坐下,衣袍下摆零零散散的全是破洞,赫连岐这才知道原来他是撕了自己的衣服。 “想救人呢,也要看看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状况。” 楚文州坐下又站起来,脱下外袍,拧干上面的水,雨打在洞穴外的草地上,短时间内是不会停了,他听着声音,没忍住劝告道。 赫连岐就跟个傻子一样。 赫连岐也不吱声,楚文州最初还以为他是终于安分下来了,等过了会儿,他凑过去探出手摸他的额头。 “嘶——怎么这么烫。” 楚文州皱着眉收回手,嘟囔道:“你这家伙,不是武将出身……”话这么说,手却在发抖。 楚文州低声咬了一下自己的手,疼痛感回归,算是稍微放了下心来。 赫连岐的衣服也湿了,头发结成缕,湿哒哒地贴在脸上,眼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晶莹水珠,楚文州抿了抿嘴,屏住呼吸,用手指勾住他的头发,轻轻地从他的脸上扯下来。 发丝紧紧的粘在脸上,被缓慢的拖出一段距离之后,脸的主人不安的颤动双睫,楚文州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 赫连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在发高烧,已经烧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了,如果这几年楚文州一直陪在他身边,就会知道,这是他恢复记忆之后带出来的病。 楚文州急得团团转,尝试联系系统,却发现系统把他拉黑了,等平静下来,他心里一喜,他想起自己怀里有个信号弹,可以联系到邹一,邹一相当靠谱,肯定可以找到他们两个。等迫不及待掏出来一看,受了潮,用不了了。 真是要命了。 他不断的伸手去摸赫连岐的脸,却发现越来越热,这样下去,迟早得烧傻了。 他想在靠近一点,给赫连岐降降温,却几次三番的被烧到神志不清的人给推开。 “滚!滚开!不许碰我!” 不是,一个不慎跌足在地上的楚文州,难以置信的反问,“不是你,这都什么时候了,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他这么说,某人肯定没听见。 等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左胳膊已经几乎完全没有知觉了,他抬起右手,上面上被石子硌出的红印,他抬头,赫连岐正睁着一双泛着红的眼睛,头发垂在身前,像是从下面爬上来索命的厉鬼。 楚文州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的嘴一直在动,却没有声音,他不由的被吸引了目光,随着赫连岐的口型张嘴,“楚衡……我要杀了你。” 他顺着说出声,反应慢半拍似得垂下头,发间的水珠滴落下来,可怜巴巴的渗进土里,心中已然知晓此人大概是旧病复发,虽说侯府上上下下将这消息瞒的密不透风,但他是楚衡,总有法子知道。 传闻中的蛊虫,他早些年就派人去找过,但似乎,没什么踪迹。 他之前一直以为,他可以轻易的放开手,赫连岐爱踏马爱谁爱谁,但只要一想到,赫连岐未来将会寻到一命中注定的人甘愿服下同心蛊,顺利解了他的旧病,简直是……叫人恨不得把牙都咬碎了。 他果然不是什么圣人,只能堪堪做个不那么彻底的坏人。 他缓缓地跪在赫连岐的身侧,腰间的玉环轻荡,他直起腰,一手抬起赫连岐的脸,在他的额间落下一吻。 等他让出一段距离的时候,手腕却被不轻不重地抓住了。 楚文州身体一歪,马上就被撑住了,直直的对上那双微微睁开的眼。 是……赫连岐吗? 楚文州不怎么敢相信,睁开眼之后的某人看见他,先是眯起了双眼,甩开他的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后面一靠,姿态慵懒风流,“哦?你是那个……沈雁。” 楚文州往后退了两步,看他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一个大胆的猜测从心里涌上来。 赫连岐歪着头看他,“这是怎么回事?” “你,你不记得了?” 楚文州犹豫道。 赫连岐不说话,楚文州却见他的眼神上下扫视了自己的全身,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茫然。一个猜想突如其来的占据了他的心神。 怪不得,都道赫连岐发病的时候,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怪不得,当初江州再遇,赫连岐会是那种反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为什么这么看本侯。” 赫连岐好整以暇的抱着胸,轻飘飘的问。 楚文州轻咳了两声,移开目光,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悄悄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结果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 手边的剑乖巧的躺在他的手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来的。 一个疑问伴随着赫连岐的反应而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当初的事情……对他的冲击太过。 忠心耿耿多年,一心报效国家,收复失地,却得了个这般的下场,怎能不疯魔。 楚文州轻轻的叹了口气,再一次去骚扰起了系统。 【又怎么了,你烦不烦呐!】系统被尖锐的举报声叫醒,声音都透着不耐烦。 【正事儿。】 系统调取了这段时间以来的数据,翻了个白眼,猜出了这次火急火燎找它的原因。 【又要给你的小男朋友走后门,上个世界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要是想早点儿出来,就不要搞这些有的没的。】 上个世界,任务完成之后,明明可以功成身退的游戏测试者,死活赖上了系统,非要给他个说法。 在接连不断的骚扰之下,系统没办法还是上报了,申请被通过的条件就是,白给他们再多打一段时间的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由来。 又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游戏测试者估计又想软磨硬泡故技重施。 【商量一下这不是。不要拒绝的这么干脆。要我说,还是你们的机制太不合理了。赫连岐不是主角吗?哪里的主角要受这种苦。】 【主角就是这样的,不过吃一些苦,重生之后马上就可以大杀四方了,现在就是这种口味儿。】 【可是……明明就太痛苦了。】 楚文州侧过脸,把手放在赫连岐的脸上,触感真实到他的鼻子发酸, 【他于我而言,不是普通的游戏NPC,他有感情,会伤心,会哭,会开心,会笑。】 从前他闲来无事总喜欢逗着他玩,在他的无敌幽默细胞之下,赫连岐总是会默默的坐在一边,在所有人都不注意他的时候,低着头笑。 每天练武会皱着脸觉得累。作息很规律。喜欢喝酒,酒量很好,第一次让楚文州感到棋逢对手。不喜欢下雨天。最讨厌牡丹花。身上总是有好闻的檀香,自己却闻不到,反而说他身上总是香的呛人…… 还有很多很多,他喜欢偷偷攒东西,攒的都是没什么用处的新鲜玩意儿,但一般很快就抛之脑后,再也想不起来了。 最初设定出这个人物的人大概是个坏心眼。不知道有些看似轻的东西,实则可以压死人。 他想,为赫连岐争一个好结局。 最好的情况是,他死了,赫连岐会兴高采烈的活下去。 复仇复到最后,终究要有个债主。 第74章 病弱凤凰男35 系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究极大恋爱脑。 【随你吧,你既然愿意免费打工,我们当系统的也没有办法。】 楚文州勾了勾唇角,夹着嗓子怪声怪调的来了句,【统子,你最好了。】 【哼。】 系统下线。 楚文州悬着的心放下,既然系统对赫连岐的状况没表现出什么异常,那就是没什么问题。 算是稍微得到了一点儿安慰,见火苗渐息,他跑过去加了一把柴,火焰跳跃着冒出黑烟,呛了他一下,他咳嗽着咳嗽着,不仅把眼泪都给咳出来了,还咳了一手的血。 楚文州也不讲究,掀起一片衣角擦了擦手。 雨还在稀稀拉拉的下,冷风阵阵,像是密密麻麻的针扎在身体上,楚文州挨着赫连岐坐下,把冷风都挡在他那里。 生了病的人,再吹了风,恐怕很难好了。 就算身体好,也不是这么个造法。他的外衣披在对方身上,身上细细密密的泛起寒意,往赫连岐身边挤了挤。 赫连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知道两个人此刻离得近,不知怎的,鼻尖闻到一股清香,似乎是从外面传来的,也似乎是身边人身上的味道,总之他没有动作,维持着先前的姿势。 漆黑一片的山洞里,全靠那一团微弱的火苗照亮,昏暗的环境里,两道身影靠在一起,影子拉出老长。 赫连岐彻底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湿漉漉的清晨,有人风尘仆仆的从洞口出现,捧来了清澈的山泉水给他。 赫连岐不自然的起身,象征性的关心了一下他的伤口,“你的胳膊……” 楚文州大大咧咧道:“这算什么,快接着,一只手怪费劲的。” “那个本侯……受的伤也不轻,那个,” 赫连岐接过来,迟迟不喝,吞吞吐吐的解释。 “我知道,侯爷只管吩咐在下就是了。”楚文州偷笑了一下,知道赫连岐本意是想解释,他不是那种非要麻烦别人照顾的人。 清凉的山泉水顺着喉咙而下,恰到好处的解了渴,于是连带着对楚文州的态度都明显好了起来。算是个有眼力见的人。 下一秒,一股冷湿的空气就裹挟而来,他打了个喷嚏,对方的手就伸了过来,又冰又凉的手就这么扣在他的额头上。 他下意识蹙起眉,“沈雁!” “没那么热了。”沈雁讪讪地收回手,“侯爷你昨天晚上发高烧,还是捂严实一点比较好。” 赫连岐斜他一眼,懒得计较,只默默地转了个身。 半晌,又转过身来,盘着腿正对着沈雁。 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回去,一双桃花眼弯弯的,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赫连岐一时语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楚文州知道他有话想说,一直等着他的下文。 等着等着,赫连岐拍了拍手,从地上起来,平淡道:“本侯爷去找吃的去。” “东边的树上好像有果子。” 赫连岐冷哼一声,不屑道:“本侯爷长眼了,自己会看。” 沈雁笑着拍了拍嘴,“是在下多嘴了。” 赫连岐头也不回的挥臂,头发搭在肩上,被风吹起弧度,白色的发带飘扬,背后的血迹触目惊心。 楚文州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过,山间的风擦着他的脸过去,他忽然想,他们此刻,吹的是同一阵风。 面板上的倒计时一点一滴的过去,赫连岐迟迟没有回来。 楚文州在山洞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还是出发去找人了。山间小溪潺潺流动,树叶从树上形单影只的飘进河流里,顺流而下,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色出现,楚文州定了定心神,看过去,原来是一尾红色的鲤鱼。 风是凉的,总是略显萧瑟,楚文州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漫无目的的找人,这棵树下没人,那棵树下也没人。走着走着,就到了一汪深潭。冲下来的水流激在脸上,湿哒哒的。他刚想离开,又想到,赫连岐难不成掉进去了 很多年前,赫连岐就跌进过御花园里的池塘,他不会水,只扑腾,吓坏了一众人,纷纷一个接一个的跳下去捞他。当时原主也在,就傻站在岸边看着。赫连岐不追究,自然也没人会提起这一场“意外”。 楚文州蹲下来,手心轻贴在水面上,上面隐约泛着昔日的余温。 水面泛起层层水纹,楚文州抬起头来看,黑色的水藻般的一团远远的飘过来,赫连岐的脸凭空出现,上半身浮在水面上,长发贴在脸上,他呆呆的睁大了眼,来人笑了笑,伸出瓷白的胳膊拽住他的脚腕,整个人把他拽了下去。 “赫连岐!” “咕噜咕噜——” 楚文州的身体贴在岸边,水顺着头发劈头盖脸的浇下来,他捂了把脸,鼻子被呛得难受,赫连岐飘在水面上,跟个水鬼一样,睁着发红的瞳孔,笑着抓住了他的衣领。手摸上了他的脸,顺着头发摸到了他的耳后。 楚文州呼吸停滞,后退的动作被身后的石头挡住,逃脱不得,他睁着眼,心知肚明赫连岐这是怀疑他易容,心跳却快的差点要跳出来,完全失去了控制。 “侯爷……” 楚文州把指尖搭在对方的手腕上,轻声念道。 “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句。 楚文州心跳空了一拍,不知道该作何解释,他其实没那个意思。不是不喜欢的意思,而是没想表现出来的意思。 赫连岐话说的干脆,眼神却没看他,等再看时,发现对面的整个人都红了。瞳孔发颤,眼神四处乱飘。 不知怎么,他想着这位过去的所作所为,竟然不反感。 很新奇。 楚文州还在发愣,对面的那位手已经移到了他的脖子上,他完全不敢动弹。 衣袍浮在水面上,赫连岐低头吻他。楚文州不知怎的,莫名不爽,侧头躲开。 赫连岐也不恼,拿开放在他脖子上的手。 “沈雁,” 赫连岐低声念他的名字,楚文州突然知道自己不爽在哪里了。 他把赫连岐的手扯下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赫连岐的双眼泛起一层迷蒙的水雾,“什么,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赫连岐……” “不一样。”赫连岐摇了摇头,神色渗出一些落寞来。 “如果,如果有人骗了你,你会怎么样?” “杀了他。”赫连岐毫不犹豫。血色的双瞳残忍至极,“不过如果是你骗我,我会考虑考虑叫你生不如死……你骗过我什么?” 沈雁低着头,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他好像永远都在把自己套进加害者的皮囊之下。 挣脱不得。 “你在想什么?” 赫连岐问。 楚文州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侯爷,在下只是一介布衣,对将军别无二心,唯有忠心,不敢冒犯。” 退一步,他只能是谋士,他会亲手帮他得到想要的一切。 到时候,他会死掉,跟所有的反派结局一样,赫连岐不会记得他,这是最好的结局。 赫连岐眨了眨眼,似乎是第一次碰到拒绝他的人,“沈雁,你有事情瞒着本侯。” 沈雁没有反驳。 赫连岐顿感无趣,游至另一边。 沈雁拖拖拉拉的在水里泡了一会,觉得寒气入骨,爬上岸,走到赫连岐的身后,伸手把人拽上来。 赫连岐看他一眼,本来不想理他,突然脸色一变。 沈雁心中顿觉不妙,低头看了看自己,以为是自己衣衫不整,碍了这位的眼。不自在的整了整衣服。 赫连岐的脸色没有好转,甚至还有越来越黑的苗头。 沈雁脚底抹油就要开溜,“那个在下突然想到,我去找些果子来充饥。” 赫连岐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沉浸谭里,刚才某人露出的腰侧的皮肤,一颗痣格外显眼。 楚文州抱回来一堆果子,却没见到赫连岐的身影。 难不成还没回来? 熄灭的火焰留下一团灰色的余烬,楚文州环顾四周,从地上捡起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匕首。 赫连岐一直横在地上的剑也不见了。无影无踪。 他肯定是回来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走了。 楚文州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些事情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 他正蹲在地上吃着果子的时候,邹一突然出现。 邹一看他一眼,略过他环顾四周,“殿下呢?” 沈雁给他随手指了个地方,等邹一走了,关上了技能窗口。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邹一那边没找到他,回来质问,这下子正巧撞上刚换了身衣服的楚文州。马上单膝跪地,“殿下,属下来迟!” 竟是连问都不问一句是怎么回事。楚文州心力交瘁,也懒得多说话,沉默的被邹一架在背上带走了。 失态陡然生变,营地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陛下病倒,至今未醒,皇后下令彻查,这一查竟然查到了楚文州的身边人身上。 身边人一被抓,马上就被吓得什么都说了,甚至不惜当场指控太子。太子殿下还没出面,就听说人已经自杀身亡了,留下一封绝笔信,都是对太子的控诉。 一时之间,朝廷震动。 人证物证具在,太子什么都没说,几乎等同于认错,被赫连将军关押回了王都,交于刑部审问。 等王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陛下终于醒了过来。 第一件事就是关于废太子的事情。 梁王出现在大殿之上,文武官分立两侧,赫连岐一身官服,站在最前侧。 梁王先是冲着赫连岐点了点头。赫连岐回以微笑。早朝就这么开始了。 朝廷上吵得热火朝天。 有些人觉得应该废太子,这是谋逆大罪,有些人则觉得并未确凿证据,一国太子,不该如此草率。 更多的是,太子废了,那下一任该立哪个。 赫连岐神色冰冷,没有参与讨论。只目视着大殿两侧的两根巨大的圆柱,上面盘着的龙图腾浮雕栩栩如生。 他们都心知肚明,太子若是冤枉,早就喊冤了,可是一连两月,刑部的人不敢动私刑,太子始终一言不发,谁也拿不准他到底心里有没有底气。 现在暂时的站队,赌的都是将来的仕途。 有定北侯在,主张废太子的人都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定北侯近来殊荣更升,难道不是侧面反应了陛下的态度,那岂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加上,流落在外的七皇子回了王都,几次宴会,表现全然不似在乡野长大,谈吐有度。 朝臣的内心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谁更胜一筹说不准,但不得不说,太子在朝中多年,势力不容小觑,废太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上到高官,下到平头百姓,都不约而同的认为,这是件大事。 刑部的月光挂在小窗上,各类的刑具在火光照耀下泛着冷光,有些上面生了锈,滴滴哒哒下来的是血。地面上阴暗潮湿,爬虫老鼠乱窜。蝇虫竟然还未绝迹,嗡嗡的扇着翅膀。 他们不敢为难楚文州,关他的地方总得来说,还算干净。 梁王下旨,让他挪去东宫。刑部的人还够不上审讯太子殿下。 楚文州的手扣在桌子上,听着发出的“咚咚”声,他的手悬停在半空,“咚咚”声却没停下。 他眼都懒得抬,就知道刑部来人了,脚踩在牢狱的地上,衣物摩擦,腰间的环佩发出脆响。 来人一席玄衣,穿的是一品高官的服饰。面容在光下,若隐若现,显出几分阴鸷。 狱卒站在他的身后,先是弯腰算是向里面的人行了礼。 铁链相撞,声音震的楚文州耳朵生疼。 “太子殿下可有什么话想说?” 这是时隔两月,两人第一次见面。 该说些什么呢? 第75章 病弱凤凰男36 下雪了。 飘过来的黑云遮住了月亮,去往宫中的路上,两列提着灯笼的人,留下两串长长的脚印,漫天的雪花在映照之下纷纷下坠,满地清白。 宫人沉默不语,守门的禁军拉开朱红色的大门,高高的宫墙,铺天盖地的压下一片漆黑,仿佛是另一个监牢。 梁王的临时宣召,最起码表明了他的态度,废太子之事,容后再议。像是在等什么,具体在等什么,只有当事人知道。 宫人退下,楚文州走上台阶,转身看了一眼配着剑,冷酷的站在不远处的赫连岐。 在刑部时,两人之间沉默对视良久,灰白的墙壁上蜘蛛顺着蛛丝吊下来,卡在两人之间,气氛凝滞许久,半晌楚文州才低垂着头,五官在灯下明明灭灭,声音带了些嘶哑,“你太心急了。” 赫连岐从中听出些堪称温柔的耐心劝告,觉得讽刺至极,想要口吐恶言的冲动在触及眼前人柔和的面容时骤然冷了下来,两月不见,他瘦了好多。 他派来监视的人,太子殿下吃得很少,大部分都被他吐了出来,晚上也不睡觉,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嘴里还经常念叨着什么话。 手下欲言又止的汇报,赫连岐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无非就是太子看起来已经不太正常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不是这种结果。 谁都会疯,楚衡不可能。 但是待人走近时,楚衡眼下的乌青是那么的刺眼。赫连岐握在剑柄上的手紧了紧。 王都的雪,年年下得很大,今年倒是格外的柔情。雪粒子站在前面人的头发上,肩膀上,又顺着锦衣滑下,长长的发带随风摇曳,那人步履平稳,一步一步地踩在地上,细细的一层雪,发出轻微的颤动。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夜。他们初遇。 当时的楚文州初来乍到,四面楚歌,赫连岐刚被封了侯,入宫拜见,处境截然相反。年龄相仿的两人,都对彼此有一些微妙的好奇心。 赫连岐白天刚听闻了这位的事迹,在席上就多看了他两眼,两人视线相撞,又像两头莽撞的小兽一样,同时收回目光。 楚文州身披大氅,安静坐着的画面,还是难以克制的在赫连岐脑海里留下了痕迹。 好像就是这场宴会,楚文州被梁王训斥不懂礼节,请了太傅来教导他,彼时梁王正有意笼权,索性把一些世家公子都召进了宫,赫连岐理所当然的在其中。 两人也因此有了更多的机会接触。后面两人越走越近,关系好起来,不过也才用了两个月。 楚文州从鄞州来,不熟悉王都的规矩,比赫连岐想象的要活泼许多,同他相熟,是相当出乎意料又合情合理的一件事情。 短短几年间,发生了这诸多事情,已是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当初。 赫连岐抬头,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又轻轻化开,留下一小点的水渍,落在眼下,像是闪烁的泪光。 梁王派他守在殿外,必要时刻可以采取行动,满腹恶意,昭然若揭。 “你来了。” 楚文州走近殿内,龙椅上的那人大病一场,已经明显苍老。 梁王对这位太子感情复杂,他的手搁在对方乌黑的法顶,刚生出几分怨怼,太子就吐了血,一地的血,或许还掺杂着一些内脏的碎片,他的眉心跳了一下,怨怼不在,复又生出几分惋惜。 “衡儿,现在朝廷上的大臣们,都要朕废了你,可是衡儿,你还能活多久……” 楚文州用手背抹了两下唇边的血,一道血痕延伸出来,面色平静,无悲无喜,“儿臣时日无多,不在乎到底是什么人刻意陷害,只要陛下相信臣,臣就别无所求。” 梁王说不出话来,目光看向殿门,想到殿门外的诸多守卫。 梁王伸出苍老的手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背。有宽慰的意思。 楚文州其实心知肚明,梁王已经暗中处置了许多人,知道他是被陷害的,但是他需要一个借口,借此掩饰他这个皇帝的无能,竟然导致这种事情的发生。 人年纪大了,要考虑的东西就没这么多了。 楚文州嘴里说着感激的话,心里却止不住的想,皇帝这一遭走下来,身心都收到了打击,还能活多久。会不会死在他的前面。 他谢完恩毫发无损的走出来,唇边的血已被擦干净了。赫连岐还在原地,头上已然盖上了一层雪,身上也是,他恍然以为见到了赫连岐的白发,险些失了神。 赫连岐的表情谈不上多放松,也说不上多紧张,赫连岐的脸上永远是一副表情,他之前每每感慨,这世界上能通过一成不变的脸色看出赫连岐的想法的,恐怕就他一个。 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 他拾级而下,目不斜视离开,来接他的宫人早早的就等着了。 阿翠久违的见到殿下,眼眶忍不住又发红。 楚文州累了,强撑着精神安慰了她两句,楚文州问起这段时间宫里的情况,阿翠一一回答。两人默契的避开了某个名字。 楚文州撑着额头,时不时点头,“嗯”上两声,看起来是累极了。 阿翠不敢多言,怕一说多了就出现错处。退下之后,楚文州就着柔软的床榻,歪头倒了下去。 他想来想去,也是想不明白。 当初站出来,替那个他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辩护的会是阿良。 那个小宫女,楚文州对她的名字还有印象,却已然忘记了长什么样子。他寝殿之前的那颗桃树如今还枝繁叶茂,人却不是当初。 皇帝心里相信他,却又不能贸然还他一个清白。 这件事毕竟牵扯到了二皇子。老皇帝最疼爱的孩子。因为生母是异邦之女,注定了他不能做太子,老皇帝心里不讲亏欠,却常常弥补。 他如今的状况,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偌大的王都,无一人可信任。身边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潜在的威胁。可惜他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人了,他有依仗。 七天后,太后的寿辰,举国同庆。 太后常年吃斋念佛,住在寺庙里,青灯古佛,远离尘世。梁王派人请了三遍,这才把这尊大佛从寺庙里请出来。 太后嫌弃铺张,几次三番的要求缩减开支。梁王自然有鼓舞民心的考量,硬是要风光大半。于是当日宫内,有头有脸的世家贵族,齐聚在此,共庆太后的生辰。 “你听说了吗?鄞州这次也派人来了。” “鄞州……那么偏远的地方能献出什么好东西。” 宫人们凑在一起,在宴会的角落里说着闲话。 正说到这,殿内高声喊道“鄞州王,忠义侯觐见!” 一长串的礼单念下来,确实没什么引人注目的,倒是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倒是稀奇。 “你们两个,快去帮忙,在这里躲什么清闲!”领头的姑姑揪着她们的耳朵把人从柱子后面扯走。 “你们,让贵人们发现就死定了。” “知道了姑姑。” 姑姑斜她们一眼,看出她们的不情愿,心里也理解,说了几句便算了,放她们走了。目光移至十步之外的金碧辉煌的大殿,眼神停在忠义侯上几秒,不着痕迹的闪开。又看向别处,皇帝正把手搁在膝上,撑着佝偻的背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下的歌舞。 阵阵香风熏得人睁不开眼,靡靡之声听得人脑子发昏。太后全程板着脸,皇后坐在她的右手边,下人正给她斟酒。太子只送了个贺礼就告退了。定北侯权势正盛,就坐在陛下的下首。此等殊荣,放在旁人身上,许是要诚惶诚恐,放在赫连岐身上,却是面色如常。还有几个外邦人,也来了,有几个好像是贵妃那边的人。 姑姑敛着眼,交叉着手退下,出了大殿,一下子冷了下来,冻得人心里发紧。 冷风呼啸,又似乎掺着些别的声音。她身后是富丽堂皇的宴会,觥筹交错,身前是漆黑的一片,光秃秃的后花园。总隐隐透出些不安。 深夜里,梁王的寝殿内,有人缓步走进来,屏退下人,殿内除了烛火,一下子空荡下来。 梁王喝多了,艰难的睁开眼,在见到来人时,一下子放松了警惕。 “衡儿,” 来人轻声应了一声。 “陛下,臣想让你见一个人。” 梁王喝的神经都迷糊起来,似乎是没听明白这句话。“你说什么?”多年做帝王的经验,让他意识到事情没这么简单。 楚衡笑着拍了拍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出现在殿内,抬起那张脸之后,赫然是王婕妤。 梁王陡然瞪大了眼,撑着苍老的身体从床上起身,看了看王婕妤,又看了眼身旁的楚衡,伸出手指了指,“你你……” “为了证明孤的清白,王婕妤主动站出来向孤坦白了一切。明天一早,孤的冤屈就能洗清了。陛下觉得怎样?” 王婕妤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嘴里一直念叨着,梁王捂住耳朵,还是听清了,“陛下,是二殿下亲手下得毒,想要害死你。” “闭嘴!你这个贱人!” 梁王从床上站起来,晃悠了两下,楚衡冷眼看着,在他即将要动手之前向侍卫使了个眼色,暴怒的皇帝一下子被拉开了,略显惊愕。 “陛下还是少费力气,还要留着等明日处置皇弟。” “楚衡,你疯了,竟然敢这么同朕讲话。” 楚文州好脾气的笑了笑,殿门大开,殿外的黑压压的一片铠甲闪着光。“陛下最好还是按照臣说的去做。” 梁王怒视着他,“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这是谋逆!” “陛下可以诛臣的九族啊。”楚文州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呵,楚衡,你以为朕会这样任人宰割,你还是太天真了。”梁王喘了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朕的暗卫,会把你这些人都杀了,劝你现在想清楚。” 梁王吐出一口浊气。 楚文州摆出一副“敬请期待”的样子,梁王在殿内大喊一声“金吾卫”,半天没有回声。梁王脸色灰白了一瞬,楚文州则低着头,在片刻之后听清了殿外的打斗声。 梁王的底牌,从不轻易现身,据说个个都训练精良,以一敌百,战无不胜。 楚文州行至殿外,果真见自己的人斗志萎靡,出现败势。 梁王大吼着让人把太子拿下。 两名金灿灿的盔甲出现在眼前,伸出了长剑,直奔楚文州而来。 第76章 病弱凤凰男37 楚文州站在原地,丝毫未动,只略微垂下眼,叹了口气,抬起手来,一放,梁王被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人擎住,两个鲜红的血洞出现在朝他劈来的人身上。 梁王瞪大了双眼,这这这…… 他的亲兵身上穿的可是特质的铠甲,一般的武器压根没有办法刺穿,如今这是,两人倒下,露出身后的人来,梁王的目光落在那人手里举着的黑漆漆的物件身上,这是火铳? 不,不是,一般的火铳这么拿在手里,手早就受伤了。 那人显然没有,颇为潇洒的把武器一放,朝着楚文州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直奔他而来,“怎么样殿下,我山生的准头还不错吧?” 楚文州略一点头,露出些欣慰的笑。 自从他从江州离开,就一直在暗中同山生联系着,山生从山匪改行而来,平淡的日子过着是好,可是总是改不了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的野心,一得知杜兰的大哥竟然是当今太子,二话不说就来帮忙了。 一直在帮他暗地里训练。先前当二当家的经验,带起人来,倒也颇有信服力。 山生带来的所谓的装备了新式武器的人,很快就迅速挽救了颓势。 夕阳西下,血红的晚霞铺满了天,梁王无可奈何,死气沉沉的垂着头,任楚文州的人把他带走。 临走之前,用那双浑浊的眼瞪着他,诅咒着:“你会不得好死的,楚衡。” 山生看着这个大势已去的皇帝,遥遥记起当年,在金殿之上,掌握他生死的那个画面,心情复杂,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皇权就如此下落。 楚衡表情一点没变,淡淡回击道:“你会死在我前面的,楚广仁。” 胜局已定,殿前跪了一众将士,他转身走进大殿之内,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晕。 山生看着,总觉得有些事情恐怕回不到当初了。 梁王被关押起来,楚衡已是大权在握,在外界还不知内里情况时,以梁王的手,连下几道诏书,一则是自愿退位,楚衡即日继位,二则是收了赫连岐的虎符,夺了他的兵权,定北侯一族,抄家,下狱。 此诏书一出,乱臣贼子之名是明晃晃的扣在了太子的头上,谋权篡位,天下人无不为其哗然。 与之相反的是,认为定北侯清白,支持他的声音到达了顶峰。 楚文州一席黑衣出现在牢狱时,老侯爷一眼就认出了他身边的大太监正是周佛海,心下凄然。却不懂,他这是何意。赫连一族被连夜抄家,一家老小都被关进了牢里,天翻地覆,男女老少,哭声震天。 “不知老侯爷,一世清明,落得此等下场,是何想法?” 老侯爷盯着他的双眼,丝毫不怵,“天理不存。” 楚文州大笑了两声,“孤是太子,三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什么天理,不过是看我的心情。” “有你这样的皇帝,梁国迟早要完蛋。” 楚文州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四处看了一圈,都是赫连家的人,趴在拉杆上,眼里燃烧着对他的恨意和怨怼。扭头低声同身边人耳语了两声,拖着长袍由周佛海扶着走了出去,通身的气势,比陛下更盛。 老侯爷冷哼一声,他想来看不上这种罔顾礼法之人,他这般随心所欲,此番前来,怕不是只为了气他一通。 等手下人过来禀告的时候,楚文州手里正拿着一个黑色的小匣子,身边站了几个巫医。 楚文州懒散的倚在太师椅上,听着属下急切的说着,梁国四处的起义,尤其是那位流落在外,侥幸逃脱的皇室血脉,自立旗帜,要把他这个乱臣贼子从皇位上拽下来,声势浩大。 梁国如今的状况,外邦自找回阿良这个遗腹子之后,也大有一副卷土重来之势。 “陛下,如今状况,怕是只有……” 只有战无不胜的赫连将军亲自出面,可惜,楚文州第一个发落的就是他。 “偌大的梁国,除了赫连岐,难道就没有什么良将了吗?” 楚文州低声发问,底下人无一人敢言。 何止是没有良将,连良臣都通通被眼前这位给关起来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篡位来的过于莫名其妙,以至于宫里的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思维一下子就混乱了起来,私下说起来,都不知道如何称呼,也就这样乱七八糟的叫着。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禀报,忠义侯来拜见。 楚文州放下手,不咸不淡的回了句,“告诉他,不见。” 身边的巫医已经等了很久,站在一边,他们都是突然被招来的,很急,只能硬着头皮进宫。此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楚文州拿出一张方子,递给巫医,让他们按照上面的步骤做,“开始吧。” 黑匣子被打开,一只通体红色的蛊虫出现,巫医脸上闪过一丝愕然,竟然是传说中同心蛊中的子虫。 方子拿在手里一看,竟然是失传已久的禁术。 世人皆知,同心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却不知道也有一种法子,可以让子蛊成为母蛊的供体,换言之,就是一命换一命,将母蛊身上的毒引到子蛊身上,子蛊身亡,毒解。只是这法子,损己利人,没有人愿意做。这禁术,已经很久没有现世了。 如今,眼前这位即将坐上龙椅的人,到底是为了谁,甘心服下子蛊,还是以这种方式,为对方抵命。 整个过程相当漫长,等结束之时,放在楚文州面前的匕首的血都凝固了,微微泛着黑色,巫医为这位年轻的帝王擦着额头上的汗,“陛下,结束了。” 楚文州动了动手指,神志慢慢回归,几位巫医颇有眼力见的退下。 明日,就是他的登基大典,时间仓促,礼部的人忙的脚不沾地,才在天亮之前,把衣服捧到楚文州面前。 衣服展开,黑红配色,金线绣了暗纹,闪着流光,低调而不失华贵。放在楚文州的眼里,像一只巨大的蝙蝠。 侍女们一左一右,细心的抚平上面的丝线。预备着等明日典礼上,新帝穿上它,登上祭坛。 楚文州倒是不是很在乎,他对当皇帝没什么兴趣。 但还是先按照系统的指示老老实实的完成任务,虽然细节上略有出入,但结果对了,终归是无伤大雅。 他本想,利用最后剩下的两个小时,用沈雁的身份,把最关键的消息传给赫连岐。 但赫连岐似乎早就知道了。 他那日同老侯爷说完话,并未直接回来,而是移步去看了赫连岐。 本来还想着装一下,脸上的急切在对面的冷淡中渐渐消解。 赫连岐抽出刀,横在他的脖子前,问他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我会赢过你,靠我自己,楚衡,你觉得这样戏弄人很有意思吗? 阿岐…… 赫连岐眼神泛着前所未有的冷意,手里的刀却松了力道,从他的脖颈出挪开,“楚衡,你我之间,就如此刀。” 刀面朝上,侧手一劈,应声而裂,手的主人松开手指,刀撞在地上的石头上,“砰”的一下子,裂纹扩大,断了个彻底。 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楚文州脑子乱的像是缠的密密麻麻的蛛网。想解释,却怎么也找不到线头。 “阿岐。” 赫连岐的面容冷峻,眼睛有一只还是红红的,看样子旧病又复发了。他的头发落下,半遮挡着,面无表情。 “楚文州,你又骗了我一次。” “对不起。” 言尽于此,两人之间,再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两个人,有些事,不需要说的太清楚。 系统的能量随着任务的强行推进,缓慢的恢复了一些,系统又开始在他的脑海里喋喋不休。 【宿主,我们这次的s评级估计要泡汤了。】 【你怎么可以擅作主张。江山到手之后,也不要忘记吃软饭的初心啊!】 系统的谆谆教导,一个字也没有进他的耳朵里。 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楚文州现在,五感正在慢慢的流失,像是沙漏里流下的沙子。 到了关键时刻,说不准会七窍流血,死得估计会很难看。 楚文州这般想着,才吩咐礼部换了衣服样式,大有光复前朝之风。 大殿当日,宫内上下焕然一新,内里的颓唐被强势的暂时压制,大臣脸上硬绷出笑相,生怕惹了这位新帝不快,给发配出去。 大红色的锦缎从宫外一直铺到了祭坛,祭坛通天的台阶旁点起了火,两列排开,黑色龙旗在最顶端随风飞扬。 新帝缓步迈上台阶,冠冕十二旒,彩线穿成的珠玉串轻撞,发出脆响,双肩上绣飞龙栩栩如生。衣袍猎猎作响。 礼官捧着诏书大声念着,气氛庄严而沉重。 这么一场来路不正的大典,竟然也勉强办了起来。 祭坛下的一众大臣,脸色都算不上多好看。都是被强行压来的,能有多情愿,他们都不想承认,已经改朝换代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迎来了新一任的帝王。 之前的也算上多好,烂又能烂到哪里去。 新帝点起青铜鼎内的火,捧起五色土,祭告上苍。他站在高台之上,四周的景色一览无余。 他听不见起义将士们的冲破宫门的喊声,却能看见那冲天的火光,在宫外点燃。 新帝苍白如纸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终于来了。 第77章 病弱凤凰男38 声响越来越大,宛若一头巨大的兽类走过,引起了脚下土地不断地震颤,楚文州的人镇守四方,挡住了想要离去逃窜的大臣,在一片煞白的脸色中,举行完了祭天仪式。 礼成之后,楚衡点了点头,士兵们后撤一步,收起了武器,大臣们当下顾不上脸面,提起衣摆从地上起身,四散逃离。转眼之间,祭坛之下,就只剩下了寥寥的几人和白日焰火发出的黑烟,升至上空,同旗帜融为一体。 楚文州说不上来自己是抱着怎样的想法,等待赫连岐的到来的。 赫连岐当前声名正盛,无数百姓都在等着看,他到底会选择哪一方。 他也好奇,重来一世,赫连岐会怎么选。选择权已经交到了他的手里,结果是什么样子,全凭天意。 起义的队伍冲到了广场,同他的人缠斗成了一团。 一直站在楚文州身旁的忠义侯始终一言不发。 楚文州那天说不见他,但最后还是见了。两人多年未见,亲情早就淡了,只有那点儿微弱的血脉连着。 “衡儿。” “别这么叫我,恶心的紧。” 自幼时起,原主在鄞州过得就是连狗都不如的日子,而这大半都跟忠义侯脱不开干系。之前之所以帮他,不过是他开出的条件过于优渥,两人之间的利益牵扯在一起,才捏着鼻子合作。如今事成,楚文州就懒得再敷衍他。 “楚广仁你应该也见到了,他任由你处置,你大仇得报,何必又来找我?” 忠义侯一言不发,向上前一步,被他身侧的邹一挡住,神色一下子复杂起来。 “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 “没什么好说的,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楚文州见了他那张慈祥的脸,就觉得恶心的要命,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觉得自己大概是受了原主的影响。 忠义侯还不死心,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你姑母说想见你。” “哦?不见。” 他之前的被陷害的事情,和他这位好姑母脱不了干系,没什么好见的。他留她一命,保留着她身为先皇后的体面,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想。” 都快结束了,没必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搞清楚,何况还是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他不感兴趣。 忠义侯脸色难看,最后还是退下了,今日,他站在楚衡身边,看着眼前人,看得久了,猝不及防被黑烟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楚文州神态自若的站在原地,却咽了咽口水,发干的喉咙涌上一丝铁锈味,慢慢的充斥着他的鼻腔,他掏出帕子淡定的抹了一下,于是忠义侯就清清楚楚的见到了那帕子上的血迹。 “怎么回事?!” 一枚暗箭袭来,忠义侯挥剑挡下,手下顿时围了上来,牢牢的把两人互在中间。 楚文州没心思回答他的问题,这是看着远处走出来的人。 赫连岐罕见的穿了一席黑红配色的长袍,不似来到了战场,倒像是跑来上朝了。他身后的遗腹子,高昂着下巴,似乎为了定北侯站在他这一方骄傲。 这位楚文州见过几次,即使刻意留心,也没再脑海里留下什么印象。 让他颇为意外的是,江州的书生出现在了他们的队伍之中。看来林大人还是同他最后分道扬镳了,其中种种,林大人早两月之前就已写信告知,此人绝非善类,不好相与,走了就走了。 楚文州反应平平,没放在心上,反而是那书生的双眼怨毒的似乎要沁出水来,恨意犹如实质。 恨意不知道从而而起,大概他又做了些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敌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在等,等一个答案。 两方交手,眼前的战场刀剑相撞声不绝于耳,死的死,残的残,倒是楚文州方占了上风。 见状,那位流落在外的七皇子赶紧催促赫连岐,“侯爷,你的亲兵的,快让他们出来呀,你不是说你早就做好了打算了吗?” 赫连岐的瞳孔映出火光,和站在高台上的那人,点了点头。 有他点头,七皇子顿时有了底气。 下一刻,无数的将士凭空出现,各个身轻如燕,拉开了弓箭。直指祭坛上的那位。 七皇子瞪大了双眼,对赫连岐投去一个敬佩的眼神,“你的亲卫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真不愧是你。” 有赫连岐的帮助,这皇位他是坐定了。 这般想着,他的那位所谓的皇兄,放在他眼里,也不过蝼蚁。高高在上又如何,看不起他又如何,届时他当上了皇帝,就无人再敢提他是乡野出身。 后代的史书上,只会记载他是最后的胜利者。至于二皇子的死,自然也是要楚衡背锅,弑父杀弟,罪名可不一般。 场上无一人敢动,局面瞬间僵持了下来。 就在这时,赫连岐推开人群,走了出来,楚文州身边人顿时警惕起来,手里的武器都攥紧了。 楚文州看出他的意图,搁下忠义侯挡在身前的胳膊,同样走了出来。 两人身上的衣服配色一致,看起来格外碍眼。 七皇子见状心里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这时候一箭把他射死岂不正好,奈何,赫连岐的手下,完全不听他的指令。 乌鸦振翅飞过,七皇子和忠义侯的声音分别在他们身后响起。当赫连岐把剑架到楚文州左肩时,七皇子松了口气,忠义侯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又见面了,阿岐。”楚文州苍白的脸上绽出一丝笑意,唇边的嫣红,衬得他白的惊人。 赫连岐此刻脸色正常,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颜色,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的漂亮,楚文州看着看着就想笑。 “为什么笑?” “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仿佛这不是战场,也没有刀剑,只有耳畔的风声,以及两人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沈雁呢?” “以后会见到的。” 赫连岐看出他不是随口敷衍,反而相当认真。心中没有解答的问题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你不怕我杀了你?” “一条命而已,阿岐想要,什么时候拿走都可以。”楚文州用手指把横在眼前的剑推开,赫连岐没懂什么意思,待锋利的剑刃把对方的手指划破,一滴血顺着刀锋落在地上,他这才如梦初醒,收到刺激一般的收回了剑,长剑的剑尖划在地上。 楚文州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七皇子见情况不妙,转身从身边人手里抢过一把弓箭,搭上箭矢,拉开双臂,眨了眨眼,下一秒,箭飞出,直直朝着不远处的两人飞去,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七皇子大喊着挥臂,“赫连岐!闪开!!” 正在叙旧的两人停下,互看了对方一眼,赫连岐站在原地动也没动,楚文州抬起胳膊放在了他的右臂,下一刻,赫连岐挥剑,在据他一寸之隔的地方,应声断成了两节。 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楚文州苦笑,“差点儿忘记了。” 赫连岐提剑转身,手下们若有所感,瞬间调整了箭指的方向。 局势的瞬间改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在眼睁睁的看着赫连岐伸手拉住了新帝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七皇子茫然的眨了眨眼,不?!耍他呢? 不止是他,一股淡淡的荒诞感在空气里悄悄蔓延。 【恭喜你啊宿主,任务又成功了。】系统带着淡淡的死气,阴阳怪气道。 不过,楚文州眼下才顾不上他,他们两人跌跌撞撞的一路来到了寝殿,楚文州的手抓着赫连岐的手腕,两人呼吸相撞,顾不得说话,楚文州后退的途中,被绊了一下,两人就都顺势倒在了软塌之上。 赫连岐低着头,他的手撑在自己的身侧,两人分开之后,对视了一会儿,四目相对,眼中都是说不清的情绪,赫连岐散下来的头发贴在他的脸侧,轻轻的摩擦着。 楚文州喘了口气,手指慢慢的抚上他的脸,又顺着他的发间,捏了捏他的耳垂,轻声道:“阿岐,我摸着你的耳垂,今后定然大富大贵,平安顺遂。” 此话一出,两人都笑了起来。 赫连岐俯下身,亲了亲他的眼角。两人整了整呼吸,面对面的抱了一会儿,楚文州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肩上,手里把玩着他的头发,致力于把他们两人的头发缠在一起。 “阿岐,我要是死了,你会哭吗?” “不会。” 楚文州笑了笑,拉开距离,好笑的在对方唇角落下一吻,“不许忘记我,要永远记得我,死也要把我刻在你的碑上。” “刻什么?” 赫连岐垂着眼,眼皮颤了颤,又抬眼看他,轻声问。 楚文州思考了一会儿,认真道:“亡妻。” 话一说出口,两人又笑,赫连岐没忍住拍了怕他的脸,“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你也不是很正常,我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呢……” 楚文州开着玩笑,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又抱住了赫连岐,“你要长命百岁,你会长命百岁的。” “你在诅咒我。” 赫连岐淡声道。 楚文州的心却突然一阵抽痛,也不忘了为自己辩驳,“不是诅咒。” 那是什么? 是他能想到的最美好的祝愿。 第78章 病弱凤凰男39 令所有人跌破眼镜的是定北侯临时的倒戈,不过百姓们由着对赫连岐这位少年将军的信任,加上从江州传出来的关于太子殿下的一切,新帝倒是也没做什么事情,名正言顺的太子,诛灭反贼,岂不是理所应当。 更不用说那个所谓的七皇子,根本就不是皇室血脉,加上赫连岐的选择,人们都开始更倾向于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为了肃清朝野而已,政治斗争,离他们太远了,生活照旧,人们也渐渐懒得去细想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侯爷,陛下在休息。” 身着黑衣的赫连岐被拦在殿外,他只略微一皱眉,懒得同这位眼生的小太监计较,自顾自的往里走。 那小太监被挡开,一时错愕,又不敢反抗,毕竟这定北侯如今官复原职,手握重兵,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是要反,那也轻而易举。 赫连岐放慢了脚步,绕过山水屏风,走至内殿,某人穿着中衣坐在桌前,撑着脑袋,双眼微阖,垂下的奏折要掉不掉,他走过去,从对方手里抽出奏折,展开看了两眼,朱笔题字,一个字才写了一半,他顺手搁在案上,凑到对方脸前,呼吸声清浅平稳,应该只是睡过去了。 “陛下……回榻上睡。” 赫连岐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 “陛下?” 楚文州好似没听见一样,按道理这种姿势,不应该睡这么沉,赫连岐想着,还是得找个机会,寻太医过来看一看。这般想着,手刚贴上对方的后背,眼前人就睁开了眼,楚文州眨了眨眼,看见是他,整个人马上就贴了上去, “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你怎么过来了?” 两人额头相抵,赫连岐说:“刚才你殿前的那个小太监拦我。” “他不懂事,明日换别人来。” “不至于,叫他多见几次就好了。” 楚文州笑着,搂住赫连岐的腰,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你呀。阿岐,陪我睡一会儿,我累了。” 他松开手,直起身来,两人自然的接了一个吻,又十指紧扣回到床上,两人合衣躺着,手全程没有撒开,握的出了汗,谁也不提要放开。 两人肩贴着肩,胳膊贴着胳膊,衣服的颜色都一样,混在一起,分不真切。 “阿岐。” 楚文州扭头轻唤了一声。 “嗯。我在呢。” “阿岐。” “嗯。” “阿岐阿岐阿岐……” 楚文州像是找到了什么乐趣,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对方,叫个不停。 “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赫连岐道。 “阿岐。”楚文州继续喊。 “……你有完没完,嗯嗯嗯嗯!” 楚文州笑着钻进他的怀里,用头蹭了蹭他的胸口,两只手滑进赫连岐的指间,紧紧扣住,又抬起身,歪着头看他,打趣又认真道:“阿岐,你怎么总是这样。” “什么样?” “口是心非。” 赫连岐别过眼,不去看他,楚文州反而随着他侧头,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眼前乱晃,他闭了闭眼,手都没有挣开,放任他为所欲为。 楚文州一同他在一起就笑个不停,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开心的。 楚文州亲了亲他向上的嘴角,又顺其自然的亲他的唇瓣,赫连岐梳的整整齐齐的发冠已然乱了,几缕发丝不老实的钻出来,显出几分杂乱,赫连岐自从病莫名其妙的好了之后,就罕见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此刻也不免心驰神荡,热气蒸腾。 疯了的人好像换了过来,从前是他,现在是楚衡。 两人的手紧紧的扣在一起,过了一会儿,楚文州率先松开一只手,顺着他的腰侧慢慢向下,手像一条游蛇,在他的腿上游走。 赫连岐猛地呼吸了一口气,喘着气说:“等一下。” 楚文州疑惑的抬眼看他,赫连岐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 “你身体不好,体内的毒还没解,还是先,” 话没说完,就被重新堵了回去。 “阿岐,可怜可怜我……” 赫连岐心里想着:你有什么好可怜的。 手却是缓慢的松开了,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罢了。” 楚文州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赫连岐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臂,翻身坐在了他的身上,他怔愣着,“阿岐?” 赫连岐的气味源源不断的传来,原本清心寡欲的檀香味不可避免的被情/欲缠上,赫连岐的额头贴着他的,气温上升,喘匀了气,轻声道:“让你少费些力气。”层层叠叠的纱帐应声而落,将痴缠的二人同冷寂空旷的大殿隔了开来。 楚文州只觉自己三魂六魄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人的动作,目眩神迷。 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 “阿岐,当下叫我死了也乐意。” 赫连岐拧着眉,不赞同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哪有这种好事。” 耳鬓厮磨间,被淹没的旧事上涌,不知怎的突然算上了旧账。 “你骗了我两次,够你翻来覆去死两次的,死一次不够。楚衡,我要你一辈子都只能同我一处,倘若是你未来变了心,我就杀了你,后世如何说我不管,我要你永远别想摆脱我……” 楚文州心说:我已经为你死过好多次了。 “好。”他应下。 赫连岐勾起唇角,眼瞳若隐若现的红色渐渐淡了下去。 近些天来,他的病不知怎的渐渐好了起来,让他竟然开始想象以后的事情了。 至于报仇,报完仇就死掉的计划或许也可以往后移一下。 当皇帝有什么意思,有意思的是让楚衡成为他的傀儡,高高在上,却只能受制于他,永远永远,牢牢的把他抓进手里,永远只看着他,陪着他。 两人做着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却都心思各异。 即将要死的隐衷时不时地盘旋在楚文州的心尖。 两人安安静静的躺了一会儿。 久违的安心,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可惜事情多的要死,新帝不能不出面,定北侯也是。 两人各忙各的,好几天聚不到一起去,好容易碰上了,也只能待一会儿,聚少离多。 楚文州有时会刻意的避开赫连岐,巫医点起香,嘴里念叨着乱七八糟的语言,殿内烟雾缭绕,为他平复体内的蛊虫躁动。 在他死之前,蛊虫会一直不分昼夜的折磨他。 实在是受不了了,差点儿在赫连岐面前露馅,这才请来了巫医,楚文州最不信这一套,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太医过来会诊了几次,给出的结果都是至多三个月。 三个月……足够了。 楚文州咬着牙,把黑色的里衬拉回肩头,“退下吧。” 几名巫医口中称是,只剩下了呛人的线香味,宫人们敞开殿内的窗,推开门,将味道散出去。 楚文州心里估摸着赫连岐即将回来,怕他闻出味道,索性披上衣袍,出去走走。 刚一站起来,迈出步子往前走了一步,脚下一空,耳边是邹一急切的声音,“陛下?!” 楚文州挣脱出来,眨了眨眼,眼前一片漆黑。忽然觉得不太妙。 他站在原地迟迟不动,邹一担心他出了什么问题,一直虚空护着他,“陛下,你怎么样?” 邹一开始以为陛下是疼得厉害,直到陛下朝他摇了摇头,他站在原地看着陛下若无其事的走出去,一步,两步,三步,顺利的下了台阶,随后“砰——”的一下子,撞翻了不远处的矮凳。 “陛下……” “邹一!不许说。” 楚文州踉跄一下,面前站稳了,眼神空洞,宽大的衣袖随着他伸出的手晃了两下,“朕无事,不用担心。只是暂时的。” 后半句,声音很轻,不知道是安慰邹一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半晌,新帝淡声吩咐道:“一会儿,侯爷来了,说我不见他。” “是。” 等人走了,楚文州凭借记忆,一路摸索到了案前,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头发,随后拿起奏折,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邹一果然拦不住他,脚步声越来越响,一步一步,铿锵有力的踩在地上,步伐很急,能听出来人大概又生气了,来质问他了。 楚文州耳朵也很差劲,只能靠着对赫连岐的了解,估摸着他应该是离自己不远了,压低了声音,道:“定北侯身为一国重臣,擅闯皇帝寝殿,该当何罪。” 赫连岐顿住脚,听出对面人语气中的冷淡,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原来我没误会你,你真让邹一拦我。” “是又怎样,朕是皇帝。” 赫连岐不言不语的站在不远处看他,楚文州如今手里拿着奏折,低着头,似乎是在全心全意的为民操劳,是平日里最正常的上朝时的那副样子,却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你真是这么想的,楚衡。” 不管哪里不对劲,这话说的确实伤人。 前世也是这样,一样的脸,说着一样的话,最后他死了,死在了被精心算计的战场之上,死在了他最骄傲的地方。 他恍然了一下,险些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处,又差点儿被自己下意识的恨意吓到。 不是这样的,怎么能一样呢? 楚衡是楚衡,上辈子的那人,怎堪同他相比。 楚文州每说一句话,就有一阵更大的疼痛袭来,他不能,他不能这么对阿岐。 赫连岐走了,走得干脆利落。 他说的那些话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过分,难道没有更温和一点儿的方式了,难不成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突然对赫连岐的离去感到一阵恐慌。 他咬了咬牙,算了,他一个将死之人,干什么耽误人。 只有他刻意疏远,赫连岐才能真正的做他想做的事情,赫连岐不能再从一个地方跌倒了。 赫连岐嘴上不说,噩梦却一直缠着他,他每每听着,觉得心痛难忍。 刮骨疗伤,疼就疼一些吧。 只是…… 他扶着案走了出来,手里的奏折被随意的搁下,朝着殿外走。 他对寝殿了如指掌,自以为有把握。却不知道,宫人们为了进行大清扫,摆出来的工具,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 此事还是他亲口吩咐的。 明亮的大殿内,新帝伸出两只胳膊,摸索着前进,距离木桶却越来越近,脚尖几乎就要蹭了上去。 楚文州蹲下来摸了摸,随后庆幸一笑,干脆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又是一阵兵兵乓乓,楚文州站在一片水渍里,不懂为什么几个木桶之间挨的这么近。 他执拗的往出走,脚下一滑就要摔倒,扑进了一个檀香味的怀抱里。 楚文州下意识的靠在对方的肩上,眷恋的闻了闻,安心闭上了眼。 耳边是对方故作凶狠的声音,“你再骗我,我就杀了你。” 楚文州似乎又笑了,“怎么看出来的……” “你奏折拿反了。” 这话不知怎的戳到了楚文州的笑穴,趴在赫连岐的肩上笑个不停,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别笑了。” 赫连岐搂住他,声音罕见的冷淡。 第79章 病弱凤凰男40 几位太医会完诊,眼神在床上躺着的那人和赫连岐之间乱瞟,榻上的那人,把露出的那截手腕收回去,整了整袖子,打消了几位太医的迟疑,“说吧。” 几位太医忙低头称是,只是到了要开口的时候,还是迟疑了。 赫连岐皱起眉,不满道:“愣着干什么?” 楚文州朝声音的来源伸出手,“阿岐,”赫连岐看了看几位太医,又看了看楚文州,把手伸了出去,两只手就这般明晃晃的握在一起,太医们都低着头,装作没看见。 楚文州用了些力,捏了捏对方的手指,赫连岐脸皱成一团,捏了回去。 本人对结果早有预料,他自己还是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的,但赫连岐不知道,这么猛地一下告诉他,心里瞬间没由来的心慌。他心虚,又有些期待,赫连岐是什么反应? 心里有了底,赫连岐的反应仍然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楚文州挥了挥手,让太医们都退下,琢磨着许是“暴毙身亡”几个字听起来太唬人,把人吓到了。于是让阿翠扶着他去找人。 “陛下。” 已然升级为掌事姑姑的阿翠穿着沉稳,脸上忧愁更甚。 楚文州知道她自从阿良的事情后,就受了打击,一直郁郁寡欢,主动提起了那件事,“朕之前派出去的人前几日带回了阿良的消息,他如今已是西楚国的小殿下,如果不出意外,他会是下一任的帝王,西楚国不会亏待他的。” “那是用什么换来的,他自己心里清楚,不是他怎么能……” 阿翠说着说着,语调陡然升高。 “阿翠,朕都不在乎,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很正常。过段日子,西楚国的使臣要来,到时候,可不能这样了。” 楚文州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阿良是他亲手从乞丐堆里抱出来的,又找了章大人细心教导,平日里无事,就陪着阿良读会书,对他的上心程度可见一斑,阿翠想到此,不再言语。 亲身体会,谁又知道陛下心里有多难受。 楚文州眼睛看不见,蒙了一层纱用来遮光,时不时的问问她到了哪里。阿翠一一回答,却拿不准,定北侯说不定早就走了,哪里会在后殿等他。 没成想,人还真在。 定北侯身上的气势不减,此刻黑着脸坐在树下,简直跟传言中的冷面阎王一模一样,阿翠不敢多看,心中升起退缩之意,万一对陛下不利怎么办,陛下如今的样子,可是不堪一击。 “阿翠,你先去盯着他们熬药。” 阿翠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阿岐?” 赫连岐不说话,冷眼看着他伸出手,试探着往前走,微微转着头,眼上蒙的纱布随着他的动作被风吹的换了方向,他如今才心惊,楚文州的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如今远远的站在风里,衣袍被吹起,整个人看着摇摇欲坠。 什么叫做“不过三个月可活”,什么叫“不治而亡”,“蛊毒啃噬了心脉”。 他咬了咬牙,从地上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同他对面而立。 “怎么不说话?” 楚文州伸出的手被抓住,攥的生疼,他说:“你别什么都不说,这次我没告诉你,是我不对,你要怎样都可以,别不理我,阿岐,别不讲话。” “你死了,我该开心才对的,”赫连岐道。“楚衡,你想做什么呢?疏远我,叫我同你翻脸,然后呢,我们再次回到那种势同水火的状态,等你死了我才知道,你想做什么呢?让我猜一猜,你要将自己的命,同这江山一起赔给我对不对?我说呢,我的离魂之症怎的突然开始渐好。” 赫连岐自嘲一笑。 楚文州摇了摇头,想要抓住他的衣袖解释。却听赫连岐道。 “你知道,上辈子我是因为你死的,对不对?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重生而来,从地府爬上来索你命的对不对?” “楚衡,你早就知道,所以故意接近我,让我爱上你,不忍对你动手对不对?” “我该怎么告诉自己呢,你让我再怎么骗自己,楚衡,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一个理由,让我原谅你。” 楚文州脑海里是系统自动发出的尖锐的警报,赫连岐意识的突然觉醒,作为惩罚的,楚文州原本破碎的五脏六腑又开始疼。 赫连岐还在等他的解释,就这样看着他吐出了一口血,唇色苍白,再一看他,十个指尖已然开始透着紫色。 “你怎么了?楚衡,怎么回事?!” 赫连岐把人抱进怀里,只觉得单薄的像一张纸片。 太医们一个个的摇着头走出殿门,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几乎要震碎了人的耳膜。 榻上的人安安静静的躺着。 赫连岐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坐在一旁,抓起楚文州的手,徒劳的威胁着,“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把你殿里的东西都给砸光,你要是心疼,就快点儿醒过来。” 床上的人昏迷不醒,太医说三日内醒不来,怕是,怕是…… 第一日过去,赫连岐把消息瞒得死死的,暗地里召了许多民间大夫来,全都束手无策。 第二日时,已隐隐传出了消息,赫连岐的手下当晚就把人处理了。深夜,离第三日只剩最后一个时辰,迫于赫连岐的威压,有人斗胆献上了一记。 第三日子时,赫连岐以血为引,把药给新帝喂下。丝毫没有转醒的趋势。 定北侯觉得被人戏弄,抽刀就要砍人,在关键时刻,人醒了过来。 当日,那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挨了几板子,滚出了大殿。 “何必同他们计较,不过是些无辜之人。” “比不上陛下宽宏大量,我是个小人,你从前就知道。” 楚文州半靠在赫连岐身上,闻言小声反驳了一句,“才不是。” 赫连岐抓住他的手,不知怎的开口,到了这时候,他平白等了三日,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楚文州还是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唯有靠着对方才觉得安心,想摸一摸他,却碰到了对方手腕上的缠的纱布,动作一顿,手腕被迅速的收了回去。 楚文州直起身来,又摸了摸他的脸,摸了摸他的头发,苦涩道:“阿岐,我睡了很久吗?” 太阳将要落下了,一天又要结束了,余晖撒进殿内,一地金黄。 榻上的两人都一身玄衣,蒙着眼的那人脸上的白纱勾着身旁人的鬓间生出的白发。 楚文州顶着系统连续不断的警报声,轻声讲着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人,他自小无父无母,跟一只猫相依为命,后来他被一个好心人捡了回去,他很认真,很努力,最后有了一份还不错的营生。后来,好心人生了病,他却拿不出钱来,这个时候,转机出现了……” 第四日,楚文州出现在朝堂之上。看起来一切正常。纷纷扬扬的谣言,彻底安分了下来。 第五日,楚文州去见了先皇后,先皇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怨恨他。 早些日子,忠义侯就把真相告诉了他,他确实是先皇的亲生血脉,不过是先皇后的亲妹,忠义侯的妻室所生,他的生母生下他两日,不堪受辱,就悬梁自尽了。 先皇后恨毒了他,不惜给先皇下毒,嫁祸给他,却因为王婕妤,也就是从前在他宫里做过宫女的春桃,暴露了。 先皇后指责他,不该来到这世上。 楚文州只是笑了笑。 第十日,赫连岐找来了一味草药,让他喝下。楚文州心疼的亲了亲他的鬓角。 二皇子被找到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楚文州没去看他。 高家一族,抄家流放。 高相国在朝中的残余势力,被尽数拔除。 章大人告老还乡。 林大人从江州被调到了王都。江州的百姓们自发相送,请名远扬。 第十五日,西楚国的使臣到了。 阿良就在其中,小小的年纪,却是几人之中的主心骨。听赫连岐说,像条没主的狗。 “他非要过来见见你,我替你打了他一顿。” 赫连岐平淡地提起。 楚文州笑了笑,“少欺负小孩子了,那人呢?” “在殿外等着。” 他自知很懂赫连岐,赫连岐同样也很懂他,知道他同样想见一面。 “小心这副样子,叫西楚国看了去,趁乱掀起战争。” 楚文州抱住赫连岐的脑袋,贴了贴他的额头,“有将军在,没什么好怕的。” 阿良果真稳重了许多,有着超出年纪的成熟,阿良不似从前那般依靠他,只是呈上了一纸契约。 赫连岐读给他听,顺便享受着狗崽子的怒视。 “这不就是你一直的目的吗?”阿良已经从最初的错愕,切换回了冷漠的表皮,“从今以后,至少三十年,不会再有战争。” 楚文州点了点头,“你长大了。” 阿良的心被扎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两人亲密无间的动作,又觉得莫名难堪,行了个礼,最后看了楚文州一眼,转身离去。 梁国新帝上位,消息隔了十日才传进西楚。那时他刚站稳脚跟。 在来之前,他构想了万种可能的场景。 如今见到了,对方对他好像不设防,让他还以为自己如今在东宫偏殿住着。 见他疾病缠身,双目失明,心中快意一丝也无,有的只是感慨。 感慨当初那个许下长命百岁的祝愿的自己。更感慨的是,他如今,依旧这么想。 三月后,王都的土地上挣扎着泛出了绿意。 楚文州同赫连岐躺在当初的树下,这次换了人讲,赫连岐慢慢说着,他们从前的一点一滴。 楚文州时不时地点着头。 赫连岐却看出来,并且猜到,他如今也听不到了。 于是他肆无忌惮的讲着那些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话。 “楚文州,我好早好早就开始喜欢你了。” “三年前是这样,如今依然是这样。” “我多想关于前世的记忆是假的,是一场梦,为什么要我平白背上一场血恨,还是关于你的,我宁愿相信这个世界是假的。” “我的离魂之症发作时,每次都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后来好像知道了,是‘他’在作祟。那个被仇恨吞噬的我。” “我不要你死第二次了,再陪陪我吧。” “这算什么?我该去哪里找你?” “你就是全天下最大的骗子。” “……” “你该去看看的,天下之大,你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看。” “我好恨你啊。” “……” “楚衡,我爱你。” 楚文州听着,表现出认真的样子,手却致力于把两人的头发缠在一起。 他近来话都很少说,因为一说话就会咳血,可眼下,时候到了,不说就没机会了。 于是他终于将两人的头发缠在了一起,像命中注定的缘分那样,生生世世不分离。 他咽下一口血,扯着沙哑的嗓子,缓缓开口,“阿岐,我们,下个世界见。” 风起,树上的花被吹落,飘到肩上,又无力的滑下。 赫连岐抬头看着摇动的绿色枝叶,鸟儿在踩在朱红的宫墙上,唧唧叫着,他用手扶着身旁人垂下的头,轻声道:“春天来了。” 只留下一片新绿,此外是无尽的空。 他痴痴坐在树下,等了许久,才想起, 我还没有答应你呢…… 第80章 修仙界废柴1 “狗系统,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出来了?” 沈灼手脚并用的从游戏舱里爬出来,露出的两只胳膊上黏着一层厚厚的淡蓝色营养液。 他忍不住大骂了一通系统,系统略带歉意的声音从游戏舱的右侧传出来, 【十分抱歉测试者,上个世界能量出现了波动,进入下个世界的穿梭通道关闭了。还请稍安勿躁,异常已经上传总部,三个工作日内答复。】 沈灼被强行丢出来,滋味不太好受,又摸了一手的粘液,心情十分不美丽,对于系统官方的答复反应平平,关了通讯器之后,先去洗了个澡。 新纪元0666年,大部分的人家都抛弃了浴室这种累赘设施,往清洁仓一站,就能瞬间洗干净,十分快捷。奈何沈灼穷的叮当响,就算是在C62星也是响当当的穷光蛋,在仅仅三十平的家里,不仅保留了浴室,还有浴缸这种原始设施。 沈灼往浴缸里一沉,水一下子就没过了鼻腔,咕嘟一声,安静了一会儿,又哗啦一下浮出水面,水滴四溅,他伸手把头发往后一梳,头发上的水一下子被甩到他身后的墙上。 他刚才手搭在浴缸边,闭着眼的时候,脑子不受控制的想到了某个画面,红烛张暖,被浪翻滚,眼前的世界乱晃着,锦帐模糊,檀香味扑鼻。 小世界走了一遭,脑子里不知道混进了什么东西,沈灼甩了甩头,试图把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 温柔的水把他包裹其中,某人从水里钻出来的画面又飘在了水面上,沈灼用手把水面扫开,水面慢慢的荡出一圈圈涟漪,他灰心丧气地从浴缸里爬出来,随手抓了条浴巾围在下半身。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一次两次的遇见,他也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一串设置好的数据。很多这种研制全息游戏公司,都有自己固定的底层代码,说不准那只是一个普通NPC而已。 沈灼这样想着,还是不由自主的打开了游戏舱的操作台,入目先是一个启动动画,中间是一个硕大的“恒星”花体字,进去之后,无数个人在游戏大厅里走来走去,他打开自动存档的几录,下滑查看第二个小世界的发展。 指尖滞留在半空,呼吸下意识的放轻,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手指点开了那个查看的案件。 界面跃出几条长长的记录,他凑近了去看。 宣政三十六年,帝薨。 清和二年,新帝病逝。 其后两年,定北侯自立为帝,年号衡德,在位二十余年,政通人和,四海升平。服毒而亡。 沈灼急促的喘了两口气,动作慌乱的把界面关掉,闭上眼睛,不再去回想。 这时,通讯器来了几条信息,手腕上的震动仿佛救命稻草,沈灼赶紧打开一看,目光慢慢柔和下来,露出几分喜色。原来是他做测试者的工资发了,一笔不小的数目,足够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后面跟了一封邮件,大概就是一些注意事项,没什么特别的,沈灼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目光落在最后的发件人上,赫然是“恒星”二字。 不等他继续多想,一个通讯语音就传了过来,他微微蜷了一下指尖,头发上的水珠滴下,语音被点开,一道甜美礼貌的声音响起:“是沈先生吗?这里是C62第二医院,病人需要尽快手术,还请于明日前完成预定的缴费步骤。” 留言播放完自动关闭,沈灼退出通讯界面,操作了两下,账户上的数字跳动几下,重新回到了初始数值。 他深吸一口气,反复看了几遍那个可怜巴巴的数字,还好赶上了。 缴完费,他的钱就只够去商城买几支最便宜的补剂。不过他向来对食物没什么追求,饿不死就可以。 他打开衣柜,随便套了件黑色的薄外套,戴上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出门。 算上今天,他已经三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了,眼下一出门,阳光扑了上来,刺的人眼睁不开。常年不见阳光的沈灼,露出的小半张脸显得有些苍白。 他从小在垃圾星长大,三年之后再回来,还是有点儿适应不了这里的空气了。买完东西,账户的数字几近归零,他肉疼一阵,但又一阵懊恼,如果不是他没钱了,他其实应该去医院看看老人家的。 他无父无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只有一个老婆婆见他可怜,收留他吃了几年的饭,虽说后来被她的子女给赶走了,但他一直记着老婆婆的恩情。老婆婆生了病,子女们不知所踪,治病住院的费用就一直是他在交。 每个月一次,交完之后,就只够吃饭。一天不工作,就没有饭吃。 上一份工作把他辞退了之后,他才开始做游戏测试者,一个不靠谱的小广告,就把他吸引了去。很难说没有赌的成分在里面,但好在,这次没有上当受骗,报酬真的是相当丰厚。 “恒星”两个字再次从脑海中跳出来,这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游戏公司某种程度上算是救了他一命。 沈灼扣上帽子,把脸遮起来,闷着头往前走。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社畜,知道现在许多工作都被智能取代了,很少有用的到人的地方,所以报酬很低,某些公司甚至拖着不发公司,联盟也靠这些挣钱,出台的条例都是不痛不痒,也不是真心相插手。 如今这家游戏制作公司,给工资给的如此痛快,如此丰厚,要是每一份工作都这样就好了。 刚这样感叹完,“恒星”又发来了一条邮件,看着很正式。沈灼先是拎着东西回了家,收拾好卫生,坐在沙发上之后,这才点开细看。 是一封邀请信,大体意思是请他去总部参观,并且言辞恳切的附上了,此次的路费都由他们公司一并承担,只用他本人到场就可以,并且还有额外的报酬。 像诈骗。沈灼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联邦新闻。莫不是也让他碰上骗子了? 沈灼心中闪过一丝疑虑,起身走到操作台前,点开模拟游戏,进入大厅之后,整个游戏大半的测试者没事的时候,就在这里扯闲篇。 沈灼能看到他们谈话的内容,大差不差,都或多或少的提了一嘴这件事,看到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他这才松了口气。这么多人,总不能都骗了去。 主要是有报酬,去就去了。 来接他的人,准时到达,分秒不差,一身白衬衫,黑色裤子,言语间也十分礼貌,等他坐上飞行器,还一直在体贴的关心他的感受。 不得不说,让人对这个恒星公司,产生了很浓厚的好感。 他们飞行在浩瀚的星海中,接待人给他介绍着:这一片是最漂亮的航路,今天格外好看,他们运气很好。 沈灼低头去瞧,飞行器的两侧都闪着美丽动人的星光,像是一艘小舟飘在广阔的海上,人和飞行器都格外渺小。 这种景色,他还是第一次见,确实够震撼人心。 看出他的心情不错,接待人适当的插话,“我们的老板也很喜欢这里,三年前就买下了这片星域,算是私人领地,您要是喜欢,可以随时再来。” “买了下来?”沈灼回头,惊讶的重复了一遍。 这种星域,也能说买就买吗? 接待人笑了笑,脸上扯出几条纹路,“是这样的,对于我们老板而言,这些不过是小钱。” 沈灼闻言“哦”了一声,又去看舷窗外了。 接待人没从他的脸上看出其余的表情,暗自腹诽了一通,竟然不为他家老板的财力感到震撼。等过了一会儿,联想到对方的经济状况之后,脸上划过几分懊恼。 后知后觉说错了话,接待人在剩下的路途中都显得格外的沉默。 就这样一路相安无事的到了地方,飞行器堪堪停稳,沈灼手扶着侧边,矫健地跳下来,一双被黑色裤子包裹的长腿戳在地上。 刚一抬头,沈灼就感受到了那股财大气粗的味道。沈灼跟在接待人后面进了公司大门,忍不住四处瞧了瞧。 公司里很安静,人来人往,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但是脸上都带着笑,沈灼同样回以笑容。 只是,在游戏公司里当社畜,还能笑得出来,尤其是这么多人,脸上都笑出差不多的弧度,怎么看怎么怪异,像伪人。或许,现在的科技水平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 很快就有人来接头,“是沈先生吗?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个游戏的研发人,您可以称我为李。 来人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两行白花花的牙露出来。 沈灼点了点头,两人客气的握了握手。 “接下来,就由我带着你参观一下我们的研发室。” 一路上,沈灼没碰到除了他之外的其他疑似测试者的人,对此行的目的越发开始怀疑。 等参观终于结束,沈灼提出要离开,李果然面露难色。 “不妨直说,这次邀请我来,除了参观,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沈灼不喜欢弯弯绕绕,开门见山的问。 李站在反光的场馆外墙边,摸了摸头,“让您看出来了,确实有件事情要麻烦您。” 沈灼机警的眨了眨眼,“跟钱有关系吗?我没钱。” 李颇为无奈,“沈先生,请您帮个小忙,到时候报酬远比做测试者要多得多。” 李上下嘴唇一碰,吐出了一个堪称天价的数字。 沈灼微微眯了眯眼,脑门上写着“难以置信”几个大字。李接着说,“请您跟我来。”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 李指着病房里躺着的那人,“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不过请您放心,肯定不会危及您的人身健康,只是能量波动,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其他别的状况。” 沈灼没说话,贴着病房的玻璃看到里面的人,一身蓝色的病号服,静静地躺在疗养舱里,五官棱角分明,长相俊美,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袭来,他猝不及防地心口一疼,眼前一阵发黑。 “您怎么了?” 李搀住他的胳膊,沈灼摇了摇头,站直了身体,“我能看看他吗?” 李犹豫了一会儿,“可以。” 沈灼慢慢走近,对方的五官也慢慢清晰起来,眉峰锐利,鼻子很挺,嘴唇紧紧抿着,一张俊美锋利,看起来又薄情寡义的脸,想必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老板。 很奇怪是,沈灼一见到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对万恶资本家的嫌恶,而是心软,莫名其妙的心软。 沈灼想到那股能量波动,他因为能量的瞬间波动,精神层面留在了同游戏世界连接的虚拟世界里,心里一团乱麻。 李再三保证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在时空乱流中,这并不是百分百确定的事情。最好的结果是,他能平安出来。 他垂下眼,看见了静静躺着的人,刚才一瞬间的恍惚,他应该是认识他的。一丝微弱的希冀袭击了他,让他根本没有办法理智分析,到底怎么选,更可持续发展。 李在一边喊他“沈先生”,沈灼点了点头,“我答应。” 他决定要亲自面对,不管会发生什么。他相信自己。何况,有钱拿。 李握住他的手上下摇动,“沈先生随我来!” 沈灼再一次躺进游戏舱内,不同的是,这个游戏舱比他那个打折淘来的,不知道要豪华了多少倍。 耳边是李在絮絮叨叨,“我们为您配备了最智能的系统指引,虽然不知道老板具体去了哪一个世界,但是我们有信心把您投送进去,而且能量波动不会一直出现的,只要您跟我们始终保持联络,我们保证您会平安回来……沈先生,靠你了。” 沈灼闭上眼,感受着精神层面的慢慢链接,一阵天旋地转,他失去了意识。 舱外的李,看着数据的上下波动,猛地站起,指着明显异常的数据记录,“不对!不对!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被隔离出来了,也是一脸懵。一人一系统,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没办法回答他。 李忧心忡忡的看着已经进入小世界的沈灼。 “你一定要成功,和老板都平平安安的回来。” —— 望月宗,四义门,后山。 “哎呀,你到底想清楚没有!” 从树上蹦下来个人,一席黑衣,高马尾划出一道肆意的弧度,他笑着拍了拍树干,顺带拍了把树下的傻站着的人, “行了,我都答应你去帮你给女修送信物了,这点儿小忙你都不帮我,还是不是兄弟了!就这么说定了。” 他对面的那人穿着绿白相间的弟子服,嗫嚅道:“不……被别人发现你偷溜下山,师尊会罚我的。” “你老是这样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你师尊才不喜欢你这副样子呢!” “才不是呢!我跟你不一样……你连个师尊都没有。” “哎哎哎哎?你这是什么意思,算了算了,我去找别人去了,真没劲。”他呆了一会儿,脸色有些受伤,随后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等一下,江慕!我答应你就是了,记得一定要说明白,是我送的,知道吗。” 江慕走之前锤了锤他的右肩,夸下海口,“交给我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多美言美言,保准让那女修知晓你的心意。” 想了想,又转过身,“我就算没师尊又怎样,没人管我正好逍遥自在,倒是你,不许跟你那师尊告密,让我发现,你就死定了!” 林风在原地站了会儿,看着江慕走远,心中懊恼,自己刚才怎么这么说话。 众所周知,能进望月宗的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而进入望月宗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拜师。然后随师尊进入十门之一,变成门内弟子,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望月宗的人。 他们这一批里,除了江慕,都早早的行过了拜师礼,他身上的就是四义门的弟子服。 江慕无门无师,只能穿外门弟子的衣服。而外门弟子,都是些灵力稀薄的人,比普通凡人强不了多少。 拜师这种事,不仅看天赋,更看眼缘,他天赋在江慕之下,进了最差的四义门,他心有不满,却也无法。但是江慕,却因为无人选他,有那么一点点天赋也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他是杂灵根,江慕也是,没什么不一样的。 但还是有些不一样。 久而久之,江慕就成了游离在他们之外的人。虽然他不说,林风也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面对江慕,之前是羡慕,现在心中却总感到一种隐秘的安慰和不自觉的优越,他知道这样不好,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林风叹了口气,这次江慕要偷溜下山,让他去帮忙顶包,要不是为了追到女修,他才不会答应这种违反宗门规定的事情。 只求,不要被人发现,被发现就惨了。 话又说回来,他其实还好,师尊嘴硬心软,不会怎么样他。江慕就不一定了,外门弟子,没人看重,没人护着,下场不会太好看的。 “江慕!” “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81章 修仙界废柴2 江慕趴在一块大石头后,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手慌乱的从石头上拿开,带了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回头看。 “怎么是你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瞎晃荡什么。” 江慕看见来人,趁着天黑,肆无忌惮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不善。 “嚯!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江慕,你大晚上的在宗门口干什么呢?” 对方挡在他面前,双手抱胸,没看见他翻了白眼,看着他的脸色却带着明显探究和警惕,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他在这里死缠烂打到底。 江慕自认倒霉,叫这么个人给碰上了。 他离开那块大石头,往前走了两步,夸张的甩了甩胳膊,伸了伸脖子,压了压腿,“怎么?我看今天天气好,月亮大,出来逛一逛也碍着你的事儿了?管这么宽呢你!” “我劝你啊,有那个闲心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免得到时候宗门大比,被打得惨不忍睹,回去折腾灵山的草药。” 对方后退了两步,怕甩来的长臂误伤他,嘴上不忘记为自己辩驳,“上次那只是我失了手,你个连去宗门大比都没资格的人凭什么嘲笑我!” “我这就去跟你的师兄告状,说你大晚上不练功,出来瞎逛,我孤家寡人一个,你可不一样。” 陆秋被他气的闭了闭眼,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宗门内谁不知道他上次刚被师兄骂了一通,于是指着他的鼻子,怒气冲冲道:“你!江慕你给我等着!等哪天我定要把你打个惨不忍睹,叫你如此嚣张!” “咿呀呀,我好害怕呀……”江慕欠揍的耸了耸肩,摊开手,离开之前不忘给陆秋做了个鬼脸,“做梦去吧你还是!” 陆秋一股气直冲脑门,嘴里默念:我不气我不气……宗门内部禁止斗殴,禁止斗殴……我去他全家大爷的,一个外门弟子,凭什么这么狂,个死废柴! 他回身,冲着江慕潇洒的背影,咬牙切齿的冲着空气挥了一通。 等出了气,才甩了甩胳膊,想起自己此番来的目的。 都怪江慕,差点叫他耽误了正事儿。 他同江慕其实是一批进来的,最初江慕长得好,很受欢迎,大家都喜欢围着他,江慕虽说没心没肺了一些,但是对人还不错,但是这一切都在灵测之后,发生了变化。 江慕天赋居然这么差,差到十个门主,都没人愿意收他为弟子。当时他记得,他如愿以偿的进了炼器门,欢天喜地的去找江慕,却被拒之门外,之后无论他怎么试图安慰,都被怼了回来,久而久之,他就不同江慕一道了。 江慕若是低调些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四处招蜂引蝶,大半个仙姝峰的女修,时不时就来找他切磋一下,十分狂热。 可气的是,他心悦的女子,就是那众多女修之一,简直叫人咽不下这口气! 而这不是最令人生气的,是江慕他不识好歹,来一个拒绝一个,来一双拒绝一双,整天把自己关在破屋子里闷着,竟然连他喜欢的姑娘都拒绝了,简直眼瞎,错过了这世界上最好的女修。 时间久了,江慕头发长得跟杂草一样,不去打理,整个人看起来很颓废,他还没等松口气,心说这下子,女修总该看看他了,他长得也不差劲嘛,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女修们竟说这种气质独特,还是照样去蹲他。 若是只有女修也就罢了,最令人咋舌的是,也不乏一些男修士激情告白,也算是奇观了。说出去叫人笑话的奇观。 他们望月宗,向来为修仙界宗门表率,如今因为江慕惹得这些事,在修仙百家四处传扬,有损威严。更别提江慕只是个外门弟子,担上了望月宗的名号,什么作用起不到。 导致不仅望月宗内,修士们对他颇有微词,甚至几位门主,就比如他的师尊,白眉长老,就不太喜欢他。他身为白眉长老的得意弟子,自然也不喜欢他。 江慕走出老远才回头看,确保陆秋已经走了。他好不容易蹲到的机会,怎么可能随便放弃。江慕晃荡着晃荡着又折返了回来。 他不知道陆秋为什么今晚会出现在这里,但他今天非下山不可。 望月宗的宗门巍峨矗立,山上郁郁葱葱的长着许多灵树,随着风吹过,像一片片乌黑翻涌着的云,银盘似得月亮挂在漆黑的天上,宗门中间分开一条长长的山梯,月光温和的照亮石阶,江慕四顾无人,掐算着时间,知道他只剩下一刻钟的时间了。 鸟儿牢牢的扒着枝干,等风过去,才抬起脚搓了搓自己的头,就在这时,一阵妖风扫过,一个鸟窝凭空砸了下来,正落在江慕的脚面上,江慕低头一瞧,乌漆嘛黑,四处漏风的窝里,还躺着两个鸟蛋。 “竟然还没碎……” 江慕迟疑着弯腰把鸟窝捧起来,戳了戳那两个小巧的鸟蛋,一只鸟盘旋在他的头顶,焦急地扑棱翅膀,“真是对不住了鸟兄,我急着有事。” 江慕朝着一侧的树林里走了两步,寻了个灌木丛,将鸟窝搁在了上面,鸟兄冲下来,脚踩鸟窝一边,不安的叽叽喳喳的叫着。 江慕现下连个筑基都不是,听不懂鸟语,只能茫然的摸了摸头,“什么意思啊鸟兄。” 鸟兄朝他叫了两句,又当着他的面飞到了一颗树的树杈上,最后停在他的面前,意思显而易见。 江慕挠了挠头,“不行啊鸟兄,我真的有急事,咱们,等我明天回来再说可以吗,委屈委屈你,凑活凑活。” 江慕抬脚就溜,鸟兄就一直锲而不舍的跟着他,叫声在光秃秃的石阶上,格外响亮,江慕怀疑,此鸟是成心的,叫这么大声,一会儿他还怎么溜,被发现就功亏一篑了。 “行吧行吧,我们速战速决。” 江慕把鸟窝顶在头上,找了个长相秀美的树,三两下就爬到了树上,一手抓着树杈,一手把鸟窝从头上拿下来,放到枝丫交叉形成的平台上,随即干脆利落的跳了下来,衣摆扫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他刚站稳,拍了拍手,一股血腥味就被风带了过来,随着一阵劲风,他瞬间被扫到了树上,后背猛地撞上了枝干,树叶抖动着发出簌簌声。 “唔,谁……” 江慕这一下撞得眼冒金星,是谁?是谁这么没礼貌? 下一瞬间,江慕的双眼就被一双手捂住了,冷质的硬物从后面蹭过他的后颈,“不要睁眼。” 江慕一下子僵住了。一动也不动。 捂住他双眼,遮住他视线的那双手,温凉而纤长,耳边响起的声音,如碎玉冷泉一般冷厉,至于刚才擦过他后颈的,他如果没猜错的话,是面具无疑了。 他微微动了动鼻子,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声问了一句:“你受伤了?” 对方没有回答他,江慕还没来得及失落,下一刻就觉身后人一动,拔出了剑,一道凌厉的剑意破空,直直的朝着前方而去,剑没入身体的声音格外明显。 江慕这次闻到了更猛烈的血腥味,不舒服的皱了皱鼻子。 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一滴两滴三滴……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刹那,月光重新亮了起来,他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一手执剑,像一只飞鸟,飞身从树顶上略过,奔着山下的宗门而去。 等血腥味慢慢散开,他才闻见,慢慢蔓延出来的檀香,他曾经闻过这味道。 那人应该就是,立剑门门主,沈其楼。 沈其楼其人,是整个修真界当之无愧的魁首,据说内里深厚,已然是半步化神,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而已。毫不夸张的讲,望月宗的其余九个门主加起来,才堪堪同他有相较之力,当之无愧的天才。如今望月宗稳坐宗门之首的位置,也不过是因为沈其楼而已。 沈其楼在,就有他的无数敬仰者慕名而来,前仆后继的涌入望月宗,望月宗源源不断的新鲜血脉,一年比一年更高的选拔门槛,只因为沈其楼在而已。 一千年前,沈其楼仅凭一剑,就杀进了万魔殿,取下了当时魔尊的性命,到如今仍为整个修真界津津乐道。 没有人见过沈其楼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永远戴着一张鬼面具,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活了多久,只知道,他的师兄,是望月宗开山老祖的首徒。 沈其楼虽然位列十大门主之一,但他从不收徒,常年闭关,很少插手宗门的事情,神龙见首不见尾,修真界传言他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子,是个修炼狂魔,他不收徒这件事,除了现任宗主,也没人敢置喙。 “师弟,你回来了。” 沈其楼慢悠悠地擦着剑上的血,面对师兄也只是抬起头,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有什么发现?” 宗主问他。 “望月宗混进了奸细,堂堂门主,被一个魔修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其他的合理解释。”沈其楼擦完了剑,平放在面前的矮桌上,打乱了宗主刚刚摆好的棋盘。 “是该好好彻查彻查,那魔修不仅大摇大摆的来,居然还大摇大摆了下了山,视望月宗的禁制为无物,过于猖狂了。” “我差一点儿就能杀了他。” “好了师弟,你的伤还没好,况且贸然追上去,万一中了埋伏岂不是合了他们的意?”宗主起身,走到沈其楼身旁,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兄知道你痛恨魔修,但是也急不得这一时,奸细的事情,得好好查一查。” “我之前同你讲过的,收徒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宗主一个个的把棋子重新摆好,劝说道:“师弟,你自己冷冷清清的,收个徒弟,多少热闹些,更何况,你自己一个人,何年何月才能杀光天下魔修……” 沈其楼拿起剑,棋盘再次被扫乱,这次还滚了几枚棋子下去,沈其楼眼都不眨一下,隔着面具,“我去闭关。” 宗主看他头也不回的走掉,头大了一瞬,弯腰从地上把棋子捡起来,他这个师弟,心冷的像石头,情感少的可怜,怪不得当初师尊说他师弟,是个天生的剑修,他本身就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师尊一向看人很准,宗主搁下一枚黑棋,同自己下完了一整局,棋面不分输赢。 不过,师尊既然选了他当宗主,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这天晚上,江慕刚睡下,就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他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左右押送到了自省堂。 江慕刚从山下回来,买的东西都一并藏到了床下,他盘算着,总不能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长老们面色不善,看起来像吃人,江慕心道:至于吗,下个山而已,至于这么上纲上线。 谁料长老一开口,就是,“你该当何罪!” 江慕左右瞅了瞅,他身边并没有其他人,他指了指自己,嬉皮笑脸的开口:“你说我啊?我犯什么事儿了,我怎么不知道。” 下一刻,一直站在一旁的白眉长老,捋着自己的胡子,严肃的开口,“昨天晚上,须眉长老魔修一击毙命,那魔修杀完了人,一路逃出了宗门,他一介魔修,能对我们宗门设下的重重禁制视若无物,来去自如,我们怀疑,宗门里出了奸细,定是有人里应外合,把人放走了。而那天晚上,江慕,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宗门附近?” “江慕,你就是那个内奸!” 白眉长老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 第82章 修仙界废柴3 江慕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长老们纹丝不动,白眉老人还是那副样子不变,“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是我。”江慕说。 白眉长老摸了摸胡子,“江慕,此事是宗主亲自下令彻查到底,绝不姑息,我劝你还是识相些,不要再浪费我们的时间了。” “不是我做的事情,为什么要我认!证据呢?就凭你刚才的推测吗?”江慕直视着说话的白眉长老,“难不成是,因为找不出真正的奸细,所以随意抓个人顶包,这望月宗的长老们都是这般模样吗?” “放肆!” 这次说话的是三省堂的务虚长老,上来两个弟子一左一右的强行按住他,都用了些内力,江慕被压在地上,头低着朝下。 务虚长老看了一眼身侧的白眉长老,白眉长老咳嗽一声,朝着务虚长老点了点头,又朝江慕道:“你个无耻宵小,真当我们没有抓你的证据吗!” 江慕低着头,看着乌黑反光的石板面,一道身影移动着走到了几位长老的面前,略一拱手,“见过诸位长老,师尊。” 江慕认出是陆秋的声音。 白眉长老点了点头,务虚长老脸色也明显缓和了一瞬,“小秋呀,你说那天晚上碰见江慕了,是这样吧?” “是长老!”陆秋干脆利落的指认他,“就在长老遇害的那天晚上,我亲眼所见,江慕鬼鬼祟祟的躲在石头后面,不知道在干什么,弟子上去同他还起了些口角,江慕当时就离开了。事后怕冤枉了他,我今日来之前还特地去问过了当晚值班的师兄弟,说是见过江慕出现在宗门的禁制处。那他就是去而复返,他为什么要重新回去呢?” 江慕难以置信的强撑着抬起头,白眉长老摸了摸他的胡子,朝着陆秋一笑,“行了,事到如今,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劝你早些认罪,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务虚长老也说:“江慕啊,我们大家知道你心有怨气,可你也不该同魔修混在一起,真是鬼迷心窍了。现在就是神仙也保不下你了。” 江慕根本就不是靠解开禁制下山,说是亲眼见过他定然是胡扯,他奋力挣扎着昂起头,“我不认!陆秋你不妨去问仔细些,是不是一清二楚的看见了我的脸?还是说,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就往我身上引。” 陆秋张了张嘴,扭头看了一眼白眉长老,脑子又冷静下来,“可你去而复返是事实,你为什么又回去,难道不是心里有鬼?” “那你那天是去干什么了?要是只是见过我,就说我是奸细,那我还要说你是奸细呢!” “胡言乱语!” 陆秋还没来得及反驳,白眉长老就挥出一掌,这一掌用了他的大概三成功力,压着江慕的弟子赶紧躲开,江慕被这一掌直直的拍了出去,身体腾空又重重的落在地上。 陆秋上前一步,被白眉长老拦下,“师尊,他不过是个练气,如何当得住您的一击。” 白眉长老冷哼一声,带着十足的不屑,“连灵器都没用,已经算是便宜他了。”复又劝道:“你啊,年纪太小,还是太心软,让这种平白污蔑了你的名声怎么办?” “可是……” 陆秋欲言又止,白眉长老已然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的江慕,“我告诉你,我们炼器门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那日是我叫陆秋去的,既然你,” “见过诸位长老!” 一弟子匆匆出现,白眉长老同在场诸位都看了过去,那弟子交给务虚长老一个黑色包袱,不大不小的声音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这是从江慕的床下搜出来的。” 江慕趴在地上喘气,他太弱了,一掌而已,就能打得他爬不起来,江慕咽下一口血,拳头缓缓攥紧,他抬起头,一个个的物件从空中抖落,砸到他的面前,他的包袱就这么吐出了里面的所有物件,被随意丢到了一侧。 “这些你要作何解释……” 江慕一样一样的看过去,牛皮纸的信笺,竹蜻蜓,一小包裂了口,撒出来的糖,还有一小袋蜜饯。 “等一下,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一个东西?” 有个眼尖的弟子把那个黑色包袱捡起来,江慕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想要抢回来,却见对方已然翻了出来, “这是什么?” 摊开的手心朝上,一颗淡蓝色发着淡淡光晕的珠子正静静地躺在那上面。 “还……给我。”江慕嘶哑着出声。 务虚长老见多识广,接过来看了两眼,“这是筑基丹,据说服下之后,可令卡在关卡的练气修士,一举筑基,可是这筑基丹十分珍贵,就算是我们长老们也不多,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后半句的指向相当明显,江慕撑着腿站在不远处,闻言没有回答,只是再次伸出手,低声道:“这是我的,还给我。” 务虚长老一合手,把东西收回了自己的储物囊里,江慕眼睁睁的看着它消失,突然失控,“还给我!” “朝着长老大呼小叫,你的礼数是谁教的?” 白眉长老站到两人中间,指着地上的东西,一一细数,“这些东西,望月宗可没有,你私自下山,还把罪证藏到了床底,真是何等的胆大妄为。” “那个筑基丹就是那个魔修给你的吧?” 务虚长老苍老的声音在白眉长老身后响起,“只要你说出来,我们这些长老也不会为难你的。” 江慕低着头不说话,指尖微微颤动,片刻之后又抬眼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几位长老虎视眈眈,围观的其余弟子则是眼中好奇有之,幸灾乐祸也有之,陆秋站在几位长老身后,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坚定,江慕甚至还看到了林风,林风站在人群后面,看着他的脸色很复杂。尤其是当看到地上的信笺时。 他应该还没忘记,那是他要江慕帮他带回来写信用的。 江慕自知在宗门待久了,人情冷暖已经尝遍了,现下被围着逼问,黑锅扣在头上,没有一个人肯为他辩驳两句,陆秋有白眉长老护着,性格胆怯的林风也有门有派,同他的师兄弟站在一起,想来想去,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可以帮自己。 “江慕?你傻了不成,快认罪吧!” “对啊对啊,话说如果江慕真的是奸细,我一点儿都不惊讶……” “江慕是不是又在想什么鬼主意呢?” “江慕就是个死废柴,就算脑子再好使,还能叫他跑了不成。” 周围人的议论声不算小,倒像是刻意叫他听见,江慕站在众人之间,只觉遍体生寒,都道望月宗是第一大门派,内里却是这样一幅模样,叫人心凉,他动了动指尖,在无数人的目光之下,开口说话了。 “他刚才说什么?” “没听清啊。” “他说,有人可以为他证明。不是他放走了魔修,跟他没关系。” 白眉长老觉得他只是再拖延时间,叫来弟子把他拉下去,务虚长老却觉得听一下也无妨。 “说来听听。” 江慕张了张嘴,沈其楼三个字从他的脑子里打了几个滚,即将要被念出来。 沈其楼可以为他证明,他们会信的。 他那天晚上,闻见了沈其楼身上的血腥味,但那肯定不是沈其楼的血,也不是后来闻见的魔修的血…… 他要是说了,会不会影响到沈其楼。 可是他们拿沈其楼没什么办法,他也从来都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说了也不碍事,说吧,说吧…… 众人都等待着后文,只见江慕站在一片狼藉之上,发丝凌乱,抿了抿嘴,脸上闪过挣扎,“那天晚上,那天晚上……” 白眉长老继续捋着胡子,务虚长老瞪着眼等他说完。 “没有人,我开玩笑的。” 江慕摊开手,笑了两声,“你们是不是都是蠢蛋啊!既然打定注意要将这罪名按在我头上,那还愣着干什么。” “竖子无礼!蛮横!” 白眉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道。 林风忧心忡忡的望着被锁链捆起来的江慕,他大概还不知道长老们决定怎么处置他。 江慕确实不知道。 他以为,他身上有没有沾染魔修的气息,测一下就知道了,他清清白白,顶天立地,身正不怕影子斜。 等一群人押送着他,到了断骨崖之前,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断骨崖下是万丈深渊,镇压着无数妖魔,禁制重重,就算是元婴大能,掉下去也是必死无疑,更何况是他,怕是瞬间化成齑粉。断骨,断的是常人混身上下的整整二百零六块骨头。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江慕明知故问,心中尚存一丝微妙的希冀,双手死死地趴着身旁人的袖口,“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我罪不至死吧,真要算起来,我不就是下山买了些小玩意嘛不至于吧!” 诸位见他前后反差,白眉长老直接笑出了声,“早干吗去了,这时候求饶未免太晚了。” 陆秋跟着来到崖前,眼见一直飞鸟盘旋着飞到崖下,一阵凄厉的叫声响彻云霄,再看江慕,被捆得结结实实,按到了距离崖边不足一米的地方,身后的手死死抓着身下的草,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师尊……江慕他,真的要这么处理他吗?” 白眉长老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是做魔修奸细的代价。” “可是……我们为什么不测测他身上的气息,是不是有点儿……” “你到底想说什么?”白眉长老皱起眉,“江慕这种人,把他推出去给宗主交差,有什么问题吗,你不是也看不惯他?” “可……” “别说了,既然没有人为江慕证明,这样的话,那个内奸就是江慕,知道了吗?”白眉长老挥了挥衣袖,拉着陆秋往外面站了站。 “江慕你品行顽劣,劣迹斑斑,既然你已经亲口认了罪,经过我们几位长老的商量,只有将你扔下这断骨崖,才能洗清你身上的罪孽。” “来人,把他扔下去。” 务虚长老站在两米开外,不紧不慢的说出了最后的结果。 “不行!这不公平,有没有天理,且不说那长老非我所杀,我身上有没有魔修的气息一测就知,为何偏要要我粉身碎骨,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义吗?” 务虚长老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江慕啊,早点儿认清现实吧。”务虚长老挥了挥手,弟子们上前一步,他转身,只留下一句,“我们走吧,剩下的交给他们处理。” 江慕身子猛地探出去,深不见底的深渊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开大嘴把他吞进去,他额头上冒出冷汗,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求生欲让他死不撒手,只能恳求身边处理他的人,“求你们,看在我们同是望月宗的人,放了我。” “呵,我们和你算是哪门子的同宗,你杀了长老,就该被千刀万剐!” 江慕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下一刻就身体腾空,飞了出去。 “不要啊!!!” “长老?” 陆秋回过身,本来想着相识一场多少有些不忍心,却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杀气腾腾的剑意瞬间砍断了捆着江慕的锁链,那人一手执剑,一手拎着江慕的后颈,带着他飞了上来,随后稳稳落地。 白眉长老被陆秋喊着回头一看,这一看就不得了了,“沈其楼?!” “他是沈其楼!”陆秋一个没忍住喊出声,众人纷纷看了过来,这才发现崖边站着的那人,和地上躺着的江慕,站着的那位,脸上的鬼面具,清清楚楚的刻进在场所有人的眼里。 “怎么会是他?”务虚长老后退两步,不敢置信道。 沈其楼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发现自己还活着的江慕趴在地上劫后余生的大喘气。 沈其楼低头看了他一眼,皱着眉移开了视线。 “见过尊主!” 几位长老纷纷低头行礼,跟在后面的一众弟子也有样学样,“见过尊主!” 虽说同为十门之一,但除了沈其楼,没人配得起这句尊主。 “尊主突然来是所为何事?我们正在处理内奸,叫尊主见笑了。” 沈其楼看着他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就心生厌恶,一句话也懒得同他多说。 “这个人我带走了,你们看着办。” 沈其楼抛下这句话,捏了个瞬移诀,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江慕。 第83章 修仙界废柴4 立剑门,落水洞。 一张巨大的水镜悬在高台之上,身着一席月白色流云袍的人站在镜前,长身玉立,亭亭如松。 倾斜而下的水流声夹杂着说话声,若隐若现。 可这洞内只有一人,再仔细一听,原来声音竟是从水镜中传来的,一问一答,倒是和谐。 “他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人?” 水晶中泛出一圈圈涟漪,发出的声音却像是腐朽的木头,他回道:“是。” 水镜中慢慢映出一个人影,黑发黑眸黑衣,咧着嘴笑,露出白花花的牙,看起来就没什么心眼。 “你确定没诓我,我摸了他的灵脉,他只是个杂灵根,就凭他,如何当得我的道侣?” 沈其楼此时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如玉的面庞,他嘴角微斜,狭长的眼尾向下,几分讥讽几分不屑。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迟迟突破不了吗?这就是原因所在。” 水镜中江慕的形象慢慢化开,荡出了一层层的波纹。 此话直戳沈其楼的痛处,他上次收了重伤,虽未伤及根本,但他却再未更近一步。 “你生性凉薄,心性坚韧,是天生的剑修,可是你心中无情无爱,想要飞升成仙,几乎等同于痴心妄想。” 水镜继续说,下一秒就被沈其楼的剑捅了个对穿,镜面四分五裂,碎了一地,化成了一滩水。 沈其楼收了剑背在身后,转身离开,衣袍翻飞,面若冰霜,他道:“以我的天资,飞升只是早晚的事情,用得着你多嘴多舌。” 满地的水慢慢聚起来,又成了一面水镜,沈其楼已经走下了高台。 水镜叹了口气,又道:“可你还是救了他不是吗?” “你逃不掉的。” 沈其楼在离洞口五步远的地方顿住脚,洞外的光透过他的身形,浓重的肃杀之气就要溢出,看起来就像是一柄剑直直的插在了那里。 他头也不回,嗤笑了一声,“顺手救了而已,我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突破的机会的。” “我迟早,要杀光天下的魔修。” 水镜里映出沈其楼的身影,里面的他慢慢的走出了落水洞,背着剑,径直的走回了闭关的地方。 与此同时,重伤昏迷的某人猛地一下睁开眼,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之后,又“唰”的一下翻身从榻上滚了下来。 “哎呦喂!” 江慕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自己腰,随后站直了四处瞧了瞧,又难以置信的搓了搓自己的一双大眼睛,嘟囔着:“我没看错吧……” 等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出房间,“哗!”的一下,视线豁然开朗起来,远处是雾蒙蒙的重峦叠嶂的青色山峰,赤鸟盘旋在天空。 所有的景色尽数收入眼底,他甚至能看到炼器门内的某座山下的瀑布,远远看去,像是一条似有若无的白练,站在此处,简直是一览众山小。 这里是……悬剑峰! 江慕两只手插在发间,头发被他揉成了一坨杂草,他就这样难以置信的走了两圈。 “你在干什么?” 江慕回头,见到来人,马上放下手,露出了一个乖巧无比的笑容,“尊主好。” 沈其楼的脸被面具遮住,露出的一双眼似有不解,他突然想起忘记问一下,此人的智商如何。 水镜告诉他,此人就是他未来的道侣,他自然要以道侣的眼光去看他。 此人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黑色中衣,材质差的没法看,束带也没系好,头发凌乱,像顶了个鸡窝,鞋只穿了一只……脸倒是勉强说的过去。 江慕被他这样直勾勾的盯得浑身不自在,他顺着对方的目光向下看,发现了自己光着的一只脚,尴尬的脚趾都蜷了起来。 “那个我我我……” “把你这身衣服换掉,收拾整齐了再来见我。” 沈其楼指了指偏房,“衣服自己去那里找。” 说完了沈其楼就要走,刚走出两步就被人抓住了袖子,他一记眼刀抛过去,对方马上就撒开了手。 江慕两手张开,“对对对不起,那个那个,谢谢尊主救了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那个那个,我一会儿去哪里寻尊主你呢?” 江慕一番话说的七零八落,舌头跟打了结一样。 沈其楼懒得跟任何人多说话,面对江慕亮晶晶的眼睛,也只是冷酷的抬起手,换了个地方指,言简意赅道:“那里。” 江慕生怕自己再犯傻劲,于是就一个劲的点头。 沈其楼难以理解的看了他一眼,一向自信的他一时之间竟然觉得为难。 再忍三天好了,三天之后就把人撵走,真是受不了。 沈其楼想着。 他虽说从未动过心,可也是见过不少整日里腻腻歪歪在一起的道侣,只要一想到,他今后就有可能整日,同这样一个人成天待在一起,他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水镜疯了吧?! 江慕站在原地,一直看着沈其楼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慕原地跳了两下,“不行了不行了,太丢脸了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江慕把自己团成一团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脸,露出的耳朵红得滴血。 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那可是沈其楼哎,怎么可以在沈其楼面前搞成这样…… 江慕蹲在地上冷静了一会儿,沈其楼刚才好像没认出他,是压根都不记得他了。 脸刚褪色,他又想到是沈其楼救了他,断骨崖上,沈其楼衣袍鼓动,拎着他衣领的那双手……那股檀香又似有若无的盘旋在鼻尖,脸又唰的一下红了起来。 没救了他真的是。 江慕起身,没忍住又原地蹦了两下,然后捂着脸就往偏房钻。 去而复返的沈其楼:“……” 他难得体贴的想到了或许没有适合江慕这个体格穿的衣服,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没这个必要了。 剑灵从剑身里蹦出来跳到他的肩上,童言无忌道:“主人主人,他是个傻子吗?他是个傻子!” 沈其楼敛下眼,重新把剑灵拍了回去,“胡言乱语。” 那边江慕看着纤尘不染的室内,衣架上挂着的衣服款式都同沈其楼身上穿的那件一样,一格格里放着的,也都是叠好的衣物,又霎时间红了脸。 他不敢随便乱动,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夹起最上层的衣褶,怀着一颗虔诚无比的心穿到了身上。 奈何衣服实在是不合适,衣袖短了一截,整个后背紧绷着,江慕在铜镜前照了照,觉得甚至不如刚才体面。心中松了口气,重新把衣服叠好放了回去。 一穿回自己的衣服,江慕动了动胳膊,觉得舒服了许多。 他整了整衣襟,觉得其实也算能见人。 “吱呀——”关门声响起,屋内陷入了寂静。 过了一会儿,门又响了一声,从门缝里探出来个脑袋,又用膝盖抵住门整个人钻了进来,将刚才他穿过的衣物抱走了。 这可是沈其楼的衣物,等洗干净了才还给他好了。 “师弟,几位长老昨日同我说,你救了个弟子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宗主走到沈其楼打坐的对面坐下,直接说明了来意。 “他不是奸细。” 宗主拧起眉来回瞅了沈其楼两眼,试图从他脸上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未果,“你这是……” 沈其楼两手分开放在膝盖上,闭着眼,脑中闪过一些零散的片段,“我那日晚上碰见过他。” 宗主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师弟,你不早说,下面那几个长老们快跟我吵翻天了,说你目中无人,师弟啊,你行事……” 沈其楼收回手,从地上起身,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一群废物,于我何干。” 宗主愣住,劝导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师弟。” “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走了。” 沈其楼垂下眼,说。 “那我下次再来。”宗主习惯了他这般做派,敛了敛衣袖,就往出走。 沈其楼等人走了,继续回原地打坐,感受着周身灵力的运转,可是每每就会卡在某处,随之磅礴的灵力瞬间消失在经脉之中,再也难以聚起。 他皱着眉,准备再试一次。 “尊主!!” 江慕的头发在背后一晃一晃,顶着满头大汗忽然出现,打断了沈其楼凝滞的思绪。 “怎么现在才来?” 江慕一进来看到的就是一本正经打坐的沈其楼,周身仿佛围绕着一层灵力,看起来神圣无比,他的腿下意识往后撤了撤,心虚道:“那个……我不小心迷路了,我有打扰到您吗?我这就走!” “进来吧。” 沈其楼从原地起身,灵力随着他走,周身散发着莹润的光辉,在这其貌不扬的山间洞穴里,像是一颗明珠。 江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两步并三步的迈步进来。 这众人都以为,整个望月宗的宝物有五成都在沈其楼这里,但沈其楼过得竟然出乎意料的简朴,光秃秃的洞穴,除了几个照明的珠子,沈其楼刚才打坐的台子,就只剩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块,占了洞穴的大半。 “我我我……” 江慕手足无措的站到了沈其楼的对面。 沈其楼坐在石块的边上,衣摆垂下来遮住脚面,他抬头看他,似有不解,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江慕就一直杵在原地,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砰”的一下跪下了,“多谢尊主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 沈其楼本来懒散的坐着,见状不由的上半身往后撤了撤,眨了两下眼,有些急切的打断,“不必了。” 江慕抬起头,愣了半晌才“哦”了一声。 “你,你先起来。” 沈其楼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并在心里暗下了决心,三日,三日一到就把他踢下山。 江慕头上竖起的发丝一下子就垂了下去,一眼不发地从地上起来,耷拉着脑袋,“尊主想来也不缺人当杂扫的弟子,是我唐突了,对不起尊主,我不是故意的……” 啊?啊……想多了? 沈其楼抿了抿嘴,怎么同他之前听来的剧本不太一样…… “这三日你可以待在这里养伤。” 沈其楼板着脸,说完这一句之后,又斟酌着添了一句,“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第84章 修仙界废柴5 这话听到江慕耳朵里就变成了,沈其楼不仅救了他,而且贴心的让他在这里养伤。 江慕眼眶红红的,鼻子泛出些酸意,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啊?知道。 沈其楼藏在面具下的嘴角抽搐了两下,把人撵了出去。 江慕站在山洞门口,想着里面的人,心中涌起一股热意,沈其楼是这样厉害的人,他什么时候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修为高,人又好,长相……那不重要,年龄……也不重要,他想成为沈其楼那样的人,但是离他一近了,反而笨嘴拙舌,什么都说不好。 江慕站在原地低落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可以在悬剑峰上待三日,什么阴霾通通都消失不见了。这里可是悬剑峰,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地方,要不是沈其楼不收徒,且不喜人打扰,这里定要日日嘈杂、门庭若市。 一个疑问从脑海中浮现,沈其楼为什么要救他? 1` 他身无长物,修为很低,人缘又不好,除了性格开朗长相帅气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简直找不出其他的优点。 沈其楼图什么呢? 江慕自嘲的笑了笑,沈其楼能图他什么,他图沈其楼还差不多。 他没死,那一众长老们怕不是要气死了,本来想要拿他当替罪羊给宗主交差,眼下是不能了。一阵云雾吹过,江慕置身其中,想起当日在断骨崖边上之时的场景,心有戚戚。 “宗主,已经照您的意思查过江慕那小子了。” 宗主搁下一枚棋子,抬了抬手,下属继续往下说:“那江慕就是上一届百年大选从五十个凡人之中选出来的修士,自幼无父无母,街头流浪乞讨长大。被我们的仙使发现,看出他的天赋,这才带了上来,之后江慕一路顺利通过试炼,进入宗门。 但是灵测那日,不知怎的他竟然成了一个杂灵根,许是仙使眼拙看错了人,门主们座下的弟子个个都是天赋奇绝,无人想收他,也不好直接赶人,就把他留在了外门。 江慕性格怪异,没什么朋友,唯一关系比较近的就是四义门,三和长老座下的林风。” “因为江慕当晚出现在了宗门口,加上他的包袱里有一颗筑基丹,长老们怀疑他就是奸细,江慕死活不承认,只说他当日只是偷溜下山而已。” 下属说完,低下头等待着回应。 “我知道了,内奸的事情你暗中继续盯着,至于江慕……你就说,沈其楼那晚见过他,堵住那些长老的嘴。”宗主捻起一颗白棋,又落下一子。 “是,宗主。” 江慕,这个名字倒是有几分耳熟,宗主看着胜负已定的棋局,没了兴趣。 “哎?林师弟,你不是想来和那个江慕关系好,你就跟我们说说,那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林风被一群弟子围在中间,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那个那个,其实我们的关系没有这么好。” “你这话说的,我们都知道,那天替江慕送东西的不是你?你就不要骗我们了,跟我们讲讲。” 林风呆滞了一瞬间,面对一张张好奇的脸,就这样看着他,林风只说:“江慕那天求我帮他一下,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围观的弟子们都来了劲,看出他底气不足,又是这幅欲拒还迎的姿态,更加恨不得让他把知道的东西都吐出来。 他们对江慕不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是立剑门门主,沈其楼。 “你说那天真是尊主亲自把人救走的?!” 林风点了点头,他当时正站在离陆秋不远的地方,听到之后马上转身,看到了沈其楼一袭白衣胜雪,悬在断骨崖之上,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那磅礴的灵力波动。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众人急着追问,林风这次摇了摇头,发热的脸慢慢降温,“我真的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 有好事者拍了拍林风的肩膀,“我看他根本没把你当好兄弟吧,连认识尊主这件事都不跟你讲,自己偷偷摸摸的住到悬剑峰上去了。” “不过这么说的话,万一之后江慕真的进了立剑门怎么办?” 嘈杂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是啊,他们之前没少挖苦江慕,哪里知道他还有此等境遇,尊主既然救了他,真的让他进了立剑门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到时候,他们岂不是得反过来朝江慕行礼? 立剑门下无人,倘若江慕进去就是大弟子。 “可是……”林风的声音弱弱的响起,“江慕他只是一个杂灵根,况且,立剑门从来都没有收过弟子,江慕他……” “害!”他们想起关键之处,马上松了口气,又道:“哎呀林师弟,你就是他单纯,万一他真的进了立剑门,看他到时候给不给你引荐就是了。” “我我…很喜欢四义门。”林风吞吞吐吐道。 “得了吧你,来望月宗的谁不是冲着尊主来的,林师弟你在我们面前就少装了!” 众人又是一阵嬉笑,林风无心去听,只是一味地垂着头。正在这时,耳边的声音突然停了,林风抬起头,发现面前的人自觉分成了两列,走出来几个身着紫衣的人,为首之人相貌堂堂,脚下生风。 “是禁断门的人。” 林风呆呆地站在原地,弯腰行了个礼,“见过楚师兄。” “林师弟。” 他们四义门和禁断门自问没什么交集,他之所以认识这位楚师兄,也不过是因为在宗门大比上见过,眼下这是为什么突然来找他? 楚无涯笑了笑,拍了拍手,身后跟着的同门弟子就将一个个托盘呈了上来,上面都盖着紫色的绸缎,林风疑惑的看他,“楚师兄这是何意?” “实话不瞒你说,先前师尊就一直觉得江慕不错,现下江慕人在悬剑峰,还要麻烦林师弟替我家师尊问一问,这江慕有没有入禁断门的打算。这些就是我家师尊给的弟子礼,还要麻烦林师弟先替江慕收下。” “这……”林风眼睁睁的看着楚无涯伸手掀开一角盖布,一个深紫色的禁断门的弟子牌暴露在眼前。 不止林风,这周围的人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在望月宗,如果立剑门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那么紧随其后的就是这禁断门,且禁断门向来财大气粗,无数天之骄子都进了禁断门,是个人人都向往的好地方。 这江慕一个名声大到传遍修真界的草包废柴,何德何能,就因为搭上了沈其楼? 林风踌躇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我收下,实在是不合适,还是交给其他人吧,对不住了楚师兄。” 楚无涯笑了,“林师弟放心好了,我们不会难为你的,只是现下,江慕在立剑门,我们怕是想见都见不到,只有林师弟你,或许还能亲自见到他,只消到时当面问一问,就算不答应,也没关系。” 楚无涯话说的谦虚,林风也实在拒绝不了,“我只能尽力一试。” “多谢林师弟了。” 林风笑得勉强,“请诸位师兄弟随我来。” 等几人从林风处走出,楚无涯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几人之中有个实在憋不住的,脸都皱成了一团,不满道:“师兄,你刚才未免态度也太好了,他江慕不过就是一介杂灵根,我们禁断门要收他,他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不感激涕零就不错了。” “这是师尊的意思。”楚无涯瞥了他一眼,“记住你们出门在外,代表的是禁断门的面貌,下次不许这样自视甚高,我看那江慕就不错。” “要是真的不错,师尊早八百年就收了,还用等到今天。”那弟子嘀咕了一句。 “我看你现在是无法无天了,师尊的意思岂是我们这群弟子可是随意左右的。” 楚无涯气得挥袖离去。 林风面前放着摆了整整一列的东西,掀开一看除了一应俱全的弟子服,还有些奇珍异宝。他弯下腰,手放在月华锦的紫色衣袍之上摸了摸,又拿起那块弟子令牌放在手心,那颗发着光的鲛珠也被他拿起来在手里转了一圈,随后不依不舍的放下。 他叹了口气,决定明天就去悬剑峰找江慕。 立剑门果真非同一般,连入口都透出一股子凌厉肃杀之气,林风摸了摸自己的储物囊,往上走,走到石门前十步就被挡在了外面,于是给江慕传了个音,席地而坐。 立剑门内一共有三峰,以悬剑峰最为出名,沈其楼就住在那里,其余的两峰,传说有一峰是望月宗的禁地,另一峰则镇压着凶灵恶兽。沈其楼在,没有人赶着送死,但宗门还是三令五申,只要进了里面,九死无生。 江慕很快就到了,一路跑着下山,气喘吁吁的同他打招呼,林风笑着回应他。 “你怎么样,伤好些了吗?” “好了好了,但是还没好全。我同你讲,这悬剑峰……” 江慕神采飞扬,脸色红润了不少,看起来是过得不错,林风一边听着江慕说着遇到的新鲜事,一边脑子想着别的事情。 “对了,我跟你说,尊主人真的很好!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就是不爱说话,他同我讲的话不超过十句,而且每次都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只有你问他,他才会回你。” 江慕走在前面,转身对着他,手指比了个数字,脸上的笑意完全掩饰不住。 看来尊主真的很喜欢他,林风想。 沈其楼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别说多说话了,真的讨厌,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我这次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说,”林风掏出那个弟子牌,递给江慕,“这个是禁断门的楚师兄送来的,他说北斗长老想要收你为徒弟。” 江慕一下子就把令牌塞回了他的手里,忙摆了摆手,“这可使不得,我可不想进禁断门,规矩多的要死,不去不去,你就帮我拒绝了吧。” 不想去禁断门,那你想去哪里呢?立剑门吗? 江慕把他带进立剑门,却不让他去悬剑峰。 “你不带我看看你现在住的地方吗?” “啊?哈哈,我就住在悬剑峰上,那地方没什么好看的,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带你去别的地方,嗯……我记得立剑门好像一共有三座峰来着。” 江慕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林风心沉下来,忽的想起,江慕不是内门弟子,应该不知道其他的两峰不可以去。 “好啊,我这次来,对立剑门好奇好久了,有个地方特别想去……” 林风露出了个看起来真心实意的笑。 第85章 修仙界废柴6 江慕一直觉得林风是个很优柔寡断的人,虽然没什么主见,但是心地很善良。此前所有人都在同情他,或笑话他,只有林风一直始终如一,态度从未变过。 所以,当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立剑门的第二座峰的时候,江慕毫无防备。 林风的手一直抓着衣摆,眼神飘忽不定的看向前方,他知道此地是有封印的,他们两个也不一定能进去,这般想着,他的心里才好受了一点。 “这是什么地方?”江慕放眼望去,只见山峰主体被四面八方的铁链缚住,若隐若现的阵法悬在上方,四周不见生灵出没,像是个传说中的禁忌之地。 他也不傻,知道不能随便乱走。这时,他拿起腰间隐隐发热的玉佩,陷入了沉思。 “看起来有点儿危险,不然我们……” 林风开口道。 “小心!” 不知怎的,阵法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在两人未反应过来之时,铁链摇动,一道攻击直直冲着两人而来,江慕旋身躲开,顺带一臂拉开了林风。 好在两人闪避及时,林风看着脚下的那一道黑色的烧焦痕迹,上面甚至冒着白汽,一下子就后悔了,抬眼一看,江慕正拿着腰间的玉佩看。 “怎么了?” “玉佩在发热。”江慕忧心忡忡道,“此地不能久待了。” 林风的眼神落在玉佩之上,一时之间顾不得装一下,抓住了江慕的手臂,“你怎么会有这个,这个玉佩不是尊主的吗?” 江慕“啊”了一声,又细细的看了遍手里的玉佩,上面的纹样此刻在隐隐发光,麒麟纹若隐若现,“我不知道这是尊主的,他没同我讲过。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林风烫到似的收回手,“对不住,刚才见到这个玉佩有些惊讶。” “哎呀,要是我的东西,我就给你拿去看看了,可惜你这么说,我估计我还得……”过几日还给他。 江慕边说边走,没发觉身后人越来越深沉的双眼。 凭什么,江慕他凭什么。 “江慕!你看那边是什么?” 江慕站住脚回头看,林风面色惊恐的指着前方,他心下一慌,急忙过来瞧,眼前的这座峰的上空已经出现了淡淡的紫色,但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他试探着往前又走了两步,距离封印就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没什么,你别” 江慕屏住气听了一会,没发现什么异常,刚要转身,一股大力传来,他只得看清翻飞的绿色衣袍,下一刻就连人栽倒到了封印之内。腰间的玉佩发出嗡鸣,他手下摁着的地方开始发热,随后就在他面前,紫红色的屏障出现,彻底把他关在了里面。 “林风,你干什么?!” 林风抬着手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两步,甚至险些被自己给绊倒,“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就当没有见过我好了,是你自己闯进去的!” 林风跑了。 江慕从地上站起来,脚下的这片地已经没有办法站人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跑远的人,林风亲手把他推了进来,推进了这个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无人把守,没人会发现他。 他一个小小的练气,面对铺天盖地的威压,觉得脑袋都在发涨,他勉强起身之后,靠近紫红色的屏障,将一颗石子投了过去,只见那颗石子翻滚着还未碰到就已经化成了乌有。 以他的修为,同这块石子没有任何区别。 他握紧了手里的玉佩,往后看去,天已经被一块一块的猩红色浸染开来,他忽的站立不稳,目光向下,方圆十里包括山峰在内的土地都开始震颤,铁链的碰撞声像是把这座山峰里封印着的东西给吵醒了。 他该怎么办? 他前进不得,后退不得,却又不甘心待在原地。 硕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下来,江慕的眼瞳里映出冲天的血色,他缓缓瞪大了眼,只见一只赤色的大鸟正展翅以极快的速度朝他而来。 江慕咬了咬牙,从自己衣服兜里掏出一个小匕首,同这庞然大物相比,犹如蜉蚁撼树,甚至有些可笑。 他内里稀薄的像水,修士都算不太上,只能说是一个活的比较长的凡人而已,凡人突然面临如此的危机,唯有以肉身相搏而已。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只朝他而来的大鸟,耳膜快要被这庞然大物震聋了。 落水洞内,倚在水镜旁睡着的沈其楼瞬间睁开眼,在听清是什么声音之后,从深谭里召回了自己的本命剑,一个闪身就消失了。 水镜里的原本的场景慢慢晕开,显现出一个趴在地上狼狈吐血的身影。 江慕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白色了,血花一朵朵的盛开,他爬起来,又倒下,跪在地上不断地吐血。 血慢慢的浸入到他身下的土地里,显现出黑色来,江慕一无所知,他闭上眼,眼前是一闪而过的带血的鸟爪,遮天蔽日的鸟羽,他今日怕是不能活着走出这里了。 他想到刚进宗门的那一天,想到他志得意满的把手放到灵测台上的那一天,想到之后在宗门度过的每日每夜……没什么好留恋的,真的。 林风想他死,他大概猜到了是因为什么,江慕的手指深深陷进地里,不行,他不甘心。 江慕站起身,准备接受最后的来自这赤色怪物的攻击。 红了眼的大鸟用爪子挠地,头四处乱晃,额间的黑羽折射出奇异的光,江慕同它百步远的距离,疑惑地看着这一切,察觉到它似乎是闻到了一些令它不安的气息。 是什么呢? 他四处瞧了瞧,这里除了他的血再没有旁的东西了。 血?他的血?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自己的匕首刚才已经被甩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江慕趁着它在发愣的间隙,四处找有没有尖锐的石头,一无所获,这时候,它已经恢复了正常,扑棱着翅膀,顶着尖锐的鸟喙朝他而来。 他抬起自己的手腕,双眼发红,下一刻就毫不犹豫的咬了上去,等铁锈味充斥着整个鼻腔时,直接吐了出来,一大口血就这么喷到狂怒的鸟头上。 他喉咙一动,咽下一口血,眼都不眨一下的同它对视。 手腕上破裂的血管还在往外汩汩的流血,它睁着眼,血红的瞳孔缓慢的转动了两下,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这股气息来自眼前的这个小东西身上。 江慕看它迟疑着后退了一小步,心中刚松了口气,正准备再接再励,嘴刚贴上手腕的伤口,下一秒就被一股巨大的风给扇了出去。 江慕从小就知道自己很倒霉,苟活在世二十余载,或许也够了。 比死亡先来到的,是一股檀香,江慕迟钝的眨了眨眼,沈其楼一手接住了他,抱着他缓缓下落。 血红的天幕里,一席白衣格外的突出,赤鸟本能的后退,又不死心的上前。 “滚!” 沈其楼放下人站起身,一柄剑直朝着赤鸟的眉心而去。赤鸟躲避不及,被伤了左翅,它眼中闪过一丝害怕,知道自己惹到了不得了的人物,忙从喙里吐出一个火球,等火球炸开时,赤鸟也失去了踪迹。 “还活着吗?” 沈其楼走回原地,弯着腰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 没反应。 “喂,还活着吗?”他蹲下又问了一遍。 这下子总算是有了点儿反应,江慕挣扎着把眼睁开了一道缝,嘴张张合合,好像在说什么话。 沈其楼看他一会儿,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伤得很重,怕是没有十日爬不起来。随后,又不小心瞥见了他手腕上的那道齿痕,“自己咬的?”他轻声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对方没办法回答他,沈其楼也知道,所以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奈何江慕话说不清楚,又晕了过去,沈其楼不耐烦的把头抬起来,又整了整自己的衣袖,看到没沾上血才放心。 “废物点心一个。” 沈其楼起身,掐了个传送诀,送江慕离开。 他自己又在原地站了会儿,江慕此次侥幸活下来,可是擅闯禁地,恐怕又得被罚。要是再同上次一般,被丢下断骨崖,他可懒得再救一次人了。 省的他堂堂剑尊,搞得像个大善人,可惜他不是。 江慕擅闯禁地的事情很快就被宗主知道了。消息被压下来,还未来得及传遍整个望月宗。 “师弟,禁地一事,怕是我都保不了他。” 宗主面露难色,“你也知道,这一向是我们望月宗的死规。” 沈其楼没理他,而是往里间看了眼,江慕正躺在里面。 “师弟!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宗主皱起眉。 “这件事,同他无关。”沈其楼从怀里掏出个留影石抛给宗主,宗主看了之后,眉头一直紧锁,“就算他是被推进去的,可是我宗门禁地,他总不能一无所知。” “他只是个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又如何?那不是因为他天资愚钝?如今看来他不仅天赋欠佳,还识人不清。”宗主说完才意识到问题,“不,师弟我……” 沈其楼垂眸,又抬眼看向眼前一直自称“师兄”的人,忽然嘴角上扬,扬起一个略带讽刺的笑意。 “今后,江慕就是我的弟子,立剑门的人。” 第86章 修仙界废柴7 “我知道了。”宗主侧身而立,眼神飘向很远的地方,“师弟,等他醒了,问问他,要怎么处置那个弟子。” 沈其楼不说话,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拂袖而去。 宗主忽然笑了,又敛起笑,面色发冷的抬眸看着从屋檐下滑落的雨滴,面前的一片竹林发着翠青,让他难以抑制的恍惚了一刹。 江慕这种人,做沈其楼的弟子,简直可笑到令人发指。 他倒也好奇,沈其楼到底是怎么想的,江慕此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他不会阻止的,他倒要等着看,届时宗门大比,江慕作为弟子出场的时候,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 “你要收他为弟子?你疯了?” 水镜脱口而出。 沈其楼微微拧了下眉,“有问题?” “有大问题!他未来是你道侣,你们怎么能做师徒呢?这叫什么,你不怕其他人戳你脊梁骨呀!” “呵,道侣?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水镜幻化出一个老人的形象,苦口婆心的劝说,“小楼,你别任性了好不好。你就听我一次,我又不会骗你。” 沈其楼轻嗤一声,抽出自己的剑,剑身翻转,反射出的凛凛寒光照亮了他的脸,“再废话,连你一起砍了。” 水镜忙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为了能更好的把他放到你的身边保护,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不早说,哎呀哎呀,不要动辄舞刀弄枪的,吓死本镜了。” 沈其楼不语,看着眼前的水镜逃难似的在自己面前化成水,顺着石阶流进了寒潭,同黑色的潭水融为一体。 江慕这个时候应该醒了。 沈其楼收回剑,剑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和剑一起被封了起来,宽大的流云袖幻化成一道云雾,原本立在原地的人瞬间消失,几乎是一念之间,他就出现在了竹屋外面。 竹叶簌簌作响,纷扬而下,整个山顶都落了场绿色的雨,竹子搭建成的台子踩上去“咯吱”一声,仿佛整个屋子都被带着下沉。 “尊主!你怎么来了?” 屋内,躺在木床上的那人一见他来,上半身一下子就弹了起来,随后又龇牙咧嘴的躺了回去,用胳膊撑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沈其楼走过去,顺势坐到床边。 江慕大惊失色,忙往里面稍了稍,就连扯着伤口也顾不上了。 “尊主?”江慕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着突然降临在自己身边的沈其楼,这么近的距离,他鼻尖一动,可以清清楚楚的闻见对方身上的味道,他垂下眼,对方那雪色的衣衫铺满了床侧,微微动作,衣袖离他不过几指的距离。 头发泼墨而下,随着他微微倾身而顺着腰背而下,从下到上,纤尘不染,隔着面具相望,一双眼睛毫不避讳的从上到下打量着他,江慕这下子是真的大气都不敢喘了。 “我我我我我……” 沈其楼把手指竖起放在嘴边,示意他闭嘴,把那块留影石从袖中掏出来递给他。 “这是什么?” 江慕真诚发问,这是什么新鲜的东西? 沈其楼:“……” 江慕羞得满面通红,“我这些年一直待在外门,做洒扫弟子的活,不曾见过。这种黑色的石头是用来做什么的呀?” 江慕怕他不耐烦,越说越小声,直到沈其楼抬起一只手放到上面,灵力从他的指尖倾泻而出,随后那石头便渐渐地幻化出一些影像。 他这下懂了,随着画面的不断变换,俨然就是当时林风当日把他推下去的场面。他甚至没有看完全程就低下了头,“尊主,这块石头能给我吗?” “为什么?”沈其楼合掌,无数画面瞬间像烟雾一样缩了回去,“你不想报仇?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尊主,我知道这样听起来很傻,但是我真的不怪他,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一个杂灵根的废柴,得了尊主您几次三番的相救,禁断门还说要收我做弟子,我知道他们是误会了,误会被您看上的我有什么本事。这些都是之前我想都不敢想的,我在外门多年,早就明白了,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该强求,我配不上这些。” 江慕说到最后,抬起头来同沈其楼对视:“尊主,三日之期早就到了,我该回去了。” 本就是一场幻梦而已,梦越长,他就越怕自己永远沉溺其中,再也出不来了,这样的苦,他不想再吃第二遍了。 沈其楼大概很生气,浑身气压一下子就降低了,江慕感到一股冷气蔓延至全身,他听见沈其楼质问他:“你可知道,擅闯禁地是死罪。江慕,你想死?” 江慕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嘴角还没翘起,心就沉了下去,“对不起,尊主,我之前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进去,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去的,我要是知道那地方不能去,肯定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沈其楼突然伸出手来,江慕一愣,下意识的往回撤,谁料沈其楼这下子直接凑近了,他瞪大眼,对方的一双瓷白的手慢慢靠近他的腰间,随后扯下来那块玉佩。 “它放你进去的。” 玉被握在手里,江慕眨了眨眼,不知怎么,觉得这画面莫名的奇怪,人的手怎么能白成这个样子,像玉做成的一样,一时之间分不出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玉质。 “你在发什么愣?” 沈其楼自认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但江慕总是表现的很奇怪,他想不通。 “啊?那个尊主,对不起,我又犯错了,我现在能好端端的待在这里,还是要多谢尊主。”江慕说着就要从床上爬下来。 这还差不多。 沈其楼抱胸坐在榻前,结结实实的受了他的道谢。 江慕拖着伤处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腿一软又猝不及防的磕了回去,一股悲戚涌上心头,想到沈其楼,鼻尖都酸了。 他整个人就干脆跌在地上不起来了,素色的中衣就松松垮垮的挂在肩头,头发可怜巴巴的趴在头顶上,隔着面具,沈其楼略一弯腰,同对方那一双通红的眼眶撞了个正好。 江慕拖着身体往前跪,伸出双手抓住了沈其楼的衣袍下摆,小声道:“尊主,我还不想死,我也不想回去,您让我留在立剑门,哪怕我做个洒扫弟子都可以,虽然我知道您也不缺,但是我什么都可以干,不会的也可以学……尊主可不可以叫我留下。” 空气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江慕的手慢慢松开,那片衣角就迅速从他手里滑走了,只留下一道很轻的褶皱,江慕看着看着,那道浅浅的痕迹也很快就消失了。 “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沈其楼终于开口。 没指望自己能得到回答的江慕先是一喜,沈其楼没接着说,而是起身拂了拂自己身上的衣袍,江慕眼神一暗,瘪了瘪嘴,这下子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刚才的玉佩突然出现在视野里,江慕愣愣地接过来,温润的玉质被放进手心,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你最好老实点,不然就把你赶下峰。” 江慕捧着那枚玉佩,上面的麒麟纹泛着冰冰凉凉的光,还仿佛还残留着主人身上的气味,一道蓝光闪过,那玉佩从他手里飘起,自动系到了他的腰带之上。 他的脑子好像又打结了,沈其楼的意思是不是,他不用走了,是吧? “主人主人,你真的要收他做弟子呀?连玉佩都给他了,我刚看他又在傻笑,主人主人主人理理我呀理理我呀……” “闭嘴。” 剑灵聒噪起来堪比五十只青蛙一起叫,沈其楼忍无可忍的把它扯了出来,指着它的鼻子威胁,“再吵,我就把你封回去。” “主人主人,不要啊,我不是你最爱的小剑灵了吗?” “不是。” “主人主人,对了,你那个小弟子的剑灵在哪里,我要去找它玩,不理你了。” 剑灵委委屈屈的抱着头,嘟囔着。 这倒是提醒了沈其楼,身为他的弟子,连把像样的剑都没有,出去岂不是丢他的人。 沈其楼动作很麻利,第二天就把人拎到了剑冢,留江慕同大大小小的剑大眼瞪小眼。 “这……” 他早就知道这立剑门是万剑之宗,剑冢不计其数,光有名的剑都不尽其数,虽说比不上沈其楼那把赫赫有名的西江月,但也是无数大能留下的。 江慕回头看了一眼,沈其楼走远了,他其实不知道怎样才能同剑产生感应。 他翻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叹了口气,自己那些贫瘠的灵力,估计没有剑想要认他。 怀揣着着四处随便看看的心理,他绕过几个小剑冢往里走,一路上的剑看得他眼花缭乱,有的长得同沈其楼那把很像,他试图拔出来,却被无情弹飞。 他也不强求,一些上面甚至冒着黑气 的剑他连看也不看,直接走掉了。 那都是些败在沈其楼手下的魔修的佩剑,沈其楼平生最恨魔修了,江慕也有样学样,能离多远离多远。 于是,心中那点隐隐的躁动就被压了下去。 走着走着,就深入到了里面,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剑冢,江慕伸着脖子试图从密密麻麻的剑里,找出一柄对眼的来。 他看剑的同时,剑也在看他。 他天赋平平,剑灵们都老老实实地藏在剑身里不吭声。 沈其楼在外面等了半天,就见江慕垂头丧气的走出来,耳边的碎发不情不愿的贴在脸上,看不出一点儿喜色。 “怎么?没喜欢的。” “不是,尊主,我天赋太低了,没有剑喜欢我,我也感应不到。” 江慕眨着眼,眼角微微下垂,沈其楼肯定会难以理解的,毕竟像他们这些天才,大概没体会过这种挫败感。 此刻,虽然隔着面具,他也能感受到周围的气压都低了,沈其楼不高兴了。 果然,他相当严肃的开口,声音比往常更冷,“江慕,是这些剑配不上你,我会做一把给你。” 江慕的神色太过于慌张甚至显得有些滑稽,他摸了摸头,又摸了摸鼻子,还搓了搓自己的两只胳膊,挠了挠后背,看起来浑身不自在,最后一条长长的人直接蹲下了。 沈其楼看着他的衣摆堆在地上,不适地皱了皱眉。 “你先起来。” 下一刻江慕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双手跟钳子一样的扣住自己的双腿,沈其楼下意识的后退,差点儿站不稳,刚想骂人,就听到某人惨兮兮的声音。 “师尊,我可以叫你师尊吗……” 第87章 修仙界废柴8 沈其楼伸手把自己的另一只袖子扯出来,低头对上某人红通通的眼眶,江慕吸了吸鼻子,让他想到很多年前,他从路边捡到的那一只狸奴。 思来想去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冷着声音道:“不想死就滚起来。” 江慕后撤两步,头发蔫蔫的垂在两侧。沈其楼勾唇看着他,本以为他能就此偃旗息鼓,却发觉对方的嘴角咧开一个上扬的弧度,眼睛睁的大大的,“徒儿知道了!” 悬剑峰到处都是一片翠绿,空气里都漾着草香,风从树间略过,吹起走在前面人的头发,衣袍,腰间的环佩随着走路轻响,江慕一路上步伐轻快,发带在腰间一晃一晃,他走着走着就要跳两下,玉佩发出同样的声响。 沈其楼没拒绝岂不就是同意咯!师尊师尊师尊……他在心里叫过很多次了。 江慕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块玉佩拿了,就相当于是立剑门的关门大弟子了,在望月宗的权限仅次于沈其楼。 江慕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平日里在悬剑峰打扫好卫生就开始上蹿下跳的漫山遍野的抓野兔子,爬到树上逗鸟,下水逮鱼,几天下来,悬剑峰的灵兽基本上都被他欺负了个遍,惹恼了一众灵兽,偏生此人还一脸若无所觉的到处乱晃。 “师尊!发生什么啦?” 江慕趴在山洞的入口处,往里面探头,目光搜寻片刻,终于看清了从暗处缓缓走出的沈其楼,沈其楼一席白衣,头发并未束起,只是随意散在身后,即使脸被面具遮住,气质也出尘无比,甚至更加添了一丝神秘莫测之意。 江慕匆匆避开目光,慢腾腾地从洞口往里挪,“师尊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沈其楼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掏出了一个木牌子扔给他,江慕手忙脚乱的接住,一眼认出,这是天一阁的入门牌。 “你自己去找找有没有什么适合你修炼的典籍,借来看看。” 沈其楼说。 江慕忽然觉得手心发烫,他在外门多年,每每见内门弟子自如的出示此牌子,然后畅通无阻的进出天一阁,他当时就想,今后要是他拜了师,高低也要进去看一看。 手心终于降了温,他的师尊,说完之后已经开始打坐了,手自然的放在双膝上,像一尊安静的菩萨,看着看着,整个心尖都热了起来。 “师尊……”他小声喊了一句,“谢谢你师尊。” 沈其楼不爱理人,他也没觉得失落,握紧了手心里的木牌,转身走出了山洞。 他江慕想来懒散,本以为沈其楼是那种严师,修炼不满多少时辰就要挨打的那种吓人师尊,事实却恰恰相反,沈其楼对他宽容的有些过分。 他也不知道这具体代表了什么意思,也不敢多想。 等到了天一阁,天一阁值守的弟子见了他都有些惊讶,调笑道:“哟,这不是我们的江大少爷吗?怎么今天没带扫帚来,不来打扫卫生,改来同我们一起值班了!” 江慕听着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和嘲笑声,面不改色的一路走到队伍前,掏出了木牌,随后顶着诸位诧异的目光堂而皇之地踏进了天一阁的门。 “江慕这是……” “什么江慕,我们应该改口喊他大师兄了。” “他竟然真的成了尊主的弟子?!” “嘘——” 江慕昂着头跟在值守人员身后,那是个背影佝偻的老者,是从前唯一一个没有嘲笑过他的天一阁的人。 “请吧,凭借此木牌,江慕小友,天一阁的随意一层你都可以去。” 江慕站在圆圈中央,入目是层层看不见尽头的圆形回廊,浩如烟海的典籍都安安静静的排列着,偶有人的走路声传出,这天一阁是整个修真界最大的藏书处,共九百九十九层,果然名不虚传。 望月宗的普通弟子只能去到七百层以下的地方,就算门主也只能去到八百层,而他现在拿着沈其楼的木牌,可以直接上到顶层。 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沈其楼给的。 老者走了,留他一个人面对着庞大纷杂的一切,他站在其中,渺小的像一粒尘埃。 沈其楼让他自己过来找,但他若是真的只是缺少一本修炼秘籍就好了,他天赋很差,他自己心里清楚。 江慕叹了口气,又重振旗鼓,这偌大的天一阁难不成还找不出一本杂灵根的修炼秘籍?他是不会轻易被打倒的。 天色渐晚,落日的余晖顺着天窗照进来,一本书在高高的架子上摇摇欲坠,即将落下。 “江慕!” “啪——”一道喊声在回廊响起,书一下子掉了下来,劈头盖脸的砸到了顶着书睡着的人脸上,“哎呦喂!” 书从他的脸上滚到地上,从中间摊开,一双手把他捡起来,江慕双眼发直,还没从刚才的噩梦里缓过来,等见到来人才后知后觉的抹了抹嘴,交叉着手,老实巴交的站直了。 “师尊,您怎么来了?” 沈其楼翻开那本书看了两页,又从江慕手里抽出他看的那一本,也是翻了两页,“民间灵异故事?你浪费了两天时间,就在这里看这些?” 江慕不敢吭声,沈其楼把书重新放回去,“走吧。” 两人踩在悬空的木阶之上,年久失修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整个天一阁里散发着独属于纸张的腐朽气味,江慕距离沈其楼三步之外,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 这些日子,沈其楼的衣物都是他亲自洗干净的,沈其楼身上的气味不是来自衣物,也不是来自熏香,那股檀香慢慢在空气中化成木质香,同天一阁即将融为一体了。 “师尊……你生我气了吗?” 江慕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沈其楼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江慕跟在后面,一路上出示被迫接受了很多人的各色的目光,他眨了眨眼,加快步伐才能勉强跟上,“师尊,你等等我。” “师尊我记下了好多故事,可以讲给您听,弟子我讲故事可是一流的。” 沈其楼停住脚,江慕急刹车才停住,“师尊?” 这个时间还在天一阁内的不算少,大家本来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但是见状都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目光,毕竟这立剑门门主沈其楼可是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人物。 只见师徒两人面对面干站着,气氛非常不对劲,江慕那个家伙不知道在扯着尊主的袖子在解释什么,嘴就一直没听过,尊主竟然就这么由着他拉着袖子,气压很低,但是一直没挨打。 众人都眼巴巴的等着江慕这小子什么时候被踢出去,却一直没等到,直到两人你追我赶的离开。 “这是什么个情况?” “不知道,不明白,不理解。” “嘘——” “你就答应我吧师尊,我都想好了,既然大家都不接受我,那我就去做些让他们能认可我的事情,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呀!” “下山除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可是师尊,我身为您的弟子,得对得起人家管我叫的大师兄吧。师尊您对魔修深恶痛绝,弟子也是,眼下民间深受其害,弟子怎么能袖手旁观。” 沈其楼斜他一眼,似是不屑:“凭你那三脚猫功夫,上赶着丢人。” “师尊——答应我好不好,我知道修真者不得私自去民间,但是我修为低,正好卡上限制条件。 况且我就是从民间而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还有为什么那些魔修就可以横行霸道,就不许我们这些正派修士做些什么,修士修炼,比凡人拥有更强大的力量,难道不就是为了保护弱小?!” 沈其楼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轻笑了一声,“江慕,你幼稚到可笑了。” 江慕没想过会是这种回答,“不,师尊?” “好好准备三年后的宗门大比,若是输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弟子。” 沈其楼又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江慕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等等我师尊!” 在立剑门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一月过去,江慕这日折了些玉兰回来,找了个玉瓶插上,摆在了案前。 等一转身,正巧撞上人。 “见过宗主。”江慕认出来人。 “你是他的弟子,管我叫师伯就可以。”宗主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脱了外袍丢给江慕叫他挂上。 “使唤起我的徒弟来倒是顺手。”沈其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屋内的两人都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沈其楼把外袍从江慕怀里挑了出来重新扔了回去。江慕看着宗主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自家师尊则一点反应都没有,但动作确实是熟稔的,看着两人,江慕只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碍眼。 “师尊,师伯,弟子先告退了。” 江慕顺带端走了玉瓶,被宗主喊住,“等下,这个玉兰挺好看的,留下就行。” “是。”江慕放下东西,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干脆利落的走了。 宗主抽出一支,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你这个小徒弟心思还挺细腻。修炼怎么样了?按你的脾气,现在应该筑基了吧?” “……” 沈其楼罕见的哑口无言。 江慕那货不知道为什么,每日倒是勤奋,丹药也喂了不少,修为却还是死死的扒在练气。 宗主看他不说话就笑了,“不是故意的,这倒是正好,进来凡间出了些乱子,其余的几个宗门过来找我们,希望能把限制放宽一点儿,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我一想,就想到了你这个弟子。” “先前不是还偷溜下山,上次免了他的惩罚,这次就当去锻炼了。” 宗主说。 “怎么样?你这个弟子,也不是全无用处,修为这么低的,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第88章 修仙界废柴8 江慕不晓得两人谈了些什么,迟迟不出来,于是索性抱着扫帚在外面等,时不时有灵雀过来啄他的脚,他就撒上一把谷子,眼瞅着个个都被他喂得圆滚滚的,他的手轻轻摸着雀鸟的小脑袋,心慢慢平静下来。 就这么一直待在悬剑峰,也是很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江慕站起身来,宗主似笑非笑的看他,路过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师伯相信你。” 沈其楼同他站在一起,还是往常的样子,“明日自己去领牌子,下山除魔。” “是!多谢师尊!”江慕放下手,歪着头问:“师尊怎的突然改了主意?” “问这么多有什么用,到时自有人告诉你。” 沈其楼道。 江慕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知道了师尊。” “还有,不许把你从山下带回来的谷子喂给灵雀。”沈其楼眼神下移,伸手指着地上吃饱了趴在地上的几只胖鸟。 “师尊——” “不许这么怪声怪气的叫我。”沈其楼继续道。 江慕识趣的闭上了嘴。 第二日卯时,宗主身边的师弟就给他领来了牌子,“江师兄,宗主说上次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江慕接了牌子,点头谢过,背起了自己的小包袱就离开了立剑门。师尊此时还在打坐,恐怕今日是见不到了。 没关系,不消两个月,他就回来了。 “他走了吗?” “走了。” 水镜里映出那个身着白色弟子服的人,正背着自己的深蓝色小包袱一颠一颠的下山。 “那件事有着落了吗?” “嗯……没有,沈其楼,那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保不齐那魔修早就死在不知道哪个地方去了,你一直放不下,才心魔渐生,难以突破瓶颈。” 沈其楼没戴面具,一双眼睛狭长而冷淡,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厌恶,“不亲手杀了他,我是不会死心的。” “他躲了这么多年,也该出现了。” 沈其楼闭上眼,又睁开眼,水镜里又开始自动播放江慕那边的情况。 “此次任务就由江慕你带队,几位师兄弟跟着你一起,路上注意安全,这些就是资料了,你们带在路上看。” 江慕点了点头,“多谢了。” “江师兄客气。静候诸位师兄弟的好消息。” 几位衣服颜色各异的人站在一起,五彩缤纷的,江慕一身白衣站在其中,素净的要命,江慕把手册给几人传着看了一遍,又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眼熟了之后,就准备出发。 “等一下!” 江慕回头,远处有个身着黄衣的人在招手,定睛一看,原来是陆秋。 陆秋气喘吁吁赶来,“还好赶上了……” 江慕一看他就忍不住皱眉,“怎么是你?” 陆秋没理他,掏出了自己手里的任务牌,举起来晃了一圈,“我也领了这个任务,四堂叫我同你们一起上路,几位师兄弟,之后还请多多指教。” 陆秋算是红人,几人里有认识的人,忙说“不用”,江慕看着几人互相客气起来,话也多了,气氛倒是比刚才活跃多了。 陆秋一一打过招呼,寒暄完才看向江慕,略一拱手,“江师兄。” “陆师弟客气。”江慕略一点头,看起来爱答不理。 几人见了,心情都有些复杂。 谁能想到江慕一个废柴,还能有今天呢。陆秋倒是能屈能伸,“先前是我多有误会,还请江师兄莫要怪罪。” 陆秋平日里自视甚高,主动认错倒是罕见,只是江慕之前被他指认了一番,险些小命不保,心有怨怼。 “陆师弟说什么呢,这又不是你的错。”江慕道,“我还是习惯陆师弟往日的样子,今日一见,倒是大不相同。” “江慕!你到底有完没完,我都给你道歉了——” 陆秋咬着牙,等几位师兄弟走在前面,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恶狠狠道。 “既然知道我也在,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 陆秋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是我自己想来的……我师尊怕你们不靠谱,你一个小小练气,剩下的都比你强不了多少,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五彩镇的事情应该就是普通的邪祟作祟,就算是魔修出现,想必也不会是什么修为高强之人,有什么好怕的。再者说了,进入凡间之后修为就会被压制到筑基,那样一来,你也比我强不到哪里去嘛。” 江慕道。 “你懂什么,虽说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件,但我堂堂结丹,就算变成筑基也是比你强的,这点你放心。” 陆秋顿了顿,又道:“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当好这个领队吧!” 江慕挑了挑眉,“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陆、师、弟。” 陆秋“呵”了一声就加快了步伐,从后面揽上了其中一人的肩膀,说说笑笑的把江慕抛在了后面。 这五彩镇在梁国属地,恰好江慕就是梁国人,所以一路上由他带路,一帆风顺的就到了目的地。 一进五彩镇,一股奇异的味道就传进了江慕的鼻子,他看了看陆秋,见他神色无异,于是按下了疑问。 他们站在一个岔路口,江慕都看了一遍,大家都决定走中间这条最宽敞的。 他们一路走来,到了五彩镇的时候,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这五彩镇更甚,一条中心街道贯穿整个镇,却好似被一股浓烟笼罩。四处都弥漫着古怪的味道。 按道理讲,这五彩镇临近河流下游,又地处平原,虽说位置偏僻了些,但也应该是块宝地才是,眼下这般,那发生的事情,也不是空穴来风了。 “店小二,两间上房。” “好嘞,客官里面请。” 小二肩上搭了条白色的长巾,在他们一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惊讶,倒是像料到他们会来一样。 江慕四处打量一番,故意问:“小二,我们一路走过来,怎的没见几个人。这五彩镇不是快要到百斋节了吗?” “客官您还知道百斋节啊?”店小二出乎意料。 江慕笑了,“实话不瞒你说,我就是鄢州人,离这里近的很,对五彩镇的这百斋节也是早就耳闻,这次特地带上了家里的小厮陪我一起来凑个热闹。” 江慕闪身,身后的几位师兄弟早就换上了低调的粗布麻衣,只有他自己穿上了一身锦袍,腰间系了金腰带,手上还戴了几个宝石大戒指,拿着一柄折扇,看起来还真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少爷。 “害,客官呢,我劝您啊,还是早些走,这镇上自从出了那档子事情之后,来的人就少了,现在连我们这些人都不爱出门了,就怕哪一天被缠上。” “哦?” 江慕以扇遮脸,眼中都是不解,“你这小二,怎的还带赶客的,不妨同我细讲一番。” 说着,江慕给陆秋使了个眼神,陆秋翻了个白眼,江慕不满的“啧”了一身,他这才不情不愿的上前,塞给店小二一锭银子。 店小二拿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塞回袖子里,“客官走着,我慢慢讲给您听。” 江慕点了点头,随后转身道: “你们三人一间,那个汤寒,你跟本少爷一间,去收拾东西吧。” “是,少爷。” 江慕同小二走在前面,小二一直左顾右盼,小心道:“客官呢,我们镇上先前出了个举人老爷姓王,开始在朝廷做官,后来辞官就买了个宅子在此长住了下来。 这王大官人呢,据说家财万贯,但是心地善良,经常接济一些穷苦孩子,名声一直不错。同夫人感情也不错,育有一儿一女。 但偏偏,就在一月之前,这王大官人突然暴毙家中,全家上下二十口人,无一人生还,简直吓死个人,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大家都合计着说,是不是有什么妖邪作怪,或是遭了仇人报复。朝廷知道后,派人来查,修士请了一波又一波,一点头绪都没有。 但日子长了,大家就总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唱曲的声音,有见过的认出那就是王大官人的夫人,吓都要吓死了。” 江慕突然问,“那是在什么地方听见的,见到的?” 小二伸手指着不远处,“就是那座宅子,开始是有人路过时听到,发展到后来,只要去那条街就能听到,哎?客官来的时候,应该是走的大街吧,就是左边那一条,那里。” 江慕回想起刚才,点了点头,“是这样。” “反正就是闹起鬼来了,那些修士们对付不了,就说是那宅子魔气冲天,妖气四溢,恐怕是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东西。久而久之,大家都讳莫如深。刻意绕开那处走,这种传闻传出来,传遍了整个辛州,不过看样子还没传到鄢州去。” 小二开了个玩笑,江慕适时的笑了笑,“多谢解惑,只不过我就是奔着百斋节来的,不等到是不会死心的,这些怪力乱神,我也不怕。” 送走了店小二,江慕收起扇子,敛起笑意,推门走近了房间。 陆秋正在里面,和汤寒面对面坐着,见他进来,站起身,阴阳怪气道:“看来江慕你这么多年没少偷溜出宗门,演起来倒是游刃有余。” 两人同时翻了个白眼,江慕道:“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可以走了。” 临走之前,陆秋又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江慕则是不当回事,看向汤寒。 “江师兄,陆师兄他……” “不用管他,来,汤寒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江慕笑着拉开了凳子,通过这段日子他对几人都有了大概的了解,陈天喜内敛,南小五单纯,陆秋单纯看他不顺眼。 只有这个汤寒平日里看着像没什么想法,实则经常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江师兄,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江慕笑容不变,“但说无妨。” 汤寒看了眼禁闭的房门,凑近了低声道:“江师兄,陆师兄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 江慕露出个有些苦恼的表情,“真的连你都看出来了。” 汤寒脸色稍变,又拧着眉,一副为他担忧无比的样子,“江师兄,实话说,这次任务我真怕他故意不配合,到时候万一失败了,宗门少不得又要有一些说法。” 江慕饶有兴味的也往前凑了凑,“你知道我是怎么进入立剑门的吗?” “怎么?”汤寒眼神躲闪,不自然的身体往后撤。 江慕上半身后仰,双手抱胸,“说实话汤师弟,这几个人中,我觉得你最为神秘,看东西肯定别有见解,我问你啊……他们私底下都是怎么说我的?” “这——师兄问的是谁呀?” 江慕皱了皱眉,“少装傻了,就是宗门的其他人,你是三省堂的人,消息最为灵通,总不能不知道吧?” “江师兄……” “别跟我说套话,我要听实话。师弟啊,你要知道,这尊主啊,心思捉摸不透,难以接近,常人啊可是连见一面都难。” 江慕拍了拍汤寒的肩膀,笑意扩大。 “江师兄,那我就直说了,”汤寒咽了咽口水,江慕还是那副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江慕这么问他,想来不过也是寻求些认可。 “江师兄,实话不瞒你说,其实私下里他们都在猜你是怎么样突然成为尊主的弟子的,甚至牵扯到了上一辈,总归是些传闻。 毕竟这立剑门,你也知道……他们都是乱猜,不过就是心里不服气罢了。 不过江师兄,我知道你肯定是有过人之处才得了青眼相待,那些传闻,听听也就罢了。” 江慕撑着头听了会儿,一时有些拿不准。 汤寒看他面色缓和,还想再接再励的时候,江慕却突然止住了话头,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师弟,你说这五彩镇发生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汤寒一口气哽在胸口,挤出一丝笑意,“这……按照宗门给的信息,恐怕就是这家人用了邪术,招来了一些东西,最后自食恶果。我们不是只要找出作怪的魔物就可以了吗?” 江慕垂下眼想了一会,最后拍桌起身,“既然这样,明天汤师弟你就同我一起去探探虚实吧!” 第89章 修仙界废柴9 褪了色的朱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阵风扫起院子里的落叶,枯树静静地立在院子里,还有一张插了香的供案。太阳光从东边照进来,整座宅子的空气里都微微发着亮光。 江慕和汤寒踏过门槛,江慕环视一周,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那股味道越来越重了,汤寒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萧瑟的场景,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这怎么看着不像是一个月之前发生的事情?”汤寒跟在江慕后面,发出这样的疑问。 江慕一边走一边看,不仅树都枯死了,整座院子都死气沉沉,连杂草都没有,他走到那张供案之前,香已经烧完了,只留下一层白灰色的香烬。 先前那店小二说王宅前前后后请了许多人过来作法,看来是真的,只不过这效果…… 整座院子呈现四方形,四个角都出现了奇怪的形状,像是某种阵法,当然了,虽说官府的仵作过来清理过,但并不细致,墙上的血渍仍旧可以窥见当日的惨状。 这王大官人,自己官运亨通,事事顺遂不说,旁支的一个子弟也是凡人修仙,在修真界名声很好。按理讲修仙人应当斩断尘缘,潜心修炼才是,但是他不知道从哪里闻此噩耗,当即吐了血,道心不稳。 他的师尊见了心有不忍,又不可能放任他亲自处理这件事,于是就求到了望月宗,望月宗内就挂出了任务牌,没有多少人愿意接就是了。这件事毕竟同凡间牵扯不清,是相当影响修仙一途的。 况且在凡间需要压制修为,遵循各种条条框框,没了引以为傲的修为,万一不小心嘎巴一下死掉了可没地方说理。 这不正巧出现了江慕,修为不高,现如今又是立剑门的人,又是凡人修仙,简直完美适合这个烂摊子。 江慕四处逛了一圈,屋内的陈设还能看出往日的模样,两把交椅安静的待在那里,桌子上的茶点落了一层厚厚的灰,看来奉命查验的官吏们也可能都觉得这座宅子不详,不然早就搬空了。 走过长长的回廊,小花园里的花草都枯死了,只留下一座假山,这个宅子不算小,同传闻里的王大官人家底丰厚也对上了,江慕站在一扇门前,双手抵住门推开,一股强烈的腐败的气味扑面而来,江慕用袖子捂住口鼻,四处看了一眼。 这应该是一间女子的闺房,雕花的木椅,水绿色的屏风上是一对展翅欲飞的蝴蝶,香炉里的香早就燃尽了,床榻边还放着一个针线盒,上面盖了一块红布,江慕轻轻挑起来看了一眼,是红盖头,上面的鸳鸯只绣了一只,另一只看的出来主人还在纠结用什么颜色的丝线。 绣花针坠在盖头上,发出点微光,江慕定睛一瞧,发现了针尖上那点深色的痕迹。 “江师兄!” 江慕把盖头放回去,汤寒风风火火的冲进来,“江师兄,我发现了一个东西!” “什么?” “你跟我来。” 江慕临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那块红盖头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光打在上面,孔雀蓝色的丝线发着光,汤寒把他带到了另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可比刚才那间大了不少,看起来就是王家夫妇住的地方。 汤寒一进去就熟练的弯腰从床下拖出来一个木头匣子,江慕走近了,匣子被掀开,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出现在眼前,竟然是一整箱银锭子! “这有什么问题吗?” 江慕不解的问了一句,汤寒则从里面拿出一锭银子抛了抛,“这可说明了大问题,人们都说王大官人是个好官,好官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这王家之前在京城做官多年,有些积蓄也是正常的。” 江慕道。 汤寒重新把匣子推了回去,却感觉奇怪,趴下往里面瞅了瞅,里面果真有个东西挡住了。江慕看着汤寒把东西拿出来,是一个朱红色的小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块发着绿色荧光的石头和一颗筒体雪白的丹药。 “这是……”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里的震惊,“灵石!” “还有这个,”汤寒把那颗丹药捏起来,“这也不是凡间的东西。” “这恐怕是那个王照留下的,”江慕想了想,王照就是那个名声不错的修士。 汤寒摇了摇头,笃定道:“不是王照,他们宗门规矩多得很,这种私带东西到凡间的行为被发现了,是要被逐出宗门的,他不会这么做的。” 江慕打量他一番,道:“若是有至关紧要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不,这样做风险未免太大,况且修仙者用的丹药和灵石,对凡人的效果也没有这么好。” 凡人修仙求的是长生,一但踏上修仙一途,就与凡人犹如天堑。人间同修仙界划分严格,有着一道至关重要的屏障,将两个世界阻隔开来。千年以来,两界都遵从着特有的一套规则,不能轻易打破,就这样相安无事。 换言之,想要从修仙界把丹药带出来难如登天,要是修仙者在凡间炼丹更是痴心妄想。 所以这颗丹药和灵石的来历就显得至关重要。 要是真的有这种人,在灭门当天,应当出现才是。 而且,这王家上上下下应当是被魔修所杀,但却一丝魔气都没有。难道说是遭了反噬死掉了? 江慕走回门口往外看,院墙上残留的血迹好似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江慕心里总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倘若是单单为了除魔,找出元凶,那这件事情怎么会引得宗主不惜亲自开口,让沈其楼放他下山。 汤寒此人他总不放心,此刻看他自从把东西放回去之后就开始四处游荡,也只是叹了口气,“你还有什么发现吗?” 汤寒“啊?”了一声,险些撞到一边的椅子上,手忙脚乱的把灯架重新摆好,江慕见像是把什么东西藏进了衣袖,应当是刚才的那个木头匣子。 “汤师弟,你难道没有发觉这里古怪的很吗?我们最好不要乱动一些东西。” 听着江慕意有所指的话,汤寒倒是坦然,“这有什么要紧,真要说起来我修为还在你之上,要是有危险我会察觉不到?” 江慕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随你。” 汤寒脸色好了不止一点,拍了拍自己的袖子,要不是在凡间有诸多限制,他能叫江慕这小子爬到他的头上才怪。 可是上天眷顾,让他平白捞了一块上等的灵石,这可比接下这个任务给的酬劳多多了。 可惜他高兴的为时尚早,江慕刻意与他拉开距离,赶在他的前面走出了大门。走出去两步后,江慕转身,冲着汤寒扬起一张笑脸。 汤寒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他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挡了回去,汤寒瞪大双眼,看着自己面前突然出现的屏障,下意识的朝着外面大吼,“你干了什么?!” 江慕笑意盈盈,在汤寒眼里则是意味深长,“你该问问它为什么不放你离开。” 汤寒若有所觉的低头,一双从地下冒出来的还冒着血的手,就这么死死地拽住了自己的脚腕。 他猛地抬头,见江慕神色凝重的看着自己身后,他瞬间陷入了僵硬,脖子“咯吱”一下扭过头,刚才还一干二净的院落里,此刻竟然凭空出现了许多尸体,而且个个身上都冒着黑气。 尸体有几位靠近门口,离他不过三步之遥,身体身侧的金银散落一地,清清楚楚的倒映进他的眼底。 “啊啊啊啊啊——江师兄!快救我!” 江慕有心吓他一下,也没真想让他死在这里,“你把刚才拿的的东西放在地上。” 汤寒连连点头,待他掏出那个小盒子,缓缓弯腰,明显感到脚腕上的那只手力气小了许多,他的动作一顿,突然不舍得了。 江慕本来还在抱着胸看戏,只见下一刻黑气冲天,从地下伸出无数双手,拖住汤寒就把他往下拽。 “我去!兄弟你干了什么?!” 江慕吓得大惊失色,汤寒抬眼,一双眼已经变成了纯然的黑色。 汤寒拖着那双手走了两步,看着格外费力,江慕眯起双眼,想起了自己曾经在杂书上看到的内容。 他缓缓后退,接着拔腿就跑,脑子里全是,握草了!汤寒这个混蛋心性竟然如此不坚定,这就入魔了,握草了握草了…… 江慕越跑感觉身体越沉重,好像有无数双手按住了他,他的身体在下沉,他喘着气,略一侧眼,一双漆黑的双手就扣在自己的肩上。 江慕大脑宕机了一刹那,还想再挣扎一下,结果整个人都被拖了回去。 苍天呐! 立剑门,落水洞内,一道白色的身影飞身至寒潭之上,正是沈其楼。 他自上而下的感受着寒潭内部传出的细微躁动,略一抬手,默念几道口诀,底部的西江月脱水而出,回到他的手上。 水镜默默地凝结成型,“有动静了?” 沈其楼紧紧地抿着唇,因激动而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的心思,“你总算敢现身了。” 他等这一天等了一千年。 水镜迟疑着嘱咐:“你先别这么高兴,他一向神出鬼没,或许只是错觉,还有一千年过去,对方的实力我们尚且不清楚,不要轻举妄动。” 沈其楼低头,西江月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手心,剑灵静悄悄的,应该是又睡着了,多年没有被魔修的血滋养,整柄剑都变得懒洋洋的,他笑道:“那是自然,不用你费心。” 水镜无语凝噎。 “我不会害你的。” “我不信。”沈其楼道。 没治了,水镜心道。 “他去了凡间,你小心行事,尤其是……” 话还没说完,人就消失了。 水镜默默的滩了回去。 一点儿都不可爱了。 第90章 修仙界废柴10 “江慕他们两个怎么还没回来?” 陆秋在客栈门口徘徊了两下,太阳都落山了,人也没回来。 陆秋身旁的两人也有点纳闷,“对啊都一整天了,要不去看看呢?别再出什么问题。” “不要说这么丧气的话,一个空宅子能出什么问题。” 陆秋道。 “是是是。” 这时小二正出来把茶壶里的茶渣倒出来,见他们三人站在那里,自然的搭了句话。 “等人呢。” “是啊。那位公子不是一早就出去了。他去哪里了呀,最近镇上不太平,我劝你们还是注意些。” 陆秋点了点头,“我们再等等,不妨事。”他不欲多说,另一位却抢先开口,“我们家公子去……” 陆秋拽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头,示意他闭嘴,店小二的眼神在几人之间看了看,苦笑了一声,“只要你们不去那个宅子也没什么大问题。” “什么宅子?” 陆秋顿感不妙,小二接下来果然说,“就是先前出事的那座宅子,很多人想趁乱去捞一些东西出来,具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认识的那些人就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 陆秋心凉了半截,道完谢几人就重新回到了房间。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一下他们两个。” “陆师兄,我们跟你一起去。” 陆秋摇了摇头,“不用,你们就待在这里,万一有别的事情发生好及时给我传消息。” “好。” 陆秋捞起桌子上的剑,叮叮咣咣的出了门。 这边江慕被拖进宅子里,胳膊无助的乱晃,两条腿在地上划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不是吧大哥,我寻思我也没惹你呀,我也没有拿你东西,拖我干什么啊!救命啊!” 江慕吱哇乱叫了半天,再次睁开眼,整个人恰好站在两句尸体形成的空隙之中。 他低头看了一眼,又重新闭上眼,假装自己没看到,往前看,汤寒那个王八羔子浑身散发着黑气,已经被侵蚀了个彻底,正阴恻恻的盯着他。 江慕一下子就火了,“我真服了你了,你是不是有病啊!” 刚骂完,汤寒身上就出现一团黑气,慢慢聚成一只手,升腾至上空,朝着江慕这边压下来。 江慕皱着眉,身体上的不适感突然被放大,那些黑气正在慢慢渗进他的身体,情绪开始莫名其妙的暴躁,不受控制。 江慕赶紧摇了摇头,定了定心神,脑子又渐渐清醒过来。 他被无数双手按在原地,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等着那双手落下,他心里盘算着自己活下来的可能有多少。 倒也不是很怕。 就是汤寒这个家伙,有点儿糟心。 倏然,汤寒呕出一大团黑血,江慕紧紧拧着眉,他此番算是凶多吉少,估计自己也差不多。大手正朝着他落下,速度非常迅速,这一掌下来,他得被当场拍扁。 就在这时,他眼神一凛,看到了抓住汤寒的几只手,胖瘦都有,有的短粗,有的纤细无比,不是一个人的?! 地上躺着无数尸体,他们的手都被黑气笼罩,看不真切。 “等一下!听我说!我可以帮你们报仇!” 江慕大喊一声,随后迅速闭上了眼。 不疼哎…… 江慕小心翼翼的掀开眼皮,睁开一条缝,和那双黑手对了个眼, “啊、哈哈,就这么说定了哈,我帮你们报仇,放我们两个离开好了。” 黑气果然有反应,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汤寒那边,直接嘎巴一下倒地不起了。 江慕松了口气,心里却在想,只要他脸皮厚,口头承诺怎么能作数呢。 哈哈哈哈……啊? 江慕低头,那团黑气竟然捡起了地上的刀给他划了一道,他吃痛的哼了一声,一缕黑气就这么顺着伤口钻了进去。 江慕捂着胳膊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感好似把他整个人撕成了两截。 “江慕!” 江慕顶着一张苍白的脸抬头,门口处陆秋背着一把剑闯了进来。 “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 “你怎么样?”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一同响起,江慕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强撑着站起来,虚弱道:“我没事,你看看汤寒。” 陆秋这才发觉地上躺着的汤寒,面色发紫,脖颈处一道红痕,赶紧念了一道口诀,“破!” 随着汤寒手里的东西落地,他脖子上的那道红痕也渐渐消退。 陆秋蹲在他的身侧,扒拉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来,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江慕还没来得及提醒他,陆秋就把东西给打开了。 “炼丹宗的中品丹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秋看也没看那块灵石一眼,看清丹药上的纹饰之后,惊讶的问。 江慕当然也不知道,“怎么又同炼丹宗扯上了关系。” 陆秋叹了口气,把东西放回去,把汤寒驮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江慕不知该如何开口,陆秋知道的或许多些,但他犹豫了一会儿,整了整衣袖,“没事儿,就是有些不舒服。先回去吧。” 陆秋点了点头,一路上江慕都在胡思乱想。 他刚才确信那道声音不是幻觉,可是这是怎么回事? 江慕心神不宁的和陆秋回到客栈,却被店家告知,同他们一路的两人已经被城主接走了。 陆秋把汤寒放下,“城主?什么城主,你认识吗?” 江慕随口应了声。 “江慕?” “哦,认识,只不过莫千刃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莫千刃?” 陆秋虽说是富家少爷出身,按理讲他应该认识这位,却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你不认识很正常,莫千刃是三年前立了军功之后才当上城主的。” 江慕道。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陆秋稀奇道。 “承让承让。不过既然是他,那我们再等等就是了,他还会派人来接的。” “你们很熟吗?” 陆秋有些好奇。 “一面之缘而已。” 眼下汤寒还昏迷未醒,他们除了等着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江慕把发生的事情大概同陆秋说了一遍,隐去了自己受伤的那一段。陆秋听了之后,面色颇为凝重。 “照你所说,那这就一定是魔修作下的孽了,估计是杀完了人之后就跑了。但是死去的人身上的魔气未消,随着日子累积起来,魔气以尸体为食,反而猖獗起来了。 幸好日子不长,这些魔气还没产生自己独立的意识,不然就麻烦了。” 江慕咽了下口水,“若有了神志呢?” 陆秋瞥他一眼,“那当然是寻找活人当寄体呀,这也要问。” 江慕只觉自己的身体麻了半边,“那若是……” “客官?城主府来人了!” 陆秋站起身,拍了拍手,进来两个小厮,陆秋喊人搭把手,期间江慕一直魂不守舍的呆在原地。 手臂上的伤口泛出的疼好似在提醒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就是那个寄体。 要是师尊在就好了。 江慕这样想着,等坐上了去往城主府的马车,又一下子想开了。 他既然同那缕魔气达成了协议,那么最起码事情没有结束之前,他最起码没生命之忧。 再者,他心性坚定,区区魔气,不一定能动摇他,他有着世界上最厉害的剑尊当师尊,没什么好怕的。 他虽然没有天赋,但他有的是耐心,一点小小的危机,若是连这都克服不了,他怎么有脸说自己是沈其楼的弟子。 不知道沈其楼现在在做什么呢? 被他念叨的当事人,此刻卡在修真界和凡间的边界过不来,沈其楼换了身低调无比的衣服,摘下了颇具代表性的面具,戴上了斗笠,甚至压制了自己的修为,但是即便如此,负责查验的人仍然不放人。 “这位仙友,还请你再重新查验一次。” 沈其楼原本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是第五遍了已经,到底有完没完?” 负责的人也不知道今天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这我们已经找人过来看了,这位仙友,你现在真的不能过去。” “我们这也是为了维护两界的和平共处,总之,这位仙友,你现在的状态就很不稳定,我们要是把你放过去,这这这我们也承担不起责任呀。” 沈其楼气极反笑,“好,好的。那我过两日再来。” “这样就对了。” 到了第二日,沈其楼再次抱着西江月来到了原地,却被告知,“不好意思这位仙友,最近要去凡间的人太多了,最近几天我们就不放行了。” 沈其楼当场把说话的人身后的石头给劈了,剑光四射,他站在原地,一字一句道:“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 在场的人都被吓成了石雕,随后沈其楼就被人以损坏公物的罪名给带走了。 临走之前,沈其楼的声音冷的掉渣,“回去跟他说,我要是真的想去,谁也拦不住我。” “他真的这么说?” “回宗主,是的。” 宗主本人脸上神色变换,最后定格在一张颇为祥和的脸上,“罢了,下次就把他放过去吧。省的他到时候来砍了本尊。” “是,宗主。” 没事找事的硬生生的卡了他三天,按照沈其楼的脾气估计活剥了他的心都有了,但他偏要这么做,沈其楼太不稳定了,他的存在,就是一件杀器。真的轻易放他去寻仇,让他去凡间乱砍一通,到时候,担责的不还是他吗? 他身为望月宗的宗主,沈其楼的师兄,倒是很羡慕他可以肆意妄为。 沈其楼莫名被关了几天,西江月也从最开始的躁动不安到逐渐平静下来,这下子他可以心平气和的去砍人了。 沈其楼讽刺的笑了笑。 忽然想起江慕那个家伙,他大概是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目的地,现下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呢。 腰间的玉佩轻轻摇晃,被一双瓷白的手握住,这玉佩自从他从王家的宅子里回来就一直在发热,现下用他冰凉的手攥了攥才勉强感觉凉了下去。 江慕用手撑着脑袋,眼神放空,出神的盯着某个地方,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 陆秋看出他心不在焉,还以为他是吓着了,心里暗暗嗤笑他一通。 见他吃瘪,自己的心情就好。 一辆马车上两人心思各异,还有个脑袋在昏迷之际因无人照看,脑袋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有规律的磕出韵律。 就这么一直磕到了城主府门前。 城主忙着诸多事务,一切都由管家安排,他们几人也算是汇了面。 江慕打定主意要先完成同那缕魔气的交易,再将其斩于剑下。 本以为城主一时半会儿没功夫理他们,谁料第二日下午,管家就送来了衣物,叫他们准备好,城主特地设宴要为他们接风洗尘。 来的人很多,灯火通明,暖黄的光打在每个人的脸上。宴会上作为主人的城主姗姗来迟,非常抱歉的自罚了一杯酒,随着歌舞的开始,气氛渐渐火热起来。 江慕一行人换上了同样的衣服,坐在一群人之中格外的显眼。 莫千刃举起酒杯,走到江慕面前站定,顶着在场人的目光,淡定开口:“好久不见了,江慕。” 江慕给自己倒了杯酒,脸色如常,丝毫没有被城主的另眼相待感到惶恐,“多谢城主款待。” 眼下众人心里才明白为什么,原来是旧相识,怪不得城主百忙之中还抽出空来为他们接风洗尘,一群江湖道士而已。 在人间,鬼神之说盛行,关于修仙也有典籍描述,只不过百姓的普遍态度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毕竟他们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有人施法,至于什么修仙界,不过是传言而已。 于是对于城主突然宴请一群道士,看起来格外的奇怪。 “王大人辞官多年,其惨遭奸人所害,惹得百姓痛心,又使得五彩镇人心惶惶,此次请来诸位,还望诸位能尽力一试,除去邪祟,还王大人一家老小一个安稳。” 莫千刃说话的声音不小,在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诧异了两下,这城主难不成还真的信这些,未免过于迷信了点? 但是一想到王大人死后的种种诡异,众人都选择了闭嘴。 “那既然如此,不知道诸位可不可以顺带解决一下巨峰山上发生的异常?”席间有人突然开口。 “巨峰山?”江慕默念了一遍,“还请说详细些。” 莫千刃开口道:“这巨峰山同五彩镇的情况相同也不同,五彩镇上时而传来唱戏声,临近河流,终日被笼罩在一层雾气之下,而这巨峰山,则是弥漫着瘴气,本来没有人去,没什么问题,但是近些日子却经常传出,一些人在巨峰山附近失踪,有人看到他们是上了山,随后就像是消失在了巨峰山里。怪就怪在这里,当地人都知道巨峰山有瘴气,根本不会轻易上山。” 江慕听完之后,扫了眼师兄弟的表情,脸上的表情都出现了片刻的茫然。 这并不在他们的任务范围之内。 据他所知,这巨峰山可是距离五彩镇不近,这两地之间却先后出现问题,其中存不存在某些联系呢? 巨峰山,巨峰山…… 江慕忽的想到,那条河流,正是流经巨峰山。一条河流自西向东的将两个地方串联起来。 或许,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这看似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巨峰山之上。 这席间的人总带着些怪异的目光打量他们就算了,眼下还扯上了另一个地方,真当他们修士是吃饱了没事儿干啊。 陆秋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回绝,就听见江慕干脆利落的应了下来。 “我们这几日就去巨峰山看一下,为百姓解决问题,正是我们该做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第91章 修仙界废柴11 “你小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有责任心了。”陆秋在席间趁没人注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江慕也没打算瞒着他,于是放下手里端着的酒杯,倾身低声道:“我怀疑巨峰山那边的异常跟这边有什么联系,比方说……那个魔修压根就没死,而是逃到了,” “江慕!”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莫千刃就打断了他们的交流,陆秋忙转身,眼神慌乱,小声抱怨着:“他什么时候来的?” 江慕摇了摇头,“管他呢。” “好久不见了,不打算聊一聊吗?” 莫千刃的眼神落在陆秋身侧的江慕身上,神色戏谑,陆秋看着,总觉得不怀好意。 “聊呗,聊什么。” 偏生江慕跟完全看不出来一样,他只得拉拉他的袖子,“你同他很是相熟吗?”江慕看他一眼,“之前不是同你说过了,见过一面而已。” “那还请移步,这位小修士,多有得罪。” 莫千刃冲着陆秋点了点头,陆秋同样一本正经的点头。出门在外,还是要拿出自己望月宗的内门弟子的气度来,虽然这里的人都拿他们当成是江湖骗子。 这个季节满城的花都落了,树叶子留在树杈上的也不剩多少了,这城主府上倒是处处生机盎然,入目皆是一片翠绿,看着颇为怪异。 一路上江慕一直在四处张望,莫千刃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他领到了一个院子外,“江慕,陪她聊会儿天吧。”言语中竟也有几分恳求的意味在。 江慕站在院子外,院内栽了许多灵花异草,看得出来主人用了心培育,但是被拘在这小小院落里,多少有些暴殄天物。 他无父无母,流浪多年,但他活这么大,活到十五岁进入望月宗之前,遇到过很多坏人,但也不全是坏人,这院子里关着的人算是一个。五年时间,对于修士不过是一眨眼,于凡人而言确实数千日。 这么久没见,他突然有些胆怯。 “江慕,你姐姐看到你,会开心的。” “你在这不要装什么情深不寿了,同你带给她的痛苦相比,我带给她的开心根本就于事无补。” 莫千刃有些懊恼,“我不懂这些,她老是不开心,我也没有办法。” 江慕毫不留情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我这次答应你,纯粹是因为我想我姐了,跟你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穿过花团锦簇的院子,江慕站到屋檐下,屋檐下吊起来的鸟笼里只有一根五彩的羽毛在发着光,风铃相撞发出脆响。江慕试探性的喊了一声,“霜姐姐,我回来了。” 木门从中间被拉开,一张苍白美丽的面容出现,她在说话之前,先咳嗽了一声,“你是……小慕。”很笃定的语气。 “先进来吧。” 江慕看到,她的眼神透过他,看了一眼身后,那人应该还站在那里。 白秋霜回身把门重新关上,将院外的一切都隔绝在外,江慕听见她背过身的时候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慕,五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当初,我记得你还是个小孩子呢。” 江慕坐在木椅上,笑得很乖巧,“霜姐姐美丽依旧,只是更瘦了。” 白秋霜手里拿着帕子,擦了擦鬓角的汗,“我年华已逝,又谈何美丽的皮囊,只是徒留一副躯壳在世上而已。” 江慕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霜姐姐人美心善,福泽深厚,美丽自然不在外貌。” 白秋霜被他逗笑,拿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你这小子,年纪渐长,本事不晓得如何,这哄人的功夫倒是更厉害了。” 江慕笑着往后撤,“霜姐姐,这怎么能叫哄人呢,我可是发自真心的。” 白秋霜在他身旁落座,江慕给她倒上水,白秋霜看他一眼,忽而打趣道:“小慕今年及冠了吧?可曾遇上什么心悦的女子?” “怎么忽然提起这个啊霜姐姐,我这才多大,宗门里比我大得多的又没有道侣的多得是。” 白秋霜眉眼弯弯,眼角爬上了两道很细的皱纹,“小慕,凡人和修士的时间流逝是不一样的,我想着给你做媒,可是你们尘缘已断,我也不好妄加干涉,所以关心你一下,也没有要催你的意思,犯不着紧张。” “哎呦喂霜姐姐,我啊无牵无挂的,也没有人关心我,您催催我,我还更开心呢。” “惯会油嘴滑舌,说正事儿,我听说,你们这次来是为了查王大人灭门的事情。” 江慕“嗯”了一声,“我前些日子去看了看,总觉得不似寻常的事情,我有预感,这件事情十有八九出自魔修的手笔,只不过我知道的太少,也只是推测。” 江慕见她神色犹疑,还以为她是担忧,又补上了一句,“当然了,按理讲,如果真的是魔修做的,现如今也应当遭到反噬了。” 白秋霜却忽然问:“遭到反噬会怎么样?会死吗?” 他点了点头,煞有其事道:“会死,不仅如此,倘若那魔修造下了这么多杀孽,死后灵魂也会永坠阎罗。” 说完之后,江慕的头就抽痛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嘶——”了一下,眼神却从未从她脸上挪开, 就这样,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几近失去血色。 “霜姐姐?”江慕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变化,“你认识那罪魁祸首?还真的是个魔修?” 白秋霜低下头,又看着江慕,手里的帕子像面皮一样被她扯来扯去。江慕就托着腮,等着她的下文。 “小慕啊……” “嗯,怎么了霜姐姐?有什么我能做的,我肯定全力以赴。” 白秋霜闭了闭眼,“我同那王大人家的小姐,筱筱算是手帕交,就算是婚后,我们也时常来往。” “!”江慕一口茶点没咽下去去,被噎住了,蹬着腿,伸着一双爪子要水喝。 白秋霜赶紧给他倒水,等他顺下去,这期间,脸色缓和了不少,她重新坐回去。 再次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她曾经偶然之间救下的人, 身量很高,坐在椅子上,腿看起来要伸出二里地了,五年不见,抽条的竟然这么快,看着倒是很壮实,曾经那个稚嫩的影子慢慢褪去,脸长得越发俊朗了,像个真正的大人了。 她看着,许是年纪长了,又许是自己的膝下没有孩子,看着他,竟然生出几分慈爱之心。 这般想着,倒是发自内心的希望他不要掺和进这件事情里。 “我没事儿了,霜姐姐,你继续说吧。” 白秋霜从座位上起身,江慕看她咳嗽两声,随后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白秋霜叫她去熬些参汤来,那丫鬟就应声退下。 江慕四处看了看,一瞬间觉得空空荡荡的。 白秋霜等人走远,这才开口,“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只能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罢了。” 江慕整了整衣领,喝了口茶水,连手里的糕点都放下了,两手老老实实地搭在膝盖上,做足了准备,白秋霜润了润嗓子,一个故事就这么徐徐展开。 五年前,一个穿着朴素的孩童刚刚迈出城主府的大门,一顶软轿就停在了城主府门前,下人管家一眼就认出了来人,赶紧叫小厮放人。 “王小姐,我们家夫人早就等着你了。” 彼时正值二八年华的王若筱穿红着绿,袅袅婷婷,扶着婢女的手略一点头,一路走到了白秋霜住的别院。 院子里还贴着前些日子的喜字,院前的红灯笼还挂着,城主同夫人新婚燕尔,腻歪了两天才去处理公务,夫人性子好,给大家的月例往上又提了提,整个城主府都洋溢着喜气。 两个小姐妹彼时一相见都颇为激动,王若筱拉着白秋霜的手扯到自己跟前,“白姐姐,你如今真是,愈发动人了。” 白秋霜抿着嘴羞涩一笑,红唇宛若花瓣,挽起的鬓发上插着一朵娇嫩欲滴的花,拿胳膊肘虚虚的挨了她一下,“又打趣我,你不是也一样,我可是听说,你也好事将近了。” 白秋霜把话题拉到王若筱身上,王若筱这下也闹了个大红脸,“白姐姐,你真是平白比我多出来四岁,怎的还同我一般见识。” “那林家公子,据说相貌堂堂,家里长辈也都开明,这桩婚事我可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啊——别说了白姐姐,”王若筱自顾自的坐下,“这婚事都说好,可是我连人都没见过,不是我真心喜欢的,纵他有万般好,我也不想嫁!” 白秋霜一向了解她,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一番话,她面色凝重,“筱筱,你可别告诉我,你眼下已有了心上人了。” 王若筱嗫嚅两声,“白姐姐……我知道不对,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他,你见过就知道了。” 白秋霜第一次见她这样,往日里骄纵的少女也有这样一幅模样,所以她也舍不得再言重,只提醒她,“你父母那边,可不是好相与的,我劝你趁早坦白,不然等日后,婚期临近,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那个人就是你刚才嘴中的那个魔修。”白秋霜停下来,闭上了眼,“早知如此,当初我该拦着她的。” 江慕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不要自责了霜姐姐,这也不是你的原因,那这魔修,若是同王小姐两情相悦,又如何造下这灭门之祸?” “这就是接下来我要同你讲的,”白秋霜示意他停下,给了他一个眼神,“我只希望,我同你讲完之后,你能不以身犯险。” “嗯。” 第92章 修仙界废柴12 第二天一早,江慕一群人到达了巨峰山脚下的村庄。 晴空万里,苍翠连绵不绝,那村庄背靠巨峰山,蜷缩在此处,太阳发出的光照在这片村庄上空,看着格外的明朗清晰,山桃树开出粉色的花,远远看去,像一团雾。溪水从山上留下来,波光粼粼,声音清脆动人。 几人站在庄子外赞叹了一下,这里倒是有一股世外桃源的感觉,若是不修仙,只隐居在此,想必也是美事一桩。 陆秋走在前面,几人跟在他身后,江慕则走在最后面,他的脑海里还是不断回想着那日白秋霜同他讲的事情。 要是说得高大上些,是为爱百死一生,奋不顾身,说得俗气些,就是富家小姐爱上来路不明的路边男。不惜同家里人闹翻,也要逃婚和心爱之人相守,但奈何路边男身份不明,自顾不暇,处境堪忧,同他牵扯不清反而引来了灾祸。 救命之恩,换了一个满门惨死的结果。 若是真如白秋霜所言,那个招来祸患的男子恐怕也不是一般人,不然也不会引来魔修的追杀。只是他在想,那天的鬼东西,会不会就是那个奉命来杀他的魔修? 江慕抬起手腕,上面青色的血管蜿蜒着向上,只有他知道,始终有一缕魔气蛰伏在他的血管之下,顺着他汩汩流动的血液,去往他身体的各处,一个不小心,他就会死掉。 这一切快结束吧,他想早日回到悬剑峰。 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就已经走远了。江慕喊了一声,没人应声,也没有人回头,于是他赶紧小跑了两步,跟了上去。 庄子上像是没什么人住,冷清的要命,或许是清晨的原因,一层薄雾笼罩在房屋之上。江慕跟在众人之后,总觉得这个庄子安静的过分了。 江慕总觉得很怪异,想着问一下,却发现陆秋他们几个怎么都叫不动,甚至有越走越快的趋势。他慢跑起来,抓住其中一个的袖子,“喂!等等我!你们走这么快做什么?” 袖子的主人迟钝的转过头,露出一双结着灰色阴翳的双眼,看过来的时候,毫无生机,江慕下意识的松开手,“陆、陆秋?” 陆秋眨了眨眼,又恢复了正常,黑眼珠转了转,有些奇怪,“好好的走着路,你抓我干什么?” “没什么,刚才我叫你你听见了吗?”江慕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想法,陆秋若无所觉,“没有啊,你喊我做什么?” 江慕眉毛不自觉的上挑了一下,“没事儿,就是想问问你,你喝不喝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解下了腰间的水囊,自己不喝,反而递给了陆秋。 陆秋摆了摆手,“我不渴。” 江慕抬眼,陆秋的皮肤薄薄的一层,绷在手腕上,透出里面泛着青紫色的血管。 “不喝算了。”他说。 陆秋扯了扯嘴角,“咔咔”两声,把脖子扭了回去,身子慢了两拍才跟上,江慕见状,无可奈何的闭了闭眼。 这村子果然古怪。 江慕侧开头,绕过陆秋的后背看见走在前面的一众人,个个都僵硬的要命。 什么时候起换了人? 是刚才一进村子,还是那阵浓雾穿过他们的时候? 他怎么没事儿? 江慕思考的过于明显了,等他在原地站了三秒之后再回头,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刚才消散的雾气越来越重,铺天盖地的灰白色雾气将他团团围住,江慕抬手捂住口鼻,那些迫近的雾气被挥散一点儿。 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感觉有人在看他。 江慕慢慢变成一个黑点,随着视野的拉远,颜色越来越淡,随后慢慢变透明,同大雾融为一体。 巨峰山顶,一座破庙里,一身红衣的罪魁祸首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切。 这么多年,还没人能活着走出幻境,红衣人眼神落到一旁的人身上,盖着红色的盖头,头无力的垂着,露出的一双泛着灰白,死了不知道多久了。红衣人笑得天真又残忍,将对方的手指轻轻拢住,“又来了几个送死的,你马上就可以重新活过来了。我们还差最后一拜呢。” 话音刚落,换阵就出现了异动。 红衣人起身,身旁的人马上就往另一边歪倒。等红衣人把人安置好,又珍重的在对方手背印下一吻,“等我回来。” 随即直奔异动产生的方位而去。 心中疑窦丛生,这巨峰山,有着独特的阵法,除了自己,根本就没有人可以撼动,就算是修仙界大能也只有束手无策,到底是谁?! 庄子前的小路上,一道剑光闪过,一双雪色的天蚕丝履以尖点地,飘逸的衣摆层层叠叠而下,  此人身上气息隐匿,看不出修为,身后负剑,同样看不出什么特别。一张脸也长得平平无奇。 红衣人在不远处停下,决心再观察一阵。 不过……一个想法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沈其楼刚站定,看着眼前的庄子被冲天的妖邪之气笼罩,不自觉的眯起眼,这庄子后面的巨峰山想必就是这位魔修的大本营了。 剑灵坐在他的肩上,嗅了嗅周围的空气,趴在沈其楼的耳边道:“主人,这里好怪,按理讲魔气应该很重才对,但这里的魔气还没有刚才我们去的那个宅子重。” 剑灵对魔气的感应一向很准,沈其楼略微思索了一阵,“先进去看看。” “好呀好呀。”剑灵重新趴了回去,反正沈其楼在,就算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也不怕。 红衣人拿出一把刀割破了自己的血管,鲜红的血流进脚下的阵法,在那人踏进来的同时,沾血在自己的掌心画了两道,生生把原来的阵法截断,一时间红光大盛,又重归平静。 红衣人看他只身一人,无知无觉的走进阵法,一阵好笑。不过尔尔,没什么好顾虑的。 * 江慕第三次见到同一棵树的时候,腿已经软的像面条了,于是索性顺着树干出溜,一屁股坐了下来。 刚才那阵雾把他带到了这里,不远处就是一个镇,老远就能听到叫卖声。江慕对此敬而远之,这气氛太诡异了,他还是先撤比较靠谱。 可是这里似乎只有进去的路,他往回走,绕来绕去,最后总是重新回到原地。 未免过于刻意。 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江慕叹了口气,也不着急,在原地整了整衣服,又从袖兜里掏出一把木梳,开始梳自己散下来的头发。这还是他来到悬剑峰之后养成的习惯。现在他成心拖延,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待仔细的梳完九九八十一下,他这才不紧不慢地把木梳放好,扶着树站起来,树上掉下个鸟窝,正好砸到他的头上,这一下可不得了了,江慕捂着头蹲下,缩成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头部遭到了什么猛烈冲击。 江慕拖拖拉拉的不想动,就这么干耗着。过了会,把手从头上拿下来之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铜镜,对着自己并不存在的伤口照来照去。 妖风四起,江慕举着小铜镜转身,眼前闪过红色衣角,下一刻就连人带镜飞了出去,江慕的哀嚎声响彻四周。 等他再睁开眼,觉得天地颠倒,周围嘈杂的人声挤进耳膜,眼睛酸胀无比,江慕眨了眨眼,一滴汗顺着鬓角流下,他的双臂撑在地上,一个不稳,整个人“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 灰尘四起,周围的人都迅速让开了一大片。 这是怎么回事? 江慕还在发懵,一阵吃痛,他龇牙咧嘴的抬头看,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子,正挥舞着手里的拐杖朝他砸过来。 动作比脑子更快,江慕一把把拐杖抓住了,保住了自己的头顶,那个老头子似乎没想到他会反抗,“呦吼”了一声,见他还不撒手,两只手上场,弓着腰去扯。 江慕虽然不知道打他做什么,也算是良心未泯,不跟老头子一般见识,松开了手,那边老头子正后撤着腿,使劲一扥,他力道一送,老头子整个人都朝后仰倒,拐杖也没抓住,飞出老远,最后落在人群里,几双鞋子中间。 “好啊你!”老头子上半身支起,不忘指着鼻子絮絮叨叨地骂他,“恁个狗娘养的……” 江慕从地上起来,拍了拍手,看也没看地上躺着的人一眼,就打算离开。 “你走个试试!” 江慕转身,低下头,同老头子对上视线,翻了个白眼,继续走。 人群安静了一刹那,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哄笑。 “傻子不傻了这是!老李头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老李头,你养的傻子要走了,以后谁还跟你一起卖艺,任你打骂啊!” 江慕从乱七八糟的言语中拼凑出一个并不完整的状况,他大概是又被卷进了一个新的幻境。 还有一件事,就是,江慕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老李头泪眼婆娑,不知道在哭什么,他是个傻子,老李头自己骂自己,估计也不是个聪明人。 都是些看热闹的人,没人真的想多管闲事。 江慕走出那个地方之后,明显感受到关注他的视线减少了,他走到了一条街上,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脚步声和微弱的马蹄声混在一起,热闹非凡。 阳光照在街上,四处都亮亮的,散发着一股安宁祥和的气息。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马车的车厢穿过人群而来,有人把他拉开,让出一条路。江慕低下头,车辙在距离他的脚一步之遥的地方碾过。 他抬头,墨绿色的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双莹白的手,端坐在里面的人一晃而过,留下一道神秘的残影。 马车咔哒咔哒的走远,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奇异的香气,耳边是镇上居民的议论。 “那是王大官人家的少爷……据说结了亲,也算是门当户对……” “记得我有一次见过真人,长得跟神仙似的,你说这一家人……” 江慕眸光一闪,他好像懂了。 第93章 修仙界废柴13 纷纷扬扬的人声将江慕淹没,街道两旁的摊主重新开始叫卖,黑色描边的酒旗在金辉下摇晃,人影交错,来来往往的人三三两两,来了又去。 江慕在路边蹲了一会儿,碰见一只杂毛小狗,他伸手去摸,那杂毛小狗看他翻过来的掌心空空,呜咽了一声,离开了。江慕收回手,肚子空空如也。 在幻境里竟然也有这么真实的体验。 一只小小的手扯了下他的头发,一个小姑娘站在他的面前,伸手递给他一个馒头,江慕迟钝的接过来,“谢……” “走了走了,不要跟这种乞丐有什么牵扯。” 小姑娘被大人拉走,临走之前看了他一眼。 江慕低头,展开双臂瞧了瞧自己,领子磨出了毛边,袖子裂了一大块,膝盖上还有两个破洞,看着确实是很磕碜。 那个白白胖胖的馒头静静地躺在他灰扑扑的掌心里,江慕拿起来咬了一口,随后狼吞虎咽的吃掉了。 还能饿死不成。 这种日子也不是没过过,当富人乍穷,体验生活了。 等明天他就去王宅前面蹲人。至于怎么蹲还没想到。 江慕每次狗狗祟祟出现在王宅门前的时候,看门的小厮总会塞给他一个馒头,让他下次别来了。 江慕听了才怪,直接蹲到了王宅的墙根底下,有一次差点儿都看到马车了,等他想上前,就被挡了回来。 这么几遭下来,小厮也颇为不耐烦,但是馒头却是照常给。 江慕观察到,王宅每隔几天就会定期施粥,到时候,全城的穷苦人家都会来到这里排队,他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来施粥的前几次都是府上的夫人,有时是王大人,这次却只有丫鬟小厮。江慕排在队伍的前半截,探头瞅着丫鬟小厮们都朝着那张紧闭的大门张望。 像是有什么人要出现。 快轮到江慕的时候。前面的大娘想在多讨一碗,“姑娘,我家妮子生病了,今天来不了,多给我盛一碗,我给她带回去成吗?” “这……大娘,我们都是有份额的,你这个样子,也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做得了主的。” “姑娘,你就发发善心,帮帮我们吧,要不是家里真的拿不出钱了,我也不至于厚着脸皮讨饭,姑娘——” 大娘的头发像杂草一样铺在后脑勺,少量的黑色混在满头的银丝之中。 “怎么还没轮到我啊?” 后面的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负责施粥的姑娘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大娘,你看。” 江慕侧身向前,把自己的碗递了过去,那姑娘看了大娘一眼,大娘垂着头站到了一边。 “给。” 一个盛着白粥的破碗被递到了跟前,大娘抬头,对上一张年轻小伙子的脸,脸上都是灰,却看不出一点儿灰败之气。 施粥的姑娘看见他的动作,没有吭声。队伍后面的人不断往前赶,她只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江慕扶着大娘的后背往队伍后面走。本来整齐的队伍突然混乱起来,几个施粥的丫鬟小厮穿着粉裙绿衣赶到前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大娘捧着两碗粥,江慕见状拿手护了一下,手心沾了些黏腻。 慢半拍似得朝那边抬起了头,朱红色的大门四开,一道身影众星捧月似得出现。 金光打在他的身上,描绘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他双手交叉,身上披了一件白色的披风,像天神下凡。 “少爷!” 如潮水般涌上来的感谢将他团团围住,都被笑着应下,眉眼微微垂着,宛一汪春水,潋滟动人。 江慕混在人群中,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脚趾在草鞋的包裹下动了动,有些心不在焉。 那如珠玉般的人抵唇轻咳了一声,身旁的丫鬟马上递上帕子,他的眼神略过众人,似有若无的在某处停留了一瞬。 “走吧。”他轻声道。 施粥继续,人群重新排成两列。由王公子引起的骚动也平复了下来。 江慕好容易见着了人,之前想好的托词却都噎住了,他一个无名无姓的小人物,除了会倒立,表演杂耍,什么都不会,怎么好意思去接近对方呢。 “王少爷!” 王攸把手搭在小厮手上,撩开袍子,刚迈上马车,听见动静,回头一瞧。刚才那个格外显眼的大个子被拦在离他十步之外,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之后更来劲了,白花花的牙看着晃眼。 王攸转头看向身边人,小厮赶紧道:“少爷,这人一连一个月都蹲在大门口,小的之前听说过,他的脑子不太正常,” 小厮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接着道:“在五巷那边跟着一个老头靠杂耍为生,不知道怎么跑出来的。” 再看过去,对方脸上的笑容扩大,看起来没心没肺,确实像个傻子。王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露出一个笑。 “放他过来。”王攸掀开车帘,弯腰钻了进去,留下一句话。 “是,少爷。” 过来一个小厮,让拦着他的那些人都撤了,江慕的眼神落到不远处的马车上,心里一阵忐忑,小厮在前面带路,他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又是马车。 厚厚的竹叶青车帘把里外隔绝开来,小厮把他领到了之后就插手站到一边去了,江慕左看看右看看,显得有些茫然。 王攸坐在车厢里,头靠在软垫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扇子,微弱的风被禁锢在这个小空间里,他等了会儿,才“啪”的一下合上扇子,轻挑车帘。 这点儿轻微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江慕的注意。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王攸打量了他一番,江慕缓慢地眨了眨眼。 “咳咳咳——你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王攸问。 “江慕。” 江慕顿了一会儿,这点儿停顿让王攸看出些别的东西来,他把扇子重新展开,挡住下半张脸,微微抬眼,“你看起来也不是很傻。” 江慕又眨了眨眼,纠正道:“一点儿也不傻。我什么都可以干的,王少爷,我很会打扫卫生的,还会倒立。” 王攸有些忍俊不禁,把车帘又掀开一些,示意江慕停下动作,凑过来,看他一脸不解,又觉得好笑,问了句:“所以你是想让我留下你啊?” 江慕重重地点了点头。 王攸又笑,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银两抛给他,江慕手忙脚乱的接住,“这是?” “你的卖身钱。” 见眼前人一脸认真的纠正,自己不卖身,王攸才慢悠悠的补充,“开玩笑的,置办件新衣服去,免得到时候出去丢我王家的人。” “哦。” 江慕应下,又想问什么的时候,被打断了,王攸斜眼看他一眼,放下手,动了动脖子,“会有人带你进去的,本少爷忙得很,没空应付你了。” 这位王大少爷说话的时候,语调微微上扬,带了些含糊,像是懒得多说,又带着些年青人独有的清越,像泉水,流进江慕的耳朵里。 车帘被撂下,车轮咯吱咯吱转了起来,江慕站在当地,果真有人过来领他。 李冬一边跟新来的说着规矩,一边找机会瞥一下对面的那张脸。虽然说自家大少爷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但是招个傻子进府,在没看到这张脸之前,确实是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了。 江慕有些奇怪,问他,“李哥,还有别的事情吗?” “咳咳咳,那个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每日辰时起,酉时休,院子早晚各扫一遍,其余的时间可以随意安排。” 江慕说完之后就盯着李冬看,李冬挠了挠头,“是这些没错,还有就是,老爷和夫人待我们都很宽厚,少爷也是顶顶的好人,不用过于担心,只要安分守己,在府上日子还是很好过的,你且安心住下就是了。” “多谢李兄。” 眼前人眉眼一低,抬了抬手,略一弯腰,李冬赶紧摆了摆手,道:“不用客气,都是小事儿,我带你去住的地方看看,都收拾好了。” 李冬领着人走,心里最后那点儿疑惑都烟消云散了,原来不是个傻子,不止不傻,竟也有些潇洒的模样。 两人穿过一道长长的回廊,江慕越看越觉得眼熟,走到耳房前,李冬推开门,里面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是光线不太好,阴沉沉的。 李冬搓了搓胳膊,“这里是离少爷的房间最近的地方了,少爷要是有事情吩咐,比较方便。对面出了门,对面就是少爷的书房,不过一般下人是不让进的,小心些。” “你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我就可以。” 江慕道了声谢,把自己的包袱放下,李冬四处转了一遭,把窗户撑了起来,让阳光透进来,“是少爷收下了你,你就以少爷的意思为重,知道了吗?” 江慕铺好床,两只手张开放在上面往下按了按,厚厚的床褥下陷,等他直起身,看李冬要走,就问:“你不住这里?” 李冬摇了摇头,“我自幼跟着少爷长大,一般都是住在主屋的偏房。” “原来是这样。” 等江慕安顿好,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他走出门,见院子很干净,搓了搓手,又转身回去了,点上蜡烛,静静地坐在床边。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幻境应该是那个魔修的内心投射,如果王大少爷对应的是王若筱,那接下来就要看被捡回来的那个姑娘了。 他要做的就是,阻止王大少爷捡受伤的女子回家。 改变这场幻境的走向,就是出去的关键。 第94章 修仙界废柴14 “少爷早!” 王攸被一群丫鬟小厮簇拥着出门,身后人给他披上外衣,他一手稍微一拽,就有人上前接手,彼时猝不及防的一抬脸,正巧撞上一脸傻笑的某人。 江慕立起扫帚,人高马大的站在一边,露出个自认为十分礼貌的微笑。 经过他一晚上深思熟虑,要改变梦境的走向,还是得盯紧这个王大少爷。 看得出来王大少爷是府上娇贵着长大的,一张瓷白的小脸裹在厚厚的黑色毛领里,黑色的大氅下泛着光,下摆露出里面绿色的衣角,两只手抱着暖炉,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给他提着东西,前面的小厮开路。 王大少爷瞥他一眼,略一点头,施施然而去,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走远。 江慕把手杵在扫帚把上,对此有些嗤之以鼻,这人看起来比他的师尊还难伺候,但他师尊是什么人,岂是此等凡夫俗子可以比拟的? “你!哎对,就是你,少爷吩咐了,叫你不要在这个时间段出现碍他的眼。” “是。” 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江慕闪身,叉着腰趾高气昂的小厮迈着步子离开,走之前还十分刻意的撞了下他的胳膊,江慕脾气很好的故意绊了他一下。 “怎么了?” “你!” 江慕一脸纯良的看着嚣张的小厮,“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了,我那个腿太长了,对不住对不住、” “走着瞧!” 小厮指着他,一脸不爽的离开了。 江慕把扫帚丢回原来的地方,伸了个懒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江慕是新人,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一群小厮吃饭的时候,长长的两排木椅,没有他坐的地方,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在故意排挤他。 江慕也不恼,自己端了碗蹲在外面吃,屋檐之上是蓝色的四方天空,时不时有鸟儿飞过,冷风吹着,多少有些不舒服。赶上那几天刮风,这么吃了几顿饭,胃就隐隐透出些疼。 江慕刚刚扫完一方院落,收起的落叶被堆在墙角的翁里。他就地捂着胃蹲了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纷飞的落叶顺着风飞到了他的身上,头上,刚扫完的院子一瞬间又恢复了原状。 罪魁祸首笑嘻嘻的放下腿,一脸挑衅,“一会儿老爷和夫人要过来,我劝你最好快一点收拾完,免得到时候被赶出王家。” 江慕站起身,快走两步,薅住了转身要走人的衣领,“慢着。” 小厮跟个小鸡仔一样被拎起来,手脚扑腾着,相当不服气,“喂,你干什么,你想怎样!” 江慕眉眼弯弯,却陡然松手,又大力一推,小厮踉踉跄跄,两只胳膊撑着着地,面朝着他,警惕的看着俯下身凑近的江慕,“你你你……” “你我本来没什么仇怨,犯不着这么故意使坏,”江慕两只手交叉握成拳,“我不想和你计较,但是我的活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是你的了。” 江慕捡起地上的扫帚扔给他,“老爷和夫人就快过来了,我劝你快点儿收拾。” 同样的话,原路返回,江慕转身离去,留下小厮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这小白脸,力气居然这么大……” 江慕走出偏院,眉毛瞬间拧成了一团,扶着墙歇了会,许是受了寒,这胃疼了几天就今日格外的不舒服。 “少爷,少爷!”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来,前面那个健步如飞,神情不耐,身后跟着那个俨然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等走进了一看,不是那个金贵的王大少爷和李冬又是谁? “老爷和夫人早就吩咐我们今天下午一定要盯紧了您,您不能出门,这门亲事是夫人亲自定下的,您再怎么推三阻四也没用,今天怎么着也得见一见,少爷——” “滚开,别烦我!” 江慕闪至一旁给两人让位,小声道:“少爷。” “等一下!” 王攸去而复返,江慕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看见了同样一脸茫然的李冬。 “你看起来跟我身形相仿,替我应付应付!” 说罢,也不管在场其余人的表情,拉着人就走。 “实话不瞒你说,这林家小姐,我不是没见过,完全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嘛……让我跟不喜欢的人过朝夕相对不如杀了我,倒是能落个清净,你呀,就放心好了,这林家小姐压根就没见过我,你就替我应付应付,很轻松的。” 李冬被扯来,万般不愿的给江慕换衣服,王攸一边嫌弃江慕的衣服料子粗糙,一边急着往自己身上套,嘴上一刻也不停,“怎么做应该也不用我教你吧,就照着你平时的样子来,放荡一点儿,最好叫这林小姐知难而退。” 江慕跟个桩子一样站在那里,“少爷这不好吧……万一被发现了,我被赶出去,怎么办?” “小事儿都是小事儿,你放心好了。” 等江慕换上最后一件外衫,气质一瞬间来了个大转变,王攸想拍上他肩膀的手停在半空,“啧啧”感叹,又离远了,上下扫视两眼,“你这……小傻子,你这还真是应了那句人靠衣装马靠鞍,现在换人也来不及了。” 江慕一直不咋能看上这个小少爷,对他的肆意妄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却又在犯嘀咕:这……万一王大少爷就是这个时候独自出门碰见人的呢? “少爷,我替您去了,那您……” “怎么?我去哪里你也管?” “小的这不是怕事情败露,没法交代嘛。” 王攸看着他,鲜少流露出些许为难,“也是,那这一下午本少爷哪里都不去了,免得到时候引人注目,李冬,李冬?” 正在一边走神的李冬迷迷瞪瞪的应了一声,“怎么了少爷?” “一会儿带他去百花楼找白姑娘给他稍微…画丑一点儿。” 李冬了然地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偏院突然热闹起来,王攸赶紧把两人推出去,李冬领着江慕从偏门刚走,后脚王夫人和老爷就出现了。 王攸苦笑了一声,强打起精神来应对。 李冬领着江慕轻车熟路的从小路穿梭而过,两人一路摸到了百花楼的后门,江慕看着李冬熟练的扣门,接应,进门,心里暗暗腹诽:这个王大少爷还真是个金玉其外的草包。 不过,这白姑娘会不会就是那个魔修? 白姑娘是蒙着面出现的,下半张脸隐隐约约被遮住,露出一双狭长的凤眼,身着蓝绿色衣衫,上用丝线绣着两只比翼双飞的蝴蝶,落在肩上,走起路来步摇一晃一晃,额间的花钿闪着金光。 “哟!稀客呀!怎么?你家少爷今日怎的派你来了?” 白姑最初还以为是王攸来了,等看清了是个生面孔,笑意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李冬大致叙述了一下,隐情匆匆带过,白姑娘却是玲珑心思怎么会不懂,一言作罢就把江慕按下了。 江慕有点儿尴尬,“劳烦白姑娘了。” 白姑娘一怔,随即扯着嘴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李冬啊,你们家这个小兄弟还挺纯的。” 李冬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干笑了两声。 “你这张脸倒是让人犯难。” 虽说身形相仿,年纪看着也差不多,这脸可是两种风格,白姑娘叹了口气,言语间透露出些许惋惜的意思,等收拾完,更是不忍心的闭上了眼,嘴里念叨着“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快把人领走,省的叫我看了伤心。” 白姑娘旋身摊回了矮榻上,挥手送客。 江慕和李冬对视一眼,李冬瘪着嘴,强忍笑意,江慕一脸平静的呆滞,刚才那一番涂涂抹抹下来,他也能大概猜到,应该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果然,等到了王攸说的,指定的见面地点。 他清楚的看见林小姐的嘴角抽搐了两秒。 “在下王攸,见过林小姐。”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的鎏金香炉冒着袅袅的烟,林小姐以扇遮面,含糊道:“在下林善。” “咳咳咳咳,”假扮王攸的江慕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下,余光看见林小姐的身体往后稍了稍。 他们的这次见面,还是林小姐主动要求的。 林善苦笑,把委屈往肚里咽,都说王家公子仪表堂堂,如今看来,也是个不着调的,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再待下去的意思了。 “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 江慕适时起身,“在下送林小姐一程。” 林小姐斜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约在著名的求姻缘的寺庙,出了院门就是一颗大树,上面挂满了红色的缎子,随风飘摇。 “王公子,请留步。” 双方的下人都等在外面,林善回头,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王攸已然戴上了初见时的兜帽,一张不堪入目的脸就这么隐入阴影之中。 “虽说王公子心有不满,这退婚一事,也不是你我二人能决定的。” 江慕本来还觉得这下子林小姐定然知难而退,事情没有转机了,却没想到还有转圜,只不过这种心酸的转机,也没给他带来多少喜悦。 “林小姐,你会觅得良缘的,是王攸没这个福分。” 李冬闻言,几不可查的翻了个白眼给他。 林善垂下头,有些庆幸,“你也是。” 两人穿过大殿往外走,一架马车早早的就候在了那里。 江慕还没反应过来,就对上了林善奇怪的目光,侧过头看李冬,就见他揣着手急匆匆地下台阶,嘴里喊着“夫人”。 啊? 完了。 第95章 修仙界废柴15 王夫人来势汹汹,身旁的丫鬟无一不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 王夫人的眼神从江慕身上停留一瞬,眼神中的冷意还未消散,就换上了一副笑脸,亲亲热热地拉住了林善的手,放到自己手心里拍了拍,怜惜道:“善儿,今日叫你受委屈了。” 林善还什么都不知道,下意识摇了摇头,“没,王公子除了……人还是不错的。” 王夫人更觉痛心,伸手替林善理了理垂在胸前的两缕头发,“好姑娘,姑姑过段时间亲自登门。” 李冬和江慕老老实实地跟在王夫人后面把人送上马车。 “你们两个,尤其是你!” 王夫人的手指很细,红色的指甲想一抹血迹,直直的冲着江慕而来,“新来的,你胆子大得很!” 江慕低着头,此时他已经摘下了兜帽,脸上的奇怪的黑痣也被擦掉了,整个人看着清爽多了。 “少爷胡闹,你们也跟着胡闹,简直不像话!” 王夫人气急了,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不断地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 “夫人莫气坏了身子,这件事都是小人出的主意,跟少爷无关。”江慕低下头,“夫人要罚就罚小人,少爷一片孝心,万万看不得夫人这般生气伤了身体。” 王夫人的手顿住,看了下首的李冬一眼,李冬还没摆好表情,那边江慕就已经做出了一副舍生取义的姿态,王夫人扯了扯嘴角,语气依旧是冷邦邦的,脸色却缓和了。 “你倒是个识时务的,不过你一个扫院子的下人,替你们少爷受罚,恐怕不够格吧?” 李冬把头垂的更低了,周遭一片寂静。 “这件事既然是小人出的主意,受罚是应该的,牵连了少爷才是万万不该的。” 江慕脸上就差写满了“我是不会把少爷供出来的”。这番行径,看的李冬那叫一个叹为观止,要不是时间不对,他都想给江慕鼓个掌了。 这他们公子完完全全是被夫人老爷捧在手心上长大的,嘴上说着不好,心里却容不得一个人说他们公子不好,没想到,这个江慕长了一张纯良无害的脸,说起这种话来也是面不改色。 果然,再看,他们夫人的火气显然没有刚才那么盛了。 “既然你话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要好好的罚一罚你。” 江慕忙道:“当初是少爷给了小人一口饭吃,只要不把小人赶出去,怎么都可以!” “谁要把你赶出去啊?” 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江慕随着众人回头,阳光穿过雕花的木窗,照在来人身上,来人脸色微微发红,泛着一层薄汗。 王夫人脸色瞬间和蔼了下来,温声道:“怎的出来了?” 等人一屁股坐下这才又想起自己本该在气头上,声音又带了些不满,“你看看你这幅样子,哪有一个大家子的样子,还好林小姐没看出来,要不然你迟早吃不了兜着走。” 王攸嘻嘻哈哈的糊弄了一阵,这才把话题转回江慕身上,“这李冬啊,跟在我身边多年,您就别罚他了,这江慕嘛……” 江慕低着头,脊背挺得笔直。 王攸笑道:“母亲也别罚他了。” 王夫人拿帕子盖住手指了指王攸,“你啊你啊,罢了罢了,随你们去吧。这次就当放过你们了,下次万万不可以再做这种事情了知道吗?” 王攸笑着称是。 江慕边走边松气,本来以为少不得一顿责骂和惩罚,没成想就这般轻轻放下了,这王夫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骄纵这位王大少爷。 可是那样的话……王小姐不至于因为退婚一事而同王家夫妇闹翻才是,这又是怎么回事? 正在出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已然变换了。 室内的焚香甜的发腻,木炭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屋子的主人正神色困倦的倚在榻上,下摆散出一朵青色的花朵。 金贵的少爷朝他招手,“过来,伺候我沐浴。” 江慕心里万马奔腾,不过,这应该算是个好征兆。 “是,少爷。” 乌发雪肌,看起来晃眼的很。 当事人默然的走过去,从一旁的木桶里舀起水,避开人贴着边顺进去。热气打在江慕脸上,凝成细密的水珠,木桶里的水位慢慢上升。 金贵的王大少爷懒懒散散的倚在桶边,时不时地用手按一下自己的头,江慕看在眼里,过了好一会儿,这才酝酿着主动开口, “少爷头不舒服?我之前学过一点儿,可以给您揉一下。” 王攸显然没信,满不在乎道:“你之前你个街头卖艺的,能从哪里学?” 江慕没回话,而是直接逾越的把手贴在了对方的太阳穴处,王攸本来想呵斥,随着干燥的指腹不轻不重的给他揉了一会儿,他的头疼竟然真的有了点儿缓解。 江慕一直侧目低头,小心的把握着力道,“少爷?有好一点吗?” 王攸的胳膊搭在边缘,享受着妥帖的伺候,正舒服的闭上眼,满意的喟叹了一声,“真想不到你还会这个。” “从前一直跟着义父学艺,他上了年纪,头风时常发作,我每次这样帮他揉一揉,多少都能缓解一些。” 王攸很轻的“哼”了一声,再无下文。 等到过了一会儿,江慕歪着头看他,这才发现人早就睡着了,眼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看着倒是乖巧。 万般疼爱长大的王家大少爷,又是独苗,能看上什么样子的女子? “少爷?” 没反应,睡得倒是很沉。 江慕试探性的推了推他,毫无反应。 等他接着把手指凑到人的鼻孔下的时候,湿漉漉的手指感受到一股温热的风,还活着是毋庸置疑,就是,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睁开的眼,叫他有些尴尬。 江慕咳了两声,才发现王攸眼神迷蒙,甚至朝他伸出了两只手,“李…李冬,扶我起来。” 话毕,人又重新睡了过去。 有这么困吗? 江慕叹了口气,趁着人还没泡发,弯腰把人从水里捞了起来。 好在王大少爷有专人伺候,剩下的就用不着他了,江慕心安理得的离开了,今天经历了这一遭,身心俱疲,一头栽倒在床上,睡到了大天亮。 还是震天响的砸门声把他吵了起来,江慕随意披了个外衫,睡眼惺忪地拉开门,“谁呀,什么急事找我?” 李冬板着脸,一脸严肃的说:“少爷点名要找你。” 他这时候找我有什么事情? 江慕推辞了两句,“这院子我还没扫完……” 李冬赶他去换衣服,“少废话了,这点儿活也值得你放在心上,我找个人替你就是了。” 江慕被推搡着进屋,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放心出门。 屋外寒风刺骨,一进王大少爷的房间却是暖烘烘的,冷意慢慢被驱散,李冬走了,就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这几乎是内间,按理讲他一个做杂扫的,没资格进来。 王攸挥手示意身边人退下,只穿了单薄的鞋袜就下地,踩在厚厚的毛毯之上,发丝还不断地往下滴水,掀开帏帐,看到了站着的江慕。 他时常感叹,江慕这张脸,生得实在是张扬了些。 所以那日他才会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对方。 “江慕。”他轻声喊了一句。 那人顺从的来到了自己的面前,王攸早就坐了回去,撑着脸看了他一会儿,吩咐道:“走近些,替我擦头发。” “是,少爷。” 看这人低眉顺目的给他擦着头发,王攸不知怎的,十分受用。这可不像他,他可是最讨厌这种趋炎附势的人,怎的,这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江慕?” “怎么了,少爷。” “无事。” 又过了一会儿,王攸咳嗽了两声,不可谓不剧烈。江慕边喊人边轻拍着他的后背。 王攸拉住江慕的袖子,摇了摇头,“老毛病了,犯不着兴师动众。” “是,少爷。” 江慕的手仍然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在他的后背上,只是速度和力道都放轻了。过了会儿,等他平静下来后,又若无其事给他擦拭头发。 “江慕……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江慕跟府上买来的下人毕竟不一样,卖身契并不在他这里,说不准哪天就会离开了。 “少爷,”江慕后退两步,手规规矩矩的交叉在一起,“您的头发干了,小人先告退了。” 王攸看他的样子,轻抚额间,疲惫地挥了挥手。 从那之后,江慕不知怎的,开始了贴身伺候这位大少爷的生活。 王攸练字帖,他就在一边研墨,王攸冷了,他就给披衣服,馋了,他还要出门绕很远,去买那家王攸最爱吃的点心,比冬天里的花还难伺候,事儿又多的要死。 王家的下人们,最开始嘲笑江慕的那些人,背地里没少打赌,照少爷的脾气,几日厌烦了这位。可事实上,江慕在王攸身边一个月,肉眼可见的,他们家少爷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不得不令人感叹,真乃奇人也。 秉承着对究极大能人的敬佩,那些暗地里的风言风语也少了大半。 “江慕。” 王攸动都懒得动一下,只张嘴,江慕捻起一颗葡萄喂给他。 “明日我会带你出去,见一下同我交好的那些人。”王攸说。 “是。” 王攸有些不满,又不知道自己哪里不满,“你嘴里没有别的话说了吗?” “少爷想听什么?” 王攸无聊的缠着他散下的一缕头发,没说话。 江慕只当他是又抽风了,王攸却不紧不慢地投下一个平地惊雷,“我与林家小姐的婚退了,我要娶百花楼的白仙。” 第96章 修仙界废柴16 听到这话的江慕第一个反应是:啊? 第二个反应是:话说回来,也不是没可能。 近一个月的相处,他也对王攸这个人有了些了解,知道王家夫妇虽然对他好,但是他看起来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换句话说,是一个潇洒放纵到有些冷心冷肺的人。 这样的人,原来也会迷恋上救风尘的戏码吗? 王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江慕的脸看,生怕错过他一点表情的变化,但是似乎,从他的脸上,除了略微怔愣,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江慕,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少爷喜欢,小人自然是永远站在少爷身后的,” 江慕看着王攸的脸色不太好,嘴唇紧紧抿着,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总不能是嫌弃他不真心实意? “白仙…姑娘,确实国色天香,同少爷,很……” “很什么?” “相配。” 两个字的尾音落下,江慕一说完就知道自己大概说错了话。 因为室内一片寂静,呼吸可闻,王攸发了自他来之后最大的一通火,瓷盘摔在地上,里面的葡萄滚出来,骨碌碌的。 江慕蹲下,一颗颗的捡起来,重新放了回去。 又被打翻在地。 江慕后知后觉,说我去换些新的来。王攸没阻止,等新鲜的晶莹剔透的果子被瓷盘上重新端回来的时候,又再一次挥手打翻了。 江慕知道他心里不爽,故意找些事情来发作。于是再次捡起来之后换上了一盘剥好的葡萄。 如此往返几次,王攸突然使了些力气,把盘子扔出老远,落在坚硬的地板上,清脆巨大的响声让江慕下意识的眨了眨眼。 见江慕迟迟没动作,王攸道:“不想伺候了,就滚。” 王攸侧开眼,撑着头,不去看江慕的反应。 等江慕走了,心里的气更加不顺了,王攸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脾气坏成这样。 走了好,走了他倒清净了。 王攸枯坐着,脑子混乱的可以。 “少爷?” 把他抛下的人去而复返,放下一个油纸包,王攸一看就知道是哪家的糕点。他匆匆一瞥,赶紧挪开了眼,假装不在意。 “从前,我的阿娘还在世的时候,我每次伤心,阿娘就会买甜食给我吃,说吃些甜的,生活中的伤心事,总能冲淡一些。” 这是第一次,江慕主动提起他小时候的事情。 王攸克制不住去看他。 江慕垂着眼,手指在解缠着的细绳,神色是罕见的认真,又有些伤感,王攸跟着有些伤心。 “少爷,我知道这世上的每个人都在受苦,我虽然不知道你在受什么苦,但是……您可以随时讲,我什么时候都会安静听的。” 太阳落了半截,暖黄的色的光透过窗,在地上织成一幅画,王攸心里的烦躁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凉,奇异的安心。 “江慕。” “嗯。” “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不要离开我。” “嗯。” “江慕,不要这样,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江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两秒,最后看着王攸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王攸的眼瞳是琥珀色的,跟他的师尊很像,他或许是有些心疼,或许只是单纯的没什么骗人的负罪感。 如果那个逆转过来的女子就是白仙。那么有些不合理的解释确实可以说通,身份特殊,王家夫妇确实没那么容易接受。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找出破绽,拆散他们两个。 江慕本来还在发愁,有什么借口可以让他见到白仙,第二天,王攸带他去了所谓的宴会,宴会中央翩翩起舞的不是白仙又是谁? 他这次来的身份不是下人,而是王家接济的穷书生,被带来见世面的。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宴会最初,稍微露个脸。 王攸有意放他自己去与人结识,他却无甚在意。 宴会上,红色的衣裙蹁跹,江慕却没什么心思看,一直往王攸的脸上瞟。这种场合,叫自己未来的夫人跳舞,未免有些…… 说不上来,这也太奇怪了。 让人怀疑,是王攸过于放荡不羁,还是冷漠惯了,所以品味不出来其中微妙的别扭。 江慕看不过眼,索性不堪,江慕被众人簇拥着吟诗作句,斟酒听曲,他就一个人默默缩到了角落里,等人下了场,寻了个无人注意的空档,去寻白仙去了。 “来,王公子,在下敬你一杯,感谢公子的慷慨解囊,叫我在这儿才有了立身之处。” “公子?” 王攸收回目光,看向被举到自己面前的杯盏,里面的透明酒液摇摇晃晃的,马上就要泼洒出来了,他什么都没说。 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还是李冬率先说起:“我们家公子许是喝醉了。” 王攸轻抚额头,淡淡的扫过在场的每个人,看舞的,写诗的,吃吃喝喝的,还有围着他的这一片人,怎么说,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一群人聚在这里应承他,看的不是他,而是王家,至于他本人是友善温和还是尖锐乖戾,都不是要紧的事儿。 一股烦躁的感觉再次涌上了心口,却无处发泄。他下意识地想找江慕的身影,却没找到。 “我累了,改日再聚。” 王攸把腿从矮凳上放下来,层层叠叠的锦袍顺着腿铺下,他起身之后,在场的人都跟着他站了起来。 最后一杯酒,众人举杯,脸上神色各异,最初敬酒那个人的笑容尬在脸上。 对王家子的事迹早有耳闻,知晓他除了是神童,七岁那年就过了乡试,出口成章,名动江南,与之相比他的性子,世人倒是都称其为不拘小节。 骄兵必败,如此行事,他觉着这一年之后的科举,状元之名,未必就会落到王攸身上。 散场之后,李冬没见着江慕,自家少爷已然醉醺醺的被扶着回去了,他想着,江慕不知道哪里鬼混去了,一会儿少爷酒醒了,见不到他准又要发一通脾气,于是谁也没说,索性自个去找了。 满月楼下,游人如织,河灯密匝匝的挨在一起顺流而下,从高处看像是一条星河,金灿灿的亮着光。 六七层今晚都被他们家公子包下了,李冬想着再怎么样,江慕也不会走太远,于是从七楼下来,顺着连廊来到了六楼的拐角处。 天上是圆滚滚的月亮,月亮下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李冬心里纳闷,他认出来其中之一就是江慕,另一人却拿不准。一席红衣,头上的金饰还反着光,说是满月楼的舞女,看样子又不太像。 心里莫名不安,李冬刚想上前,那女子说话了。 “江公子,休要说胡话了,奴家是不会离开王少爷的……” 李冬瞪大双眼,差点儿惊呼出声,于是捂住自己的嘴,眼瞅旁边一根大柱子,闪身躲到了后面。 江慕和白仙儿? 江慕喜欢白仙儿?不仅如此,居然还居心不良想要撬墙角?这是什么话本子里写的狗血桥段。 李冬心里五味杂陈。 接着听下去, “白仙姑娘,你知道就算少爷愿意,其余的王家人不会愿意的,为什么不赎了身,去找自己真心爱慕的人呢?” “呵,真会开玩笑啊,江公子,我不爱慕王少爷,难道爱慕你?” 两人站在栏杆前,河灯的烛光影影绰绰的照在江慕脸上,今日他换了身跟王攸同色的青衫,头发用一根素带束起,很素净,微微颔首的模样,整个人显得很平和。 “若是执念太过,到最后的结果,不会是你想看到的。”江慕道。 “你知道什么?我要是偏要勉强,没有人可以说服我。”白仙目光灼灼,她知道王攸不喜欢她,可是她需要王家给她一个清清白白的身份。 江慕有些无可奈何了,“白姑娘,不是我成心吓你,你和少爷,若是执意相恋,下场会很惨烈,不仅少爷,还会连累整个王家。” “白仙姑娘,当我求你,放过他好吗?” “江公子,放过他,你又是以什么身份,什么想法来这么劝我?”白仙道:“是以王家家仆的身份,还是,你家少爷的……蓝颜知已?” 最后几个字被白仙嚼的暧昧无比。 李冬皱着眉,两人越走越远,剩下说的话,他怎么也听不清了,要是贸然跟上去,就很容易暴露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叫“下场惨烈”? 李冬想了想,要是他们家公子真的和白仙儿纠缠不清,夫人和老爷确实得被气得七窍生烟。 后面两人的声音太小,没听清。 还真是难为他了,一边是好兄弟,一边是少爷,让人难以抉择。 “你这么说,好像把我一个弱女子说成了什么洪水猛兽,什么红颜祸水。”白仙看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空白,迅速转移了话题,轻笑着开口。 魔修啊魔修…… 江慕一边在心里念叨,一边又忍不住犯疑,这白仙真是魔修吗?她的脸上摸了一层白粉,搽了胭脂,嘴上一片嫣红,举止是轻浮了些,那是情有可原,可是邪气,确实没怎么发现。 还是伪装的太好了? “江公子?” 白仙的手搁在他眼下晃了晃,江慕一个不留神,白仙就朝自己倒了过来,他后退两步,却是躲闪不及,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对方。 浓烈的脂粉味袭来,有些呛人。 “对不住……我不是……”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江慕撒开手,踉跄一下,转头看清了,站在灯笼下的那个人,脸沉的可以滴出墨,江慕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白仙从他怀里出来,站好,整了整衣袖,同样看向来人,惊呼出声:“少爷!不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样!” 这下轮到江慕瞪大了眼,看向身旁的人,咬牙切齿道:“白姑娘,你想我死吗?” 白仙皮哭肉不哭,快速道:“江公子同我是一类人,死道友不死贫道咯。” 江慕看向恨不得用眼神把自己千刀万剐的王攸,当场石化。 第97章 修仙界废柴17(三合一) 江慕一动不动,眼中的世界缩小为灯下的两个人。 两人拉拉扯扯,白仙红着双眼,王攸神色冷淡,很是不耐烦的样子,他挥开抓着自己衣袖的那双手,视线往这边看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个背影。 江慕知道,王攸这次恐怕气的不清。 他抬脚走到灯下,两个始作俑者相视一眼,江慕道:“他误会了,你不再去解释解释。” 白仙脸上是未干的泪痕,她吸了吸鼻子,摊开手无甚在意,“男人嘛,都这样,不逼他一下是不会有结果的。” 江慕看着她,有些不解,“你不是喜欢他?他看起来很伤心,你看着不会难过吗?” 白仙愣了一下,道:“这是策略。策略怎么会有误?” “我去看看他。” 江慕终归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白仙拉住他,“王公子,你脑子坏掉了?” “我总觉得,我总觉得……”江慕喃喃自语,过了会儿又嘲弄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刚才说的策略,我不认为是对的。” 白仙松开手,笑了笑,“江公子比我还懂。” 江慕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步履匆匆,素色的束带随风而动。 白仙看了会儿,摇了摇头,同样转身,凭栏远眺,河灯的光在她的眸子的闪烁,隐隐的似是泪光。 王攸疾走了两步,速度又渐渐慢了下来,脑子里还在不断地闪回刚才的一幕。 两人在夜空下相拥,身后的漫天灯火都是装点,闪着虚拟的缥缈的光。 又来了,王攸心说,那股奇怪的排斥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想吐。 可能是喝多了,王攸扶着柱子,弯着腰干呕了一会儿,一直起身,眼前阵阵发黑,他的手发着颤才勉强能支撑住他的身体不往下倒。 他经常觉得这个世界,整个世界,都假的可以。 他七岁能做诗,家里给他请了许多老师来教他,最初他觉得有趣,乐意学两天,日子久了,就觉得无趣,诗文于他而言,慢慢褪去色彩,变成了单纯的一团墨迹。 后来,他又迷上了经商,瞒着家里,租了几间铺面,后来不知怎的,又失去了兴趣。再后来,他就骑马,打球,练武。后来又开始了种花养鸟逗鱼,染上了喝酒听曲的习气。 慢慢,变成了一个所谓的膏粱子弟。 他还是觉得空,心是空的。 以至于他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起初他怨天尤人,觉得世事不公,宁愿稀里糊涂的活下去,看起来也算是无忧无虑,过了一段时间又觉得自己的痛苦来源于自己过分的聪慧,所以整日受折磨,其间夹杂着对自己无穷无尽的怀疑。 直到有一天,他提笔,写不出任何成文的诗篇。 就此,他才算允许自己这么看似什么都不想的放纵沉沦下去。 人活一世,难得糊涂。 说娶白仙,不过是个玩笑话,就算是真的,也没人在乎,最多是个谈资罢了。 “王攸!” 有人喊他,他整了整衣衫,直起身,让自己看起来不像颓废之人。 他没想到,是江慕。 “你跟来干什么?滚开!” 江慕冲上前想要扶住他,王攸挣扎着挥出一掌,“我不想见到你!” “我想见你!是我想见你!” 江慕趁王攸停下动作的空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半弯腰,把人背了起来,“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府。” 王攸一个不留神,身体就腾空了。 他想说话,想挣扎,又想吐,索性把头挨在身下人的肩上,安静的待了一会儿。 “你喝太多了,下次再有,我偷偷把你的换成水你再喝。” “没人敢逼我喝酒。” 王攸趴了会,觉得自己又行了,听不得此人把他说的一副惨兮兮的模样,没忍住反驳到。 “是是是是,我们王大公子说的都对。” 江慕顺着他说,不跟醉鬼计较,算是基本的品德。 王攸听着又开始不爽,在后面朝着他的肩膀来了一下,“该死的江慕,你在拿我寻开心。” “小人不敢。”江慕吃痛,嘴上说话的语调不自觉带了点儿小小的不满。 王攸觉得很新奇,自己都神志不清了,还不忘逗逗他,“江慕,你从小家里人有没有说过你看起来傻傻的?” 王攸散下来的头发擦着他的脸颊,痒痒的,江慕诚实道:“我记不清了,可能没有。” “你家里人呢?” “早在我五岁那年就死了。” 王攸迟钝的“哦”了一下,颇为贴心的沉默了。 “先前,我跟着学艺的那个老头,说是学艺,其实对我动辄打骂,我的头就是被他打傻的。只有小部分时间,能心平气和的同我讲话,我想不明白,以为他是好人,就一直跟着他。 我现在还记得,有一次,我发了高烧,他那次没打我,也没撵我出去乞讨,而是让我躺在了平日里只有他能躺得干草堆上,还把藏了好几天的白饼分了我一半,好像很怕我死了一样……” “也不知道怎么,突然不傻了,脑子清醒了,我就决定要离开了。” 江慕慢慢说着他刚进到幻境来的时候面临的状况,混着他早年的记忆,半真半假。 他本以为王攸这个读遍圣贤书的人会谴责他,或者完全相反的赞同他,两种截然相反的回答,放在王攸身上,都很合理。 “你想他吗?” 王攸却问。 他背着王攸顺着木阶来到了楼下,百花楼坐落在最热闹的一条街。 街上今天很热闹,可能是元宵的缘故,各色花灯,川流不息的人,街道尽头的巨大空地里,打铁花的匠人被围在大大的一圈里,光着的上半身流着汗,亮光四射伴着惊呼,刺啦刺啦。年轻女子们穿着漂亮的衣服和姐妹聚在摊子前叽叽喳喳,人来人往,他背着个人走在其中,也没引起多少关注。 今天太热闹了。 寂静的夜空随着喊声,一道亮光划过,瞬间四散展开,火树银花。 江慕的脑子空白了一瞬,随后低着头背着人继续往前走,一道几不可闻的声音响起, “不想。” 王家的马车在等着了, “王攸……”江慕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背上人的呼吸声在脸侧均匀的响起。 李冬在马车边上等,等来等去,等到了江慕背着人回来,上前搭了把手,安顿好了王攸,也没跟江慕说话,直接钻到前面和马夫坐着去了。 江慕觉得李冬有点怪怪怪的,也没细想,马车晃晃荡荡到了王宅。 江慕又重新把人搀下来,“小心。” 王攸半梦半醒间,胡乱抓了个什么东西,等他迷蒙的睁开眼,入目就是暖黄色的烛光,还有江慕那张无可奈何的脸。 他歪头看自己手心,才发现自己拽下来的是江慕的束带,江慕的头发散下来,恍然间不似尘间客,像是某个山林里钻出来的精怪。 江慕刚把自己的头发从对方手里扯出来,把人抬到榻上,不期然对上一双直勾勾的眼睛,“醒了?” 江慕被拉着倒在榻上,愣愣的眨着眼,“王攸?” “衡之,我的字。” 江慕的手被王攸拉起来,一笔一划的写出两个字。 王衡之。 江慕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王攸定定地看他。江慕沉默良久,才说:“我没有,没有人替我取。” 就连师尊也没有。 “我给你取个。” 王攸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道。 “虽说我……我平日吃喝玩乐惯了,想个字还是很简单的。” 江慕看他,觉得他确实有点儿不正常,一蹬腿从榻上起身,“我先回去了,少爷安寝。” “等我,等我给你想个好字!” 王攸在他背后喊。 江慕不敢回头,加快步伐离开此地。 一连几日,都是李冬在王攸身边当差,江慕颇有眼力见的默默做起了最初来到王家时做的事情。 谁料,某人派人给他送来了一堆典籍经书,说要他潜心学习。 大字不识几个的江慕:“……” 江慕想着,王攸嘴上不说,心里多少还是介意。 要是跟白仙的事情就此作废也好…… 江慕打定主意不去辩解,安心学起了天书。 王攸只要不接着抽风,生活还是很简单的,他相信,假以时日,他就可以出去了。 在幻境里待的时间越长,会越来越难以出去。 江慕不知道,但有人知道,并为此感到隐隐不安。 王攸一连几天都头疼欲裂,脾气越来越喜怒无常。王家上上下下,更没人来敢随便招惹他。 王攸一个不留神发现,只要江慕待在他身边,他的头疼就会好一点儿。 “少爷,我给您揉一揉。” 江慕放下书,走到王攸身后,从善如流的给他揉着太阳穴。自从王攸打着监督的名义盯着他读书,这样的事情就常有发生。 王攸的手放到江慕的手之上,把他的手牵了下来,“我没事儿了。” 江慕被他牵着手,弯着腰同他对视,两张脸离得很近,只要再一靠近…… “少爷!” 李冬的突然闯入,打碎了原本柔和的气氛,两人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距离。 王攸有些不耐烦,问:“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 “少少爷,二爷回来了。” 王攸的眉毛缓缓皱起,问出的问题让江慕瞬间警觉。 “他不是拜入了什么修仙门派,怎么把他放回来了?” 见江慕反应奇怪,等李冬走了,王攸还多说了一句,“我们王氏就出了他这么一个有慧根被看上的,平日里最看不上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又颇为狡黠的小声补充,“我最讨厌他了。” 江慕笑了笑,“少爷不去看看吗?” 王攸放下翘起的二郎腿,作势要起身,江慕有些心不在焉,退了两步,王攸看他一眼,又重新坐回去了。 “懒得去,陪我再待一会儿。” “老爷和夫人那边,少爷真的不过去吗?” “你对他很赶兴趣嘛?”王攸意有所指,“什么慧根,都是骗人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仙人。” 江慕下意识道:“有的。” “哦?你见过。”王攸笑吟吟的撑着下巴看他。 “听说过。”江慕突然想到,倘若不是在幻境里,王攸要是知道他也勉强算个修仙者,会作何感想。 “想什么呢你,”王攸笑着看他,眼神中多了些打量,“心情这么好?” “在想……在想,就算来的那位真有慧根,也比不上少爷你。” 王攸眯起眼,心情很好的“嗯”了一声,“这还用说,走吧,随我去看看。” 下人告诉王攸,二爷早就在祠堂等着他了,王攸问起老爷和夫人,下人回,早就见过了。 言下之意就是,就等着他一个了。 “这人之前不过王氏的一个旁支,他家那一支,改朝换代之后就渐渐没落了,一直是受我们家的接济,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他被几个自称是修士的人看重,带走去修炼了,他们家的日子这才慢慢好过起来。而他呢,也渐渐没了消息,算来算去,这怎么着也得有十年之余了。” 王攸朝着祠堂那边走,歪着头跟身边的江慕讲话。 江慕一直在点头,时不时提几个简单的问题,“那修士不会是江湖骗子吧?” “不会是。”王攸摇头,又道:“你有机会见了就知道了。” “那……被选中的人要到哪里去?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能回来?” “到哪里去,我也说不准,是所谓的仙山也说不定,至于这么久不回来,恐怕是见异思迁,乐不思蜀了吧?” 两人走着,来到一出转角,青翠遮目,往前走了几步,一个看起来古朴的祠堂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说谁乐不思蜀呢?” 一人负手而立,白衣翩跹的站在祠堂正中,语调不紧不慢。 江慕垂头道:“少爷,我在不远处的亭子等你。” “说好要带你见一见的。”江慕毫不避讳。 王照转身,看到的就是家里的神童和一穿得很素净的人并肩而立,见到他人,还在窃窃私语,许是私交甚笃。 “王攸,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攸看了看江慕,介绍道:“认识一下,我的好友,一个穷书生,江慕。” 江慕眨了眨眼,接受了这个设定,“在下江慕,见过……二爷。” 王照来了半天,这还是正经受到的第一个礼,还是个俊俏孩子,就这么多看了两眼,这几眼,就让他看出些不对劲。 “你叫江慕?及冠了吗?双亲如何?” 一大串问题劈头盖脸的砸下来,饶是王攸都看出了不对。 “好了,江慕,你不用管他。” 江慕感激的朝着王攸笑了笑,王攸则是撇了撇嘴,不去看他。 王照有些意外,这古怪孩子,长大了,竟也学会袒护身边人了,十年岁数,看来也不是白长的。 王照早在走前就了解这孩子的性子,没轻没重的,长大了还是一样的惹人厌, “我有话要同你讲,有些事情,我建议你这位好友还是多少回避一下。” 王攸刚要反驳,那边江慕就应下了,“应该的。” 等人走了,王攸还在看着外面出神,“人都走了,还在看什么?” 王攸白眼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这朋友不错,要是父母双亲具在,倒是个好苗子,反之的话,”王照停顿了半天,思考着措辞。 “怎么?反之怎么样?” “看来我猜对了,反之也没什么问题,他一个男儿身,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王攸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兴致缺缺,“人都走了,你要说什么就赶紧说。” “我瞒着师门算了一卦,近来恐生祸事,来提醒你们多注意一些,尤其是你,最近必须格外忌讳婚丧嫁娶之事。” “哦。” “还有别的事情吗?” “我这次来到凡间,没有告诉师门的任何人,我马上就会离开,你一定务必要记住我说的话。我给你的父母都留了东西,关键时刻拿着东西去找我,或许还有转机。” 王照看起来忧心忡忡,焦急不安不似作伪。 “我们一家的生死是非,跟你这种修士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良心难安。你可以这么理解,也可以理解为我是你的长辈。总之,我没和你开玩笑。你最好也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脾气。” “王照,少打着长辈的名义对我指手画脚。” 王攸看他十年相貌未变,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长生的滋味怎么样?等你二十年之后再回来,我说不准早就死了。” “王攸!” 王照被他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对,这次我费尽心思来救你,算是仁至义尽了,从今以后,你是生是死都跟我没关系了。” “你们这些修士,不是最信因果吗?”王攸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十年之前,你没救我,十年之后,你也救不了我。” 江慕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自己在亭子里等了会儿,亭子北面是一个不大的湖,湖面澄澈,偶尔也能看到几条锦鲤游来游去。 几个搬着花盆的下人路过,由于遮挡没看见他,声音不大不小的议论正好能传进他的耳朵里。 “你见过那个……” “见过两次,确实生了副好皮相。” “怪不得,我们少爷近些日子来都只让他陪伴左右,我看那……” 江慕听着,心情倒是格外复杂。 王攸拿他当好兄弟,他却不能坦诚相待。 他没出声,看着一行人端着花盆去了前厅的方向,心绪慢慢被来人占据,恐怕他就是那位王照了。王家的灭门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王攸给白仙赎了身,买了院子,一副要把她养在外面的样子,总让他不安。 白仙倘若真的是魔修,那么接下来就是王攸因为白仙跟王家夫妇闹翻,私奔,然后白仙的魔修身份暴露,王家灭门。 该怎么办呢? 王攸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江慕身后一直没说话。 等江慕转身,看见他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王攸才幽幽出声,“我很吓人吗?” “有一点。”江慕平复了一会儿。 王攸一撩衣袍坐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石凳,江慕顺势坐下。 王攸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一册话本,就这么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江慕干巴巴的坐着,一动不动。 王攸看了会儿,身体软的没骨头一样往江慕那边倒,靠着他的肩膀读了两页,又觉得不舒服,索性直接躺在了他的腿上,这才满意。 江慕目视前方,心里还在想着白仙的事情。 “少爷,少爷?” 王攸没理他。 “衡之。” 王攸把话本从自己脸上挪开,从下而上的看他,“什么事?” “能不能……” “你今天怎么说个话磨磨唧唧的。”王攸看他吞吞吐吐,忍不住说了两句,动作却没动。 “衡之,能不能不娶白仙?” 王攸脸色一下子变了,他起身,同江慕隔开一段距离,直勾勾地盯了他一会儿,声音都在发冷,江慕不知道这番话怎么惹到他了。 王攸起身就走。 “衡之!” 江慕拉住他的袖子,声音放的很轻,“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叫我不要娶白仙,那谁来娶?你吗?!你喜欢她是不是?说话!” 王攸转身,步步紧逼,“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最会说话的吗?” “衡之,我……” “你怎么样?江慕,亏我对你这么好,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王攸把话本砸到地上,手一指,怒气冲冲道。 江慕攥了攥手心,额头因为着急冒出了一层汗,按照王攸的脾气会相信他说的话吗?江慕脑子缠成了一团。 要打破幻境,就要拆散王攸和白仙,要救下王家,只能有这一种法子吗? 王攸看他欲言又止,闭了闭眼,“滚吧。” “衡之,你相信我,我对白仙姑娘没那个意思,”江慕终于下定了决心,“你听我跟你解释好不好?” 王攸不想听,转身要走,再次被拉住。 “放手。” 江慕很执着,“不放,你听我说完。” 两人拉拉扯扯一路,江慕左顾右盼,一直在小声说话,路过人的时候就闭上嘴。 一到了房间,王攸一把抓过江慕把人扣到墙上,江慕被撞了个猝不及防,眼冒金光,缓了会儿,略带喘息的颔首看着王攸。 “我没骗你,你娶了白仙,会有血光之灾。” 王攸垂下眼,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跟他这般讲,“江慕,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是为了你来的。” 这话也没错,寻找王家灭门之案的真相,收服魔修,怎么也绕不开眼前之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江慕。” 王攸罕见的露出几分藏在吊儿郎当之下的阴鸷,“我讨厌别人骗我,你要是骗我的话怎么办?” “我有办法证明,想你证明,我说的不是假话。”江慕被牢牢的禁锢住,一口气没上来,举着手发誓,“还有,我要是骗你,我,天打雷劈,死后永坠阎罗,不入轮回。” 王攸张了张嘴,松开手,低头整了整衣袖,“我没叫你发这样的毒誓。” 江慕咳嗽两声,嬉皮笑脸道:“都是小人自愿的。少爷,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到时候真相定会水落石出。” 屋内一片黑沉沉,满园的绿意都被挡在了墙外,墙上还挂着潦草的毛笔字,宣纸的日子长了微微卷边,泛出些微黄。 “说到底都是猜测罢了。”江慕的思考的时候,习惯性的有些小动作,此刻正顶着满头的毛笔。 他那日诓骗王攸,说让他找个寺庙待一待,平心静气,到时候真相自见分晓。 眼见半月过去,王攸也没闹出什么动静,这无论是白仙还是其他的什么人,也都安安静静。 按理讲,这已经过了节点,幻境却迟迟没有动摇。 总不能是他想岔了? 他这些日子一直被拘着练字,被勒令每日在一张纸上写一个新字,以作之后对比,好一目了然的看出是否进步,进步了多少。 江慕看着那张纸上,他日渐端正的字,随意数了数,已经整整四十八个了。 一月有余,算算他来到的日子,也差不多半年了。 半年……半年,再过三日,就是四月初七。 四月初七! 他知道了,江慕猛地站起身,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他的眼睛却亮亮的,他怎么能把这件事忘了。 幻境幻境,再怎么说也是建立在现实基础之上的。 现实中的人成了亡魂,那四月初七就是魂魄之力最强的一日,哪怕造出幻境的魔修镇压,耗费的心血也胜过平时,到时候,加上王家没有被灭门,被拿来修炼的魂魄尚在,魔修力量没有足够支撑,那么,那天就会是他最虚弱的日子! 幻境一定会出手,他得看好了王攸才行。 王攸自从进了寺庙,整个人活得真的跟清心寡欲的和尚一样,每日粗茶淡饭,按时敲敲木鱼,抄抄经书,诵诵经书,缠着珠串。 第二天,江慕推门而入,王攸正坐姿端正的在抄书,见他来了,点头叫他坐下。 “江慕,这段日子,我感觉整个人都沉了下来。按照你说的,可保魔气不侵。” 江慕没坐下,而是附身拾起了散落在地的一张纸,上面写: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他只懂表面意思,看着倒是贴切,于是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放到了书桌的一角,又顺手拿起砚台压了一下。 窗户开了一个小角,清冽的风顺着那页纸吹过二人。江慕闭了闭眼,近些日子,有些事情一直让他困顿不安。 他想不通,这样的幻境,如此的真实,真到了坍塌的那一日,天地坍塌陷落,一切灰飞烟灭,化作尘埃,眼前人该去往何处,眼前景色又该到哪里去? 都是假的, 他想,假的又如何。 王攸又写了一会,放下笔,揉了揉手腕,总觉得不舒服,十分自然的朝江慕示意,江慕点了点头,给他不轻不重的捏了捏。 “歇一会儿,出去走一走怎么样?”他提议道。 王攸很少拒绝他,这次却摇了摇头。“我不想和你一起走。” 手上动作一顿,“我可以跟在你后面。” “不用了,我也不希望有人跟着我。” 室内的空气一瞬间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但两人都没有深究。 “我已经按照你的说法,在这里待了半个月,一切都很正常,不是吗?” “再给我两日,四月初八,我们就回去好不好?”江慕半蹲下,微微仰视着他讲话。 王攸垂眸同他对视,突然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四月初七,前些日子,王家人就派人来找他,他作为王家人,要回去祭祖。 远在北边的京城,正在悄无声息的发生变化,像湖面上泛起的涟漪,江城也逃不过,王家同样会被卷进去。 这些太过遥远,新帝登基是两年之后的事情了。 江慕一时语塞,“我想陪你一起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王攸的手腕还被对方握在手里,他一低头,两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江慕用了些力气,握住王攸像雀翅一样的手,“知道。” “要不要我陪你?” 江慕又问了一遍。 他只是怕王攸出什么意外,他只是怕叫魔修得逞罢了。是这样没错。 王攸的身体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被光照着,身后的黄色经书随风飘动,挂在脖子上的翡翠玉牌微微下垂,带了些余温,朝着另一人不断贴近。 “江慕……” 王攸的手顺着摸上了他的脸,手指微微颤抖,“你有没有想过……”剩下的话,王攸没有说出口,江慕太傻了,傻到到了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个两个,都在明里暗里的告诫他,不要动心,要克制,要六根清净。 可是万丈红尘,他似乎逃不脱。 天大地大,总不能连一对有情人也容不下。 江慕每每看他的时候,眼睛总是像藏着一湖水,澄澈动人。长了这样一双眼,里面肯定溺死过很多人。 王攸无端猜测到。 “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逃是不顶用的,那我们一起面对它。” “好。”江慕抬起脸一眨不眨的看他。 什么真的假的,只要他相信,就是真的。他总有办法要救王攸的。 回到王宅的第一天,就有人点名要找江慕。 江慕一头雾水,一步三回头的嘱咐王攸,“这一段,一定要等我回来一起看。” 王攸无奈的把话本子扣在双腿上,嘴上不断称是,顺带催促着,“快去快去。” 江慕嘴角翘的老高,一路风驰电掣的来前厅见人,还没见到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回去看剩下的一段,正是最关键的时刻。 穷书生和富家小姐来往的信件被老祖宗发现,正要质问二人。 “江公子,人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江慕点了点头,李冬什么也没说,把人都喊走了,把前厅留给了二人。 江慕还当是谁,来人就着急忙慌的迎来上来,“江慕!你这么久不见人,也不想着去找找我们,真是够狼心狗肺的,呦呦呦,看你穿的这一身,怎的还摇身一变成了少爷了。” 江慕一听这话,脑子仿若被凭空打了一棒,骤然清醒了过来,“陆秋!” 陆秋没好气道:“劳驾江公子还记得我。” 江慕这才细细打量他一番,穿了一身素衣,想也是过得穷困潦倒。 “我还以为你们跟我被分到了不同的地方,对了,其他人呢?” “其他人…我就找到了汤寒,现下正在客栈等我的消息呢。” “这样,你来的正好,我有件事还要麻烦你。”江慕顺带揽过陆秋的肩,“这件事对别人或许很难,但对你来说绝对小菜一碟。” 陆秋先是眉尾上挑,“那是自然。不过等等,先把你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跟我说一说。” 江慕看了看陆秋,“这样吧,我们互相说一说,你先来。” “说来话长,那我就长话短说好了,”陆秋简单的把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大概就是,他走着走着,就和大部队分开了,被困在一个地方出不来,后来莫名其妙的晕倒了又莫名其妙的醒了,还睁眼就成了一个乞丐,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幻境,试探了两番,没什么效果。 偶然被一富家小姐所救,这才没有被饿死。这段日子,他就一直跟在富家小姐身边当仆役,顺带寻找破局之法。 碰见汤寒纯属是意外,富家小姐喜欢看戏,他去请人,两人这就碰上了,两人一合计,发现情况居然都差不多?! 江慕缓缓皱起眉,“除了王少爷是个男的,其他的,我跟你们两个面对的好像也差不多。” “……” “我算是明白了,这幻境主人明摆着耍人呢,你听没听说过,很多魔修都有所谓的心魔,我看这个魔修肯定就是那种出身贫贱,靠攀附上位的,所以恨不得全世界都是跟他一样的人。简直受够了我要。” 陆秋说着说着又开始委屈,他向来心比天高,给人不明不白的做了这么久的苦力,满腹委屈无处发泄。 江慕表示了下同情,又问:“那汤寒呢?他怎么说?” “他啊,”陆秋轻嗤一声,言语间对他的行为十分不齿,“他倒是吃起了软饭,人家姑娘喜欢他喜欢的要命,让他入赘,姑娘家里同意了,他也同意了。结果没两天,就开始自尊心作祟,跟我说,他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做些什么都要看脸色。” “我跟他说,说这些之前,先把人家给你做的衣服脱了,这么好的料子你穿真是浪费。” 陆秋吐槽起人来也是不遗余力,充分发挥了其嘴毒刻薄的功力,末尾还不忘补上一句,“最瞧不上这种人了!” 江慕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他憋笑憋得困难,偏生陆秋说到一半不忘问他一句,“你可不是这种人吧?” 江慕抿着嘴摇了摇头。 可能是脸色不太好看,陆秋误会了,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怪那个魔修,你也是怪不容易的兄弟。我都听说了,这王家公子脾气怪得很……” 江慕:“……” 听语气,好像他是那个忍辱负重不堪受辱的悲催版汤寒。 “衡之人很好。”江慕挣扎着还是辩解了两句。 “王照?你见过他了?” 陆秋有些纳闷,“你怎么又跟他扯上关系了。” 江慕也懵了,“我说的是王攸,不是什么王照。衡之是他的字,跟那个什么王照有什么关系?” 陆秋“啊”了一声,挠了挠头,“你不知道吗?王照就是王衡之,王照是他在凡间时的名字。”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第98章 修真界废柴18 江慕同陆秋分开之后,一步一步,走在回去的路上,他时不时踢一下小径上的石子,看着它们骨碌碌的滚动。 明明是同样一条路,怎么走起来这么漫长。 陆秋说过的话阴魂不散的在他耳边回荡,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年仙使看中的应该是王攸。 王攸,王攸……看来是幻境的主人在刻意针对他。 那当年的王小姐是不是也有修仙的天赋,或许也是这样,被现实中的那个“王照”替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秋理性推测幻境的主人应该只是恶趣味戏弄人,估计是受不了吃软饭崩溃了,建议他早日脱离王家,顺便跟王攸划清界限。 人生在世,靠自己的双手也能吃饱,何必非要吃软饭呢。 江慕魂不守舍的回去,心里祈祷某人已经睡下,事与愿违,远远一瞧,烛光早已透出窗外。时候不早了,草丛里的蛐蛐叫着,耳房的灯都熄了。 某人半趴在桌上,身后的烛台燃着火光。 江慕轻手轻脚的走近,半跪着拍了拍他的背,王攸幽幽转醒,神色不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对不住。”江慕温声道:“下次我一定早些回来,不叫你等这么晚。” 王攸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比平日里多了些艳色,终日苍白脸终于有了些血气,突然活起来了一样。 王攸随意伸了个懒腰,“我可没等你,美得你。” 江慕脸上划过一丝罕见的忧伤,王攸看了,以为他当真了,想找补两句,又觉得别扭,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索性采取了自己最擅长的手段。 “江慕,给我宽衣。” 这跟主动示好有什么区别?王攸心说。 江慕很听话的照做,可脸上的那抹忧伤越来越大,明显到了王攸有些心慌的程度,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想来想去,肯定是因为江慕今天见的那个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想到这,王攸捉住了江慕的手,放在自己的领口,眼神寒意乍显。 “衡之,”江慕垂着眼,一双手停着,光滑柔软的绸缎,摸在手里冰凉,眼前人的温热呼吸不轻不重地打在他的手上。 突然没了后文,王攸从最开始隐隐的期待到失望。 看来江慕是不打算主动说了。也是,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有秘密。 王攸上半身后移,江慕的手落空,呆呆的停在半空,他说:“江慕,等四月初七之后,收拾东西离开王家。” 江慕难以置信的看他,试图找出跟往常一样的戏谑,可是没有,他这次是罕见的认真,薄唇绷出一条平直的线,疏离冷漠。 让人想起,在朱红色大门,落日余晖下,遥遥相望的那一眼。 “为什么?” “因为腻了。” 烛光在对方脸上跳动,外面蛐蛐的叫声突然停了,周遭安静的能听到蜡油溢出流下又凝固的声响。 “我一直是这种人。江慕,在我彻底厌烦你之前,离开这里,离我越远越好。” 王攸语速很快,说到一半,背过了身。 一字一句,针扎似的刺进人心里。 江慕攥着的拳头慢慢张开,浑身卸力,喉咙干涩的说不出话,他应该说些什么回击,可惜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无数个沉默的念头即将塞满了,挤爆了他的脑袋。 从进入王家的那天一直想到现在,他随口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严重到以至于让他终于不再忍耐,还是看穿了他所谓的托词,看出了他所谓的虚伪假面。 唯独不敢细想所谓腻味了。 或许是他太过疑神疑鬼,每次提出的跟在左右的要求,这么一想,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过想当然。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呢?从万佛寺的时候起,不对,不对,应该是从他发现白仙和自己站在一起开始,那时候起,他就每每抗拒自己的靠近,原来真的是讨厌他,而不是所谓的他以为的口是心非。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现在则是终于不想继续忍耐了,不再容忍他继续靠近,主动和他划清界限。告诉他,你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有什么资格痴心妄想。 “对不起。” 江慕耷拉着脑袋,声音闷闷的,“是我的错,我会和你保持距离的。” “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二遍。还有,叫李冬来,收拾明天的东西,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江慕双眼发胀,鼻尖发酸,对面人说的什么一概不清楚,胡乱应下之后拖着两脚朝外走,走出半截路之后,又觉得不甘心。 王攸闭了闭眼,心里堵着一块大石头,江慕的反应让他有些出乎意料,没有所谓的歇斯底里,也没有暴跳如雷,哀求的话不管不顾的钻进他的耳朵,爬进他的心里。 真是个傻子,他说了这么过分的话,都不晓得为自己争辩一句,张口就是道歉。 他讨厌失控,也下意识的厌恶容易失控的人,可是江慕,他不知怎的,一时说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想看到他失控,丧失理智,不管不顾一次。 超出他正常的逻辑了。 他下意识的有些烦躁,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无意识的挣扎。 突然,脚步声再次响起。 王攸松开手心,怔怔的看着上面的月牙状的红印。去而复返,这是后知后觉找他算账来了? 什么话也不想说,要是江慕真的回来,找他吵一架,他又不想面对了。 “你又回来做什么?” 王攸下定决心,要是江慕再像上次那样,怎么也赶不走,他就放弃。眼下太晚了,没有梅花糕也可以原谅。 “少爷。” 王攸错愕的转身,来人却是李冬。 “少爷有什么吩咐,明日小人好提前准备。” 李冬心里也犯疑,这些活儿平日里可都是江慕做的,面面俱到,细心妥帖,无一出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没事,你去收拾几件我平日里常穿的衣物。”王攸收拾起自己的表情,整了整衣袖,又捋了捋头发,“没什么事情了。还有下次进来之前,声响大些,你走路这么悄无声息的,想吓死谁,还有你,算了算了,没什么事了,先回去吧。” 李冬看出他的反常,也顾不上发生了什么,慌乱称是,脚底抹油赶紧开溜了。 投入湖的石子沉了底,牵扯出的最后一条涟漪也隐匿不见了。 明亮的烛台下,暖黄的光照在负手而立的人身上,给月白色中衣都镀上了一层光,倒显出些孤寂的意味。 不过短短半柱香,他侧头去看时,烧过的余烬正往下倾倒,灰白烟灰簌簌落下,鲜红细点的火光一闪而过。 要在凡间使用术法是要遭到反噬的,陆秋临走之前塞给他一个传音用的纸鹤,并告诫他悠着点用。 江慕拿着那个普通的纸鹤来回研究了一番,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反手从师尊给他的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差不多的千纸鹤,不过看起来质量更好,更结实。 这是师尊给的,他一次也没用过。还有很多东西,师尊给了他不假,可是他通通不会用。 据陆秋所说,只需要给它注入一些灵力,不用太多,点到为止。 江慕并起两根手指,按照陆秋的样子在心里默念咒语,下一刻纸鹤腾空,他见状心里一喜,再接再励,迅速把自己想说的话默念一遍,那千纸鹤扑棱起翅膀,马上就速度极快的冲出窗棂。 成功了! 江慕探出头去看,那千纸鹤在如墨夜空中闪了一下,迅速不见了踪迹。 居然看起来还挺好用的。 江慕吸溜了下鼻子,抓起陆秋的那只千纸鹤扔进了储物袋,靠在木椅上,久违的感受到了些来自师尊的慰藉。 想念他的师尊。虽然他的师尊有很大的可能会嫌弃他丢人。 对了!江慕突然灵光一闪。 师尊这么厉害,那他能不能把幻境里的人救活。 幻境主人费尽心思搭建了这么庞大的一个世界,据陆秋所说,这魔修功力深厚,可除了他们是活人,剩下的就都是些尸体残魂。 如果他们没猜错,他们脚下踩得应该是一片巨大的乱坟场。 四月初七再不找到破解之法,他们估计也要成为这乱坟场的一员了。 陆秋和汤寒住在城外的客栈,不论是他还是他们两个都做好了离开的准备,离开所谓的触手可及的荣华。 这样的答案,会是幻境主人想要的吗? 半夜时,陆秋的消息传了过来,其余的几人也已经找到,明日他们在城外汇合。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待明日了。 但事情还是朝着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 天蒙蒙亮,王家的门房睁开迷瞪的双眼,顶着小雨去开门。 今天是去郊外祭祖的大日子,院子里也隐隐传出了动静。 朱红色的大门外被敲得震天响,门房高喊着“来了来了”,脚踩在微微湿润的土地上。 “什么人呐,一大早敲什么敲……” 门闩落下,大门拉开,门房骇的跌在地上,手掌沾上了一层粗糙的泥,顾不得硌人,门房连滚带爬的去喊人。 雨渐渐大了起来,身着甲胄的士兵黑压压的站在雨幕里,装备齐全,锋利的剑挂在腰间,为首之人扯下一块令牌。 “皇帝口谕,王大人结党营私,压入大理寺,即日提审!” 得到消息的百姓,走出家门,待看清那寒光凛凛的盔甲又吓得躲回屋子,拴紧大门,心口直跳。 大雨倾盆,人心惶惶。 要变天了。 第99章 修真界废柴19 江慕枯坐了半夜,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将将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屋外杂乱的脚步声,被压抑的呜咽声,雨声,还有嘈杂的说话声,他使劲想要睁开眼,危机感迫使他下意识的从睡梦中醒来,可惜身体就像被钉死了一样,动弹不了分毫。 这时候,好像有人进来了。 貌似拍了拍他的脸,他想睁开眼睛看一下是谁,下一刻兜头一盆凉水浇下。简直是透心凉。 他还是动不了。 有人不停地走来走去,声音很大,像在他的耳边踩出的动静,有人在说话,他听见对方喊他的名字,“江慕!江慕!!” 正无措的时候,有人破窗而入,冰凉的空气争先恐后的涌入,来人同样大叫他的名字,“江慕!” 声音相当的难听。 耳边的声音发生了变换,周遭的乱七八糟的声音好像都被隔绝在了外面。模糊间他只恍惚听见一句利落的“带他走。” 谁,带谁走,他吗? 潮湿的雨落在身上,泥土,草地,血腥气,如果江慕看得见,肯定会被这场面吓到。 王家的下人们被穿着甲胄的士兵扣押着聚成一团,又顺成一队被往外赶,抬起脸来,脸上都是惊慌失措和茫然,还有咸湿的雨水。没有人知道这种事情为什么突然发生了。顺着押送的方向蜿蜒向前,身着华贵的人同样被赶在了一起,雨滴顺着脸颊滑落。 为首之人脸上是明晃晃的讥讽,“王大人,好久不见,在下也是奉陛下口谕,多有得罪了。” 王大人身着常服,挺直脊背站在雨里,将自己的妻儿护在身后,他一张嘴,雨水就漫进嘴里,他背着手,竭力维持着尊严,“事情还未查明,你这样做未免过于心急!” 王大人道:“我辞官多年,无心掺和朝廷争端,你这样对待陛下的老臣,难道不怕伤了诸多大臣的心。” 来人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站在伞下,“我早就听说了王大人的风采,哦对了,还有王少爷,那可谓是名动京师,今日一见,果真不俗。”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王夫人紧张的靠在王攸身上,王攸身上全湿了,一席青衫,远远看着像是一抹春色,他连给个眼神都欠奉。 他心里惦记着别的事情,手被王夫人抓得紧紧的,心却随着府上的暗道飞到了外面。这时候,总该出城了。 江慕的名字压根就没在他们家的名册上,倒是帮了个大忙。 为首的人哈哈笑了两声,“真不愧是一家人哪!来人,都给我带走!” 王大人怒目而视,“你休要嚣张,倒是我洗脱的冤屈,定要参你一本。” “看来你还没有认清局势啊,三皇子快要输了,你呀,也快要完蛋了。”为首人挥了挥手,手下人押着下人们往外走。 “不好了大人!”裙摆翻飞,有人从大门外越过门槛,踏着水洼而来,来人一至跟前就抱拳,“急报,大人,三皇子的起义军到了城外。我们的人快要受不住了!” “城主呢?他是吃干饭的吗?!” “回大人,城主城主他……” “大人,大人,”又飞过来一人,同样抱拳,“城主他开了城门!我们的人不够用了!” 王大人闻言,脚底一软,王夫人拉住他,六神无主的喃喃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三殿下这是死也要拉着我们一起下水。”王攸不冷不淡的声音响起。 “那怎么办啊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王攸的冷静刺伤了王夫人,她只能朝着自己的相公寻求帮助。 “没用的。”王攸轻飘飘道:“我们现在,已经是俘虏了。” 王夫人身形一晃,乞求似的晃着王大人的胳膊,“不是这样的对不对。”王大人不语。 似乎是为了印证王攸话的真实性,为首之人带走了一半人,朱红色的大门“砰”的一下被关上了,由守卫把持,坚硬的刀锋冲着他们几人。 其余的人都被押送出去了,偌大的王宅现如今只剩下了他们还有几位贴身伺候的小厮。 雨渐渐地小了,王攸抬头看天,心念一动,恰巧天边紫色雷电闪过,他缓慢地眨了眨眼。 等他们几人都被关进院子里,浑身湿哒哒的王夫人和王大人去换衣服了。 小厮们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王攸叫他们去后厨自己找些东西吃。 人都走光了,只剩王攸。 他手心朝上,从手掌里飘出一股微弱的灵力,想他好歹混了这么久,距离他上次这么狼狈已经过去一千年了。 你就这点儿本事吗…… * “江慕,你可算是醒了。” 江慕一起身就看见一群人围着他,陆秋指挥着汤寒去给他倒水,其余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也被陆秋以同样的方式支走了。 江慕稍微一动,头疼的就快要炸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应该是有印象发生了什么,可是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 陆秋叹了口气,“有种可能是,幻境主人朝你下手了。” “依你所言,还有其他的可能?” 陆秋实话实说,“另外一种更严重,但是可能性比较小,就是你快要和幻境融为一体了,魂魄到时候就会永远被束缚在这个阵法之中。” “那你们呢,情况怎么样?” “我们都没事儿,不用问为什么,我直接告诉你,因为你修为太低,跟凡人差不多,魂魄不稳。” 又是这样,江慕迟迟地“哦”了一声,“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了,王攸呢?他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陆秋就一脸严肃,凑近了低声道:“我正想问你呢,这王攸是什么来头?” “我得到消息去救你的时候,他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王家被抄,他好像也早有预料,他是什么人?你跟他朝夕相处这么久,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陆秋不愧是长老最得意的弟子,的确十分敏锐。 江慕依言想了想,只说:“昨天晚上,他的表现的确怪怪的,他从前从未这么毫无缘由的对我发过火。” 陆秋眨了眨眼,“……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要真细究起来,我觉得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就是……他是有生气的,就是,很特别,很多时候,我好像只能看见他一个人,很不一样,和在这里我遇到的其他人比起来,你明白吗?” 江慕七零八碎的说了半天,只收获了陆秋不解的眼神,陆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相当同情的语气说:“好了,现在我们不仅获得了这人可能是跟我一样的修士的信息,还收获了一个断袖师兄,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 “你你你你你不要胡言乱语。”江慕脸都涨红了。 陆秋有些可怜的望着他,“大师兄,我现在是真的有些同情你了。”各种程度上的。 “所以王攸现在到底怎么样?” 陆秋摇了摇头。 城内的状况相当不乐观,两方冲突,受苦的永远是百姓。冲天的火光,刀剑相撞的声响彻夜不休,下过雨的石板路上,血迹被冲刷的很淡,都顺着缝隙流入了脚下的这片土地里。 城门口是重兵把守,里三层外三层。 眼下三皇子占了上风,却因为王家的原因,两方一直在谈判。 远在京城的皇帝重病,朝政由王大人昔日的死敌,高相国把守,高相国已然朝这边增派兵力,不日就会到达南城。 这时候,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让人精神紧张。 陆秋和江慕两人一人腰间挂了个隐身石一路畅通无阻的混到了王家大门。 这还是从江慕的储物袋里扒拉出来的,江慕不会用,陆秋痛心疾首一番,这隐身石只用很少的法力催动,受到的反噬极小。 这等宝物,整个修真界,也就沈其楼可以捣鼓的出来了。 在凡间不能用法力本是很憋屈的事情,有了这个,总算是叫两人找回点儿自信。 即便如此,要想光明正大的救出王家所有人,难度还是太大了。 去之前陆秋不忘嘱咐江慕两句,“不要冲动,在幻境杀人容易被幻境吞噬,小心行事。” 江慕心道不过是不杀人,这有何难。 两人偷偷摸摸地从大门溜进去,不料正巧撞上一群人,陆秋认出其中一位是城主,另一位不认识。 这时,城主身边的一位白衣人直直地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江慕暗道不妙,撒丫子就跑。陆秋还觉得不可能被发现,结果那个白衣人下一刻就直奔他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 “何等妖物在此造次,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白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罗盘,突然的暴起,将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唬住了。 江慕熟悉地形,健步如飞,陆秋则比较吃亏,被白衣人穷追不舍,一咬牙,往府外跑,白衣人的罗盘指针左右摇摆一瞬,最终指着陆秋离去的方向。 白衣人面色阴沉,停了一瞬,还是追了上去。 那边江慕直奔王攸所在的偏院而去。偏院守卫很多,他提心吊胆的过去,没被发现,这才松了口气。 等真的到了,站在门前又有些迟疑。 王攸见到他会怎么说? 上次两人不欢而散,某人冷酷无情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也不是泥塑的人,也不是不会生气。 可是王攸又在关键时刻,把密道告诉了陆秋,让他带自己走。如此矛盾。 还没等他想好,来了两个士兵,直直的越过他,直接踹门而入。江慕皱起眉,目光顺着大开的门看见王攸安安静静坐在一侧,提笔写着什么东西。也看见不耐烦的士兵,没等王攸的反应,上去就掀翻了他面前的书案。 “大人有请!” 王攸扫了他们一眼,两人居然狞笑着伸出手,“早就听说,王家公子容貌无双,果真如此。” 王攸没说话,寂寂地站在那里,脸色比平日更苍白了。 想也没想,江慕直接冲了进去,朝着两人的后背踹了过去。这两脚各使了十成十的力道,两人接着趴在了地上。两人嘴里喊着见鬼了,倒在地上抱着膝盖哀嚎。 江慕还觉得不解气,快走两步,抽出了墙上一直挂着的剑,直指两人。等他们翻过身,看见的就是锋利的剑尖。 他的衡之,何时受过这种气。 怒火差不多烧干了江慕的理智,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他恨不得当场杀了两人。 一双素白的手,不知何时,轻轻地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第100章 修真界废柴20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用力,向下扣住江慕的手腕,江慕手上力道一松,剑应声而落,砸在地上微微震动。 冰凉的触感让他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等他略带错愕地抬起头,隐身石不知什么时候起到了对方手上,而他的凭空出现,显然吓呆了在场的人,两人相视一眼,吓得屁滚尿流爬出一段距离。 江慕看他们马上就要喊人,赶紧背过手使了个术法弹了出去,二人就被定在了原地。 等做完这一切,他压根心虚的不敢抬头。 王攸为什么能看见他暂且不提,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什么妖怪转世? “其实……”江慕踌躇着,吞吞吐吐的要说出真相,“我我、我之后再和你解释,先跟我离开这里!” 说着就抓起了王攸的手,王攸迟迟地没动,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平:“你不该回来的,我要是走了,他们会发现,到时候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其他的人的。” 江慕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不吭声,只一味拉着王攸走,王攸死活不动,他只好说的飞快,匆匆两句,“三殿下的人在跟朝廷对峙,两方僵持不下,其他人不会有事情的,你放心好了。” “江慕,我不能这么做。” “衡之,跟我走,好不好?”江慕站的略低,同王攸平视,双手扣住他的手腕,王攸低头才发现,江慕眼眶发红,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看着皱皱巴巴的,怪可怜见的。让人忍不住想逗一逗。 “为什么?江慕,诚实些,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江慕哀求着看他,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痛苦和挣扎,王攸看在眼里,觉得竟然有种奇异的痛快。 “如果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要犹豫,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倏地,王攸的痛快僵在眼底,落入了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对方的胳膊把他箍得死死的,密不透风,他动了动,又被抱的更紧了些,像是要把他的骨头都揉碎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对方已经退了几步,“对不起。”王攸刚捕捉到对方的歉意和愧疚,一道术法闪过,他瞪大双眼,似乎没料到对方搞袭击,转眼就晕了过去。 江慕的胳膊直的像两根木棍,看着面前人往下倒,这才慢半拍的向前接住,人就这么落在了自己的怀里。他刚才情绪上头,主动抱了对方,跟这个不一样。这是对方主动靠过来,轻飘飘的,很不真实,像是在做梦。 心跳如擂。 幻境原来是这样的幻境。 可惜快崩塌了,要不然,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江慕低头,手轻轻放在他的发顶,乌黑的头发散开,落到他的臂弯,扫过自己的胳膊,像是有了实感,他想起,陆秋提起过,王攸也很可能是修士,万一呢。 陆秋对他恨铁不成钢,怕他被人欺骗了感情,苦口婆心的劝了他半天。 要是真的是修士,那么他们之间岂不是有可能再相见,如果不是也没关系,那他就想办法留下他的一缕魂魄,他会努力修炼,像师尊那样厉害,给他重新捏一具身体。到时候,就算不在一起也没关系。 我喜欢你就好了。 江慕想。 陆秋甩开人之后早早的蹲在出口等着两人,等来等去,门口开始隐隐骚动。 陆秋心里忐忑,按他们说好的,他先把王攸救出来,然后剩下的再想办法。 人怎么还不来,他躲在一边,时不时地探头去看,难不成是又碰上了修士? 说起那个白衣人,也真是稀奇,修为被压制之后依旧很厉害。这样的人,居然甘心为城主所用。 看来凡间也不是铜墙铁壁,重重管束之下,仍有不少人钻空子来到凡间,长久以来,怕是会扰乱人间的正常运行。 等着等着,远处的出口,身着黑衣的江慕搀着一个人出来,磕磕绊绊地走出来,估计就是传说中的王大公子无疑了。 本着满足好奇心的想法,等人走近了瞻仰一下,却发现王大公子的头垂着,大半张脸被头发遮住,看不清面容。 “陆秋,刚才过来的时候,多少引起了些注意,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速离开。”说完,动作轻柔的用手捧起王大少爷的头,往自己的肩膀上放了放。 “你直接抱起来多省事儿。”陆秋看不过眼,提议道。 “那样的话,他醒了之后,非吃了我不可。”江慕有一说一,说着无心,听者有意,陆秋大受震撼,瞠目结舌,最后一言不发,选择闭嘴。 于是一路上,陆秋在前面走的飞快,江慕背起王攸也健步如飞,努力追赶。 还没等到了客栈,街上乱了起来,穿着黑色盔甲的士兵和穿着红色盔甲的人交锋,二话不说就刀剑相向。街上的东西都被打砸一空,空摊子无助的四散零落。百姓们吃饭的东西,在这些人的眼里,没有重量。 他们几个赶紧闪身躲进客栈里面,街上兵兵乓乓的声响随着房门一关,完全被隔绝在了外面。 现在安全了。 江慕和陆秋刚喘了口气,江慕慎重的把人搁在床上,细细地看了一会儿,陆秋一言难尽地撇开眼。 他们回来没多久,汤寒等一众人推门而入,陆秋看了江慕一眼,江慕了然的点了点头,伸手拦住了一群人,“有事情出去说,不要在这里。” “大师兄,你不能这么,”汤寒怪声怪气的喊了声,陆秋朝他使了个眼神也不管,打算自顾自地往下说。 “出去!”江慕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我脾气没这么好,汤师弟。” 陆秋见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都出去好了,天喜和小五你们两个也是,凑什么热闹。” 汤寒也不好在继续纠缠,不情不愿的被推出了门。 “不是我说,大师兄,你未免太过自作主张,你把他救出来我们怎么办?” 汤寒的脚刚踏出门槛就迫不及待的发泄不满,“你明明知道,他是王家人,难不成大师兄给人当牛做马还生出感情来了?” 这话说得相当难听,陆秋都听不下去,“你过分了汤寒,当初可是江慕救了你,你有没有良心?!” “那我也是受他牵连,要不是他,我根本就不会去那个破宅子!” 南小五站在汤寒后面,嗫嚅道:“汤师兄,这跟江师兄有什么关系……” 汤寒听见这话有些来气,指着他,“你到底哪边的?”又回身,冲着江慕道:“我不管,你自己想救人,可不要拿我们的命开玩笑。” 江慕的衣袖下,还留着那日的伤,魔气入体的感觉并不好受,江慕一晃神,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再次钻出了那魔修的声音,真是阴魂不散。 “汤师弟,于理,他很有可能同我们一样是修士,于情,他救过我一命,无论如何,就算要像你那样,同未婚妻断绝关系,放任他们一家被卷入纷争,就为了赢得所谓的出路,我也不可能对王攸不管不顾。” 江慕脸不见怒色,而是用相当理智的语气,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你!”汤寒气急了,往自己身后一看,陈天喜沉默面朝外站着,南小五眼神飘忽,眼见这两人是指望不上了,他又道:“江师兄,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一点儿私心都没有吗?这不过是一个幻境,看似活着的人早不知道死了多久了!他是不是修士暂且不提,我倒是觉得,你被这幻境给迷了心智!” 江慕道:“我问心无愧,倒是你,口口声声为了大家,不过是贪生怕死,自私自利。” 汤寒恨极了的样子看他,忽的脑中灵光一闪,“我是不是为了大家,一看便知!” 接着,猛地一靠近,攥住了江慕的胳膊,撸下了他的袖子,一道黑痕果然出现在了眼前,抑制不住的狂喜,汤寒死命压住嘴角,举起来给大家看。 陆秋皱起眉,“这是……” 陈天喜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这种东西,只有魔修身上才有。” 南小五吓得一退。 汤寒道:“大师兄啊大师兄,你实话说,你是不是早就被魔修给策反了,还是说,你自始至终,根本就是魔修!” 汤寒斩钉截铁的下了论断,在场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江慕,怀疑有之,担忧有之。 “江慕你……”陆秋试探性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还看不出来吗?他骗了你们!” 江慕心里一沉,但还是强撑着解释道:“汤寒,这是救你那天,被魔修所伤。你如今这般,未免过于忘恩负义。” “谁知道是真是假,江师兄,怪不得你执意要救人,看来就是不想让我们大家出去。你还说你跟幻境的主人不是同谋?!” 陆秋看汤寒兴奋的有些癫狂,心里不满,“这一路上,江师兄是什么样子的人,我们大家都知道,你这样怀疑人,太过武断。” 南小五犹犹豫豫道:“可是……陆师兄,万一是真的,我们怎么办?” 陈天喜只说:“太阳快落山了。” 众人不约而同往外看,除了陈天喜。 是啊,这是最后的时间了。 而幻境还没有出现裂纹。 陆秋也开始动摇,今天确实为了救人耽搁了太多时间。要是江慕真是魔修奸细,他们今天就都要葬送在这里了。 幻境主人的执念就是不攀附权贵,他们在场的,都做到了,除了江慕。 江慕将几人的表现都收入眼底,忽的笑出了声,最后道:“好。既然如此,我会带着王攸离开这里。” “届时,不论幻境坍塌与否,都与我跟王攸没有关系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10 第101章 修真界废柴21 城内的骚乱慢慢平息了下来,双方依旧僵持不下,不过瞧着多少是三皇子占了上风,带兵已经围到了王宅大门口,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一天不放人,三皇子就一天不撤兵。 用不了几日,里面的人弹尽粮绝,自然会乖乖投降,交出王大人一家老小。 临近天黑,天边又飘来了灰白的云层,笼罩在王宅上空,太阳不断下陷,落到山峰之下,天边隐隐出现裂痕一样,散出几条光带,云一直飘着飘着,染上了几分红色,不多时,漫天都出现了霞光。 客栈里的几人错开站在窗前,陆秋往楼下看见江慕背着王攸出去,忧心忡忡。汤寒浑身轻松,指着天,“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南小五露出些喜色,轻轻地笑了下。陈天喜也如释重负,轻吐出一口气。 陆秋则是完全笑不出来,刚才临走时,他上前搭了把手,江慕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最起码还有一刻钟才能醒过来,你小心行事。” 江慕点点头,“你也是。” “我,”陆秋还想说些什么时,被江慕打断,“好了,陆秋,有话等我们回去说,到时候你来悬剑峰找我。” “好。” 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个了,陆秋分了分工,保证有人一直在加固阵法,到时候幻境崩塌好有个缓冲。 江慕背着王攸慢慢往前走,街上早就没有人了,雨滴顺着屋檐砸到石板上,先前落下的已经被蒸干了。 背上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了,略微一动,江慕温声问:“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王攸像个蜘蛛一样趴在他背上,不说话。 过了会儿,江慕突然开始笑,声音低低的,他说:“衡之,不好意思。看起来有点儿惨。” 王攸这时才慢悠悠的伸了个懒腰,没有丝毫下来的意思,“不嫌弃你。” 两人沐浴在落日余晖之下,身上披了一层暖光,向着漫天的霞光走,两人开始默契又莫名其妙的笑。 江慕因着两人宛若浪迹天涯,亡命鸳鸯的悲苦境地笑,王攸却不知道在笑什么。 江慕怕他担心,一路上絮絮叨叨分析了很多,三皇子不一定是最后的赢家,但王家不会出事的,叫他放心。又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 王攸懒得听,把头靠在他的背上,别说倒是格外踏实。 王家人上上下下,被人当成靶子利用。而从小就同王家不可分割的自己,竟然也有被生生剜出来的一天,就此分割了开来。 “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像是在私奔?”王攸突然笑着问。 江慕认真想了一下,真诚道:“确实像,但是私奔不好。” 王攸“哎呦”一下,笑成一团,更进一步问:那你说说哪里不好? 江慕只说自己之前看过的话本上写,私奔都没有什么好结局。 王攸又笑着说那都是假的。“像我们这样就很好啊!” 江慕思来想去,还是点了点头。却不其然的想起来那落了灰的少女闺房里,针线匣子上的那个未绣完的盖头。 一股寒意上涌,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打了个寒颤。 他居然现在才明白过来,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别的人,王攸虽然是男子不假,可是更没有什么旁的女子。那套富家小姐爱上落魄小子的戏码,那个发生在王小姐身上的故事又在发生。 那王家…… 一种恐怖的猜想蔓延全身,如果,如果说他和王攸之间的结局没有改变,那么王家惨死的结局会改变吗?如果不改变的话,这个幻境会怎样? 是他太天真了,以为改变事情走向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不仅如此,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脑袋隐隐作痛,那个诡异的声音又来了,模糊的笑声,尖厉而高亢,那他呢?难道他就是那个魔修?不,不是这样的。 肯定不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呢? 不会的不会的,只要他按照答应好的,找出真相,他就没事儿了。他还要回悬剑峰呢?还有王攸,他会把他带出去,他们一起回去。 “你出了好多冷汗,”王攸看他脸色难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结果摸了一手的汗。 江慕突然吓了一下,强装镇定道:“我没事。” 王攸拍拍他,江慕松了力道,王攸脚踩到实地,然后绕到了江慕的面前,“发生什么事情了?” 语气有些急切,把明晃晃的关心都摆到了脸上,这对王攸来说,是很少见的情况。 江慕有些珍惜,又实在难过,笑得很难看说自己只是有些累了。 王攸半信半疑的看他。 两人沉默着并肩走了一段,心思各异。 刚才一遭,是吓人不假,可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总该看开些。 城门口有重兵把守,江慕把出来时带的钱袋子塞进他怀里,“衡之,城外比较安全,你先找个客栈住下,过会儿我就去找你。” 江慕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回去。王攸很轻易的就信了。 “放心,你就算不来找我也没关系。这就是你的全部家当了吗?”王攸抛了抛钱袋子,“啧”了一下,“我原来这么亏待你吗?” “还有,别忘了我。” 王攸笑了声,“怎么搞的像回不来了一样。真不懂你那几个师弟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 听见这么没心没肺的话,江慕也不恼,掏出怀里的隐身石,低着头仔仔细细的把隐身石系到对方的腰间,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衡之,我总会来找你的。” “这是要缠上我了?嗯?” 这句原本只是出自本能的逗趣,江慕却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是。” 王攸撇开眼,把东西收好,颇为潇洒道:“行了,那我先走一步了。” 江慕深吸一口气,展开一个大大笑脸,等人走远了,微微眨了眨眼,浅笑着:“王衡之,明天见。” 天色暗了下来,天边的裂痕淡的几乎要看不清,江慕只身站到了王家大门前。 周遭的景色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守卫一空,不见人影,杂草不知道什么时候疯长,已经快要挡住了大门,风从四面八方卷过来,铺天盖地的乌云压下来。 这恐怕又是一个幻境。 江慕一席黑衣,发丝被吹起。手里的剑被握的紧紧的。当初师尊答应给他铸的剑还没有完成,这柄剑还是衡之那把。 随着他的靠近,眼前的景色越来越荒凉,杂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江慕用了些力,推开褪色的大门,杂草在他的脸前乱晃。 熟悉的景色,他出来五彩镇,来到王宅,看到的也是这样的景色。 不同的是,院子中央,站了一个人,一身白衣,背对着他。 江慕举起手里的剑,“谁在疑神疑鬼?” 时间被拉长,白衣人转身,那张脸,先是遮着一层雾,江慕摇了摇头,眯起眼,看清了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的脸。 “大师兄,又见面了。” 汤寒咧开一个笑脸。 江慕回了一个冷笑,“居然真的是你。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呢。那天我救你,也是你设计好的?” “别误会哈大师兄,我可不是那个魔修。”汤寒夸张的摆了摆手,“毕竟我可是,正派子弟,怎么会跟魔修,那种恶心的魔修扯上关系呢。” 汤寒指了指他,“大师兄啊,你被那种东西上身,你猜猜看,你的好师尊知道了会怎样?” “你有什么资格提尊主,”江慕拿剑指着他,“师尊他明察秋毫,自是知道我的为人,还轮不到你从中挑拨!” “哈哈哈哈哈哈,”汤寒捂着肚子大笑,“太可笑了,你的师尊不会的,他会,一剑杀了你。” “你闭嘴!”江慕一阵心慌,收起剑,朝他拍出一掌,掌风席卷而来,随后被轻易躲开。江慕看他毫发无伤,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怎么回事?” “别白费力气了,你那点儿修为,根本不够看。真想不通,尊主怎么收了你做徒弟。”汤寒露出森森白牙,“哦,我知道了,是因为你这张脸!” 汤寒恶意揣测个不停,“真没想到尊主一大把年纪了,居然看上你这种人,一无是处,一个死废柴,厚着脸皮在望月宗混了这么久,真不要脸。” 他展示着自己的恶意,可惜没能刺激到江慕。 江慕在有些时候,确实乐观的难以想象,他毫无心理负担的反击,“嫉妒我生了张好皮囊有什么用,你这种人,就算再美的脸皮放到你身上,都是浪费。当然,没有说你长得不错的意思。” 江慕上下扫视他一遍,“本来没觉得我长得好,不过跟你比起来,确实强多了。”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汤寒手心朝上成禽类的爪状,掌心一股黑气,气势汹汹,一股难闻的气味传来。 江慕咽了下口水,他虽然自己来了,但是说实话,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不过他向来看得开,经常临危不惧的打嘴炮,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也是张口就来,“你要是真想杀我,怎么会说这么多废话,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看来你不傻嘛,”汤寒合掌,“做个交易,我就放过你。” “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交易就是……”汤寒拉长声音,随后大笑,“你好天真,不会真以为自己能活着回去吧?” 江慕心道不好。汤寒手臂一阵,滚滚黑气朝着他奔涌而来,像一个妖兽朝着他张开了深渊巨口。这要是被伤到,岂不是很完蛋。 汤寒看他被黑气卷进去,已经断定他必死无疑,一时之间有些得意忘形。 什么尊主的徒弟不过轻飘飘的一击,就死了。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正要走,头一吃痛,一个石子滚到了脚边。 “怎么回事?!”汤寒眼睁睁看着黑气消散,江慕嬉皮笑脸的叉着腰。 等他看清了,才发现江慕手里的东西,气血上涌,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尊主竟然将断魂钵都给了你?!” “忘了告诉你,我嘛,很不喜欢打没有准备的仗。我既然敢来,那就看看,是你的修为高,还是我的法器多!” 江慕后撤一步,挑衅般的从怀里掏出一打符咒抛了出去,随后黄色符咒一下子显现出红色的纹路,数十张符咒一起,连成网状,天罗地网般的罩下。 汤寒闪躲不及,被困在里面一直那法术攻击,符咒每被袭击一次就发出一次红光。 “你好样的!”汤寒这下算是恨极了。眼睛充血,配上眼下的乌青,看起来十分可怖。 “承让承让。”这么说着,江慕还是不敢靠近,又默念一道术法,把断魂钵扣在符咒之上,这才松了口气。 风水轮流转,他修为低又如何。 有个好师尊且壕无人性的好处就在这里了。 江慕刚所谓的小人得志一会儿,一道攻击就擦着他的脸边呼啸而过。 他飞身躲开,站在汤寒那一坨后面,一道接一道的攻击像雨落下,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站的地方,一个阵法正在转动。 这种奇异的阵法,他还是第一次见。 “我们终于见面了。” 声音从上面传来,江慕抬头,一个红衣人从天而降,脚踩断魂钵,身形隐在黑暗中,仿若鬼魅,被困在里面的汤寒还愤怒地捶打了一下内壁,发出嗡嗡声。 “原来我这么有名。”江慕颇为感慨。 红衣人粗哑的声音响起,“真不要脸,有名的是你师尊。” “差不多差不多。” 红衣人冷哼一声,“准备好受死了吗?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好东西。” 江慕胸有成竹的掏了掏储物袋。 咦? 怎么回事? 江慕尴尬的把储物袋朝下抖了两抖,红衣人十分有礼貌的等着他,“怎么?” 储物袋空空如也。 这下真的要惨了。 江慕惨笑一声,“打个商量,不打脸好不好。” 第102章 修真界废柴22 红衣人歪头回了一个笑容,轻飘飘道:“我会尽量手下留情的。” 江慕浑身一悚,红衣人伸出手掌对他,一个小型阵法缓慢形成,纹路发出金色的光,江慕看不懂是什么阵法,但是嗅到一股危险的味道,让他本能的想逃离。 打不过还不能跑了。 江慕瞅准了大门的方向,飞速从地上捡起一个什么丢了出去,黑漆漆的,带着旋风而来,红衣人还以为是什么法器,把手一收,腾空而起,落到了房顶上。 那东西滚到地上,静静地停在那里。 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借着惨白的月光,红衣人定睛一看,那个东西不就是一块破石头。 滚蛋!竟然耍人! 红衣人手上的阵法还没有完全形成就打了出去,暴呵道:“江慕!我这就送你去死!” 刚鬼鬼祟祟地摸到大门口的江慕,见状赶紧打开门,出去后迅速关上。 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这下子承受了一击,瞬间焦黑一片,晃荡着晃荡着倒了下来。落地时,木门上还发着幽幽的光。 再看江慕,离门很近,虽然没被直接伤到,但刚才关门不及时,还是被震到了胳膊,衣袍直接从手肘处烧出了一个洞。 他心疼的捂着胳膊,这衣服可是师尊给他的,就这么被损坏了。 红衣人眼见他躲过一劫,跟着飞了出来,落到江慕眼前,“我劝你识相些,少耍花招,就凭你,是伤不到我的。” 江慕无奈,怎么每个人见到他都要这么说一句,搞得像他真的很菜一样。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气性怎么这么大。” 红衣人斜眼看他,随后动作迅速的往自己的手掌心划了一道,血瞬间涌出,顺着指缝滴下来,江慕眼看着从对方脚下蔓延出一大片网状的红色裂痕,像大地突然崩裂一样。 他连连后退,可那裂痕扩散的速度太快了,等他跳到树上的时候,目光所及,从裂缝里蒸腾出来的血雾不断积累,向上,发着幽幽的红光,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宛若炼狱。 江慕收回目光,浑身汗毛直立,这是哪里来的这么渗人的阵法? “怎么不跑了?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吗?” 江慕还是想问,于是看着升至半空的红衣人,问道:“死也要我死个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我死?我可是哪里招惹到你了,我不过是为了查出当年王家的灭门惨案,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红衣人哈哈笑了两声,“怎么没关系?” 红衣人掀开兜帽,长发散至腰间,随风飞扬,说话的声音也变了调,“江慕,实话说我不想杀你,只不过谁叫你同情心泛滥。” 江慕瞪大双眼,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神,“你竟然是个女子?!” “女子怎么了!你瞧不上女子吗?” 江慕头脑有些发昏,“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你是女子……” 那他们原来的猜测岂不是都错了?如果先前的猜测都是错的,那她是谁?跟当年发生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血雾不断上涌,舔舐到了他的脚底。 没工夫想这么多了,江慕赶紧换了一个更高的树。脚下是翻涌不息的雾气,只要掉下去,必死无疑。 红衣人轻叹了一口气,“要我说你们这些人还是太自以为是。天下的男人都是一副样子……不过无所谓了,去给他陪葬吧!” 她话锋一转,竟要直接施法砍断江慕脚下踩的那棵树。 “你是王若筱?!” 有个猜想忽然占据了江慕的头脑,顾不得想这么多了,他直接喊出了声,喊完后就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 预想的死亡并未到来。他睁开眼,红衣人收回了攻击,被反噬后嘴角挂了一条血丝。 “你认识我?咳咳咳……说,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名字的!” 江慕没想到第一次见到霜姐姐嘴里的人实在这种情况下,王若筱显然也没想到时隔多年,还有人唤她的本名。 “你还记得白秋霜吗?” 江慕试着提起,“她很多年前救过我的命,我一直管她叫姐姐,我听她讲过一个故事,是关于她最好的朋友。” 江慕直直的朝王若筱看去。 王若筱从刚才的严阵以待突然像是被拉回了很久远的回忆中,垂下眼,脸上带上了一丝怀念与眷恋,“秋霜她是这样,总爱救人。” 江慕看她的样子,就知道稳了,赶紧道:“对啊,如果不是霜姐姐,当年我这个小乞丐恐怕就要饿死街头了。” 王若筱睁大眼,不可置信的问:“你是小慕?” 江慕眨了眨眼。 王若筱突然笑了,不是那种夸张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甚至有些平和的笑,“原来是你啊,十年了,小慕,你都长这么大了。” 这是怎么回事? 江慕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当年是我跟秋霜一起救下的你,我后来为了怕家里人发现,先走了一步。你没见过我,我却还记得你的脸。” 原来如此…… 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从他手腕处的钻出来的一缕黑气,悄无声息的缩了回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心!” 危机解除之后,江慕紧绷的身体一放松下来,腿一下子软了下来,这是树木的根部也遭到了腐蚀,开始往下塌陷。 眼看着就要掉下去,王若筱赶紧默咒语甩出一个传送阵,结果因为刚才设下诛杀阵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灵力,现如今已经不足以支撑那个阵法的运转。 遭了! 王若筱皱着眉又从手心划了一道阵法,画了一半,灵力就断了。 就在这关键时刻,江慕一把抱住了树干,气还没喘匀,树却要倒了。 江慕脑中飞快划过:吾命休矣。 他不甘心的脱手,小腿被血雾燎了一下,疼痛感细细密密的传来。 王若筱无可奈何的闭上眼,不忍再看,她自己的阵法,她自然清楚,这是杀阵,一但设下,不容回头。除非有修为至高至善之人,或者灵力纯净之人出手相救。 “江慕!” 王若筱回头,一道身影极速略过,朝着江慕而去。本应该看到希望,她却看出来人修为欠佳,去了也是白白送命。 江慕向下落时,匆匆一瞥,心道陆秋这小子还不错,居然还知道来救他。 可惜他身体的大半已经被淹没,眼前都是红色,他向上看,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深海,一片血海。 恍惚着,他忽然没由来的想,或许在很久很久之前,没被师尊救下的自己,被扔进深渊的自己,恐怕也是这种感受。 他阖上眼,准备平静的接受死亡的结果。 他没死? 等他睁开眼时,竟然在里面平稳落地。他伸出手,浑身都被一层莹莹的白光包裹。 “江慕,你没死,太好了!” 他仰起头,站在血雾之中,看向站在一起的两个人,陆秋一脸狂喜,王若筱则是一脸愧疚和庆幸。 这是怎么回事?江慕低下头,寻找这层灵力的来源,一块玉佩挂在他的腰间,正默默地源源不断的涌出灵力,将他包裹在内。 这是……师尊给他的玉佩。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的魔修开口说话了, “小子,刚才要不是我急中生智,这玉佩根本就不会被激发。” 这话说得,好像他的命是这魔修救下的一样。 江慕顿了顿说:“我师尊的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 魔修气急败坏的指责他。 江慕不言不语,那温柔的灵力把他托起来,升至半空,陆秋见状赶紧给他施了道咒语,把他的剑召唤了出来,让江慕稳稳的踩到了自己带来的那柄剑上。 陆秋深吸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你这修为得抓紧了,连御剑飞行都困难,还真是难办。” 江慕知道他是好意,笑着揽过他,“够意思!” 陆秋有些猝不及防,挠了挠头,别扭道:“你行了。” 王若筱插话道:“别在这儿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陆秋后知后觉警惕道:“你是谁?” 江慕还没开口,王若筱就说:“我就是这阵法的主人,,也是引你们入这幻境之人。” 话音刚落,陆秋就紧张的拔出了剑,“你想做什么?” 王若筱有口难言,只说出现了一点儿误会。陆秋才不管什么误会,当即亮剑相向。江慕适时出现,制止了悲剧的发生。 陆秋半信半疑的跟着江慕走,三人再次回到了王宅,刚一落地,断魂钵就发出了连绵不绝的动静。 陆秋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当年寂空大师送给尊主的那个法器,上前绕了一圈,啧啧赞叹了一番,他上手摸着温热的外壁,眼巴巴的问:“江慕,你介意多个同门师弟吗?” 江慕想要狠心斩断他的念想,但一想陆秋还来救他,话转了一个圈子,委婉道:“我们现在不就是师兄弟吗?” 两人站在旁边聊天,里面的汤寒忍无可忍地砰砰敲打,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 陆秋一听,不对劲啊,指着它问:“这里面不会是汤寒吧?” 江慕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说:“他还来阴的。” 陆秋拧着眉,“怪我,不该轻易相信了他的鬼话。” “不怪你,是他坏的太表面了。” 江慕直言不讳,惹得里面的汤寒气得又锤了两下内壁。 “你不累啊,歇歇吧。” 陆秋补刀。 “可以把他交给我吗?” 王若筱突然开口。两人齐刷刷的扭头,两双眼中都写满了疑惑不解。 陆秋眉毛一挑,相当质疑:“你们难道不是一伙的?” 江慕问:“王姐姐,你要他做什么?” “什么王姐姐?” 陆秋简直要晕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王若筱笑了笑,眉梢涌上一层回忆。“你霜姐姐难道没同你讲过,他的事情吗?说来话长,当年……” “小心!” 江慕耳朵一动,果断拉开王若筱,再一看,她刚才站得地方劈下一道雷,骤然发亮,一个浅坑凭空出现。 陆秋抬头,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江慕,我们这下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几人躲在断魂钵后面,陆秋有些魂不守舍,王若筱则是在看清的那一瞬间,脸色骤冷。 江慕顺嘴一问:“这又是谁?” “王照。” 王若筱回道。 第103章 修真界废柴23 江慕没放在心上,那天在王家见过的王照,虽说不清楚两人之间的龃龉,但看样子实在不像幕后黑手。 待他回头一看,其余两人皆是表情凝重。 王若筱可以理解,陆秋是怎么回事? 他小声而快速的问:“你们两个怎么了?王照有什么问题吗?” 在他问的空档,王照一席黑衣现身,周身萦绕着淡蓝色的雷电光晕,脸被照亮,半黑半白的头发格外显眼。 江慕一看,不是那日他见的王照。那他是……幻境之外的王照? 他上来先是礼貌问候了一下陆秋,转而笑眯眯地直直看向王若筱。 “怎么这么容易心软?做女人这么优柔寡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王若筱紧紧的抿着嘴,忽略身旁两人看他的目光,上前同他对峙,语气带了些商量,“对不起,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情,做不到。他是小慕,是我和秋霜一起救下的小慕,我不能杀他。” “哎,真不容易。”王照叹了口气,“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了,还能碰到认识的人。可是你想好了吗?你要他活,那谁可就得死了。你对他有救命之恩,再杀了他,算是他报答你,很公平。” 王照每说一句话,江慕的疑惑就更加深一些。 杀了谁?他吗? “你所谓的小慕,现如今可是一个魔修。你真的能容忍吗?王小姐,想想你的家人都是怎么死的。” 王照还在说。 似乎这引起了王若筱的隐痛,早年的无能为力和怨恨一齐涌上心头,王若筱的脸被痛苦扭曲,她挣扎着开口, “小慕,他说的是真的吗?” 江慕被她的目光刺了一下,她的痛苦太过直观,叫他不自觉的难堪。 如果当初的那缕魔气就是凶手,它只不过是以查找真相之名寄生在他的体内,那他该怎么办? 他的犹豫让王若筱的悲痛更上一层。 “不是这样的。小慕,当年如果不是魔修引起的这一切,我同张郎不会走到面目全非的下场,我与家人也不至于走到决裂而引起魔修的报复,杀了我一家人。小慕,你为什么当魔修?” “原因很简单,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江慕天赋平平,这么多年在望月宗一直被刁难,被排挤,眼下却突然被天下第一剑尊收为弟子,其中个别隐情,我只能说他胆大妄为,竟然敢伙同魔修,欺上瞒下!” 王照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站在道德制高点揭露真相。 “江慕,不要以为尊主保下了你,就可以掩藏过神器被盗的真相!你拿了神器,却不认账,该死不该死!” 没想到兜兜转转,那个什么他见都没见过的神器被盗的罪名,还是扣在了他的头上。 至于王照的话,听起来倒是有几分控诉,几分没拿到神器的控诉。 江慕先稳住王若筱,“王姐姐,你不要听他胡扯,这件事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我没拿神器。我更不可能是魔修!” 王若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 江慕也抓紧道:“王姐姐,你想一下,我师尊生平最恨魔修,我何苦自投罗网,我要是魔修,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不要信他的鬼话,他只是为了利用你,王姐姐,相信我。” 毒誓是张口就来的,江慕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异常诚恳的模样注视着王若筱,“当年我被两位姐姐所救,一直感激不尽,我是感受到过这世上的善意的,即使在望月宗这些年,我也从未怨恨过,我不会是魔修的。” 王若筱用含泪的眼睛看他,一面是自己多年盟友,一面是小慕,两人各执一词,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进了她的脑子,分也分不清楚。 她如果放弃王照,就相当于舍弃了一大助力。 这时,王照的声音又穿插了进来,“你好好想一想,我现在可是这世上你唯一的家人了。” 是啊,她的家人一夜之前全死了。爱人、家人,她想要的,都没有得到。 “王姐姐,我也是你的家人,我和霜姐姐都是。”江慕拉过王若筱的手,“当年的事情,我不知道内情,但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定很难过。” 最后,面对步步紧逼的两人,王若筱的脑子都要炸掉了。她挣脱出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王照不耐烦的催促,“你到底有完没完。” 江慕同样含着泪,却是把王姐姐往外推,“没关系的王姐姐,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可以,不要为难。” 一直一言不发的陆秋目睹了全程,最后直接被江慕折服,这小子从哪里学来的,这么会说话?他要是女子,怕是迟早也要被哄得晕头转向。 王若筱后退几步,停在王照面前,面对着江慕。 这就是答案了吗? 王照说:“就是这样,现在操控阵法,杀了他们。” 江慕什么都没说。 王若筱看也没看王照,对着江慕说:“小慕,我虽然没见过你,但是我一直听秋霜提起你,她说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活下去好吗?替我给你霜姐姐带句话,说,我很想念她。” 王照听着不对,飞身而起,一道法术落在他刚才站的地方。 “你好样的!你居然跟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站在一起!” 王照暴跳如雷。 王若筱看着他,“这么多年,你一直以我的名字活着,当你的正道修士,也该满足了。” 王照紧张无比道:“你要做什么?别忘了,你的命可是同我连在一起的,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她刚才已经耗费了大半精力,只要再有一个阵法,她会力竭而死。可是她做了这么多,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同王照有牵扯了。 她在原先的位置又划了一道,血流的很慢, “以我之血,阵法,收!” 霎时间,弥漫的血雾顺着指引慢慢回到她的身体,她升至半空,浑身被血色缠绕,整个世界开始摇晃,天边开始出现裂缝,眩晕感让在场的人都站立不稳。 王照难以置信的看她,“你真的是疯了……” 陆秋拉住想要上前的江慕,“幻境快要崩塌了,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免得被波及到。” 江慕愣愣地,他被拉着走出几步,天空慢慢失去颜色,两人还在遥遥对峙,王照似乎不打算死心,抛出一道法术,王若筱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回收幻境。 “她这是为了拼尽全力放我们出去,别犹豫了。” 江慕脚下生根,喉咙发紧,“可是。” “别可是了。快走!” 江慕不走了,他推了一把陆秋,“你先回去!出去之后替我去找王攸,答应我好吗?” 幻境在崩塌,天空已然塌陷了一角,地开始陷落,幻境的出口就在不远处。随着世界的崩塌快要消散。 “记住!” 江慕说着就往那边冲。同气急败坏的王照擦肩而过。 幻境崩塌的速度之快,陆秋前脚刚出去,最后看了一眼江慕,在血色天空中,江慕腾空而起,拽住了王若筱的一片衣角。通道关闭。 他出来了! 整个世界顿时亮了起来。 陆秋喘了口气,一声巨响,快要气死的王照在砸墙。他抓住了最后一秒,挤出了幻境。 两人对视一眼。 陆秋不断往后退。 王照锤完墙,缓缓走近。危险的眯起眼,“现在轮到你了,你死了,就没有人知道真相了。” 说着揉着手,张开手掌,猛地拍地。 刚才还晴朗的天空瞬间积蓄了大片乌黑,风雨欲来,雷电酝酿在其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一道雷,他勉强可以抵抗,要是这么多雷同时劈下,他恐怕凶多吉少。 修仙者在修为突破之际,都会引来天雷,而王照素以雷电之力在修真界威名远扬,传闻仅次于天雷! 当年他可是在师尊的助力下,才勉强度过天劫。 陆秋握紧手里的剑,额头不断冒汗,他对王照的实力早有耳闻,就算修为都被压制到了同一水平,他也远远不及。 王照胜券在握,“去死吧!” 他挥手以剑挡下一道,整个人都往下陷,握着剑的手,整条手臂都被震得发麻,他心里惊骇,王照的修为居然没有被削弱! 他刚才挡下的,只是最弱的一道,他抬起头,在他的头顶,几条跟刚才一样的雷电合成一条碗口粗的雷电,这就要落下。 狂风四起,大雨骤降。 王照站起来,衣袍被风吹起,他笑了,虽然过程坎坷了些,虽然他的修为受到了那个疯女人的影响,但他还是要赢了。 江慕死了,他的同门师兄弟也要死了。 “你就安心的去吧,我倒是自会为你讨回公道的,毕竟,一个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都是江慕做的,跟他可没关系。他会跟每一次一样,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陆秋气愤的看他,咬着牙,他会跟王照抗争到底。 雷电劈头盖脸的落下,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划过,越过无数条落下的雷电而来,替陆秋挡去了所有的攻击。 两人同时抬头,来人一席月光色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雨滴和雷电都自动避让,未伤到他分毫。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两人同时看清了那张鬼面具。 狂喜淹没了陆秋,是尊主! 王照直接愣在当场,怎么会是沈其楼?!他的这点儿修为放在沈其楼面前,如蝼蚁撼树。 沈其楼合掌,一道屏障从四方升起,将所有的一切同外界隔绝了开来。 陆秋一下子就懂了他的用意,这是怕影响到凡间的正常秩序,接下来,受到的反噬就小了。 也只有尊主可以撑得起如此耗费灵力的法术。 陆秋在心里赞叹,再一看王照那小子,知道自己跑不了了,还试图狡辩,“尊主,你听我解释……” 简直判若两人。 陆秋心中郁气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望向半空,没人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保持冷静。 沈其楼以一张鬼面具遮脸,没人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反应,无数条雷电顺从的被西江月牵引着方向,身负万钧之力,天下第一剑尊,不外如是。雨还在下,随着西江月的剑尖微动,雷电仿佛有了意识一样,朝着剑指的方向而去。 万籁俱寂。 王照被雷电劈的外焦里嫩,正面朝下,趴在地上。 沈其楼脚尖着地,衣摆绽开又落下。剑尖朝下,剑刃折射出一道亮光。在昏暗的雨中,格外亮眼。 陆秋刚喊出一句“尊主……” 沈其楼侧头看他,鬼面具漂浮在半空,“江慕呢?” 陆秋听见声音忽远忽近,听不真切。 “还在幻境里……” 陆秋听见自己这么说。 第104章 修真界废柴24 这是哪里? 周围一片白茫茫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连一根草都看不见。 广袤的虚无中,一个黑衣人不断往前走,前方没有尽头似的,他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随着他的走动,脚下的波纹一圈一圈的荡开。 被骗了吗? 他做决定之前,心里的那个声音一直在重复,“找到真相找到真相……” 找到什么真相?他怎么什么都记不清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为什么来,怎么来的,找真相做什么? 莫名其妙。 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机械的往前走。一旦开始思考为什么走,他就再也走不出一步了。 身着黑衣的人蹲下,抱住自己的膝盖,缩成了一个小黑点。他不再往前走了。 周遭的景色开始发生变化,从北边开始,天空的颜色一点点显现出来,大地也出现了,青翠的草一直长到小黑点的脚下。 于是他稍微把脸从臂弯里挪出来,就看到了一株懒洋洋从土里钻出来的草。于是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草地,与其说是拍,倒更像是安抚。 等他站起身,一阵天旋地转。他痛苦的阖上眼,再睁眼时,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涌入,他眨了眨眼,彻底看清了自己现今的处境。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大街上,两侧都是小贩的叫卖声。人很多,每个人都很忙,忙着跟小贩讨价还价,追孩子的,孩子小小的手上抓着一个红色的风车,呼呼的跑过来,大人在后面喊着,追得气喘吁吁。 小孩白嫩的脸上是欢乐的笑容,可是再跑,万一丢了怎么办? 于是他弯下腰,想要拦住这个乱跑的小皮猴,他张开手臂,小孩却畅通无阻的穿过他,红色的风车越转越快,跑远了。 他茫然的看着四周,这才发现,所有人好像都看不见他。他走到一边的一个小摊子前,摊主一直在左顾右盼,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木头做的物件。他蹲下,拿起一个木头小兔子看了看,摊主也跟看不见一样,眼睛好似穿透他看到了不知道哪里去。 他试探性的做出要走的样子,摊主照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放了回去。 “你这儿小孩怎么自己出来了?你家大人呢?” 他还维持着蹲着的姿态,这一转头,一个小豆丁正趴着,手里拿的正是刚才那只小兔子。 “小孩儿怎么了!这个多少钱?” “二十文。”小摊主随口一说。谁料这小豆丁真的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二十文,“给你,这个我要了。” 小摊主喜笑颜开,“哎呦”了一声接下。 这小孩儿倒是人小鬼大,往那一站,跟个小大人一样。他往四周看了看,果然没看到任何疑似他家大人的人出现。反正他也不知道去哪里,索性就一直跟在那小豆丁后面。 一直走过长长的石板路,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出来几个姑娘,穿得花花绿绿,个个都挽着一揽子花,五颜六色的很好看。 他正在努力辨认有什么花,没注意到小孩儿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语气很凶的问了一句:“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他下意识的“啊?”了一声,那小孩儿又说:“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离我远一点。”这次更凶了。 这下确认无疑是在跟自己说话了,听着小孩儿的语气,凶凶的,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很开心,存了些逗小孩的心思,他要说出话转了一圈,“你给我买枝花,我就不跟着你了。” 小孩猛地一转身,眼睛圆溜溜的瞪大了看他,“你一个大人,要我一个小孩给你买花。你欺负小孩儿!” 小豆丁说话的声音不小,引起了一些人的目光,这小孩儿跟谁说话呢?青天白日的,有些吓人。 他笑了笑,“买枝花嘛,这样吧,你有什么心愿,说出来我说不定能满足你呢?” “那我要去修仙,你能带我走吗?” “这……” 小孩儿轻嗤一声,嘲讽的话还没说出口,两个热情洋溢的卖花姑娘就凑了过来,“小弟弟,是你刚才说要买花吗!这些都是今早山上采的,开得正好呢,来两枝吧!” 他含着笑看着这一切,小豆丁突然被包围,还在强装镇定,小脸皱成一团。于是他更起劲了,在一边围着他不断念叨,“你也不想我一直围着你吧……” 小孩顶着三张期盼的脸,还是投降了,两个姑娘脸贴在一起笑,阻止了小孩儿掏钱的举动,“不要钱,我们怎么能收小孩子的钱呢?” 那个耳边别了一朵红花的姑娘从好朋友篮子里抽出一枝桃花,开得正好,略一弯腰塞到他手里,又摸了摸他的头,“送你了小朋友!” 他看着小孩呆呆的,被揉了一把的头顶有些乱,那两个姑娘笑着互相挤来挤去的走远。 “你借花献佛做的也太顺手了……” “哎呀呀呀,怎么这么小气,之后还你还不行嘛……” 他再一转身,小孩已经走出一段不小的距离了,他想了想赶紧跟上。 “你怎么还跟着我?” “你觉不觉得这枝桃花开的挺好看的?” “你休想!”小孩儿把花往自己怀里放了放,用衣服遮住,一路走得很快,生怕别人抢了他似的。 等小孩儿一路跑进一座大宅子,他才停下脚步。还是个有钱小孩儿,他笑了笑。他说不定还真的可以实现他的愿望呢,就差一枝桃花了。 他刚想转身离开,从朱红色的大门出来两个白衣修士,身着红色官服的大人在跟他们说话。 声音很小,可就是顺着风清清楚楚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令郎天资绝佳,是天生的好苗子,只要跟着我们上山修炼,保证他身强体壮,长生不老相信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一看那几个修士自己都不像能长命百岁的样子,说的天花乱坠,这世上多的是不想要长生不死的人。 可那小孩儿看起来挺想去的,家人不舍得还是怎样? 那穿着官服的果然拒绝了,两位修士满脸都写着遗憾,可也无计可施。 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结果人走出半截,官服又追了上去,“这虽说犬子不能去,但我还有一个侄子,待两位看过,说不定天赋也尚可呢?” 两位修仙者见事情有转圜余地,约定好两日后再来。 这下倒是引起了他的好奇心。这老头子对自己的侄儿怎么这么上心,这难不成你家小辈还个个天赋绝顶?哪里有这种事情…… 反正现在也没人看的见他,索性他就再跟两天。 接下来的事情显然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 黑压压的祠堂里只燃了一只蜡烛,小小的火光在夜里止不住的颤抖,一个小小的黑色影子痛苦的倒在地上抽搐,两只手死死的捂住下腹,这点黑暗根本不影响他看清,那汩汩的从五指间流出的不是黑色液体,是实打实的鲜血。 他侧头,祠堂里供了一大片的牌位,此刻正在冷漠的注视着一切。黑漆漆的压过来,都是些死物,有什么好供的。 他蹲下,想要把人抱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穿透了对方的身体。他想要安慰一下都做不到。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到的。他下意识的把手放到了他的头上,一股法力顺着他的掌心涌出,慢慢流进小小的身躯里。 等一切结束,小孩儿的脸色果然好看多了。总不能见死不救。 他做完这一切就失去了力气,两眼一黑,倒在了小孩儿身边。 再一次见面是在三日之后。 小孩儿的头上缠了一层厚厚的纱布,腹部也是,家里人告诉他说,他被山匪绑架,自己从山上滚了下来,头受伤了,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他刚下床,就爬到了窗台边摆的花瓶旁,里面插着的桃花枝都快枯死了。他伸手想要拔出来。 这时窗户被人打开,一阵清香被风吹过来。 一个黑发红衣的人荡着双脚坐在了窗前,将身后发了绿色的柳树都衬成了背景。 桃花枝被抢先拿走,到了那人的手里转了一圈,发黄的花瓣竟然重新活了过来。 他瞪大双眼,结巴道:“你你是什么人?”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来人对逗小孩这件事很开心,“这个呢,就当送我了。之前你说的愿望我会替你实现的。” “什么?” 这人好奇怪,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对方似乎不在乎他听没听懂,带着桃花就走了。临走前,一双手在自己跟前晃了晃,下一刻,他就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醒来,小腹处热热的,仿佛有什么失去的东西再次回到了他的体内。他想要重新回想起那张脸,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除了那身鲜艳如血的长袍。 失去法力之后,他就没了枯木逢春的能力。 除了手里的那枝桃花,基本上是摸谁谁死,跟毒药一样,索性他就一直走。 从小孩儿那里出来之后,周遭的景色就又变了。 天是黑色的,血流成河。 人间的战争爆发了。 他从战场走过,脚下沾满了血迹,他一路走,一路走,走到了一个小镇上。 这里在战争发生二十年之后,终于有了些人气。 朝廷最近派了一个新官来治理这里,又过了十年。新官变成了旧官,告老还乡,回到了南城。 南城很安静,他在这里住了下来,见过他的人都很尊敬他,喊他王举人。他有个女儿,十年间,已从孩童出落的落落大方。 他一直跟着这家人的原因是因为认出那个女孩儿,就是很久很久之前给出那一枝桃花的别红花的姑娘。 可惜她的眼神不太好,喜欢上一个道貌岸然的人。 他看着那个人,背着她去喝花酒,打牌,不学无术。他看到他们的未来,那个男人会抛弃她,在她为了他生下两个孩子之后。昔日的官家小姐,会过得很惨。 他跟上那个男的,想给他一些警告,却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 一个魔修。 一个心思不正的魔修会用超出他人能力之外的事情做什么不言而喻。他造下许多杀孽,身上恶念缠身。会给人间带来灾祸。 魔修给她种下了心蛊,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步的失去自己,沦陷在所谓的爱情之中,还怀上了一个孩子。 人魔之子。 降生之日,会引来灾祸。 所以在她同他私奔之日起,魔修日子长了,露出马脚,想要杀了她,于是先被他杀了。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还没想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只来得及看清她痛苦不堪的脸。 又是场景一变,他还没回过神,偌大的府邸充斥着妇人难产痛苦的哀嚎。 不! 人魔之子降世了。 来不及阻止,整个天空狂风骤起,大雨滂沱。无数魔修闻着味道就来了。 他拼尽全力设下重重阵法,结果还是没能抵挡住这一切。 王家上上下下都死了。 除了她。 他看着她痛不欲生,疾病缠身,一直卧床不起,那日的小孩儿慢慢长大,又慢慢变成孤儿。 小孩儿被欺负长大,这天,一群魔修来到了村子。接着又来了一群修仙者同魔修缠斗,大部分受了重伤,令他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对道侣,气质出尘,法力高强,却为了保护同门,失去了性命。 小孩儿再次失去了家,开始了乞讨的生活。 他看着看着,忽然从小孩儿的脸上看出一丝熟悉。看他被仙使找到,上山修炼。看他因为又被发现天赋欠佳,被排挤,终日蹲在宗门的数十万云梯之上发呆。看他日复一日的长大。 他好像忽然懂了什么。 再次回到了最初,沧海桑田,一切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小孩为了找到他的父母,不顾家里人阻拦,偷偷跟仙使跑了。他天赋确实罕见,一举成名,但越长越怪,小大人慢慢也不哭也不笑了。冷冰冰的,像石头。 后来才知道,他的父母死在魔修手下。 他不想再看,飞快的逃走了。他想起他这次什么都没做。 那天的姑娘还是爱上了魔修,还是要同他私奔,但是这次没有孩子。他没插手,事情还是接连上演,全家被失控的魔修所杀,姑娘以为他是被魔修蛊惑,不愿相信爱人是魔修。 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设下重重阵法。 将所有来的人丢进阵法,只为了吸食人气,复活她的爱人。 直到这次,下山的队伍里,出现了那被排挤的孩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江慕猛地睁眼,像条搁浅的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醒了?” 江慕被吓得坐起来,陆秋赶紧把他按下,“可算醒了你,我和尊主都快要担心死了。要不是尊主把你从环境里捞出来,你就死翘翘了。” “师尊?!” 江慕苍白着脸,看着不远处打坐的人。突然眼眶一酸,就要哭出来了。 沈其楼睁开眼,淡淡道:“再不醒我就要把你从悬剑峰丢下去了。” “师尊——” 还是熟悉的画风,他可算回来了。 江慕整了人虚脱了躺在床上,无数个画面一闪而过,却没停留多久,他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啊…… 陆秋给他掖了掖被子,“好好休息,这次我们任务大获成功,你身上的魔气也被拔干净了。下次碰到这种事情一定要跟尊主讲……” “哎呀呀呀,知道了知道了,陆秋你怎么跟老妈子一样。” 今天天气很好,屋子内都被照的发亮,江慕被白光照得眼睛疼,在平静中,踏实的闭上了眼。 真好。 第105章 修真界废柴25 江慕醒了之后又足足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地。这其间陆秋就时不时的过来陪他。 陆秋最开始还畏惧沈其楼的威压,来回几次,发现根本碰不上,沈其楼根本心里除了修炼就没有别的事情,连江慕这个弟子见到真人的次数也不多。 他于是常常调侃江慕是“被放养”了。 江慕每次听了都会给他一拳,然后两手交叉放在脑后,狡辩道:“师尊这是知道我比较听话,不会到处惹祸好不好?” 陆秋点点头,“确实不怎么惹祸。人家炼丹宗的长老都要找到悬剑峰来了。” 炼丹宗?不是很熟。 “因为什么啊?” 陆秋拍了拍他,“这就忘了?那王照就是炼丹宗的人,尊主把你救出来之后,直接把人扔在了炼丹宗门口。这王照可是炼丹宗青年一辈的翘楚,这长老们怨念颇深。” “这难道不是他咎由自取吗?当初他既然利用王若筱想要复活爱人的心态,利用她布下阵法,残害修仙同门,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自从上次从梦中醒来,很多记忆都模模糊糊的不那么清晰,他现在知道的都是这段日子以来,陆秋告诉他的。 “说来奇怪,他和王若筱本是同宗,都是一脉相传,他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王若筱走上这样一条路,将自己炼成一个活死人,用自己的血设阵,距离成为邪魔外道,就差一点儿了。” 陆秋很多事情也是一知半解,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些莫名奇妙。 听陆秋这么提起,江慕忽然想起一些事情,于是头脑一热,脱口而出:“王攸呢?” “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这么多天也不见你提起,我还以为你压根不关心呢,没想到你竟然还知道王照在凡间的名字,这个嘛一般修士都不喜欢提起往事,话说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江慕手一抖,失手打翻了茶盏,“我说的明明是王攸,跟王照有什么关系?谁关心他在凡间叫什么名字。” 陆秋摸不着头脑,“你又糊涂了不是,看你脸茶盏都拿不稳了……” “怎么了你?” 江慕两只手钳住陆秋的双肩,陆秋被前后晃得头晕,“你发什么疯?” “不对,不对,你记得在幻境时,是不是跟我提起过,王照他在修仙界的字是衡之,王攸,他怎么能叫王攸呢?” 王攸,王攸王攸……他的衡之。 陆秋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不理解,“你疯了吗?你说的是哪个王攸?” “你不记得了?在王宅时,我同王攸……” “江慕。” 江慕还维持着上本身前倾,质问陆秋的姿势,一道清冽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看见来人,僵持在原地,陆秋则是赶紧起身,默默地喊了句“尊主”。 “师师尊,” 江慕无力的垂下手,很挫败的低下了头。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沈其楼的眼神淡淡扫过两人,江慕不说话,陆秋就一五一十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其楼了然,随后毫不留情的,将江慕最后一点念头扼杀在了摇篮里。 “你是受幻境影响太深,出现了幻觉。从头到尾都没有这个人。” 沈其楼看向陆秋,陆秋忙不迭的点头,“是啊是啊,我之前从来都没有听你提起过这个人,你只告诉过我,你在王家一直做杂活。” 江慕一言不发,虚握着的手颤抖着,“不行,我不相信,衡之,我不相信衡之是我的幻想!” 沈其楼不其然的对上他的视线,一双眼睛里全是执拗,心脏猛地停了一下,他抑制住自己混乱的呼吸,再次冷漠强调,“没有这个人。” “师尊,您不能,您不能这么说,您是不是没办法救他所以才这么说,您可以告诉我实话,我都能接受,不要骗我好吗?陆秋,陆秋!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骗我?” 陆秋反握住江慕的手,“你怎么能这么说尊主,尊主和我骗你做什么。你是不是真的受的影响太大了,好好休息吧,江慕。” 半月以来,江慕第一次情绪这么激动,甚至有些过于激动了。陆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劝不到点上,江慕就快要徘徊在失控的边缘,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歇斯底里。他崩溃的半跪在地上,陆秋茫然无措的拉住他,“江慕,江慕你冷静一点……” 沈其楼别过眼,不太想看见这一幕。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对着陆秋说:“你先回去。”陆秋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 沈其楼走过去,半蹲下,手放在江慕头上,手指顺着他的头顶顺到发尾,像安慰小动物那样安慰他,“别哭,告诉师尊……他,是你什么人?” 江慕哭得不像样子,加上师尊不同往日的温和,他一下子就崩溃了,红着眼问:“师尊,不要骗我,我喜欢他,您救救他好不好?” 见沈其楼不说话,江慕上前拉住他的袖子,“师尊,当弟子求您了,我什么都不想要师尊,您让我见他一面也可以,师尊,我求求您,您这么厉害,帮帮我好不好?” 沈其楼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他咽了口水,喉咙发紧,强行挣开江慕的手,声音沙哑道:“江慕,你病了,需要休息。” 江慕不死心,却又实在信任师尊,整个人愣愣地瘫坐在地。 沈其楼抿了抿嘴,像是无数跟软绵绵的针扎在他的心里,早知道就听水镜的了…… 话说回来,他的法术怎么会失效? 一个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人,不应该有人记得。他一出来就施咒消除了所有跟这件事有关人的记忆,可是为什么,江慕没有忘记?最该忘记的人没有忘记。 水镜在落水洞看着这一切,默默地叹了口气。 画面里,沈其楼又施了个法术,江慕一下子昏了过去。他没走,而是上前轻轻的抱住了对方。任由对方的头搭在他的肩上,手虚虚的环住对方。温柔的不像话,简直跟平时两模两样。 一黑一白,明明就很相配。 又心软又嘴硬,现在不说,以后有你们两个好受的。 水镜心里默默吐槽,画面在水纹中散开。 等到陆秋再次造访的时候,江慕又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的江慕。 江慕心情很好,乐颠颠的跟陆秋分享,他马上就要跟师尊一起去凡间玩儿一趟再回来。眉梢都是笑意。 陆秋一头雾水,几天不见,师徒两个人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还有,这怎么不太像是尊主的作风? 陆秋怀疑了一通是不是江慕精神错乱,又发病了,结果这货还真的收拾好包袱去找尊主了。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往下看,江慕不断地朝他挥手,尊主背着手往前走,他同样挥手。江慕这才旋过身,蹦蹦跳跳的追上了尊主。 远远看去,苍山青翠,水流潺潺,师徒两人并肩而行。 看得人心里五味杂陈。 他心道自己还是在悬剑峰待久了,要不然怎么会有一种两人双双游山玩水,把他抛下的感觉。 陆秋甩了甩头,把奇奇怪怪的想法甩出去。 “师尊师尊师尊——” 江慕手里捧着一把崭新的剑,开心的手舞足蹈,围着沈其楼转来转去。 沈其楼看他的目光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至于这么开心。” “当然啦!”江慕把剑贴在脸上,上等的玄铁铸成的剑通体冰冷,冻得他瑟缩了一下。他把剑拿开,喜欢的看来看去,“师尊,你说我叫它什么好呢?” 师尊的剑叫西江月,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含义,但是很适合,拿他起个什么名字合适。 “这既然是你的剑,自然叫什么都可以。” “也对。”江慕曲起一根手指弹了弹剑身,“那我就喊你小黑吧!” 剑身发出一声嗡鸣,像是在表达不满。江慕则装不知道,“你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吧!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好了。” 沈其楼出声制止。 江慕没心没肺的笑了笑,又开始嘟囔,“那喊你什么好……小黑其实蛮不错的。” 他从小就没见过几面爹娘,也没人教他认字……江慕想到这,脑子突然空白了一下,他转眼又笑,他大字不识几个,也起不出什么有文化内涵的名字。 师徒两人没去凡间,而是去了宗门脚下的小镇,无数修仙者聚集在这里,买卖武器,互相约架,交流修炼经验,总之在江慕的眼里,都新鲜的很。 “你们听说了没有,新来了一个阵法大师,那天赋真是啧啧啧。” “听说倒是听说了,不过传闻不是说,这人并非自由身吗?有不少人都说亲眼所见,那人身上……” “哎!来了来了!” 江慕不是很感兴趣,自家师尊却拉着他过来凑热闹,他心里刚才还在嘲笑师尊也有些孩童心性,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 一女子以面纱遮面端坐在不远处,立了个牌子上书“修补阵法,可保家宅安宁”。江慕却一眼看出她脚上缠的一条长长无形的镣铐,似乎把她束缚在了这里,哪里都去不了。 “倘若以招魂术交换,可以免费画阵。” 江慕听见她跟正在问询的人补充说。 “她从前在凡间设下重重阵法,害死几个贪欲过重的修士,宗主派人把她抓了回来,却念及她最后清醒,没惹出更大的事情来,加上被人蛊惑,所以留了她一命,但是叫她永远守在这里,为自己之前的过错赎罪。”沈其楼说。 江慕看着她,觉得很熟悉,而且不知道为何,见到她突然生出一种,她没有孩子真好的感觉。自己都觉得奇怪。 “认出她了吗?”沈其楼忽然问。 江慕克制地摇了摇头,沈其楼不欲再说。江慕犹豫着,“或许我该认识她吗?” 沈其楼什么都没说,走出两步却被江慕拉了回来,“师尊小心!” 两个年纪不大的修士你追我赶,踩着剑从半空飞驰而过。 “这人怎的如此不注意,撞到人怎么办?” 江慕忿忿不平道:“师尊,等日后我学会了御剑飞行,定要追上他们教训一番。” 沈其楼下意识的就要安慰他。还没意识到安慰人的方式不太得体。 “师尊?”江慕一动不敢动,五根手指张开,“这……” 沈其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下意识的牵起了自家徒儿的手,这叫怎么回事!?真是昏了头了。 “师尊?”江慕站在原地挠头,师尊怎么走的这般快,好生奇怪。 江慕大半夜睡不着,躺在客栈冷硬的木板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 什么名字,什么衡之,乱七八糟挤在一起,闹的他一丝睡意也无。 只能认命的从床上爬起来,敞开窗户,吹了会儿凉风。 修真界的人向来罔顾四季轮转,打开窗户,眼前就是一颗开得正盛的桃树。月光清清冷冷的洒下,桃花都显得冷了许多。 江慕百无聊赖的往下看,却看见自家师尊,只披了件外衫,站在桃树下。 “师尊——”他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口,朝着自家师尊招手。 等师尊回身,江慕才发现师尊手里还拈了个桃枝。 沈其楼猝不及防被吓了一下,刚想要训斥一番,回头却见江慕的身子往下倾,宽大的袖子来回摇摆,眉眼弯弯,呲个大白牙笑,在黑暗中格外亮眼。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被贸然打搅,也气不起来。 偏生这人毫无自觉,甚至又往外探了一下,伸手折下一个枝杈,作势要抛给他,“师尊,你手里拿的那个花开的可怜巴巴的,不如这个开的好,这个开的特别好看,我丢给您,师尊可要接住!” 够了,真是够了。 第106章 修真界废柴26 第二天一大早,沈其楼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睡的房间简直是宛若置身花海一样。 榻边、脚下、木桌上、目光所及的很多地方都用水养了一束束的花,桃花、玉兰、牡丹、茉莉……甚至就在他脚下还摆了两盆菊花,黄澄澄的,笑得很朴实。 他先是大惊失色,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仙去了。然后转眼看到窗外的桃花,眉心一跳,罪魁祸首端着饭上来,显然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果然除了这个傻子,没人能做出这种事情。 昨夜,面对某人,沈其楼身为他师尊,很高冷的拒绝了那枝开的更好的花,翻手一变,当着江慕的面,让自己手里那枝桃花一下子开出了好几种颜色的花,这种违反常理的事情足以看出他是一个法力高强的人。 对于法力高强的人,最佳做法就是远远的瞻仰,希望冥顽不灵的徒弟可以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乎,自以为成功打击到人的沈其楼扬长而去。美美的睡了一个好觉。 “这又是你做的好事?”沈其楼抬了抬下巴。 江慕“嗯”了一声,“怎么样师尊!师尊怎么也不早说,我今早起床才知道原来今天是花朝节,这里的花朝节跟凡间的是不是差不多,之前在五彩镇的时候我就很想去看百花节,结果错过了,然后今天一激动,不小心买多了些。” “但是,”江慕话锋一转,“我昨天看,以为师尊肯定很喜欢这种五颜六色的花,所以就各种都买了些。” 他就知道。 当着徒弟的面,沈其楼忍住自己想扶额苦笑的想法,企图用不满唤醒他的神志,“少做无用之事。” 江慕不情不愿的应下,说自己知道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希望师尊不要生气巴拉巴拉。 沈其楼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根本就是死不悔改,完全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 算了算了,不跟傻子计较。 沈其楼再看,江慕已经把几个碟子摆好了,心念一动,“我辟谷多年。再者,我不吃客栈的吃食。” 江慕单纯道:“这些是我借了客栈的后厨自己做的,食材也都是……从悬剑峰后山采的,师尊虽然辟谷,吃些也无妨。” 沈其楼顿时哑口无言。 毕竟自己这个徒弟,做饭确实好吃。 “师尊,一定尝尝这个,我新研制的菜式。”江慕从储物兜里拿出一双玉著摆到沈其楼面前。“师尊慢慢吃,弟子先告退了。” “慢着,”沈其楼突然把他喊住,江慕放下手,乖巧的站在原地,“怎么了师尊?” “过段时间就是宗门大比,把你的心思放在修炼上。” 江慕愣在原地,他还以为这么做,师尊会开心些。 “弟子知错,以后肯定专心修炼,不在宗门大比上落人口舌。”说完后,利落的推门而出。 沈其楼心说:以江慕现在的水平,很难不落人口舌。到时候又得他去跟宗主扯皮。 他把面具取下,夹了一筷子所谓的新菜式,味道是不错,就是有点儿苦。 江慕气冲冲的下楼,有气不敢朝着师尊撒,就自己踢街上的石头出气。过了会儿,一个买花的老者过来找他收钱,江慕掏出一堆灵石,数了数交给老者。 这还是他在宗门杂扫攒下的灵石,多少有些肉疼。老者手下,脸上带着笑,还不忘推销自己一番,“这位修士,之后有事可以在找我,我给你个亲友价。” 一提起这个江慕就心酸,笑容苦涩,“花怕是不会再订了,之后再说吧。” “好好好,表演我也很在行。” 老者见缝插针的补充,江慕点了点头,看着他伸出的手上布满了褐色的斑点,这位老者也是个修士,却已经头发花白,垂垂老矣,不由自主的问:“唐突了,我能问一下,您也是修士,怎的还……” 老者没介意,很看得开的说:“这位年轻人,怕是刚开始修炼吧。刚开始都这样,大家都觉得修士不会老,可是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人真的长生呢?不过就是有长有短。就算化神期的尊者,也不过万年寿数。像我这种天资欠缺,修炼多年只是个筑基。寿数只有短短五百年。” “我到了这个岁数,雷劫也扛不住了,境界不会再升,只能活一日算一日。” 很难不联想到自身,江慕笑的更苦了,“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我们。” 老者不赞同的咦了一声,“你还年轻,会更进一层的。” 要是让他一直过早些年的日子,江慕会觉得五百年也太多了。但现在,他有师尊,有朋友,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混吃等死,偶尔修炼。这样的日子,他总觉得过不够。又不敢太贪心,只想着多活一点儿,再多活一点儿。 江慕想到自己吃了那么多丹药,虽然他不认识,却也知道其珍贵,一天三顿这么个吃法,也才吃到筑基。如果修为有水分,那他修为的水分足以同海洋媲美。一道雷劫下来,马上死翘翘。 老者看他面色凝重,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江慕心情低落了一会儿,又算了算自己好歹还有四百多年可活,现在也尚且年轻貌美,实在不必因为将来的事情而过于悲观。又喜滋滋的上街买吃食去了。 活一日算一日。 以后说不准他就突破飞升了呢? * 江慕不在他眼前乱晃,沈其楼得以安心打坐。 在凡间时,虽说一个王照不足以伤他,但他私自动用法术,还是或多或少的遭到了反噬。加上要从倒塌的幻境里捞人,还一捞就是两个,他元气大伤。 以他现在的状态,要是遇上那魔修,怕是也不一定可以将其当场斩杀。 剑灵也陷入了沉睡。 这意味着他好不容易有了那魔修的下落,又要从头开始。 仙魔大战时,死了两个,还有一个重伤逃脱,现在不知道躲在了哪个角落。 已经一千年了。 沈其楼阖上眼,心绪复杂,他修炼遇到了瓶颈,无情剑道又受到了动摇。他也会担心,害怕时间长了会发生什么变故。 这么多年,魔修一直老老实实地缩在沉睡之地,那魔头一旦现世,不会放弃带领魔修走出那里,到时候,恐怕又要有一场大战。 若是他还迟迟突破不了…… 他的心一杂,灵力就开始乱冲,顺着他的经脉疯狂游走,隐隐有失控之势。他咬牙,不断默念净心咒,谁料那秃驴教的不管一点儿用。磅礴的灵力控制不住的在他的体内翻涌。豆大的汗滴顺着脸侧流下。 沈其楼越想平静,就越难平静下来。 短短一会儿功夫,满屋子的花盆,瓶瓶罐罐,摔的摔,碎的碎,一片狼藉。 “咚咚”的叩门声突然响起,沈其楼短暂恢复了神志,警惕的看向木门,是谁? 谁要这时候进来,他只要稍微一动,对方就面临必死的结局。 “师尊!师尊?” “不许进来!”沈其楼暴躁的吼了一声。 门外的人显然是呆了,迟迟没有动静。半晌才弱弱道:“弟子看街上很多卖糕点的,给您也带了些,既然您现在不方便,我就放门外了。” 过了会儿又说:“师尊,弟子不进去。师尊要是想吃就吃一点,不吃也没关系。” 江慕的声音隔着门也能听起来闷闷的。 沈其楼沉默了一会儿,晃了晃头,挪开了自己的脚,脚下是被踩坏的一朵白色牡丹,花瓣糊成一团,扁扁的躺在地上,可怜极了。 不知怎的,沈其楼心里忽然一酸。 江慕感觉不对劲,仔仔细细在油纸包下垫上手帕之后,又等了一会儿,怕时间久了,师尊真的出来了,见到他又生气,心情复杂的回到了楼下自己的房间。 接二连三的被凶,江慕心中也有些难过,要是他这时候再说出去玩儿,肯定又要被骂。 不过嘛,不被发现就好了! 打定主意要偷偷出去,走了一半却又折返回来,绕了一遭,又回到了客栈二楼。 师尊心情不好,很有可能是因为修炼的事情。那天陆秋偷偷跟他讲过,师尊为了救他,也受了伤。 能让他心烦至此的伤,恐怕不是小伤。 他心里一直担心,又怕惹人烦,在二楼转了两圈,每次都是在师尊门前停一会又走开。 他还是太废柴,师尊虽然阴晴不定了些,可是对他也算不错。可他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纠结来纠结去,江慕靠着栏杆,心里烦躁,恨不得直接跳下去。 算了,他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修炼。还是给师尊省点心比较实在。按照他的经验,陆秋就很受师长欢迎,他就是那种既勤勉又听话的弟子。 自己师尊肯定也喜欢这样的弟子。 “你在干什么?” 江慕倚着栏杆扭头,自家师尊拉开门从里面走出来,一席白衣胜雪,没戴往常的面具,而是换了张白色的笑脸面具。 笑脸是一张很标准的笑脸。 江慕:“……” 有点儿滑稽。 偏生师尊还不觉得,冷酷无比的问他:“晚上有花灯,怎么不出去看。” 江慕强忍笑意,“因为在等师尊啊。” 师尊越过他,走到台阶前,看他还站在原地,疑惑道:“怎么还不走?” 江慕先是一愣,很快就绽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他发愣的功夫,师尊都快走出客栈门了。 “师尊等等我!” 江慕三步并两步追上。 第107章 修真界废柴27 夜空中无数盏灯发着点点的光,连成一条,站在高处看,像是星海在闪耀。穿过星海往下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大多数都在慢慢走,少数踩着剑或法器在半空中飞来飞去,还有几个直接飞到塔上,一屁股坐在琉璃瓦上,端的是与众不同。 江慕看着也跃跃欲试,被师尊拦了下来。过会儿再看,那几位已然被人揪住领子丢了下来。目睹全程的江慕瞠目结舌,那几位修士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很顾忌形象的进了琉璃瓦下的酒楼。 刚才往下扔人的那几个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招待着接踵而至的客人。 江慕和师尊在高楼上远眺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找了个借口就要开溜。师尊显然也懒得揭穿他,也就随他去了。 江慕蹦跳着下楼,越过人直接从上面往下跳,跟个大扑棱蛾子一样,过路的人一抖擞,赶紧举着酒盏侧身,心里嘟囔着还好没撒。 也不是江慕不想跟师尊待在一起,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从五彩镇回来,师尊的态度就怪怪的,尤其是在对待他的修炼进度,之前连问也不问一句,现在不仅隔三差五的抽查,还丢给他几本秘籍叫他跟着练。 他看不懂,勉强练了几页,又开始自己瞎琢磨。被看穿了,师尊也没责怪他不努力,反而是过几天又给了他几本。 这种既上心又不上心,严厉又不过分严厉的状态,刚好很适宜江慕生存。 但有时候活得太舒服,就会胡思乱想。 尤其是今天晚上顶着笑脸面具乱晃的师尊,江慕心中不自主的升起些想靠近的心思。要是旁人也就算了,他对师尊,可是始终严格贯彻尊师重道这一理念,容不得半分不敬。 他不知道,师尊一直在看他,目光一直在跟着他走。从他走出去的那一刻到隐没进人群。 “尊主。您让我们打听的东西已经有了消息,现在就在百宝阁。”刚才还醉醺醺的人现今半跪在地,恭敬无比。 沈其楼点了点头,“我们走。” “尊主,那……” “派人看好他,随时跟我禀告。” “是。” 远处的天空,一个孔明灯燃尽了烛火,正摇摇欲坠的往下落。像一道根火柴擦过夜幕燃出的光。 江慕逆着人流往前走,某种感应喊他回头,他挤在人群中,抬起头,那一抹白色转瞬即逝。 他好容易走到宽敞些的地方,踮起脚来往楼上看,果真没人了。 膝盖被撞了一下,江慕吃痛的蹲下,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小孩儿被弹了出去,后背着地。 “你这儿小孩,走路怎么不看路。”按理讲不该这么疼,一个小孩撞一下,怎的跟撞上一块大石头一样。 那小孩噘着嘴爬起来,张口就是,“我找不到爹娘了。你带我去找。” “哎呦喂,我才不管你。你这小孩儿连个哥都不叫。” 谁料那混小孩抻着脖子头朝前再次直直顶了过来,江慕一闪身,那小孩竟然一头扎进了人堆里,瞬间不见了。 疼也顾不上了,江慕大喊道:“谁家小孩儿跑了?!” 这一嗓子,引得路人看他,却没有找小孩的出现。 江慕茫然的转了一圈,这就要跟上。 “别跟了。” 等到了无人之地,某个声音响起。 江慕一瞬间寒毛直立,他不会忘记这个声音的,“你又在搞什么鬼?我不是按约定找到了真相,你为什么还缠着我?!” 这次周围静悄悄的,黑漆漆的,他清清楚楚的听见那声音从自己的身体里传出,“魔修的话你也信,未免太单纯了。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我可是很喜欢你的这具身体,不如我们再做个交易,你把身体让给我怎么样?” 江慕心里发毛,“你到底想怎样?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他伸出胳膊,把袖子撸上去,原先的伤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时长出来的一团黑色。一朵黑色的花,长长的花瓣勾住了他的整个腕骨。 江慕咽了口水,“你以为你能瞒过我的师尊吗?叫我师尊发现了,他会把你从我的身体里拔出去,到时候你会死得很惨。” 那声音诡异的笑了两声,轻飘飘的问:“你敢说吗?” 江慕不回答,那声音更加猖狂了,“你要怎么说,说你为了活下去,跟魔修做交易,证明了王家上上下下不是被我这个魔修所害,你敢吗?” 江慕呼吸加重,“你是故意的。” “你明白的还不算太迟。” 江慕知道,这魔修大概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 “或者,你给我另找一具身体,我就饶了你怎么样?”那声音跃跃欲试道:“我看你师尊就不错,你觉得呢?” “你想的美!去死!” 江慕骂道:“就算你在我身体里又怎样,你以为我就会听你的话吗?你脸皮怎的这么厚,我告诉你,你休想打我师尊的主意。” 那声音也不恼,反而慢悠悠的听他暴跳如雷,“你找找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呢?” 江慕才不听他的鬼话,“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这时从远处走来一对道侣,样子看起来有些焦急,“都怪你,晓晓都跑丢了。” 女修士气得锤身边人的肩膀,男修士握住她的拳,“我错了,我不该让他自己去玩,我们快找找。” 江慕听见,马上就记起了刚才那个小孩,于是他从黑暗中走出来,指了指前方,“刚才有个小孩往那边跑了。” 两人刚想道谢,笑容却僵在了脸上,男修士一下子挡在了自己道侣面前,二话不说抽出了剑。江慕摆手想解释,女修士已经反手甩出了一道传音符,瞬间从夜空炸响。 “有魔修!大家快来支援!”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整条街都陷入了震动,天上瞬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修士,像天女散花一样四面八方的往这边汇聚。 “魔修竟然如此猖狂!” 江慕想解释,两人的攻击猛烈的砸向他,他闪躲着,一朵金花从他头上炸开,“误会误会,我不是魔修!” 江慕寻了个空档钻出来,大声喊着:“我真的不是魔修,你们看看清楚好不好!” 再一次一道白光闪过,擦着江慕的脸而过。 “你不是谁是!说!你这魔修是怎么从沉睡之地跑出来的!” 男修士飞速念了道咒语,然后逼问道。 江慕还想解释,但看着越来越多人凑过来,他顶着这张脸,万一被有心之人认出连累师尊,最后解释了一句,“信不信由你们!你孩子快丢了,快去找你孩子去!” “好啊你,竟然还掳走了我们的孩子!” “不是你们!” 江慕刚学会御剑飞行,还没站稳,小黑就飞了出去,“慢点儿小黑。” 江慕竭力维持着平衡,回头一看,身后跟来了密密麻麻的修士,各个怒目而视,又赶紧喊:“啊不不,小黑快点儿,快跑!” 小黑一个不满把他从剑上甩了下来,江慕两手死死抓着剑身,“死小黑!” 小黑又一甩,江慕哭喊着:“我错了,小黑快点儿!我被抓住,你也要被抓!!” 于是一人一剑,一路火花带闪电的狂飙,总算是甩开了跟上来的修士们,小黑才不管是哪里,闷着头就往里蹿,江慕管不了它,砰砰往架子上撞了几个来回,最后径直撞进了一个敞开的窗子里, 一落地,江慕直接腿一软,抱着剑趴在了地上。 窗外一众修士“唰唰”飞过,江慕头都不敢抬,生怕被发现。 等没了声音,才惊魂未定的从地上爬起来。 这是哪里? 江慕四处一看,处处是层层叠叠的绯色纱幔,一面铜镜隐隐约约的静静立在梳妆台上。 他现在只记得自己飞的很高,剩下的他被撞得两眼昏花,眼冒金星,一概不知。等他抱着小黑走到铜镜前,才算是明白了小黑对他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差劲,以及他为什么跑的这么狼狈。 他浓密发亮的一头黑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白发,瞳孔也变成了红色,衣服染了血,远处看像是一朵朵的血花,配上长到他脖子处的不知名黑花。 看起来就不像什么正经修士。 如果江慕再有见识些,他会更惊讶,这明明就是魔修普遍长相。简称,人见人打的长相。江慕顶着这幅模样招摇过市,实在是嫌命长。 “怎么样?想恢复原状吗?” 魔修洋洋得意,似乎是觉得江慕受到了教训。 江慕还在欣赏自己的新发型,“你想怎么样?” “只要你去百宝阁替我找回一件东西,我就暂且放过你,你觉得怎么样?不然你以为顶着这幅模样,你能去哪里。” 江慕沉思一会儿,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敲门声,“姑娘,主人叫你下去。” 脑海中的魔修不断催促,“你再不答应,一会儿就要被发现了。” “姑娘?尊主来了,主人叫你快些。” 尊主?什么尊主?师尊在这里? 江慕一激灵,马上就想到了他万一被师尊发现这幅样子就惨了。 魔修一会儿没说话,过了会儿,又开始锲而不舍的蛊惑他, “你也不想这幅样子被你师尊发现吧……” 第108章 修真界废柴28 门外的人等了许久没得到一点儿动静,犹豫着要推门进去,“姑娘?” 江慕扯着头发不小心掀到了香炉,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门被开了一条缝。江慕一咬牙,抱着小黑跳了两步,往外环顾一圈,发现四周没人抓住窗棂就要往下跳。 小黑在他怀里挣扎。 江慕只好小声安抚道:“是高了一点儿,别怕。摔不死你的。” “老板那边缺人,叫你过去。” 一个跟门外穿着同款式服饰的女子端着茶而过,“我劝你你还是少招惹她了,随她去吧,她还能不听老板的吗?” “也是。” 江慕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颇有种五感灵敏的感觉,门外人的谈话声清清楚楚传进耳朵。 人已经走了,危机暂且是解除了。 江慕从上面跳下来,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溜出去。 铜镜里的他还是那个见不得人的样子,头发戴个兜帽遮一遮,他的眼睛怎么办,红得像兔子。被发现又是一通围追堵截。 要是一直闭着眼就好了。 江慕灵光一闪,“小黑,靠你了,机灵点儿知道吗!” 过了一会儿,门被狗狗祟祟的推开,走出一个浑身罩着银灰色宽大外袍的蒙眼人,手里拄着一个黑色的拐杖。 上次被那个死魔修坑的太惨了,这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听他鬼扯了。 江慕小时候天天蹲在巷子口看人来人往,模仿拄着拐的盲人也是手到擒来,走出了颤颤巍巍的姿态,还真瞒过了路过的几人。 一位穿着华贵的小少爷被众人簇拥着走过,人还没走近,就有人负责上前把他隔开。 江慕垂着头,隔着白色的薄纱看见两条手臂横在自己身前,他佯装惊慌的戳了戳拐杖,没引起怀疑,趁着人过去,默默加快了脚步。 身后声音响起,“站住!” 江慕假装听不见,继续往前走。 “本公子叫你站住,听不见吗?” 手里的小黑不耐烦的叫了一声,江慕赶紧捂住,心道不好。 浩浩荡荡的人跟着为首的人重新折返了回来,江慕手扣着小黑,使劲往下低头。 “你抬起头来。”那位张口就是命令,江慕听着不爽,却还是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不仅把自己暴露在了对方眼前,他同样隔着隐约的视线,看清了对方的脸。 对方“啧啧”了两声,“可惜是个瞎子。”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是惋惜。 江慕眼也不眨,生怕是幻觉,眼前人竟然生了一张跟王攸七分像的皮囊。 “方公子,我们还有要事,耽搁不得。” 被称为方公子的人不满的冷哼了一声,“知道了,走吧。” 连说话的语气也很像,江慕呆愣在原地,人都走出老远,还在看个不停。小黑再次不满的发出“嗡嗡”声,这次江慕可不惯着它了,威胁道:“再吵我就把你丢回炼器炉里。” 师尊想让他忘记,可惜很不巧的是他又记起来了。 忘了具体是在哪一天的夜里。 既然师尊不让他找,那他就自己找。 “怎么样江慕?这下子可以考虑一下了吧,我可以帮你找到他的下落,你替我找件东西,很公平。” 魔修贼心不死。 小黑不安的躁动了两下,被江慕按了回去。 “不用你,我可以自己找到他。” 江慕冷冷的拒绝,“我劝你还是少费些口舌,免得平白惹人烦。” 江慕拄着小黑拾级而下,到了大厅之后,眼见人越来越多,他不敢多看,只闷着头往前走。 “真想不通,我们魔修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修士就敢保证自己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 屡屡碰壁的魔修嘟囔着,语气显得有些委屈。 “没办法,谁让你们名气太臭。”江慕好似有些同情,魔修还欲争取一下,江慕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冤枉。” 魔修斩钉截铁,“当然冤枉。当初王家被灭门就跟我没关系,都是那女的识人不清惹的祸,反倒推到我身上,害人名声。” 江慕淡淡反问:“是不是你们做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兜兜转转,不还是找上了他吗? 这该死的魔修寄生在他身体里一天,他就恶心一天,得赶紧想个办法把他弄出去才行。 江慕逆着人群走到大门口,眼看就要挤出去了,两侧守门的人一人一边,把巨大的门拉上了,把外面的人挡在了外面,也把江慕拦在了里面。 “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江慕颤颤巍巍走上前,两位年轻的小修士搀住他,“这位,时辰到了,门关了就没有开的道理,百宝阁的规矩历来如此,既然进来了,就是有缘人,不妨等等看。” 江慕无奈反悔,怕引起旁人注意,寻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等着拍卖的开始。 百宝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拍卖一些珍贵无比的宝贝,价高者得,壕无人性。 他们这些站在一楼的自然不用说,也就是过来饱饱眼福,凑个热闹,有钱的随着楼层的递增,都在上头坐着呢。 “方公子,请。”最高层的隔间门口,由专门的人引着方公子入内。 方泽兰挥退了外面的人,站在门前,手心都出了汗,这么多年不见,他还是紧张。人前,他是炼丹宗的少主,人后,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年纪的普通人。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一鼓作气的掀开红色的幔帐,人就坐在那里。 “尊主。” 沈其楼扫了他一眼,示意他坐在对面,方泽兰肢体僵硬乖乖坐下。 方泽兰年纪不大,脸上藏不住事儿,没过一会儿就开始偷偷打量着对面的人,心里不由得暗暗感叹。 他是从小听着沈其楼的故事长大的,而今对方就这样如神仙下凡似的坐在自己跟前,简直不敢想象。能和自小崇拜的目标坐在一起,他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但脸上还是忍不住发热。 “我我,尊主,我从小到大都很喜欢您,您就是我练剑的动力。” 今日的沈其楼看起来很耐心,完全没有打断对方的想法,也没有不耐烦,而是一直在静静的听。 方泽兰恨不得把自己和盘托出,全部一盘端到沈其楼面前,怕这次见了,下次就没有机会了。天知道,他知道要来见沈其楼换了几套衣服,生怕不得体。 沈其楼比他想象中的气质还要出尘,往那一坐,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成仙了似的。 此时此刻,沈其楼轻声对他说:“不要紧张,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应该管我叫师叔。” “师叔?” 方泽兰没转过弯来。 沈其楼点点头,“我同你师父曾是同门师兄弟。” 这种事情怎么从未听师父提起过,方泽兰的第一反应是疑问,下一秒,马上就被欣喜淹没,还有这么近的关系,那他岂不是以后可以找借口常常见到沈其楼了? 方泽兰的师父就是大名鼎鼎的空寂大师,那个和尚。 沈其楼轻笑一声,“果然还是个孩子。你家师父还俗多年,教了你多年,修为不错,但心性还是要多磨练磨练才是。” 方泽兰羞愧的低下头,“是。” “眼下就有一件事情,就当锻炼了,你意下如何?” 沈其楼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问了一句。 方泽兰想也不想,“尊主只管吩咐。小辈自当义不容辞。” “好孩子。”沈其楼语气里带了些笑意,面具下的脸却平静的毫无波澜,他随手指了一个方向,“看到人了吗?拍下今天的一件宝物,送给他,取得他的信任。” 方泽兰一头雾水的顺着沈其楼指的方向看,随后重新坐好,郑重的点了点头,“但凭尊主吩咐。” 秃驴的小弟子确实好用。 沈其楼目送人走远,那点儿几不可查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不介意装一装。 楼下的江慕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视线。心里一阵纳闷。 拍卖马上就要开始了,一开始只是几件比较少见的丹药,人们竞相喊价,声浪一次高过一次,场子热起来之后,接下来台上上来一位姑娘,手里捧着一个红色锦缎盖着的木盒子。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了上面。 负责报底价的姑娘喊出价格,“五十中品灵石!” 江慕周围响起一阵喧哗,“这是什么好东西?竟然敢要这么贵!”要知道,一个修仙者不吃不喝攒一年也就这些,才够得上起拍价,未免贵了些。 江慕左右环顾,那魔修有些按捺不住,怂恿道:“我就要这个,才五十个中品灵石,你总不至于没有吧?” 江慕道:“还真没有。要真想要,不如做梦许愿砸到你头上比较实在。” 楼上的方泽兰撑着下巴看,有些不解,这么便宜能有什么好东西? 百宝阁可是吊足了大家胃口才开始撩开了上面的遮挡,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映入大家眼帘,顶着嘘声,女子开始不卑不亢地讲解,“不瞒大家说,这块石头看似普通,实则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它来自被一千年前就被封印的沉睡之地。” “传说,它就是进入沉睡之地的钥匙!”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第109章 修真界废柴29 百宝阁名声在外,拍卖的宝物都是童叟无欺价格公道,这么一出,大家都有些犹豫。 不贵是不贵,可是一旦跟魔修有所牵扯,难免招致来怀疑。 “你们百宝阁这是什么意思?进入沉睡之地的钥匙,沉睡之地可是被尊主亲手封印,进去干什么?” “对啊,这种跟魔修有关的东西拿出来是要做什么?” 台上的姑娘笑了笑,一侧身,一个鹤发童颜看不出年纪的男子走了出来,“诸位不要激动,这个只不过是传言,信不信由大家,而且就算真的是,拿到了也不过是为了图个好彩头,谁不知道那魔修们被封印在沉渊底下,就算进了沉睡之地也放不出来。” 老板笑了笑,“诸位自便就是。” 大家互相看看,底层的不是很感兴趣,高层的开始陆陆续续的喊价。 百宝阁的老板亲自站台,大家喊价喊得都很含蓄,生怕叫别人看出来自己想要。 “五十三!” “六十!” 老板笑笑不说话,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这块石头除了来历扑朔迷离些,也够不上压轴,后面还有东西,这个也不值得他费多少心思。 声音零零散散响起,在上面等了许久的方泽兰有些不耐烦,挥手叫来人去跟老板讲。 “现在已经出现了最高价者,由神秘人拍下。”老板站上台亲手将东西撤了回来。 那块石头被重新盖上,万众瞩目之下被端下台。最后喊价的人有些莫名的收回手,就差一点儿,要是在高一些就好了。 住在江慕身体里的魔修不断加码,撺掇江慕去偷走那块石头。 江慕死咬着不放,魔修气得没法,口不择言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像你阿娘!” 江慕挑了挑眉,“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阿娘就在沉睡之地等你,你去不去?” “你有这么好心告诉我,我才不相信你呢。”江慕嘴上这么说,实则身体往后退,慢慢的脱离了人群,走到了长廊里。 这魔修对那块破石头这么执着,确实多多少少引起了他的兴趣。 能不能打开沉睡之地另说,打开沉睡之地之后呢?魔修想要出来不成?难道已经掌握了出来的关键,所有才这么有把握?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身上流淌着魔修的血,等你被发现的那天,照样是死,不如听我的,去沉睡之地,找你的家人。” “你真以为你的好师尊会救他啊?想太多了你,别的人我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沈其楼吗?他这个人,冷心冷肺,你真以为他拿你当徒弟啊?” 江慕贴着石壁,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一会儿。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黑静静地立在一边,好像在看他,江慕叹了口气,抱起小黑,“我们走,还是不要掺和这种事情了,我现在只想当一个普通的弟子。” 魔修受够了这位,本来只能在他丹田部分老老实实待着,这一生气,发现居然突破了限制,可以顺着他的血液流到心脉。 魔修高兴的汇成一团黑气,朝着目标进发,他不相信,把这人的小命捏在自己手里,他还能不屈服? 哈哈哈哈哈哈。 江慕本来打着随便走走,混到拍卖结束就离开的想法,却正巧撞上刚才的老板端着红木托盘在前面一闪而过。 神秘人拍下的。难不成是他师尊? 过了会儿,再出现的江慕已然恢复了原状,小黑也不见了,被他装到了储物袋里。 魔修沾沾自喜,早这样多好。 江慕鬼鬼祟祟跟在后面,老板时不时回头看一下,巡逻的人随着楼层越往上越来越多,江慕在魔修的帮助下,顺理成章的来到了最顶层。 他只探出一颗头,眼见着老板恭恭敬敬等在门外,时不时跟外面的守卫耳语两句。 “谁在那里?” 一个人出现捂住他的嘴把他扯了回去,江慕屏住呼吸,弯着腰喘气,还没看清人,对方就光明正大走了出去。 “方公子怎么在这里?” 老板一改严肃,乐呵呵的凑了上来。 江慕看着来人的背影,眯了眯眼,这是刚才那个方公子? 方公子似乎地位不凡,那个老板对他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讨好,方公子不知道说了什么,老板满脸堆笑离开了。 “发什么呆?我帮了你,你该怎么报答我?” 来人笑眯眯的对他说。 江慕咳嗽了两声,“多谢,可我只是一个路过的。” 方公子嗤笑一声,“行了你,这次我就当没看见,回去吧你。” 江慕面露感激,如蒙大赦离开,方泽兰看了他一会儿,目光很不友好,还多少有些敌视,这就是师叔说的那个人,有什么特别的?修为很低,除了长相,好像没什么优点。 江慕打了个弯又绕回来,他如果刚才没看错,老板应该是亲手把那块石头给了那位方公子。得想个办法拿过来。 江慕心道:要是师尊买下就好了,自己直接要,不比这个来得快。 对啊!江慕一拍脑门,他师尊不是也在这儿。 * “尊主,有位自称您弟子的过来找。” 来敲门传话的人内心七上八下,这种事情本来应该一概不理,可如今尊主是真的有个弟子,大多数人都是听说,都没见过,心里没底。这才大着胆子过来问。 “放他进来。” 沈其楼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 果然是江慕,一进门就张开双臂扑到了桌子边上,“师尊——我找了您半天。” 江慕开口就是打小报告,领他进来的人心虚望天,“尊主,小的告退,有事情随时吩咐。” “师尊您怎么在这里?是有什么东西要买吗?”江慕马上起身坐好。 “你呢,怎么来了?”沈其楼避而不答,反问道。 江慕打了个哈哈,这就要糊弄过去,“师尊要回去吗?弟子跟师尊一起回去。” “走吧。” 江慕觉得师尊今天对他的态度有点儿奇怪,但也顾不上想太多,因为他一出门又撞上了刚才的那位方公子。 方公子惊喜的跟他打了个招呼就直奔沈其楼,一口一个“师叔”叫得格外亲热。 两人在前面走,江慕就识趣的跟在后面,看着方公子跟个花蝴蝶一样围着自家师尊转来转去,气不打一处来。 “师叔怎么住的这么偏?”方泽兰叉着腰扫视着面前的客栈,“师叔要不换个地方,比如跟我一起住?” 沈其楼很耐心的婉拒了,“不用了,我不喜欢换来换去。” 江慕仿佛个透明人,从头到尾被忽略了个彻彻底底。现在天色已晚,师尊歇下了,江慕就要送客。 始作俑者还笑嘻嘻的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放河灯。 江慕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他很好奇,这位方公子为什么管自己师尊叫师叔。 两人边走边聊,倒是格外投缘,大部分时间是方泽兰在说,但是江慕也从未让话落下。 “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方泽兰问。 江慕回:“不知道,或许当初是仙使看走了眼。” 方泽兰很纳闷,问他会有感到无力的时候吗。江慕说经常,如果是普通凡人也就算了,偏偏他是个修仙者中近乎凡人的存在。 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方泽兰和江慕上前一探究竟,眼尖的江慕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位就是那日的老者。 除了他还有一个是身强力壮的修仙者,仔细一打听,原来是这位买了老者的东西,结果弄坏了,反说成是本来就是坏的,要老者还钱给他。 这件事本来很清楚,但是因为老者年纪大了,佝偻着背,引得人疑心是不是其中还有什么隐情,毕竟人都讲眼缘,这个老者一看就不怎么老实。更何况,寿数将至,万一是为了最后骗个人怎么办? 反观那位青壮年修者,穿着华贵,不像是为了几个小钱计较的人。 江慕看场面僵持着,想要说几句话,却被方泽兰拉走了。 “这种事情多了,不用多管闲事。” 说话时,方泽兰维持着一贯的表情,江慕看出他的不耐烦和烦躁,同样也感到一股没由来的气焰。 还要多久才能找到王攸的下落。他这么久以来一直明里暗里打听,没找到任何线索。 “你长得跟我一个认识的人好像。”江慕被拉走后,两人站在河边,江慕突然说。 方泽兰淡淡道:“是吗?我们家里人长得都挺像的,说不准,你是见到了我的哪个兄弟姐妹。” “那还挺有缘分的……”江慕蹲下,附身捧了把河水。“可惜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说句好笑的,就差沉睡之地了,可惜师尊是不可能叫我去的。” 方泽兰看他,正少个借口,于是顺势提出来,“既然如此,那我不妨帮江兄一把。”方泽兰从怀里掏出了那块石头。 江慕连连推拒,“这怎么能行。” 方泽兰强行塞进他手里,“江兄是师叔的弟子,我们谁跟谁呀。拿着。”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达到了某种诡异的平衡。 方泽兰沾沾自喜,觉得师叔交给他的任务还挺简单。江慕心神不宁的回去。路上碰见老者,还是心软的塞给他一块灵石。 江慕加快步伐回到客栈的房间,怀里的石头发着烫,等他再次拿出来放在手心,那块黑漆漆的石头从内而外的散发着绿光,一种不详的预感包住了江慕。 他来不及细想,那块石头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融进了他的掌心。江慕握着自己的手腕,汗如雨下,一股磅礴的力量涌入他的丹田。 他翻过手来,灵气满的要溢出来,却是黑色的。 排斥吗?江慕感觉不出来,这股力量自然到就像是本来就在他的身体里一样。 魔修喜不自胜的看着这一切,没有人可以抗住力量的诱惑。 他是,江慕也是。 第110章 修真界废柴30 第二天,江慕还是像往常一样,端着做好的饭来到师尊门前,敲了两下,没动静。贴耳去听,还是没声响。 江慕后退两步,试探了一下,没发现禁制,直接推门而入。屋内空空如也,不见人影。独独桌上放了一个信封,江慕拿起来看是写给自己的,展开信封看,上面写师尊探察到魔修的气息,追魔修去了,叫他自己回悬剑峰。 倒像是他师尊能做出来的事情。江慕把信纸折好重新塞回去,收起来,既然师尊先走一步,那他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停留了。 收拾妥当,江慕走上了和回宗门相反的道路。 小黑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手里,没有因为他身上渗出的魔气而抗拒。就差一点儿,江慕游走在一条极细的分界线的边缘,无论是往哪边走一步,都影响着他未来的抉择。 但他没得选,只能闷着头往前走。相当被动,令人生厌。于是他只能劝自己是他自己想去,借此麻痹自己。 魔修懒洋洋地躺在他的丹田里,晃晃悠悠的享受着有些遥远的路途。一路上,他要做的就是在江慕应付不了的时候出来活动一下筋骨,其余的时间,他就看着江慕,眼神中带了些很奇异的欣赏。 江慕比他想象中的心肠更软,更有韧性,出乎他的意料。 作为人魔之子,这很难得,等到了沉睡之地,接受传承之后,江慕会是他们新一代的魔族之首,身上肩负着他们一族走出沉渊,重回魔界的使命。 更何况他还是沈其楼的徒弟,这么多年唯一的弟子,魔修只要想到沈其楼知道后那张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就觉得堵塞多年的郁气都通畅了。 过了几日,方泽兰琢磨着时间要去拜访时,扑了个空。看着人去楼空的客栈,心里不爽。转身就去了望月宗堵人。 彼时,江慕已经摸到了沉睡之地的边缘。 他站在一个不低的山坡上,身后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一片叶子好像能砸死人,身前是一片浩瀚的汪洋,看不见边界,黑沉沉的水翻涌着,仔细听好像还能听到咕嘟咕嘟咽东西的声音。 天是紫红色,越往下颜色越深,天海就这样混沌的交融在一起。危险而又扑朔迷离。 “入口不是很好找,你仔细转两圈,保不齐它就自动出来了。” “我还以为你会叫我直接跳进去。”一只飞鸟略过水面,留下一道刻痕,江慕看着,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还是想让你活着的,这种时候,相信我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魔修语焉不详。 江慕抛出小黑,他腾空而起,双足踩到剑上,离黑色的水面越近,风就越大,兜帽被灌满了风,垂到背后,露出他满头银灰色的长发。 “可能会随时出现朔风,伤人很厉害,你小心行事。” 江慕一双黑色眼眸一眨不眨的扫视着江面,小黑带他闪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风险。大片海域在他的脚下一闪而过,忽然脚下的小黑震颤了一下,江慕身形一晃。 抬头再看,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形成了一个下陷,周围的水流旋转着往下中心汇聚,江慕心里一喜,这就要靠近,小黑却是死活不往前。 一股不太妙的预感在他心里升起,于是他当机立断,“小黑,我们撤!” 小黑得到指令后飞速后退,饶是如此还是险些被突然冲上天的水幕给掀翻。 “这是什么?”江慕喃喃出声,只遮天蔽日的水幕中一道黑色油亮的生物游走在其中,看起来动作很慢,但一举一动都牵引着黑色海水翻涌,白色的水汽弥漫。 魔修在江慕丹田里翻了个身,“不用怕,它就是打人有点儿疼,你趁它不注意跳进那个入口里就行了。” 江慕闻言虽然心没有完全放下,但还是稍微松了口气。 远远来看,黑色的巨型物在不知是水还是空中缓慢穿梭,时不时地摆一下尾巴,甩起一大滩水,一个小黑点在其间穿梭,宛如蜉蝣,弱小的有些可笑的程度。 来人不知道看了多久,剑灵坐在他的肩头,晃荡着腿,好奇地看来看去,“主人,真的不过去帮忙吗?” 响起一道冷的淬冰的声音,“不,看他自己的造化。” 虽说没用多少功夫,可好歹也是上了点儿心才把人送来这里,希望江慕不要让他失望。 “主人?” 在远处,小黑点不见了,似乎是被水淹没,又或许是被不耐烦的蛟兽给扫进了海里。 江慕挣扎着从水里扑腾,刚探出头吸了口空气,转头又被浪花给拍了进去。密匝匝的水泡浮起,江慕渐渐失去了力气,任由水流卷着他往中央走。 魔修叫他憋气,运转一下灵力。 江慕捂着嘴,艰难摇头,若是真动用了灵力,魔气就真的会侵蚀他的四肢,到时,他变成彻头彻尾的魔修,一切就真的再难回头了。 魔修不晓得他在死犟个什么劲。 “你本来就是天生的魔修,不然为什么修炼进展如此缓慢!” 江慕从他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中听出一点儿隐衷。 随着他整个人在水里泡来泡去,卷来卷去,他怀里的石头钻了出来,浮在半空,江慕伸手去够,那石头却灵活一闪,一个浪花打过,江慕露出水面,他抓紧吸了口气,鼓着腮帮子沉下去,恢复了点力气,努力跟在石头后面。 离波动的水流越来越远,那石头似乎有意把他往深处引。 游着游着,在深处,他的正下方出现了一个闪光的若隐若现的白色光圈。 魔修“哎呦”了一下,江慕想也不想,头朝下,腿倒腾着,一头扎了进去。一阵天旋地转,江慕两眼一闭,失去了意识。 广袤的沙漠里,常年不见活物,太阳夜以继日的传递着源源不断的热量。 正是最热的时候,沙里的虫子都钻进了深处,随着一阵哀嚎,太阳下方一道亮光闪过,下一刻,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扬起一阵沙尘。 等沙尘散去,一个人趴在地上,脸和身体在沙漠里砸出一个大洞。 “……” 身下的沙子松软,稍微一动,就扑簌簌的往下陷,江慕被热的受不了,在憋死之前,用手肘撑在身侧缓慢的从人形坑里爬了出来。 他晃了晃头,头发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被烤干了,毛躁躁的铺在身后,魔修在他脑子里不断念叨着叫他往北走,一会儿又让他往南走。 “闭嘴!”江慕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过了会儿,稍微冷静了下来,环顾四周,蔓延都是荒漠,金色海洋。他这样想。石头丢了,说不定落在了这里的什么地方。不管怎么说,摸索着走一阵,说不定能重新找回来。 魔修一到这里就跟疯了一样,神叨叨的开始胡言乱语。 江慕蹚着沙子走了好一会儿,除了蜈蚣,没见到过任何生物。太阳渐渐落下去,夜幕降临之际,整个沙漠的气温骤降,江慕走着走着,眼睑上落下一片濡湿。 下雪了。 看来他得尽快找个地方躲一下。不然等到了半夜,他就得冻死。 * “什么东西,竟然敢招惹我?” 紧随江慕其后的人运气不太好,一直态度很平和的蛟兽突然发了狂,开始攻击靠近的沈其楼。 面对突然扑过来的巨大水幕,沈其楼丝毫不惧,他张开双臂,体内灵力运转,翻涌着的水在触及他的那一瞬间凝结成冰,随后支撑不足,分崩离析。 沈其楼升至空中,冷眼看着冰柱砸到蛟龙身上,又陷进海里,“我无意伤你,请不要阻拦我寻仇。” “无礼的修仙者。” 古朴腐朽的声音摧枯拉朽引出无数水珠,朝着一席白衣的沈其楼而去。若是贸然冻结,也会砸到他身上,沈其楼索性翻手设了个结界,将攻击都挡在了外面。 饶是如此,巨大的推力还是让他身体往后滑了半米。沈其楼站定,这蛟龙是黑海的守护者,他不能贸然杀死,继续和他这样纠缠下去没有结果。 江慕刚才是在水里消失不见的,那么入口说不定就在水下。 沈其楼看了一眼,随后甩出一道攻击,趁蛟龙分神闪躲之际,眼也不眨的从空中跳了下去。 蛟龙发觉自己被骗,气得用爪子拍了一下水面。 沈其楼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光圈,在变故横生之前一刻,抓住机会,钻了进去。 几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沈其楼垂直落地,仙气飘飘,衣摆连沙土都未沾身。众所周知,一千年前,是沈其楼的师尊和他合力将魔修镇压。 这里他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饶是做好了准备,沈其楼还是在听到淅淅索索,宛如上万只虫足在沙子上爬的声音时,下意识的头皮发麻。 当年不可谓不惨烈。这里多得是奇形怪状的异虫,如果不是为了找到魔修下落,他不会想来这里第二遍。 西江月发出嗡鸣,沈其楼的神识往外一察看,方圆百里的黑色不明物体正呈环状往这边逼近,金黄色的沙子几乎瞬间被淹没。 倘若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全是密密麻麻的枝节状的虫豸,生着蜈蚣一样的腿,在地上攀爬,无数它的同类一道,或是踩在同类的头上,叠成密不透风的几层飞速移动。 西江月忍着恶心清理了大片,那虫子仿佛无穷无尽一样。杀也杀不完。 太阳晒不死它们,冰雪也冻不上它们,生命力堪称顽强,数以万计的加起来,让人寒毛直立。 沈其楼面无表情灭掉了一波又一波,他知道这是这里给他的报复,不会让他轻易踏足这里,敌意十分明显。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赶尽杀绝。 虫子在逼近,只剩脚下一片空档,沈其楼甩出一道攻击,击退大片,下一片马上补上。这种状况,到了后半夜才有所改善。 出了虫子堆,沈其楼刚走两步,又碰上巨型的腾空而起的食人花,张着大嘴,甩着头朝他而来。沈其楼依旧面无表情的从挥剑砍掉了它的根茎。 来一个砍一个,来一双砍一双,就这样砍菜切瓜一样的不断往深处走。 对比鲜明的是江慕那边,正躲在山洞里,岁月静好的生火,火焰升腾在半空,江慕伸手烤火,被冻僵的身体慢慢回温。 有个虫子被热气吸引过来,温顺的伏在江慕脚边。江慕看了会儿,上手摸了摸那只超大型蜈蚣,蜈蚣微微昂起头,好像在说叫他再摸一摸。 说来奇怪,江慕看着自己刚才被藤条划破的手,他的血一向让某些生物对他退避三舍,可是自从到了这里,这里所有的生物都对他很友好。 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 江慕盘腿坐在地上,无奈的叹气,奈何他是真的不想成为魔修。魔修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迹他从小听到大,甚至还亲身经历过一次,难以原谅,无法和解。 成为魔修,沦为他们之中的一员,比杀了他还难受。有可以毁天灭地的能力又有什么用,他也不是很想要。 “砰——” 整个山洞突然被照的通亮,石壁上的壁虎身上的黑色花纹一闪而过,江慕一下子站了起来,带着小黑走出洞口一看。 天边火光四射。 江慕心里一抽,仿佛无数生物的哀嚎嚷出了惊天的气势,吵得他的脑子就快要炸掉了。 他一烦躁,十里外的生物也跟着躁动。 那边的沈其楼罕见的骂出了声,这些鬼东西这次怎么出奇的难杀?!甚至还有越挫越勇的趋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120 第111章 修真界废柴31 江慕立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怎么有种很奇怪的味道,搞得他心里七上八下,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刚才那只大蜈蚣趁他没注意爬到了他的腿上,又顺着他的腿爬到了他的袖子上。江慕感到有东西坠着,看清是蜈蚣后,那蜈蚣好像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弓起身子,直跳了下来。 江慕起先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他往前走两步,它就走两步,还时不时的停下,等他跟上后才继续往前爬。 “是叫我跟着你走?” 江慕半蹲下,让蜈蚣爬到他手上,两条长长的红色触角碰了碰他的手指,随后分开,最后指向了一个相同的方向。 看来是真的,江慕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火光更盛了,但他心里却不知怎的好受了一些。跟着走了一段,江慕越走越暖和,等他抬起头再看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 蜈蚣的触角指着一个地方不动了,黑紫色的身子蜷缩到了一起。 江慕把它收到袖子里,在一堵土墙前站定,根据它指的方向,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他伸手推了推,墙体没有任何反应。 暖热的风顺着墙体吹到他身上,一脸的风沙。 江慕后退两步,重新看了眼自己面前的这堵墙,厚重沉着,要是贸然动用灵力,很有可能会引得魔气乱窜。 既然如此,那不如朴实无华一些。 黑色的剑鞘磕在土墙上,凿下一块薄薄的土层。江慕歉疚道:“委屈你了小黑。” 小黑这下完全不理他了。 江慕想着等过会儿再道歉,继续埋头苦挖,好在小黑通体坚硬,他也有些蛮力,不一会儿一个坑就出现了。 江慕心里一喜,拿开小黑,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上面的土,刚才他嫌弃拖沓,把外袍脱了,此刻盖在小黑上,伸腿蓄力一踹,又落下一层土。现下就剩最后一下了,江慕一鼓作气踹开。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了。 江慕用手比划了一下能进,又凑近透过洞口观察了一下里面,没发现什么异常,先把小黑连带外袍丢了进去,自己紧随其后,像条鱼似的钻了进去。 里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江慕等了会儿,眼睛适应黑暗时,摸了摸自己的袋子,掏出来一个火折子点燃了。火焰滋滋的烧着,他举着看了一会儿所处环境。心里大概有数了。 这起先应该是一个可以住人的洞穴,后来可能是因为大风,所以被风沙堵住了。可是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这时蜈蚣顺着他的袖口爬出,江慕蹲下,把它放到地上,它果然又开始往前爬。 在江慕眼前有好几条路摆着,他拿不准主意,索性决定跟着它再走走看看。虽然不知道把他引来是什么目的,但他直觉,这里的生物对他有种莫名的好感。他对这里的生物也有种莫名的信任。 来都来了,只靠他自己乱走,也走不出什么名堂来。 就这样绕了两圈,他在心里记下路线,跟着蜈蚣来到了一扇门前。门的正中央印着一个手印。门的正下方,是几具堆叠在一起的白骨。 看起来是死在了打开门的前一刻。 可是他一路走来,什么机关都没有碰到,白骨遇见不少。他推测是年代久远,机关被先前的闯入者打开了,此后机关随着岁月失灵了。 真的有这么巧吗? 江慕不敢贸然上前,一路走来。这更像是一座陵墓,曾经小时候,娘病得要死时跟他讲过。很久之前她碰到一个修仙者,她亲眼目睹了他的陨落,还说,不要随便进这些人的葬身之地,会死无全尸。 这些都还历历在目。一个温柔的疲惫的美丽的脸在向他微笑,教他远离危险。 可是阿娘,你知道对方是魔修,却还是生下了我。 我还是来到了这里。 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吗? 江慕被吸引着,目光粘在门上,他慢慢抬起手臂,手悬空在手印之上。时间像是被拉长放慢一样,他的五指分开,没有丝毫缝隙的扣在了上面。他有些讶异,这个手印同他的一般无二。 随后一阵爆炸声穿过长长的黑黢黢的洞穴传进来,传进江慕的耳朵里。 这是外面的声音,“咔擦”一声,他眼前的门开了。 江慕走进去。 几乎在他走进去的一瞬间,整个外面被炸的火花四射,无数暗道被炸得子虚乌有,一抹白衣提着剑逆着白光走过来。 江慕回头,在门合上的前一刻,看见了自己熟悉的人。 “师尊?!”江慕像是一下子清醒过来一样,用力拍着面前的门,最后一道缝隙也消失不见了。 两人被完完全全分隔了开来。 被拦在外面的沈其楼怔愣片刻,随后愤怒的踹了下门。奈何门纹丝未动。沈其楼的字典里没有“认输”两个字,区区一道破门,不过加了道封印,还敢拦他。 江慕对外面的事情浑然不知,他脱力似的半跪在地上。 师尊怎么会来? 他打不开这扇门,这是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师尊不在也好。他回头,一个白发红眸的人就站在自己对面,居高临下的看他。 对方的下半张脸被遮住,上半张脸是很邪魅狂狷的长相,红色的纹样爬满了整个额头。 江慕猛地一惊觉,从地上起身,剑半出鞘,对方一有动作,小黑就会砍人。 谁料对面的人挑了挑眉,往后走,江慕朝着他扔了两道符咒,在炸开的瞬间,对方身上的结界若隐若现。 “别白费力气了,你是伤不到我的。” 对方慢悠悠的晃荡到放着木棺前的台阶上坐下,撑着脑袋看他,“你怎么不敢吱声了,只会寄生别人的胆小鬼。” 江慕瞪着他,这句话却不像是对他说的。 果然,他的丹田隐隐发热,一缕黑气从他身体里钻出来,化形成人,身形瘦削,看不清相貌。想来这就是一直缠着他的魔修了。 江慕赶紧运功,封住丹田,怕他再回来。 那魔修平日里叽叽喳喳惹人厌,这时候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对方看了他一会儿,就扑通一下跪地,手臂放在胸前,“无意冒犯尊上,在下不知道尊上还醒着。” 江慕一下子傻眼了。 早知道这么简单这魔修就怂了,他应该早点儿来的。怪不得来之前一直怂恿他,来之后就默不作声了,恐怕是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所以不敢造次。 “尊上,这小子就是传说中的人魔之子,尊上可借他的身体,更近一层!” 这就开始急哄哄的表忠心了? 江慕偷偷打量着对方,自从凡间回来,陆秋就给他恶补了许多常识。比如说,魔修在一千年之前其实是有过一任首领的。 只不过没打过他们尊主,传闻中和他的一众手下一起被封印在了沉睡之地。 可是这也不是沉睡之地,江慕来的路上,没感受到任何关于魔修的气息,如果是修为特别高的可以理解,但是所有的魔修加起来,不可能一丝一毫都感受不到。 “尊上!” 那魔修情绪激昂说了很多,大体说来就是赞颂一下尊上的功德,吹捧一下功绩,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崇敬之心,最后绕到了他的身上,展示诚意。 江慕觉得自己现在跟小街小贩摆摊卖的小物件没什么区别,唯一能看出的就是那魔修早就当他是自己的所有物,板上钉钉的,如今拱手让人,还有点儿不甘不愿。 江慕被他烦了这么久,早就受够了。 “你这属下之前可是一直想将我据为己有,我若真有这么灵验,他怕不是存了想要取而代之的念头?” 江慕面不改色心不跳道:“这属下按照这么个惹麻烦的程度,杀了也无妨吧。” 麻烦是什么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 下一刻,魔修的惨叫声响起,喉咙撕裂的声音吓得江慕退到了石门上,身体紧贴着上面。他张嘴,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魔修就在他眼前炸成了一团血雾。 血雾散去,始作俑者收起张开的手掌,露出个和善的微笑,“你说的对。” 江慕闭嘴,突然有些恶心,这魔修像梦魇一样缠着他,叫他为此担惊受怕,睡不好,吃不香,居然死得如此轻易。 毫无疑问,这个人拥有着强悍无比的修为。碾死自己,恐怕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这就怕了?我还以为你会开心呢。” 对方说话的语调很轻松,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轻松。 “他只不过是最下等的魔修,死就死了,而你不一样。”对方盯着他的眼睛,瞳孔微微移动,嘴里说出的话冷漠无情,跟说今天的天气不错一样自然,“你是人魔结合生下的孽种,是最合适的,我的接班人。” 江慕咬牙道:“你看错了人,我死也不会成为你们之中的一员。” “好笑,你还是这么天真,”对方喊出他的名字,随后仿佛多年的旧友一般,细数他的生平,“江慕,想想你的过往,你的阿娘是怎么死的,你们全村上下是怎么死的,是被你害死的。因为你从诞生那天起,就注定了同旁人不同。” 江慕突然陷入了回忆,那本是再过普通的一天,夜里,首先烧着的就是他家堆在屋子里的柴,浓烟滚滚,呛得他睁不开眼,他的阿娘躺在对面的床上,探出半个身子喘气,叫他先跑。 他哭着喊着去救自己的娘亲,娘被病痛折磨得形容枯槁,但他还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娘拖出来。 好不容易到了院子里,几个黑衣人立在那里。见他出来,不顾他的挣扎,抱着他就走。他死命的去蹬他们,去咬,但是无济于事。他的娘亲冲过来要救他,被推倒在地上。 在他绝望之际,村民们赶来了,提着木桶来救火。 他已经忘了当时的场景,只记得死了一片,邻居家的李伯伯和阿妹横在地上,血从他们的头下流出。 他已经哭不出声音了,眼睛酸胀到只能睁开一条缝,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阿娘跟他讲过的仙人。 只不过仙人显然有所顾忌,施展不开,在打斗中落了下风,后来他被其中一个仙人趁乱带走,火光冲天,他的家没了。 再后来的事情他也记不清了,仙人去了哪里,他也一概忘记了。他回去找村子,也找不到,好像一起都没了,他擦着眼泪离开了记忆中的家乡。 后来就一直在流浪。乞讨,那时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施舍一个白馒头,因为会挨打,接着会被抢走。剩下的干饼就不会,而且很好藏,贴在他的怀里,不会被发现。 “你的存在总是给别人带来厄运,如果不是你的话,那些人都不会死。你不知道吧?五彩镇早就是荡然无存了,你所见到的,都是死了很久的人了。你的霜姐姐救了你之后,就家破人亡了,被迫嫁给了不爱的人,后来改朝换代,满城被屠,他们五年前就都死了。” 江慕不敢再听,捂住耳朵,声音却如鬼魅一样趴在他的耳边不断说着:“别骗自己了,你知道的,你那个王姐姐,你难道没觉得她跟你阿娘很像吗?唯一不同的是,你活下来了,她的孩子没有。你敢说吗?你敢承认吗?江慕,自从那日起,你睡过一天好觉吗?” “想想你在望月宗过得那些日子,日日受的磋磨,你的好师兄弟们,可有一天不让你吃过剩饭,你的好兄弟,可以为了一丁点利益舍弃你,又会因为一丁点好处靠近你,即使跟咽苍蝇一样恶心,不觉得虚伪吗……” “还有你的好师尊……” “别说了别说了!你闭嘴!”江慕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你的好师尊,你难道真的以为他对你的身世一无所知吗?不过现在好了,你也报复他了。或许你可以试着猜猜看,你的师尊跟我比起来,谁会赢?” 小黑飞出去被轻飘飘的打回来,摔在江慕身侧。江慕无助的捂住脸,“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啊,本尊不喜欢绕弯子,你把身体给我,我帮你杀了所有人,所有害过你的,甚至那几个魔修,日子是久远了些,可是于本尊而言不难。” 对方半蹲下来,挑起他那一缕变色的白色,“你是一无所有,可是从今以后,你会有力量,可以号令沉睡之地的所有魔修,都会是你的手下,到时候,所有虚伪的人都会死掉。” “这个世界就干净多了,不是吗?” 江慕从喉管里溢出一丝痛苦无比的呜咽,“我……” 他抬头,从对方的红色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痛苦无比的脸,又不自觉的重复了一遍,“我……” 对方点点头,鼓励他往下说。 “我答应你。” 江慕整个人缩成一团,倒在地上,发丝由黑色褪成了全然的白色,瞳孔也慢慢变红。他能感受到,对方轻拍他的头顶,“好了,现在我就会帮你实现第一个愿望。” 第112章 修真界废柴32 失重感传来,一阵头晕目眩,再睁眼四周就变成了四方的隔档,江慕费力爬起来,手抓住边缘,这才看清了,自己原来被甩进了冰棺里。 怪不得那个魔修尸身这么多年不腐。 江慕敏锐察觉到身体已经发生了改变,比方说他的手放到冰上,丝毫不觉寒冷,皮肤上绷着的那层皮肤,隐隐透出灰紫色,他知道,他既然答应了下来,这具身体就很难由自己做主了。 远处一声暴响,石门炸的四分五裂,一块碎石砸到地上又弹到他的头上,磕出一小块凹陷。江慕手摸到额头上,沉吟了一会儿,抬眼看着闯进来的人。 师尊果然是师尊。 “终于找到你了。” “是啊,好久不见。” 两人遥相对立,沈其楼白衣翩翩,站在废墟之中。魔修站在江慕前面,笑容透出些许癫狂和兴奋。 “一千年前,你不过是个刚刚元婴的小修士,跟在你师尊后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都已经是化神了。” 魔修上下扫着沈其楼,不知为何脸上总有股莫名的笑意。 昔日的惨烈还历历在目,沈其楼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当年师尊死在自己的面前的场景,他提剑,面容冷峻,“废话少说,受死吧!” 两个修为相当的人打起来,场面剧烈异常,各种法术不要命的互相砸,尘土四溅,一个火球炸过之后,两人的距离被重新拉开。 魔修以手撑地,腿后蹬,稳住身形,血顺着唇边留下,他满不在乎的抹了一把,笑道:“沈其楼,真想不到,你道心不稳还能有如此实力,那接下来让本尊看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沈其楼把血咽下,冷笑道:“这就送你去死!” 魔修拍地起身,身下炸出一个深坑,他在半空中挥手,使出一掌,裹挟着劲风和强悍的内里而来,范围太大,沈其楼只能结印抵御。 红蓝色灵力相撞产生的巨大冲击引起的波动,把咬牙爬出上半身的江慕给重新掀了进去。 后脑勺着地,冷硬无比的冰壁撞得江慕眼冒金星,鼻腔猝不及防的被血液充盈,如同溺水般的感觉袭来,短暂的空白之后,江慕再次挣扎着爬起来,趴在里面,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冰上。 这一流血,他到感觉自己被冻僵的身体又热了起来,血液落下的地方,血丝渗进冰里,忽的开出一朵黑色的花。 江慕伸出手去碰,有一股冲击袭来,冰棺被撞得前后移动,他一个没撑住,直接脸着地压在了花上。 “嘶——” 江慕有些无力,变强的心思一产生,着地的那侧脸开始产生细细密密的酥麻感,等到他再次起身,那股奇怪的,像覆着一层薄膜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 眼下也没这么多功夫关注这些,江慕颤颤巍巍地往外爬。 一旦真的让魔修上了他的身,且不说他实力大增引起的后果,他自己恐怕也扛不住会彻底丧失意志,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魔修说的那些,为了刺激他说的那些。确实让人痛苦难堪,可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江慕拼命抑制住自己粗重的呼吸,那边两人打的不分你我,死去活来,他看了一眼,压下心里的痛苦,从另一头爬出冰棺,然后手脚并用,拖着抵到最里侧,扶着墙往出口方向迈步。 他深知自己是个负担,所以识趣的逃跑。 那边魔修的笑声传来,给自己催眠的江慕稍微一瞥,就见情况掉了个,师尊身体往后飞,吐出一大口鲜血。 血液洒在地上,烧灼起来。江慕手脚发软,心里发酸,挪动不了分毫。 这时,他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视线飞速从自己身上扫过,接着就是魔修的大笑,笑得整个石墓都开始颤动,“沈其楼啊沈其楼,你猜猜看我这道法力打到他的身上会发生什么?” 接着,江慕不敢看沈其楼,魔修那张扭曲的脸瞬间放大,手同鹰爪一样环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肩膀很撞在背后的墙上,骨骼错位的声音格外明显。 他不过是仗着师尊不知道而威胁他。 江慕张了张嘴,喉咙处的手再次收紧,几道破碎凌乱的字艰难的挤出来,“不……,你。” 沈其楼站起来,冷邦邦道:“一千年过去,你脑子都糊掉了,不过是一个徒弟,真以为我会受你的威胁?” 江慕心脏抽痛了一下。 “怎么样?有没有看清你这个师尊……”魔修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接着有些遗憾,“要不是你师尊突然闯进来打断,你这具身体早就是我的了。” 看见江慕挣扎的神色,魔修的手松了松。“早就同你说过了,你的师尊不是什么善人。毕竟,自己的师弟也照杀不误,更别提你这个徒弟了。” “什什么……意思。” 魔修爆发一阵惊天大笑,“没什么意思,问你师尊就知道了!” 沈其楼直直的站在那里,眼睛看不出什么变化,“只会挑唆人,干脆等着我杀你好了。” 见他这幅样子,魔修放开江慕,任由他瘫倒在地上,转而继续刺激人,“鼎鼎大名的沈其楼,一心斩尽天下魔修的沈其楼,大义灭亲起来,也是十分令人钦佩。” “你只会说这些吗?” 沈其楼今天戴了那个笑着的白色面具,此情此景看起来略微有些嘲讽,“躺了一千年的滋味怎么样?” 魔修暴跳如雷,“好啊好啊,来,今天不亲手将你挫骨扬灰,本尊的名讳倒过来写!” “呵,你能有什么名讳,沉睡君吗?” 江慕捂住自己的脖子使劲咳嗽了两下,耳边传来师尊的嘲讽声,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果不其然,魔修气急了,什么法术不要命的往前丢。 “也好过你迟迟突破不了,死修士!” 那魔修的修为看不出是有多深厚,他师尊他是知道的,但此刻看来,师尊不知为何,一直节节败退。 从前从未放在心上的问题一个个出现:师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师尊到底是因为什么一直突破不了?道心不稳又是因为什么? 无情剑道,无心无情,大道可成。 从前江慕总觉得奇怪,这样心软的师尊竟是佼佼者,而今看来,师尊确实当得起,天下第一剑修的名号。 从他拿到石头,或许更早,在他被派去五彩镇时,或许师尊就知道了。 他从未真正认识过师尊。 魔修居高临下看着沈其楼,“怎样?被敌人打的落花流水的感觉是不是很差劲?” 沈其楼伸手,沾满了鲜血的西江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然后毫不犹豫的朝着魔修刺了过去。速度之快,魔修闪躲不及,胳膊上被划出一道血痕,黑色的血液往外渗。 “你以为你进来的时候,为什么会遇到这么多虫子。” 沈其楼侧脸拧眉,什么意思。 接着他看见,魔修胳膊上的伤口竟然愈合了。 他一下子懂了,西江月喝了太多虫豸的血,已然伤不了对方。 魔修得意了两下,以为沈其楼会乖乖认输,没想到沈其楼拿起西江月又给他来了两剑,“试试再说。” 魔修有恃无恐,躲得很消极。 “真是犟,和你那个老不死的师尊一样。” “闭嘴!” 沈其楼看准时机,往他腹部刺了一刀,突如其来的疼痛引得他笑了笑,用内力把剑震了出去。 西江月脱手,从空中划过,最后落到了江慕脚下。 江慕蹲下,指尖发颤,当着两人的面捡了起来。 沈其楼一下子慌了,因为西江月完全没有任何抵抗的被他拿了起来。这就说明……说明,魔修脸上果然先是怔愣,后来了然划过。 “沈其楼……” 魔修未完的话,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西江月是他的本命剑,是认主的。 魔修突然觉得好笑,“沈其楼,你在想什么呢?” 江慕迟钝的听不懂两人明里暗里的争锋,西江月拿在他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江慕!”魔修站在不远处,大声道:“沈其楼早就知道你是人魔之子,收你为徒不过是为了利用你!你甘心就这样被蒙在鼓里,像傻子一样被耍的团团转吗?!” “江慕!”魔修的话像魔咒一样钻进他的心肝脾肺。 “是真的吗师尊……”江慕转而看向沈其楼,试图从他的眼睛里找到答案,结果却只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难堪。 “是又如何,江慕,你凭什么以为,我会需要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徒弟。” 沈其楼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伤人。是啊,说的没错。 江慕的思绪飞回到很多年前,他初见沈其楼时,对方高高在上,连眼神都欠奉,这样厉害的人,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凭什么俯下身来迁就自己。 “你说得对。师尊。” 魔修剩下的话悄无声息地传进他的神识里:还记得王攸吗?他还好好的活着,他也在找你。拿起西江月,杀了沈其楼,我就告诉你,他在哪里。 沈其楼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只知道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江慕眼睛红红的,拿起西江月的手指微微泛紫,指着自己。 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间被冻结了起来。 万物都藏匿了起来,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往昔的师徒反目,刀剑相向。 真是一出好戏。 这并不足以杀了他,不杀人却诛心。 第113章 修真界废柴33 魔修揣着手站在一边,笑得很欠揍。 沈其楼敛眸,在面具之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江慕你疯……” “是!”江慕握着西江月的手不断收紧,“我是疯了!” 他忽如其来的崩溃让在场两人都有些发怔,江慕越说越激动,“我不是什么施舍一些好意就能摇着尾巴凑近的狗,师尊!沈其楼!!你要是真的拿我当徒弟,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救他,你明知道明知道……” 江慕不是傻子,不是看不出魔修在骗他。可是这件事就像扎进他心里的一根刺,耿耿于怀。 为什么偏偏这件事,对他最重要的事,师尊不肯帮他。 “江慕,你是我的弟子,你若是想修无情道,不该有私情。”沈其楼的语气称得上是心平气和。 “我不要!”两行泪顺着他的脸流下,“师尊,我是块顽石,没什么修仙的天赋,也不求上进,如果为了修炼,断情绝爱,我宁愿像蜉蝣一样朝生暮死!” 魔修适时打断,“你只是跟错了人,跟我练魔功,还是个好苗子的。” “你想清楚,为了这点儿情爱,要放弃走正道,投靠这等污秽之物吗?” “你怎么说话的?!” “师尊……我再喊您一句师尊,难道您从来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爱吗?您难道完全不能体会我的心情吗?” 说完后,江慕又自嘲笑笑,“也是,师尊一向是正道楷模,心里自然也容纳不下一丝一毫的邪念。” “你,”西江月在江慕手里发出阵阵哀鸣,连带着影响到了沈其楼,“你跟我回去,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当作,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魔修似乎很喜欢看到沈其楼难受,看他也有这一天,被心上人拿剑指着,心里说不上来的开心,就差抓一把瓜子,当场开磕了。 什么话本子才会出现的情节,看得人心情舒爽。 江慕举着剑,西江月暗暗抗拒,却并没有大幅度的晃动,魔修看的啧啧称奇,这得到什么程度了,才可以让本命剑彻底为人所用,甚至可以拿来伤害剑主。 有这种人在,相信不日就是他们魔修一统修真界了。 等着等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魔修刚皱起眉,意识到不对,变故陡生,接着一柄通体黑色的剑直朝着他的命门而来,这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剑就穿过他的身体,把他钉在了墙上。 等他再看,两人的位置已然掉了个,西江月物归原主,沈其楼站在后面,见状放下抵住江慕后背的手。 “你你竟然……还能使出灵力。” 魔修磕巴着指着沈其楼。 “拜你所赐,这一千年我一直在没日没夜的修炼。修为见长,至于为什么不突破,是故意躲着天劫。” “所以你刚才都是骗我的?”魔修对江慕怒目而视。 江慕顶着两个通红的眼珠子,咧开嘴,笑得十分无辜,“对不住了哈,主要是你蛊惑人心的本事差了些,还是睡得太久了。” 魔修呵了两声,“不过你们两个不会真以为能伤到我吧?” 江慕下意识挡在前面,被沈其楼轻轻拂开,“师尊在,用不到你。” 魔修气急败坏,“想我堂堂魔尊,这不过只是开胃小菜,我的本体还在沉睡之地,我们等着瞧!” 说着他的身体开始趋近透明,这时江慕不知想起什么,心念一动。 魔尊的魂体离开之前,一股钻心的疼简直要深入骨髓,接着浑身上下都开始疼。这才想起是刚才沈其楼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被这家伙催动了。 “你很好,江慕,等着瞧!” 一小缕黑气穿过两人之间,飞出洞口。岩壁上因打斗而产生的碎石支撑不住往下掉,冰棺顷刻间化为乌有,藤蔓抽条发出唰唰声,顶端的花苞咯吱一下开放。水蜿蜒成小渠。 空气在静静流淌。 江慕一言不发走到刚才的墙下,把自己的剑捡了回来。蹲在原地磨磨蹭蹭良久没有动作。直到身后传来剑刃插进地里的声音,他才恍然梦醒一样回头。 “师尊!” 沈其楼用剑撑住身体,整个人好似轰然倒塌往下歪倒,江慕冲过去,胳膊十分克制的环住他的腰身。 “你怎么样?!” 沈其楼又咽下一口血,说话间口鼻都带着铁腥味,“无碍。放手。” 江慕犹豫着,手在虚空中晃荡了一会儿,还是重新贴了上去,“弟子心里不安,让弟子靠您一会儿吧。” 沈其楼一席白衣,滴血未沾,江慕拿不准他伤得是否严重,默认按重伤处理。按照他对师尊的了解,死要面子活受罪,伤越重越要想让人看不出来。 沈其楼这次没说话。 江慕眼神瞥见从主人手里脱手,躺在地上的西江月,天可怜见的。于是道:“师尊,刚才实非我本意。师尊的本命剑也是察觉到弟子并没有杀心,才肯乖乖待着。” 等两人出了墓穴,天地开阔,江慕呼吸到新鲜空气之后,转头看,西江月立起来跳过碎石群,跟在后面。 一股莫名的心虚上泛,“师尊——” 沈其楼淡淡扫他一眼,挥手变出了一个水镜,“你打算这样回宗门吗?” 江慕赶紧摸了摸脸,水镜里清清楚楚映出他的脸,一朵硕大的繁复的黑色花纹占据了他的左脸,指尖碰上,还有些刺痛感。 “这是……” “魔族上古一脉的印记。”沈其楼补充道:“传说在万年前最后的血脉就彻底消失了,如今看来,典籍也不是很可信。怪不得当初你初进宗门,无人发觉。” “不是,师尊我,弟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师尊要赶弟子走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师尊会不会杀了他,他心脏很脆弱,不想问这么直接。 “江慕,你知道的。” 沈其楼古井无波道。 江慕强忍泪意,“是,师尊。等从这里出去,弟子就自请离开宗门,今后师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想到今后就要真的同师尊对上,就有种吾命休矣的感觉。 谁料师尊听了他的话,神色有些不解,“你在说什么?魔尊本体还在,你难道一个人能打过他?” “哎?师尊!” 江慕领悟过来是什么意思之后,脸色短短时间内迅速由雨转晴。 “可是师尊,我的脸……还有我的头发!该怎么办?” 沈其楼胸有成竹道:“不用担心。” 得了这句保证,江慕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旋即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真好奇那个魔头是怎么出去的,”江慕抬头看着再次黑下来的天,搓着胳膊抱怨。“师尊,你冷不冷?” “不冷。” “哦。” 据说修炼到一定境界的人是感知不到冷暖的,师尊肯定就属于这种状况。 江慕亦步亦趋的跟着,心里盘算着凑近些会不会更暖和,一个走神,不小心撞上了,沈其楼转身,手里的火舌烧到脸上,透过面具,看出几分不耐,“江慕,别跟这么近。” 感觉到自己被嫌弃的江慕识趣的后退了两步,小声道:“对不起。” 沈其楼转身,继续往前走。 江慕抿了抿嘴,现下两人能走在一起,也就是还有个共同目标没消灭了。到了这种时候,江慕反而在想,自己今后,如果不修魔,还能做些什么。 名门正派,怕是同他无缘了,与其平白招人厌烦,或是喊打喊杀,还不如寻一处清净地,什么都不做,平静过完接下来漫长的岁月。 江慕很迷茫,走在他前面的沈其楼也不太好过。 伤得太重,甚至损害到了根基。那魔修没说错,他这些年一直在原地踏步,道心不稳。眼下强撑着也只能维持表面上的祥和,实在分不出别的心思了。 两人兜兜转转来到最初江慕待过的山洞里,江慕算是熟客,熟练的生火,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件大氅,趁沈其楼打坐,才敢给他披上。 披完才觉得多此一举。江慕半跪在沈其楼跟前,觉得多余,但还是伸出手捋了捋他垂到前面的发丝。其间,指节不经意的碰到了面具上。 吓得他手赶紧缩了回来,心跳很快就要跳出嗓子眼。山洞里黑黢黢的,只有这一小块生了火,被火光照亮。火苗在师尊露出的仅有的肌肤上波光粼粼晃动。 他遇到过同王攸很像的人。但只是长相。他会恍然,但清清楚楚的可以分开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但是为何,他会在师尊身上,两人之间性格天差地别的人身上找到一丝熟悉感。 熟悉到他不自觉的想要靠近。 手指悬停在半空,落在那张扬起的面具嘴角上,有个声音跟他说,只要把面具掀开,一切就都明了了。 柴火“噼里啪啦”的快要燃尽,一双手往里添了把柴,眼神放空。 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干坐到半夜,他才从胸口掏出一本蓝皮的秘籍,翻开看了两页。 师尊口中的办法就是这个,江慕看了两页,发现既不是什么改变发色和瞳色的小术法,也不是什么障眼法,而是教给他怎么利用几株草药给头发上色,至于瞳色,书中告诉他,可以买个眼罩戴一戴。 简直无厘头到了好笑的程度。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他修为不够而已,只能采取比较朴实的策略。 江慕合上书,叹了口气。 开始思考自己成为魔修,约束自身,不胡作非为,滥杀无辜,被正道追杀的几率有多大。 刚想了一会,左脸就有灼烧般的疼痛。江慕歪着嘴,用手捂脸。 想到脸竟然是最好解决的,他大可以对外宣称毁容了,扣个面具在脸上。简单直接。 第114章 修真界废柴34 两人在沙漠里胡乱转了两天,江慕找到了一颗枯树,折了两根枝杈,削了削,当成拐杖用。 沈其楼掀开帽子,嫌弃道:“我不用这个。” 江慕把新鲜出炉的放在手心掂了掂,又往沙里戳了戳,“师尊不用,那我自己用好了。” 经过两天的磋磨,江慕已然从一个水晶虾饺变成了皮皮虾,沈其楼看他上蹿下跳,一会儿搓木条生火,一会儿抓虫子烤熟,并且吃得津津有味,有些意外,“江慕你上辈子是野人出身吗?” 江慕满不在乎的咽下嘴里的虫子腿,“这辈子也差不多,我当初在凡间乞讨时,老鼠也不是没吃过。” 江慕一边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话,一边把水囊递给他,“有时候法术不是万能的,修仙者也是人,先活下去再说别的。” 沈其楼挑了挑眉,“懂得还挺多的。” 语气很阴阳怪气,但江慕能出来他这是在别别扭扭的夸人,毫无负担的应下了,“师尊怎么才发现。” 沈其楼有些意外,这两天,江慕跟换了个人一样,话里话外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不像之前那个乖乖徒弟。 被那个魔尊侵染了心智的猜忌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等到了深夜,万籁俱静,一直打坐的他睁开眼。 江慕就靠在对面的石壁上,闭着眼,凑近了能听见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沈其楼趁他睡着了,放慢呼吸,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会儿。他脸上的生出的纹样,在夜里,在这个有些昏暗的角落,像是马上就要刺破皮肤生长出来了。白发衬着黑袍,魔修的典型。但他竟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反感。 他把手悬空在他的头顶,给他输了会灵力。柴火是新添不久,烧得正旺,黑色的大号影子在墙上一动不动。灵力散发着莹莹白光,流动着,从一人的手里源源不断地涌出。 黑色好像是淡了些。 沈其楼的手维持着输灵力的动作,头低下,微微侧过身,借着光看清了他的脸,黑色被冲淡了一些。 他的另一只手抓起江慕的手腕,放在自己腿上,给他搭了会儿脉象,眉毛拧起又舒展开,江慕是魔气入体,影响了相貌不假,可是好在,他修为尚低,能调动的经脉有限,魔气还未大规模在体内扩散。 换句话说,只要江慕今后不动用灵力,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就可以一直平安顺遂的活下去。手上不用沾任何血,也不会被同门发现排挤。 沈其楼不觉得这是个很难的问题,只要他在一日,还怕保不下江慕吗? 只要他不杀人,永远是那个单纯的少年人模样,我就可以永远把你当成我的弟子。 沈其楼有些眷恋的垂眸看着眼前人的睡颜。 只要沉睡之地没有异动,他们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就很好了。说不定不用过很久,他就能坦然面对在幻境的一切。只要给他点儿时间就够了。 输灵力的时间有些长,不知不觉沈其楼就阖上了眼。 墙上的影子,眼睫眨了下,睁开了眼。身体一动不敢动,就着这个姿势静静的看了会儿眼前人。 “师尊啊……” 要是时间停滞该多好,不用面对外面的事情。天地之间,唯余他们两个而已。 江慕眼睛含泪,恨不得再看久一些久一些。 上一次,魔族异动。封印的人,是沈其楼的师尊,这样厉害的人,都死在了那场大战中。如今,看他们的样子,离卷土重来的日子也不远了,如果必须有一个人要牺牲,他希望是他。 只要他坚持,两人谁都不说破。 就只是师徒,徒弟代替师尊去死,是很正常的事情。 … * 两人在沙漠里摸索出口,外面的人同样也急翻了天。 宗主因着自家的师弟一直没动静,好几天心神不宁,扯出一众长老,掰扯半天,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寻找,终于在暗渊之上,探寻到了沈其楼的气息。 因着这是带了些禁制的地界,他们又费尽心思,抓了只魔修来找入口。 等一拖一把人捞出来的时候,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睡,宗主对此倒是很乐观,人都找到了,醒只是时间问题。 果然,第五日沈其楼就醒了。 迎接他的,是铺天盖地的质疑声。比如说:为什么他可以进入暗渊。暗渊离北边二十里就是沉睡之地。还有,就是关于江慕这个人。大家的态度都大差不差,江慕一个废柴中的废柴,修为这么低,拖累了沈其楼,早些逐出师门好些。 宗主上门想要同沈其楼商议一下,结果连吃了几次闭门羹。 对各大长老,也是安抚为先。 “宗主,尊主若是宁愿把天材地宝花在一个废柴上,也不愿意为宗门培养更多有天赋的弟子吗?这未免太过肆意妄为。先前宝器被盗的事情,也这么不了了之了,宗主,我看他根本就没有把您放在眼里。” “白长老——”宗主坐在上首,头疼的扶了扶额,“休要胡言,师弟是个有主意的人,本座这个当师兄的,多少只能由着他。这件事今后就不要再提了。” “宗主!” 白眉长老吹胡子瞪眼一通,这江慕他横看竖看都不顺眼,要是真让他一直当首徒,难免叫他记起当日夺走了他的筑基丹的事情。 “宗主,这也不是老朽一个人非要纠缠,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嘛!不如,就让尊主多收几个徒弟也行!” “这收徒大会……还要等三年。”宗主算了算日子。 白眉长老赶紧说:“还等什么收徒大会,我们诸位长老名下多得是天资过人的弟子嘛!” 宗主笑了下,“白长老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可惜这种另投他门的事情,在望月宗从未发生过。” “这有什么,总归是好事儿。我们也是为宗门的未来打算。” 宗主目光透过白眉长老看两侧坐着的长老,大家都没表态,被他看过的人都低下了头,意思很明了了。 “罢了,本座就做个中间客,再去说和说和。” 应付完各位长老,宗主就传了个音,径直去了悬剑峰。 到的时候,竹屋敞着门,远远就能看见,里面的人正在同自己的头发缠斗。 “我帮你。” 坐在镜前的人看见是他,没好气的拒绝了,“不必。” “我记得你一直不喜欢束发。”宗主看着铜镜里的脸,轻声道。 “我是不喜欢,所以都是江慕给我束发,我自己束,总觉得哪里不太平整。”沈其楼左右看了看,手摸到后面的头发有些不那么顺,嘟囔了两声。 “你真的把他当成弟子吗?”宗主忽的问了一句。 沈其楼的手顿了顿,重新把头发放下来,“同你有什么关系。” “我这次来找你,是有要紧事同你商议。” “如果是因为沉睡之地产生异动,那就不用说了,你只管放心好了,有我在,修真界不会有任何问题,你的宗主之位,也不会受到动摇的。” “你说话非要这么难听吗?” 宗主直起身,“我好歹是你的师兄,长老们对你颇有微词,修真界其余人的态度,你可以不管不顾,可我不行。” “是吗?”沈其楼转过身来,“那你这次又要怎样权衡利弊,像当年一样抛下我那样再抛弃我一次……” 宗主闭了闭眼,“对不起,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沈其楼指了指门外,“不请自来的人我这里不是很欢迎,自便吧。” “你去哪里?” 沈其楼背朝他往外走,“去看看我可爱的小徒弟。” 宗主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沉沉。 徒弟…… 他没走,而是自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伸手抓了片竹叶,过了会儿,一道传音符飞来。 “宗主!沉睡之地果真有异动!想来玄印师祖的封印坚持不了太久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是他的手下。 沈其楼如今重伤未愈,要不然他会是这次修补封印的最好人选。 宗主伸手掐灭传音符,心里有了盘算。 他翻过手,翠绿的竹叶飘摇着落下。从蓝色的天,绿色的叶落到黑色的衣衫上。 一双瓷白的手轻轻拈起那片叶子,轻轻丢下冰床。冰床散出白白的雾气,躺在冰上的人两手搭在腹部,脸色苍白,渐趋透明,脸上时隐时现的黑色,像一只脆弱的蝴蝶。 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醒…… 沈其楼在一边打坐,时不时的睁眼,看一眼静静躺在那里的人,随后又闭上眼,安心继续打坐。 西江月再次被沉入了寒潭底部,剑灵委委屈屈的多次表示想要出来,都被沈其楼无情的拒绝了。 西江月悲愤地痛斥沈其楼偏心,居然向着自己的徒弟。 沈其楼则平淡表示:这都是没出息的剑应得的。 剑灵敢怒不敢言,在潭底猛踹被立在一边的黑色剑身,并表示对方也是个没出息的剑。 落水洞中的时间过得很快,水滴答滴答的落下,在洞内产生淡淡的回声。 水镜日复一日的看着沈其楼给人喂水喂药,俨然陷了进去,虽然事情朝着既定方向发展了,但两人之间,注定坎坷。 这日,江慕微微动了动手指,在有知觉的情况下,感受着发丝轻擦过手背,一双手扣住自己的下颚,清凉的水流进嘴里,湿润的嘴唇被轻柔的帕子抹干。 不想睁眼……江慕喉结微动,指尖划过一层柔软的布料,是师尊吗?估计着人走远了,江慕才做贼心虚睁开眼,假装自己刚醒。 眼前的景色从一小条慢慢扩大,一张放大版的俊脸出现,幽幽道:“醒了?” 江慕以为是幻觉,重新闭上了眼,再睁开。 “不认识人了,怎么不喊人?” 江慕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师师师尊!您的面具!?”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这样坐在自己不远处,对他的过激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些许窘迫都在他眼中被无限放大,总之就那样,坐在那里看他。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还在王家时,某个平常的夏季午后。 衡之……还是师尊? 心中早有预感,可真要他面对这天时,他真的不知道第一句该说什么。 好久不见,师尊你怎么顶着我喜欢的人的脸?王攸你怎么变成我的师尊了?还是说……师尊,王攸,这到底是什么回事?为什么师尊现在突然摘下了面具,他该说什么……是佯装镇定,还是喜极而泣,或者是大哭特哭…… “师尊你还认识我吗?”江慕磕磕巴巴的张口说话,险些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 不像话。 第115章 修真界废柴35 “傻了不成?”沈其楼微微侧脸,抬起眼来看他。 江慕瞳孔缩小,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手指,扭捏着下地,脚步虚浮差点儿摔倒,沈其楼微微仰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师尊当初可是同我们一起进入的幻境?” 沈其楼愣了一会儿,江慕没站着,而是半蹲同自己平视,清澈透亮的双眸中映照出他的脸,“一起算不上。” “那师尊……可还记得什么事情?”江慕眼神从未离开过他的脸,小心翼翼的,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沈其楼忽然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对劲,摘下面具之后,顶着自己本来的面目,到有种少穿了一件衣物招摇过市的感觉。 “我应该记得什么?” 江慕闻言,垂下了头,看样子有些沮丧,“也是,师尊要是记得……应该早就赶我走了。”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沈其楼在心里道。 “师尊——”江慕过了会儿又抬头,“弟子是诚心仰慕师尊,此生惟愿常伴师尊身侧,师尊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江慕生了张好皮囊,并且乐于以此为武器,配合上他无辜的神色,我见犹怜。 沈其楼飞快的眨了眨眼,面上装的冷静自持,“没有人要赶你走。” 江慕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嘴上说着敬仰啊,仰慕啊,一双爪子直接上手扣住了师尊的膝盖,欺身向前,明明位于下首,却眼神灼灼。 沈其楼刚要开口训斥他没大没小。江慕就把手收了回去,睫毛弯弯,“师尊是世上最好的师尊!” 完美掐着他要发脾气的时机,一时发作不出来,有些憋气,沈其楼瞧他一眼,觉得还是低估了这小鬼的杀伤力。 江慕笑容满面的起身,“师尊头发乱了,弟子给您束发!” 说着,丝毫不给反应时间,凭空变出一把木梳就开始上手,自己的头发老老实实的待在对方手里,沈其楼也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过会儿他要去跟诸位长老掰扯,顶着一头乱发有辱斯文。 自家徒弟,梳个头发也算不得什么。 江慕的嘴角要翘不翘,脸颊飞来两道微红,师尊的头发宛若绸缎一样,柔软光滑,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他皱了皱鼻子,能问到一股很淡的檀香味。 心脏跳得很快,差点儿要跳出来。 江慕不断给自己打气,才能勉强抑制过分的喜悦。免得叫师尊看出来,嫌弃他傻。 落水洞的水滴每隔两秒就会落下一次,面前的水镜里是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熟悉的脸,江慕只敢束发冠时偷偷瞥一眼,然后垂下眼,自然的捋着对方的头发。 他从前也给师尊束发,同现在却是两种不同的感受。对师尊,他小心翼翼,指尖生怕触摸到对方的皮肤,现在,则需要努力克制脑中许多不合时宜的想法,拼尽全力同自己的本能对抗。 好想抱一下。 师尊很忙,传话符烧了好几张,没完没了。 临走之前,江慕亦步亦趋把人送到洞口,沈其楼看他,他也不躲,反说:“师尊,弟子能一起去吗?” 沈其楼摇了摇头。 “师尊,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不用等。” “师尊……” “你今天很奇怪,有时间把我给你准备的功法练一练。” “是师尊,那功法还有其他的吗?两本会不会太少?”江慕赶紧一步。 沈其楼有些无语,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慕语塞,慢吞吞道:“师尊——您能。” “师弟!”不俗之客骑着灵兽从天而降。 江慕看见是谁,脸色马上垮了下来。沈其楼也是,本来淡淡的笑意,转而严肃起来,他反手把面具扣回了脸上,问:“什么风把你刮来了。” 宗主从灵兽上下来,赶到沈其楼跟前,好脾气道:“长老们都在等你,你先过去再说。” 沈其楼跳上灵兽的后背,不忘回头再看一眼江慕,江慕报之甜甜的微笑。宗主站在江慕身边,朝他挥手,沈其楼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拍了拍身下的坐骑。 “宗主请自便,弟子伤还没好,回去休息一会儿。” 江慕作揖,这就要退下。 “等等,我有两句话同你说。” 江慕不情不愿的挪回来,做好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准备,“宗主请讲。” * 沈其楼到了之后,发现其他宗门的人也在,都很面生,也没怎么放在心上。那群长老到了他跟前,一个个都装得通情达理。 不过话里话外都在暗戳戳的表达如果多收几个徒弟会更好。 沈其楼百无聊赖地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烦。他想一走了之,又觉得不能这么轻易的叫他们胡言乱语。名声他倒是不怎么在乎,但是江慕多少还是要注意些。 时间一长,大家都看出沈其楼有心袒护,各种明里暗里的阴阳都被挡了回来。 他们拿沈其楼没办法,针对江慕也没有什么成效,一时之间气氛陷入凝滞。 还是宗主带来的消息打破了这一僵局,不过,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今天请大家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沉睡之地异动越发频繁了,诸位近些日子来,要尽快做好打算。届时倘若真的发生什么,诸位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宗主从殿门一路穿过众人,在沈其楼背后站了会儿,说完后坐到了正中央,目光炯炯扫过在场所有人。 惊讶有之,惶恐有之,最淡定的当数沈其楼,听了会儿大家的话,顶着在场所有人的压力,也不过懒懒的回应了一句,“不用过于忧心,半月后本尊会自去沉睡之地修补封印。” 宗主看他一眼,道:“师弟说的有道理。封印大阵怎么说也有一千年了,有破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 “那江慕一事……” 兜兜转转,有绕回了这个话题。沈其楼拧眉,刚要发牢骚。 一道清冽的声音出现,“怎么还有我的事?”来人一席格格不入的黑衣劲装,步伐稳健,衣摆飘扬,“师尊!我来接你回峰!” 江慕笑着撑住沈其楼的座位,沈其楼回身,对他的到来有些意外,“你怎么不好好养伤?” “师尊最重要嘛。”江慕嬉皮笑脸道。 “这……宗主。” 面对长老和门派掌门的神色各异的眼神,宗主看了一眼江慕,江慕同他对上目光,几不可查的笑了笑。宗主在心里叹气,转头安慰长老们,“江慕是宗门大师兄,来议事殿并无不妥。” 江慕语气欢快,“多谢宗主理解,那师尊和弟子我就先回去了。” 沈其楼就这样被拉了出来。 “师尊肯定听得烦死了,对不对?” 江慕走前两步,背过身来面对着他讲话,高高的束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肆意张扬。 “嗯。” 如果说先前的沈其楼会纠结,江慕分布分得清,师尊和心上人的区别。现在则完全不会了,江慕自从那日确认了他就是王攸,对他一日好过一日。 师徒的界限被人为的模糊,边界越来越不清楚。沈其楼隐隐感觉不对劲时,对方已经堂而皇之就差登堂入室了。 “师尊!” 江慕隔着桌子对沈其楼笑,胳膊搭在茶具的两侧,“师尊觉得弟子这次泡的茶好不好喝?” “可以。”沈其楼抿了一口茶,轻轻搁下。 “师尊,”江慕受了鼓舞,索性把自己的那张放古琴的桌子直接搬到了沈其楼桌子边。 “你又要做什么?” 江慕把桌子对好,理直气壮道:“师尊喝茶,弟子挨着师尊学琴,师尊好多加指导。”说着整个人就像没骨头的一样往沈其楼身上栽。 沈其楼端茶的那只胳膊被环住,无奈只能换了之手,“亏你不觉得挤。” “跟师尊在一起,弟子只恨距离不够近。” 沈其楼手一晃,清底茶差点洒出来。 两人坐在崖边,面前就是汹涌的瀑布,水雾随风飘散。两人靠在一起坐了会儿,江慕学琴不太老实,坐不住,沈其楼时不时伸手替他拨一下琴弦,也不过分苛责。江慕也就只能在他说话时,耐着性子听一会儿。 江慕又学了会儿,突然一下子趴下了。额头砸在木桌上,发出闷响,沈其楼把他头扒拉起来,皱着眉掀起他额前的碎发,看看红了没。 江慕乖巧的任由师尊动作,忽然道:“师尊,大家都说,师尊对弟子好的有些过头。还猜测是因为弟子长相太过,弟子已经说过他们了,师尊觉得呢?” 江慕想起自己因为外貌招惹的纷争,说着话时,带了些好笑的意味在里面,本意是想同师尊分享一下有趣的事情,再加上自己一些神戳戳的小心思。师尊当然不会给他什么回应。 沈其楼按在他额头上的手指略一用力,江慕呲着牙嘶了一声,委屈喊道:“师尊——” 沈其楼回神,收回手指,微微敛眸,轻声道:“也没说错。” 江慕以为是瀑布声音太大自己听错了,往前又凑了凑,“师尊?” 师尊抬眼同他对视,语气夹杂了许多情绪,“是你太迟钝……” 江慕:“……” 时间被扯着拉长,水流的哗哗声,像是一下子消失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耳边只有风声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江慕缓缓道:“师尊,弟子很小就开始乞讨,被迫适应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虽然这样徒弟还是不求上进,唯一的心愿就是混吃等死,可是弟子,从来不把那些什么所谓的礼,什么仁义礼智信,忠孝,尊师重道放在眼里,都是狗屁。可是师尊,弟子对您是真心敬仰,崇拜。” 江慕咽了口水,“我从小就立志,将来要同您一样厉害,可以斩妖除魔……” 沈其楼听了一大堆内心剖白,从一开始的心疼,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你想说什么?” 江慕侧身,手臂撑在两侧,忽的起身靠近,“师尊……我不是什么信男善女,师尊,我想说……” 沈其楼后仰着头,未完的话都消失在了唇齿之间。 背后是永远不息的流水,气息绵长不绝。 “师尊……” 您教我辨是非,明善恶,为我辩护,带我修炼,可惜,小人变不成真君子。 第116章 修真界废柴36 “宗主,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江慕意欲残害同门,其罪当诛,罪该万死!” “杀了他!杀了他!” 江慕头疼欲裂,身体僵硬又动弹不得,他皱紧眉头,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被绑在高台之上,台下的人很多,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太阳很毒,照得人睁不开眼,汗顺着鬓间留下,有些流进他的眼睛里,他闭上眼,再次睁开眼。 这次看清了每个人脸上深恶痛绝的表情。很凶狠,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宗主站在他身边,这些人会冲上来把他撕碎。 他垂下头,脑子里一点儿关于发生了什么记忆。 “昨天,陆秋来找你的时候,被你所伤,长老们当场将你抓获,你身上的魔修印记也一并被发现。” 宗主平静的目视前方,却在用神识同江慕对话。 一大段话,传到江慕脑子里,就只剩下了几个关键词,江慕把它们排列起来,勉强理解了意思。 “为什么?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 江慕咳出一口血,问道。 “不然呢?”宗主的面上浮出一层冷霜,“还是说你想被长老们以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借口赶出望月宗。” “你……” 宗主拂袖转身,坐回了他背后的位置,在那个角度,正好能将在场所有人的情况收入眼底。包括,江慕被牢牢捆住,露出的伤痕累累的后背。 审判开始了。 众人对他积怨已久,都趁着这个时机爆发了出来。他们用尽恶言恶语,把所有的恶毒揣测往江慕身上倾倒。 江慕只是听着,起先会愤怒,剧烈挣扎时,特制的绳索反复磨着他的皮肤,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他挣扎累了,后来只偶尔反驳两句,类似“师尊在闭关,对此一无所知”“不要乱泼脏水”演变到后来,他才明白这些人对他的恶意根本就是没由来的。 根本不需要理由。只是单纯看他不爽。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盖过了对于魔修的厌恶,说不准还会感谢那个魔修,留给他那所谓的血脉,可以将他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吵来吵去,没什么结果。 倒不是有人仗义执言,而是有人嫌弃惩罚不够重。 江慕被押走的时候,太阳已然西沉,人群被暮色笼罩,他两条腿在地上拖行,勉强睁开的眼,遥遥相望,竟然看到了林风。可笑的是,他扯着前面人的袖子,努力往前钻,脸上居然是担忧。 他闭上眼,任由同门随便把他关进地牢。 在这里,感受不到任何时间。 没有光,眼睛成了累赘,他只能用手到处摩挲。黑暗中,听觉更加敏锐,爪子挠墙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咬东西的声音,他的头顶上,人踩过,微微下陷的声音。 一股被欺骗的巨大荒唐感涌上心头。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这样走下去。 手一挨到地面,就沾上一层水汽和黏腻,他无奈只能缩成一团,环抱住自己。 每当这时候,他就做梦。梦里在竹屋,温暖舒适的屋子,金光色照得人懒洋洋的阳光,他读话本子,师尊就在对面打坐,一睁眼就能看到。 他看一会儿就换个姿势,趴着、坐着、仰躺着,后来就直接搬到师尊对面,话本子被丢在一旁,聚精会神的盯着人看,像看一眼少一眼那样看。 师尊睁开眼,他就耍赖凑上去,仰着头,两人接一个吻。 两人都很珍惜“最后”这份时光,也同样默契的对封印这件事闭口不谈,就像从来都没有这件事一样。 夜晚,江慕装睡,身边传来零碎的声音,衣物摩擦间,温凉的手轻轻拂过他的眉头。江慕到后来,只敢侧身朝里睡,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 江慕抱住自己,铺天盖地的黑暗压迫着他,他才明白自己是个多么贪心的人,贪恋那温暖到了上瘾的地步。 师尊的师尊为他而死,而他也要死了,那他的师尊该有多难过。 * 沉睡之地,沉渊。 在这片幽蓝的大地上,到处生长着红色的花,密密匝匝的花朵头挨在一起,放眼望去,像是流出的鲜红血液,花中间的花蕊像是蛇吐出的信子,风吹过,发出嘶嘶声。 一人茕茕行于其间,脚从花茎上踩过,碾出黑色的汁液,红色的衣袍快要同这里融为一体,要是在仔细些,就能闻到衣物上传来的血腥气,血滴到花丛里,被争先恐后的吸收进身体。 “沉渊前面有一大片花丛,以人血为食,为了祛除你身上的正派功法的气息,必须从哪里走过去,只有这样,你才能不被里面的魔修察觉异常。” “我知道了。” “你师尊那边,我会替你多加隐瞒。” “多谢。”江慕的声音消散在空中。 宗主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说完就离开了。 他被砍断筋脉,废除灵根,逐出宗门扔下山的时候,下了大雨,泥点子溅到他的脸上,他手指慢慢合拢,内心祈祷,师尊不要看到他这幅模样。 就那样被晒了三天,三天后,魔族的血脉开始帮他重新联结断掉的筋脉,第四天,他从地上爬起来,一秒都不敢耽搁,带着宗主给他的灵玉,踏进了沉睡之地。 这里根本没有路,身上的疼痛催促他快些离开这里,可是越走,随着身上血液的流失,身体慢慢觉得阴冷。 江慕一手拂开前面遮挡住的花,一边往前迈步,每一步都艰难异常。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些话很自觉的避开了他的手腕和脸。 一个不留神,脚下被根茎缠绕,整个人仰面躺进了万花之中。 风拂过,嘶嘶作响,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这就是它们的危险之处,会抓住任何时机,蚕食进入这片禁忌之地的人。” 白棋落,棋局慢慢浮出水面,呈现包抄之势。黑子蜷缩在角落。 宗主满意的笑了,“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若是他成功了,就是皆大欢喜,有苦说不出,若是他输了也没关系,目的怎么也是达到了,左不过是一个棋子。” 手下跪在地上,“宗主,尊主那边怎么交代?浮生散毕竟只有半个月的功效。” 宗主佯装苦恼,“让本座好好想一下,不着急。你先退下吧。” “是。” 等手下走了,宗主才缓缓起身,神色晦暗不明,他同江慕说用他的命换沈其楼的命,江慕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简直愚蠢,一个带有魔族血脉的污秽之人,怎么能同他的师弟相提并论。 届时,不晓得沈其楼醒了之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徒弟入魔,下落不明。会有什么反应。他很期待那个画面。 人魔之子现身,惊动了沉渊里的所有魔修。 江慕浑身是血的从花丛里爬出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盈了他的身体。他能感觉到,只要他一伸手,磅礴的灵力就会源源不断的涌出。 一进沉渊,许多不长眼的凑上来,都被他一一解决。 江慕沉默着,难以置信地发现自己开始无师自通的吸食死去魔修身上的灵力,他挣扎着,想收回手,可是一恍惚,眼前就变成了一团团的血雾。 剩下的魔修为他的力量折服,对他的心狠手辣感到由衷的敬佩,直言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他们的王! 沉渊里的魔修被镇压太久,都很无聊,江慕的到来,让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了议论的话题。 可惜这个新来的实力强悍的魔修,似乎脾气不太好,打退了那些招惹的人,就自个缩进一个洞穴里,跟某种深海生物一样,比他们还要不见天日。 他们不知道,他不敢睡觉,怕被梦魇缠上,一闭眼都是一团团的血雾。 “你好?” 黑暗中,一双红色的眼在发光,江慕在人进来的一瞬间,就看出他修为不高,“做什么?” 那个魔修瑟瑟发抖,“那个……那个,我想说,过段时间,大家会聚在一起,你要不要来?” 显然是被其他人派来的。江慕问他:“聚在一起做什么,互杀吗?” 魔修咽了口水,艰难道:“其实您来之前,我们很少互相残杀了,人太少,大家都用来想怎么逃出去了……” “是吗?”江慕坐起身,招手让他过来,继续追问:“那你们都是靠什么维持自己的修为的。” “我们,我们不吸人血气,只是很难突破,而且只靠吸人来突破,天劫也不太好抗……”魔修很诚实,俨然把他当成了自己人,“我们既然修了此道,是天地不容了些,可是我们之中的很多人,都被那些所谓的名门正道刁难,要不是修习此道,恐怕此生都难以报仇,未免太憋屈了。” “可是就算这样,天道还是不能让我们容存于世,天劫是冲着劈死我们来的。”魔修说完,小心翼翼观察江慕的反应。 江慕低着头,对灵力的渴望叫他对眼前的这个魔修都起了杀心。他身体里好像能储存很多很多灵力,杀了许多魔修后,吸干他们的修为,却丝毫没有要突破的迹象。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江慕想试一试,于是他咧嘴笑,露出森森白牙,“到时候记得叫上我。” “可以!”魔修成功完成任务,兴高采烈地走了。 魔修们都坐到了一起,也不管彼此之间认不认识,就开始手牵手围成一个圈,自己打着拍子跳舞。每个人的头上都插了朵那日见的红色的花。圈中间是用灵力维持的蓝色焰火,隔一会就换一个人。这点光把这片常年不见天日的地方照亮。 江慕第一次见,跟上次来找他的那个魔修坐在外围观看。四周还有几个慕名而来的魔修挨着他们坐。 “这里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大家只能自己学着找乐子。”魔修在他耳边道。 江慕心里的疑问没办法直接问,想了一会儿,问身边的魔修,“你是怎么成了魔修?” 这么一提,对面那个魔修有些愧疚地笑笑,“这往事不堪回首,左不过是做人时失手杀了人。天地不容,所以就干脆直接走上了这条路,说到底还是怕死。” 江慕点了点头。 那个修为低的小魔修则说:“我嘛,在名门正派被排挤,索性就按照他们说的,自甘堕落了。除了名声差些,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一直被封印在这里,实在是太寂寞了。” “你们难道不想出去吗?”江慕问。 此话一出,凑过来的魔修都默契的闭了嘴。 “他快醒了。”有个魔修开口道:“只要他醒了,我们或许就能出去了。” 江慕还想再问,忽然大家神色一变,四散逃离,江慕若有所感的回头,对上一张邪气四溢的面孔, “好久不见啊江慕,见到我的本体开心吗?” 第117章 修真界废柴37 江慕扭头看见是他,旋身离地,刚才还在说话的人闭了嘴,不远处留意到这边情况的,也都停了下来,舞蹈被迫结束,大家都往撤出一大片空地,留给他们两个人遥遥相对。 一直坐在江慕身旁的小魔修神色复杂,道:“他怎么还真的出来了……” 一千年前那场声势浩大,席卷整个修真界的大战,就是这位当上魔尊之后挑起的,当初的十大殿,死的死伤的伤,这位魔尊也元气大伤,这场战争以魔修损失惨重而结束,作为主动挑起战争的代价,他们被封印在这里,不得安息。 他们对这位夜凛君的态度也是很混乱,有的魔修不想他醒来,因为他一旦醒来,就又会挑起争端,有的则希望他醒来,率领剩下的人,走出沉渊。 “江慕,要是你早些改变主意,说不定我就不同你计较了。”夜凛君阴恻恻道:“可惜现在太晚了,这里只能有一个王,你赢不了本尊,给你个机会说句临终遗言。” “是吗?”江慕完全不怵,“你岁数大了,要对决就来,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哈哈哈哈,很好,”夜凛君仰天长笑,随后出其不意的闪至江慕身前,剑直直朝着胸口而来,江慕眼神一定,脚蹬地身体朝后飞去。 “小人!” 夜凛君没偷袭成功,有些遗憾的歪了歪头,“想不到你还挺警惕的,修为也见长,可惜区区一个没突破的元婴,我看你能抗住我多少剑。” 江慕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词,心里一紧,原来在沉渊的几天,他就已经是元婴了,果真是魔修,修炼一日千里。 “废话少说!”小黑不在他身边,他身上现在一件法器也无,只能空手结印。 夜凛君抓住机会就开始嘲讽他,“沈其楼的前弟子就是不一样,招数这么正派!” 躲得远远看的诸位,听见这话,都瞠目结舌,下巴掉了一地。窃窃私语道:“哪个沈其楼?” “还能有哪个?就是那个沈其楼!” “那个沈其楼?!真的假的,他也会收弟子啊,真让人想不到……” 江慕被戳中伤心事,手上一时不稳,体内灵力横冲直撞,险些失控,他忙沉心静气,手中力道放缓,浑身黑气四溢,“闲话少说!” 夜凛君挑了挑眉,反手挑出一剑,魔气缠绕在剑身上。 夜凛君修炼多年,当初一人从众魔之中厮杀出来,实力不容小觑,江慕先前吸收的他人灵力并未完全为他所用,面对如狂风过境一般的攻击,用结界阻挡,一时间有些吃力。 夜凛君后退一步,剑浮在空中,随着他一挥手,瞬间出现无数分身,数千柄剑争前恐后的落下,结界开始出现裂缝。江慕咬牙,加大了防御的力度,源源不断的灵力补足破损,屏障散发出一阵白光,当最后一柄真剑击中一道还未补齐的裂缝。 一阵清脆琉璃破碎的声音响起,结界彻底被击穿。 江慕飞身闪躲,还是被剑擦着左肩而过,黑色的衣袖被划开,忽闪着,一道血痕出现。 这魔修本体确实比那日的分身要强,他如今同这位的差距还是太大了,想要杀他的难度相当于连跨三个等级。勉强攻击没什么胜算,但一旦想通,防守为先,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江慕这样一想,就没那么急迫了,要杀他不急于这一时。 “怎么样?”夜凛君不怀好意道:“要认输了吗?跪下给我认错本尊饶你不死。” 江慕知道他是故意激怒他,才不上当,“老东西,有本事杀了我!” 夜凛君气笑了,“你这小鬼,我叫你今日就死在这里,看招!” 周围气压猛地降低,江慕站立不稳,晃了一下身子,眼神一扫,发现不远处原本在看戏的魔修倒了一片,江慕有些意外,不知道他这是想干什么。 “你要做什么?!” 江慕本意只是刺激他,引他自爆弱点,没想到见证了一场大型的屠杀游戏。 “本尊要做什么不是很清楚吗?” 刚才还围成一圈跳舞的欢声笑语的魔修齐齐躺下,哀嚎遍地,一缕缕的黑气从他们丹田处冒出,像一条条黑色的编织线流向站在他对面的人。 一时之间,一张巨大的网形成,漂浮在夜凛君的头顶,夜凛君仰起头,感受着来自昔日手下们的灵力汇聚进他的身体里。 夜凛君张开双臂,尽情地拥抱这一场盛宴。 江慕被这场景震撼到,下意识的后退,脚下不小心踩中一个软趴趴的物体,他吓得赶紧弹开,低头一看,正是那个把他叫来的小魔修。 刚才还在活蹦乱跳,如今却成了一个被吸干的人片,扁扁的趴在地上,原本富有弹性的手被他踩过一脚之后留下一道明显的凹陷。 江慕眉头紧锁,饶是他一直将魔修视为仇敌,失控间也失手夺了几个魔修的性命,可这也……太过惊悚。 夜凛君是魔修,他们也是魔修,如此这般自相残杀,将所有人的命都变成他修为暴涨的工具,怪不得,十殿无影无踪,只有他活了下来,而且功力恢复了大半。 不行!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 江慕在脑子里飞快思考着对策,他若是一下子吸食这么多人的灵力,短时间内会不会跟他一样消化不了? “喂!你这老家伙,原来一直是靠着这种损人利己的功法走到现在的?午夜梦回的时候,不会被惊醒吗?!” 江慕朝他丢了个小法术,嘴上喊着,尝试着打乱他的节奏。但他还是低估了这位的无下限程度,法术被轻松抵挡住,“你以为我是你啊,他们能成为本尊的踏脚石,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你!!” 该怎么办,他修为本来就不敌,真要等他结束,他就死定了。 江慕撒腿想跑,脚腕却突然被抓住了,险些摔倒。 还是刚才那个魔修,“你…放开我。” 江慕吃力道,他虽痛恨魔修不假,可是见他们一起说说笑笑,倏然间成了这幅样子,心下还是有些不忍。 魔修这么多,总有些是逼不得已走上这条路的,一棍子打死所有,是不是太武断了? “你走…不,了的。”那魔修脖子上青筋暴起,“你……攻击他的右腿,那,那是他的弱点。” “啊?”江慕半蹲下来,想要听他说完,“右腿?确定吗?” 那魔修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我没道理,没道理要骗你。我们……能看出来,你,比他……”他的后背开裂,能看见白骨,黑气断断续续的从他的背后渗出。 江慕闭了闭眼,想要阻止这一切,但他的手一接触到对方,体内的灵力就开始不受控制,他用力握住自己的手腕。 “没用的,”那魔修用最后的力气挥开他的手,随后胳膊软趴趴垂下,“听我的……去!” 江慕跌坐在地,短暂的慌神之后,就迅速起身。 夜凛君此时已然吸了大半,刚才还在吱哇乱叫的一众魔修,此刻声音都渐渐弱了下来。夜凛君信心大增,朝着江慕伸出了魔爪。 一个巨大的黑色手掌朝他袭来,江慕无处躲闪,只能呢个被迫挥手格挡,巨大的冲击力震麻了他的手臂。 几乎是一瞬间,他闭上眼,忽的,身上一轻。他抬眼,看清了掌缝出现了一瞬间空白,这种情况,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抓紧时机出去才是。可是…… 江慕一动不动。 做好了准备给他最后一击的夜凛君眯了眯眼,竟然没上当?! 江慕睁开眼,时机到了。 他伸手,选择了从正上方突围,废了些力气,正从手掌的掌心蹿了出来。 果真如他所想,强大如夜凛君也不能毫无阻碍的利用这股强大的力量,他短时间内不足以支撑一个强大的禁锢法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留了一个太明显的破绽。 倘若他一激动,就会正中圈套。 夜凛君收回蓄势待发的攻击,“倒是挺聪明的,可惜命不太长。” 江慕潇洒落地,正踩到刚才圈子生火的地方,衣角被残留的火舌燎去一角,幽蓝色的火焰爬上他的裤脚。 夜凛君想也不想,弹出一道不大不小的火苗,瞬间随着风烧到了江慕跟前。滚滚浓烟袭来,江慕稍微一眨眼,站在原地的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江慕挥袖阻挡,视线受阻,让他既看不清火的方向,也看不清夜凛君的方向。 障眼法? 江慕绕了一圈,发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圈子里,这样不行。江慕头晕眼花,索性闭上了眼,靠听力来辨认方向。 夜凛君是故意在拖延时间,他一定还在原地。 一阵细微的踩地的声音响起,江慕猛地睁眼,灵力汇聚在掌心,心里默念,双臂张开,喊道:“破!” 霎那间,无数红色花瓣漫天飞舞,江慕站在中央,猝不及防被淹没。还好凭空出现的一把油纸伞替他隔绝了大半。 这魔修又在耍什么花招? 江慕紧张的握紧伞柄,四处张望。 只有花瓣,而且似乎没什么攻击力,江慕站在伞下,一片花瓣飘进他的手和伞柄之间,江慕心里不安,可有不知道为什么不安。 有人来了? 江慕耳朵动了动,神色一边,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 远远的,有人一席白衣,举着一个红色的油纸伞出现在花雨之间,江慕定睛一看,当下有些骇然,师尊?! “怎么,见到我很惊讶吗?”来人歪着头冲着他笑。 “自凡间一别,久未相见,都不知道来找我。”见江慕发愣,来人继续说道,语气嗔怒。 江慕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听着熟悉的声音,心渐渐沉到了谷底。 “衡之,我好想你。” 说着,江慕扔下伞,伞落在地上,地上的花瓣飞起,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冲进了对方的伞下。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来人同江慕对视,为他眼神中蕴含的无尽的情谊感到心头一震,手抚上他的脸,慢慢道:“我也很想你……” 接着,两人一起在伞下漫步,说着一些他们共同经历过得事情,一起慢慢回忆。 伞被移开,漫天花雨停了,再一睁眼,一座府邸出现在两人面前,匾额上“王宅”二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回来了?”江慕呆呆道。 “是啊。”来人笑着回他,“亏我找了你这么久,你要赔我的时间。” “怎么赔?” “呆子,当然是后半辈子要都赔给我。” 江慕点了点头,任由对方把他拉进王宅。 阳光很好,屋子里被照得金光闪闪,花瓶里插着的花娇艳欲滴,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凡,坐在太妃椅上的人在朝他挥手,笑眯眯的喊他过去。 江慕走过去,像从前那样趴在对方的膝盖上。 随后,寒光一闪,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了这一切。 江慕面无表情地拔出插在“衡之”右腿上的匕首,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到他的脸上。他缓缓起身,离开原地,同抱着腿的人对视。 “江慕,你做什么?” “他不会像你这样,太假了。”江慕冷漠道:“还有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看不出来?” “呵呵呵。” 时空扭曲,江慕直直地站着,周遭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他往前一步,从圈子里出来,气急败坏的夜凛君红着一双眼,控诉他无情又冷漠。 “你跟你师尊简直一个死样子!”夜凛君骂道:“真是艹了,把我都差点儿骗过去。” 江慕不说话,面对着他席地而坐,“因为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所以从一开始就很假。” “那为什么最开始不下手?” 江慕过了会儿,才轻声道:“因为在想,如果是真的该多好,毕竟现在,我已经永远都回不了头了。” 夜凛君被噎了一下。 “魔修就这么受人歧视吗?” 他发出灵魂质问。 江慕只是笑,“还没问你,当初是为什么想要成为魔修?” 夜凛君竟然很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诚实道:“时间过去太久了,记不清了。不过隐约能想起是为了什么人,她不爱我,我就杀了她……好像是这样。” 夜凛君说完,看到江慕还是在笑,于是脱口而出,“你笑什么?如果是你不见得做的比本尊好。” “是啊,或许吧。”江慕起身,“现在,去死吧……” 夜凛君皱眉,接着丹田处就开始发热,他后知后觉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的灵力在流逝,黑色流动的灵力就这样慢慢流失,流进江慕的手心。 “你?!” 江慕弯了弯唇角,“还是多亏了你,不然我也不会想到,或许我的血脉能在这方面有些特殊天赋。所以刚才就学习了一下。现在来看,还真的是这样。” 夜凛君双腿后蹬,一个劲的往后退,形势已然彻底的反转了过来。 他没办法吸收江慕体内的灵力,江慕却能吸收他的,败的心不服口也不服。 江慕忍着自己想要作呕的冲动,把夜凛君吸来的修为都归了自己所有。而他不会给夜凛君任何反击的可能。 “你这样……哪里还有一点儿当初的影子,对得起你的师尊吗?” 江慕还是笑,“当然对得起,我爱他,做着一切很难说不是为了他。” 夜凛君一下子就懂了,临死之前也不忘打趣一下,“原来如此,你们这对狗师徒,比我也好不了多少。” “刚才是骗你的,其实不是因为太爱而杀了她,而是我是天生的魔族血脉,根本没得选,控制不了自己,才失手杀了她。” 夜凛君道:“你知道的,修真界对魔修的意见太大了,我也是不得已才……” “这招对我没什么用。”江慕平静道:“你们这些魔修,都很爱给自己找借口,杀了人可以轻轻揭过,轮到了自己却知道了生命的珍贵,很虚伪。” 夜凛君闭上了眼。 “江慕,你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的宗门那么正派,不还是说一套做一套,把你逐出了宗门,让你自生自灭,只是说的好听罢了。” “没错。”江慕点了点头,“确实,修士们也都很虚伪。” “那……” “不过没关系,你们还有我很快就会再见的。” 江慕心念一动,眼前人瞬间被吸成了人干,又在他轻飘飘收回手的瞬间炸成了血雾。 “……” 第118章 修真界废柴38 沉渊里没有白昼,四处都是一片昏暗,江慕将夜凛君的修为吸干之后,在原地修炼了几天。 幽幽的绿色光点环绕在他周围,那些都是死去魔修的魂魄,包括夜凛君的,死了也不安分,几次三番在一旁捣乱。 江慕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结果那团绿光竟直接趁机钻进了他的手心,江慕运功,想要把它丢出来,却头一晕,一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 他心一不稳,体内未炼化的魔气就开始趁机作乱。 “啊——滚啊,滚!!” 江慕起身,拼命地挥开那些不属于他的外来记忆,可惜,剩下的那些荧光看准时机,一个个争前恐后的朝他身体里钻。 “滚!!滚开!!!” 忽然他猛地吐出一口血,他捂住嘴,血液就顺着指缝淅淅沥沥的往下落,那些血冒着黑气,渗进地下,开出一些长在他脸侧的花。 他下脚去踩、去碾,结果钻心的疼让他直接栽倒在地上。 沉渊之上,风起云涌,云层不断积累,越来越厚,直到附近方圆十里都被阴沉沉的乌云笼罩,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就要来临。 明眼人看出不对,远在千里之外的修士指着沉渊的异常沉重道:“沉渊有魔修要渡劫了。” “师弟,你怎么看?” 诸位站在问心镜前,看着里面的景象,闻言齐刷刷地看向站在中央的人。 沈其楼随意瞥了一眼,推测道:“夜凛君本体回归,有这一遭也正常。” 宗主直直的看他,沈其楼被他看的厌烦,仔细又看了看,看出些不对劲,“等一下。” 这一出声,差点儿把众人都吓到。 “怎么了?” 沈其楼走到问心镜前,指着上面若隐若现的雷电,道:“我们大概不用担心沉渊的问题了,这位夜凛君作恶多端,这不是普通的天劫,不会让他渡劫飞升,反而,是奔着要他的命去的。” “原来如此!” “还有这种事情?” “魔修走些歪门邪道,本来就为天道所不容,渡劫比寻常修士更加困难,这下子算是天道好还,必死无疑了!” “是啊是啊!” 沈其楼却有些纳闷,“这很奇怪,他这种老奸巨猾的魔修,怎么会不设法避过天劫。” 魔修为了躲避天劫,方法一向层出不穷,沈其楼不信夜凛君会没有办法。 “许是有什么神器加身。”宗主回道:“别忘了,之前丢的神器至今还下落不明。” “这倒是说的通了。”白眉长老捋着胡子道。 “神器我们总还是要拿回来的。” 沈其楼没说话,那个神器名曰轮回之眼,有时间回溯的效果,力量非凡,他之前一直在找,却一点踪影也无,他都要怀疑是不是真的丢了。 早先去百宝斋,也是听说了它的踪迹。可惜没有。 无论如何,要是真落在那魔修手里,那趁他渡劫的虚弱期去拿回来是在好不过了。 “师弟!走慢些。” 沈其楼顿住脚,神色冷的能淬冰,“你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把我的徒弟外派下山做任务,你不觉的有点过了吗?” “你身为宗主,我以为你最起码还把我放在眼里。” 他只不过短暂的闭了三天的关,一睁眼没看见江慕,找了半天不见人影,还以为他出去玩了,眼见要去修补封印的时间在即,他还出去乱跑,气得沈其楼半天没说话。 结果人一直不回来,等他要去找人了,这位巴巴的送上门来了,舔着脸跟自己说江慕被他派下山出任务了云云。 简直不可理喻! 气太多了,沈其楼正愁有火没地撒,这位就凑上来找骂。 “你在因为他跟我生气吗?”宗主道。 “是!”沈其楼看着他,“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可以不同你计较。” 宗主沉默片刻,“不行,这个很重要,不能告诉你。” 沈其楼直接气笑了,“你非常好,很好,那我们不妨新仇旧怨一起算!” 一阵剑光闪过,沈其楼拿剑指着宗主,“告诉我,或者我杀了你。你选一个。” “师弟……”宗主喟叹一句,“你还是这么容易冲动。” 还好这时没什么人,否则指不定又要人心惶惶。 “你不坐这个位置,不明白我要考虑多少事情。你太任性了。师尊他老人家在的时候,你可以随心所欲,他纵着你,可惜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衡之,你确定你要这样拿剑指着我吗?” “闭嘴!你不配这么喊我!” 宗主上前,任由剑尖扎进他的左肩,沈其楼皱了皱眉,纹丝未动。“我若不配,这世上还有谁配叫,江慕吗?你那个一无是处的小徒弟?” “想打就直说。”沈其楼冷眼收回剑,手腕一绕,朝着他的直直的砍了过去,宗主拿剑去挡。两人就这样互砍了起来,彼此都对对方下了死手。 若是叫人看见,定要赞叹这是一大奇观了。两人起先打的不分上下,周遭的树都遭了殃,被砍到一片。两人从地上打到半空,法力把附近都劈了个七七八八。后来就是沈其楼的完全碾压,剑修第一,就算过去一千年,还是他。 沈其楼把剑横在宗主的脖子上,“下一次再惹我,我会真的杀了你。” “你……”宗主喘着气,“你忘了师尊的话?若是谁对同门出手,就当成是叛出师门。” “师尊他老糊涂了。” “那难道你忘了吗?你小时候明明是跟我最为亲近的,沈衡之……” 沈其楼收剑,瞥了他一眼,“时间太久了,我不记得了。早在师兄见死不救,独自拜入师门时,我以为,我们之间就没什么瓜葛了。” 当年,他们两个都出身小门派,沈其楼的父母下凡除魔,结果再也没回来,反而招致了魔修的报复,一夜之间,他们所有的师叔师伯都死了,血流成河。沈其楼当时年纪小,被砍了几刀,躺在血泊里,他师兄下山打猎,侥幸躲过一劫。 望月宗的人晚来一步,只救下了他师兄。沈其楼倒在冰冷的石阶上,看着本来能救他的师兄,谎称他已经死了,头也不回的跟着望月宗的人走掉。 “当年,如果我没有鬼迷心窍,回头了,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或许吧。”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我,师弟,我自小修炼就比不过你,样样低你一头,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有父母,我也没有,只能眼巴巴看着你被所有人都捧在掌心。我好怕,我太怕了,怕师尊因为有你而冷落我,谁知道你命这么大,自己爬了出来,还是跟我拜入了一门。我怕你报复我,你就像一个噩梦一样,摆脱不掉。” “所以你盼着我死。甚至不惜同王照合作,只为了夺我性命。” 宗主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要坏你道心,事实上我也成功了不是吗?” 沈其楼因为他的话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你都干了什么?” “江慕啊,现在他已经是你最厌恶的那种魔修了,也不知道他同夜凛君,谁活了下来。可惜那个傻子,一骗就上当,听说你可能回不来,就自告奋勇跑去沉渊。不过这都不重要,只要看到你痛苦就是很好。” 远处一道惊雷炸响,沈其楼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照他的说法,现在在渡雷劫的,可能是江慕?! “你现在赶去,正好可以给他收尸。”宗主补充了一句。随后眼也不眨的盯着沈其楼,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些额外的情绪,在他的设想中,沈其楼会暴怒,会再跟自己打一架,会恨得要杀了他。可惜没有。 沈其楼整个人出奇的镇定,一刻都没多待,手掐了道诀,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原来这条路这么长,沈其楼一直在心里默念快一些快一些。 一出望月宗,就撞上很多各门各派的人,看清沈其楼的那一瞬间就要跟他打招呼,结果沈其楼理也没理,瞬间飞走了。 “尊主这么急是要去哪里?” “谁知道……” 等出了这片地界,眼见着还有很远,沈其楼连砸了几道传送符,好容易到了沉睡之地。 天上的乌云酝酿着的雷电已经气势汹汹的劈了下去,天际那几道雷电震得大地都在晃动。这片沉默的海域里,奉命守护的灵兽咆哮着要阻拦来者不善的修士。 “滚!” 沈其楼大喝一声,将蠢蠢欲动的灵兽砍进了海里。随后想也不想的直接硬闯了进去。 这边沈其楼随着一道道雷劫落下,恨不得自己下一秒就出现。而在沉渊下,雷电照亮了这片海域,黑衣修士的衣服都被血洇透了,无知无觉地侧倒在地上。 【叮——系统加载中……系统加载完成,系统上线!】 江慕忍着剧痛,模模糊糊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以为自己耳朵被炸坏了。他挣扎着动了动,一道碗口粗的雷瞄准了他,不管不顾的落下。 江慕觉得自己被劈的这叫一个外焦里嫩,甚至出神在想,之后的魔修看到一团黑色不明物,会不会被吓到当场从良。 【检测到宿主生命值极速骤减,现已自动开启疼痛屏蔽模式。】 【叮!已应用!】 【宿主起身走走吧!】 江慕身上的痛感消失了,这才相信了这位系统是真的存在,但即便如此,欢乐的语气更像是在给他送终,是让他走之前更轻松一点吗? 【正在检测任务完成度……检测完成,世界完成80%,攻略进度95%,再接再励吧!】 系统欢快的电子机械音从江慕的脑子里响起。 江慕忍不住让它闭嘴。 【好的宿主!】 江慕闭着眼,感觉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耳边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他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身体被抬起,落入了一个充满檀香味的怀抱。又下雨了,脸上一片湿润。 江慕忽然很想哭。 可惜他看不见,也哭不出来。 有人代他哭了,一样的。 第119章 修真界凤凰男39 昏暗的沉渊下,一道金色的结界将两人罩在一起,白衣尊长衣袍染血,用手拭着怀里人脸上的血,却越擦越糊成一团。 “江慕……我来迟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压抑的声音格外清晰。 沈其楼把江慕的头轻轻搁在自己腿上,空出手来不断加固结界,眼睛微微下睨,不过是一道天劫,他身为师尊,替徒弟扛了又如何?! 天道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对沈其楼网开一面,反而在看出他意图的那刻,瞬间暴怒,数十道雷劫劈头盖脸落下,几乎是一道未消,下一道就来了,不给丝毫喘息的时间。 沈其楼伤还没有完全好,来的匆忙,一件法器也没带,只能咬牙硬扛。在同天道的无声对峙中,他第一次感知到天道对江慕的恶意。 “他是天赋差了些,可是从未起过主动害人的心思,相反他为了修真界和平,宁愿献祭自己,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沈其楼仰起头,脸忽明忽暗,每说一句,他的手臂就向上抬一分。 天道用苍老混沌的声音回了他十个字:不要执迷不悟,回头是岸。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替他来渡劫!” 天道发出一阵重而缓的叹息,像是在对待自己家偶尔顽劣的孩子,下手却毫不留情,今日若换作任何一人在这里,就会被猝然劈成渣。 沉渊的水翻滚着,海面上激起一层层的海浪,不刚刚苏醒浮出水面的魔修被打回海里,好容易爬上岸,又被海浪卷回去。 修真界也产生震荡,在天上御剑飞行的修士都头一栽,摔了下来,正要捂着屁股咒骂,就发现天上被一群群的灵兽占据,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大片大片遮天蔽日的黑色乌鸦,扇着翅膀往南飞。 人间也同样收到了感应,刮起了阵阵的大风。百姓感知到大雨要来了,赶紧回到家中,挂上门闩,落下窗子。 当雨穿透沉渊厚厚的海水层,溅到江慕脸上时,他睁开了眼睛,入目是师尊绷紧的嘴唇,下颚,脖颈上青色的血管,头发被水打湿,结了缕粘在脸上,要是放在平时,师尊定是不想这般没形象的出现。 而此刻,感受到怀里人的细微动作,沈其楼单手撑住结界,垂眼对上怀里人的目光。 “师尊……” 沈其楼拿手轻轻挑开他脸上凌乱的发丝,沾了沾他脸上的水珠,轻声哄道:“师尊在呢,不怕。” 江慕看见他充满血丝的双眼,响雷在身后炸开,沈其楼下意识俯身,把他护在怀里。 “师尊……”江慕咽下一口血,每说一句话就像是在咽下一块刀片,“不要救我啦,徒弟现在是魔修,就算师尊救回来,我也不是原来的那个我啦。” 沈其楼抱住他,摇摇头,“别这么说,不要这么想,师尊在呢师尊在呢,会没事的。” “不,”江慕艰难喘气,一字一句道:“师尊,我杀了好多魔修,他们残存的魂魄都钻进了我的脑子里,说不准哪天我就跟,跟他们一样了,我不想这样,所以别救我了师尊。” “你不会的,不会的,再坚持坚持好不好?” 沈其楼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我们约好的,要一起过隐居的日子,我们什么都不管了,我会继续教你读书写字,我们,我们还没有一起养鸡,我还,我还给你想了一个字,要是你活下来,我就带你走好不好……” “什,什么……” 沈其楼抬起头,眼泪落下来,“我不该瞒着你,对不起……” “什么字?” 江慕眼也不眨,看着怔愣的沈其楼,又问了一遍,“什么字,你说的,给我想好的字?” 沈其楼下意识笑了一下,只是眼里噙着的泪要落不落,手顺着他的手臂向下,握住他的手,展开他的手指,在他的手心一笔一划的写下。 然后扣上他的手,低头满怀爱意的问:“灼,怎么样?” “我还是更喜欢‘衡’字……”江慕有些疲惫地阖上眼。 “都好,你喜欢就好。”沈其楼把手顺进他的指缝,两人十指相扣。 “江慕,江慕!再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不要道歉,也不用感到遗憾……衡之,我永远爱你。也不要难过太久,我见了会伤心。” “不不,不要,江慕不要!不要离开我!” 沈其楼被冻结在原地,江慕说完最后一句话,头小幅度的歪倒在一侧。天劫停了。天道消失了。周围一片寂静。 沈其楼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等修真界众人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尊主怀里抱着的人化作了漫天黑色花瓣落下,尊主枯坐在其中,花雨将他掩埋。满地都是黑色,沈其楼一席白衣,像是一场盛大的葬礼。 众人若有所觉的伸手,花瓣一触碰到指尖,就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有人想要上前,被一双手臂拦了回来,修士转头,“陆师兄……” 陆秋定定的看着前方,“不要打扰他们两个。” 修真界小辈纳闷的点了点头。 那边传来一阵嚎叫,众人看去,原来是一缕黑色在追着白眉长老跑,好几个人帮忙,也没能免除被烧灼的痛苦。 陆秋看在眼里,泪水不自觉的涌出。 这就是你的报复吗?江慕。 …… “后来呢?” 惊堂木拍下,茶楼里的众人都散了,说书的老先生收拾收拾包袱也准备走了,还没下台,就被拽住了褂子。 低头一看,是个打扮的粉粉嫩嫩的小团子。 老先生蹲下和小团子平视,“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后来呢后来呢……道长师徒二人阻止了一场大战,那他们呢?终成眷属了吗?” 老先生慈爱的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你这小鬼,关心这么多做什么?那都是大人的事情了……”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万一结局不好,伤了你的心?” “伤了心我也要知道结局!” 小团子说话掷地有声,逗得老先生“哈哈”笑了两声,不断捋着胡子。 “啊真难为情!”从远处风风火火来了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短暂的跟老先生打了个照面就绕到后面,一把纠出了想要往台下钻的小团子。 小团子双手被擎住,还在不死心地用脚乱蹬,“娘——我错了,我不该乱跑!娘你先放开我!” 老先生抓紧远离现场,后撤到远处看戏。 小团子被娘亲抱起来,嘴里还嚷嚷着要个答案,“您就告诉我吧!如果是个圆满的大结局,您就点点头!” 老先生眼瞅着躲不过去,小鬼还挺执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盯着自己不放,老先生在最后关头还是点了点头。 余光还能看见一闪而过的白色牙齿。 果然是小孩子。 这么一打岔,差点儿忘记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老先生急忙收拾好东西,走出茶馆,绕到东街,正好赶上快要收摊,“等一下!” 摊主见是他,手脚麻利的把最后一个糍粑包给他,“我这儿还是特地给你留的,怕你不来,这下可以安心收摊了!” “家里那位爱吃,不敢不来。” 老先生道了谢,捧着油纸包,还好天不算太暗,回去的路不至于看不见。 老先生越走越偏僻,爬过一座座山,走着走着,背渐渐直了起来,胡子也消失了。在夜幕之下,丝毫不引人注目,等越过一颗树,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个年轻小伙。 小路在夜里崎岖的很,本来不打算这么晚回来,结果买完东西,又耽搁了一会儿。路过的山崖边上开了一朵野百合。 好看的紧,可惜没碰上心软的人,被连根崛起,此刻正可怜兮兮的垂在那人的手里。 白天走这条路没见得有多远,现在走起来,倒是觉得格外漫长,他看了眼手里的花,不知道这个够不够赔罪,嘴角止不住的翘起,又干咳两声。 再一抬头,就在这条路的前面不远,一盏亮光漂浮在半空。 他心里一喜,加快步伐,走进了,能看清那个黑影站在原地转了一圈,长发垂在腰际,身形被微微勾勒成形,要是不知情的恐怕就要以为是山里的精怪了。 “怎么回来这么晚?” 等他赶到近前,微微喘着气,对方提着灯,在他脸前晃了晃。 随后对方伸手,把他从下面拉上来。 “昨天夜里下了雨,今天这里就塌了一块,看来要找个时间修一修了。” “先不说这个。”来人松开手,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从他手里拿过那株野百合,“这个栽到院子里倒是正合适。” 江慕笑着凑上去,“那衡之可以原谅我回来晚些了吗?” 沈其楼猝不及防被他拉进怀里,头撞在他的胸口上,侧耳屏息,能听见对方强有力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 “衡之……师尊?” “嗯。” 江慕听出他明显沉下去的情绪,拍了拍他的后背,“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之前的事情我们就不想了好嘛?” 沈其楼还是不死心,闷声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回来的。” 当初的场景还是不能从他的记忆里消失,到了后来,发生的事情他都忘了个干净,只记得江慕突然出现在小屋门口,歪着头冲着他笑。 “这个嘛……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你想我回来,所以我就回来了!”江慕顿了一下。 “我总觉得不真实。”沈其楼伸出手搂住江慕的腰,罕见的示弱。 江慕心空掉了一拍,“那之后我慢慢跟你说清楚好不好?情况有些复杂……” “嗯。” “那我们回家?” 沈其楼从他怀里钻出来,把灯递给江慕,江慕用另一手接过。两人十指紧扣,并肩走在路上。莹莹的烛火随着走动微微晃动。 “真的不走了?” “当然是真的!而且托师尊的福,我现在还能活很久很久呢,大概能活到我们两个都变成老头子……” “……” “明天师尊想好要做什么菜了吗?” “我何时说过要亲自下厨?” “前天啊!师尊难道忘记了?” “……我不会。” “那我教您!” “……” “师尊?” “听不懂。” “耍赖皮!” “……” “等等我师尊!” 第120章 现生1致沈 【系统载入中……】 【系统任务完成,奖励已兑换……】 【宿主反馈请按1,投诉请按2。】 一双修长的手在按键“2”上重重点了两下,然后才意犹未尽的收回手。 【宿主反馈已收到,感谢您的五星好评!】 “开什么星际玩笑。” 沈灼看着虚拟面板闪烁两下,显示完五颗星星之后,欢乐地跳出了他的视野。 他用了些力气从游戏舱里出溜下来,刚站稳,一回头,游戏舱自动掀开了盖,还配上了华丽的音效,显得他刚才的行为很呆。 不过这都不重要。 沈灼环视四周,除了一张冰冷的操作台和他刚才躺得游戏舱,整个房间空无一物。操作台上屏幕上是各种复杂的图标,五颜六色的颜色标注,他走进一看,发现是某种针对性数据,心情指数、情绪分布、性格画像。 所有的东西都对研究对象讳莫如深,不过结论显示这是一个乐观上进自信开朗的穷光蛋。 沈灼挠了挠头,没好意思继续看。拥有这样美好品德的人世界上竟然有第二个。至于为什么不觉就是他自己,在于他本人显然不是一个穷光蛋! 按照李说的,那笔巨额财富应该已经到账了。 沈灼点开自己的通讯设备,点进余额,数了数开头数字后面跟着的好多零,幸福的关上了设备,他双手插兜,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沈灼脚步轻快,刚推门出去,就撞上了人。对面点着头,不断抱歉,随后抱着一打资料急匆匆走开了。 沈灼揉了揉自己被文件夹直直划过的手肘,抬头看这才发现,走廊人满为患,每个人都看起来神色凝重,低着头赶路。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 一股不详的气息。 联想到这家疗养院同某个特定人的关系,沈灼心里坠着重物似的,循着记忆贴着墙来到了一间病房前。 原本躺着人的病床已经空了。连着仪器的杂乱引线像蛇一样垂在地上,沈灼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往里走,而是转身往外走。 这栋和游戏大厦相通的疗养院倒是不难走,沈灼当初边走边记路线,很快就找到了出口。 见到生面孔,这里的员工也见怪不怪,只有两个多看了他两眼。 一出门,沈灼就恢复自己的全副武装,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大街上人满为患,各类的飞行器在天际航道上飞行。不远处就是大型商厦的巨型广告牌,上面因着一张放大版的美丽面庞。行人们几乎人手一只机械猫或狗,手里背着大型购物袋,穿着光鲜亮丽。 沈灼穿着一身黑,起了球的黑色卫衣,黑色阔腿裤,脚上是一双洗到起胶的普通运动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还好,沈灼现在非常有安全感。 沈灼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于是奢侈地打了个飞的,当晚就落地垃圾星。 还是待在自己的狗窝比较有安全感,沈灼卸下一身防备,痛痛快快冲了个热水澡,换了睡衣,趴在了床上,柔软的被子因为主人有段时间没回来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儿。 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要是放在之前,沈灼压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忽然觉得难以忍受。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人已经站在阳台上,头顶晾起来的被子了。这一旦开始,他就开始觉得处处不顺眼,桌子上为什么放了这么多补剂外包装,地板上为什么还有头发,等等等等。 等沈灼马不停蹄地收拾完所有的一切,地板亮到可以照出人脸时,他才重新躺回了床上。 天花板的吊着的小灯泡忽闪忽闪,沈灼累了,仰躺着,眨了眨眼,开始反思自己这样颓废的日子到底过了多久。 自从他被辞退至今,已经两年了,他居然这样放任自己过了两年。 沈灼用手臂挡住光,眼眶有些肿胀。 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样下去后,沈灼就开始准备搬家的事宜。找了几个宜居的星球,订好房子,买好必需品,第三天沈灼就带着自己的廉价游戏舱上了路。 房子不大,但是靠海。天晴时,能看见湛蓝色的波光粼粼的海面。还有一个宽敞的阳台,阳光好的时候,可以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沈灼把几个大箱子的东西归置好,一连忙了几天,终于有了空闲可以思考一些别的东西。 游戏并没有回收记忆的功能,所经历的种种都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子里时隐时现。 上一个世界系统故障,他躺在沉渊快死的时候才上线,不过还算是靠谱,侥幸留下了一条命。 后面的记忆大部分都是跟某人有关。 或动或静,或哭或笑,都在他的脑海里烙下了印。 不断闪回,不断想起。 沈灼摇头苦笑,本来不过是一个游戏,犯不上这么沉迷。 可是他又没办法说服自己,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兜兜转转、绕来绕去,他总是喜欢上同一个人。 李虽然没明说,可是这种事情似乎都是心知肚明不言而喻。不然为什么会偏偏是他,不然为什么会是这么多钱?这么多大概足够买断一段莫名其妙的感情。 通讯弹出的消息打断了他的思绪,接起来才发现是他新购置的投影到了,喊他开一下门。 沈灼依言起身,看着来人熟练地将怀里的设备组装好,然后立起来,“我们这个都有说明书,您自己试试看,很方便的。” 沈灼点点头,稍微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问题,就送走了人。回来之后,坐在地上对着说明书自己捣鼓了一会儿。 手按了一个按钮之后,一面巨大的蓝屏瞬间弹了出来,沈灼往后撤了撤,随便点开了一个频道。 “据本台记者报道,K氏财团董事长三年后再次现身皇室众议院,受邀参加会议,让我们跟随记者脚步……” 沈灼一向不怎么关注商业新闻,看着喧宾夺主的花花绿绿的超大号字体,这就要关掉,可是一闪而过的一道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在会议大厦前,两根巨大白色柱体掩映着,一群记者挤成一团,飞行器盘旋在上空,站在大理石阶上的那道黑色人影一晃而过,沈灼只来得及看清模糊的轮廓。 “采访一下您,为什么这么久没出现……” 沈灼下意识往前凑了凑,睁大了眼,努力想要看仔细些,结果摄像机忽然黑屏,冷淡的声线混在嘈杂的背景声中, “巨琴影视,我记住你们了。” 威胁意味十足,吓得人直播下一秒就断了。 沈灼想法落空,讪讪地退了回来。 通讯设备又响了,沈灼接起,迅速道:“放门口就可以。” 对面没有出声,沈灼正纳闷,对面就说:“沈先生,是我,麻烦您开一下门。” 沈灼一下子听出是李的声音,忙赶到门前,手都搭上了扶手,冷感一下子让他头脑清醒了些,“李,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李操着一口标准的星际语,声音隔着厚厚的门板传进来,“我是特地来感谢您的。” 沈灼拉开门,李的笑容僵了一会儿,“是这样,多亏了您的帮助,我们老板才能顺利苏醒。” “还有别的事情吗?”沈灼打断他。 “如果没有,我们就不用再见面了。”沈灼作势要关门,李大惊失色,一条腿赶紧顶住了了门缝,沈灼手一松,他整个人侧身挤了进来。 李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沈先生,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对了,对了!”李想起什么一样,从腋下夹的包里抽出了一张卡。 “这是一张无限额的黑卡,还请您收下。” 沈灼没接,“你们给的已经够多了。” 李没听出弦外之音,强硬的把卡塞进了他手里,“这是我们老板吩咐的,您应得的。” 沈灼神色莫名,“我什么都没做,这太多了,超出了我的接受范围,会让我觉得你们像是在……” 李疑惑的哼了一声,然后不等沈灼说完马上摆手,“不是不是,事实上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您一下。” 沈灼把剩下的话咽回去,“什么?” 李掏了掏,又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沈灼,沈灼接过来一看,“‘恒星’内测?” “是啊,我们的游戏最新改版,想要邀请您作为测试者重新体验一下,好给我们一些建议。”李热情洋溢的介绍,“这次我们不仅添加了许多新兴板块,而且着重优化了用户体验感!绝对不容错过!” “这样啊……”沈灼沉默了半响,李眼神放光等着他的回应。 “可是我不打算继续了。” 李出乎意料,“为什么?沈先生,您是我们最有经验的测试者,任务完成的也相当出色,为什么不继续呢?酬劳只会多不会少的!” “跟这些没关系,”沈灼只说。 “那是因为什么?”李追问到。 “你们老板醒了是吗?”沈灼忽然问:“他怎么样,身体状况一起正常吗?” 李一歪头,眼睛眯了眯,绿色的瞳孔里划过一丝了然,“沈先生……您?” 沈灼好笑道:“别这么看我,我确实不太正常是了。” “没有没有,”李赶紧解释,“我们没那个意思,实话告诉您,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就是我们老板!” “你们老板?” “是的,而且是我们老板亲自派我来找您。您一声不吭换了住址,我们也是费了些功夫才打听到您住在这里。老板虽然是醒了,但是状况还不是很稳定,您得亲自见过才知道。” “亲自见过?” “是的沈先生。我们老板说,如果您不答应,就到这个地点找他,单独见面。” 李这次掏出的是一张写着地址的粉色卡片。 沈灼接过来,捏住那张卡片的手指微微出汗,人早就走了,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也没开灯。 他再次把那张卡片扣到鼻子上方,仔细闻了闻,还是能闻到一股很好闻的香水味儿,他的手划过那一行手写的花体字。 “致沈。” “期待与您见面。” “……” 写字的人下手很重,能摸到明显的凹陷,从卡片背面,还能摸到微微凸起。闭上眼,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对方微微蹙着眉,一手固定,一手写字,手指擦过卡片写下这段的样子。 沈灼觉得自己可能没救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0-130 第121章 现生2混乱 “K氏集团近些日子随着董事长的露面,估值一路水涨船高,有望成为联盟最大的经济体。” 穿着亮红色西装的主持人目光炯炯,抑扬顿挫的朝屏幕外的观众们念出这一句,接着忽然一顿,又补充道:“实际上K氏财团已经参与了这次联盟选举的宣讲活动,让我们期待一下,会是哪位皇子能拉来这笔赞助……” 一双手拿起遥控器,按掉频道,手的主人坐在办公椅上,转了个圈,朝向坐在主位上的那人,“那些记者消息倒是灵通。” 坐在堆叠如山的文件后的斯卡一目十行的把手里的那份文件扫过,语气有些懒散,“这件事本来就不算什么秘密。” “那你呢?既然决定了,总可以告诉我你更看好谁了吧?三皇子,七皇子还是……” 隔着长长的桌子,斯卡抬了抬眼,“这不重要。” “你……” “咚咚咚——” 斯卡示意他出声,霍连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谁?” “是我。” 斯卡和霍连对视一眼,霍连立刻道:“请进。” 白特助进来,先看到了霍连,等打完招呼一转头才看见斯卡,抱着文件弯了弯腰,“董事长。” 这下两位都在,白特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从怀里抽出的委任状递给了霍连,“霍总,这是您之前安排的关于研发部的人事调动。” 霍连挑了挑眉,接过来看了一眼,起身放到了斯卡手边,低声道:“先看看这个。”然后转身,对白特助打了个响指,“白特助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没了。”白特助忙不迭的退出去,顺带拉上了门。 霍连弯腰曲指在委任状上点了点,“你干的好事,刚来就换人,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自作主张。” 这位刚醒,就手段迅速的把他不在这段时间的一些差强人意的人通通换成了自己的人。偏偏委任状都是让他签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为了讨好上级,丝毫不顾旧情,名声都快到底了。 “我这么久没醒,辛苦你了。”斯卡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抬头看着霍斯,无比真诚的来了一句。 霍连嘴角微微上扬,又警惕地压了下去,一惊一乍到,“可别,少来这套。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任劳任怨的给你收拾烂摊子哈,”霍连的眼神瞥到那高高的一层文件上,“这些可只是冰山一角,还好你不在的时候没发生什么大事,不然有你好受的!” “还有哈,你这些我可不帮你处理,趁你回来,我可得好好的出去休个假,各个星球晃一晃,享受一下生活。” 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让霍连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抓紧时间表明自己的意思。 斯卡有些好笑地弯了弯嘴角,很细微的一丝笑意,“这么多年你还是这幅样子。” 霍连咽了咽口水,“都是哥们,你别笑得这么渗人可以吗?” 斯卡想到什么似的,眉梢都带了些笑容,整个人满面春风,“差点儿忘记告诉你,两天之后,我有个约会,在唐盾。” “什么时候的事情?!” 霍连整个人都弹了起来,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在空中不羁地飞舞,“说好的一起做独身主义者呢,你竟然背叛了我们这个坚不可摧的联盟!” 斯卡看他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心里带了些得意,手转着扳指,颇为潇洒,“谁让缘分到了。” 霍连一脸惊悚,“不管你是谁,快从我兄弟身上下来。” 斯卡:“……” “你真的不是疯了吗?” 霍连从震惊中出来之后就开始分析利弊,“现在这个时间段,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你还敢随便出去,不怕出现什么意外?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斯卡不说话,显然也是对自己的决策残存一些清晰的认知。 霍连继续道:“你清楚对方的底细吗?敢确保他跟那些人没有利益牵扯吗?” 斯卡道:“这个倒是可以,我还没不清醒到那种地步。生平资料,人生经历,包括交际网,能查的我都查了个遍。” 霍连:“……” “人品呢?” “包括人品。”斯卡斩钉截铁道。 “不排除人都有伪装的成分。” “他不会的。” “你可以。”霍连竖了个大拇指给他,“那游戏是把你脑子一并给吃了吗?也不知道那个小破游戏公司有什么好恋恋不舍的,这么一头陷进去了,也不怕……” “打住,根据‘恒星’的流水来看,它两个月的创收足以支付你一年的薪水,所以,不要瞧不起它好吗?” 斯卡语气温和,立场却非常坚定。 霍连只得退了一步,“你知道我,只是有些突然……” 斯卡没打算跟他计较,“我们从十三岁就在一起长大,我了解你,而且,这是你作为一个好兄弟的正常反应。” 霍连有些发愣,“从前你只会嫌我多管闲事。你真的变了。” 斯卡堪称温和的透过镜片看他,“有时间带你见见他。” 霍连怔怔的“嗯”了一声,还没能反应过来,接着手里被塞了一大堆文件,被赶出了办公室,“这些你先帮我处理一下我忙着约会你身为兄弟总不能见死不救……” “霍总好。” “嗯嗯,你也好。”霍连对着路过的点了点头。 “霍总需要我帮你分担一些吗?这工作量未免太大了,不愧是霍总……” 霍连笑了笑,捧着文件往旁边一躲,“没关系我可以的,怎么能麻烦美丽的小姐给我当苦力呢?” “那我先走了霍总……” 霍连看着远去的身影,再看紧闭的大门,恶狠狠地咬了咬牙,又卸了力,等什么时候他也要这样把工作都推给斯卡那家伙。 斯卡打了个喷嚏,疑心谁在背后说他坏话,突然一股热流顺着鼻孔留下,斯卡拿手帕捂住,拿开一看,赫然是一团鲜红的血迹。 他回想起刚才跟霍连说话时,隐隐的不舒服,还以为是睡了太久,加上工作量太大的原因。 * 在李的通讯弹出来的时候,沈灼正在试衣服,外套刚穿了一只胳膊就先接了起来,“是我,怎么了?” 李说话时声音有些愧疚,“那个……沈先生,那个见面可能要推迟一下了,实在不好意思,老板那边……” 沈灼看了眼时间,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八个小时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告诉你们老板说不用着急,先去忙他那边的事情就可以。” “感谢您的谅解,沈先生,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您。” 沈灼挂了通讯,衣服也不穿了,径直躺进沙发。 虽然被放了鸽子,但他身为老板,事情肯定很多,见面哪天不能见,为更重要的事情让步还是很正常的,沈灼叹了口气。 扒拉开看了一眼购物界面,还有两套在路上,为了怕耽误,他已经夺命连环call催过好几次商家了,商家嘴上承诺马上发货,沈灼为此还付了加急费用,衣服终于上路了。 不过现在也好,不用催商家了,也不用忐忑不安等着见面那天了。 等到了晚上,沈灼在床上翻来覆去才发现不对劲,一个猛子弹了起来,给李留了个言。 “如果可以,请给我你们老板的通讯地址,感谢您。沈灼致上。” 写完留言,沈灼这才重新躺回了床上。 想见面的心情完全压倒了不快,以至于虽然被放了鸽子,还是根本就没有办法生气。 沈灼痛苦地捂住脸。 可他没想到的是,消息石沉大海,李没有回信,一连三天,完全没有回音,就好像,见面的约定完全被抛之脑后了一样。 沈灼坐在桌前,看着空空如也的列表,有些懊恼。 他该从一开始就要到联系方式的,这下好了,每次都是他来找他,这下他该到哪里去找人,完全没有头绪。 “恒星”的员工说李不在,老板也没有消息,除此之外拒绝提供任何相关信息。 沈灼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了两天,一无所获。 拖拖拉拉很久的衣服都到了,沈灼侧头看向被自己随手扔在沙发椅上的衣服礼盒,上面还绑着蓝色的丝带,奈何主人一点儿想要打开的欲望都没有。 阳光透过窗照到白色的礼盒上,微微发灰,阳光从正上方往下移动,渐渐地,又照了回来,这次照出了上面一层薄薄的灰尘,转眼已经半个月的光景。 沈灼来到窗前,伸了个懒腰。吃完饭,在阳台的躺椅上躺了会儿。随后下午穿戴整齐出门,去疗养院看一下老婆婆,顺带接了个活儿,陪老人们散散步,聊聊天。一连好多天都是如此。 他还在宠物医院救济了一只被遗弃的小猫,抽空去看两眼。 医生每次笑着问他,怎么还不带回家。沈灼都笑着摆手。 第三十天。 有不速之客敲响了沈灼家的大门。 门口的机器狗一大早就开始叫唤,丝毫不冤枉的挨了一脚,沈灼身上穿了一件烟灰色的薄外套,“谁呀?” 李杵在门口,“是我,沈先生。” 沈灼面无表情道:“你是谁?我们认识吗?”说着就要关门。 李抓紧道:“是这样!有急事!” 沈灼关门的手一顿,“什么急事能让你和你老板一连一个月没一点儿动静?” “我们老板病了!从那天我跟您说见不了面开始,我们老板就一直昏迷,他只说不让我们告诉您,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来找您帮忙!” 第122章 豪门if线 李自知理亏,来之前打了无数遍腹稿,也做足了也费很多口舌的准备,甚至他都想好了万一失败回去该怎么交代。 果然,他还没说两句,沈先生就撂下他进屋了。也能理解,正常人都会感到自己被戏耍了。 李的手指不断搓着自己的袖口,开始搜肠刮肚思考措辞。 话说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了的,老板旧病复发他作为知情人是没错,可是老板不让他来,咬死不许让沈先生掺和这件事。还是霍总看老板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不省人事才寻了个空把他放了出来。 可是这听起来未免也太像狡辩了。 “沈先生,我们真的是……” 李做好心理建设抬头的时候,沈灼正把黑色大衣往自己臂弯里一夹,埋头朝自己走来。 “沈先生你……” 沈灼换好鞋,看他还在发愣,忍不住皱了皱眉,催促了两下:“愣着干嘛,总不是又要反悔。” “不不不,沈先生。”李生怕自己犹豫一秒,赶紧让开门让沈灼出去,自己则紧随其后。 沈灼在前面走的大步流星,黑色的大衣后摆被风扬起,未经打理的头发被风吹乱。李看在眼里,忽然就懂了老板当初那句, “因为他不会犹豫,所以一个字都不要让他知道。” 所以到底是,两人什么时候建立了如此深的友谊? 李认识到了这段关系的珍贵,却没想通这段关系从何而来。又或许是,从最开始,沈灼选择成为游戏测试者的那天起,而他们的老板流落在外的精神网的一部分恰好和他链接进入了同一个世界。 老板的拒绝不仅是出自对自身的高度认可,还有基于对沈先生的保护。而沈先生完全藐视了这种请求帮助背后隐藏的各种危险因素。 身为一名从小就跟各种数据打交道的研究员,李认为自己在今天才认识到原来有些时刻,抉择并不需要理性派上用场。 还好早就给飞行器配置了最高规格的加速器,能在保持极快速度的同时兼顾安全性,两人抵达万山实验中心时,太阳还未落山。 人刚一带来,李的使命就结束了。他跟同事点头示意,接着又向沈灼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沈灼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一味点头,“我都可以。”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答应了,接下来就是一段漫长的各种身体检测和测试。 这样来回一趟下来,结束时,沈灼躺在实验椅上,等着实验员给他摘下头上复杂的装置,困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经过我们严谨细致且全面的评估,沈先生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 沈灼强打起精神,听他们几个白大褂讨论细节问题,“沈先生的身体状况似乎不足以支撑这种高强度的精神投入,他在那里待不了多久,不然现在的身体就会陷入自然死亡。” “可是上一次同样也是这样的状况,不也得到解决了?” “那次误打误撞,加上那个游戏本身就配备了自我防备机制,可是这次不是儿戏,没办法走游戏渠道,我们的能力也做不到在平行宇宙投放保护层。” “可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诸位不妨听听我的意见呢?” 沈灼出声,在场的讨论瞬间停了下来,纷纷看向他,其中一位带着特质眼镜的女研究员脸上闪过意外,随后歉疚的笑了笑,“我们大家以为您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没关系,也省下你们再跟我解释的时间了。”沈灼换了个姿势,从座椅上坐直,“刚才我听到你们在讨论时间的问题,那有大概数值吗,我最多能待多久?” 研究员推了推眼镜,给出了一个十分确切的数值,“在我们所有人尽全力的情况下,最多一个月,如果算那边的时间流速的话,最多一年。这是非常短的时间,以往我们所有的测试者仅仅靠近任务目标都不止需要这个时间,更不要提建立什么坚不可摧的信任。包括您,沈先生。” 沈灼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意,他斩钉截铁道:“可以,比我预想中要多。” “沈先生,我们并不希望您感情用事。这关乎两个人的安危。” 研究员尽力劝说道:“这并不是儿戏,您如果到时候回不来,是真的会消散。” 沈灼只说:“我知道。不过真的可以,如果没有别的办法,不如相信我一次。毕竟,我就算拿我自己的命去赌,也不会拿他的命去赌。” 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长久的沉默。 沈灼看他们还是不信任自己,又补充了两句,“当然,我还需要一些额外的帮助。” 还是没人回答。 最后还是最开始的研究员打破了沉默,“我们很高兴能帮到您。” 沈灼看过去,对上一双坚定的眼,他点点头,“感谢信任。” 研究员们投入了紧锣密鼓的安排布置中,尽可能为沈灼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在他们准备其间,沈灼去见了他。 “没想到第一次见到你是在病床上,第二次也是。”沈灼坐在床边,手轻轻搭在床边,手边,脚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各种线,他只能刻意避开,想要摸一摸对方都做不到。 “斯卡,原来你叫斯卡。”沈灼轻声念出听来的名字,“他们都不告诉我,还好你那个兄弟比较靠谱。” “他说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一个月之后,如果你迟到了,后果你自己承担。嗯……现在是我们两个一起,我这么跟他讲,他眼里好像要喷火。咦——” 一些情绪上来,沈灼忍不住又威胁了两句,“还敢放我鸽子,等你醒了肯定要找你算账。” 沈灼自言自语半天,说了很多话,或许是知道对方不会突然醒来,所以有些肆无忌惮,“说实话,我早就认出是你了,你呢?是不是也早就知道是我?” “你会跟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吗?” “苏总有些完美主义,阿岐不拘小节,师尊呢,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你呢?会跟他们一样还是不一样?” 沈灼歪着头,说话的声音很轻,“不过你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非常的富有,而且喜欢帮扶弱小,尤其是我这种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美男子。” 说完沈灼皱了皱鼻子,被自己油腻到了。 “希望你醒来,见到我本人是如此的一无是处,请不要抛弃我。如果可以,我需要一大笔情感补偿费。” “说到底,其实我也没有多喜欢钱。” “斯卡,我们平行时空见。希望下次见面,是醒来的你。” 沈灼离开时,轻轻地把门带上了。 窗外巨大的植物遮天蔽日,偶尔一小束阳光穿越肥厚的叶片,落到安静的躺在床的那人身上,温暖轻柔地拂过他露出的眉眼。 研究员的手盖在红色按钮之上,一束光正巧打在上面,她转眼看向准备就绪的沈灼,沈灼朝他点了点头。 随着按钮被按下,沈灼只感觉脑中一阵刺痛,精神网被生生割下一小块,随着时空洪流投入了隧道之中。 “我们标记了斯卡先生的精神碎片,您很快就能见到他。” 沈灼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白色的轻纱被风微微吹动,刺眼的阳光直直照进屋内,躺在豪华大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沈灼揉着眼起身,自然的下床穿鞋。鞋穿在脚上略微发硬,不同寻常的脚感并没有唤醒这位的还在睡梦中游荡的魂魄。 他做了个无敌大噩梦。 梦里他跟苏京墨不仅感情不合,而且最后还反目成仇,最可恨的是居然还真的让他给成功得手了,一想到梦中自家亲亲大宝贝的惨状,就心疼的想要立马发个消息慰问慰问。 不过他这个点应该在开会。 沈灼认命地踏进洗手间,随手摸了个牙膏开始刷牙,今天他好容易休班,待会儿直接去公司慰问一下好了。 沈灼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大不相同。 过了会儿,一声惊天的惨叫划破了整栋别墅的清净。 沈灼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手里的洁面乳,又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照出的油光水滑的脸,连续加了三天的班,下巴居然亮到可以反光!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他的头发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一缕粉红色的?!居然还有耳钉?!不是……他什么时候搞过这些,做梦吧这是在…… 他吐出满嘴的泡沫,涮了涮嘴,洗了把脸,试图唤醒自己。 肯定是在做梦,肯定是做梦…… 结果等他再次睁开眼,水珠顺着镜面滑落,他还是那副样子。等他出来的时候,低头看见自己踩着一双至尊紫色拖孩,眼睛一闭。 扶着墙出来,更是大开眼界。 这是怎样的一个房间呢……地上,长长的床尾凳上全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包,鞋子,衣服还有首饰盒,赤橙黄绿青蓝紫可以串成彩虹糖的包装袋。 衣柜里挤满了各种充满logo的衣服,一打开就往外哗哗吐衣服。梳妆台上台下,全是各种瓶瓶罐罐。基本上能占用的空间都被占用了,到处都是满满当当遮天蔽日。 沈灼两眼一黑,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稳。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一睁眼,他好好的人还有房间都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自从他当医生后,就或多或少染上了些职业病,等他扫视完一圈差点昏倒在地,这是多少藏污纳垢的地方啊?不敢想这间屋子里藏了多少灰尘。 沈灼试探着拉开柜子,差点被亮瞎眼。一列列各式各样的名表,表盘上镶嵌的一圈钻石熠熠生辉。各种宝石耳坠,钻石表带。还有一些可怜巴巴的被随手填进角落里落灰。 沈灼真的很想报警,这到底是哪个有钱到可以如此挥霍,可以抓起来吗? 想当初他就算成功“嫁入”豪门,也没有这么个视金钱如粪土。 他实在是有点儿怀疑人生,瞅了眼时间,估摸着差不多就下意识给苏京墨打个电话。 等找到手机,发现手机也不是他的,通讯录里挤满了各种他不认识的名字,一滑到底,硬是没找到苏总的电话。 沈灼眉头紧皱,总算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等他点开微信,列表都是他不认识的人,还充满了未读消息,又好像隐隐有些熟悉,还没等他想明白,手指停在了一个头像上空。 “这个头像,我记得他很早之前就不用了。”沈灼喃喃道。 他记得很清楚,这个一片黑的头像因为他嫌弃不吉利,勒令某人换成了他们家的小团子。猫猫笑眯眯的,相当乐观开朗有福气。 后来某人还朝他抱怨,说公司有人嘲笑他是个猫奴。 沈灼没忍住也笑。最后反被制裁,以两人用上了情侣头像而告终。 “这难道是……”等他点进去,看两人的聊天还停留在四月份,可是手机上显示今天是六月十号。 沈灼放下手机,好似天打雷劈。 他完蛋了呀! 沈灼算是明白了,他这次是直接变成原时间线里的原身了。且原因未知。 已知的是,他的亲亲大宝贝苏总现在大概很烦他。 沈灼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啊——天要亡我!” 第123章 豪门if线 沈灼不认命的再次点开对话框,上一次对方主动发来的简讯是四月五号的一条。 苏总:祖父说要见你,准备一下。 原主略带谄媚的回了个飞吻小人,苏京墨没再回,原身隔了几天,抽风似的又发了个自拍照,香肩半露,沈灼难受地闭上了眼。 他对原身了解只是停留在表面,大概知道他是个相当能屈能伸的人,但是亲眼所见这两人的相处模式,还是两眼一黑。 也就仗着他们苏总这时候还单纯,感情经历是一片空白,就欺负他们家苏总好骗。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沈灼恨不得照着这个所谓的原身打一顿。 还好京墨这时候还看不上他。 沈灼心情有些复杂。 一道银行入账消息弹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退出来点开看到了全貌:XX银行提醒您,您的账户于XXX年6月10日入账6000000元。 “六百万,他干什么了?” 沈灼捂住额头,一头雾水。这原身之前的记忆他完全不了解。他知道的那些只有原来从系统那里得到的一些资料还有后来听京墨说过的一些。 对了,系统。 沈灼如蒙大赦赶紧在脑海里呼唤了一通系统,结果竟然一点儿回音都没有。 “狗系统,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沈灼吐槽了两句。 门外这时响起一道敲门声,沈灼停住动作,僵硬地一转脖子,“谁啊?” “是我,王管家。” 沈灼松了口气,拉开门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王叔的国字脸和脸上的皱纹都带给他一些放松感,“王叔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王叔脸上的皱纹抽动了两下,脸上的表情很怪,沈灼一眼就看出不对劲,“王叔?” 王管家赶紧说:“没什么事情,就是刚才我听见楼上动静有点儿大,担心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上来看看,没事儿就好。” 沈灼表情松动,王叔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这么的尽职尽责。 “我没事儿王叔,就是昨天太累了,我是不是声音太大吓到你了?” 王叔诧异道:“哪里的话,不过您今天心情很好吗?” 这个问题真的是,沈灼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我不太好。” 王叔显出几分惶恐来,沈灼一激灵,一下子反应过来不是在原来的世界了,原身大概不会跟王叔随便打趣,又往回找补了一下,“我开玩笑的,王叔别往心里去。” 沈灼别扭的一边咂摸着该怎么相处,一边忍不住懊恼。 等人走了,他才一拍脑壳,他干嘛要跟原身一样?那个狗东西虐待他们家苏总还不够,难道还要欺压老头吗?像什么话。 沈灼关上门,背抵在墙上,把手机重新拿了起来,在那个大片空白的界面犹豫两秒,删了改改了删,说什么都感觉很奇怪,最后发了个小心试探的“在吗?” 还没等悬着的心放下,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就弹了出来。 沈灼:“……” 是他们家苏总的一贯作风哈,沈灼歪了歪嘴,罕见的心情回升。他就知道,无论是哪个时空经历了什么的苏京墨,都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令人安心。 沈灼这边刚要准备了解一下原身的交际圈,一个备注“林狗”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沈灼看着这个熟稔的称号,犹豫着没接。 果然关系很好,他电话一挂,那边接二连三的消息提示就弹了出来。 林狗:居然不接电话,什么意思? 林狗:不会是反悔了吧? 林狗:昨天你可是亲口答应下要请客的,我都跟他们夸下海口了,你可不能不来。 接着甩出了一个定位。 帝豪私人会所。 林狗:我们一群人可都等着你了。 林狗:敢挂电话不敢回信息? 林狗:人呢? 沈灼一条条的看过去,关系好存疑,把原主当成冤大头是很肯定的了。这都是哪里交的狐朋狗友? 他斟酌两句,谨慎地回道:今天确实有事情。 然后扒拉到上面看称呼,发现原身居然一直管苏京墨叫提款机,并且对面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气得他又是眼前一黑。 他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在后面愤怒地敲下几个字:今天苏总要回来吃饭,我要洗手作羹汤。 原身厨艺据说很不错,这样的借口也不算太出格。出乎他的意料,对面又一口气发来了一大堆消息。 林狗: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跟我还装起来了。 林狗:装货一个,之前不是说随便订个酒店的外卖应付应付算了嘛。 林狗:别想找借口,快来快来。 * A市中心,钢铁高楼拔根而起,玻璃反光映出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和晃动的树枝。这里聚集着几个大型集团,不过说起占地面积最广,建筑最宏伟的,还是大名鼎鼎的苏氏集团。 虽说近些年收到了新兴产业的冲击,不过据说苏氏集团根基盘根错节,产业横跨多个领域,轻易难以撼动。 八十八层,总裁办。高跟鞋跟踩在地上,发出规律的“哒哒”声,身着职业套装的几位女士聚在茶水间,人手端着一杯咖啡,时不时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张特助!” 张特助路过的时候礼貌的点了点头。“大家下午好。” “总裁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其中一位小声提醒道。张特助给了一个感激的眼神,“不过我是一定要倒霉了,苏总见我来只会更不开心,保佑我平安出来。” “加油加油。” 几位同时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张特助耸耸肩,义无反顾地站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前,身后是几位灼灼的目光,他一鼓作气,敲门,得到指示,行云流水地推门进去,然后关门,还不忘给了她们一个眼神。 “什么事?” 整间办公室以沉稳的黑灰色调为主,灰色的地毯踩上去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坐在黑色大理石桌后的总裁合上蓝色的文件夹,抬眼看了他一眼。 “是董事长。”张特助咽了咽口水,小心观察了一下总裁的脸色,见还算正常才继续往下说:“老爷子喊您和那位明天回老宅一趟。” “明天有个会,回老爷子说我去不了,让他省省。” 张特助给自己点了根蜡,勇敢道:“老爷子说明天晚上是家宴,你们两个必须到场。” 苏京墨把视线从张特助身上移开,张特助缓缓吐出一口气,“苏总您看?” “那明天会议推到后天,你看着办,到时候通知我。” “是。” 张特助这就要撤,苏京墨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从文件山中精准挑出一份,扔出来,语气沉沉,“新来的实习生粗心大意,你们这些人也也粗心吗?这里面用的数据都是上上个季度的了,我们要最新的数据,回去重新做。这个项目多重要我认为你们不是不知道。这种工作态度问题,我不希望出现下一次。” 张特助哭丧着脸,把文件抽回来拿在手里,“是,总裁。”再待下去,等苏总想起什么来,又要挨批,张特助脚底抹油,这就要溜。 苏京墨顿了一会儿,临走之前又补充了一句,“给他去个电话,让他提前准备好老宅的事情。” 张特助脚步一顿,无奈转身,愁眉苦脸的说:“苏总,上次我就被拉黑了。” 苏京墨沉默片刻,“那算了。你先回去吧。” “好嘞。” 张特助一身轻松的走开了。 苏京墨思考了一会儿,曲指在桌子上扣了扣。还是给王管家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 “对,您到时候直接跟他说一声就可以了,务必是今天,明天时间太赶。” 苏京墨瞥了一眼现在的时间,下午3:00整,时间绰绰有余。 王管家连声应下,说等他回来就告诉他。 苏京墨放下心来,重新投入了工作。他很忙,非常忙。不仅是他,整个八十八层的灯经常彻夜亮着。他身为项目的总负责人,要做的事情很多,加班到半夜是常事。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苏京墨揉了揉眉心,接起电话,“怎么了王叔?” “小墨,沈先生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下午他没打招呼就出去了,我怕实在太晚耽误你的事情,打个电话跟你说一声。” 苏京墨看了眼时钟,堪堪指到八点钟。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王叔,您到点休息就行,不用管他了。” 放下手机,苏京墨叹了口气。 罕见的有些磨蹭的拾起了桌上的车钥匙,决定亲自驱车回去一趟。 路过灯火通明的办公室时,员工们跟他打招呼,他点点头,环视一周,声音不大不小。 “最近辛苦了,忙完这一阵,给你们带薪休假。” “哇!” “谢谢苏总!” 办公室内响起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大声感慨声,个个又跟满血复活了似的,苏京墨眼中闪过一丝极细的笑意。 电梯下沉时,光滑的材质映出他有些不情不愿的脸。 比起回去跟某人打交道,他更希望自己今天加班。 不过苏京墨一向对自己的决定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当初选择他,他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要在他可预料的范围之内,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更何况,他也不喜欢把心思放在一些无所谓的人身上。 A市这个时间点,正活力四射。夜晚的路灯照的马路通明,五彩的灯光闪耀,等他一路驱车驶上盘山路时,也不过九点钟。 他一个月都不一定回来一次,多少还是路生了,不然说不定还能更快一些。 等他停好车,从外面的车库往别墅走,远远的,就瞧见一个黑影手里提着什么东西往这边走。 苏京墨本来以为是自己认识的人,多看了两眼,谁知道对方真的朝着他挥手。 虽然心里犯疑,但他还是站在路灯下等了会儿。 沈灼闲的无聊,四处走了走,他自从当了医生之后,跟苏京墨很少住在这边,这下时间充裕够他四处走,一时激动,就逛得晚了些。 等他一手拎着菜出现在车库附近时,老远就认出了一辆熟悉的车,还有一个从车上走下来的熟悉的人形。 一时喜不自胜,沈灼难以抑制地挥手,喊了两句,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到。 苏京墨眼睁睁看着那团黑影把手里的不明物体一甩一甩的跑过来,差点儿就要后撤,在他的印象中,貌似没有这么活泼的合作伙伴。 事实上,等他看清对方的脸时已经来不及了。 苏京墨感觉对面像是一个子弹俯冲而来,简直避之不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耳边一阵风声,接着他就被抱了个满怀。 “我好想你。” 沈灼腾出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狠狠吸了口对方身上好闻的檀香味儿,眷恋道:“怎么没在加班?我买了菜正要下厨。” 下一刻,沈灼被人整个推开,对上一双在路灯下显得寒光凛凛的双眼,什么都没说,却能从他五官投下的冷硬的线条看出抗拒,还有很微妙的……厌恶。 沈灼整个人好半天才回神,“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事先得知哪有亲身体会来的痛苦,明明前一天他们还亲密无间,今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沈灼的心被高高抛起,又毫无缘由的挨了天外来石的狠狠一击。 第124章 豪门if线 夏天的夜里一轮圆月挂在遥遥的天边,零星的几点星光湮灭在路旁的灯光下。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路边植着一大片的矮松树,一溜烟直到山下去,从他们上坡的路往下透过树影好像能将A市最繁华的地带收入眼中。 塑料袋和里面的蔬菜随着走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沈灼看一眼前面身形寂寥的人,又低头看路。 今天他似乎是急匆匆从公司赶回来的,外套是经典的办公套装,一身黑色裁剪的当的西装,在腰处往下有一些放量,衬得人宽肩窄腰,从前只见过他在家里穿过一次。 苏总嫌弃太过正式,穿上感觉自己像是在办公室,不肯在家里穿,后来他半哄半骗才让脸皮薄的苏总穿了那一次,之后再怎么哄也不肯松口了。 苏京墨走在前面,却总感觉背后粘了双眼,浑身不自在。耐着性子等到了别墅前,才猛地一转身,准备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对方居然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往前走,若有所觉他停下才抬头,眨着眼问他,“怎么了?” 苏京墨长话短说,说完后就干脆利落的迈开步子进了别墅。 沈灼呆呆的看着人走远,别墅在后面亮着光,一席板正黑西装的人往里走,头也不回。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沈灼忽的眼眶一酸,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们会有一个拥抱。 王叔不知道为什么还没睡,沈灼一进门,王叔就上来接过了手里的菜,“沈先生想吃什么,我去做。” 沈灼摇摇头,换完鞋又说:“王叔现在很晚了,您早点儿睡。京墨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我做就可以。” 王管家吞吞吐吐道:“现在这么晚,苏总的胃不好,吃不了那些……” 沈灼无奈笑笑,“王叔,我知道。” 王管家见鬼了似的看平日里一点儿油烟都不肯沾的人亲自进了厨房,简单的处理了一下食材,包装好分门别类填进了冰箱,全过程看起来十分熟练,跟个老手似的。 沈灼转身看他还没走,又催促了一句,“王叔啊,都这个点了,您就别操心了。” 王管家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走。 沈灼有些犯难,苏京墨晚上不喜欢吃饭,晚上吃饭对胃也不好,可是工作太累,开个小灶,吃些好消化的也没什么。 看着满满当当的冰箱里细细拣起来没什么能吃的。除了零食就是碳酸饮料,原主倒是生活的很朴实,拉开冷冻层,居然还有两年前的速冻饺子。 沈灼深吸一口气,打算找时间集中处理一下。 苏京墨不舍得浪费任何一点儿时间,刚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沈灼端着热牛奶路过时,恰好听到一声闷哼。沈灼一着急敲了两下门,就一把推开了,这一看,正跟捂着肚子蹲在桌子边的人对上眼神。 顾不得多想,他赶紧过去,“撞到哪里了?胃病又犯了?” 苏京墨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强撑着倚着桌子站了起来,“这是我的书房……” 沈灼昂了两下,“是是是,我不应该随便进来,可是我敲过门了。你怎么样?” 苏京墨一把挥开想要搀住他的手,径直坐下,又忍不住蜷成一团。沈灼看他额头都开始冒冷汗,手先于脑子动作越过他拉开柜子,还没等苏京墨反应过来就掏出了药箱,且十分熟练的挑出了治胃病的药。 苏京墨扫了一眼桌子上摊开的几个药盒的外包装,确实是他平日里吃惯的那几种。 沈灼嘴里还念叨不停,“这个吃两粒,你说你,今天是不是又没吃早餐,工作再重要哪里有你的身体重要……这个一粒。你等一会,我去给你倒点儿热水来。” 等人风风火火的走了,门大敞四开,苏京墨拧着眉,强撑着抬起胳膊自己对了一遍药盒上的字,看看是不是对的,这沈灼怎么对自己的东西这么熟悉,还是他的书房。 苏京墨的手刚划过最后一板药,人就回来了,颇为强势的塞给他一杯水,“这个温度刚刚好,直接喝就可以。”接着一侧眼看他的样子就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不用怕我给你下毒,之前不小心看到过一次,随手一开没想到药真的在里面。” 苏京墨不说话,手指隔着玻璃触到的温度有些凉。他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嘴。 沈灼看他这幅样子,半附身同他平视,苏京墨下意识地往后移,同他拉开距离,沈灼不高兴道:“干嘛,真担心我会害你不成,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要是实在不相信我,那我都吃一遍给你看好了。”沈灼说着,就把给苏京墨的几样数了一粒出来,填进嘴里,一股脑咽了下去。 “啊——看吧,我都已经吃了。”沈灼张开嘴,又摊开手,表示自己的清白。 苏京墨瞥他一眼,淡淡道:“你好像很怕我误会你下毒。” 他只是在想,这人有没有偷偷潜入他的书房,偷一些资料。但转念一想,他根本就不会把重要的文件放在这里。 沈灼一时语塞。 你说他们家苏总也不傻,怎么前世就被原主给骗了呢? “我这不是怕你误会我。苏总,我能看出来,你好像很讨厌我。”沈灼直勾勾地盯着他。 苏京墨微微侧开眼,“这么说来你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 “我们不是合法夫夫吗?” “别忘了你是怎么靠手段得来的。”苏京墨罕见的有些愠怒。 这个沈灼还真的不清楚,他只能含糊道:“那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爱你就好了。” 苏京墨看着他的脸,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他也说不上来,只是短短一个月,一个人真的能发生这种变化吗? 从前的沈灼,像是橱窗里摆放的精致木偶,看着好看,其实内里用的都是最劣质的木料。拿在手里,才觉得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现在有些不太一样,眼前人头发柔顺地垂在额前,睫毛长长的,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没有穿往日花里胡哨的那些衣服,而是简单套了件白T,几个耳洞在这时不知道为什么格外显眼,格外复杂的气质。 苏京墨看着,忽然意味不明的来了一句,“你这样,倒是比从前看着真诚些。” 沈灼随口“嗯”了一声,“真心话,当然真诚。” 沈灼倒是开口想说出那句经典台词,从前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可是这样的理由放在苏京墨这个无神论的眼里,怕是下一秒就能给精神病医院打电话,然后麻利让他住进去。 “不管怎么说,明天参加家宴,你可不能这样。明天早上我喊王叔监督你吃早饭。” 苏京墨有些不屑,吃完药沈灼顺手端走杯子,把那杯牛奶递给他,“这个是热的,对你睡眠好。” 苏京墨没动,沈灼又说:“不管怎样,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苏京墨平白无故接受了一通站在制高点的健康洗礼,说话跟私人医生一个调调,听的人心烦。苏京墨等人走了,才忽而想起来,刚才喝的水温似乎真的是刚刚好。 等他抬头,沈灼正站在门口要关门,对上目光,下意识的弯了弯嘴角,“晚安。” 门“咔哒”一声扣上,苏京墨垂下眼,吃过药后,疼痛似乎真的被抽走了些。 第二天一早,苏京墨准时苏醒。王管家过来敲门。 苏京墨穿戴整齐,跟王管家打了个招呼然后下楼吃饭。王管家跟他说定制的衣服已经到了。苏京墨点了点头。 “今天的早餐不是宋妈做的吗?” 王管家点点头,“今天宋妈告假,这都是沈先生的手艺。” 苏京墨把手里咬了一口的三明治放下,顿时就没了胃口,“我先回公司了,晚上喊自己送他直接去老宅。” 王管家“哎呦”了一声,转身又从厨房里拿出一份打包好的便当,“这个是宋妈做好差人送来的,你拿着路上吃。” 苏京墨眨了下眼,其实他压根不想吃早饭,但还是接了过来,心里又开始莫名烦躁,“怎么刚才不说?” “沈先生本来让我不要告诉你这是他做的,怕你不吃。” 王管家脸上涌现出一丝愧疚,“我还以为你会高兴些。” “所以这是?” “这真是宋妈做的。沈先生怕您尝出来不对,不愿意吃。” “告诉他,少把心思放在这些东西上,对我没用。” 苏京墨留给人一个利落的背影。沈灼靠在二楼的栏杆处,目送他上车离开。王管家看见他,朝他点点头,沈灼回之以微笑。 王管家跟沈灼相处时间不算短,但了解不深,可喜可贺的是今天没在厨房垃圾桶里看到外卖盒,早餐确实真真切切出自沈灼的手。 王管家感到一丝欣慰,这对连怨偶都算不上的近乎陌生人的合法伴侣,总算有人愿意向前迈出一步。 沈灼试好衣服,也没干等着司机来接自己,而是自己开车来到了公司楼下,一身靓丽又低调的黑色西装,特地做过的造型,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等他结结实实的享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之后,送总算等到了开完会的苏京墨。 电梯缓缓升起,叮的一声展开,苏京墨侧着头嘱咐张特助这次会议的重点。 “苏总,这……” “大家好啊。”沈灼大方地打招呼,在场的人脸色尴尬的点头。“那个苏总,我们先撤了。” 张特助带领一众人几乎是落荒而逃,沈灼撇了撇嘴,“至于嘛……搞得我好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苏京墨最近见到他的频率过高,怀疑他有故意刷存在感的意思。 “前台是怎么把你放进来的?” 沈灼看他一副要磨刀霍霍向前台小姑娘的样子,赶紧拦住,“说起前台我就来气,拦着我不让进,见了结婚证才放人。怎么这么较真。” 苏京墨手机举到耳边,“公司新规定,不许放姓沈名灼的那位进来。尤其是八十八层。” 沈灼瞪大双眼,指着他难以置信道:“你怎么这样。” 苏京墨放下手机,心情貌似好了一些,“我劝某些人还是把不该有的心思收一收,你的任务是,当好一个花瓶。” 苏京墨刚才就注意到了,沈灼今天穿的黑色衬得他整个人都沉稳了下来,气质也很内敛,倒是一点儿都看不出平日里的放浪了,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脸长得好,确实有当花瓶的资本。 沈灼挑了挑眉,“我就当你是在夸我长得好了。” 苏京墨以为一个男人被当成花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故意刺他一下,沈灼的话在他听来更像是反唇相讥。 殊不知沈灼内心已经桃花朵朵开,整个人灿烂的要命,他就知道,苏京墨喜欢他这张脸,不枉他花了心思拾掇自己,美得不行。 第125章 豪门if线 最后还是碍于沈灼的厚脸皮,两人一起下楼,并且沈灼好不羞愧的挤进了苏京墨的副驾驶,“麻烦你了,我开的车一到你们公司楼下就坏掉了。” 苏京墨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在昏暗的地下车库里沈灼整个人更加没羞没躁了,他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它现在正好端端的停在那里。” 沈灼挑了挑眉,歪头把安全带扣上,“这当然都是借口,我想和你待着。你晚走一会儿,我就能和你多待一会儿。” 苏京墨因他的无耻震撼到说不出话来,斟酌两秒,还是驱动了车子。 “一会儿还得麻烦苏总在东三街稍微停一下,我去取个东西。” 苏京墨目不斜视,手松垮的搭在方向盘上,衬得指节分明修长,“滚下去就不用再上来了。” 沈灼语气有些激动的反问:“苏总不跟我一起装模范夫夫了?” 苏京墨闭了闭眼,又听沈灼接着往后说:“我可是想着是苏家老爷子的家宴,特地找人费了些工夫才淘到这件礼物的,想着让老人家开心一些。” 沈灼说话时,习惯性的尾音上挑,听起来过于活泼了,没想到还是有些心思的人,又跟稳重的打扮出奇的合上了,简直是个行走的矛盾体。 沈灼又说:“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就好,我很快就回来。” 接着车一停稳,马上拉开车门跨了出去,透过车窗能看到修长的人形出现在正前方,还时不时回头看看,确认他没走。 苏京墨的手抬起又落下,不轻不重地拍在方向盘上。等他再抬头,人已经拐进了某个店面,苏京墨本想这就走,可是眼神落到不远处,总有种不安心的感觉。 果然,人一出现,苏京墨一眼认出了他手里捧的那个红色盒子。顿时心情有些复杂。 沈灼还很开心,到了掀开车的后备箱时,这才愣愣的呆在原地。 里面赫然躺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沈灼半是好笑半是无奈的把两个红木盒子放到一起,果然是一样的,连花纹都丝毫不差。 苏京墨不知道何时下了车,站到了他的身边,一手扶着车,眼神落到两个红木盒上,“里面不会是一样的东西了吧。” 苏京墨觉得不可能这么巧,沈灼却心里没底,他跟苏京墨在一起这么多年,对彼此的熟悉和心有灵犀的程度不必多说,里里外外都撞上,还真的有可能。 沈灼犹豫着打开,撩起盖子,露出了里面一对做工精致的茶盏。接着转头一看苏京墨的表情,黑的像锅底。 “你故意的?” 沈灼收到指控,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不是吧,明明店家跟我说这是孤品,很难找的。” 苏京墨上前一步,打开自己那个,露出里面一模一样的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沈灼噗呲一下就笑了,苏京墨脸色越来越差,两人对比惨烈。 沈灼笑得不行,“不是我说,早知道该商量一下的,谁知道A市这么多家文物店,就偏偏选到一家,还是一样的东西,哈哈哈哈……” 苏京墨虽然难以置信,却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这套也是刚拿到手,沈灼不可能知道是什么,但是全都归到默契上,又有些邪门。 沈灼又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是一样的无疑,忽然想到从前有一次,两人前后脚到家,每人都拎了半块西瓜,两人一对,正好是一个西瓜。当时苏京墨笑得可比他开心。 眼下只有沈灼独自开朗,很快就偃旗息鼓了。 “既然都是一样的,那送你的好了,当成我们两个一起的。”沈灼安排好之后,才想起询问一下身边人的态度,“好不好?” 苏京墨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沈灼没忍住又笑。“苏总啊,我们苏总,开心些好不好,这不好笑吗?” 苏京墨还是阴沉着脸,沈灼讪讪地挠了挠头。 对现在的苏京墨来说,好像确实没那么好笑。 苏京墨不说话,沈灼也久违的感受到一丝尴尬,两人一路沉默的到达了老宅。 老宅很大,从两个保安人员拉开的栅栏算起,入目所见几座山头都被包揽在内,黑色车子平稳的往山上驶去,最顶端,一栋中式的园林坐落在此。 两人刚停下来,就有专人来迎接。 沈灼看到这阵仗,还是微微一惊。苏老爷子过世早,在他跟苏京墨稳定下来的时候,老人家就不在了,苏京墨带他来这里的时候,只剩下了几个复杂打扫的人,到处都是空寂寂的。哪里有这样花团锦簇,老远就能听到人声,热闹无比。 人眼下都聚集在一楼的大厅里喝茶,沈灼一个个看过去,眼熟的不眼熟的。放眼望去,苏京墨的大伯和大伯母坐在苏老爷子左手边,他的姑姑也在,许忆正笑着跟身边人说话,沈灼顺着许忆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个穿一身黑,染着红毛的正是宋耀,那个性子乖张的苏京墨表弟。 不过沈灼记得,他后来好像是自己创业去了,也算是有些长进?不过现在就是一叛逆高中生。 苏京墨一来,在场的人全都看了过来,沈灼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被所有人忽略。 “来小墨,就差你了。” 许忆笑得很温柔,一席白色旗袍外加米色披肩,温婉无比。“你弟弟好久没见你了,一早就说想你。” 宋耀从座位上弹起,很是激动,“哥!” 苏京墨一个个点过头,才穿过一众人,看向坐在上首的老爷子,“祖父。” 苏老爷子点点头,挥手叫他过去。苏平志和白薇起身让开位置,目光越过苏京墨落到沈灼身上,沈灼手里拿着礼物上前,跟在苏京墨后面,直接装没看到苏京墨大伯和伯母的眼神,乖巧道:“祖父,这是我和京墨跟您挑的礼物。” 白薇笑了一下,“这是沈灼吧,你先放一边就好了,让小墨跟他祖父说会儿话。” 苏老爷子歪过头,打量一番沈灼,沈灼也不怯,任人打量,他知道苏老爷子一向最疼苏京墨,大概率不会当众让他难堪。 谁知老爷子开口就是,“小灼啊,过来给我看看。” 沈灼心里打鼓,面上不显,听话的过去,半蹲下身,“祖父。” 苏京墨就站在老爷子身后静静地看他,沈灼对老爷子如此亲密的称呼有些意外,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老爷子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又拉过苏京墨的手,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你们两个好好的,就不枉当年我自作主张了。” 沈灼心中一万个疑问闪过,什么意思?原身和苏京墨结婚还有这老爷子的事儿,这么先进? 沈灼依旧笑,还看了苏京墨一眼,对方则跟吃了苍蝇一样,沈灼索性继续假笑,“祖父只要您开心,身体健康,我们两个自然会好好的。是吧?京墨。” 苏京墨脸色有些奇怪,但还是“嗯”了一声。 苏老爷子的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扫来扫去,满意的笑了笑,这就喊人推他来吃饭,沈灼和苏京墨就跟在老爷子后面,沈灼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老爷子格外高兴。 后面跟着起身的一群人神色各异,白薇更是拿手肘怼了怼苏平志。 倒是宋耀,有些意外这位沈灼没发疯。想看戏的愿望落空。 不过这沈灼今天倒是有些不同,从前他见过的那么多人里,就属沈灼是毫不掩饰的精明算计,活脱脱一个利欲熏心的人,今天虽然没有,但宋耀才不相信人可以改变的这么快,或许是找了什么“高人”进修。 宋耀不屑的笑了笑,等着儿一会儿看他怎么拆穿他。 到了餐桌上,沈灼坐在苏京墨旁边,菜还没上,他也没说话的人,就一直在默默观察情况。苏平志一直在想法设法找话题,都被老爷子给不动声色地挡回去。 沈灼听了个大概,就是苏平志不满只是个股东,想让老爷子支持他创业,老爷子则说让他脚踏实地,等他大儿子从国外回来再说。 不仅如此,苏京墨父母都不在,苏平威在他印象中却是不常见,后来定居到了某个欧洲国家,可是苏京墨的母亲呢,宋文心没跟苏平威出国,眼下怎么也不在? 那边宋耀一直在跟苏京墨抱怨上高中管得严吃吃吃不好,睡也睡不香,苏京墨一直让他不要那么浮躁。 沈灼心说宋耀的性子,能听进去就怪了。 “你笑什么?” 沈灼“啊?”了一声,宋耀正以仇视的目光盯着他,为表清白,沈灼赶紧解释,“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这话一说,更像是狡辩。 菜上了,大家都噤了声,宋耀回到沈灼左手边坐下。沈灼也没说剩下的,只是转头看了眼苏京墨,觉得自己在宋耀眼里大概十分碍事,夹在他们两个表兄弟之间。 宋耀成心给他好看似的,吃到一半忽然夹了菜递给他,小声道:“这都是表哥爱吃的,你给他。” 沈灼低头一瞧,那碟子上,是鱼还有一小盅南瓜粥,还有一个鲜芦笋。 “怎么成心害人呢弟弟,你家哥哥对鱼过敏,而且最讨厌南瓜和芦笋。尤其是做成粥的南瓜和新鲜的芦笋,”沈灼指了指,煞有其事道:“你这个当弟弟的,总不会不知道吧?他过敏很严重的。” “你……” 宋耀一时语塞,“我不小心忘记了。” 沈灼看出他的心思,大度到,“没关系,我不过敏。”接着无比自然接了过来,若无其事的吃掉了。 两人的这点小动作隔得远看不见,说话声音又小,苏京墨离得近也没都听清楚。 沈灼坐直了,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戳了戳苏京墨,“你这弟弟有些调皮。” 苏京墨反应很大的挪开胳膊,“你又抽什么风。” 沈灼无奈的低声道:“我冤枉。” 宋耀把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心里生出些类似被背叛的怒气,他表哥不是一向最讨厌沈灼吗?!难道是被骗了?宋耀回想刚才,沈灼对表哥的事情如数家珍,表哥被蒙骗的几率确实很大。 一计不成又想出一计,宋耀打定主意不让他好过。 于是刚吃完饭,宋耀就拉走了苏京墨,留沈灼自己无聊,索性自己随便逛逛。 这附近的一切对他来说,总体没那么熟悉。这栋宅子,苏京墨很少来,他自然也不来,后来偶然听苏京墨提起过,他不想再守着这里了,后来好像是卖掉了还是怎样,沈灼也不清楚后续了。 走到一半,沈灼想往回走才发现自己走神忘记来时路了。 这边绿植和小路很多,他站在原地四处一看,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现在到了哪里。 “你好,我问一下怎么走回大厅?” 沈灼余光瞥见一个正背着竹筐走过来的中年人,沈灼先是说明了情况,那人就利落答应了说领他过去,沈灼赶紧道谢,婉拒了带路,自己顺着对方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谁知道越走越偏,等沈灼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 又走了一会儿,一栋建筑凭空出现,自成一派。沈灼发硬的头皮马上松了下来,还好,有人就好。 于是没多想,他走到门前,礼貌地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沈灼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 他轻轻一推,这才发现压根没门锁。 看着“吱嘎”一下敞开的门,他先是往里面瞧了瞧,没发现人,于是大着胆子往里走了两步。 “有人吗?” 第126章 豪门if线 在沈灼踩上第三块石板时,推门声响起。是一位腰间扎这粉紫色围裙的中年女人,她见到生人,紧了紧手里的花盆,打量他一番,看他气度不凡,恐是客人。 “您是?” 她试探问,眼睛微眯。 沈灼先介绍了自己一通,那女人听着听着脸上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您是来找夫人的吧?” 沈灼笑了下,“我只是偶然路过,没有打扰的意思。” 他无意在此处做过多停留,打算问一下路接着返回,那女人热心给他指路,他正要走,忽然又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王姐,您怎么出来了?” 被叫王姐的人没回答,直直看向沈灼,“沈先生留步,夫人请您到二楼一叙。” 沈灼抬头,二楼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遮住,像一坨巨大的黑色幽灵趴在上面,时不时露出一双眼,在暗处审视着。 纵然如此,沈灼倒起了好奇的心思,“麻烦王阿姨了。” 王姐点了点头,沈灼朝着拿花盆的女人点点头,在对方犹疑的目光中跟着王姐上了楼。 这栋楼刷了白漆,远远看着,像是欧式的建筑,在阳光下发亮,一从外面的环梯上进了二楼,光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整个二楼目之所及的窗户,透光的地方全部都被挡住了,沈灼歪头看王姐。 王姐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台灯,打开,端在手上,暖黄色的光晕照亮两人脚下的一小段路。王姐大概是习惯了,下脚没有丝毫犹豫,领着沈灼到了一扇门前,示意他进去。 沈灼咽了咽口水,曲起臂敲了敲门,“咚咚”声在空寂漆黑的空间里回荡。 “夫人喊你进去。”王姐说。 “哎?”沈灼回头一瞧,王姐已经踢踢踏踏地走远了。 他的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呼吸几乎停滞,沉默地推开了门。 门敞开,屋内是大同小异的黑暗,沈灼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能看清坐在沙发上的主人站起身,身后是厚重的墨绿色窗帘。 “请坐。” 沙哑的声音响起,沈灼走进来,坐在了主人指向的方向,沙发对面的一把木椅上。 沈灼沉默地同她对视。 很久不见了,宋文心女士,苏京墨的生身母亲。 记得上次见,还是在咖啡厅,宋文心和苏平威离婚后第一次心平气和的约他单独见面,祝他们两个幸福。 沈灼看她,原来在这个时间线里,宋文心还迟迟没有走出来,形容枯槁,面色苍白,比他来的那个时空里初次见面还要孱弱。 她起身,给沈灼倒了杯水,走路时身体微微晃动,摇摇欲坠要倒下的样子。 沈灼赶紧起身接住,“麻烦了。” 不知道宋文心现在见他是什么意思,正常发展来看,宋文心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才对,难不成不反对了?沈灼看她,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是,宋文心真的开始问他一些问题,像家常,“小墨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 “你们两个呢?还好吗?” “也是老样子。” 沈灼一五一十的回答,宋文心不死心,还在继续问,说话的声音飘摇到仿佛下一瞬就要消散了。 “小墨总是很固执,你会觉得辛苦吗?” 沈灼轻声回答,“谈不上辛不辛苦,我喜欢他,愿意等他。而且他很好,固执不是他的问题。” 宋文心的笑声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渗人,玻璃杯折射出微弱的光,摇晃着摇晃着,忽然被一双手捞起,用力砸在了墙上,顿时四分五裂,玻璃杯瞬间的爆裂,声音在沈灼耳边炸响。 地毯上被水濡湿一块,变深,玻璃被的尸体躺在地毯上,折射出刀刃一样的寒光。 沈灼心空掉一拍,脑子里蓦的一片空白。 “你刚才说什么?” 苏京墨站起身,手里的被子应声而落。 宋耀被表哥的反应吓到,呆愣道:“我是说,刚才有人看到沈灼往舅妈住的地方去了。” 苏京墨来不及多想,顶着在场人讶异的目光,离开了。 宋耀没想到表哥反应这么大,一时之间有些后悔这么做。他不过想让沈灼惹怒表哥,给他些教训,可是表哥未免反应过度了。 宋耀转头,无数双眼睛扫射过来,他心虚地低下头,起身,“那个……我去看看表哥。” 许忆一猜就是宋耀又惹下了什么事,站出来打了个圆场,“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就爱跟在他表哥屁股后面!我们聊我们的……” 那边长久的沉默过后,有人推门进来,当着两人的面,熟练地收起地上的碎玻璃。王姐的灯没带走,沈灼看它被放在柜子上,没说话。 宋文心剧烈地喘着气,半晌才渐渐平静下来。 “真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语气相当温柔,跟刚才失控的样子判若两人。 光打在沈灼脸上,照出他垂下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再一转头,脸上是相当平和的笑。 接着两人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聊天。 宋文心说:“你认识小墨的时间太短,不了解他。” 沈灼回:“宋阿姨,我先了解他,所以喜欢他。” 宋文心笑笑,好像嘲讽他的无知,“不,你什么都不知道。小墨他,不管他多不想承认,他还是遗传到了我的基因,他身上留着我的血。” 沈灼一时无言,宋文心以为占了上风,继续说,有几分乘胜追击的味道。 “小墨他,很偏执。在他小时候,因为我吃了他捡来的兔子,和我闹,我没理他,当天晚上一把带血的匕首就扔到了我的门前,你都不知道,好吓人的,匕首上几乎沾满了血,是他自己的血,他在用自己的生命威胁我,他那时候才多大,七八岁……我被吓得睡不着觉,整日提心吊胆,他拿准了我怕他死掉,所以无穷无尽的折磨我……” “还有,因为要和我抗争,他把自己关起来,闹过绝食,自己偷偷吃过药,都被我及时发现救了下来。他和我吵架,不过是因为我是他妈妈,我永远不会抛弃他,是他最亲近的人。你说你喜欢他,愿意等他,可是他最擅长的就是拿你对他的爱折磨你。” “你真的能受得了吗?” “到最后你会跟我一样,被他逼疯,人不人鬼不鬼,你难道不怕吗?” 宋文心的话跟淬了剧毒的刀子一样插进沈灼的胸口,沈灼咬紧牙关,才能忍住钻心的疼。 这些东西,苏京墨从来没有同他讲过,那些让他失控的隐患,都在未来的岁月里,被主人不动声色的拔除了。 在他的印象中,苏京墨只说过一次要和他一起死的话。 当时他只以为是他太痛了,所以让他分担一些。他居然现在才明白,不是那样的,里面还夹杂着一些破坏欲,苏京墨想要他跟他一起毁灭。 宋文心看沈灼不说话,凑近了想要在他脸上找到退缩的苗头。 “我错了,”沈灼轻声说。 宋文心如愿笑了笑,接着沈灼的话却让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更正一下,我刚才应该直接告诉你,我爱他。”沈灼缓缓起身,“宋阿姨,我相信你也爱他,可是为什么你看不见他的疼,他的爱。” 沈灼学着刚才宋文心的样子给她倒了杯水,“不好意思宋阿姨,我的心很偏,你就算怎么讲,我也只会站在他的角度心疼他,哪怕他不需要。” 玻璃杯和桌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宋文心问:“为什么?” 宋文心平静无波的脸上起了十足的窥探欲,“能告诉我吗?” “爱是很简单的事情,比起因为辛苦放弃,永远失去他会让我痛不欲生,我只是选择了对我更友好的一种。宋阿姨,爱不应该让你这么痛苦。” 沈灼抬起身,“今天先告辞了,祝您生活愉快。” 门缝发出亮光,给门描了层边,沈灼还在想,是谁自作主张打开了夜间生物家里的大灯。 拉开门,直直对上来人不容忽视的眼睛。 苏京墨双手插兜,站在灯下。沈灼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一手拉上门,一手捂住胸口。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很吓人的。” 灯啪嗒一声,再次被关上,沈灼被拉着手腕一路拽了出来。 沈灼摸不着头脑,他也不敢抬头直视对方,要是苏京墨来的早些,听见他那些中二无比的爱情宣言,想想就尴尬的要钻地缝。 “啊哈哈,你是刚来吧,这是个误会,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一时走岔劈了,实属是不小心,你别放在心上,那个我先走了。” 沈灼说着就要走,苏京墨沉沉地看他一眼,竟也一眼不发的放他走了。 两人之间尴尬的过于明显,以至于跟来的宋耀都察觉出来了,三人一起尴尬的回去。 离开时,沈灼徘徊在苏京墨的车旁,不知道怎么开口,结果苏京墨沉默着拉开了副驾的车门,把他推了进去。 沈灼忐忑不安地坐上车,看着车子走得越来越来越偏,直至在一个好像荒郊野外的地方停下。 “苏苏苏京墨,这不是,回去……的路吧?” 苏京墨一言不发解开安全带,侧身靠近,沈灼瞪大双眼,后背死死贴在座位上,“你别这样,怪吓人的。” “我很好奇。”苏京墨敛眉,认真陈述着,“你说爱,我觉得很好奇。” 苏京墨又重复了一遍。 沈灼的心瞬间就花了,手摸上了苏京墨的脸,借着车灯的光,凑近了看他,“苏京墨,我是爱你,爱了你很久很久。” 苏京墨的头往后仰了仰,又被沈灼的手扣住后脑勺压过来,沈灼喘着气,不容抗拒道:“我爱你。” “可我不爱你。”苏京墨十分冷酷。 呼吸渐渐交错,沈灼仰着头,在他的唇边落下一吻,郑重道:“没关系,就算你讨厌我,我也爱你。” “要是我见到你就烦,你说爱我,那你会消失吗?”苏京墨边说边打量他。 “不会。”沈灼笑。 “自私鬼。”苏京墨锐评。 沈灼解开安全带,侧身同苏京墨面对面,两人目光相撞片刻又默契的移开,“再亲一下好不好?”沈灼问。 苏京墨没有反对。 第127章 豪门if线 王管家时不时出来看一眼,月亮挂在天上,照得地面反着一层莹白的光。已经快十点了,之前太阳刚落山沈灼就回来了。今天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管家心里记挂着,谁也睡不安稳,打算再多等一会儿。快十点半的时候,王管家再次从屋子里出来,闷热的空气压得他喘不过气,这次终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车灯。 总算回来了。 他看着看着,觉出一些不对劲来。这次居然是两人一起回来的,还是一辆车。王管家迎上前,两人一前一后跟他打了个招呼。 “王叔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沈灼走在后面,王管家怀疑自己眼花了,要不然怎么觉得匆匆而过的小墨脸色很不自然,他想的太投入,没来得及回应沈灼。 “王叔?” 王管家赶紧回头,这一下未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沈先生,你这……” 沈灼后知后觉“呀”了一声,捂住了嘴,“真不好意思王叔,您早点儿休息哈。”说完,不等回应了,一溜烟蹿了。 王管家脑门上浮现了三个大问号,嘟囔了两句,“怎么看着像发烧了?” 也不能怪王管家没想偏,实在是两人实在是太井水不犯河水。沈灼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间房他已经喊人重新收拾过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奢侈品全部被他封存入库,眼不见心不烦了,现在已经变成了他熟悉的样子。可惜这间房,眼下只有他自己了。 沈灼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往床上一趟,天花板的吊灯布灵布灵闪着光,这里从头到尾都是按他们两个喜欢的样子布置的,可惜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就算了,还抹完嘴就不认账了。 在车上,苏京墨面色发冷,问他想要什么。 沈灼一眼就看出来这人肯定又脑补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但他也并非一点回报都不想要,于是他要求,“你每天回来陪我吃一顿饭。” “不可能。” “两天。” “想得美,最少三天。” “成交!”沈灼麻溜抬起苏京墨的手拉了个勾,“说好了哈,每隔三天回来陪我吃一顿饭,今天不算,从明天开始算。” 苏京墨:“……” “为什么?”苏京墨憋了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过了会儿又赶紧说:“行了,你不用解释了。” 沈灼欲言又止地看他,眼睛弯弯的,亮亮的。 他是迟早要被面冷心热的苏总拿下的。开心。经过多年的经验总结,沈灼自认为对待苏总相当又经验,第一要做的就是脸皮厚,还有就是爱要大声说出来。 开车回去的路上,苏总似乎为了纠正他们两个的现状,发表了一系列对于爱情的看法。 “爱情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幻想,是人欲望的投射。而且爱情不过是人类为了适应生存进化出来的本能,只是被套上了一层浪漫的外壳,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所以我建议你,不要沉浸在自己的幻觉里。把爱挂在嘴边,显得你整个人是非理性的。” 沈灼一手抓着安全带,点着头,嘴上说着,“我又不骗你的钱,也不用你付出什么,你不用这么如临大敌。” 苏京墨轻嗤一声,“人与人的关系本质不过是利益交换,别忘了最开始你就是因为钱所以才算计老爷子,让他逼着我们结婚的吗?” 沈灼心里一惊,心说想不到原身还有此等本事。 沈灼尴尬地笑了笑,“那是以前,现在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了吧?” “没什么不同。我重申一遍,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没用的。还有别忘记了,我们签了婚前协议,你这样做,也不会得到多一分钱。” 苏京墨转过脸,嘴唇还红着,说出的话却是冷飕飕的。 沈灼看着他的侧脸,城市的灯光,沿街的灯牌的红绿光匆匆闪过,苏京墨抿着唇,鼻梁很高,一副薄情寡义的样子。 沈灼在心里轻微叹了口气,有些怀念那个会等他回家吃饭,然后他们一起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的苏总。 这个版本的小苏总说话好尖锐。 “我不想要钱。”沈灼转头看着前面的路,车子经过一座高架桥,光忽然一暗,又亮了起来。 “那你肯定是另有所图。” 苏京墨淡淡补充道:“一些比钱还要珍贵的东西。你很贪心。” 沈灼无从反驳,“按你的想法来说,好像是这样。” 这个时空的苏京墨从前完全跟他没有交集,他们高中不在一个班,甚至不是同桌,没有那些回忆,沈灼对现在的苏京墨来说,不过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小人。苏京墨这么想简直再正常不过。 他好像操之过急,急着拿锤子敲开那扇紧闭的大门。 “如果你不想见到我,也没关系。就当刚才我们的约定是我在开玩笑好了。” 沈灼慢慢说完,然后艰难地勾了勾唇,又无力落下,他实在是笑不出来,老夫老夫这么多年,惨遭抛弃,这谁受得了,沈灼心里默默流泪,准备回去大哭一场。 苏京墨扭头看他一眼,冷硬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我说话算话。” 沈灼快要沉底的心又飞扬了起来,思及此,他在床上来回打了两个滚,苏京墨肯定还是不讨厌他的嘛!沈灼抓住被角捂住自己的脸,默默换算到,讨厌的是原身,现在不讨厌他,两相抵消,岂不是很喜欢他! 苏京墨咳嗽了两声,视线从文档上移开。 新来的实习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出错,错误五花八门,张特助频频打来电话道歉。苏京墨往后一倒,反手拒绝了人事的辞退信息。 这可不是个普通的实习生,他留着还有用,就是实在心烦。 苏京墨起身活动了一下,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看着规规整整的拉花,他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些,他喜欢这些让他有秩序感的小事情。 不知怎的,他又联想到了沈灼最近的异常。 一个人突然的改变,如果不是摔坏了脑袋,那就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苏京墨让张特助调查,一打厚厚的资料就躺在他的柜子里。苏京墨这时突然想了起来,之前一直没心思看,不如现在翻一翻。 刚拿出来看了个开头,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 苏京墨还以为是林妈,门一打开,一个毛茸茸的头挤进来,苏京墨抬头看了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拿了一个文件夹盖在上面,“怎么了?” 沈灼心虚地笑了声,“没什么,就是你这个点怎么还不睡?” “如你所见,我在工作。” 苏京墨摊开手,懒洋洋的回。 “早点睡,晚安。还有记得明天跟我一起吃早饭。” 说完话沈灼不等他反应就把头缩了回去,门被带上,书房里重归安静。莫名被打扰的苏京墨脸上浮出一些茫然。 奇怪的人。 没人打扰了苏京墨就随意翻了两页资料,大体了解了他的成长经历。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了解这个人,虽然结婚了,但是他从来没放在心上过,只当是一件装饰,是不是徒有其表他根本不在乎。 这一看才发现,沈灼跟他高中是一个学校。真看不出来。苏京墨当时正是叛逆最激烈的时候,没上家里安排的学校,进了那所重高,学习氛围是很好。不过他怎么不记得见过沈灼这个人。 有一张照片,是沈灼穿着他们那一届的校服,跟同学站成一排,他站在中间靠右的位置,留着长长的刘海,向镜头比耶。下巴上抬,眼神朝下,肢体却很僵硬,有种既骄傲又畏缩的感觉。倒是很像之前的沈灼。 苏京墨见过的人多了,知道大多数人目的都不很纯粹,不过是懒得计较。但沈灼既然想要接近他,在哄骗了老爷子之后,就应该有心理准备。 接下来的资料苏京墨有些看不进去了,重新锁回了柜子里。 沈灼的靠近也十分有分寸,比他想象中的更令人舒心。说是陪他吃饭,就只是吃饭。没有超出预期的任何事情发生。 每隔三天,两人就见一次面,持续了快一个月之后,苏京墨渐渐适应了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甚至时不时还能聊两句。 大部分是沈灼在说,苏京墨在听。聊了两句之后苏京墨发现,两人聊天完全不会冷场,甚至不用费心找话题,很自然的就可以往下聊,且对某些事情的看法出奇的一致。 苏京墨估摸着时间,伸了个懒腰,顺手拿起手机翻了下聊天界面。 上一次聊天是在一天前,两人的话题止步于新出的电影,那部电影是他名下的一个公司投资的,沈灼看完之后夸奖他公司眼光不错。 接着一张风景照弹了出来,苏京墨点开,等加载了一会儿,湛蓝色的天空,那朵爱心形状的云占据了一小块。 苏京墨想了想,发了句:这是在哪里? 几乎是秒回。 沈:西山的疗养院。 苏京墨脑中闪过一丝疑问,那边第二条消息接着出现。 沈:我们明天再一起吃晚饭好不好?我今天恐怕回不去了。接着是一个求饶的表情包。 苏京墨看了眼时间,16:34. 那边的沈灼把削好的苹果递出去,看了一眼手机,距离他发完表情包过去了两个小时,还没收到对面的消息。 躺在床上的沈柔看他唉声叹气,关切道:“你如果有事情要忙,可以先回去。” 沈灼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接着指了指手机,“我先去打个电话,一会儿回来。” 沈柔探出头,看沈灼往外走,隔着门中间的玻璃,能看见他说话时,神态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时不时的皱眉,好像遇到了什么苦恼,但转眼又笑,脾气很好的样子。 沈柔重新躺回去,后背抵住柔软的枕头。 这是小灼这么久第一次来看她,是时间过得太快了吗?还是小灼碰到了什么事情,整个人像是倏然柔软了下来,不像从前,跟刺猬一样。 还是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今天的检查是比平时繁琐了些。 是长大了吧。沈柔低头咬了一口苹果。 屋里开了灯,将她包裹在里面,她感到久违的安心。 第128章 豪门if线 挂了电话,正巧赶上过来查房的医生。 “是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医生拿着单子看了眼,点了点头,“是这样,鉴于之前沈阿姨的情况,现在调理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 “但是什么?” 医生吐了口气,沉了下肩,“沈阿姨的肺,情况不是很乐观,先看看情况,不排除要动手术可能。” 沈灼听着,扭头看了一眼里面的沈柔,沈柔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举了举手里的苹果,笑得像个小孩子。 医生叹了口气,“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只要好好注意,没关系的,还有就是不要让阿姨去二手烟多的地方。” 沈灼回身靠在墙上,感激的笑笑,“费心了。”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有什么情况我会联系苏总的。” 透过镜片的反光,儒雅的年轻医生轻轻撩起眼。沈灼笑得很勉强,“下次直接打我的电话就好了,他挺忙的。” “也是,那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沈阿姨一直是我在负责,好及时跟您沟通。” “好。” “沈灼。” “赵一程。” 两人简单加了个联系方式,备注完,两人就一前一后进了病房,沈灼站在床头,安抚性地把手搭在沈柔肩头,两人一起听赵医生说话。 “小赵啊,不再多坐一会吗?”沈柔见他要走,挽留了一下。 “不了,”赵一程说话时看了沈灼一眼,“我还有工作,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赵医生再见,我就不送了。” 沈灼点头示意。 “那我也不强留了,小赵我们明天见。” 等人走了,沈柔才拿手肘怼了怼沈灼,小声问:“怎么连动也不动?” “哎呀,好累!我需要休息一下,你都不知道这里的台阶有多少……”沈灼转移话题,挪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了,又说:“人家赵医生不要工作的呀,还是少浪费人家的时间比较好。” “哪有,我看人家小赵蛮不错的呀,说话温声细语的,是个好人。” 沈柔忍不住为赵医生澄清。 “好了好了,您觉得好就行。”沈灼拍了拍沈柔的手背,“以后我常来,陪您聊聊天。” 沈柔推了推他的脑袋,“那我当老婆子哄呢。” 沈灼嘻嘻哈哈的讨乖,久违的欢乐充斥着这个地方。 沈柔忍不住想,小灼像这样突然长大了也很好,换做之前,连每月一次的电话都常常缺席,还有时不时的突然热情,那样的小灼,让她这个当妈的感觉好失败。 赵一程在病房站了会儿才离开,走廊地板亮的可以反光,赵医生面色如常地打电话,声音不大不小,路过护士们时微笑点头,只是许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脸色有些勉强。 有个小护士前脚刚在心里感叹能看到赵医生地脸真是工作福利,下一刻就见到一位身量很高,肩宽腰窄的大帅哥从病房里出来。 小护士倒吸一口凉气。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 小护士加快脚步,在靠近时又龟速前进,大帅哥穿了一个黑色的衬衫,脖子上挂了一条细链条,看不出品牌,但能感觉出品味很好。 大帅哥看出她的不自然和欲言又止,问了一句:“有什么事情吗?” 小护士被美色冲昏头脑,脱口而出,“好帅的脸。”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拍了一下自己的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冒犯。” 大帅哥笑了笑,脾气很好的样子,“你也很漂亮。” “那……”小护士鼓起勇气,“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不好意思了,有家室了。”大帅哥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这就来电话了,抱歉了。” 小护士脸唰一下就红了,等人走远了,在原地跳了两下。 他们这里算是私人医院,价格高昂,但胜在设备先进,来的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可也是少见这么帅的人,不仅帅,还有一股人夫味儿,气质还有一股说不出的科室主任感。 小护士捂住心口,走出老远才往回走,还探头看了一眼帅哥刚才出来的病房,这一看倒是犯了疑。 “这不是……苏总家里人吗?” 小护士对了半天,没能跟传闻对起来。苏总他们这些人都知道,除了他的身价还有投资嗅觉,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那个传闻中隐婚的同性恋人,听说感情很好。不过他们亲眼所见,感觉和传闻有出入。 曾经有目击者说他们两个压根不熟,离开的时候都是做两辆车,着实令人费解。 沈灼出来后,一眼看到的是蓝色的天空,喷泉喷出的水汽白蒙蒙的,树被吹得枝条晃动,沈灼闭上眼,又睁开眼,眼前一切如常。 虽然至今他都觉得像梦,但是见到年轻版的沈柔女士,他还是忍不住眼眶一酸。时间过得太快,快到他习以为常,直到忽然他来到了这里。 一颗石子投入湖里,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虽然石子很彷徨,但好在水底有它熟悉的其他石子。 刚才的电话没人接,沈灼又打了一遍,刚被接起趁对方不说话抓紧求饶,“我错了真的,我应该提前和你约好的,张特助当时听到是西山疗养院的电话,我正好在旁边,就直接让我接了。她情况不太好,你又在开会,我就嘱咐了张特助,自己开车直接过来了。” “我一到马上就发了照片给你,刚才有人也没来及的解释清楚。” 沈灼把手机拿近了,放在自己耳边,听着那边没有动静,小心试探道:“你……没生气吧?我真的不是故意……” “我没有要求你报备,你也不用这样做。” 苏京墨冷漠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有些轻微的变形,沈灼闭了闭眼,手指用了些力,“苏京墨,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你现在在哪儿呢?” “嘟——” 沈灼握着陡然黑掉的屏幕,缓缓吐出一口气,用平静来掩饰自己略有些杂乱的心跳。 熟练地驾车按照路线回到别墅区,然后停车,下车,关门,远远就瞧见,亮着灯的二楼。 步子踩在地上,每一步都结结实实的,走过房前的一条小径,走上楼梯,来到苏京墨的书房前站定,沈灼敲了敲门,过了半天,才有两个字“进来”。 白色的A4纸被随意摊开在黑色的书桌上,霹雳吧啦的打字声连续不断,沈灼站了会儿,看苏总在巨大的显示屏前露出的小半张脸,“我回来了。” 键盘敲击声顿了三秒,又响起。 沈灼无法,只得绕到了后面,斜靠着桌子,这时苏京墨才好像看见他似的,屈尊降贵瞥了他一眼。 “一直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有字?” 苏京墨忍不住把手从键盘上挪下来,双手交叠,有些不耐烦地面对他。 沈灼摇了摇头,苏京墨挑了下眉,“没有就不要在这里影响我工作。” 苏京墨重新把办公椅转回去,接着又被一双手推了回来,苏京墨忍无可忍,怒火中烧,“你到底……” 沈灼手托住他的头,一手撑在椅背上,附身凑近了亲他。 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沈灼最后轻啄了一下他的唇角,轻声问:“你在生气吗?” “没有。” 沈灼整个人靠了过来,屈膝压在了椅子中间,“那苏总多理理我好不好?” 苏京墨垂下眼,心中的那丝丝郁气早就消散了,还是嘴硬的不说话。 “我们苏总今天工作累不累呀?有没有按照约定只喝了两杯美式?来的路上堵车了吗?” 沈灼不折不挠,继续问,每问一句就亲苏京墨一下,有时是脸颊,有时是额头。 “原谅我吧,下次不会这样了。”沈灼拉起对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苏京墨微微动了动手指,掌心被柔软的触感蹭得发痒,像羽毛刮过心里。 “没有生气。” 苏京墨艰难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脾气越来越坏,只要跟沈灼在一起,就很容易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爽,这太……这对他来说,是相当失控的。 作为一个优秀的决策者,苏京墨认为他应该时刻保持着最佳状态,控制住情绪是最基本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 苏京墨侧开眼,躲开对面灼灼的目光。 他难道永远不会生气吗? 苏京墨不受控制的想到。或许他其实脾气也不好,只是在努力控制自己? “我有很多钱。”苏京墨忽然说。 沈灼有些懵,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又听他说:“沈灼,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总该有个原因的,他有钱,有很多很多钱,如果是为了钱,那很正常,如果是为了别的…… “京墨,你相信吗,如果人一定要有存在的理由,那这个世界的我,就是为了你来的。” “据说宇宙中存在很多平行世界,每个不同的选择造就了很多个不同的结果,每个平行世界里都是完全而又不完全的自己。如果非要说清楚的话,那就是其他时空里的我来到了这个时空,遇到了一个不同的你。” 苏京墨沉默了片刻,“你怎么确认那个我和这个我是一样的?” 沈灼笑了笑,“不一样。” 他没办法否认,不一样的经历会早就不同的人,即使那个人是苏京墨,也会有区别。不过不变的是,他确信自己爱苏京墨。 无论是心冷还是更心冷,无论是苦哈哈还是苦哈哈哈。 第129章 豪门if线 沈灼盯着苏京墨老老实实吃完饭,接着挥着小手绢送他出门。苏京墨人都走出大门了,又绕了回来。 沈灼扒着门框,“忘记东西了吗?” 苏京墨瞥他一眼,“嗯,文件没带。” 沈灼有些意外,但看苏京墨一本正经的样子,一时也没多想,等他拿好文件下楼。苏京墨路过沈灼时,脚步一停,眉头蹙起,有些不悦。 沈灼歪了歪头,等着他出发去上班,“已经比你平时晚了五分钟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苏京墨不情不愿地提醒,迟到让他多少有些焦躁,接着下一刻他的领带就被拽了过去,唇边被印下一吻,沈灼笑眯眯看他,像只得逞的狐狸,“好了,上班吧。” 苏京墨不知为何火气一下子就笑了,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冷酷的点了下头,大步流星地离开。 沈灼整个人扒在门框上,笑意快要溢出来。天太热了,他不想出门被晒,苏京墨就这样别扭表达不满。 苏京墨走出一段路,回头看沈灼还没离开,见自己回头,热情洋溢地冲他挥手,并且比了个飞吻。硕大的别墅,四方的门框,沈灼置身其内,心似乎快要被满足充斥到鼓胀起来。 “总裁最近心情很好?” 张特助面对灵魂拷问,憋着笑点了点头。 “我说呢,一个数据搞错了,你也知道,太多了也正常,但苏总最受不了这个。我们全组人都心虚的不得了,我都觉得这次肯定要被骂个狗血淋头,结果居然……”项目组长弯着腰低声道:“居然只是让我注意,严厉是严厉了些,可是我心里好受多了。” 张特助拍了拍项目组长的背,“这个项目应该快收尾了,总裁也是能看到你们的努力的。”张特助转头看了眼紧闭的办公室门,“不过,确实也有沈先生的原因。” 项目组长双手合十,虔诚一拜。随后话锋一转,八卦了两句,“话说沈先生什么时候再来,我挑着那时候再来汇报。副总这段时间总是来‘指导’,我快疯掉了。” 张特助摊开手,玩笑的说:“我也不清楚,到时候通知你好了。” 项目组长给了一个眼神,一副我挺你的样子,虚握拳头锤了锤自己,“下次请你吃饭。” 恰好实习生端着咖啡路过,张特助看她鬼鬼祟祟,招手把人拦了下来。 “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实习生年纪不大,刚大学毕业,穿了一身小香风套装,做了粉色指甲,端着咖啡,笑得有些羞涩,“我给总裁冲的,他工作肯定累了。” 张特助和项目组长都瞪大了眼,张特助有些庆幸自己嘴快,“那个,总裁喝不了这个……” “怎么可能?!我都是按照苏总喜好来的!”小姑娘一时有些气愤。 项目组长上前一步,鞋跟踩在地上,好言相劝,“小姑娘,我们不讲究讨好领导这一套,只要你肯认真工作,会转正的,有这些时间,不如放在工作上。” 实习生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咖啡,“可是……” 项目组长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伸手把咖啡杯移到了自己手上,“这个呢,不如给我好了,正好中午没休息好。” 实习生错愕地睁大眼,张了张嘴,也没说拒绝的话。项目组长看她也不算无药可救,跟张特助打了个招呼,就把人拉走了。 张特助站在原地,看着两位走远的身影,叹了口气。 这项目付诸了苏总很多心血,是苏总彻底掌握公司非常关键的一步棋,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张特助接起来,却是学校老师打来的。 “这样吗?” 沈灼收拾衣服准备出门,“张特助你先不用着急,有我在呢。京墨那边,等你找时间和他说,我先出发去找人。” 说完沈灼就急匆匆出了门,连帽子都没戴。 宋耀这个小兔崽子,考试在即,班主任找不到人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张特助那里,苏京墨忙得脚不沾地,张特助就打给了他。 沈灼先是在车上,打电话问了一遭和宋耀关系不错的几个,都说没见过宋耀,没在一起,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沈灼手握住方向盘,冷静了一会儿,开车去了学校附近。 他记得苏京墨在宋耀上高中时,送了他一套学校附近的房子。在这个时空应该也差不多。 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摸清了这个时空其实跟他原来的世界差不多,除了他本人,很多地方都跟原来世界对的上。 等他到的时候,正巧撞上一身黑色皮衣跨上摩托车出发的身影,沈灼从车窗里看了一眼,正是宋耀。这小子压根没发现他,骑着摩托炫酷无比的朝着另一条街道驶去。 沈灼冷笑一声,倒车转弯跟了上去。 好好的高中生放着学不上,跑到哪里去鬼混这是? 宋耀把车停在VIP区域,身边跟上来一个点头哈腰的工作人员把他迎进门,沈灼看着那个金光闪闪的会所门口,心情复杂。 “先生?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只接待VIP客户,您看……” 侍应生上来敲他的车窗,车窗落下,露出沈灼的侧脸,侍应生愣了片刻,一张黑色卡片伸了出来,他的眼神艰难移到卡片上,随后变了脸色。 “不好意思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您请。” 沈灼点了点头,停好车之后麻溜关门,冲着人点了点头,“麻烦问一下,刚才那个去了哪个包间?” 侍应生跟在后面,态度良好,“先生我们有规定,不能泄露客户的隐私。” 沈灼郑重其事道:“没关系,我是他家里人,你告诉我,不会有人追究你的。” 侍应生低头,手里攥着那张卡,确实是苏家的无疑,传言宋大公子最听他表哥的话。他抬起头,“好,您跟我来。” 苏总他见过,帅气逼人,谈吐不凡,跟很多明星放在一起都毫不逊色,同时也很有钱,据说A市大半产业都在苏氏旗下。可是这位看脸他不认识,但细看有有些眼熟。 等人进了包间,他才赫然想起,难不成是那个姓沈的? 意识到自己可能惹了祸,侍应生也顾不得眼前了,赶紧去找人。 姓沈的来势汹汹,像是来寻仇,侍应生在心里暗骂自己不该被蒙蔽,对方一放弃那头五彩头发还有乱七八糟的妆面,他一时认不出来了。 沈灼站在门外,听着里面震耳欲聋的噪音,还有男男女女的嬉笑声,险些气懵。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包间的门。 宋耀一边揽着一个,正听着小弟唱歌唱的撕心裂肺。五光十色的光在包间闪耀,桌子上是数不清的酒瓶。一群人正在玩所谓的酒桌游戏,打打闹闹,完全没有人注意门口。 “宋哥威武!” 一人开了桌上的酒,豪迈地对嘴吹,旁观的人起劲儿鼓掌,喊着让他再来一个。 宋耀歪倒在一个女孩的怀里,拧着眉,即使这么嘈杂的环境他也不能完全放松下来。不其然的一看门口,白色的光在地板上割出一长条,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 见宋耀一下子坐直了,那女孩轻声问他怎么了。宋耀不说话,那女孩一抬头,老老实实地挪到了另一边。 宋耀没来得及顾上她,自己站了起来。 周围人还在起哄,看他脸色不对,都发现了气氛不对,看到已经走进来的人,更是噤了声。一时间除了音乐,竟然没有人说话。 那女孩不动声色从一人手里抢过遥控器,把音乐关了。 这下彻底安静了下来。 宋耀没想到是沈灼,不耐烦写满了全脸,“你来做什么?” 沈灼看他一副吊儿郎当二世祖的模样就来气,但秉持着温和的教育理念,还是尽量放缓了语气,“老师电话都打到你哥那里了,我来替他抓人。” 宋耀一向跟苏京墨关系好,那苏京墨说事几乎百试百灵。 结果宋耀竟然直接炸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那是我的事,还有我哥跟你踏马的有什么关系!” “别用你那副样子看我,你踏马装什么长辈!” 那女孩看不过眼,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角,结果被用力挥开,歪倒在沙发一侧。从来都没被这样对待过,眼圈都红了。 沈灼闭了闭眼,难以接受这人是那个他也曾经很关爱的宋耀。 “我跟你哥的关系我想我应该不用多说。你说的再难听都没有用,”沈灼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同宋耀面对面,“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跟我回去,二是被我打一顿跟我回去,你选一个。” 宋耀指着他的手收了回来,从上到下的看他,沈灼完全不怯,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恍惚间,宋耀看出了几分他哥身上的影子。 “沈灼,你出去问问,A市上层谁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进入苏家,嫁给我哥,你那些把戏在我哥面前装装就算了,对我不好使。” 宋耀抒发着怨气,贬低着眼前人。 沈灼脸色没变,只是起身,缓缓道:“看来你已经选好了。” “什么?” 沈灼环视四周,看热闹的有,也有缩在角落里的,都是小年轻,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什么叫社会险恶,他温声开口:“接下来可能有些血腥,大家可以先离开。” 在场人面面相觑,没人动弹。 沈灼耐心告罄,随手拎起一个酒瓶,教教他们什么叫做人。 侍应生报信完,等领班打完电话,等着关键人物到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包间赶。 苏京墨阴沉着脸,走在前面。 手指还没触碰到门,门就被里面拉开了,沈灼先是整了整自己的袖口,见是苏京墨,毫不犹豫地抱了上来。 苏京墨的手悬空,被抱了个猝不及防,手微微动了动,放在了对方的背上,“怎么了?” 无视一圈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沈灼委屈道:“你表弟不听话,还打人。” 苏京墨眉头一紧,把人拉开,紧张的问:“伤到哪里了?” 沈灼撩开自己的头发,额头上是一块显眼的红色。 “这小子怎么混成这样。”苏京墨刚要去教训人,里面的人就走了出来,各个不是捂着腿就是捂着胳膊,走路歪歪扭扭。 在场人都愣住了,罪魁祸首沈灼舔了舔嘴唇,“那个,小小的反击了一下。” 接着,鼻青脸肿的宋耀被一个小姑娘搀了出来。 小姑娘很有礼貌,先跟沈灼打招呼,宋耀一见到苏京墨就委屈哭了,指着沈灼,又迅速把手收回来,控诉道:“哥!你看他!” 沈灼往苏京墨背后一缩,“你一直挑衅我,刚才光有点儿暗,下手力道重了些……” 宋耀吵着闹着要让苏京墨给他主持公道,结果苏京墨直接把人带回了宋家,把人往里面一推,说是自己打的,然后在宋家夫妇异样的眼神中潇洒离场。 沈灼坐在车里等他。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沈灼有些心虚,自己把他表弟打了,时不时有些过了。 他扯扯身边人的袖口,试图蒙混过关,“那个回头我给表弟买点儿药。” 苏京墨面无表情把他的手拂下去,沈灼就又抓上,“真不是故意的。”沈灼想,自己还是有点儿过分,把那个时空的事情代入进来了。 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想到乖乖的宋耀,控制不住靠近苏京墨,以至于每次都越界。 “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第130章 豪门if线 据说回去之后宋耀又被教训了一通,委屈的不行,放话说再也不上门来看这个表哥了。 沈灼听说时,正在缠着苏京墨让他试试新菜式。 苏京墨为了逃脱胡萝卜的制裁,转移话题。沈灼随口说了句:“到时候我去看他好了,下手重了确实,不过他总是结交一些狐朋狗友也不是个事儿,他还是个学生,还是得以学业为先。” 苏京墨当时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沈灼当时以为是嫌他端起了长辈的架子,过了两天才后知后觉,有一群狐朋狗友的不止宋耀一个。 “沈哥你怎么回事?最近都不联系我们了。” 沈灼看着通话界面上闪烁的“林狗”二字,有些不想说话。 他斟酌着推辞林狗的约饭,“最近在减肥,在吃轻食,我就不去了。” 林少轩有些纳闷,嗓门不小的喊着:“你减个屁肥,都快瘦成人干了,再说了牛排不胖人!你来不来,约了你好几次了,再不来你上次求我的事情可就没戏了,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把兄弟丢下了……” 沈灼轻轻地拧着眉,手臂上的肌肉若隐若现,他没顾得上反驳“人干理论”,思绪都被姓林的这位口中说的事情吸引了。 原身求他办的事情,以他们两个的关系推测,肯定是重要的事情,可是原身什么都不愁,有什么要求这个人的呢? 沈灼握了握手机,“你说个地点,到时候我去找你。” “这就对了,我们兄弟之间还是要常常联络感情的。我最近看上一件……” 沈灼听那边的人张口就是几个大品牌的衣服,而且是点名要,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酬劳,眨了眨眼,没说答应也没拒绝,“电话里说不方便,我们见面聊。” 对方心领神会的“哦”了声。 沈灼觉得自己还是想的太好,他对原身做的事情还一无所知。想到在这个世界线里,原身对苏京墨做的事情,一阵后怕。 原身动没动手,除了下毒还做了些什么。他必须重视起来才是。 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了餐厅,隔着几张桌子,远远地就有人冲他招手,那是个临窗的位置,光线很好,照得等他的人的黄毛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沈哥,我都等你半天了,菜我都点好了,等着吃就行。” 沈灼翻菜单的手一顿,合上移到了桌边,心里估摸着该怎么套话。 他来之前查过了,这人叫林少轩,和他是高中同学,从高中时就是好哥们。家世很一般,靠着沈灼这层关系生意才好了些,也没什么志向,两人经常一起鬼混。 沈灼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事情要麻烦他。 带着猜测,他先是拉近了下关系,“我最近太忙了,苏京墨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派人看着我,我找不到机会出来。” 半是抱怨半是解释的话说出来,林少轩恍然大悟,指着他说:“我说呢,沈哥你怎么也不带我们一起买的耳钉了,还健身了?这是被管起来了啊,我说你不应该开心吗,之前跟我抱怨苏总不搭理你。现在搭理你了,跟我炫耀来了这是。” 沈灼脸色空白了一瞬,什么意思?难道原身没把谋划下毒的事情跟林少轩提起过,怎么看样子,原身还有点儿其他的意思。 他很快反应过来,“你懂什么,这叫甜蜜的负担。” 林少轩做了个“哕”的样子,“少来这套,跟我就别装你那套了。” “主要是,我担心他开始怀疑我了。” 沈灼放低了声音,故意凑近,神神秘秘地开口。 恰好这时服务员上餐,身体一遮挡,完全看不见林少轩的表情。沈灼有些急切地歪头,还是看不见。 服务员动作迅速,上完餐就走了,林少轩一手刀一手叉,磨刀霍霍向牛排,沈灼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林少轩稀罕道:“怎么了?你刚说了一半,怀疑你什么?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说完后,林少轩想起什么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灼期待地注视他。 林少轩:“完了,是那件事被发现了吗?” 沈灼身体前倾,重重点头。 林少轩咽下嚼着的全熟牛排,又喝了口水往下顺了顺,不紧不慢道:“那就坦白啊,那苏总不是对你挺好的吗?我可是听说……” 林少轩又插了一块牛排往嘴里塞,嚼嚼嚼,“我听说,苏总为了你都亲自教训了宋少爷,那可是他亲表弟。” “我相信你从实招来,他会大人大量放你一马的。” 沈灼:“……” 沈灼确信他们两个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 “其实……那都是表面,京墨他根本不爱我。”沈灼想再挣扎一下,“你知道的,他只爱我装出来的样子。” 原身在外一直充当花瓶的角色,一直端着总没错。 林少轩停止了咀嚼,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同情,“要是真到那时候,你不怪我泄密就好了。你只要知道,就算你伪造的身份被发现,那一定不是我说的就行。” 沈灼的叉子在盘子上一划,发出刺耳的声音,林少轩不满道:“你个死恋爱脑,下次再也不约你出来了。” 沈灼勉强道歉,“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我真的害怕他怪我骗他,我根本就……” 沈灼迅速调整了说辞,林少轩没觉出哪里不对,继续说着:“行了你,好容易出来一次,不想听这些,一会儿有人来接我,你自己回去好了。你放心,那件事我肯定给你办妥!” 又开始打谜语,什么这件事那件事,沈灼真恨不得直接说自己失忆了,忘记了什么事情。 林少轩好像看见什么人,伸着脑袋往窗户外瞅,“对了,这个给你,记得按照上面给我买齐了送来。” 沈灼低头一看,是一张单子,列满了许多品类的服饰箱包,还全是私人定制款。 “我这次势必要拿下他!”林少轩两眼闪光,作势就要离开。 沈灼害怕再不问下次就没这么好的机会,在林少轩冲外面挥手即将要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起身箭步冲上前,按住了林少轩的肩膀。 林少轩有些茫然,无辜地歪头看了眼门口刚进来的人,又瞬间了然,配合坐了回去。 沈灼不知道他想了什么,抓紧问:“我还是不放心,你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帮我解决那件事。” 林少轩佯装不情愿,从牙缝里挤出几句,“我早看出来你不放心我了,一直提个没完,我可是你高中同学,你的身世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你那个便宜爸就算出狱,我也不会让他影响你的,你放心好了……” 林少轩语速飞快,话音刚落,沈灼肩上一沉,他一侧脸,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林少轩说;“可以放开我了吗?” 沈灼下意识松手,不懂他忽然泫然欲泣个什么劲,突然出现的人就站在他背后,沈灼回头看,是一个高大的外国人,蓝眼睛高鼻梁。 见他闪开,赶紧拉起了座位上的林少轩,接着用不容抗拒的姿态把人揽进了怀里,用锐利的眼神扫了沈灼一眼。 沈灼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林少轩偷偷回头冲他眨眼时他才恍然大悟。在心里默默给林少轩竖了个大拇指。 可以的,很可以。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他却不能拥有姓名。 不管怎么说,林少轩跟原身要做的事情没关系,还得到了他那个因为赌博的便宜爹出狱的消息,也不算白来一趟。 只不过他记得,在他那个时空,王通海还没出狱。 那么根据得到的信息来看,就是原身隐瞒了自己的身世,把王通海这个赌博爹从人生里划出去了,用一个苦心经营的身份样貌加入了豪门。 好狗血的桥段。 沈灼摇了摇头,看着一桌子的菜,觉得不能浪费,刚要喊服务员打包,余光一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直愣愣的戳在玻璃外。 看样子,估计来了有一会儿了。 沈灼想到刚才,莫名感觉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但还是笑了笑,透过反光又看出那是一个十足的假笑。 “你听我解释!” 沈灼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种台词也能从他的嘴里喊出来。 路人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 沈灼赶了两步,抓住对方的胳膊,两人就这样僵持在原地。 “你听我解释,我他,我跟他没关系,他他喜欢那个外国人,我们只是好哥们。” 苏京墨缓缓转身,看着他,沈灼同他直视,“真的!” “沈灼,不要骗我。” “……” 他不会真的知道了吧? 沈灼总觉得不会这么巧,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我……” 他一狠心,“我绝对不骗你!否则天打五雷轰!” 几乎是跟着他的话尾来的,一道紫色闪电划过天边,两人瞬间被照亮。 苏京墨转头就看到了,闭了闭眼,发出一声冷笑。 沈灼咽了下口水,“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大雨倾盆而下,两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沈灼把自己的外套给了苏京墨,拉着他绕开水坑。风把雨吹起,也吹起了沈灼的外套,沈灼见状,兜头隔着外套把人搂进怀里。 距离车停的地方还有一段,街上的行人眨眼就不见了。 天地之大,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苏京墨少有理智出走的时刻,但今天,从那个自称沈灼的父亲拉着横幅从公司楼下出现的时候,他的情绪占了上风。 于是连司机都没叫,自己开车跑来了这里,看到两人凑得很近,如此亲密的样子。 沈灼把他搂的很紧,上半身几乎毫发无损,自己却头发都在往下滴水。 苏京墨有些难堪地闭上眼睛,任由腿随意地敞开跑,不看脚下的路,他为自己感到悲哀,他竟然也会为这些廉价的真心感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0-140 第131章 豪门if线 大雨过后,沈灼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的东西搬进了苏京墨的房间,当晚摩拳擦掌大展身手精心准备了一堆拿手好菜,结果人没回来。 沈灼本能觉得怪怪的,打电话给张特助,张特助那边全是嘈杂的人声,“沈先生啊,这两天苏总特别忙,您就别等他了,他估计是回不来了。” 沈灼自己坐下,面对一大桌,有些吃味。这不早不晚,偏偏是他刚刚登堂入室的后一天,难道还反悔了不成,沈灼觉得主要还是某位脸皮太薄,给他一点儿时间。想通了的沈灼一扫阴霾,拉来了王叔一起吃饭。 一连三天,人都没回来,连个电话都没有。沈灼忍住杀到他公司的想法,按部就班的晨跑,摆弄设备,出去拍拍花花草草。回来传到电脑上稍微修一修放到平台上,看着迅速增长的点赞量,沈灼心里开心,却总是魂不守舍的拿起手机看来看去。 娱乐版面上有个出轨传闻,主人公是某公司老总。沈灼对这些不敢兴趣,眼神停留一秒就略过了。 他更关心的是有个摄影邀约,就在这两天,他闲了这么久有些蠢蠢欲动,可是要出差,他还没跟苏京墨讲过。 明天讲好了,生日寿星最大嘛。 字打了又删,一直停在三天前的聊天界面。 沈灼抻抻胳膊,关上社交软件,闭目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的现状活像个怨夫,不过他总不能真的去打扰苏京墨。万一北城那块地拿不下来,苏京墨这么久的努力就白费了。 北城那块荒地,未来会被改造成商圈,稳赚不赔的生意,他不会傻到去添乱。 可是总是心神不宁,隐隐感觉什么事情要发生。 * “有人在网上放出了照片,沈先生被拍了,还是在酒店门口,而且左拥右抱……” 张特助把凑过来八卦的人推开,把给他展示手机页面也一起推了回去,“现在最要紧的是把照片撤了,八卦什么八卦。” “技术部门已经去做了,我们这不是好奇吗?” “对了,那个你们刷到自称沈先生父亲的直播了吗?说的自己苦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说沈先生不认他,管我们总裁要说法呢。” 张特助欲言又止,“你们……” “你们难道没有正事儿做了吗?” 张特助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苏总。”刚才还围着张特助的一群人做鸟兽状四散回了自己的工位。 苏京墨脸色不太好看,样子也有些疲惫,扫视整个办公区一周,最后看向了张特助,放缓了语气,“你带上文件过来一下。” “是。” “苏总我觉得这件事肯定是有心之人在捣鬼,正是项目的关键期,这不是故意影响您吗?” 张特助义愤填膺的声音被隔在办公室里。 办公室外的一群人彼此交换了个眼色,摇了摇头,接着心照不宣地继续工作。 张特助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苏总的反应,发生这种事,正常人都受不了,更别提苏总这种人,估计心里都快气死的,就是可惜,沈先生看起来不是那种人。 他实在是没办法把那个照片上猥琐无比的人跟现在的沈先生联系在一起。 “先把舆论控制住,不能影响股市,那几家娱记,法务部那边的律师函准备好就发出来,至于王通海,联系平台给他的直播间封禁,一时半会儿不要放他出来。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了,我们的时间不多。公司官方出一个澄清,说那张照片是伪造,总之先把词条清干净。还有,还有……”苏京墨说了一半,拿手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苏总——”张特助跟在苏京墨身边这么多年,看他这幅样子心里也难受,想安慰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总!” 有人匆匆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接着拉开门冲了进来,“苏总,我们公司楼下聚集了好多人!”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明明只是一件小事,风一吹那火星子猛烈地烧了起来。 苏京墨一连三天忙的脚不沾地,好容易喘口气,苏平志又打着关心的幌子过来添堵,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些事,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这些天,他一条消息都没给沈灼发,沈灼一句解释也没有。 技术部的鉴定还没出来,他想先听到解释,可是没有。联想到那天所见,苏京墨心里不可抑制的对照片的真伪产生了倾斜。 照片被打印出来,就扣在他的手边。 脑子从来都没有这么乱过,苏京墨往后一倒,自嘲一笑,他这是在干什么。沈灼为人,他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才对。一个人突然的改变,变得很好,很大可能是在假装,装出的样子迟早会暴露。 他为什么会这么蠢?蠢到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是真心的。蠢到相信,有人真的会脱胎换骨。 太可笑了。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苏京墨的情绪流动,他不想接,等着震动渐渐停息,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开始嗡嗡作响,似乎他不接起来就不罢休。 苏京墨还是没接。 工作可以让他短暂的抽离开,苏京墨深深吐出一口气,翻出项目书,准备再完善一下,这个紧要关头,项目不能再失败了。 苏京墨都忘了,还是张特助过来问他怎么还在加班。 苏京墨有些纳闷,转眼一想今天事情多,估计大家都累了,于是对张特助说:“大家今天都累了,不用陪我加班,早点儿回去休息。你也是,张特助,现在很晚了。” 张特助:“那你呢总裁?明天是你的生日,不早点儿回去吗?” 苏京墨:“……” 张特助:“我知道我这么说越界了,但是我们大家都觉得沈先生不是那种人。” 苏京墨沉默半晌,才故作轻松道:“不是你提醒我都忘记了。先回去吧。” 张特助点点头,退了出去。再多,就不是他能管得了了的了。 “沈先生回来了。”王管家笑着跟沈灼打招呼。 “是啊!”沈灼迫不及待地展示了一番自己去了一趟超市的战果,“现在才六点,等到京墨回来,正好能吃上顿大餐!” “这太麻烦了,不如您请个人来帮忙呢。” 王管家提议道。一大早就见沈灼一个人在折腾,又是搞装饰,又是布置礼物,又是买菜做饭。沈灼兴致勃勃跟他展示他用心挑选的礼物。 是一块淡蓝色的表,还镶了一圈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光看着就感觉价值不菲。 “怎么样?是不是很棒!”沈灼兴奋地转了个圈,“这可是我亲自画的图纸,找了师傅定制的,而且我刚刚好可以付得起,非常完美。” 王管家知道苏京墨给了沈灼黑卡,对他自己攒钱买礼物的行为表示不解,苏总身价不菲,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而且就算沈先生花小墨的钱买礼物送他,估计小墨也挺高兴。 可能这就是年轻人之间的恋爱,他年纪大了不太懂。 跟着忙到晚上,沈灼打发他去睡觉,王管家自知多余,自觉撤退,临走前看了一眼,水滴形的吊灯垂下,暖黄色灯光下,沈灼细致的在装饰礼物墙。刚刚好二十八个包裹,被仔仔细细地包好摞在一起。餐桌上摆了烛台,插了一束红色的玫瑰花。 果然是年轻人之间的浪漫。 沈灼前脚摆好蛋糕,看了眼时钟,已经十点多了,他打算再打一个电话。 再忙生日也是要过的。更何况这是第一次,他给这个时空的苏京墨过生日。他相当重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立志给苏总一个难忘的二十八岁生日。 门铃被按响,沈灼收起手机,忙去开门,应该是他订的鲜花到了,这家店速度很慢,不过都特别新鲜。 “我这就来!”沈灼小心跨过布置好的区域,手忙脚乱去开门。 不是送花的。 “你回来了!”沈灼很惊喜,一个箭步冲上前把人抱住,“怎么都不给我打个电话,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是不是差点儿忘记了……” 苏京墨没反应。沈灼觉出不对劲,后退了两步,抓住苏京墨的胳膊,“发生什么了?” 刚才苏京墨站在黑黢黢的地方不明显,一走到光下,整个人憔悴无比,眼下的乌青很明显。沈灼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苏京墨?你别不说话。有什么话跟我说好不好?” 苏京墨挣开他的手,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看起来疲惫极了,“我很累,有事情明天再说。” “好,那我不问了。”沈灼赶紧说,“那我们先吃蛋糕好不好?还是你想先拆礼物?” 沈灼拉起苏京墨的手,带着他从装饰前路过,把他按在了餐桌前,一个三层的蛋糕边是一包彩色蜡烛和一个生日皇冠,蛋糕上还写了字,夹了一张卡片。 苏京墨在心里默念:苏京墨生日快乐。接着手比脑子快,把卡片拿了下来,上面是一行字,手写的,很好看有筋骨的字。 希望我们苏总,我的亲亲大宝贝永远健康顺利,快乐每天,长命百岁,幸福永远。 落款是:永远爱你的沈灼。 “不舒服吗?”沈灼弯腰把从他指缝间滑落的卡片捡起来,用手心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不烫,怎么还有点儿凉?” “京墨,你不舒服我们就先休息。” 沈灼说话的声音很轻,动作也很温柔,弯着要想要看他的情况,眼睫毛轻颤,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所有的布置,能看出他的用心。他或许是真的想给他过个生日。 “是不是那天淋到雨的原因。”沈灼已经开始追根溯源了,“怪我,应该提前带把伞的。” 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苏京墨闭了闭眼,如果一个人想装成这样,是不是也很辛苦。 “沈灼。” 苏京墨起身,椅子后撤,椅子腿发出“刺啦”一声响。 在灯下,苏京墨的一些细微表情都被沈灼收入了眼底,他在痛苦,沈灼脑中划过许多答案,还没理出个思绪,他又抱住了对方。 “京墨。” “沈灼,我们分手。” “为什么?”沈灼抱着人不撒手,“京墨,我……” 苏京墨退出他的怀抱,脸色已经冷了下来,“我不想和一个骗子在一起。”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照片,砸在了沈灼的脸上。沈灼被砸懵了,蹲下来去捡照片,在看清画面时,浑身都被冻僵了。 “沈灼,你说过不会骗我。这些是怎么来的,我不想再和你争论了,也不想听解释。”苏京墨居高临下,在沈灼看不见的地方攥紧了手,“到时候按照协议,你的那份我会打到你的卡上,你以后,再也不用为了讨好我装出这幅样子了。” 这么多照片,哪怕他指出其中一张是假的…… 沈灼说不出话来,一句解释也没有,原身做的事情,他毫不知情,他该怎么说,他还怎么说,解释吗?还是要继续骗他。 “京墨,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是这真的不是我。” 苏京墨失望想要离开这一切,手被拉住,沈灼起身,举起了刚捡起来的照片,“你听我说,这或许很离谱,但是真的发生了,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我会突然性情大变吗?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苏京墨被拉住,他挣了挣,向前走了两步又被拉回来。 “……” 沈灼说了很多。怕他不相信还强调了好几遍,什么乱七八糟的“时空穿梭”“时间线”“系统”。 “都说完了吗?”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苏京墨垂下眼,“沈灼,我真的不是傻子。” 沈灼愣在原地,“我我,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信任是很珍贵的东西。”苏京墨从餐厅走出来,弯腰拿起那个敞开的礼物盒。手指轻挑,把里面的表带套在了手上,在空中晃了一下,折射出来的光让苏京墨眯了眯眼。 “这很好看,我很喜欢。可惜是你送的。”苏京墨笑了笑,把表放回去,连带盒子扔到了沈灼怀里。 沈灼有些手足无措,任由它滚到地上,里面的表流出来,在地板上闪光。沈灼看了一眼就抬起了头,“本来就是给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没关系。” 苏京墨挑衅的表情僵在脸上,忽然感到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 “京墨,你如果不想见到我,我会马上搬出去。” 沈灼说,语气很低沉。 “还有,我真的不在乎那些东西,钱对我来说够用就行,至于感情方面,或许真的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太天真,太唐突。” 说着说着,苏京墨看见有一道晶莹随着沈灼低头一闪而过。 他哭了? 苏京墨侧开脸,再难听的话他说不出口,对着沈灼,他也生不起气,这踏马的叫什么事?! 他本来是奔着大吵一架来的,结果最后搞成了这幅样子。苏京墨一口气堵在心里,解下自己的手表砸到了墙上。 礼物墙被迁怒,颤颤巍巍的倒下。大大小小的包裹滚落在地,滚到苏京墨脚下。 再一看沈灼,已经委屈到蹲在地上埋着头不看他了。 苏京墨随手拾起一个,牛皮纸外用细麻绳捆了一圈,夹了一张纸条。 苏京墨永远幸福。祝苏京墨十七岁生日快乐。 他下意识皱起眉。 他十七岁那年,没有人祝福他生日快乐。 沈灼是个很神奇的人,苏京墨不承认也没办法,以一种永远爱你的强势姿态闯进他的世界,越这样,他越忍不住试探,这个人是真的永远不会离开吗?想他这种想法也不会获得什么好结果。 就像玻璃杯会被摔碎那样,沈灼也总有受不了的那天。 他宁可不要。 在遇到沈灼之前这只是个判断题,可以只分对错,现在变成了选择。 给你一个成为傻子的机会。 你可以选择当傻子,也可以选择当智者。 没有对错。 第132章 豪门if线 吊灯折射出的光细碎瑰丽,好像都落在了沈灼眼底,苏京墨半跪下,捧起他的脸。 沈灼的泪还没来及擦干,头发乱乱的,眼尾红红的,脸上还有一道衣褶压出来的印子。沈灼先是躲了一下,吸了下鼻子,移开视线,“不是要分手?” 苏京墨什么都不说,细细地描摹着他的脸。 沈灼的手摸上苏京墨的,眼神又飘回苏京墨脸上。 “就算我犯了罪,也要给我一个提供呈堂证供的机会吧?”沈灼的手在空中游移,看起来像是想环住对方的腰,最后只是垂在身侧,手指贴到冰凉的地板上。 “为什么?” 苏京墨凝视着他的眼睛,“你的爱对我来说太蹊跷。” 沈灼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一瞬间苏京墨以为他又要哭了,他说对不起,我来的太晚了。 苏京墨仰起头,忽然感到一丝释然。 沈灼还是抱住了他。“真的对不起,我总怕自己做的不够多。我骗了你,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 “你说那不是你。沈灼,为什么要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道歉?” 苏京墨理智回归,他察觉到这其中的细微线索,一个沈灼在说谎的线索,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追问,甚至带了些审视。 沈灼面对这样的眼神,一直严防死守的心理防线忽然崩塌了,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像洪水一样咆哮着将他淹没。 “因为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我用着原身的身体,好像在替他活着,我讨厌他,因为他伤害了你,可是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是一缕孤魂,我不知道我来自哪里。” “我没办法把他和我完全分开,我不想说,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不是的。我感觉冤枉,但是我现在能站在你面前,还能陪在你身边,我就没办法。” 沈灼说到后来情绪再次崩溃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该怎么做,没有人想过我能怎么办?我根本没办法对你视而不见,没办法远离你。 我看到你现在这样,就会想起我来之前的那个时间线里的苏京墨,你没见过他,他会因为游戏耍赖,会因为小事和我耍脾气希望我哄哄他,会想要把我永远关起来,但我知道他不会。他是最最心软的人,你也是。” “你要我怎么办!” “我以为我可以带给你快乐,我以为我爱你,你总有一天会对我敞开心扉,我知道你在努力,我知道你也爱我。可是我呢?为什么我会是这具身体,用着这个人的身体。” 沈灼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下涌。 “沈灼,你们不一样,我知道,我都知道。”苏京墨用力环住他,眼泪无知无觉地滑落。 “对不起……我没有想要要挟你一定要接受我的意思,”沈灼缓了一会儿,慢慢平静了下来,为刚才的失控解释,“你不要不开心,不要做违心的事情,我知道你也很难,面对自己讨厌的人也很痛苦,你已经尽力了不是吗?” “沈灼,你总是要这样推开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心甘情愿。”苏京墨放开手,眼瞳里闪着微微的亮光,和他对视。 “我来之前想的是,如果可以我会杀了你,让你永远和我在一起。即使这样,你也不怕我吗?” 沈灼忽然破涕而笑,“我很期待。” 苏京墨无话可说,两个恋爱脑对视一眼,沈灼先是从地上起身,又伸手把苏京墨拉了起来。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互相传递着热量。 “亲一下。” “不要,你哭起来好丑。” “怎么可能?!”沈灼难以置信。最后逼到苏京墨连连夸了他帅之后才罢休。 苏京墨拿胳膊遮住眼,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蒸的热气腾腾。十七岁那年,他向下踩空了,此后一直往下坠,二十八岁这天,有人结结实实地接住了他。 他要的真的不多,给他一个沈灼就好了。 * 这天,沈灼晨跑完,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一声很小的“咔擦”声响起,沈灼敏锐地四处一扫,影影绰绰的绿化带像一道墙,把外围挡的严严实实。 见什么都没发现,沈灼在原地拉了拉伸,扯下脖子上挂的耳机,就顺着原路返回了。 沈灼刚走,那个草丛里就探出来一个黑色的脑袋,头上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他往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见没人了才松了口气。一从绿化带里钻出来,他就迫不及待地翻看刚才拍到的素材。画面里,穿着黑色运动装,带着红色发带的沈灼正低着头跑步,定格出一个十分完美的运动系帅哥。 他啧啧感叹了两声,“这豪门是乱哈,不过这么帅,也就比我稍显逊色,怪不得会出轨。” 一道阴影兜头罩下,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他卡顿似的转身,刚才画面里的主角就出现在了他面前,正笑得不怀好意。 “那个我……” 沈灼就摄影这么一个爱好,怎么会感受不到有人再拍他,果然,一逮一个准。 看着身形中等,戴个鸭舌帽的鬼鬼祟祟的娱记,一见他就飞速蹲下了,把摄影机抱进了怀里,缩成一团,看来做这行没少挨打。 沈灼倒是不清楚自己有什么值得娱记拍的,“我不打人,你跟我说说,你拍我干什么?” 小吴对上沈灼那真诚无比的眼神还有对方再三保证不会追究,才不情不愿说了来龙去脉。 “起先那个人来找我们爆料的时候,我们根本没在意,毕竟关乎苏氏集团,我们也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那人就保证说自己绝对不会让我们被追究,我们还是没敢接,另一家接了,于是那张照片就被刊登了出来,现在网上舆论发酵很快,苏氏集团再厉害也不能捂住每个人的嘴……” 小吴看他一眼,没忍住嘟囔道:“要我说,都吃上软饭了,不能稍微约束一下自己吗?还有你那个开直播的父亲,现在这个局面,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沈灼听完后也没生气,按照约定放走了他,顺便温馨提示,“我最近可能不回来,你蹲也蹲不到我。” 小吴抱着摄像机,愣愣地看他转身离开,等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撇了撇嘴。 “什么嘛。” 下雨了,马路上车很少,一辆黑色的车疾驰而过,车牌闪了一下,依稀能看到一串数字9。 沈灼眉头紧锁,他一连跑了几个地方,都没找到王通海现在所在的地方。他刚出狱又好赌,身上没钱去不了什么地方。 除非,他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在项目关键时期,爆出这种传闻,只能是有利益牵扯的人,还不怕被追究。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就可以筛掉一大批人了。 再加上对原身的了解。 是谁呢?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沈灼想到几个人,但还只是猜测,他还需要确认一下。 沈灼把车停在一个破旧的筒子楼前,溢出来垃圾的味道从里面一直蔓延到车里。沈灼升起车窗,揉了揉眉心,打开了手机,简单的浏览了一下网上的动向。 不止是抨击他,连带着抨击起了苏氏集团。爆料已经被清理了,反而激起了网友的逆反心理。骂完他白眼狼出轨,又反过来骂苏氏集团资本下场,挤压普通人的生存空间。 苏氏有最顶尖的公关团队,不可能没查到王通海坐过牢,但是似乎是有所顾忌,对此闭口不提。沈灼翻了下官方账号,只有一纸律师函。评论里的网友不买账,要求更实锤的证据。 沈灼退出来,点进最热闹的一条视频。 是王通海哭得声泪俱下的直播切片,偶尔怀疑的评论被疯狂跳动的弹幕刷了下去。 一面倒的舆论,想也是花了不少钱。 王通海更加肆无忌惮的散播谣言。 沈灼关掉开始自动循环的视频,那张脸在他脑子里阴魂不散,又把他拉回了遥远的少年时期。可以说,他大部分的痛苦都是这个人带来的。 永远潮湿的雨季,下雨后隐隐作痛的陈年伤口。 沈柔女士一想到他,就会下意识应激。后来王通海被他送进监狱,他带沈柔女士去了新的地方,换了新的环境,同过去彻底割断。就算这样,沈柔女士花了整整七年,才终于走出来。 这样的人无论在哪个时空都没有丝毫改变、 这样的人渣,配不上任何怜悯和善意。 沈灼只有一个账号,用来接商单,放自己的摄影作品。他又重新注册了一个账号,用了真名,发布了第一条动态。 —沈灼-:@王通海,戒赌了吗?人渣应该回到监狱里待着。 接着,沈灼给张特助打了个电话,不出十分钟,苏氏集团官方转发了这条动态。 无数评论瞬间涌入,消息不断弹出,很快就到了99+。 沈灼没心思看反应,直接关掉手机,驱车去了苏京墨公司。 “苏总,我们正在努力把这件事的影响控制到最小。”张特助汇报完工作,又阐明了现在的舆论情况,“既然沈先生主动说了,那我们就好做很多了。” “还有,那些照片的鉴定结果出来了,是人工合成的。” 雨打在窗上,有越来越猛烈的趋势。 苏京墨放下手机,淡淡的应了声,随后说:“他现在多少也代表了我们公司的形象,让他注意些,不要发表过激言论。” “是,苏总。”张特助点头退下。 苏京墨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氤氲的水雾糊在玻璃上,只能看见隐约的建筑。冷气仿佛顺着雨渗进了骨头缝里。 他想,那个时空的沈灼,十七岁的他,是不是也在经历人生的潮湿。 第133章 豪门if线 网上一时风评逆转,王通海还没放弃卖惨,见卖惨行不通,就开始细数沈灼这个人的虚伪。 从他小时候起,就经常偷他的钱去买东西,年纪大了些之后,就开始压榨他的母亲给他买名牌,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 似乎是为了证实他说话的真实性,几个沈灼的高中同学出来爆料。 视频里的人浑身上下都是显眼的大logo,明晃晃的冲到进直播间的人眼里,他身后的背景也是,翠绿的白菜摆件,墙上挂着的名家画作,在金黄色的墙壁上有些格格不入。 视频里的人不经意地挥了挥自己的手,每个手指上都被套了硕大的戒指,金光闪闪。 或许是他明显有钱人的表现给他说的话增添了几分可信度,直播间的吃瓜群众都在期待他会爆出什么样的猛料。 首先是一个自我介绍,“那个进来的家人们,我呐,叫张强。”张强停顿两秒,凑近看了眼弹幕,“快点儿别墨迹……” 他哈哈一笑,“不墨迹哈,那我们闲话少说,我跟那个沈灼是高中同学。嗯,我为什么要这时候出来爆料呢……嗯,因为我们当时是情敌来着……” 弹幕卡顿了一下,接着就是满屏的哈哈哈哈。弹幕上都在说,“这位强子兄弟,别的不说,靠脸你就输了一大截。” 张强看到了,不满的啧了一声,有些不服气,“你们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的,其实啊,当年就是个穷小子,穿得都是一眼假的冒牌货……嗯对啊,他就是很虚荣的一个人,你们光看脸不行,尤其是你们要是有点儿小钱,就更容易被骗了,还是我这种人比较靠谱。” “那岂不是和王通海的爆料对上了,不能吧。” “醒醒吧早说了豪门没什么真爱。” “我就说那可是苏总,沈灼算哪根葱说不定就是被蒙蔽了。” “等反转。” “观望。” “观望+1” 张强继续喋喋不休,“当年他就是靠那张脸抢走了我的女朋友,还哄着她给他买了一堆东西,我这个气啊,我想去追回我的女朋友,结果人家执迷不悟还把我骂了一通,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越陷越深,” “我就……我就,”张强嘿嘿一笑,“叫了几个兄弟,打了他一通,你们都不知道,他被打的那叫一个惨哟,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跟我求饶……” 说到兴奋的地方,张强整个人都沉浸在当时的居高临下中,接着好像有什么画外音,张强偏过头,在回来的时候,咳嗽了两下,收住了,“我那时候年纪也小,看不惯这种小白脸。” “那不是校园霸凌吗不不不,那怎么能是霸凌呢,”张强脸上的横肉抖了两下,“话说你们女朋友被小白脸抢走了不生气吗?只是小小的教训一下。没真怎么样他。” 画面里的张强边回答问题,不忘贬低沈灼,把他说成了一个专吃软饭的凤凰男,自私自利。 画外,苏京墨忍不住拍了下桌子,沈灼正在听,忽然被吓了一跳,张特助扭头看苏总,脸上也全是愤慨。 “总裁,我这就联系人封了他的直播间!” 沈灼赶紧拦住张特助,“哎哎哎,忘了我们一开始商量好的了,再等等看。” “不是……” 沈灼摇了摇头,接着站到苏京墨背后,安抚性地给他捏了捏肩。苏京墨偏过头看他,沈灼空出手来拉住他的手,“傻不傻,拍什么桌子,都红了我给你吹吹……” 张特助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狗粮,一时之间忘了生气。 苏京墨直勾勾地盯着沈灼,看他低头给自己吹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灼看了也生气,情绪也很复杂,原身当初面对张强,确实很无力。他那时候和苏京墨关系好,比他好运太多。不过再怎么说,他对原身的同情也就止步于此了。 “这张强家里是做教育的,虽然傻了些,但也不是没脑子,这时候跳出来,背后肯定有个挑拨的人。不着急,只要警察上门搜查,查查他的流水,总会发现异常。” “至于王通海,他已经在接受审查了。过段时间就会有结果了,让他在蹦跶几天好了。我们只要沉住气,最重要的是你手里现在的项目。” 沈灼沉声道:“是冲着我来的,那或许还是要从我这边找破绽。” 苏京墨问:“你想到什么了?” 沈灼抿了抿唇,“这几天我去出差,回来的时候顺路去北城看一眼,你去太显眼,不去的话又不太放心。” “你的意思是?”点到为止。 沈灼点点头,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张特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怀疑自己错过了什么。为什么要亲自去,随便派个人不就好了?还有,怎么成了北城? “什么北城?我们的项目书不是在南城开发区?” 沈灼有些意外,“南城吗?” 苏京墨“嗯”了一声,“虽说北城那边也在争取,但大部分的心力都放在了开发区。” 沈灼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总之,先别着急。” 苏京墨附和了一声,“我也感觉不太对,你刚才说的倒是提供了一个其他的想法。” 沈灼回想起在他的时间线,南城开发区建了一半就废弃了,反倒是北城,顺利开发之后,让苏氏更上一层楼了,或许是因为两个时空的细微差别,现如今,北城那个地方在苏平志手下,南城反而成为了苏京墨的重点项目。 “这样的话,那我尽量缩短出差的时间,这段时间对方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我走了,或许能稍微好一些。” 沈灼觉得不管怎么说,肯定要去看一看。时空虽然因为一些原因会让事情有或多或少的差别,但是明晃晃摆在那里的事情总不会变。 这样一想,如果他没来的时间线就是原身下毒害死苏京墨,但这不可能是原身自己的主意,太容易败露了,一旦暴露,他面临的就是牢狱之灾。想不通,到底谁能让原身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之前猜是林少轩,但已经试探过了不是他。原身不避讳他对苏京墨的真实态度,但是好像也有演的成分。 实在是想不明白。 沈灼回过神,见苏京墨很关切的望着他,不由得笑了笑,苏京墨紧了紧他的手,“别急。” 沈灼轻笑点头,“嗯。” * “赵医生?23床的病人的点名要找您。” 小护士探了个头,朝里面喊了声。 赵一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忙什么,闻言抬头应了声,“知道了。” 小护士带完话功成身退,顺便感叹了一下赵医生的敬业,这都一年没休假了竟然还主动要求加班。 赵医生关掉娱乐界面,退出某个软件之后,把手机搁进口袋里,拿起了手边的查房单子,朝着病房走。 23床……是沈阿姨? 最近沈灼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医院上上下下都为了保护她,硬是没透露半点儿。 赵医生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爆料,垂眸掩住不小心流露出的情绪,在心里细细咂摸了一下,沈灼…… “小赵啊,你终于来了!” 赵一程笑笑,推了推眼睛,专业道:“沈阿姨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柔感受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又觉得不得劲,犹豫道:“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感觉心里闷闷的。” 赵一程追问道:“沈阿姨能仔细描述一下吗?是那种闷?” “嗯……我也说不上来。”沈柔想了半天,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能是在这里待久了,我又没有认识的人。” 赵一程温柔一笑,踱步到窗边,推开了半扇窗户,接着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今天我不忙,陪您聊聊天怎么样?” “那感情好。”沈柔咧开嘴笑,“小赵啊,可惜我们家小灼结婚了,不然真的想给你介绍一下。” “其实……” “妈——” 沈灼不知道何时出现的,穿了身卡其色的大衣斜倚在门口,手里是一把收起来的伞。 “被我发现了吧,是不是刚才再说我的坏话。”沈灼故作姿态的责怪道。沈柔脸上笑开了花,赶紧问:“怎么突然来了?” “这不是过段时间我要去出差,可能要半个月,先来看看您。这不巧了,正让我抓包了吧?” “什么跟什么啊?这不是正跟赵医生聊起来了。” 沈灼这才看向赵医生,礼貌地点了点头。 “沈先生……”看着沈灼朝自己走过来,赵一程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蜷起手指。 下一刻,赵医生的笑就僵在了脸上,沈灼直直略过他,嘴里嚷道;“妈不是我说你,外面正阴天,这就快下雨了,开什么窗户?” 赵一程显而易见的尴尬,沈柔察觉不对,赶紧解围,“什么呀,我嫌弃这屋子太闷了,你也是,好几天不来,一来就找事。” 沈灼正在关窗户,风吹进来,吹起他的头发,他背朝着两人道:“怎么这是埋怨我不常来啊?这不是有赵医生在嘛。” “是吧赵医生?” 沈灼转身,靠在窗台边,微抬了下下巴,眼角眉梢都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 “沈先生说的对。”赵一程愣了一瞬,马上回道。 得到了答案的沈灼露出个温和的笑容,“真的麻烦了赵医生。” 赵一程没觉得这是真心的,自觉的跟沈柔打了个招呼,“沈阿姨我忽然想起还有事情,先走了。” “哎?你不是刚来吗小赵?” “赵医生再见!” “嗯,再见。” 沈灼见人走了这才另找了位置坐下,“京墨最近有些忙,说过段时间来看您。” 沈柔看出他的意思,颇为不情愿的嗯了声,“你们两个,一个脸比一个脸黑,我怕见了做噩梦。” “妈——京墨那是不太会跟您相处,给他点儿时间。” 沈柔算是明白了,“知道了,说不得一说就护着。” 沈灼不置可否,“不然呢。” 沈柔又含笑带怒的骂了声:“傻小子。” 等看完沈柔女士,时间已经不早了,沈灼走出门,却见一个身影正站在檐下。 “赵医生没带伞?” 赵一程本来在走神,雨噼里啪啦的落下,接着一把伞就兜头罩了下来,他一抬头,就见自己被挡得严严实实,再一转头,对上沈灼的一双眼睛。 “是啊,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 “没关系,这伞够大,我送你到车库。”沈灼温声道。 “这太麻烦了。” 沈灼道:“这有什么,我也要开车回去,走吧。” 赵一程这个人有些轻微洁癖,接受不了和人靠太近,此刻和沈灼挨得这样近却没觉得难以忍受,反而觉得稍微一动,就能嗅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檀香味儿,配上下过雨的湿气,更觉清爽柔软。 “这段时间麻烦赵医生了,我的那些新闻,沈柔女士看见又要伤心。” “应该的。”赵医生的话很少,沈灼也不是自讨没趣的人,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医患关系,再近也不合适。 “我妈年纪大了,有时候或许有些冒犯,我替她先跟您道个歉。” 沈灼想到进门前听到的话,心下还有些不舒服。 “我没放在心上。不过,确实不怎么见苏总来,想来也是太忙了。” “医生也很忙不是吗?”沈灼回了句:“赵医生是不是也经常来不及吃饭?有时候一台手术下来,别说吃饭了,说话都费劲。” “谁说不是呢?沈先生之前也是医生?” 沈灼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现在不是了。之前他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去学医,现在脑子的水倒干净了才发现,只要不学医,生活是那么的美好。 赵一程看着一滴雨就这样落在沈灼的眼下,晶莹剔透,不过比不上他的眼睛,像水晶一样的质感。 他刚想再多说两句,沈灼忽然开口,“到了。” “沈……” 车库下面很黑,赵一程还想找点话说,沈灼已经把伞收好了,“赵医生再见。” “再见。”赵一程看着朝下走的人,风衣勾勒出他的身形。潇潇洒洒,脾气很好的样子,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最近总在下雨,赵一程开车,车窗上是噼里啪啦的声响。红色的灯映在上面,他罕见的出了神。 沈灼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从上次开始再见,就好像变了个人。 赵一程恍然想起很久之前,坐在台阶上,哭花了眼妆的那个人,眼线黑成一团,哭得很惨,就这样还锲而不舍跟着他,死缠烂打烦的要命。 而不是现在这样,对他好像是个陌生人一样。 第134章 豪门if线 沈灼走后三天,苏京墨累了一天回到家。 王管家这个时间点已经睡了,留了灯,照得四处都发亮,别墅里安静极了。客厅又大又空,苏京墨脚步一顿,他在怀疑是不是凭空少了什么东西。接着臂弯里夹着西装外套,径直上楼。 他不喜欢穿花里胡哨的衣服,所以都是同色不同款的衣服居多,黑白灰色调在衣柜里一溜排开,他拉开衣柜,想要换件睡衣,这才恍然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衣柜里挤进了一些杂色的衣服。 他伸手,连着衣架拿出了那件天蓝色的T恤,皱了皱眉又放了回去,接着就发现,还有几件印着卡通人物的纯棉卫衣。 这很不商务。 更甚者,还有一个沙滩短裤。 这个倒是挺商务休闲风。 苏京墨站远了些再看,虽说现在颜色很混乱,但都被主人老老实实地挂在最边角,看着也没那么违和。苏京墨撇了撇嘴,有些放任自流的意思。 浴室的镜子前放着两个同款不同色的牙杯,正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不用说又是沈灼神不知鬼不觉搞的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灼生活的痕迹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了他的生活。 小到洗漱用品,牙刷,手表,大到衣服鞋子,全都被一手包办。被温水煮了半天的苏京墨这才反应过来。 别说沈灼不在,他还真的有点儿不习惯。洗澡水都没人给放。沈灼抢阿姨的工作这件事至今难以解释。不过好在阿姨还没失业,工作量倒是减少了。 苏京墨等水蓄到一大半的时候,试了试水温才发现有点儿凉了,不过不重要。他踏进去,沉到底,等着身体慢慢适应温度。 “哎?沈……” 浴巾忘记拿进来了,他下意识就要喊沈灼,刚出声就反应过来,沈灼不在。 苏京墨有些烦躁地拍了拍额头,水珠甩到脸上,他气得胡乱抹了一把,恶意揣测起了沈灼的动机,怕不是想要把他照顾到生活不能自理,好离不开他。 苏京墨冷哼一声,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坏心思。接着认命的从浴缸里爬出来,把浴巾拿进来挂好。 沈灼心机还是太重了。 苏京墨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于是下床点了个助眠的香薰,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后还是睡不踏实,一闭上眼,就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苏平志抽风了似的天天跑来捣乱,他烦得要死,鉴于长辈,就算发作也憋着一口气。 他好容易想起沈灼每天给他点香薰,结果还是睡不着。 虽然他今天中午喝了咖啡,但肯定不是这里的问题。 往日他失眠时,就躺在沈灼身上,听他讲着曾经的事情,沈灼说话声音很好听,是那种很磁性又很温柔的嗓音。沈灼就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哄他睡觉,如果运气好,还能听到沈灼唱歌。 伴着好闻的香薰味道,身上干干爽爽的盖着柔软的被子,两人窝在一起,床头开着一小盏黄色小灯。沈灼唱歌时,声音更加温柔的不像话,一首好好的抒情歌被唱的像摇篮曲。 苏京墨睁开眼,直起身来,看着黑黢黢的房间,冷冰冰的床,怨气四射地翻出手机,手指在对话框点点点,纠结着措辞。 他需要一个自然的发泄不满的句子。 “你怎么还不回来”听起来像是想他了不行,“我睡不着觉”太示弱了不行不行,“你都去了三天了”听起来像是分离障碍不行不行,思来想去,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之前就是个睡眠困难患者,有了沈灼后短暂解锁了几天的好睡眠,就忘记了之前的状况了。沈灼要是不在,他难道就不能自己睡觉了不成。 可能是不够困,苏京墨瞪大双眼,等困意袭来的一刹那迅速盖住头。黑暗中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床上的黑色物体蛄蛹一阵又重新探出了头。 一双手用力摁开床头灯,照亮他那头乱糟糟的头发。 气死了,这次不管怎么说都要抱怨一番,让沈灼知道他已经洞察了他的那些小心思。 结果消息还没发出去,沈灼的消息先到了。 —灼:怎么还没睡? —灼:要打个电话嘛? 苏京墨快速把消息删掉,退出聊天界面,开始装死,结果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喂,打什么电话?”苏京墨摸了把脸,强装镇定。 “我睡不着,想听听你的声音。” 沈灼的声音有些失真。 苏京墨半晌才“哦”了声,不情不愿地把手机贴到自己耳边,“我很忙的,没工夫跟你说话。” “……嗯,这边网不太好,但好在风景确实不错,我拍了很多照,回去给你看。” “……哦。”苏京墨慢吞吞的问:“那你手机还有电吗?” 沈灼的笑声传来,苏京墨不自在地动了动耳朵,“笑什么。” “借了老乡的插头正在冲着电呢,” 沈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我跟你讲……” 苏京墨不说话,就这么屏住呼吸听着,沈灼从自己坐车开始,讲了很多,路上看到的风景还有进山的时候碰到的动物,喋喋不休。说是分享,听起来也不激动,很平缓的一直说。 时间一长,苏京墨把手机往枕头边一放,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沈灼听着那边好半天没动静,才轻手轻脚地放下手机,扇了扇身边飞个不停的蚊虫。摄影机被他架在一边拍一个延迟镜头,他抬头看见漫天的星光熠熠生辉,忍不住拿手机拍了一张,给苏京墨发了过去。 光圈转啊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送成功。 沈灼把胳膊枕在脑后,摇椅晃啊晃,思绪像遮住月亮的小缕流云,越飘越远。 出差的日子的确很难捱,甲方要求很多,一会儿一个想法,沈灼按照要求改了几遍,总归是顺利结束。 这边一结束,他就从山里钻了出来,飞回了A城,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北城混了一阵子,等摸清状况后再见苏京墨,脸都黑了两个度。 往那一站,不知道的以为他去哪个工地搬了半个月砖。来来往往的公司员工个个都目瞪口呆,以为沈灼惹到了老板不痛快被无情发配。沈灼解释半天,众人才堪堪相信,一脸话里有话的去工作。 苏京墨笑了他半天,还是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胳膊,象征性地夸了下肌肉练得不错。沈灼神秘一笑。 沈灼笑而不语。苏京墨很快就没心思笑他了。沈灼这次回来,给他带来了很多工作。 苏京墨加班加点工作,项目在即,不过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沈灼就四处跑来跑去,收集资料准备开庭。 他告了王通海。打官司费时费力费钱,也就沈灼有功夫跟他纠缠。 各大媒体和营销号也都安静了下来,加上网络上发生的事情这么多,很快网友就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这件闹剧也就渐渐停息了。 唯一还有的消息,或许就是张强在社交媒体上挂的道歉声名,算是个小水花。 当沈柔女士终于发现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赵医生满怀歉意的跟他道歉,说是他不小心。好在没对沈柔女士造成什么伤害,沈灼面上不显,心里却觉得赵医生怪怪的。赵医生主动提起自己心里过意不去,要请他吃饭。 苏京墨恰好结束工作,来接沈灼。 赵医生眼睁睁看着无精打采的沈灼整个人都支棱了起来,拉着苏京墨的手跟他介绍。神采奕奕的,跟同他说话时的淡漠疏离完全不同。 “怎么今天这么早?是不是因为太想见到我了……我就知道。” 沈灼眉眼弯弯,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幸福。苏京墨看他的眼神也很温柔,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赵一程看在眼里,不爽在心里,好好的跟他秀个什么恩爱,真没劲,玩不起的苏京墨! “我没跟你说过吗?我跟赵医生可是老相识了。” 苏京墨笑得意味深长。 沈灼看了看他们两个,“这么巧。你要是早跟我说……” “也没那么熟。”赵一程打断道:“我还要忙,两位慢走。” 沈灼有些奇怪,“赵医生这是怎么了?” 苏京墨悠悠的来了一句:“谁知道呢?他精神状况不太好,或许是发病了吧。” 沈灼还没来得及反应,苏京墨又说:“少跟他来往,心眼子特别多他这个人。” “哦。”沈灼压根没放在心上,转而问起,“你那个项目怎么样了?” “大功告成,现在就等着看好戏了。” 苏京墨笑得一脸狡黠,一看就在憋着坏心。 沈灼被他逗笑,苏京墨还诚挚邀请了沈灼到时候来公司看戏。沈灼欣然答应,可他没想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沈灼正常出门,准备去接苏京墨下班,结果被人从后面闷头来了一棍,捂住口鼻蒙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沈灼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了起来,手被绕在一根柱子上绑起,他上下抬了抬,发现几乎没有缝隙供他活动。 这是哪里?沈灼环顾一周,看着眼熟,废弃的机器设备生了锈被堆在中间,他被绑在一个角落里,仔细闻有很明显的铁锈味儿,就在他身边不远,是几个破损摞在一起的橡胶车圈。这里看着倒是很像那个废弃的厂房。 他当初去南城的时候,那边很多工业园区,这样的厂房连成一排。 这么大费周章的绑了他来,这是什么法外狂徒? 不过确实有件事他一直记着:他来到这个时空的当天,那无缘无故的六百万,他查了好久都没有头绪。之前他一直猜测是和原身合伙害死苏京墨的幕后黑手,只不过他藏得太好,一直没露面,沈灼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那现在呢?或许对方看出他食言了,想要给他一点儿教训。还是苏京墨的竞争对手,想要借此威胁苏京墨呢? 沈灼想事情想的太投入,因此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脚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在看到那张脸之前,虽然做足了准备,猜了一圈人头,沈灼还是被惊了一下。 “是你?!” 第135章 豪门if线 “很意外吗?”来人抬起一条腿踩在生锈的扶梯台阶上,弯腰冲他一笑。 沈灼嘴角抽了抽,“你在搞什么?赵医生。” 赵一程看起来有些失望,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在手里转了转,“见到我你不意外吗?” “还好。”沈灼诚实道,“虽然一开始觉得有些惊讶,但一想是你,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这叫什么话。”赵一程把腿撤回来,走到沈灼面前,居高临下拿匕首拍了拍他的脸,“我长得这么像反派吗?” 沈灼偏了偏头,“其实也还好,就是你有点儿反常。” 赵一程做好的准备洗耳恭听。沈灼反而不说了。赵一程转了两圈,“我很好奇,说说看呀。” 沈灼心里嘀咕这赵医生不装之后话都多了起来。 “被绑的手腕疼,不想说了。” 沈灼本意是故意反抗一下,结果赵医生跟抽风一样,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你呀你呀……总是这样,一点儿委屈都不受,娇气!” 沈灼嘴角抽搐,咽了下口水结果差点儿哽住,“你有病要不还是去看看呢?医者不自医,我能理解。” 他一个好好的男的,被说成这样,多少有点儿恶心了。 “恶心”两字还没说出口,赵一程就绕到了他的背后蹲下,沈灼动了动,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接着自己的手腕和麻绳之间的距离被扯开一些,垫进了一块柔软的像手帕一样的东西,沈灼转了转手腕,听得赵一程低声道:“我也是替人做事,你先委屈一下。” “你替谁做事?” 沈灼跟着赵医生的走动转头,看他调了个方向半跪在自己身旁,“我不能说哦。” “或者,你求我一下,说不定我一心软就告诉你了。”赵医生仔细想了一会儿,说完后就冲着他笑。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笑。”沈灼直直看着他。 赵一程忽然落下嘴角,垂下眼,“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之前装的太辛苦了。” “沈柔女士真的把你当成一个亲近的小辈。” 赵一程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沈阿姨啊,那只能说明她太好骗了,怪不得会被家暴呢……” “你!”沈灼往前一靠,手挣扎了一下,脸上怒意初现,“当初是不是也是你故意的。” “对啊,”赵一程往后挪了挪,“我故意想让沈阿姨伤心,这样你就会来医院看她了,也就能见到我了。” “神经病。” 沈灼骂了一句。 “承让。还有,你骂人也这么好看……”赵一程痴迷的拿匕首扫过他的脸,“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生的好,可惜审美有问题,画的眼线根本不能看……” “……” 沈灼眼神微微一变,“……你,”他之前就认识原身?这不对吧?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是赵医生过来查房,两人间的对话也很正常,很礼貌啊。 “但好像自从那次你来没主动过来找我,我还挺意外的,于是我就换了个班,想看看你在耍什么把戏,但没想到你完全换了个人一样。” 赵医生说起了以前的事情,语气里带了些戏谑,“我当时还想着,你这是什么新手段?” 这真的很奇怪!沈灼敛眉,借由赵医生的嘴回想过去,原来在他摸不清状况的时候,有人在心里演起了他逃他追他们插翅难飞的戏码。 原身也真是的,眼光也是很一般了,看上的人是个疑似变态。 “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沈灼?” 呦吼!要不是情况不太对,沈灼真想给他颁发一个“最佳侦探”奖,不过能往这方面猜的也是不怎么正常就是了。 赵一程缓缓起身,非常平静地叙述着在外人看来相当惊世骇俗的事情,“为了证明我的猜想,我和那个人达成了一个交易,等事情结束后,你就是我的了。到时候你会是我最好的实验材料。是不是很激动,马上你身上藏的秘密就守不住了。”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绑我过来?” “多余的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会留你一条命的。你现在还有用,所以我劝你老实些。” “你这样做,不怕被苏家报复吗?” 赵医生拿出他的手机晃了晃,“我已经给苏京墨打了电话,嗯……他现在应该很着急吧?如你所见,我一点儿都不在乎。你猜猜看,在他心里,是即将成为苏家家主重要,还是你更重要,我猜是前者。” 赵一程看沈灼的眼神里略带怜悯,“到时候被抛弃了可不要伤心的哭哦。” 这个神经病!赵医生在他面前晃了一遭,吸了些仇恨就走了,铁门发出撞击声,他能感受到门口被落了一个大铁锁。 沈灼挣开束缚,活动了下手腕,绳结被他割开一节节落在地上,绣着竹子的白手帕顺着飘到地上,沈灼看也没看,把袖口按了回去。 把他关在这里,肯定是为了威胁苏京墨。 沈灼四处一看,这里就像是一个铁盒子,四壁不至于多厚,但是所有的窗都被封死了,只有零星阳光透进来,他踩在摇摇欲坠的楼梯上拽了拽上面的木头横条,纹丝未动。 一个不小心,还被铁钉划破了手,顾不上手伤,他疯狂想着怎么样才能顺利出去。 他手边什么东西都没有,光靠蛮力想要钻出去是不可能的。 这里很偏,从窗子往外看只能看到一片荒山,苏京墨和救援人员想找到他没这么简单。还有就是,他不能待在这里等人来,不然就会成为软肋。 刚才赵医生有句话没说错,跟成为家主比起来,苏京墨还真的不一定选他。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自己,他可以自救。 * “苏总,您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多少休息一会儿。” 警局里,张特助给趴在桌子上等消息的苏京墨披了件衣服,苏京墨转过脸,眼下的乌青像两只熊猫眼。 “没事儿,再等一下消息。” “那个……不行,我们追踪到一半就失踪了,有段视野盲区,我们……” 苏京墨越听脸越黑,“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四个小时,时间越长他越危险。” “可是除非有更新的线索出现,不然凭我们现在掌握的东西太少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您也别着急,我们大家都在努力,沈先生肯定会平安归来的。” “可是……” 苏京墨刚要发作,一通急促的电话声响起。 “喂——” “苏总现在心情怎么样?” 用设备处理过后的声音传出,苏京墨拿开手机,在众人的视线下点开了免提, “苏总啊,我们呐这也是没办法,我们要的也不多,三百万,我们就放人。” “可以。” 苏京墨想也没想。 警局里的诸位都或多或少脸色有些奇怪,负责的林警官恨铁不成钢的比了个口型,“悠着点。” 这种绑匪都是贪心的要命,这么爽快只会越要越多。苏京墨顾不上这些,只是赶紧问:“沈灼人呢?” “苏总真大方,我是不是要少了呀?”对方避而不谈,又说:“这样好了,你自己带着四百万到指定地点,我们收到钱确认无误后就放人。” “他人呢?我听一下他的声音。” 那边笑了笑,刺啦声传来,一阵杂音闪过,沈灼的声音才出现,“别听他们的,先保护好……” 声音被强制中断,“怎么样?最好乖乖按照我说的做,不然哦,我们保不齐就会撕票。” 对面得意洋洋的挑衅,接着最后提醒了一句:“你只有十个小时,加油哦,不要让我们发现你报了警。” “你们……” 电话□□脆利落的挂断,负责追踪的警员摇了摇头,“是境外IP。” 苏京墨很快就收到一条信息,地址是一座废弃的山,离这里大概二十公里。 “看来是早有准备,这应该就是沈先生的所在地,他们倒是放心找了这么个地方。这里很难埋伏我们的人,一旦被发现很可能惹怒对方,”林警官紧握双拳,“看来只有让你试一试了。” 苏京墨毫不犹豫点头,“没问题。” “不行!”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我不允许你冒险。” 老人坐着轮椅被推进来,身后的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自发站了起来。“不用敬礼,你们照常。” “是。”林警官瞬间站直了的身体松懈下来。 这是什么来头,什么大人物都能请到。 “小墨,你已经赢得了项目,接下来就是接手我的位置成为苏家家主,由不得你拿着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祖父。” “小墨!” 苏老爷子身后的人喝了一声,苏京墨话被堵了回去,在场人被吓得安静如鸡,面面相觑,“可是姑父……” 宋城看他一眼,接着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听着,尽量在保证人质安全的前提下采取营救,至于你以身犯险,这绝不允许。” 宋城说一不二,在场的各位都没那个胆子质疑他,只有林警官觉得不妥,“这样风险太大……” “小林啊,你干这行三年了吧,和大家一起破获了很多重大案件。我相信凭借你们出色的能力,这不是什么问题。再者,你们让他一个人去,有什么用,万一到时候绑匪出尔反尔,岂不是对我们更加不利,我不觉得这是条捷径。” 林警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是。” 虽然难度不小,可是让这位苏总以身犯险显然行不通。 等从警局出来,一直沉默的苏京墨忽然返回去,苏老爷子身边人赶紧拦住他,“小墨啊,你该有点儿自己的判断了,孰轻孰重你不会拎不轻吧?” 老爷子说完一段话接着咳嗽了一阵,宋城给老爷子顺气,接着老爷子的话头对苏京墨说:“小墨,我们也没说不救他,警察们会尽力救人的,你只身前往起不到任何作用。还有,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沈灼他们故意给你设下的局?” 宋城使了个眼神,手下马上上前一步,递给苏京墨一个很厚的信封,“拆开看看,我相信你会改主意的。” “一个满嘴谎话的人和苏家家主,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 “……” 第136章 豪门if线 废弃的厂房前有两盏不亮不暗的灯泡,灯下有一高一矮两人看着,高的穿了个长袖,远远看去像个电线杆,矮的那个穿了一个老头背心,露出腱子肉,像个倭瓜。矮的那个一会儿站着一会蹲下,高的那个跟站桩一样一动不动,他看不下去,不满的啧了两声,“你身上长虫子了?” “冻死老子了,我去搞件衣服穿,你自己看着点儿。”倭瓜把手里的石子一把甩到电线杆的脚下,电线杆赶紧甩了甩脚,骂了句街。 “不行!”电线杆一把拉住要走的人,“你走了万一出什么岔子,老大骂我怎么办?” “艹艹艹,能出什么岔子,怎么之前不见你这么听话,还有你还真把那个小白脸当回事啊?”矮个起身靠着门,抓起锁晃了晃,铁链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就这个大铁锁,我就不信他能跑出来!” “你,不行就是不行。” “你踏马废话真多,你倒穿得厚不怕冻,老子这就快冻死了!有本事把你的外套脱下来给我穿。” 矮个伸着胳膊去抓高个的衣领,高个皱着眉推他,没推动。矮个继续说:“刚才那小眼镜刚走,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你在墨迹墨迹让他听见怎么办?” “你行了,快点回来!”高个两个鼻孔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知道了!” 矮个放开手,临走之前还踹了一下脚边的石子,“真是艹了,这晚上怎么这么冷。”中午热的要死,他把衣服扔在车里就出来了,等天黑了温度唰一下就降下来了,小眼镜过来送饭,在里面待了半天,他就在门外干冻着,好容易挨到人走了。他还得盯到天亮,怎么可能受得了! 这小路也很崎岖,加上下了些雨,难走的要死。一个不留神就险些出溜下山,天黑了,又只有脚下那一小块被手电筒照亮的地方能看清。 一股邪火无处发泄,周围又安静的要死,他又蹬又踹拿着树和草发泄也无济于事。忽然,他听到一阵声响。 他屏住呼吸仔细听了一会儿,风吹过一片灌木丛,有动物的声音传出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把手往脑袋后面一拖,继续下山,响声很快就再次出现。 确认是从他脚下的那片树林里传来的无疑,他试探性的往下走了两步,站在小路的拐角处往下看,手电从脚下扫过前面的树林,一个黑影一晃而过。 “什么人?!”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手电,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一阵风带着凉气从树间吹过他,冻得他一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赶紧去山下的车里拿衣服才是正事儿。 “真邪门!” 矮个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想不开要跟来做这种活,绑架人万一被抓了怎么办?这件事从开始到实施,他们两个都是听老大的,虽然不懂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不过据说很值钱。 真服了,既然值钱为什么不趁机再多要一点儿,给兄弟们分分,要是不给就剁根手指头,这多好,偏偏那个小眼镜跟什么似的,饭还要亲自送,饿两顿又死不了。 “一群神经病!”矮个恨恨的骂了一句。 忽然感觉不对,矮个警觉回头,什么都没看见,接着一阵风声呼啸,忽然眼前一黑。 夜晚的树林里依旧很安静,除了一个黑色麻袋从山坡上滑下的声音,做完了一切的人擦了擦了手,从山坡上起身。 那边高个子见对方迟迟不回来,想要去看看,可是回头看了一眼厂房门,又不放心,犹豫一会儿还是没走。 “什么人在那里?!” “不该啊……那边的人来的应该没这么快。” 高个站在灯下,往外看除了黑还是黑,他咽了咽口水,他力气可不大,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万一真聪树丛里钻出几个人来他可就玩儿完了。 打定主意不擅自动作的高个,精神一紧绷,倒反而听见了聪身后传来的动静。 高个缓缓俯下身贴上耳朵仔细听,确实能听见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搞什么鬼。” 他自认对男人没什么兴趣,可也不得不承认那小白脸确实有几分姿色,怪不得能傍上有钱人。他可是听说,那A市的苏总,为了他可差点儿跟家里人出手,不过也没差了。 赎金不出意外马上就可以到手,到时候只需要拿到钱,跑了完事儿。就算报警又怎样,他们可是有人,完全不怵。 听着声音不对劲,高个还是打算进去看看,这外面也不安全,他只要看好里面的人就万事大吉。 等他把钥匙插进锁孔时,灯照进黑暗的厂房内,里面的人被五花大绑躺在地上。高个眉头一皱,“少挣扎了。”待走进一看才发现不对劲。 “小眼镜?!你怎么在这里!” 高个赶紧给他解绑,赵一程刚吐出嘴里塞着的抹布,兜头就是一句“蠢货”。高个以为是骂他自己,没放在心上。一阵巨响,高个转头,铁门被拉上,最后一束光线被关在外面。 高个撞了个灰头土脸,接着愤怒地捶门,从外面听起来声音巨响。 门被落锁,门前的人转了转手里的一串钥匙,发出一阵邪笑,“桀桀桀桀,没想到打败现实的居然是一个挂吧?” 沈灼做完一切,决定收手,往山下走的途中顺便把系统屏蔽给解开了。 【唔唔唔——呼,终于能说话了!宿主你跑什么?】 沈灼难以置信的回道:“不跑等着被撕票啊?” 【这是一个重要的剧情节点!节点!你还没和目标生死相依呢!】 系统加重语气,用来表示这段的关键。 本来应该是苏京墨放弃家主之位,舍生救他,两人被追,最后身受重伤,双双躺进ICU,互相表明心意,本该是一段多么唯美的死生契阔的爱情故事…… “你真的太土了系统,”沈灼干脆利落的从坡上滑下来,“哪有这么复杂,有你这种开挂的存在我为什么不用,躺着等人来救可不是我的作风。” 【要不是你用积分兑换了道具,你以为我会帮你吗?不过你积分都用完了我看你之后怎么办!】系统气得机械音都变调了。 “反正你别管了,我这就跑出来了,区区……” 沈灼话还没说完,一阵飞鸟被惊起,他后知后觉看向自己的左肩,一个枪口出现在上面,血汩汩往下流,他迟钝的脑子才上线, “这不是法治社会嘛……哪里来的枪……” 话还没说完,沈灼就骨碌碌地滚下了山。 他的身影刚消失,一群黑衣人就冲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他没好气的下令,“把人带回来,我还有用。” “是!” 沈灼正在奋力往下滚,生怕再慢些就被追上,“你这个……系统,有埋伏……不早说……” 【懒得管你。】 沈灼在心里怒骂一阵系统,“刚享受了一把有挂的滋味,就这么短暂结束了。” 他趁赵医生放松警惕的时候把人绑了,接着用了障眼法光明正大的从里面走出来。为了拿车钥匙把那个小矮个给套了个袋,结果风水轮流转,今天到他自己。 沈灼受伤的左肩在滚落的过程中不断被石子擦过,疼得已然失去了痛觉。他藏在一个大石头之下,稍稍喘了口气。 还好系统回来的一瞬间他确认自己死不了,不然不可能这么放心往下倒。 可是痛感并不能被屏蔽,沈灼用右手拖了拖自己的左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你真的确定现在这种状况让苏总来救我吗?就他整天坐在办公室里,还没我爱健身,你真的要这样难为人吗?” 【剧本就是这么写的。】系统平静无波。 “能不能不搞这种,非要付出所有才能证明爱情存在吗?我家苏总就是个脆皮,受伤了我也会心疼的好不好?!” 【你在怕什么?不会是怕被苏总抛弃吧?还是你觉得苏总根本就不会为了现有的一切选择你?】 苏京墨从小被按照苏家未来家主养大,苏家底蕴深厚,家主之位代表的不仅仅是钱权,还代表他要撑起整个苏家的兴亡。 他没什么任性的资本。 这点儿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沈灼再怎么不着调,也从未真的试图更进一步的跟苏京墨讨论过这个问题。 因为自觉肯定会被放弃,所以沈灼对这件事从来就不报什么期望。 “你是不是疯了?满打满算我来还不到半年,苏总要是真来了,我会觉得他是什么究极恋爱脑,他不会来的。还不如我自己这么回去,好让他心疼一下我。” 沈灼靠在石头上,仰着头,慢慢往外吐出一口气。 系统没了动静,沈灼也不打算久留,从衣服上撕下一段布条好歹缠上就起身赶路。 谁料刚站起身,从他的角度往下看,正好是发着光的马路。寂静的马路上停着一排黑色的车,全是一个型号的。 他兜里的车钥匙到底是哪辆的,他要是一个个试,显然不可能。 车门被拉开,从不同的车上零散下来几个人,他们穿着一水的黑色西装,除了抽烟就一直徘徊在原地,显然是是得了指示,在山下等着守株待兔。 这下是真的骑虎难下了。或上或下都不太可能。 沈灼放轻步伐,把身体往后撤了撤,仰倒在石头上。他现在只能指望前面的灌木丛还有天色替他稍作遮掩。 快秋天了,晚上很冷,在山上贴着石头更冷。 沈灼的眼睛半睁半闭,快要分不清是受伤流血带来的失温还是单纯的觉得冷了。 他不想自己成为一个筹码,更不想自己成为一个权衡利弊的筹码。 这里的空气很好,还没有被工业污染,路灯的光是一条条蒙蒙的光线,繁星点点,衬着黑夜,相当亮眼。 沈灼闭上眼,想着其实干脆死掉也不错。 一束束的光从上而下扫过来,沈灼缩了缩身体,几次险些被发现。下面的人也开始往上看,用目光搜寻着。 很快了,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找到。 沈灼从怀里掏出从赵医生身上拿来的匕首,抵上了自己的胸口。 大概率不会死。 听着簌簌的声音越来越近,快要逼近他头顶的时候,沈灼一咬牙,抬起匕首蓄了个力。 一阵风吹过,沈灼阖上眼,半晌又睁开,他抬头顺着往上看。 一架直升机盘旋在上空,发出轰隆声,旋出来的风吹起他的头发,接着几乎擦着他的头而过。 声音消失了…… 第137章 豪门if线 【宿主?宿主你醒醒……】 刀从他的手里滑落,沈灼回过神来,回应了系统一句,接着弯腰把匕首重新捡了起来,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刚才那一瞬间闪过的念头,像不属于他一样,沈灼喘了口气,脑袋一瞬间放空了。 不管怎么说,活下来才有希望。 他略一站起来往下看,下面乱成一团,两方人搅在一起,不过看起来形势大好,亮着红蓝双色的警车停在两边,鱼贯而出的警察迅速形成一个包围圈,黑衣人们抱着头靠边蹲下。 沈灼思来想去,想着直接跳下去了事。他要是喊一声,或许先引来的是山上的那伙人,他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不过应该也乱成一锅粥了。 这好歹是个任务世界,总不可能真的让他死了。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的沈灼,甚至还抽空安慰了一下系统,“给你展示一下什么叫做,大鹏展翅。” 接着作势就要往下跳,系统实在是看不过眼,提醒道【宿主你先等一下,看下面。】 沈灼抬头望去,远远的又来了一队人,为首的人到来就引起了下面的重视,赶紧迎了上去,凭借出色的视力,沈灼认出来人的脸。 “苏平志?” 沈灼默默撤回腿,重新蹲了回去,“苏平志不是一向是个甩手掌柜吗?他怎么这时候来了。” 虽然苏平志就差把跟苏京墨不对付表现在明面上了,但总归是苏家人。 【宿主,现在上面正在火拼,你趁乱离开比较好。】 沈灼甩了甩麻掉的右手,慢腾腾地挪出来。眼瞧着上面没了动静,加上系统的话,这才松了口气。 这样想着,他弓着身往外走。 果真没动静了,山上的路是本来是一片黑,可是现在山顶已经亮起了灯,照亮个小半个山顶,照出白灰灰的树叶背面,他眨了眨眼。 有些无可奈何地想到:苏京墨会不会来? 接着他又觉得可笑,这么危险,他来做什么。 沈灼强忍着疼痛,放轻了脚步,叶子感受到重量,不堪重负地发出阵阵哀嚎,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 一层树叶铺在树下,他从一颗颗漆黑的树影中穿梭,好在没人发现他。 秋蝉发挥着最后的余热,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头破血流的往上撞,一阵头晕目眩,沈灼恍惚间听到有声响在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被踩的乱七八糟。 视线在渐渐模糊,沈灼靠在一棵树上喘气,一个虫子从天而降,顺着他的手往胳膊上爬,十几条足攀爬着,坚持不懈的往上。沈灼头疼欲裂,抬了抬手指,把那个虫子弹了下去。 虫子倒不是最要紧的,他的伤口开裂,怕会引来其他的东西。比如说幽暗中传来的声声狗吠。一个不小心,沈灼脚下踩空,出溜着滚了下去。因为没有准备,被各种树杈子和碎石子擦过,脑袋还撞到了树上,嘎巴一下晕过去了。 系统还没来得及反应,刚才倚着树的人就不见了,【宿主,宿主?你还好吗?】它漂浮在半空中,以只有沈灼能看到的样子发出阵阵微弱的光。 【宿主你快醒醒,我允许你赊购一个道具!】 系统忽然剧烈的闪烁起来。 无他,沈灼的动静有些大了。系统飘上山,眼睁睁看着坏蛋们扫荡过沈灼刚才用作遮挡的大石头,接着牵着狗往下,“闻到味道了?” “动作快点儿!上面拖不了多久!” 沈灼迷迷糊糊睁开眼,刚搞清楚自己身在何方,朝着发出亮光的地方走了两步,反着光的马路就在前方,他刚想喊人,那边好像有人发现了他,接着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他仰着头,耳朵嗡嗡的,但是能听出来不断逼近的脚步声。 “……系统,记得把这一段录下来。” 总算是……松了口气。 …… 沈灼再次睁开眼,入目就是一道刺目的光。 这是在哪里?他身旁站着很多医生护士,他后知后觉自己是到了手术台上。 手术刀被扔进盘子里的发出当啷一声,格外清脆清晰的在耳际响起,他歪了歪头,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违和感,或许是惊动了手术中的医生。 一阵急促的慌乱,他被打了一针。接着意识渐渐模糊,再次重归寂静。 …… 沈灼醒了之后,面对的就是前所未有的陌生环境,他谁也不认识,身在何处也不知道。 等到他能下床之后,他就经常出去走走。 这里应该是一座小岛,有着广袤的海洋,在惨白的日光下波光粼粼,他就沿着海滩的边缘走,任由海浪一阵阵的拍在他的脚背上。 他能感受到这里的人都很奇怪,总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无论是躺在病房里,还是他现在走在这里。恍惚间,他总以为哪里会钻出两个眼球来,骨碌碌的盯着他。 沈灼经常怀疑自己是真的获救了还是假的。 他总觉得不对劲。 或许那天晚上的一切都是幻觉,那条路上根本就没有人,也没有警车? 还有最关键的事情,他没有想起来。 系统在半空中急得转圈圈,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它现在完全没办法跟沈灼搭上脑电波,沈灼也看不见他,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们貌似给沈灼吃了什么药,导致他现在这幅眼神空茫的样子。万一对大脑造成损伤就惨了,它还指望沈灼把它带出去呢。 沈灼对它的焦急一无所知,照旧是每天按时吃饭、睡觉、然后吃医生定时送来的药,当着医生的面,沈灼把药吃掉,对方又递过来一杯水,沈灼照常喝掉。 “今天有想起我吗?” 沈灼摇了摇头,对他流露出来的失望甚至有些见怪不怪,奈何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他安慰的冲着对方笑笑,“没关系,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全都想起来了。” 想起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好在岛上的日子虽然无聊却悠闲,行动受限但沈灼是个天生的自在性子。除了吃就是睡,什么烦恼也没有。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沈灼在屋里憋了两天终于要出门散步的时候,小岛上方突然盘旋了好多架直升机。 医务人员忙不迭地把他拉进医院里,湛蓝色的天空一晃而过,沈灼面前又变成了那片白洋洋的窗帘。这里的人好像忽然很慌张,尤其是医生,拉着他就要跑,他们穿过一扇扇们,穿过两栋楼之间的栈道。 沈灼若有所感的低头,直升机在地上降落,两队人排开,等着里面的人下来,是一个一身黑色风衣的男子,个子很高,看样子长相也不差。 风和阳光都格外眷恋他。 他是谁?沈灼四处张望,发现这个地方的所有人都想是收到了惊吓一样四处逃窜,这画面颇为滑稽,像是他误入了什么大型传销组织,警察破门而入,罪犯抱头鼠窜。 忽而电光火石之间,沈灼的眼神闪烁着越来越明亮。 医生拉住沈灼的手忽然被人大力挣脱,他大惊失色的回头,看到的就是沈灼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他上前扯也扯不动,“你这时候犟个什么劲儿?” 沈灼看过来的眼神带了探究和恍然大悟,甚至还有一些很复杂的,失望和悔恨? 他心中涌现出一些不好的念头,果然听沈灼忽然面色冷了下来,“赵一程。” 赵一程难以忍受地闭上了眼,他和沈灼面对面站着,“我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转过头,感受到了下面人的视线。 沈灼看向他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眷恋。过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药,竟然看到就能想起来,未免爱的太过了。 “沈灼,他那天没来救你。” “没关系。” 沈灼斩钉截铁道。 “不值得。”赵医生说。 “值得。” 沈灼最后还是看了赵一程一眼,“你爱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可以告诉你,他不在了。” “什么意思?” “就是追着你跑的那个人,不是我。他也早就不在了。” 沈灼脑中闪过很多赵医生跟他讲过的片段,原来原身爱过他,他的执念也来自原身。 “我知道你顶着压力,没有喂我吃一些副作用很大的药。”沈灼缓缓道:“这段时间,还是感谢你。你想要的真相,或许未来我会告诉你。” 赵一程说不出话,只是呆呆的望着他。 沈灼说完也顾不上他了,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就往下跑。 跑过一层层的楼道,下一级级的台阶,最后朝着光照进的方向跑过。 推开大门,光劈头盖脸地砸下。 时隔一个月,两人再见。 苏京墨隔着不近的广场看他,光把他身上浅蓝色的衣服照得发白而后近乎透明。 “苏京墨!我在这里!” 沈灼喊道。 苏京墨张了张嘴,喉咙嘶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眨了眨眼,上前跑了两步。 沈灼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迎着苏京墨而上。 他总算想起来了。 真的好久不见了。他真的很想他。我们苏总看着好像瘦了,真想马上就抱抱他。 对于沈灼而言,一切都不重要,只要是苏京墨就没关系。 他先发现的是苏京墨忽然惊慌的眼神,接着沈灼后知后觉往后看,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接着被冰凉的枪口拖回现实。 一个黑漆漆的枪口指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沈灼这才看清突然出现的人,“苏平志?!你疯了?” 这样就说的通了,他那天晚上是倒在了马路上不错,只不过等到的人不是警方,而是苏平志。 “小墨啊,你抢了我的项目还不够,还要对我赶尽杀绝,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苏平志发狠一样的把枪口往他太阳穴上使劲一贴,沈灼的头歪开,“我说苏大伯啊,您先别激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对不对……” 沈灼迅速冷静下来,呼吸尽量平和,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 苏平志,他还是收到了先前记忆的影响太重,被那个面目慈和的形象给骗了过去,不然这么明显的事情,他竟然迟迟没有发现。 第138章 豪门if线 苏京墨带来的人死死地挡在他身前,像一堵墙那样把他围得密不透风。 苏平志瞧着架势是靠近不了苏京墨,于是就更加死死抓着沈灼,扯着他往后退,一直退回他刚才出来的门内。 苏京墨给周围人使了个眼神,有几个人悄悄撤走,他接着从人墙后走了出来,苏平志往后退,他就往前走。 这是一个回廊,苏京墨的人正押着赵一程出现,两人视线相撞,发现情况不对,彼此都后退了一步,苏京墨步步紧逼,苏平志眼看自己暴露在外面,觉得哪哪都不安全,前面有沈灼给他挡着,一咬牙使劲往后一撞。 连带着沈灼撞进了身后的一间病房里。 “再靠近我就杀了他!” 苏平志站在门里,使劲往沈灼脑门一怼枪口,沈灼像是察觉不到似的,顶着一块红色的擦伤颇为无辜,“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还要死要活的,杀人是犯法的。” 沈灼一边想着对策,一边看苏京墨这么大喇喇的往前赶,着急忙慌地喊了一声。 “苏京墨你别过来,他疯了!” “你闭嘴!”苏平志咆哮了一声,整个脑袋因为用力充血,青筋暴起,看起来离彻底崩溃不远了,这种人万一真的不管不顾的要杀人,拿他也没办法,毕竟他还是很惜命的。沈灼旋即选择了不出声,换成了比口型,“别过来,他针对你”“放心,死不了”。 苏京墨慌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沈灼不知道,他却知道苏平志大概恨毒了自己,万一他真的开枪,沈灼小命就真的不保了。 他没想到那个项目会牵扯出这么多问题,更不知道一向看起来最好说话没脑子的苏平志竟然敢把事情做的那么明目张胆,手竟然敢伸到苏氏集团来。 还有沈灼,事到如今还能笑得出来,真是心大。 能不能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当初他本想偷偷跑去,结果还是没逃过老爷子的法眼。等他好容易感到了,结果沈灼不知所踪,找遍了整座山都没有人影,就像凭空蒸发一样。他靠着沈灼手机里的定位器一路跟来,结果被发现在赵一程那个狗东西手里。抓了赵一程打算从长计议,结果人好好的,又跑了。 现在看来,原来是因为苏平志在从中作梗。他知道苏平志有些野心,也派人去看着他,却不知道他没脑子到这种程度,竟然不惜把自己家族都搭进去。 苏平志押着沈灼一直退到窗台,直到退无可退。 这个苏平志那沈灼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他的人就算要下手难如登天。 苏京墨向前的脚步顿住,伸出手让他冷静,“你冷静,别那么冲动。” “我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 不说还好,这一说更让他想起了董事会上苏京墨的咄咄逼人,“你一点儿余地都不给我留,苏京墨,我是你长辈,你叫我一声伯父,有必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吗?!” “苏平志!你自己做了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苏京墨忍无可忍,“那是一条命,你知不知道那关乎一个家庭,你以为可以这样轻轻揭过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不过是死了个人,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非要逼我,你明明可以保下我的?你休想骗我,你就是为了那个项目,为了名正言顺的从我手里把那块地拿回来,不然你为什么非要揪着我不放!” 眼见说不通,苏京墨只好把目光放在了被抓住的赵一程身上。 “苏平志,别忘了你的人也在我们手里。不止是他,还有你的那些手下,你可想好了,他们可都是跟着你出生入死的人。” “你以为我如果放了他我就能出去吗?不如都死了才好!我本来也没想活,死之前把他也带走!” “苏京墨,你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 沈灼忍不住出声提醒苏平志,“你拿我威胁他没用,在苏京墨心里,我没有那么重要。” 苏平志给枪上膛,“那我也不亏,我们赌一赌怎么样?” 听着“咔擦”一声清响,沈灼心猛地一沉,玩真的耶,要是系统在就好了……他需要一个挂。 这种局面下,只有苏京墨展示自己根本就无关紧要,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电视剧里都这么演。不过,这确实是个好方法。他说的话苏平志不信,还需要苏京墨再表现表现。 别看苏平志这么疯癫,他要是真的想死,早就不管不顾的开枪了。 于是沈灼一直在坚持给苏京墨闭口型,叫他假装放弃自己。只要苏平志还想活,他们就赌那一丝想活的念头。 这种时候,就是谁能赌赢。 苏京墨却好像根本没在看他,居然问:“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 沈灼有一瞬间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你没事儿吧老弟,你要干什么啊?就算你什么都答应,苏平志放他走的概率也就比刚才高一丢丢。 苏平志眯了眯眼,他就知道。苏京墨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 “好啊,只要我提的要求你都答应,我马上就放人。” “可以。” “现在,让你的人都撤出去。” 苏京墨依言照做,现下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沈灼拼命冲着苏京墨摇头,让他想清楚,一边转念一想,又害怕苏京墨真的答应,转而开始朝着他喊,“苏京墨,你就是个大傻子,这根本不值得你知道吗?” 苏京墨依旧站着,甚至往前走了两步。苏平威警惕拿枪指了指他,沈灼看在眼里,身体都绷紧了,这可是上了膛的枪,一个不小心就会走火,得想办法让苏京墨闪开才是。 “你,给我准备三百万。送我安全离开,不然我不会放人的。” “可以。” 苏平志的要求越来越过分,“给我一个假身份。” “没问题。” 想不到苏京墨答应的这么干脆,苏平志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自己还要些什么。 他看着苏京墨那张脸,脸上是他最讨厌的表情,永远是那么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样子,一个小辈,却是那么清高,从来都没把他看在眼里,偏偏老爷子最疼的就是他,之前是苏平威,现在是苏京墨,一个个的都要跟他过不去。 “跪下。”苏平志缓缓道:“作为你的长辈,你还从来没给我下过跪呢。” “你真是个神经病!”沈灼一着急,拿后肘飞快的顶了一下苏平志的腹部,左手趁机去抢他手里的枪,苏平志好似早有准备,往外一伸,朝着天花板开了一枪,沈灼抓住他开枪的手臂,随后等手臂一震,整个左肩都麻了使不上力气,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伤还没好。 机会稍纵即逝,沈灼改换右手时已经迟了。苏平志先是一阵后怕,接着擎住他的左臂,把滚烫的枪口重新按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沈灼喘着粗气,“你别得意,苏京墨……不会如你所愿的。你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 苏平志怒极反笑,无视沈灼的挣扎,朝苏京墨暴呵一声,“跪下!” 沈灼还想讥讽他两句,然后就看到,苏京墨居然真的缓缓向下,一时间什么都忘了,“不!不行!” “你不许听他的,你不准跪听到没有!” 沈灼嗓子像是在冒烟,心却如坠冰窟,“你不准!你不能,苏京墨!” 苏京墨恍若未闻,膝盖即将着地。 “我求你!算我求你好不好?” 沈灼往前一冲,却被抓着左臂扯了回去,根本顾不上疼痛,沈灼难受地俯下身,“我真的求你,苏京墨。你别……” “……” 苏京墨膝盖砸地,沈灼呼吸一滞,像是有人拿铁锤砸在他的心口,泪水夺眶而出。 苏平志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跪了,看着天之骄子,老爷子恨不得捧在手心的人,苏家家主就这样跪在自己面前,这是何等的快意。 苏平威在怎么压自己一头又怎样,他再怎么不成器又怎样,他的儿子,还不是得跪在自己面前,乞求自己高抬贵手。 “真是想不到你竟然还是一个痴情种子,这样的话,可让我怎么办才好呢……” “放了他。”苏京墨淡淡开口,“如果你还想活着离开这里。” 苏平威看他怎么还是这样一副样子,当即拿枪往沈灼肩膀开了一枪。 那一瞬间,枪声被无数倍放大,伴随着疼痛而来的是钻心的心疼,苏京墨起身想要动手。苏平志马上就把枪重新抵了回去。 “我警告你,下一枪就指不定开在哪里了。” 苏京墨缓缓后退,“你还想怎么样?” 无数个折辱人的法子在苏平志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沈灼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要求,抢在苏平志前面开口, “我之前都是骗你的,我对你这么好根本就是为了钱,”沈灼看苏京墨神色微动,忙不迭继续说:“我骗了你!你要是没钱没权我肯定转身就走,我就是个利欲熏心无可救药的人,你救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苏平志一时不知道他唱的这是哪出戏,“你这是在搞什么,我劝你老实点儿。” 沈灼侧开头,笃定道:“当初那六百万是你给的吧?” 苏平志没否认,苏京墨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疑惑,“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傻?苏京墨你还不明白吗?我们踏马的根本就是一伙的!” 沈灼这一嗓子,把在场的人都吼迷糊了。 “因为我临时变卦,他早就记恨我,后来发现你在意我,这才绑了我拿来威胁你,但是!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啊!” “苏京墨!你救我就是在救你的仇人!你脑子清醒一点儿好不好?” 苏京墨明白过来之后,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直直撞上门框。 沈灼一狠心,接着往下说:“我,我和苏平志结盟,我负责下毒害你,他就趁机抢走你的股份,这样一来,他就是未来的家主,许诺给我很多好处,我为了利益放弃了你。” “我们签了婚前协议,我根本从你那里拿不到多少钱,这才找上了他。” “苏京墨!你看着我说,就算这样你也相信我吗?” “不……不可能。” 苏京墨不断往后退,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 等苏平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架起了枪,却不是冲着他,而是沈灼。 苏京墨很快就从被背叛中回了神,刚才有多爱,眼下就有多恨,“沈灼,你们两个一起下地狱吧……” “不不不,这是怎么回事?” 局势变化的未免有些太快。 苏平志先是懊恼刚才没拿苏京墨当人质,眼下又急又气,赶紧改口,“苏京墨我我我,我可是你大伯啊,我们是一家人。” 沈灼一下子就从软肋变成了荡手山芋,苏平志火速把人甩开,沈灼撞在床头上,痛苦的蜷成一团。苏平志转而拿枪指着苏京墨,“小墨,你忘了吗?你小时候父母不在,都是我给你讲故事。” 瞧见苏京墨略微动容,他继续道:“小墨,那时候你还那么小……” “我没忘,可是大伯,给我讲故事的是你,现在拿枪指着我的也是你。”苏京墨眼中似乎闪烁着泪光,“我从来没想过要跟您争什么,还有,您知道祖父在传给我家主之位时说了什么吗?” 苏京墨翻过手,一枚碧色的扳指露出来,“祖父说,你大伯心是急了些,但不坏,很容易被冲昏头脑,你要善待他。” “祖父说,让我保你一世无忧。” “我本来就没打算要逼死您,大伯,回头是岸。” 一字一句,苏京墨说到后来,都带上了哽咽。 “小墨……”苏平志拿枪的手都在抖,“你还愿意给大伯一个机会吗?” “当然。” 苏京墨毫不犹豫,“我可以当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得到了肯定答案,苏平志马上就把枪给扔了,“是我错了,小墨,是大伯错了,我鬼迷心窍。” 苏京墨宽容地敞开双臂,迎接自己的大伯。 “快过来,小心别让他们伤了您。” 苏平志眼泪汪汪,真好,这样一遭下来,他心里那点所谓的执念都烟消云散了。 他朝着苏京墨的方向走,却没看到在他身后站起身,捡起枪的沈灼。 “砰——” “你们怎么…”这么心急,苏平志心说怎么这么心急,他还没过去呢。接着等他后知后觉低头一看,自己胸口中间出现一个血红的洞口。 苏平志吐出口血,捂住伤口往后看,沈灼朝着自己冷笑,“你好走。” 接着,苏平志跌跌撞撞用最后一丝力气拉住苏京墨,“……小墨,快杀了他……” “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苏京墨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那是警方开的枪,跟沈灼有什么关系?” “你,你们!” 苏平志一口气上不来,瞪大了双眼往后倒去。 沈灼扔掉已经没有子弹的枪,浑身都没了力气,瘫坐在地。 “快救人!” 苏京墨把沈灼揽进怀里,小心翼翼避开他的伤口,“没事了,都结束了。” 在他怀里的沈灼慢慢阖上眼,“苏京墨……苏总,带我回…家好不好?” “好,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你再坚持坚持,不要睡,看看我。” 沈灼苍白的脸上绽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不许哭了京墨,放心……”我死不了。 话还没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苏京墨慌不择路,抱着人就往外奔,众人哪里见过这场面,除了留下处理现场的,其余人全都跟了上去。 “再坚持坚持……” “真的,求你。” 第139章 豪门if线(完) 等和煦的第一缕春风吹过整个A城时,象山疗养院开出第一朵花时,躺在病床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 沈灼的苏醒无疑是个好消息,很快就轰隆隆地传遍了整个疗养院。 苏京墨来到的时候,正赶上沈灼侧着脸和身边人说话,有些长的头发被拢在脑后,扎了个虚虚的丸子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俏皮的笑。 沈柔顺着沈灼的目光移过去,同样看到了出现在门外的苏京墨,她站起身,苏京墨推门而入,沈灼则重新垂下了头。 “小墨来了!” 沈柔脸上挂着亲切的笑,沈灼的苏醒使她长久满面的愁云惨淡一扫而空。 “沈伯母。” 苏京墨点了点头。 沈柔干笑了两声,“这时候不应该叫伯母了吧?” 苏京墨没回话,眼神落到病床上的人身上,沈柔看出气氛不对,颇为善解人意地把空间让给了他们两个。 临走前,沈柔拍了拍苏京墨的肩膀,“有什么话都好好说知道吗?”语气亲昵,俨然是已经把他当成了第二个儿子。 两人一站一躺,一高一低,相对无言。 沈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他昏迷了将近三个月,这三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老爷子去世了,苏平志进狱,宋城卸任,宋文心出国了,全部的重担一下子全部压到了苏京墨身上,而他竟然没有在他身边。 甚至成为他的又一个负累。他该多累啊! 苏京墨坐到了刚才沈柔坐过的椅子,沈灼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你瘦了。”沈灼开口第一句话。 他想的是,苏京墨这个人总是不太会照顾自己,没人看着,就随便活活。 “你也一样。” 苏京墨整个人被罩在黑色风衣里面,身上冷气岑岑,凑近了好像能闻见新鲜的芳草香,今天外面下雨了,有道是春雨贵如油,今年的油想来是贵不起来了。 沈柔跟他说,到今天为止,已经连下了三天的雨。沈灼再看窗外,雨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你来的路上下雨了吗?” “下了,一到疗养院就停了。”苏京墨顿了顿,又说:“所以我猜今天可能有好事发生。” 沈灼一直皱着的眉倏然一松,“苏京墨,想不想我?” “做梦都想。” 苏京墨说这话时,眼神闪躲了一下,接着又直直地看了过来,一双眼似乎盈着满池的春雨。沈灼再也忍不住,把被子移开,整个人倾身抱了上去。 苏京墨站着,任由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沈灼半跪在床上,整颗心都被泡的酸软肿胀。他等了他这么久,幸好他还是醒了。 系统问他,【你只有两个选择,离开或者留下,离开意味着你的任务顺利完成,留下则代表着你放弃了得到的一起。】 他问:“什么任务?” 系统忍不住给他翻了个白眼,【这是个附加任务,你自己签的协议,这么快就忘记了?】 系统调出当时的文书,确实是他的笔迹无疑,可他对此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建议你好好考虑考虑,苏京墨再怎么说都只是一个角色而已,而且只是一个衍生物,不值得你放弃所有搭在这里,你如果想回到现实世界,可以用程序编码写出无数个同样的角色。】 沈灼环住苏京墨的腰,对方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衣服摸上去是湿冷的,怀里确实暖烘烘的,檀香味在他身上久久不散。沈灼安心地闭上眼睛,回想起他的答案。 他说:“统子,我不太喜欢去研究什么真假,苏京墨于我而言,不仅仅是爱人,他是我任务的开始,我在追求让他幸福的路上收获幸福。” “只要是苏京墨,无论是怎么样的他,我都乐于去认识去了解。” “如果整个世界是假的,那他就是那唯一的真实。” 系统长久不出声,只是叹了口气,沈灼陪它静静地坐了会儿,系统空间的星河轮转,一如当年,脚下是涓涓流淌的蓝色溪水,系统带他看了好多个小世界。 有的是穿着古代朝服的他和苏京墨,有的是穿着衣袂翻飞的他和苏京墨,很多很多……沈灼最后看到的场景是蓝天白云,白鸽飞过教堂,在苍穹之下朝着远方振翅高飞。 教父穿着黑色长袍,端来一个金色的器皿,盛了清水,让他们两个把手放进去。台下坐着的人个个气度不凡,仪容整洁,女士繁杂的裙边掀起层层海浪。一群人等两人宣完誓结伴来到海边。 在蔚蓝的海边,他看见自己长久地注视着眼前人,熟悉他的眉眼,熟悉他在阳光下发光的发丝。他听见自己说:斯卡,我…… 涟漪轻轻地荡起,沈灼回过神,他问统子,这是以后会发生的事情吗? 系统回答他是的。 沈灼笑得很开心,“现在我对未来充满希望。” 系统告诉他,【这需要你坚定内心的想法,永不动摇。】 沈灼果断说自己会的。 接着系统把他送了回来。 苏京墨看他抱了快半个小时还不撒手,拍了拍他的头顶,“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 沈灼讪讪地收回自己的两条胳膊,手又摸索着握住苏京墨的手把他拉到床边坐下,“我想到好多事情。” “是从前的事情吗?” 苏京墨以为他又想起了从前发生的一切,可惜他不是那个青葱少年飞扬的少年版本的苏京墨,他的青春期过得很平淡,“沈灼,你会不会觉得我……” “不是,是未来,我们的未来。”沈灼定定地看着他。 苏京墨眼神微动,“你不想回去吗?” 沈灼说:“那个世界的苏京墨同样有爱他的沈灼,这个时空本来没有,所以我来找你了。” 天光揉碎了在瓷白的地板上波光粼粼,映出病床上两个久久相拥的人影,白光闪动着,两人相视一笑。 自从出院之后,生活总算是回归了平静。 苏总的工作一如既往的忙,两人抽空去祭拜了一下老爷子,下山时,正巧撞上怀里捧着一束花的宋文心。 沈灼刚想走,就被宋文心主动喊住了,“小沈。” 沈灼倒回来,牵住苏京墨的手,“宋阿姨。” “嗯。” “我回国待几天,后天就走了,没想到这么巧还能碰上。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沈灼回道。苏京墨全程一言不发,冷眼旁观的样子像是一个局外人。 “小墨,不跟我说两句话吗?” 沈灼拉了拉苏京墨的手,宋文心都看在眼里,两人互相使了会儿眼色,苏京墨还是开口了,“祝您一路顺风。” 宋文心看着苏京墨,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前她因为苏平威恨他,现在不恨了,想修复一下关系,才发现两人之间实在是隔得太远了。 “小沈,多谢你照顾他。” “好了,我们走吧。”苏京墨看出沈灼的尴尬,拉着人同宋文心擦肩而过。 宋文心一席黑裙,跟着两人转身,掉出的几缕发丝飞扬,怀里的花瓣上还有晶莹的露水,颤颤巍巍的在风中勉强站立。 “你想让我放下吗?”苏京墨忽然问。 车子就停在山下,从这里正好能看到。 沈灼说:“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原谅没关系,不原谅也没关系。” “血缘是永远割舍不断的。”苏京墨转头看他,“我还太胆小。” “苏京墨,你一点儿都不胆小。”沈灼看起来有些难过,“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恨,可是你已经走了很远了。” “我现在一点儿都不累。”苏京墨又说:“我也开始期待我们的未来了。” 他要放下恨,学着如何去爱了。 天上飘过雨丝,沈灼撑伞,两人并肩走下石阶。 人生还很长,痛苦迟早会被掩埋,人永远在向前走。 两人回来的路上,又一起去逛了超市,买了菜,今天苏京墨说要亲自下厨,硬要沈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不许过来帮忙!”苏京墨指着他一路后退,这样连续警告几番,沈灼乖巧地坐好,发誓不靠近厨房一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警告你少胡乱发誓!” 沈灼身为一个唯物主义战神,总是乱说,苏京墨一提醒他马上就住了嘴,“收到长官!” 苏京墨无视他的讨巧,举着锅铲,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厨房。 沈灼放下手,探着头张望。 苏京墨就从来没下过厨,唯一会做的饭就是捞面条,且是冷水下锅的狠人,这让沈灼心有戚戚,但是奈何他有兴趣,沈灼也只好安慰自己,只要不炸厨房,偶尔尝试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经过两个小时的战斗,苏京墨给守在餐桌边的沈灼端上一条鱼,鱼鳞在盘子里虎虎生威,瞪大的鱼眼好像死不瞑目,沈灼的筷子停在半空,苏京墨靠在桌边,斜睨着看他,“看什么看?还不快尝一下好不好吃。” “啊哈哈哈,我们苏总亲自下厨,我何德何能,必定是万分美味,我这不是先要表达下我对这条鱼的尊敬吗啊哈哈哈……” “鱼都为你死了,还不快吃。” 苏京墨没好气道,他盯着沈灼下筷,接着夹起一小块鱼肉放进嘴里,隐隐期待。 沈灼艰难咽下,迅速调整好表情后竖起一个大拇指,“哇!好吃!” 沈灼表现太过浮夸,苏京墨强忍笑意,“真的嘛,那你再吃一口。” 沈灼又真心实意地尝了一大口,接着筷子都没停,吃得又快又急,看他的样子,苏京墨疑惑起来,难不成是真的还不错?苏京墨也不是不了解自己的厨艺,半信半疑的拿起筷子尝了一下。 “沈灼!” 苏京墨放下筷子,瞪着沈灼。罪魁祸首笑吟吟地看他,苏京墨指着他:“你竟然敢耍我,这根本就不能吃!” “哪有?真的蛮好吃的。” 苏京墨不爽地翻了个白眼,想不到此人还是个异食癖,“既然如此,那我可要一天做三顿给你吃。” 沈灼捂住胸口,痛苦道:“那也太幸福了。” 苏京墨被他气笑了,“真的不好吃,别吃了你!”他伸手想要端走那盘鱼,被沈灼拦下,“这毕竟是你的劳动成果嘛。第一次就尝试这么高难度的菜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京墨彻底被打败,松开手,沈灼就着拉住他的手,起身把苏京墨按在座位上,“还是我来吧,你等着就好了。” “沈灼,你这样,我以后都吃不惯外面的菜了怎么办?”苏京墨指控道:“你这样做,我真的要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了。” “这是我的私心。”沈灼半蹲在苏京墨身边,“我们苏总安心挣钱给我花就可以了。” “说的好听,有本事后天不要出差。” “不要。” 苏京墨笑骂他一句,沈灼接下来,转身当起了家庭煮夫。 晚上两人窝在一起看恐怖电影,看到恐怖的桥段,沈灼吓得整个人缩进苏京墨怀里,苏京墨好笑的抱住他的头。 “你的手能不能老实一点儿!” 某人作祟的手被无情的拍了下去,“我明天还要上班,没工夫和你胡闹。” 沈灼从他怀里钻出来,头发乱乱的,眼睛亮亮的。电影的画面时亮时暗,一闪一闪的,墙被照得红红的,沈灼的脸一会儿换一个颜色,不变的是那一双沉沉的眼睛。 苏京墨再次败下阵来。 这小子打一开始思想就不纯! 第140章 现生3 新纪元0670年,沈灼重新回到了帝国学院。 帝国学院作为最高学府,源源不断的为联邦输送着人才。沈灼阔别这里十年之久,以为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以荣誉校友的身份回来。 他先去拜访了一下院长,院长顶着一头白色的爆炸头,穿着白大褂,听说他到了,刚从实验室里钻出来,“小沈来了啊!” “院长。” 院长还是那副不拘小节的样子,随手把褂子一搁,等着专人来取走,接着领着沈灼在实验室外的座椅上坐下,沈灼旁边就是乳白色的厚重的实验室大门。 “小沈啊,沈,你……”院长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沈灼怀疑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的名字,“院长?” “对!我这次请你回来,主要是让你参观一下我们的新实验室。”院长一拍脑门,终于想起来了。 沈灼沉了沉肩,“好的。” 新实验室一看就花了大价钱,照明靠的是一种星际最新的物质,偌大的实验室被照得亮堂堂,且温和不刺眼。桌子摸上去自带温度,沈灼抬起手,略一抬眼看到不远处的空白墙。 院长面色凝重:“实话不瞒你说,这实验室耗资巨大,这设备嘛……” 沈灼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装得正经无比,却暗道:原来这老家伙在这里等他呢。 “斯蒂芬院长,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看一下这份文件。” 沈灼手指轻点手腕上的通讯设备,下一刻,文件俏皮地嗖的一下跳出来,斯蒂芬眨了眨眼,推了推眼镜,在手接触到虚拟数据的那一瞬间变成了实物。 沈灼笑盈盈地期待着斯蒂芬院长的反应,“能得到莫顿先生的善意捐献,是我们学院的荣幸。” “帝国学院是我跟斯卡的母校,缘分匪浅,这也是我们的荣幸。斯卡和我都有心为学院的建设添砖加瓦,我们还特地设置了一个基金会,用来资助贫困学子。” 斯蒂芬院长有些诧异,他当然乐于锦上添花,但是这莫顿什么时候这么有善心了?读书时,莫顿就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顶,对谁都不屑一顾,现如今这是终于开窍,想起要为自己的政治生涯铺路了? 再看沈灼,身量很高,一席银灰色西装,胸前的蓝色胸针熠熠生辉,配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看起来倒是格外的风度翩翩。 斯蒂芬院长这才想起,自己对这个学生还是有些印象的,成绩还算出色,当时机甲系的老师都很喜欢他,但因为精神力太薄弱,开不了机甲,无缘联盟的正规队伍,后来……毕业之后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 再次出现,就是以莫顿先生的配偶身份,震惊了一众人。 联盟上上下下都对这位“空降”产生了质疑,莫顿家族何止巨富可以形容,这人无声无息,有无任何的显赫背景,既不是富豪也不是政客,简直是星际版的软饭男。 沈灼对此没什么意见,任由外界如何议论纷纷,他自岿然不动,怀里温香软玉,无暇顾忌其他。 斯卡好不容易醒过来,他恨不得自己长上十双眼睛把人盯得活活的。 口碑反转还是在联邦会议上,沈灼作为家属,穿了一身驼色大衣,围了个白色围巾,手里拿着外套,在大堂外等人。面对好事的记者采访,态度不卑不亢,说话时眉眼弯弯,还顺带关心了一下记者冷不冷,看着就一副好脾气。 镜头呆滞了两秒,记者套上沈灼塞到怀里的特制手套,看着镜头外的沈灼顶着寒风把刚探出头的莫顿先生裹得严严实实,两人挤在一起手牵手回家,彻底无话可说了。 公然秀恩爱,其心险恶! 当然,也有不少人阴谋论,说都是做戏,结果一年又一年,两人每次被不小心拍到,状态都很自然,刨去一切的一切,两人就跟普普通通的小情侣没什么区别。 斯蒂芬校长不关心这些,只要能带来资金,一切都好说。他相信,这个研究结果将会震惊全星际,时间回溯,这一伟大壮举足以铭刻到留影石上以供后代传阅,将在帝国学院,他斯蒂芬的实验室诞生。 斯蒂芬一想到如此就开始热血沸腾,好像又回到了他的巅峰时期,前一秒还在跟沈灼握手,下一秒就不管不顾地钻进了实验室,像一支射出的箭,实验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沈灼被震了一下,接着笑的有些无奈。 “斯卡,该你来的,你看你老师……” 沈灼的手轻抚上一侧耳朵上的深蓝色耳饰,这其实是个通讯设备,可以保证两个人二十四个小时不间断的通话,多亏了高速发展的科技文明,让他们两个甚至可以看到对方那边发生的事情。 “他就这样,事情办完了就快回来。” 斯卡没好气,一大早起床人就不见了,他还在恼火。 “还有个发言,我长话短说也得差不多一个小时,我尽量……斯卡,我明明给你留了短讯,是你太忙了没看到。” 斯卡莫名“哼”了一声,“我现在可是老大,当然忙了,小灼同志继续努力吧!” 沈灼浅笑着应下,“遵命。” 斯卡挂了电话,正对上霍连怨念的眼神,不自然地把头侧了侧,“看我做什么,有本事你也找个去。” 霍连愤愤离去,“下次再罢工的时候别来找我!” 沈灼那边,踩上校方铺设的红地毯,走上台阶,走进大厅,早就有人在门口等他,沈灼有些意外,“老师。” 被他喊作老师的人从鼻子里哼了口气,转身就走,沈灼一头雾水地跟在后面,又喊了一句,“老师——” 杜卡老师转身斜了他一眼,把高跟鞋踩的哒哒作响。 杜卡老师,就是当时沈灼在机甲系的老师,后来他转系之后,还一直替他惋惜,“你是我见过的很有天分的指挥家,比过你去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系好多了,你放弃的可是你的未来!你瞎扯的这个理由,别想让我给你通过!” 沈灼还记得自己当时说的是:“老师,我买不起机甲,也交不起学费。” 杜卡老师是知道他的状况的,主动提出要帮助他,被他拒绝了,杜卡老师自己也有家要养,不值得为了他搞的家庭不和谐。 不过确实如杜卡老师所说,他学的专业的确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星际史,似乎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在效率至上的星际社会,人们很少记得自己来自哪个遥远的星球。 斯卡的游戏公司据说链接到了一缕蓝星的气息,那个所谓的测试游戏,就是他们的初步尝试。未来不知去向何方,人们需要找到来时路。 沈灼恰巧是那个试路石,好在,他充分的经验让他可以比较从容的应对这一切。 杜卡老师面上不想理他,到了快上场,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不要紧张。 沈灼微微点头,接着从容不迫地走上台,大堂的灯束汇聚着打下来,台下的声音渐渐停息,在沈灼眼里,台下从一片漆黑渐渐亮起星星点点的光,最后慢慢变成一片浩瀚的蓝色星海。其间还夹杂几点红光,那是媒体的录像机,据说他们是特地仿照远古时期复原的,拿在手里,颇有怀旧风。 沈灼清了清嗓子,露出个官方又不失温和的笑容,语气不急不缓,言语间说教味儿很淡,却鼓舞人心。 “……感谢大家。” 台下响起零零散散的鼓掌声,接着声音越来越大,沈灼后退一步,手放在胸前鞠了个躬,风度翩翩离场。 他没忘要宣传一下集团,毕竟也算是代表来的。沈灼刚一下台,正撞上杜卡老师眼含热泪,“在我眼里,你好像永远是那个野草一样的孩子。” 沈灼鼻尖一酸,“老师——” “回去吧,有人在等你。” 杜卡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后退半步,给他留出了足够的空挡,沈灼越过她,看到了安静地靠着门百无聊赖等他的斯卡。 他正把玩着一个球状的物体,一身黑色西装,头发看起来也是精心打理过,耳际上的锆石耳钉闪着一小团光。 “莫顿先生倒是很有耐心。我之前以为你放弃了理想,现在看来,你还是那个你。” 似乎是察觉到这边投来的目光,斯卡朝这边看过来,和沈灼对视一眼,犹豫片刻还是迈步走了过来。 沈灼直视着他,看他走路的步伐,看他微微摆动的身体,看他,像先前他们度过的无数时光那样一如既往的看他。 “老师,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真相就在我眼前。” 杜卡神情变化莫测,她作为过来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说:“世界上没什么是永恒的,就算是最坚固的物质,也有被岁月烧成灰的可能。” “我心恒久。” 斯卡先是朝着杜卡老师点了点头,接着凑到沈灼身边,“我不着急,你们随意。”沈灼拉起他空出的那只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难为情,杜卡老师笑着看他们两个,“我们已经聊完了,莫顿先生快把他领走。” 斯卡有些奇怪的侧头看他,沈灼刚才不知道和杜卡老师聊了什么,脸都聊红了,攥着他的手都汗涔涔的,斯卡犹豫着,还是没松手,指尖安抚性的扣了扣,“那我们先告辞了。” 门外是亮如白昼的世界,两人携手朝着亮光走了出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全文完结】 第141章 现生4 沈灼终于如愿吃上“软饭”后,明里暗里受了不少质疑,但最后都被沈灼神不知鬼不觉地挡了回去。斯卡对此肯定不是一无所知,但肯定是不屑一顾。 沈灼是个大心脏,这种小事儿,压根就影响不了他们的感情,没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该怎样怎样,两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好容易见一次面,哪里有那么多心思聊些不开心的事情。 斯卡把手头的工作放下,锤了下久坐酸疼的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沈灼没人性,外面的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斯卡心神一荡,想看看沈灼在做什么。 画面最初有些晃动,斯卡按下一个按钮,画面被投到巨大的显示幕上,照出沈灼的脸。沈灼此时还在睡觉,一张脸埋进软乎乎的被子里,阳光洒在他身上。 斯卡弯着眼睛,往后靠了靠。自从沈灼想不开去当那个议员,每天比自己还要忙,起初经常遭受质疑,那些酒囊饭袋,别的本事没有,刁难人很有一套,都是千年的狐狸,沈灼每次神色困倦的回来,什么都不说,斯卡索性也不问。 他在某些时刻也会想,沈灼是不是心里还是介意,外面的风言风语,总归是伤人的。想要不闻不问,过好自己的生活,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很难不被影响。 他想对沈灼好,想要沈灼开心,沈灼也一样,所以两方都有顾忌,他害怕沈灼为了他开心,做一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事情,又害怕他不说,只是一味地维持表面的和平。 画面里的沈灼照常起床,洗漱,处理了一会工作,接着去阳台上晒太阳,懒洋洋的,看着心情也不错。 斯卡正看得出神,就听到沈灼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里,“斯卡,你那里下雨了吗?”斯卡愕然,再一看,沈灼的手正放在耳钉上,一脸兴味的朝着自己笑。 霎那间,斯卡难得的有些慌乱,他稳了稳心神,“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沈灼轻声道:“没什么。我今天休假,过会儿去找你怎么样?” “下雨了,”斯卡第一想法是拒绝,但话头又止,沈灼朝着他笑,“没关系。” 斯卡的心像是被一直被咕噜咕噜地煮到冒泡,热气腾腾,身边一直萦绕的冷意都被浇灭了。小时候,一下雨,外面的世界就开始沸腾,而房子里被衬得更加寂静。 现在不一样了。 他关掉设备,画面里盈着笑的沈灼一闪而过,办公室里又变得静悄悄的,斯卡起身,从高处往下看,整个世界都被冷水和雾气泡着,雨水发出噼啪声,斯卡第一次没那么讨厌雨天。 沈灼来的很快,一道惊雷炸响,本来在门口的沈灼一下子赶了过来,把斯卡揽进了怀里,瓮声瓮气,“我怕打雷。” 斯卡轻笑一声,心说他才不怕。不过斯卡很享受爱人的依赖,完全不抵触,甚至往前靠了靠。 “我都不怕。”斯卡伸出颤抖的指尖轻轻抚了抚沈灼的头发,沈灼的头发是纯黑色,在星际世界,大家的审美多元化,一头黑发,显得很朴素。但斯卡喜欢这种朴素。 兜兜转转,四季轮回,只有沈灼一如既往,从来没变。 沈灼这样就很好。 斯卡把头靠在沈灼怀里,听着他胸腔里有力的震动声,觉得一切都很奇妙。 沈灼换了衣服才来,进来之前又换了套衣服,确保自己没沾到一点儿冷气。外面电闪雷鸣,室内亮着灯,沈灼一动不敢动,斯卡肯这样窝在他怀里的机会太难得,他需要好好珍惜,怕惊动了他。 “你不累吗?”斯卡仰起脸看他。沈灼垂下头,看见他那双湿漉漉的眼,斯卡的手还环绕着他,紧紧的,沈灼声音放的很轻,“不累。” “哦。” 沈灼本来暗道不好,等了一会儿才发现斯卡没有松手的打算,这才放下心来,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他的眉心。 “斯卡,不要纠结。为你做一切事情我都甘之如饴。你是最好的。” 沈灼又重复了一遍,“你是最好的,斯卡。” 斯卡不看他了,顺带着把手也抽了回来,沉默良久才说:“我知道。” 沈灼天天念叨,斯卡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但是他喜欢。沈灼像是一座永远不会坏掉的灯塔,无论他在那里飘泊,永远能找到目的地。 沈灼捧起他的脸,郑重地落下一吻。 斯卡不太自在,有些笨拙的认为自己也需要给出一些回应,但奈何这么久下来,还是做不到像沈灼一样把情话说的那么标准自然。 沈灼把心剖给他看,不顾一切不怕被背叛不怕受伤那样捧给他,斯卡却怕,他不熟练,即使是面对沈灼,他也很难做到。那点儿似有若无的不安感像雨滴滑过的痕迹那样轻,却折磨着他。 斯卡正要说些什么时候,未出口的话都被封了回去。 一个轻柔缠绵的吻,牵扯其中的两人都被包裹进湿漉漉的情潮里,藕断丝连,永不离分。 “斯卡,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银河纪元,人类的平均寿命被延长了好几倍,二十岁很稚嫩,一百岁人生也不过刚刚开始,哪怕到了几百岁,也不意味着生命的终结。记忆可以存放,躯体可以保存,人类的寿命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同恒星一样永恒。 两人都轻轻喘着气,额头相抵,听见这话,斯卡眉心一跳,那点儿不安又被不着痕迹的熨平了。 是啊,未来还有很长,足够他们慢慢度过。 斯卡光速解决完手头上的工作,再一扭头看,沈灼已经躺在银灰色的沙发上合上了眼,斯卡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给沈灼披了个毯子。 沈灼睡着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被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睫毛,斯卡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枕着胳膊,静静地听沈灼均匀的呼吸声,雨声似乎渐渐远去了。 沈灼睡得不安稳,才一睁眼,还有些发懵,他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斯卡办公室之后,刚急着掀开毯子就要起身,结果脑子忽然一定,手指捏着毯子的边缘,看到了趴在自己旁边的斯卡。 斯卡最近很忙,一连几天都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偏偏他拿自己当机器人用,沈灼一个没看住,觉也不睡,饭也不记得吃,只拿无色无味的营养剂凑活了事。沈灼有次拉开抽屉,发现了一大把空掉的营养剂壳子。 沈灼重新躺了回去,屏住呼吸盯了会儿斯卡,确认他是睡熟了无疑,接着又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动作轻柔有力的把人捞了起来,沈灼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头,把人抱进了隔间,慢慢放到了床上。 “嘟——” 斯卡的通讯设备刚发出一阵哀嚎,就被沈灼无情的扼杀在了摇篮里。沈灼关门之前看了眼斯卡,来到外面,才松开斯卡的通讯设备,轻声问:“有什么急事吗?” 那边的特助一耳朵就听出是沈灼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把声音放轻了,“有个文件需要莫顿先生亲自确认,很急。” “这样啊,你直接发过来就可以,之后我会跟他讲的。”沈灼温声道。 “哦哦好。”那边的特助赶紧应下。 结束对话,沈灼熟练地登进了斯卡的通讯设备,点开了未读邮件,大致浏览了一遍,没什么问题,又手动点了确认,做完这一切,顺手给特助的感谢讯息回了个笑脸。 斯卡还没醒,沈灼看了下时间,短短两个小时,斯卡的通讯就快要被挤爆了,他摸了摸斯卡的头发,又给他掖了掖被角。 今天预订好的餐厅估计去不了了,沈灼刚要打电话取消,这时门又响了。沈灼只得起身,走出去开门,又是特助。 “沈先生,真是不好意思,这个文件……” 沈灼顺手接过来,“给我就可以了。” “那老板?” 沈灼摆了摆手里的文件,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笑容,“放心好了,不会耽误进度的。你们也是,工作固然重要,也要注意劳逸结合。” 特助感激合掌,浑身像是卸下了重担,“还好有你在。” 斯卡醒了之后,看到外面的天色都暗了下来,知道自己睡得太久了。睡眼惺忪地出来才发现沈灼一直在,只在办公桌上点了一盏小灯,斯卡走进了一瞧,才发现沈灼在处理他的工作。 沈灼一时投入,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发现蹭过来的斯卡。 “沈灼?” 斯卡坐到了沈灼对面,隔着那盏黄澄澄的灯看他,沈灼下意识回应了一声,“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斯卡摇了摇头,拿起了被搁在一旁的卡片,事无巨细记录了他睡着期间发生的事情,确保他能第一时间掌握工作进度,他眨了眨眼,他一直知道沈灼是个很细心的人,有时候也难免觉得这个人未免好的有些过分。 说他是最好的,其实你才是那个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的人。 斯卡颇为享受这种妥帖,他撑着下巴,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人看个没完。 沈灼动作慢了下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斯卡——不要看我啦!”沈灼把手一撂,往前一凑,“你这样看我,我都没有办法专心了……” 斯卡把头一歪,还真的不看了。 过了会儿,沈灼幽幽道:“斯卡斯卡,怎么不看我……” 斯卡忍着笑捂住耳朵装没听到,沈灼过来捉住他的手腕晃了晃,“好斯卡,理理我。” 斯卡手腕搭在膝盖上,没了遮挡,看向笑眼弯弯的沈灼,蓦然心里往下陷了一块,脸上也不自觉浮出一层笑意。 沈灼缠了他一会儿,斯卡才佯装不情愿的打道回府,从前他拿办公室当家,现在才发现完全比不上。 很久很久之后,斯卡读取了一次小世界的记忆,从最开始,他爱上沈灼的那个瞬间。 是少年气的沈灼拉着自己躲教导主任,是楚文州掀开窗,把头钻进来喊他出去看新鲜玩意儿,也是江慕在阳光下捧了一把谷子喂灵雀。 其实还有很多很多个瞬间,但是斯卡从来没讲过。 他最喜欢听到的就是那句,“我们回家。”最喜欢说的话是,“我回来了。” “想什么呢?斯卡我们到家了!” 沈灼展开双臂,身后是在灯火通明。 斯卡像受到感应似的往前走,沈灼顺势拉住他的手,脸上的笑容真挚而纯真。 “今天虽然没有吃到大餐,但是,每天都是幸福的一天!” “采访一下斯卡同志,心情如何?” 沈灼把手握成拳放在他的嘴唇边,假装记者采访。 本来只是习惯性的逗一下斯卡,沈灼的手刚要后撤,就被握住了,斯卡把他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很认真的样子,像是在真的面对一个采访那样认真。 “感谢沈灼同志,我现在感觉很幸福。” 沈灼愣愣地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暖色的灯下,显得格外温柔。 “傻了?” 斯卡拍完沈灼就往楼上蹿,沈灼回神后,冲着楼梯上的人,忙道:“等等我!” 斯卡顿住脚步,回身往下看,竟真的是一副要等他的样子。 沈灼三步并两步的赶上,紧紧握住了斯卡的手。 斯卡默默回握。 ——全文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